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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於媜 -【寶貝(很愛很愛你套書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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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19 00:01:01
標題:
於媜 -【寶貝(很愛很愛你套書之一)】《全文完》
於媜-
寶貝
【很愛很愛你套書之一】
但有時太過直接坦率,對愛情也是種致命傷害……
忻蕾一臉呆的看著眼前高壯的男人──
粗獷陽剛的俊臉,不修邊幅的外型,溫柔醉人的眼神,靦腆迷人的笑容……
哇……他真的是同事們避之唯恐不及的火爆「龍捲風」總監──雷見風?
哇咧,別開玩笑了!
如果這樣的柔情鐵漢是火爆龍捲風,那膽小的她都可以當大野狼啦!
他明明就是個溫柔的新好男人,還是她工作上的「最佳拍檔」,
只是有時性子太急、又求好心切,才不小心嚇壞大家。
咦?怎麼整間辦公室都在「唱衰」他們啊?!哼,這真是太過分了!
他們愈是這樣,她就愈要向大家證明,他們都誤會她的寶貝見風了啦!
不過人好像不能太鐵齒厚,她不過是和男同事出差一趟,
怎麼一回國她也開始嚐到「呼雷親」的可怕滋味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19 00:01:22
第一章:
「這是什麼企劃?亂七八糟,回去重做,再交這種垃圾來,小心我扭斷你的脖子——」
一大清早,辦公室裡傳來驚天動地的咆哮,辦公室外數十個職員面不改色,嗑早餐的繼續嗑早餐,工作的繼續埋頭工作,彷彿只是耳邊刮過一陣風。
一個像是剛慘遭地雷轟炸過的身影,神色狼狽的走出總監辦公室,其它人像是見怪不怪依舊各忙各的,頂多只是朝他投以幾抹同情的眼神。
這實在也怪不了他們,在這個部門工作,非得訓練出這副鐵石心腸不可,在「龍捲風」高壓強勢的領導下,想明哲保身已經不容易,哪來的本事去關懷同胞。
更何況每天排隊上「戰場」送死的人那麼多,他們就算曾經施捨過一些同情,如今也早已經在暴政下麻木了。
站在辦公室外的下一名犧牲者,縮著腦袋,驚惶不安的抱著幾份企劃書反覆檢查。
「下一個還不快點給我滾進來!」
下一枚炮灰驚恐得活像是即將上屠宰場的待宰羔羊,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炮灰最後終於還是硬著頭皮敲門進辦公室。
果不其然,三分鐘後,辦公室裡響起隆隆雷聲。
「你腦袋裡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簡單的案子改了又改,你還給我寫成這樣?!」
接下來一連串怒吼咆哮,再也沒有人忍心聽下去,只好認真埋頭工作,忘卻身陷鐵幕的悲哀。
在一陣稀哩刷啦文件被摔落地面的聲響之後,大概是今天被地雷轟炸得最慘重的小職員,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
接收到眾人同情的目光,小職員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宛如鬥敗的公雞拖著沉重腳步走回自己的辦公桌。
聽到辦公室裡陡然傳來摔電話的巨大聲響,最靠近門邊的通訊兵迅速對大家發出警告。「龍捲風出來了!」
話才剛說完,一陣狂風隨即從辦公室裡掃了出來。
「所有人立刻到會議室開會!」臉色鐵青的雷見風粗著嗓子吼道。
號令一下,所有人立刻彈身而起,火速收拾文件資料,朝辦公室另一頭的會議室急奔而去,深怕晚了一步會掃到龍捲風尾。
當最後一名職員進入會議室,雷見風的臉色已經滿佈暴風雨即將來襲的陰霾。
接收到龍捲風兩道幾乎快將她射穿的寒光眼,為了找資料晚來一步的女職員,心驚膽跳的急忙入座。
雷見風一雙令人不寒而慄的犀利鷹眸,掃視著每張驚惶不安的臉孔,一股山雨欲來的緊繃氣氛籠罩著偌大的會議室。
近四十個員工幾乎坐滿會議室,卻死寂得連喘氣聲都聽不到。
「我對你們最近的工作表現很不滿意,簡直是一塌糊塗、完全沒效率可言——」人一到齊,雷見風猛烈的炮火全開,朝全場就是一陣掃射。
每個人都垂著腦袋不敢正面對著炮口,深怕自己會被轟得體無完膚。
窗外佈滿陰霾,窗內雷聲隆隆,像是預告今天將是難過的一天。
「這年度以來就屬這次表現最糟糕,尤其是執行企劃!」掃瞄的槍口最後停在資深執行企劃何雅娜身上。
何雅娜難堪的慘白了臉,近來沒日沒夜加班、飽受工作壓力的她,帶著幾分委屈勉強擠出話來。「總監,這次『升寶』的大企劃案我已經很盡心盡力——」
「我要看的不是盡心盡力,而是成果!這次的案子從計畫統籌到執行完全是一塌糊塗,你這執行企劃就像個跑龍套的小配角,只會被部屬牽著鼻子走,完全沒有發揮半點功能!」
在所有企劃部員工眼中,何雅娜是個和氣心腸軟的好人,但在雷見風眼中,卻是毫無半點效率的一eader。
「總監,這廣告案太大,過程中難免會有些小疏失——」
「小疏失?你口中的小疏失已經讓整個案子延宕了半個月,現在廠商已經要求撤換廣告公司,你要怎麼負起這個責任?」
雷見風一雙咄咄逼人的鷹眼盯視著何雅娜,將她最後一道堅強的防線給擊垮。
「我——我不做了可以吧?!」何雅娜遽然站起身,哭著衝出會議室。
會議室裡一片死寂,愕然的員工面面相覷,卻沒人有那個膽子去把她追回來,只敢偷偷朝雷見風投以不諒解的目光。
而企劃部裡的靈魂人物——雷見風,卻視而不見眾人帶著幾分譴責的眼神,以及剛剛被他給氣走的何雅娜,仍眉頭緊揪地審視手裡的資料。
說起來,何雅娜也算是這企劃部門裡的資深執行企劃,才華能力算得上是上上之選,偏偏在雷見風的眼中,能達到他要求與標準的卻寥寥無幾。
「總監,雅娜她——」
雷見風兩道鋒利的目光筆直射向開口的女職員。
原本還想開口替何雅娜說好話的女職員,立刻噤聲不敢再多吭一句,深怕下一刻走出這道門的就是自己。
這年頭工作不好找,雖然他們分分秒秒生活在龍捲風的陰影下,但這公司給的薪水福利是外頭一般企業沒得比的。
為五斗米折腰的悲哀,沒有人比他們這些小員工更能體會。
一場名為檢討的批鬥大會結束,每個人全都灰頭土臉的步出會議室,慶幸自己從炮口下撿回一條命,為五斗米繼續苟延殘喘。
回到辦公室,雷見風兩條濃眉依舊緊揪得像是解不開的麻繩。
審視滿桌的工作與資料文件,他高大壯碩的身軀往椅背一躺,一雙長腿大剌剌跨上桌面,揉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一頭不知被耙梳多少回的亂髮,讓他看起來憔悴而疲憊。
他按下對講機將助理林芳紀叫進辦公室。
「芳紀,立刻通知人事部註銷徵人啟事,我明天要到香港開會四天,回來的時候那個新來的執行企劃最好已經進入狀況。」他毫不拖泥帶水的交代道。
深知頂頭上司急驚風的個性,即使短短五天要找到合適的執行企劃還得上軌道,聽起來根本像個不可能的任務,但助理林芳紀還是乖乖在記事本寫下來。
吩咐完,雷見風又逕自埋頭工作,卻發現桌前的身影好半天仍杵在原地。
「還有什麼事?」一抬頭掃見桌前的林芳紀,雷見風立刻蹙起眉頭。
「總監,這個星期五晚上公司要舉辦聖誕派對——」
「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用不著向我報備!」雷見風不耐的打斷她,對這種事毫無興趣。
「可是總監,你、你得出席才行。」
雷見風低垂的頭緩緩抬起,比起窗外陰鬱的天色,陽剛的臉孔顯得更加駭人。
「我也要參加?」
「董事長是這麼交代的。」林芳紀抱著記事本,像是抱著防身盾牌,小心翼翼點頭。剛剛才發完一頓脾氣,不知道龍捲風的炮口還有沒有殘餘的火藥,這讓林芳紀有點心驚膽跳。
雖然當了總監助理兩年多了,但她對於這個暴躁強勢的上司還是一點也親近不起來;更正確的說,在工作上雷見風完全是公私分明,毫無情分可言,要求完美的嚴謹工作態度讓下屬完全馬虎不得。
雷見風端坐在辦公桌後的魁梧身影動也不動,唯有兩道擰起的眉峰與緊抿的薄唇,顯示他正處於極度不悅中。
那將近一百九的高大身影幾乎將辦公椅給塞滿,高大粗壯的身材猛一看簡直像頭熊,一頭一張口咆哮就會嚇掉人半條魂的大黑熊。
「非去不可?」大黑熊擰著眉突然開口,語氣滿是煩躁與不情願。
「嗯——」林芳紀嚥了口口水,小心地盯著他,誠惶誠恐的應了聲。
煩躁的敲著手裡的筆,雷見風在腦中飛快盤算。那就表示五天後他晚上一回到台灣,就得馬不停蹄的趕去飯店參加那勞什子的聖誕派對?
想到那充滿聖誕音樂與喧囂噪鬧的場合,他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我知道了,下了飛機我會趕過去。」他悶悶吐出一句,確又忍不住在心底狠狠詛咒一聲——
這個十二月,還真是該死的諸事不順!
台灣十大廣告公司之一的「萬像」,今晚舉辦的年度聖誕派對,數百名員工將包下來的五星級飯店宴會廳擠得水洩不通。
宴會大廳、走廊、化妝室擠滿了精心打扮的女人,平時看起來中規中矩的女員工,今晚看起來活像參加皇室選妃大會,一個比一個耀眼時尚。
一群群女員工湊在一起興奮談論服裝與八卦,順便對著過往的其它女人品頭論足,對於宴會大廳中央擺滿各式各樣精緻可口的食物視若無睹,顯然今晚的聖誕派對成了另類的服裝展示大會。
不久前才剛下飛機的雷見風,一走進萬頭鑽動、喧鬧吵雜的宴會大廳,疲憊的臉上多了分不耐。
空氣中女人的香水混雜著食物的氣味讓他反胃,燥熱的溫度讓人難以忍受,五顏六色的活動服裝展示架在眼前來來去去,更令他頭昏眼花,當下幾乎想拔腿逃離這裡——
「見風,你回來啦!」
突然間,一隻突如其來的大掌扣上雷見風的肩,及時將他的雙腿拉回來。
「董事長。」雷見風迅速整理情緒,平靜轉身朝年約五十的男人微微頷首。
「怎麼樣?今年的聖誕派對是不是比去年更熱鬧?」萬像廣告公司的董事長黎廣平面露得意地環視眼前一片五彩繽紛。
今年度「萬像」創下廣告業界最高的營業額,也難怪黎廣平會樂不可支,大手筆的砸下數千萬為員工辦個聖誕派對。
「嗯。」可惜跟去年一樣無聊——雷見風點點頭心裡卻嘀咕著。
「來,吃點東西,別老杵在這兒。」黎廣平拉著他往宴會廳中央的食物區走。
雷見風雖然是一名小小的二級主管,但黎廣平熱絡的態度卻活像是他的哥兒們似的。
事實上,雷見風是黎廣平親自從別家廣告公司重金挖來的,就是看中他認真嚴謹的工作態度,以及深藏不露的本事,特地挖角要他擔任「萬像」的執行總監,可惜雷見風這個人腦筋死得很,對高高在上的管理階層沒興趣,只做企劃老本行。
「對了,我要向你介紹一個人——」突然間,黎廣平露出興奮的表情,邊左右張望起來。「咦,她還沒來?」
「董事長要我見誰?」雷見風提不起勁的淡問。
「你的執行企劃。」黎廣平興致勃勃的說道:「蕾蕾是我剛延攬進公司的,這丫頭可是我多年好友的掌上明珠,才剛從美國回來,長得漂亮不說,學歷跟能力更是沒話說,我可是費了好一番唇舌才說服她進公司,相信你們一定能合作愉快。」但事實上,黎廣平只是打著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如意算盤罷了。
原來,新的執行企劃不但找到了,還跟董事長的關係不淺。
雷見風向來最瞧不起空降部隊,尤其像這種家裡有錢有勢的千金小姐,他可以預見,未來恐怕又有一番折騰。
「董事長,明天上班自然就有機會碰面了,不急於今晚。」雷見風壓根興趣缺缺。
「說的也是——」黎廣平卻還是不死心的四下張望。
「董事長,『景林』的林董來了。」一名負責總招待的男職員突然上前低聲報告。
生性海派、好客的黎廣平今晚還邀請不少交情好的同業,一起來湊湊熱鬧。
「林董來啦?」一聽到又有客人來了,黎廣平立刻笑顏逐開的去迎接貴客。「見風,你先吃點東西,我先去會會林董,待會兒再來找你。」
「董事長您忙。」雷見風不在意的陪個笑,暗自鬆了口氣。
等黎廣平的身影走遠,雷見風轉頭看著眼前擺滿長桌的食物,終究還是伸手拿起瓷盤裝滿一大盤。
在這種場合裡,他唯一能做的事只有吃!
轉過頭,他準備退到休息區去好好消化一整盤的食物,也順便消磨一整晚的難捱時光。
才剛走出擁擠的人群中,一抬頭,一朵淺淺的笑容驀然撞進他眼底。
他怔立原地,看著一名穿著紅色呢絨亮面洋裝、戴著頂紅色呢絨帽的女子迎面而來——教他震悸的不是那身耀眼的紅色,而是她彷如自中古世紀畫作裡走出來似的典雅氣息。
他看過很多女人,卻從沒遇過像她這樣讓他完全移不開目光的女子。
她很美,美得連她身上耀眼的紅都黯然失色,巴掌大的鵝蛋臉充滿典雅氣息、水靈深邃的眸反射著水晶吊燈而熠熠發亮、噙著淡淡笑意的美麗唇瓣,散發一股沉靜與溫柔——她簡直完美得無可挑剔!
不可思議的是,向來最討厭紅色的他,卻發現這種誇張艷麗的顏色,在她身上竟顯得那樣和諧完美,在她白皙好膚質的襯托下,她身上綻放的紅像是有了生命。
一陣帶著淡淡自然花香的氣息拂面而過,好半天他才猛然清醒,那名紅衣女子已經像陣不切實際的風一樣錯身而過,消失在人群之中。
像是被攝走三魂七魄似的,他竟恍恍惚惚轉身擠進人潮中,一心只想找到她,再多看她一眼——
「先生,要來杯香檳或是果汁嗎?」
一位穿著白色襯衫、打著黑領結的侍者突然擋住雷見風的去路,殷切的想為他服務,但看在雷見風眼裡卻像是路上礙眼的石頭。
雷見風看也不看侍者手上一大盤裝滿飲料的高腳杯,陡然將手裡裝滿食物的瓷盤塞進他手裡,閃身繼續往那個女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終於,像是在追逐星星的穹蒼盡頭,一抹足以鼓動雷見風全身細胞的紅躍入眼底,向來冷靜沉穩的他,竟會覺得心跳加速,像是十八歲第一次遞情書的蠢小子。
他遠遠看著那張美麗的臉蛋,在腦中迅速搜尋有關這張臉龐的記憶,他很確定自己來到「萬像」兩年多從沒看過她。
女子看起來很安靜,雙手擱在膝上,靜靜坐在角落觀察四周,眼裡沒有侷促不安,反倒輕鬆自在,像是受邀來看一場熱鬧的百老匯。
就算只是靜靜坐在那裡不動,她看起來依然亮眼得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她沒有典型美女該有的烏黑直順長髮,但一頭微卷的長髮在她身上卻有著不可思議的美感,宛如波浪的長髮,優雅中帶點俏麗,將她的臉蛋包裹在層層浪花中,動人得教他屏息。
空氣裡播放著一首又一首的聖誕歌曲,滿場都是飛揚的裙擺跟人群喧鬧聲,熱鬧的氣氛也帶起她的嘴角,一抹淺淺的笑容宛如花朵般綻放。
雷見風跨步走向她,不動聲色的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
坐在她身邊,雷見風不由自主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獨有的淡淡香氣,他以連自己都驚訝的冷靜嗓音開口——
「我以前沒看過你。」
身旁突來的聲音讓忻蕾吃了一驚,一轉頭,迎上一雙黝黑深沉的眸。
剎那間,她像是落入一張幽深無邊的黑網中,有好半晌找不到自己、找不到思緒,直到音樂聲拉回她的意識。
「我是剛進公司的新人。」忻蕾微微一笑,客氣的介紹自己。
盯著她唇邊漾開的甜美弧度,雷見風的意識飄忽了一下。
「一個人來?」明知道自己完全不是那種猶豫不決、拖泥帶水的人,他卻還是問了句廢話。
「對,一個人。」忻蕾點點頭,忍不住多看了身旁的男子兩眼。
嚴格說來,這張陽剛粗獷的臉孔算不上英俊,過分嚴肅銳利的眼神與不習慣微笑的緊繃嘴角也令人難以親近,一頭略顯凌亂的頭髮、佈滿下巴的胡碴,再加上一件發皺的藍色條紋襯衫與牛仔褲,看起來簡直像剛從非洲運來的貨品。
但不知為什麼,忻蕾對這個素昧平生且不修邊幅的男子,卻有種說不出的——好感!
「你也是『萬像』的員工?」忻蕾好奇問他。
「嗯。」一下子,雷見風又被她側著頭的嬌美模樣給奪了魂,尤其是那兩道專注的凝視更令他心跳加速。「要不要喝杯飲料——香檳?」他很確定,自己此刻亟需一杯。
「謝謝,請給我一杯果汁!」忻蕾客氣的回道。
聞言,雷見風隨即利落地從侍者盤裡拿了一杯香檳跟果汁,將色澤澄黃的果汁遞給她,忻蕾那只在五綵燈光下顯得雪白而柔軟的小手接住杯子,他貪看那宛如蔥白般的美麗小手,一失神竟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
事實上,這只是個尋常的意外碰觸,但雷見風卻有種觸電的感覺,彷彿有股電流通過手指,一路直竄心臟。
老天,觸電?堂堂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腦子裡竟然會冒出這種噁心到極點的形容詞來?!
仰頭狠狠將一大杯香檳灌進嘴裡,雷見風卻仍覺得口乾舌躁,喉嚨發緊。
「你還好嗎?」忻蕾有些擔心的看著他漲紅的臉孔。
「好。」他粗嗄悶應一聲,一輩子沒這麼狼狽過。
「『萬像』的聖誕派對一向辦得這麼熱鬧嗎?」忻蕾那雙教人窒息的美麗眼眸總算不再凝視他,轉而環視著氣氛越來越high的人群。
熱鬧?他向來只覺得這種聖誕派對又吵又無聊,根本沒什麼樂趣可言。
「大概吧!」他蹙著眉掃了眼一個個晃得他頭昏的人影,悶悶回道。
雷見風簡略的回答又引得忻蕾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耳朵上精緻小巧的耳環隨著燈光一閃一閃,一如她那雙深邃又美麗的眼眸,璀璨得讓人心動。
一抹笑陡地從忻蕾唇畔冒了出來,帶著幾分俏皮,卻又甜得像是快將兩朵梨窩給擠出糖水來。
「你說話很有領導者的樣子,你該不會是我的頂頭上司吧?」她話中帶著幾分玩笑。
忻蕾進公司才幾天,雖然還沒看過到香港出差的頂頭上司,卻聽到不少有關他的傳聞,眼前這個男人頗有那份唯我獨尊的味道,像極了大家口中那個強勢果決的「龍捲風」。
「我不會認不出自己的下屬。」他定定凝視著她,像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像是一塊黑色磁石,她幾乎整個人被吸進那兩團幽暗的深邃裡。
向來沉穩的忻蕾,不由自主的竟覺得兩頰發熱,一股前所未有的莫名騷動在胸口悄悄蔓延——
在這節骨眼上,忻蕾隨身小皮包裡傳來的微微震動,及時拉回她的意識。「芳紀,我還在——嗯,我這就過去。」
她握著手機,嫩薄的唇瓣隨著說話一開一合,讓雷見風幾乎看癡了。
芳紀?他怎麼覺得這個名字有幾分耳熟。雷見風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心不在焉想道。
「抱歉,我得去跟同事會合了。」
「沒關係,我也差不多該走了。」嘴裡這麼說,雷見風卻仍動也不動。
第一次,他恨不得這該死的聖誕派對不要結束。
「再見!」她偏頭朝他嫣然一笑。
這抹臨別一笑幾乎再度將他的魂給勾走,怔然望著她離去的紅色身影,鼻端彷彿還嗅得到那股淡淡的幽香……
許久,他才終於從恍惚中回神來,望著眼前佳人杳蹤,彷彿做了一場夢。
接著,他又懊惱的想起——他竟然忘了問她的名字!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19 00:01:37
第二章:
早上九點,忻蕾準時踏進辦公室。
一身簡潔利落的白襯衫、短裙,長髮整齊綰在腦後,粉領族的典型裝扮卻依然清新出色得令人眼睛為之一亮。
「大家早!」她揚起笑容,親切地朝辦公室的同事打招呼。
「忻小姐,早安!」
每個人不約而同抬頭朝這個美麗又好相處的新同事熱絡招呼道,一大清早看見她的笑容,是幾天來唯一賞心悅目的畫面,尤其是男職員,眼神中更是滿含愛慕。
只不過,男職員們只敢用眼神傳達心意,打從第一天聽聞這個新來的執行企劃是從美國回來的,早已嚇退不少有自知之明的人。
在這股哀怨的氣氛中,卻有一個自信滿滿的身影倏然起身,朝她迎了上去。
「忻小姐早。」宋甚洋朝她展開一抹熱情到不行的笑容。
「甚洋,早。」忻蕾爽朗的回以一笑。
他沒有聽錯吧?她竟然叫他的名字?霎時,宋甚洋簡直是心花怒放,拉拉身上筆挺的襯衫,一股莫名的得意與自信讓他忍不住又將下巴抬高幾吋。
看來,連這個剛從美國回來的女菁英,也難逃他的魅力啊!
「吃過早餐沒?要不要我下樓去幫你買?」李甚洋慇勤的一路跟著她到辦公桌旁。
見李甚洋慇勤過了頭,惹來不少同事不屑的冷眼。身為企劃部主任的李甚洋平時跩得二五八萬似的,要找他幫忙門都沒有,怎麼這會兒還自願幫人買早餐?!
「我吃過了,謝謝你!」
忻蕾直截了當的拒絕,讓辦公室不少人暗暗叫好。
「喔。」李甚洋悻悻然點頭,目光始終沒從她臉上移開。
不知怎麼的,忻蕾臉上甜美的笑容,怎麼看都像是對他有意思。
看她在座位上坐下,開始整理起桌上的文件資料,李甚洋也識趣的離開。
「那你忙,我不打擾了。」
「嗯。」忻蕾禮貌笑了笑。
等李甚洋一走,她打開電腦迅速瀏覽今天的工作備忘表,然後起身到茶水間替自己沖了杯咖啡,準備開始一天忙碌的工作。
過去兩年來她一直在美國某家知名的廣告集團工作,對於這份工作自然是得心應手,短短三天就已經完全進入狀況。
忻蕾將這三天來依據「升寶」企劃案執行的細節跟缺失所列出來的報告書重新檢視一遍後,準備等總監進辦公室後交給他。
「你到底有沒有腦袋啊?下個禮拜廠商就要這份企劃書,你竟然還給我寫出這種東西來!」
突然間,總監辦公室傳來隆隆的雷聲,不知怎麼的,平時暴躁得連鬼神都敬而遠之的總監今天更加恐怖,光是聽他的咆哮聲就知道今天肯定不好過了。
偌大的辦公室二十幾個人像是充耳不聞,仍逕自低頭忙著自己的事,只有忻蕾一個人瞪大眼,用一種像是看到怪物的表情盯著總監辦公室大門。
「你還好吧?」
坐在忻蕾旁邊的林芳紀以為她被嚇著了,正要開口安慰她,孰料忻蕾卻驀地笑出聲來。
「我沒事,總監這麼早就進辦公室啦?」忻蕾好奇問道。
「總監是標準的工作狂人——工作起來就發狂的人!」林芳紀瞄了眼辦公室偷偷說道。
被這句話給逗笑了,忻蕾忍不住說道:「看來總監真的很有意思。」
有意思?林芳紀狠狠吞了口口水,等一下忻蕾若是親眼見識到龍捲風的威力,她就知道選擇「狂人」這種形容詞比較貼切。
「今天下班以前把東西做好,不然小心我扭斷你的脖子——」
辦公室裡持續傳來龍捲風可怕的呼嘯,但忻蕾卻是一派從容的整理好資料,起身準備進辦公室面見她的頂頭上司。
「還不快去!」
「是、是——」
可憐的小羔羊狼狽的從辦公室衝出來,在門外遇上正準備進辦公室的忻蕾,雖然渾身炮灰,卻還是很夠義氣的遞給她一抹保重的眼神。
深吸了口氣,忻蕾禮貌的敲敲門,裡頭立刻傳來不耐的咆哮。
「有事就快滾進來!」
她不慌不忙地打開門,只見一堵高大的身軀端坐在資料堆得跟小山一樣高的辦公桌後,埋頭在桌前的男人只看得到一頭凌亂的黑髮。
「有事就快——」
雷見風不耐地抬起頭再度想發出咆哮,卻在觸及門邊那張清麗的臉龐時,整個人如遭電殛般震住,手上的筆「匡當」一聲掉到玻璃桌面上。
盯著她足足有一分鐘之久,他閉上眼用力甩了甩腦袋,開始懷疑自己得了幻想症。
陽光自窗外投射進來,身穿一身簡潔白色襯衫、窄裙的可人兒,依然清新出色得不可思議。
他承認,從那晚目送她離開之後,他的腦子裡全是她的身影,但現在是上班時間,他怎麼會出現這種荒謬的幻覺?!
但一睜開眼,她依然站在那裡,臉上掛著抹同樣驚訝的表情。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對著自己幻想多時的身影問道。
「你怎麼也會在這裡?」說完,忻蕾忍不住笑了。
沒想到她那晚無心的話會成真,這個有意思的男人竟然真是她的頂頭上司!
「我是——」看著那張美麗臉龐上綻放的笑花,一下讓雷見風要說的話全都忘了。
「我知道,你是企劃部總監——我的頂頭上司。」
一股熟悉的幽氣飄進雷見風鼻端,猛回神,她已經站在他的辦公桌前,笑盈盈的將手裡的資料遞給他。
眼前的人兒可能是個幻影,但手裡的資料卻是仔細精確得再真實不過。
他認真的翻閱了一下,驚訝地問道:「這是你做的?」
「嗯,我針對『升寶』的案子做了些修改,也提出一些意見,請總監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完善的地方。」
說真的,這份檢討書完全無可挑剔,完美得一如眼前這個女人。
「總監,還可以嗎?」忻蕾謙虛而禮貌的問道。
你太完美了——這句話幾乎要從雷見風口中冒出來,但隨即意會過來她問的是這份檢討書,而不是她。
「你做得很好。」他情不自禁從口中吐出生平第一聲讚美。「你叫什麼名字?」
「忻蕾。」
水晶般清脆好聽的嗓音傳入雷見風耳中,宛如迴盪在曠野中的回音教人著迷。
「我——我叫雷見風。」知道沒有人敢問他這個企劃總監的名字,他竟不由自主主動介紹自己。
「我知道。」還有個外號叫「龍捲風」——忻蕾忍著笑。
跟兩天前相比,今天的他依然慘不忍睹,身上的藍襯衫像是剛從沙發縫裡掏出來似的,一頭亂髮跟胡碴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是起床後直接出門。
奇怪的是,一向愛乾淨的忻蕾,卻對眼前這個不修邊幅的男人沒有半點反感,或許是因為他的眼神,或許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帶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總監,需不需要討論一下檢討書的內容?」
雷見風盯著她一開一合的唇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事實上,此刻他腦子早已被攪成一團漿糊,什麼也沒辦法思考,更別提要跟她討論這些複雜的公事了。但眼前的忻蕾儼然一副專業幹練的模樣,相較於自己的魂不守舍,更讓他唾棄自己反常的表現。
雷見風,你中邪了不成?又不是沒見過女人,區區一個女人就讓你神魂顛倒,活像個吃錯藥的傻小子,忻蕾不過是比你所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還要特別罷了,就只是這樣而已——
話雖如此,他的黑眸卻還是欲罷不能的盯著她,像是非要看出她有何與眾不同之處似的。
「總監?」
「喔?咳、咳,我要再仔細看一遍,晚一點再討論吧。」他猛回神,強裝鎮定回道。
「好的,若沒事的話,我先出去忙了。」
看著她翩然而去的優雅身影,雷見風還是恍恍惚惚沒有半點真實感。
他不敢相信,完全不敢相信,這個教他魂牽夢縈好幾個晚上的女人,竟然就是他的下屬!
辦公室大門霍然打開,一干貼在辦公室外,想聽龍捲風怎麼修理新來執行企劃的好事者,紛紛狼狽跌落在地。
「你們沒事吧?怎麼全躺在地上?」忻蕾一開門見到躺了滿地的人,嚇了好大一跳,連忙想扶他們起來。
「我、我們很好,沒事、沒事!」五、六個人趕緊跳起來,又羞又窘的趕忙逃回自己的辦公桌。
「忻蕾,你沒事吧?」
忻蕾回到辦公桌,隔壁的林芳紀立刻關心的探過頭來。
「我應該要有什麼事嗎?」忻蕾一頭霧水。
瞧,她大概已經被嚇壞了吧!林芳紀同情的看著她。「總監……很凶吧?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像我都已經被罵到麻痺了,以後你就會慢慢習慣——」
「總監人很好,一點也不凶啊!」忻蕾開始有點奇怪,為什麼大家都怕雷見風怕成那樣?
在她看來,雷見風是粗獷豪邁、特立獨行了些,但完全不像他們所形容的像個令人聞之喪膽的龍捲風。
「啊?」林芳紀張大嘴瞪著她,一臉錯愕。
她當了總監助理兩年多,第一次聽到有人誇總監「人很好」,就好像聽到有人誇獎孟加拉國虎可愛一樣,令她全身毛骨悚然。
「對了,總監要你把他去香港開會的資料整理一下。」忻蕾順手把雷見風交給她的一疊資料遞給林芳紀。
「喔。」點點頭,林芳紀接下資料不敢多聊,趕緊準備整理。
龍捲風做事一向要求效率,她猜想下班前他肯定就會咆哮著向她討東西。
「咦?奇怪……」林芳紀喃喃地道。
資料夾裡面是「升寶」的企劃檢討書,上面還有製作人忻蕾的名字,她狐疑的東翻西瞧,確定自己沒有弄錯,趕緊起身進辦公室問個究竟。
一進辦公室,發現平常總是忙得不可開交,除了罵人外總是埋首公事中的龍捲風,此刻卻坐在辦公桌後盯著天花板出神?!
林芳紀狐疑地順著那兩道幾近入神的視線,發現天花板上什麼也沒有,但龍捲風的視線卻是那樣專注,幾乎快將天花板看穿兩個大洞。
「總監?」壯起膽子,林芳紀試探的輕喚一聲,活像是怕驚擾大貓的老鼠,但雷見風卻聽若未聞的依舊緊盯天花板。
說真的,平時看似火爆強勢的總監,變成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還真教人打從心裡發毛,活像是看到老虎——發春!
但她太瞭解總監了,除了工作跟發火咆哮之外,絕不會動了七情六慾。
「總監!」林芳紀鼓起勇氣提高了嗓門。
這聲高喊總算把雷見風的魂從九霄雲外叫回來,收回視線,他好不容易將焦距定在桌前那張驚惶不安的臉上。
「什麼事?」他不悅蹙起眉,粗吼一聲。
「總監,您、您給錯資料了。」林芳紀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遞還資料夾。
總監的表情看起來活像是被打擾用餐的猛獅,兇惡的表情煞是嚇人。
給錯資料?雷見風一臉不信的掃她一眼,他翻開資料夾,看到裡頭放的竟然是忻蕾剛剛交給他的檢討書,當下臉色丕變。
「我拿錯了。」他難堪的將資料匆匆塞進抽屜裡,再將開會的資料夾翻出來,確認再三後才交給她。
「那我出去忙了。」林芳紀深知虎穴不宜久留的道理,挾著尾巴匆匆逃出門。
「下班前給我。」臨去前,龍捲風不忘丟來一句。
她就知道——林芳紀悻然關上門,悶悶暗忖道。
老虎怎麼可能變病貓?!
回到辦公桌,林芳紀埋首拚命趕工,最困難的不是打字、整理資料,而是辨識加注在資料上龍飛鳳舞的筆跡,一整天下來,看得她眼睛快脫窗。
眼看下班時間已近,她不要命的拚命趕出最後兩頁,卻還是延遲了將近一個鐘頭才將資料整理好。
心驚膽跳的拿著整理好的資料走進總監辦公室,只見雷見風正坐在辦公桌後,若有所思的對著空氣發呆。
發呆?林芳紀用力揉揉眼,懷疑是自己看錯了。總監的時間寶貴到連打個呵欠都嫌多餘,怎麼會有時間發呆?一定是她看錯了!
誰教她今天看太多「象形文字」,一定是因此而視力退化。「總監,資、資料做好了。」
吞了吞口水,林芳紀戰戰兢兢將資料遞到雷見風桌上,原以為一頓咆哮是免不了的,孰料他卻抬起頭用一種狐疑的眼神看她。
「資料?什麼資料?」
「就是您去香港開會的資料啊。」林芳紀眼皮直跳,深怕自己弄錯了什麼。
盯著她似乎有一世紀之久,雷見風才終於恍然大悟。「喔——我想起來了。」他點點頭,伸手將資料塞進抽屜裡,忙不迭揮手打發她。
「沒事了,你早點下班吧!」
下班?以往她有事要準時下班,總得挨上龍捲風幾個譴責的白眼,怎麼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他竟然叫她「沒事早點下班」?!
回過神,定睛一看,只見那頭向來威風凜凜的老虎,正若有所思的撐著佈滿胡碴的下巴出神。
林芳紀摸摸自己的額頭,確定一定是她病了!匆匆辦好明天的請假手續,林芳紀決定趕緊回家睡覺,遺忘今天所看到的種種幻覺。
「芳紀,你沒事吧?」還沒下班的忻蕾看到林芳紀白著臉,好像活見鬼似的從總監辦公室衝出來,忍不住出聲關心。
「沒、沒事,大概是生病了。」擺擺手,林芳紀抓起皮包就往辦公室外沖,打算先去收驚。
擔憂的看著林芳紀搖搖晃晃的身影,忻蕾暗自同情,她好像真的病得不輕哪!
斂回神,她繼續忙著手上的工作,雖然工作真的頗為繁瑣,但向來熱愛工作的她卻是樂在其中,連下班時間已過都渾然不覺,只想趕緊將前一任執行企劃留下的工作盡快做完。
窗外天色闃黑,辦公室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她還伏首電腦前,一盞桌燈襯得她的背影格外專注、動人——
站在辦公室門邊,手裡拿著咖啡杯的雷見風幾乎看癡了。
「總監,有事嗎?」
忻蕾突如其來的叫喚聲讓雷見風震了下,手裡的咖啡杯差點拿不穩。
「沒、沒有,我只是要倒杯咖啡。」他避開那雙宛如夜星般璀璨的眸,疾步走向茶水間。
雷見風抓起咖啡壺,發現自己的手竟然還在微微顫抖,氣息也紊亂得不像話。
好不容易穩住了氣息,他回過神,杯子裡依然空空如也,這才發現咖啡壺裡連一滴咖啡都不剩。
「該死,怎麼連一滴咖啡都沒了?」他心煩意亂的站在茶水間裡低聲詛咒。
他本想放棄喝咖啡的念頭,但此刻情緒浮躁得厲害,讓他非得立刻喝上一杯咖啡鎮定情緒不可。
他轉頭看了眼依舊在辦公桌前專注工作的忻蕾,彷彿有股莫名的騷動在胸口竄流,灼熱著、翻騰著,讓他完全無法平靜——
猛吸口氣,他當下決定自己煮咖啡。
從櫃子裡抓出咖啡粉,胡亂倒了一堆進咖啡機裡,添了水,他的長指不耐的敲著桌面,看著黑壓壓的汁液慢慢注入咖啡壺,緊繃的情緒總算一點一點鬆弛下來。
好不容易咖啡機停止運轉,他迫不及待替自己倒了一大杯,溫熱香醇的咖啡香瀰漫在鼻端,似乎鬆弛了一根根緊繃的神經。
黑咖啡,高濃度的咖啡因,眼前他最需要的就是這個——
雷見風滿足的灌下一大口咖啡,突然間,一道黑泉從他嘴裡噴了出來。
「這是什麼鬼東西啊?!」他狼狽抹著嘴邊的黑漬,驚駭瞪著手裡那杯黑壓壓的液體。
雖然平時都是由企劃部最擅長煮咖啡的女職員代勞,但煮咖啡不就是這麼回事嗎?簡單的咖啡粉跟水,怎麼煮出來的味道差這麼多?
他用力耙著一頭亂髮,氣惱的忍不住又發出咒罵。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19 00:01:50
第三章:
聞聲而來的忻蕾,一進茶水間看到的就是眼前這副景象——雷見風高大魁梧的身軀,站在一片狼藉的流理台前懊惱地耙頭髮,邊連聲詛咒抱怨。
一個這麼高大的男人,看似強勢幹練、無所不能,卻為了一杯咖啡而生氣,像個孩子似的,忻蕾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總監,讓我來吧!」
忻蕾善解人意的沒多問,只是取代他的位置,利落的把檯面、咖啡機上的咖啡漬擦乾淨,將那壺黑濁的咖啡倒進洗手槽裡,隨後順手將咖啡壺洗淨、添了水,拿出咖啡匙放入幾匙咖啡粉。
很快的,一股咖啡的香氣開始瀰漫在小小茶水間裡。
但雷見風卻完全聞不到那股三分鐘前渴望得要命的咖啡香,只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幽香,感覺到茶水間裡莫名竄升的溫度。
看著她白皙漂亮得像是藝術品的手利落收拾善後、迅速煮出一壺咖啡,就好像看魔法師變魔術似的,簡直教人歎為觀止。
原本容納幾人還綽綽有餘的茶水間,突然之間變得擁擠起來,站在她的身後,他覺得自己幾乎快貼上她,甚至可以聞到她的髮香。
盯著她一頭被整齊盤起的發,露出雪白光潔的後頸,他竟衝動得想伸手解放那頭美麗的長髮——
「總監?」
雷見風再度被驚醒,猛回神,一杯香氣襲人的咖啡就在眼前。
忻蕾一臉笑盈盈地看著他。「您喝喝看。」
他直視眼前怔忡半晌,但事實上,他看的卻不是那杯咖啡,而是她漂亮的手,想起那雙纖手柔軟的觸感,以及像是觸電的感覺——
「謝謝。」他的嗓子像是突然灌進一袋沙,乾啞得不像話。
雷見風接過咖啡,急忙往嘴裡灌進一大口,濃醇的咖啡滑過乾澀的喉頭,讓他忍不住發出滿足的歎息。
這杯咖啡看不出來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但從她手裡煮出來的味道就是那麼香醇順口,遠勝他所喝過的任何一杯咖啡。
「還合您的口味嗎?」忻蕾笑盈盈的臉龐仰望著他。
「很棒。」他直視著她迷人的笑容,目光深邃得像是快穿透她。
看著他灼熱惑人的眼神,剎那間,忻蕾幾乎以為雷見風說的——是她!
她的心陡的漏了一拍,臉上閃過短暫的臊熱,但她仍強自鎮定回以一笑。「總監喜歡就好。」
「我喜歡——」他微啞的嗓音低沉吐出一句。
那眼神、那聲音,像是春雨灑過草原,將泥土中沉寂的種子給催醒;向來主張在工作場合絕不涉及感情的忻蕾,第一次有種被撩動的感覺。
眼前這個男人太過豪爽粗獷,完全不是她所喜歡的類型,但不知怎麼的,他身上卻有一種吸引人的奇妙魅力。
兩人四目交接,像是一旦糾纏在一起就分不開的線團,霎時,一股動情的曖昧氣息在小小的茶水間裡蔓延。
這股情愫來得太快、也太突然,教兩人驚慌失措地呼吸漸漸急促。
「我、我去忙了。」忻蕾強壓下這股悸動,低著頭,心慌意亂的繞過他走出茶水間,回到自己的辦公桌。
「我也該回辦公室了——」
雷見風也慌張的跟著轉身,卻迷迷糊糊走進洗手間。
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他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瞪著鏡中的自己——一頭被耙過數百次的凌亂頭髮,下巴一大片沒有刮除的胡碴,不修邊幅的模樣活像露宿街頭的流浪漢。
天,鏡子裡那個可怕的傢伙是誰?
他驚駭的瞪著鏡子裡的人,好像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模樣。
雷見風摸了摸下巴刺人的胡碴,生平第一次為自己慘不忍睹的模樣感到懊惱。
對感情從不感興趣的雷見風,此刻卻很確定——
他喜歡忻蕾,他想追求她!
但,該如何開始?
「我可以邀請你一起共進晚餐嗎?」他試著拉開僵硬的嘴角,對鏡中的自己展露一抹微笑。
不!不對、不對——雷見風搓搓手臂上冒出的一大片雞皮疙瘩。他笑起來的樣子實在有夠蠢,文縐縐的話也肉麻得讓人受不了,他根本說不出口。
「嘿,一起去吃頓飯吧!」他清清喉嚨,擺出瀟灑的姿態。
老天,雷見風暗暗詛咒,他看起來輕佻得簡直像個痞子,像忻蕾那麼纖細嬌柔的女人,就該用更溫柔深情的方式,不然一定會嚇壞她。
但想來想去,雷見風就是不知道一句晚餐的邀約要如何啟口,搞得他火氣忍不住又冒了上來!
去他的!
他雷見風向來就是不懂得拐彎抹角的粗人一個,哪裡裝得出溫文儒雅的樣子?
打定主意,他毅然轉身走出洗手間,筆直來到那個專心工作的纖細背影后頭。
「要不要一起吃晚餐?」他粗著嗓子問道。
忻蕾循著聲源驚訝的回過頭,看向身後的雷見風,一臉慷慨就義的凜然表情。
這男人完全跟傳聞中的一模一樣,做事毫不拐彎抹角,而且還很驚天動地——但奇妙的是,忻蕾卻深深被這個坦率豪爽的男人給吸引了。
「好啊!」她爽快的點頭,開始收拾桌上的文件。
忻蕾毫不扭捏的接受邀約,反倒讓雷見風怔住了。
看來,這個從美國回來的女人,直接爽快的程度恐怕也跟他不相上下!
「想吃什麼?」
坐上他的黑色轎車,雷見風隨即轉頭問道。
「小吃。」忻蕾一雙眼亮晶晶的,看起來宛如期待一支棒棒糖的小女孩。
小吃?雷見風怔了下,隨即想起來住在國外多年的她,最想念的自然是台灣的小吃。
「去士林夜市如何?」
「太好了!」忻蕾雀躍的歡呼一聲。
看似美麗能幹,但又帶點孩子似的純真,雷見風完全被眼前這個多樣的女人給深深迷住了。
望著她美麗的臉龐許久,他才依依不捨收回目光。「走吧!」
發動引擎,車子迅速開出停車場,往夜晚的台北市區開去。
晚上九點,士林夜市車水馬龍,擠滿觀光客與逛街人潮的街道幾乎寸步難行。
停妥車,雷見風跟忻蕾加入夜晚的人潮中,今晚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兩人幾乎得身體貼著身體才能往前移動。
「我想吃臭豆腐。」突然間,身旁傳來忻蕾渴望的聲音。
臭豆腐?!頓時,雷見風陽剛的臉孔兀地大變。
天啊,那可是他最無法接受的台灣小吃之一,隱約中,他似乎已經嗅到那股教人腸胃翻攪的可怕氣味。
但神奇的是,這一刻他不但克制住翻攪的腸胃,還堅強的拉開一抹若無其事的笑容。「那走吧!」
雷見風跟著雀躍的忻蕾走進一家臭豆腐專賣店,還來不及開口,忻蕾已經利落地點了兩盤臭豆腐。
為了他身為男人的顏面以及君子風度,他忍著沒拒絕忻蕾的好意,只能豁出去似的打算慷慨就義。
坐在異味繚繞的小店裡,雷見風克制著沒表現出自己的不自在,直到臭豆腐送到面前,他的臉上終於出現一點難色。
「快吃吧,聽說這家臭豆腐皮脆心軟,很好吃喔!」說著,忻蕾立刻開心的咬了一大口。
看著忻蕾用雪白貝齒咬下臭豆腐,粉色的小舌還津津有味的舔了下唇瓣,突然間,那向來令他皺眉的味道似乎沒想像中那麼討厭了。
雷見風像被催眠似的,拿起筷子也跟著吃下生平第一塊臭豆腐。
令他驚奇的是,這聞起來可怕的食物,吃起來卻是出乎意料的順口。
原來,在她身邊,什麼事都可以變得美好起來,連他一向討厭的臭豆腐也變得美味可口。
走出臭豆腐專賣店,忻蕾心滿意足的正打算往下一攤小吃逛去,完全沒有注意到小巷裡突來的一片騷動。
原來是幾名躲避警察開單的攤販們,正動作迅速地朝他們的方向奔跑過來——
「小心!」
雷見風眼捷手快的將忻蕾纖細的身子一攬,及時閃過一名扛著大布包躲警察的攤販。
「呼——謝謝!」
忻蕾驚慌失措地道了聲謝,發現自己竟偎在雷見風的懷裡,她隨即紅著小臉退開那堵帶著獨特男人氣息的胸膛。
其實在國外這幾年來,擁抱早已成為一種禮貌,但不知為什麼,剛剛那個短暫的接觸,卻讓她臉紅心跳,還是覺得莫名心安……
雷見風紳士的鬆開雙臂,但還是不放心,乾脆牽起她的手,就怕她又會在這擁擠的人潮中發生什麼意外。
觸到他手的瞬間,忻蕾愣了下,卻發現自己一點也不討厭這樣的舉動。
看著他一臉認真護著她的神情,忻蕾明白,他絕對不是想趁機吃她豆腐,而是真心的想保護她。
冰涼的小手被包裹在他溫暖厚實的大掌裡,慢慢暖和了起來,她突然有種前所未有的踏實與安全。
經過今晚,忻蕾又有了新發現,雷見風雖然不是那種細膩體貼的男人,卻很懂得保護女人不受傷害。
雷見風低頭看著她若有所思的臉龐,也不拐彎抹角直率問道:「在想什麼?」
忻蕾像是偷偷做白日夢的小女孩被當場揭穿心事,臉蛋頓時浮現兩團紅暈。「你的手——好暖……」她輕聲說道。
看著她唇邊兩朵甜美的梨窩,就像咖啡裡純白的濃膩奶精,一圈又一圈幾乎席捲他的心。
剎時,他幾乎忘了呼吸。
握著她柔軟的小手,在擁擠人潮中感受著她淡淡的幽香與體溫,這輩子,他從沒比這一刻更想擁有一個女人——
他想,他是真的喜歡上她了……
黑色星期一,向來是企劃部風聲鶴唳的一天。
據說,這天是龍捲風一個星期當中心情最為惡劣的一天,凡見企劃就丟、見人就罵,儼然是企劃部的浩劫日。
一早,所有職員都帶著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來上班,戰戰兢兢等著雷見風進辦公室,然後一個一個被點名叫進辦公室當出氣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向來比任何人都早到的雷見風,竟然反常的還沒頂著張臭臉出現在辦公室,瀰漫著一股詭譎氣氛的辦公室,簡直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緊繃得讓人快透不過氣來。
「各位早!」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劃破死寂,所有人不約而同轉頭望向來者,登時像是看到絕種的恐龍似的,一臉的驚愕不信。
「總、總監——早!」
所有人瞪大了眼,得艱難的吞口口水氣才能勉強發出聲音來。
要不是兩年多來他們已經太熟悉那張臉、那個魁梧的身影,還當真以為自己看錯了人。
只見雷見風穿著一身前所未見的筆挺襯衫、西裝長褲,不止一頭凌亂的黑髮梳理得整整齊齊,活像偶像劇裡的英俊小生,就連一年到頭總是盤據在下巴的胡碴也被刮得乾乾淨淨。
所有人無不瞪大了眼,看著雷見風提著公文包神清氣爽的走進辦公室,像是看到提著公文包的外星人走進去似的。
當然,最讓他們驚愕的絕對不是他的穿著打扮,而是——他臉上那抹微笑。
打從雷見風進公司以來,他們從沒見過他笑,更別提剛剛那抹彷若踩在雲端上的笑容。
走到忻蕾的辦公桌旁,雷見風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低頭朝她綻出一抹微笑。
「早。」
雷見風醇厚低沉的嗓音一如今天的天氣撩動人心,卻教所有人不由自主又倒抽了口冷氣。
老天,他們除了聽龍捲風咆哮,從沒聽過他用這種溫柔的語氣跟誰說過話,一時之間,不少人紛紛隔著袖子搓起滿手臂的雞皮疙瘩。
「總監早。」仰望著雷見風,忻蕾臉上也同樣漾起一抹好甜好甜的笑。
一夥人巴在辦公隔間上,狐疑的來回審視兩人之間不尋常的氣氛,突然間,所有人開始意會到是怎麼一回事——龍捲風跟忻蕾墜入愛河了!
辦公室裡一片死寂,沒有人敢喘一口大氣,沒人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深怕是自己壓力過大產生的幻覺。
一直到雷見風帶著一臉春風得意進了辦公室,忻蕾也再度專心投入工作,所有人還是張大嘴,無法從方纔的震驚當中恢復過來。
「我要進去見總監了。」突然間,李修文霍然站了起來,劃破了辦公室的一片死寂。
所有人紛紛回過神,朝他投來一抹珍重的眼神。今天的總監不尋常,大家還是自求多福才是。
帶著眾人的哀悼與祝福,李修文拿著被摔到臉上五次的企劃案,準備進辦公室送死。
「總監,這份企劃案請您過目。」李修文進了辦公室,戰戰兢兢的將企劃案遞到雷見風桌上。
果不其然,剛才洋溢春風的臉孔,此刻正一臉若有所思,就像龍捲風來襲前陰晴不定。
看著總監翻開企劃案沉思良久,臉上閃過各種表情,看得李修文是一陣心驚膽跳,深怕下一刻企劃案就會飛到他臉上來。
「總監,這企劃案——」早死、晚死都是一刀,李修文難以忍受這種精神的凌遲,乾脆求個痛快。
「修文。」突然間,龍捲風若有所思的開口了。
「是、是!」李修文頭皮一陣發麻,立刻把臉調好角度,準備接住摔到臉上的企劃案。
「女人喜歡什麼樣的東西?」
「女、女人?」李修文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偷偷瞄了眼他桌上的資料,他們此刻該討論的不是企劃案嗎?
「對,會讓女人喜歡,會讓她們打從心裡微笑的那種。」
打從心裡微笑?要不是李修文親眼目睹龍捲風一本正經的坐在椅子上,他還真以為他瘋了。
「首飾或者是皮包吧?!」李修文瞅著他,小心翼翼說道。
首飾、皮包?雷見風蹙起眉頭——這些東西完全不適合忻蕾。
見總監擰得死緊的眉頭,李修文又是一陣膽戰心驚。
「要、要不就是巧克力或鮮花,有些女人喜歡這些浪漫的東西。」李修文結結巴巴的說道。
花?雷見風黑眸一亮,蹙緊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他腦中不由自主浮現忻蕾那張美麗的臉蛋,被鮮嫩欲滴的鮮花包圍的畫面,讓他不自覺的露出微笑,盯著空氣冥想入了神,根本沒注意時間正一分一秒流逝,辦公桌前還有個人在罰站。
「總監?這企劃——」半晌,李修文清清喉嚨,試圖引起總監的注意。
但從頭到尾,雷見風始終掛著抹恍惚的微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像是把眼前的李修文當成空氣視而不見。
「總監,不然您有空再慢慢看,我先出去了!」罰站了快十分鐘,李修文終於忍受不住這種詭異的氣氛,準備先逃出這裡喘口氣。
「沒事就出去忙吧!」他一雙大手心不在焉的揮了揮,很乾脆的下了逐客令。
李修文宛如死裡逃生,連滾帶爬逃出辦公室,在龍捲風手下工作這麼久,他第一次全身而退沒挨罵。
「修文,你沒事吧?」幾個等著進去挨炸彈的同事紛紛圍過來打探情況。
「沒事。」李修文餘悸猶存的搖搖頭。
「總監今天沒發飆罵人?」一旁沒人敢相信。
小心瞄了眼緊閉的辦公室大門,李修文神秘兮兮的壓低嗓門道:「偷偷告訴你們——總監瘋了!」
「瘋了?」所有人無不倒抽口冷氣。
「沒錯,得了失心瘋。」李修文堅定的點點頭。
一夥人呆若木雞,兩眼直盯著李修文許久說不出話來,一個龍捲風已經夠他們受了,往後他們要怎麼去應付一個瘋子?
接下來一個星期,辦公室裡開始流傳著龍捲風得了失心瘋的傳言,原本總是氣氛緊繃的辦公室裡,現在到處瀰漫著春天的氣息。
總監辦公室裡不再傳出怒罵咆哮,以往老是板著張嚴肅撲克臉的雷見風,現在竟然開始出現笑容,目光總是繞著忻蕾美麗的身影打轉。
雷見風跟忻蕾?
要不是親眼所見總監的異常神態,沒人敢相信這個事實——高大陽剛、豪邁粗獷得讓人望而生畏的龍捲風,居然和像朵花一樣嬌柔纖細的忻蕾談起戀愛?!
兩人極端的組合幾乎跌破近百支眼鏡,沒人敢相信那個美麗可人的忻蕾,竟然會喜歡上粗魯蠻橫的龍捲風?!
但面對眾人質疑的目光,雷見風和忻蕾好像有某種無形的默契,誰也不承認、不否認,但誰也無法忽視兩人之間那股情愫。
愛情,在宛如燎原野火的這一刻,好像就是這麼天經地義的事。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19 00:02:05
第四章:
又是一天的開始,忻蕾一進辦公室就忙得不可開交。短短一個月,工作能力甚強的她對所有工作早已駕輕就熟,不但成了企劃部所有同事工作上倚賴的對象,也讓氣氛緊繃宛如地獄般的企劃部成為天堂。
忻蕾忙著今天要進棚拍攝的一支廣告案,連為自己倒杯咖啡的時間都沒有,但認真忙碌的身影還是那樣亮麗動人,吸引眾多男同事愛慕的目光。
「早。」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自忻蕾身後響起。
「總監早安。」忙碌中,忻蕾還是回過頭朝那張陽剛臉孔一笑。
「在忙嗎?」雷見風高大的身影依舊定在原地。
「嗯,今天有支廣告要進棚了。」她笑著說,邊忙著確認最後的細節。
「辛苦了。」說私心也好,說偏愛也罷,但雷見風總覺得她做事謹慎仔細,完美得讓人無可挑剔!一如她的人。
忻蕾昨晚忙到將近十點才下班,但一工作起來,她依舊顯得神采奕奕。
「還好啦——」忻蕾轉頭回以一笑,一束鮮嫩欲滴的玫瑰花卻突地躍人眼簾。
「總監,這——」她愣了下,看看花又看看雷見風,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應。
「送你的。」他不自在的將花塞進她手裡,佯裝輕鬆的解釋道:「剛剛上班的路上看到,我想你應該會喜歡。」
但事實上,這束花可是他特地起了個大早,跑到花店選了半天才買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第一眼就覺得這純白的玫瑰好適合她,一如她清新出眾的典雅氣息。
「謝謝,我很喜歡。」她極力想維持自然,卻不由自主讓唇邊的甜蜜笑容給洩露心事。
忻蕾完全無法想像,大而化之的雷見風竟然會有這樣貼心的舉動,詫異之外,多了一份窩心的甜蜜。
從雷見風手裡出現的這束花,果然立刻引起企劃部一陣騷動,雖然沒人敢明目張膽跑過來一探究竟,但所有帶著好奇的眼睛,卻還是偷偷觀察這甜蜜的一幕。
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關注目光,一向落落大方的忻蕾突然覺得彆扭起來,紅著臉,一雙眼睛簡直不知道該往哪裡放才好。
這個人,怎麼做起事來大剌剌,完全不顧慮別人的眼光——忻蕾帶點怨嗔,卻又甜蜜的埋怨。
看著她酡紅的臉蛋、唇畔甜蜜嬌羞的笑,雷見風幾乎看癡了,久久才回過神。
「咳咳——我先進去忙了。」意識到週遭關切的目光,他連忙提著公文包轉身進辦公室。
忻蕾目送雷見風魁梧的身軀消失在辦公室門後,低頭深深聞著玫瑰的幽香,將花束擱在辦公桌前,掛著抹掩不住的笑容繼續埋頭工作。
「忻蕾,你真的跟總監交往了?」等頂頭上司一走,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林芳紀立刻追問道。
忻蕾抬頭看著跨過辦公隔間的好奇臉孔,猶豫幾秒,還是點了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地承認兩人之間發展神速的戀情。
林芳紀倒吸了口氣,一臉不可思議。
「你、你怎麼會喜!喜歡上總監?」甚至還能跟那種火爆浪子相處?!
「他……是個很溫柔的人。」想起那雙堅定而溫暖的大手,忻蕾不由自主又漾開了笑。。
「溫柔?」林芳紀差點被口水給嗆到。那個粗獷強勢的龍捲風若稱得上溫柔,那被稱為男人婆的她就可以當林黛玉了!
現在,林芳紀總算相信沉浸在戀愛中的不是瞎子就是傻子。
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林芳紀決定還是專心做自己的工作實在。
好不容易林芳紀一走,才剛進公司的李甚洋又立刻湊了過來。
「這是誰送的花?」狀況外的李甚洋望著她桌上那一大束玫瑰,一臉吃味地問道。
忻蕾望著桌前那束純白玫瑰,一朵甜美的笑花悄悄浮上唇畔。
見她但笑不語,李甚洋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總監辦公室。
「總監送的?」他盯著眼前這張洋溢著幸福甜蜜的臉蛋,試探問道。
雖然全辦公室繪聲繪影的流傳著忻蕾和總監交往的傳聞,但李甚洋始終不願相信雷見風那個大而化之的工作狂會對女人有興趣,但眼前,他似乎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嗯……」忻蕾不自在的點點頭。
「恭喜。」李甚洋言不由衷的掛起假笑。「你跟總監真的是很合適的一對。」
沒聽出他話中的深意,忻蕾紅著臉一笑,又趕緊埋頭繼續工作。
看著低頭認真工作的美麗背影,李甚洋若有所思盯視半晌,眸底閃過一絲不尋常的光芒,才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工作。
獨家製作
忻蕾頻頻抬頭望著緊閉的總監辦公室,整個早上都心不在焉。
反觀整個企劃部卻熱鬧開心得像是過年,聊天的聊天、吃零食的吃零食,還有人明目張瞻玩起線上遊戲,簡直像沒人當家似的。
歎了口氣,忻蕾拉回視線繼續專注在眼前的電腦上。
「怎麼了?一個早上看你不停歎氣。」
忻蕾身旁傳來林芳紀關心的聲音,她正大口吃著零食。
「沒事。」忻蕾勉強一笑。
「是不是因為總監今天請假沒來,得了相思病啊?」林芳紀朝她擠眉弄眼。
「才不是。」忻蕾好氣又好笑。
但願她只是單純得了相思病!但今天雷見風請的卻是病假,很難相信那麼一個壯碩結實的大男人也會生病,尤其是向來認真敬業的他,可見應該病得不輕。
坐在這裡,光是想到他一個人正病著沒人照顧,她心疼得恨不得插翅飛過去看他。
「總監很少生病,更別提是請假了,我記得有一次他得了重感冒,燒到三十九度還是硬撐著來上班呢——」
林芳紀的這番話無疑讓忻蕾更加擔心。就是因為知道雷見風這種標準硬漢不服輸的作風,卻破天荒請了病假,更讓她放心不下。
接連撥了他的手機跟電話,就和前幾次一樣,始終沒有人接聽。
忻蕾掛下電話,一顆心卻懸得更高了。
「芳紀,我要請假!」突然問忻蕾跳了起來,火速收拾桌上一千資料同時,對著傻眼的林芳紀說道。
「請假?可、可是『威斯基』的案子怎麼辦——」林芳紀一臉驚慌失措。
昨天下班前總監才交代過,兩天後一定要看到東西,忻蕾今天若無法完成,她明天肯定會被龍捲風給轟得體無完膚。
「你放心,晚上我會再回來加班的。」她轉頭朝林芳紀保證的一笑。
現在,她一定得去看看雷見風的情況不可,不然,她根本無法專心工作。
「你一定要回來喔!」走出辦公室誼,林芳紀還不放心的一再叮嚀忻蕾。
忻蕾快步離開公司,接著搭乘捷運來到雷見風位於東區的高級公寓。
交往以來,他們頂多在外面餐廳吃吃飯、看場電影,從沒去過他住的地方,但累積一個早上的擔憂,讓她無暇志忑,一心只想盡快看到他,確定他安好無事。
忻蕾這才發現,才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對雷見風的在乎竟是如此遠超過自己想像。
她惶惶不安地搭著電梯來到十一樓,寬敞氣派的樓梯間只有一扇大門,確認地址無誤便上前按了電鈴。
靜謐的樓梯間迴盪著電鈴悅耳的聲音,卻始終沒有人出來應門,她心焦的不肯放棄,確信雷見風一定在家裡。
忻蕾憂心仲仲地低喃:「怎麼會沒人呢?」
就在她幾乎宣佈放棄之際,大門終於傳來開啟的聲響,下一秒,銅鑄雕花大門被打開,出現的是讓她擔心了大半天的身影。
「忻蕾?你……怎麼會來……」雷見風從門內傳出的聲音沙啞得駭人。
「我不放心,來看看你。」自始至終,她的視線都沒離開過他。
他的樣子看起來糟糕極了,滿臉的胡碴,雙眼赤紅佈滿血絲,古銅色的皮膚泛著一片不正常的潮紅。
雷見風當然看得出她驚訝眼神中的含意,也知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有多糟,雖然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麼慘不忍睹的一面,但他病得昏沉沉,哪來力氣去穿西裝、打領帶?
「我沒事。」他虛弱的堆起一笑。
「我可以進去嗎?」她才不相信他現在這樣子還能照顧自己。
點點頭,雷見風側過身讓她進門。
忻蕾走進客廳,原本該是寬敞氣派的客廳一片凌亂,光潔的拋光石英磚也堆滿東西,幾乎只剩下一條走道。
「我一周固定會請清潔公司打掃一次。」身後傳來帶著幾分困窘的聲音。
顯然,距離上次打掃恐怕已經是一個禮拜以前的事了。
忻甫轉身看著身後那個虛弱又顯得有點尷尬的男人,無可奈何的輕歎口氣。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麼一個看似強勢幹練的男人,卻連自己生活的小事都處理不好。
看著一天不見的她,雷見風體內有股衝動,發現自己竟如此想念她,甚至有種想擁抱她的衝動,但想到自己身上帶著幾百萬毒性超強的病毒,他只得乖乖離她好幾步遠,不敢輕舉妄動。
雷見風維持著主人的風度問道,轉身準備進廚房。「要不要喝點什——」
孰料才走了兩步,頭突如其來的一昏,雷見風高大的身軀晃了一下。
「你沒事吧?!」忻蕾緊張焦急地趕忙扶住他。
「沒事……」他搖搖頭。「大概是沒吃東西的關係——」
「你一整天都沒吃東西?」聞言,忻蕾不可思議驚呼道。
「我沒辦法出門。」雷見風只能苦笑。
看著這個工作能力一流,但生活自理能力卻像是三歲小孩的男人,忻蕾是既無奈又心疼。「你也真是的,為什麼不打電話告訴我?」
「我一整天昏昏沉沉的,沒想這麼多。」
忻蕾心疼地望著他,這也難怪為什麼剛剛她打了手機、電話都沒人接,原來他根本已經病到無力理會。
才這麼想著,忻蕾隨即發現他的體溫異常的高,皮膚燙得簡直可以煎蛋了。
「你發燒了?!」她驚呼道。
「是嗎?」難怪他一整天老覺得世界在旋轉。「沒關係,我還好。」明明快倒下了,雷見風仍努力想硬撐。
「你回床上躺著,我撥個電話請醫生來。」
不給雷見風逞強的機會,忻蕾強迫他回到床上躺著,便趕緊撥了電話請她熟識的家庭醫生過來一趟。
在醫生來之前,她從冰箱裡找出一些冰塊小心翼翼的替他降溫。又從凌亂的客廳一角翻出醫藥箱找到溫度計,放進他還打算抗議的嘴裡。
拿出他嘴裡的溫度計,忻蕾的漂亮的秀眉立刻緊蹙了起來。
高燒到快四十度,怎麼能不頭昏?
她心疼地望著他發紅的陽剛臉孔,頻頻看表,暗自焦急著醫生怎麼還沒來?
「別擔心,我沒事。」雷見風看著她焦急的神色,伸出一隻炙熱大掌緊緊握住她。
她低頭看著床上這個向來昂然挺拔、精力充沛的男人,如今卻虛弱得像只小貓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眼眶竟不由自主的微微發熱。
「沒事才怪!」她心疼輕斥道。
他真的沒事——雷見風溫柔望著她。只要能看到她、聞著她身上熟悉的馨香氣息,他就覺得自己好像全恢復了。
「你很擔心我?」雷見風一臉壞笑的試探她。
「我當然——」
一觸及他的眼神,忻蕾的話戛然而止。「你不好好養病,腦子裡盡胡思亂想些什麼?」她紅著臉嬌斥道,心跳不知不覺加快了起來。
「你在乎我對不?」平常看似大剌剌的男人,此刻卻像只章魚似的死纏爛打,非要討個滿意的答案不可。
「我……」當然在乎!但他那灼熱的眼神卻讓她開不了口。
他們明明才認識一個多月,卻感覺像認識了十年,那份情感強烈得連她自己都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讓它停下來。
「告訴我。」他霸道的要求道。
「我!」在他的眼神逼視下,她就是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叮咚——
就在此時,門外的電鈴聲及時為她解除窘境。
「方醫生來了,我去開門。」忻蕾跳起身,趕緊逃離他炙熱的視線。
方醫生是忻蕾家的家庭醫生,可以說是陪她一路長大的,和忻蕾相當熟稔。
替雷見風仔細檢查過後,方醫生診斷只是一般的感冒,並無大礙,打了一劑退燒針、開了藥單,跟忻蕾聊了幾句,便告別離開。
忻蕾回到房間,卻發現雷見風早已經合眼睡去。
看著床上一臉疲態的他,忻蕾的眼底滿是心疼與不捨。
重新替他換過額上的冰敷袋、蓋好被,她俯身望著眼前的陽剛臉孔,情不自禁地喃喃低語道;「我當然在乎你……」
在門關上的那一剎那,雷見風一雙幽深的眸卻緩緩張開,望著緊閉的門扉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獨家製作
趁著雷見風睡著,忻蕾趕緊拿著藥單到附近的藥局拿藥,又去超級市場買了一大袋煮粥的材料。
回到他寬敞乾淨得像是廚具展示場的廚房開始煮粥,不到三十分鐘,整個屋子裡已經瀰漫著一股濃郁的香氣。
接著她動手將凌亂的客廳收拾整齊,總算又重新看到光亮潔淨的地板,還有那套價值不斐的牛皮沙發。
盛了碗粥,她放輕腳步走進他房間,發現他還在沉睡。
她將粥擱在一旁的櫃上,小心伸手探了下他額上的溫度。
她緩緩鬆了口氣。「幸好已經退燒了。」
一低頭,一雙緩緩張開的幽深黑眸,就這麼猝不及防的撞進眼底。
倏地,兩人的視線緊緊交纏,誰也分不開彼此。
他想吻她!雖然明白此刻完全不是時候,但他就是突生一股想吻她的衝動。
雷見風的渴望毫不掩飾的寫在眼底,他就這麼凝視著她——用一種溫柔得教人心悸的眼神。
在他的凝視下,忻蕾的心陡然失速狂跳,只覺得自己快在他幽暗濃烈的眼神中迷失、滅頂——
兀的,一隻大手捧住她的臉蛋,將她一吋吋往下拉。「我會傳染給你!」他像是想阻止自己似的瘖啞低喃,嗓子粗嗄得像被沙紙磨過。
她紅著臉微啟唇,聲音幾乎輕不可聞。「我不怕。」
「但我怕,我現在完全無法控制自己。」他渴望又掙扎的瘖啞低語。
聽到他真誠的話語,她輕笑著,幽幽發出一聲歎息。「我也是……」
理智的界線霎時被打破,兩片唇遽然相接,激烈糾纏在一起,明明知道現在完全不是時候,但兩人就是遏止不了對彼此的那份渴望。
雷見風捧住她的臉蛋,更加深入的吻她,品嚐她口中清新甜美的氣息簡直欲罷不能,即使心中有個聲音拚命喊停,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忻蕾被這個激烈的吻幾乎奪去呼吸,看似虛弱的雷見風卻是那樣狂肆激烈,激起她同樣熱情的回應。
她大半個身子幾乎貼上了雷見風高大結實的身軀,透過一層厚厚的被子,她依然能感受到那股炙人的熱度,透過他的唇,一波一波烙進她的身體裡。
理智首先回到雷見風的腦子裡,他自製的抽開唇,看著眼前臉蛋酡紅、嬌喘吁吁的人兒,硬生生壓下想再度擁她入懷的衝動。
突然間,他發現她的唇比任何的藥都還更有療效,覺得自己已經好多了。
「餓不餓?」她虛軟無力撐起身子開口問道。
「餓。」他幽深的黑眸緊盯著她,像是在看一道美味的點心。
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忻蕾紅著臉趕緊起身。「我煮了點粥,你快吃吧!」
忻蕾隨即將粥遞到他手上,故作忙碌就要走開,卻被一隻大手給拉回床上。
「你剛剛就是出門去忙這些?」害他等著無聊到睡著——他帶點不滿的問道。
「嗯,我去藥局拿藥、順便去買了些材料煮粥。」
「為什麼要為我做這些?」雷見風無賴的纏著她討始終沒要到的答案。
「因為、因為你生病了嘛!」忻蕾紅了臉,四兩撥千金。
「只是因為這樣?」他的眼神逼視著她,不許她逃避。
「當、當然!」她紅著臉,勇敢面對他的炙烈眼神。
要她親口說一句在乎有這麼難嗎?對於向來有話直說、不懂得拐彎抹角的雷見風來說,恐怕永遠也弄不懂女人口是心非的複雜心思。
雷見風在心底歎了口氣,無奈鬆了手。
「我去替你倒水、拿藥。」她突然害怕兩人每次一接觸時,那種難以控制的熱情火花。
「我要你陪我吃。」雷見風霸道的說。
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忻蕾是好氣又好笑,原來男人一生了病就會變成無賴。
她無可奈何的在床邊坐下來,看他聽話的開始吃粥,臉上從懷疑變成驚奇的表情,讓她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確定這是你煮的?」他不敢置信地望著她。
「你懷疑什麼?」她忍笑問道。
「我懷疑這碗粥是剛從五星級飯店的廚房裡偷端出來的。」
他間接的讚美,讓忻蕾忍不住綻開笑顏,心頭一片甜滋滋的。
「少灌我迷湯!還要不要?」她嬌歎著拿走他手裡三秒鐘見底的空碗。
「要。」雷見風渴望點點頭。
忻蕾回到廚房又重新添了一大碗稀飯,看著他毫不文雅的三兩口將稀飯吃個精光,她驚奇地發現,那種渴望擁有一個家庭的衝動竟從心底慢慢溢出。雖然自己也曾交過幾個男朋友,但這還是生平第一次,她渴望跟一個男人共度一生……
「怎麼了?」察覺到她凝視入神的目光,雷見風摸了摸嘴角是不是沾了東西,狐疑問道。
忻蕾突然回過神。「沒、沒什麼。」為自己突然做起這種羞人的白日夢心虛,她趕緊接過空碗走出房間。「我去倒開水,你該吃藥了。」
「可是我——」看著她頭也不回、匆匆離去的背影,雷見風失望的垮下肩。他還想再吃一碗哪!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19 00:02:22
第五章:
當看見那抹高大結實的身軀神清氣爽步人辦公室時,忻蕾總算鬆了口氣,不由自主漾開一抹微笑。
跟昨天的慘狀柏比,今天的他看起來好多了!
像是感覺到她的凝視,雷見風突然轉頭望向她,兩人的視線遽然交會,緊緊糾纏、進出火花。
「總監早!」一干職員有氣無力的打招呼,阻止兩人之間即將漫燒的大火。
昨天過了一整天逍遙快活日子的職員們,今天頹喪的臉色看起來活像是來參加告別式。
「各位早!」雷見風笑著向大家點點頭,又看了忻蕾一眼,才轉身進辦公室。
目送他消失在門後的高大身影,忻蕾一時出了神——他唇角勾起的弧度,讓她想起昨天那個灼熱的吻。
「忻小姐,請你進辦公室一趟。」電話裡傳來雷見風公式化的低沉聲音,拉回她的神智。
「好的!」迅速整理幾份資料,她起身快步走進他的辦公室。
才一進門,忻蕾毫無防備的被一隻剛臂捲進厚實的胸膛裡。
「我想你——」
灼熱的氣息從頭上籠罩而下,忻蕾驚訝的低呼隨即被一雙滾燙的唇給吞沒。
「唔!」她不安的掙扎著,深怕有人會突然闖進來撞見。
但他的吻來勢洶洶,完全不給她喘息、思考的機會,在徒勞無功的抗拒後,她只能在他的熱情攻勢下宣告投降。
才隔一夜,雷見風卻覺得像是一年,對她的思念幾乎已經到了氾濫的地步,他從沒想過,會有這麼個女人讓他如此魂牽夢縈,為她癡迷瘋狂,完全失去了理智。
好不容易,雷見風依依不捨地抽開了唇,低頭俯視著忻蕾嫣紅的臉蛋、迷離的雙眸,美得讓他不禁為之一悸。
忻蕾終於回過神來羞窘的怒嗔道:「你瘋啦!這裡可是辦公室耶!」
「我是瘋了,想你想瘋了。」他灼熱渴望的目光深深望進她眼底。
心倏地漏跳一拍,她急忙別過頭迴避他過度熱切的凝視。
「看樣子,你已經完全恢復了。」她好氣又好笑的挖苦道。
「是差不多了。」雷見風神采奕奕的伸展雙臂,完全不見昨天病懨懨的樣子。
拿著手裡的資料,忻蕾走到偌大的辦公桌前往桌上一放。
「總監,這是『威斯基』的企劃跟執行計畫,請您看一下。」忻蕾端起公事公辦的臉孔。
「嗯。」其實雷見風想談的不是公事,但看她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他也只能硬生生的壓下衝動。
怕自己控制不住內心的渴望,雷見風很快走到辦公桌後,拿起資料大略翻了一下,眼底逐漸浮現讚許。
他隨即抬起頭,正面迎上她的眼神。
看著她美麗的臉龐、潤澤飽滿的唇瓣,他竟又有了想吻她的衝動。
「你做得很好,這個案子就照這樣去執行。」一開口,他的聲音竟瘖啞得不像話。
被他灼熱的眸光給牢牢盯住,忻蕾像中了某種魔咒,無法思考、也無法轉身逃開,只能看著他緩緩傾過身,帶著毀滅性力量的薄唇朝她一吋吋逼近!
叩叩叩——
門外傳來的敲門聲打破了魔咒,兩人火速分開,立刻從意亂情迷中回過神來。
雷見風一派冷靜的從容坐回椅子裡,忻蕾站在一旁雖然極力想佯裝若無其事,但酡紅的雙頰卻洩露了秘密。
「進來!」雷見風沉聲說道。
辦公室門被打了開來,李甚洋隨即拿著一疊資料上前。
看到忻蕾也在裡面,李甚洋愣了下,隨即像是嗅到空氣中那絲不尋常的氣息,他犀利的目光在兩人間來回梭巡,視線最後定在她佈滿不尋常紅暈的臉蛋上。
「總監,若沒事的話我先出去忙了。」忻蕾急忙迴避李甚洋像是看穿什麼似的目光,轉身往辦公室大門走去。
李甚洋若有所思看著她的背影,久久收不回視線。
「李主任,有事嗎?」雷見風不悅的叫回他的魂。
他不喜歡李甚洋看忻蕾的眼神!
「喔,是的。」李甚洋趕忙收回視線,轉身報告道:「總監,是有關這次美國威斯基公司的廣告案。」
「嗯,決定人選了嗎?」
這次美國威斯基保險公司即將進軍台灣市場,正在尋找合作的廣告公司製作第一支形象廣告,雷見風知道這是個總裁極力爭取,也勢在必得的大案子。
「是的,我考慮了幾天、也詢問過幾位同仁的意見,大家一致認為熟悉美國廣告業的忻小姐是最好的人選。」
忻蕾?他緩緩抬起頭,略顯不悅地看著李甚洋。
「就她一個人?」他蹙起眉頭。
「不,還有我,昨天總裁找我上去會談了很久,考慮到總監您目前手邊還有幾個大案子需要坐鎮指揮,所以總裁派我代表公司跟『威斯基』說明這次的企劃。」
就他跟忻蕾去?!
不知為什麼,一想到他們孤男寡女得共處五天,雷見風就覺得胸口有種說不出的——悶!
但除了自己以外,李甚洋是企劃部次級主管,自然是總裁心中不二人選。
「需不需要再找個女同仁陪同?」雷見風忍不住開口道。他實在不放心忻蕾單獨跟李甚洋在國外相處五天。
不知道為什麼,雷見風覺得自己向來不是個小心眼的人,更不曾為這種芝麻小事計較,但事情一扯上忻蕾,他就變得格外神經質起來。
「我想應該不需要,我有自信,單憑我跟忻小姐就可以成功拿下這個合約。」李甚洋一臉眉飛色舞。
雷見風懷著滿肚子的不是滋味,此刻,可以說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明明不希望他們兩人單獨出國,但礙於公事,他縱使有千萬個不願意也無法反對。
「好吧,那就先預祝你順利拿下案子了。」他以一種不知是何滋味的語氣道。
他萬萬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他得目送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遠行!
但在這百般不情願的背後,雷見風料想不到的是——這次代表公司出國一事,是李甚洋私下以總監工作繁忙為由,向總裁毛遂自薦的。
至於李甚洋存著什麼心、打著什麼主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獨家製作
拎著一大袋的菜,忻蕾踏出電梯,拿出鑰匙熟練的開了門。
走進潔淨寬敞的公寓裡,她將菜拿進廚房,便挽起袖子開始料理晚餐。自從上次雷見風生病之後,原本儼然像廚具展示場的廚房,已經有了濃濃的居家氣息。
每週她幾乎都會來幾次,為他下廚煮頓晚餐、幫忙整理他的標準單身漢公寓。
出身富裕的家庭,忻蕾也曾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但在美國學會了獨立自主,她也因而練就一身好廚藝。
今晚她特地多買了兩樣菜,熟練的切切洗洗,先將材料準備好,等雷見風回來就能下鍋。
她今天下班前已經提醒過還在忙碌的他,今晚記得早點下班回家一起吃晚餐。
站在屬於他的地方,為他下廚做晚餐,突然間,她有一種強烈想結婚的衝動,心裡描繪著兩人未來幸福的畫面——
聽到大門傳來開門的聲響,她驀地回神,唇邊漾開一抹笑容。
「見風,你回來啦!」她轉頭朝客廳喊道。
但外頭一片靜默,沒有半點聲響。
她怔了下,立刻放下切到一半的菜,擦乾雙手走出廚房,只見雷見風高大的身軀正陷在那張寬敞的大沙發裡,臉色陰晴難測。
「你怎麼了?」他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對勁。
「沒什麼。」抬頭看了她一眼,他悶不吭聲的再度盯著眼前的空氣。
忻蕾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要看穿雷見風是再容易不過,直來直往的個性讓他根本藏不住情緒,但只要他不願意說,她就算拿起子撬開他的嘴也挖不出半個字。
「餓不餓?菜準備得差不多,炒一下很快就好了。」她故作輕鬆的展開笑容。
幾乎陷進沙發裡的雷見風,依舊沉著臉不發一語。
輕歎了口氣,她轉身走進廚房,利落的將一樣樣的菜下鍋,三十分鐘後,豐盛的菜餚已經上桌。
只是桌上擱著豐富的菜餚,但餐桌上的氣氛卻沉重得像是快凝結成冰。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要這樣一直生悶氣嗎?」忻蕾望著桌前的他,無奈地歎口氣。
這個粗獷豪邁的男人使起性子來,卻像個孩子似的,甚至可以說是陰陽怪氣,完全不像往日那個直接爽快的男人。
打從一個月前得知她將和李甚洋單獨去美國出差,他就一直擺脫不開低落的情緒,卻偏偏無處抒發,只能憋在心裡兀自鬱悶。
「你就要到美國逍遙去了,心情當然愉快。」他酸酸的挖苦她。
聞言,忻蕾的臉色一變,心口狠狠擰痛下了,卻忍著沒有讓情緒表現在臉上。
她果然沒料錯,明天她就要出發到美國出差了,這正是事情的癥結,讓雷見風心情不快的原因。
「見風,我是去工作,不是去玩。」她試圖跟他說道理。
他當然知道她是去工作,不然他何須這麼忸怩苦悶、不阻止她!但一想到她是跟別的男人出國,他心裡就是老大不舒服!他緊抿著唇沒有答腔。
「我們別吵了,吃飯好嗎?」忻蕾軟著聲音央求道。
「我吃不下!」
「砰」的一聲,他遽然推開椅子起身走到客廳。
滿桌為他做的菜映在忻蕾的眼底突然越來越模糊,在淚水決堤前,她遽然起身端起菜走進廚房,將它們全倒進垃圾桶裡。
將盤子放進水槽裡,木然打開水龍頭開始洗盤子,冰冷的水沖刷著她的手,她卻絲毫沒有半點知覺。
看著她在廚房默默洗碗的背影,雷見風突然興起一股莫名的歉疚與自責。
他該死的在做什麼?她為他下廚做晚餐,他卻像個天殺的混球,用這種冷酷的態度傷害她,他雖然察覺出她特意費心準備這一頓豐盛晚餐,可他居然就這樣把她的用心給全毀了——
那股不安與自責,宛如一股小型風暴在心裡越擴越大,就在他懊悔得幾乎掐死自己前,終於再也按捺不住走向她。
感覺他展臂自背後抱住她,忻蕾纖細的身子僵硬了下,淚水更是不爭氣的往下掉,但她沒有掙扎。
「對不起。」他吻著她的發,啞聲說道。
他發現自己對她是如此在乎,在乎到甚至害怕!失去她!
什麼時候,他竟然變得這麼優柔寡斷,甚至像個小心眼的女人?一切只因為她而起。
懷中的人兒許久沒有回應,就在他狐疑地將她扳過身,才發現她竟然哭了!
她美麗臉龐上的晶瑩淚珠,宛如利針刺痛他的心。
「天,別哭——對不起、對不起,一切都是我不好!」雷見風遽然將她抱進懷中,心疼的一一吻去她臉上的淚,愧疚的一次又一次道歉。
「你最近到底是怎麼了?」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我真的越來越不瞭解你了……」
「對不起,我——」他真是該死,竟然把她給惹哭了。
雷見風懊惱的用力耙梳著頭髮。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只知道一切都不對勁到了極點。
「噓!別說了,讓我們好好共度五天後才能再見的最後一晚好嗎?」她伸出纖指阻止了他。
雷見風不禁咒罵自己。他這麼對她,而她,竟還如此貼心……
這女人,何其寬容又善解人意,簡直讓人無法不愛她。
吻著她貼在唇上的纖指、她的掌心,雷見風忍不住緊緊將她抱進懷裡,就怕一鬆手她就會展翅飛離他的懷抱,再也找不回來。
雷見風第一次感覺這麼強烈的想擁有一個女人,才短短幾個月時間,對她的感情已經深得令他害怕。
尤其害怕——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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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忻蕾搭機赴美了。
她這一走,像是把雷見風的心跟魂都給一併帶走。
企劃部每個人都看得出總監的失魂落魄,不過這幾個月以來,每個人似乎對他的失心瘋也都見怪不怪,只是,看到平常威風八面的獅子突然變成一隻病懨懨的小貓,倒也忍不住寄予無限同情。
只能說,愛情真是害人不淺啊!
但就算分分秒秒都如此難熬,日子還是得過下去、工作還是得照做,雖然少了她,往日讓他充滿幹勁的工作變得格外枯燥乏味。
這五天來,雷見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除了折磨人的思念之外,還得強自安撫她跟李甚洋遠在異鄉相處的焦躁情緒。
雖然她每天在百忙中都會固定打一通電話回來,但光聽到她的聲音卻見不到她的人,他的心依然一刻也無法平靜。
歷經整整五天五夜的煎熬,總算等到了她回國的日子。
晚上七點抵達的班機,雷見風早早就離開公司前往機場,耐心的守候在入境大廳裡,就為了在第一時間親自迎接她的歸來。
當他看到那抹熟悉的美麗身影出現在遠處,他終於揚起五天來第一抹笑容,跨著大步正要迎上前去時,卻突然看見李甚洋伸出手,親密的為她理順頰邊的髮絲。
而她——沒有閃躲,反倒回以燦爛得連陽光也為之失色的美麗笑容,兩人親密自然得儼然像對熱戀中的情侶。
雷見風臉上的笑容宛如天邊劃過的流星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底嫉妒得幾乎要殺人似的寒光。
跺著像是去殺敵似的憤怒步伐,他來到兩人面前冷冷看著他們。
「你們兩位辛苦了!」
一開口,他的聲音冷冽得像冰。
「哪裡。」李甚洋識相的縮回了過分慇勤的手。
「見風?!你怎麼來了?」忻蕾這時才發現雷見風來接機,喜出望外的看著他。
「怎麼?不歡迎我來?」他冷冷反問。
忻蕾還沉浸在乍見他的喜悅中,並沒有察覺他的異樣,一臉笑意回道:「當然不是,只是意外,而且很開心!」只可惜現在李甚洋在一旁,不然她一定不顧矜持地投向雷見風的懷裡。
這句話,總算有效緩和些雷見風鐵青的臉色。
「這趟一切都還好嗎?」他的語氣總算有了幾分暖意。
「一切都很順利,我們拿下了『威斯基』的廣告案。」她的笑容宛如三月的春風,吹融了覆在那張陽剛臉孔上的冰雪。
雷見風黑眸裡的溫柔重現,接過她手裡的登機箱跟隨身行李。
「你坐了十幾個鐘頭飛機也累了,我送你回去吧!」說著轉身就要往外走,口袋裡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他不耐的擱下行李抓出手機,粗著嗓子低吼;「你他媽的有什麼天大的事——董事長?是、是!」
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雷見風火爆的脾氣一斂,口氣變得恭敬而謹慎。
「什麼,現在?」他的臉色一沉,不由自主瞥了眼一旁的忻蕾。「好吧,我等會兒就到。」
「怎麼了?」一等他掛了電話,忻蕾立刻關心追問道。
「董事長要我現在立刻去台北參加一場飯局。」他煩躁的耙梳了下頭髮。
「那你快去吧!別耽誤了。」忻蕾趕忙催促他。
「我還是先送你回去——」他仍堅持。
「不用了,既然董事長要你過去一趟,你就趕緊去吧,甚洋有車,我讓他送我回去就行了。」
甚洋?!雷見風遽然回頭,殺人般的冷冽目光掃向忻蕾。
她竟然敢在他在面前這麼親熱的叫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雷見風臉色鐵青,把牙咬得嘎嘎作響!看來,這五天來他們已經很有效率的培養出深厚的「情誼」。
忻蕾的本意是不想耽誤雷見風的正事,沒想到卻讓他因而誤會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尋常。
「你要李主任送你回家?」雷見風忍著怒火又問了一次。
「嗯,你別擔心。」忻蕾不明所以,還再三保證道,深怕耽誤了雷見風。
殊不知,這份保證在雷見風眼中看來,簡直就像昭告她和李甚洋之間不可告人的曖昧關係。
五天!才短短五天,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就投向別的男人懷抱,這教他如何接受?
也難怪她一直不肯正面回應對他的在乎,原來!她心裡根本沒有他,對她而言,他根本毫無份量。
雷見風擱在身側的雙拳緊握得幾乎快捏碎骨頭,但在這極度的憤怒與震驚不信中,本該把事情先問個清楚的他,卻好半天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隨便你!」終於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他遽然轉身就朝機場外大步離去。
看著那個怒氣沖沖離去的背影,忻蕾狐疑地眨著眼一臉不明所以。
她說錯了什麼嗎?
「忻蕾,我送你回去吧!」
一旁的李甚洋,逮著這大好機會大獻慇勤。
「嗯……」雖然不能和日思夜想的見風立刻在一起,但她強打起精神,提起地上的行李跟著李甚洋走出機場。
沒關係,等明天她再找個機會好好問他。
今晚,她總算是能好好睡一個不用想他想到失眠的好覺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19 00:02:33
第六章:
拿到「威斯基」這個大案子的忻蕾跟李甚洋,儼然成了企劃部的英雄人物。
回來隔天,所有人爭相起哄要去慶功,雷見風抵擋不住眾人強烈要求,只好心不甘情不願放下工作,懷著一肚子未消的鬱悶參加。
慶功宴的地點是一家日本料理店,一大間寬敞的隱密包廂讓一行三十幾個人鬧瘋了。
在這片歡樂與喧鬧中,唯有雷見風一人獨據一角,食不知味的吃著日本料理,邊悶悶的用眼角看著如眾星拱月般被眾人包圍的忻蕾。
她今天穿著一襲黑色的連身洋裝,搭配一件紫色的小外套,襯托出一身皮膚白皙無瑕,看起來顯得格外美麗而性感。
當他灼熱而幽深的眸光觸及她身旁那個礙眼的身影時,立刻化成兩道幾乎把人凍死的寒光。
他眼中只看到李甚洋活像只蒼蠅似的,一整晚圍繞在忻蕾身邊不去。
瞧他們兩人相談甚歡,好像他們才是一對情人,而他只是個毫不相干的局外人似的。
他恨得牙癢癢的,抓起杯子往嘴裡狠狠灌了一口果汁,像是想藉此消除心頭那把妒火。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蕾蕾,沒有她這個案子肯定拿不下來——」喧鬧聲中傳來李甚洋的聲音。
蕾蕾?!「咳、咳——」
一口飲料差點嗆進氣管裡,雷見風狼狽用力地嗆咳起來,邊抬頭惡狠狠的瞪向遠處笑鬧的兩人。
李甚洋這傢伙叫得可真親熱,他這個名花的正主都還不曾這麼叫過,他倒是毫不客氣的佔地為王起來。
將杯裡的果汁一飲而盡,他將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給我一杯啤酒!」他粗著嗓子對旁邊的職員喊道。
「啤酒?!」
「總監,您不是不喝酒?」一名女職員小心翼翼問道。
「我說給我啤酒就給我啤酒,哪來這麼多話?」他冷冽的眸光一瞪,差點沒把那無辜的小羔羊嚇到腿軟。
「是、是!」女職員趕緊開了瓶啤酒,替他把桿子倒滿。
拿起杯子一口往嘴裡灌,看別人一瓶瓶大口牛飲還意猶未盡的啤酒,喝進他的嘴裡卻活像是吞農藥似的,得用意志力才能勉強嚥下肚。
媽的,這玩意兒怎麼這麼苦?他臉孔扭曲,又在心底狠狠詛咒了一遍。
雷見風冷眼看著忻蕾跟著一大群人聊得忘我,儼然已經忘了他的存在,心頭翻騰著各番酸苦滋味,近乎麻痺的不停往嘴裡灌啤酒。
但事實上,忻蕾怎會忘了雷見風的存在?
一整個晚上她都感覺到那雙黑眸,用一種憤怒的目光緊盯著她,打從昨天開始他始終在鬧情緒,根本問不出為什麼,她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自討沒趣,只能佯裝若無其事跟大夥兒聊天。
好不容易,一場熱鬧的慶功宴結束了,所有職員酒足飯飽的相繼離開,最後只剩忻蕾跟坐在角落邊不停灌啤酒的雷見風,還有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的林芳紀。
來到他身邊,忻蕾拿下他手裡的杯子。「別喝了。」
「別管我!」他眼神渙散的粗吼道,乾脆抓起啤酒瓶往嘴裡灌。
忻蕾跟林芳紀互望一眼,眼中有著同樣的無奈。
「怎麼辦?」林芳紀不知所措的看著她。
「芳紀,麻煩你叫輛計程車,我送總監回家。」忻蕾平靜說道。
林芳紀鬆了口大氣,立刻跑出包廂去。
「我不要回家……我還要喝!」他像個孩子似的使起性子。
看著已經意識不清,卻還拚命往嘴裡灌啤酒的男人,忻蕾有些心疼地發現他實在很不對勁。
但她知道此時跟一個喝醉的人是有理也說不清的。
「忻蕾,計程車來了!」這時,林芳紀急忙從門外跑進來。
隨時,兩人七手八腳合力將胡言亂語的雷見風扶上計程車,忻蕾轉頭朝林芳紀叮嚀道:「謝謝你,我送總監回去,你也早點回家吧!」
「嗯,明天見!」林芳紀揮揮手,目送計程車奔進黑夜。
三十分鐘後,計程車已經將他們送回雷見風的公寓大樓下,好心的計程車司機還幫忻蕾把高大魁梧的雷見風扶進電梯才離去。
「別管我,你儘管開心的玩,我不在乎——不——嗝——在乎——」
好不容易將他扶進門,雷見風仍是滿口醉言醉語。
忻蕾耐著性子聽他一路胡言亂語,準備將他扶進房間睡覺,孰料就在房門前,他卻鬧起情緒不肯進去。
「見風,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她歎了口氣,正色望著雷見風。
「嗯?」他醉意朦朧的看著她,發出古怪的笑聲。「整晚你不是、不是跟李甚洋聊得很開心?怎麼……還嫌不夠盡興?」
這種語帶諷刺的話,她根本不敢相信是從雷見風口中說出來的。
「你喝醉了。」忻蕾蹙起漂亮的眉,深吸口氣平息心中的刺痛。
「喝醉?喔,是,當了一整晚空氣,我當然!嗝!應該喝醉一點!」
「什麼意思?」她疑惑地望著他。
「什麼意思還需要我——我多——多做解釋嗎?」他逼視著她,濃烈的酒氣直逼而來。
看著他因酒精而渙散的迷濛雙眼中寫著明顯的嫉妒,她總算弄清楚他今晚的失常是怎麼一回事。
「你是懷疑我跟甚洋?」頓時,她覺得好氣又好笑。「我跟甚洋只是很單純的關係,你誤會了。」忻蕾耐住性子解釋。
「你們都親密到互稱名字了,還叫單純?」他不以為然的撇撇嘴。
「在美國互稱姓名很平常。」忻蕾有些不悅,他的懷疑簡直沒有道理。
「是啊,就連握手、擁抱也是禮貌的一種。」酒醉中,他譏諷人的本事依然毫不遜色。
「當然。」她開始覺得他根本是無理取鬧。
「那是不是連戴了綠帽,我還得有風度的微笑以對?」
戴綠帽?
她的臉色遽變。是他自己莫名其妙鬧了一整晚的情緒,卻刻薄的指控她給他戴綠帽?「你太過分了!」
忻蕾氣得淚花閃閃,遽然抽回手轉身往外跑。
雷見風突然失去支撐,整個人搖搖晃晃筆直往地上倒,巨大的聲響以及一聲痛呼,拉回了她的腳步。
忻蕾看著癱倒在地上呻吟的高大身軀,他奮力想掙扎起身卻又力不從心,狼狽又無肋,她氣這個男人的霸道獨斷,卻仍不由得心軟。
轉身跑回他身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扶起他,將他帶回房間安置在床上,隨即進浴室擰了條毛巾。
雷見風閉著眼,高大的身軀歪歪斜斜躺在床上,忻蕾小心翼翼替他擦臉,他卻突然倒抽口氣、發出痛苦的呻吟,她這才發現他的額頭突起一大塊腫包。
活該——忻蕾在心底暗罵著,擦拭的力道卻不由自主放輕。
像是這一摔把他的腦子摔清醒了,雷見風的情緒明顯平靜下來,躺在床上,他閉著眼動也不動,像是睡著了。
忻蕾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床上昏睡不醒的男人,他驚天動地的胡鬧了一整晚,到頭來卻若無其事的自顧睡覺?
戴綠帽?想起這個荒謬又可惡的指控,她還是心痛又生氣,不敢相信他竟會說出這種話。
但,她卻怎麼也無法對這個男人硬起心腸,輕撫著他陽剛的英俊臉孔,細細的摩挲著他臉上的線條,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男人——她真是越來越摸不清他的心思了!
毫無預兆的,他竟突然睜開眼,就這麼一言不發的定定望著她。
他那看似昏醉又像清醒的眼裡像是有把火在燃燒,看得忻蕾全身不禁滾燙了起來。「看來你沒有摔到腦震盪。」她沒好氣的丟下一句,連忙想逃下床。
一隻剛臂比她更快,用力一拉,她就像一團軟綿綿的毛線團,整個跌到他的身上。
「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他逼視著她,帶著酒味的灼熱氣息像是點火器,幾乎引燃兩人間一觸即發的火點。
兩人的身體緊緊相貼,幾乎沒有半點空隙,四目相接,鼻尖對著鼻尖、氣息相融,帶給她一種奇異的酥麻。
「我、我——」她一陣意亂情迷,腦子紊亂得說不出話來。
「說!」他霸道要求道。
從他的表情看來,此刻若得不到一個滿意的答案,他是決不會輕易放她走的。
「當然有。」她紅著臉,輕聲吐出一句。
但這個答案顯然不怎麼令他滿意,看似龐大的身軀利落的一個反身,就將她困在身下。
「證明給我看,你的心只有我的存在。」他暗啞吐息,帶著酒意的氣息撩撥著她,令她微醺。
「你要我怎、怎麼證明?」這是除了接吻之外第一次跟他有如此親匿的接觸,
登時,她幾乎亂了心跳,一張臉更是燙得不像話。
「我要你。」他濃烈的眼神像是一把火,朝她直撲而來。
「不——不行!」她用力推拒著他。「我不希望讓彼此的關係變得複雜。」
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她甚至不確定彼此的感情,是否堅固到適合發展出另一層更深入的親密關係。
「為什麼不行?你口口聲聲說心裡有我,卻不肯把自己給我?」他瞇起黑眸不悅質問,
「我還沒有準備好——」她閃躲著他炯然逼視的熱切眼眸。
「那你要準備多久?五分鐘,還是半小時?」
喝醉的他簡直像個耍賴著要糖吃的小孩,不但緊纏不放還不可理喻。
「你簡直是無理取鬧。」她氣惱罵道,拚命想掙扎出他的身下,不料,卻冷不防被他霸道的唇給掠奪。
他的唇像一張網,越是掙扎就纏得越緊,像是非逼她投降稱臣不可。
他蠻橫而纏綿的吻著她,從他的口中還能嘗到濃濃的酒味,還有一絲像是想緊緊抓住些什麼的絕望。
忻蕾停止了抗拒,突然發現雷見風這個看似粗獷陽剛的男人,卻有個敏感、不安的靈魂——
天生的母性在這一刻冒了出來,心底填滿了滿滿的柔情,她放棄了抗拒,柔順的任由他的唇沿著她的頸項逐步往下啃吻。
滾燙的氣息像是一把火燃燒著她,濡濕的唇像一波波的春潮沖刷著她敏銳的感官,她幾乎要融化在他的撩撥下——
突然間,身上的男人一動也不動,龐大的身軀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她緩緩張開眼,發現他——竟然睡著了!
望著全然放鬆伏在她身上昏睡的男人,額上覆著一綹黑髮,看起來顯得和善可親許多。
一場意亂情迷的激情突然硬生生遏止,她竟說不出此刻的心情是鬆了口氣還是惆悵。
忻蕾使盡吃奶的力氣才將他推離身上,讓他能在床上睡得舒服一點。
脫下他的鞋、替他蓋好棉被,她低頭望著沉沉昏睡的雷見風許久,才替他熄了燈,關上房門離去。
獨家製作
一早進辦公室,忻蕾就發現桌上放著一束玫瑰花,是她最喜歡的香檳玫瑰。
左右張望了下,每個人不是低頭忙碌就是在吃早餐,顯然這束花早在所有人進辦公室之前就已經放在她桌上,才沒有引起太多注意。
最早進辦公室的人,除了雷見風還有誰?
她欣喜地捧起花束湊近鼻端,深深聞了下玫瑰的幽香,突然間,她的心暖了起來。
她就知道,雷見風這個人刀子口、豆腐心,一覺醒來,肯定為自己昨晚的失常行徑後悔不已,特地去買了花向她賠罪——
這傻子,她怎麼會真的生他的氣?她怎麼會不瞭解他直來直往、毫無心機的個性?
「忻蕾,有人送你花喔?」林芳紀突然探過頭來,一臉羨慕。「總監送的?」
「嗯……」她點點頭,美麗的臉蛋上帶著幾分小女人的嬌羞。
「我從來沒看過總監這麼柔情的一面哪!」林芳紀夢幻的歎了口氣,看來人家常說英雄難過美人關,還真是一點也不假。
忻蕾掛著抹甜得幾乎滲出糖水的笑容,將玫瑰插進花瓶中,心情愉快的打開電腦正準備開始工作。
「誰送的花?」
冷不防,忻蕾身旁驀地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
一轉頭,雷見風龐大的身影就矗立在桌邊,寫著「生人勿近」的臭臉,正帶著明顯起床氣瞪著她桌上那束花。
「花?這、這花不是你送的?」忻蕾頓時愣住了。
「最好是我送的。」雷見風磨著牙瞪著花束不放,一副恨不得把花撕得粉碎的樣子。
昨晚看她跟李甚洋打情罵俏一整晚已經夠令他不爽,連最後跟她在激情時刻還糊里糊塗昏睡過去,更令他鬱悶到快抓狂。
頂著因為宿醉而隱隱作痛的頭來上班,卻親眼目睹她桌上出現來路不明的花,這女人簡直存心跟他過不去。
「蕾蕾,花還喜歡嗎?」
就在這僵滯的氣氛中,兩人背後突然響起一個輕快的聲音。
忻蕾愕然回頭,李甚洋咧開的笑臉映入眼底。
「花是你送的?」
「是啊,上班途中經過花店,看到這香檳玫瑰好美,簡直就像為你而盛開的,忍不住就買下來了。」李甚洋完全無視於雷見風的存在,自顧自的說著,一番話肉麻得教人起雞皮疙瘩。
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如何回應,更不敢去看雷見風的臉色,她知道只要跟李甚洋扯上一點點關係,就足以令他暴跳如雷。
更何況李甚洋還明目張膽的送她花,這無疑是在老虎嘴上捋虎鬚,不知死活。
昨晚她還信誓旦旦說兩人只是單純的關係,這下一束花立刻將她踢進了黃河,怎麼樣也洗刷不清了。
「甚!不,李主任,以後請不要這麼破費了,而且,讓其它同事看到也不太好。」她婉轉的說道,希望他能知難而退。
「我連天上的星星都可以為你摘下來,這點小錢算什麼?」李甚洋假裝聽不懂她的暗示,還一味的煽風點火。
這句話無異是在火藥庫裡點火,只見雷見風鐵青著臉、咬牙切齒,來回瞪著兩人,像恨不得將他們撕成碎片似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他們兩人從美國回來後,神色間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曖昧,他甚至覺得,他們兩人有意無意的眉來眼去——
而眼前這束花,就是最好的證據!
在這股肅殺的氣氛之中,忻蕾背脊不由自主竄起一股寒意。「李主任,拜託你別再說了。」她閉起眼,發出無力的哀求。
「這全是我的真心話——」
話還沒說完,桌邊那堵巨大的身影宛如火箭,一言不發遽然轉身衝進辦公室,被猛九甩上的大門幾乎裂成兩半。
望著盛怒而去的高大身影,忻蕾的眼底浮起了水霧,這種完全不容她解釋的誤會,讓她感到委屈。
難道他還不明白她的心意?除了他,她怎麼可能還會三心二意,甚至去接受其它男人?
「忻蕾,你沒事吧?」一旁的李甚洋狀似關心的問道。
搖搖頭,她努力把眼淚眨回眼底。「我沒事。」對於雷見風陰晴不定、火爆易怒的脾氣,她已經慢慢習慣了。
看著她眼底的淚光,李甚洋嘴邊卻浮起一抹詭譎的笑。
哭吧,最好早點對雷見風死心,轉而投進我的懷抱——他暗自幸災樂禍。
早在她進公司的第一天,他就已經決定非把她追到手不可,為了她,他甚至不惜跟交往多年的女友分手。
這輩子他向來是想要什麼就能得到手,實在不甘心讓雷見風早他一步追走他看上的女人。就算得耍手段、用計謀,他也不惜破壞兩人的感情!
「對不起,我實在太不懂得說話了,一不小心把你跟總監的關係給弄僵。」李甚洋斂起笑,堆出無比悔恨的表情。
「跟你沒關係。」是雷見風自己太小心眼了,只是單純的朋友關係竟被他曲解成如此不堪。
「要不要我去跟總監解釋?」
「不用了。」她笑了笑搖搖頭,雷見風這人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等一下就沒事了。
向來寬容的忻蕾沒有責怪李甚洋的意思,但她覺得應該跟他把話說清楚,不該再製造更多不必要的誤會。
「李主任,你應該知道我跟總監正在交往。」
「我知道——」他乾脆的點點頭。「不過誰說愛情一定得從一而終,你有權力選擇更好、更適合你的真命天子。」
他的眼神中透露著胸有成竹的自信。
「我相信總監就是我的真命天子。」她堅定說道,像是想藉由這句話來堅定自己的信心,但事實上,她實在一點把握也沒有。
「不,相信我,你總有一天會發現,誰才是最適合你的人!」他自信微笑。
看著他臉上胸有成竹的笑容,忻蕾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應。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19 00:02:48
第七章:
一如忻蕾所料,經過一個早上,雷見風的情緒明顯平靜多了,陽剛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幾回進辦公室都見他專注埋首在工作中。
原以為這個意外的小小風暴已經過去,沒想到接下來幾天,雷見風卻依然沉默寡言、對她冷冰冰的,像是在對她做無言的抗議。
站在他的辦公桌前忐忑不安的望著他,一張偌大的辦公桌像是遼闊的冰河,將他們阻隔數千里遠,明明距離這麼近,卻感覺遙不可及。
「見風,你看起來好像心情不太好?」忻蕾小心翼翼問道,試圖跨越這條沉默的鴻溝。
豈止不好,他現在鬱悶得簡直想殺人!雷見風握筆的大手用力一收緊,幾乎將筆折成兩半,卻依然緊抿著唇沒有答腔。
但他緊繃的臉部線條、緊抿的唇卻洩露了他的情緒,忻蕾明白,他正以沉默表達他的憤怒與不滿,此刻要他從他嘴裡挖出話來,比深入地心探鑽礦還困難。
「拜託你跟我說句話,我不希望在忙碌中還要為彼此間無謂的爭吵煩心。」她放軟了聲音試圖動之以情。
「每天一束花,看得出來你有多忙。」他酸溜溜的挖苦道。
這一個多禮拜來,李甚洋每天都送花,而雷見風的臉色也一天比一天更陰沉,好像隨時會刮起大風暴。連續一個多禮拜來,他不是陰陽怪氣就是說起話來挾槍帶棍,簡直讓人無法消受。
「我已經叫李主任別送了,但他卻依然故我,我實在沒有辦法——」忻蕾一臉無奈。
「你還真委屈。」他皮笑肉不笑的掃她一眼。
忻蕾瞪著眼前這個不可理喻的男人,一股莫名的哀傷湧上心底。
難道,他想讓彼此繼續這麼互相折磨下去?
這是愛嗎?她開始懷疑這段感情到底對不對?否則為何她再也感受不到快樂,只有永無止境的爭吵與冷戰?
突然間,他抬起頭將一份檔案夾往桌上一丟。
「看得出來你的心到哪去了,這份企劃執行計畫書你是怎麼做的,簡直糟糕到了極點。」
糟糕到了極點?忻蕾臉色一變,忍著被當面批評的難堪,拿起企劃書仔細檢查了一遍。
他們之間的工作默契向來很好,怎麼突然之間他開始對她的計畫有意見,甚至還毫不客氣的批評起她來?
「我不覺得這份執行計畫有什麼問題。」她合起檔案夾,昂高下巴迎視他。
「我是你的頂頭上司。」他鐵青著臉瞪著她。
「你根本是故意找碴。」忻蕾也被他激起了火氣。
「找碴?」他的臉色難看得像是快捲起大風暴。
「沒錯,你這種剛愎自用的個性,難怪大家都不願意接近你。」
剛、愎、自、用?四個字宛如鐘槌一下下敲進他的心坎裡。「你以為你是誰,竟敢這麼批評我?」他遽然拍桌起身。
「是,我不是你的誰,所以用不著為你的任何一句話覺得心痛難過!」說到最後,忻蕾的聲音已經帶點哽咽。
「這就是你的真心話?」他的臉上閃過一陣白、一陣青。
「再真心不過!」
丟下話,她遽然轉身衝向大門,她相信再不走,她肯定會軟弱得淚灑當場。
「你給我回來!」雷見風大聲咆哮道。
但忻蕾不為所動,依舊自顧自地往門外走,最後當著他的面,狠狠把門甩上。
雷見風火冒三丈,幾乎想追上前把她抓回來問個明白,但隨即又像是洩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頹喪無力的癱坐回畸子上。
剛剛那個盛氣凌人、火爆強勢的男人不見了,眼前的他只是個害怕失去所愛的凡夫俗子。
他用力的抓著頭髮,像是想藉由疼痛釐清紊亂的思緒與煩躁。
他是怎麼搞的?怎麼連日來整個人不對勁到了極點?明明他只是擔心她被人給搶走,卻怎麼變成莫名其妙對她發脾氣,甚至藉故找她麻煩?
她說得沒錯,那份執行計畫根本沒有什麼問題,一如她以往做的一樣,看得出她的細心負責之處,這一切都只是他一時氣極藉故找碴罷了!
他向來粗心,但剛剛在她轉身前,卻發現她眼底的淚光,一下子就將他強勢的武裝給摧毀了。
他懊悔、自責、歉疚,卻遠抵不過對她的心疼。
雷見風將臉埋進掌心,腦子裡一片紛亂,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一切。
但肯定的是,他完全沒有勇氣向她承認——他是如此無可救藥的愛著她!
獨家製作
衝出雷見風的辦公室,忻蕾低頭跑進洗手間,將自己反鎖在廁所裡,眼淚再也忍不住潰堤。
靠在門上,她抹去緩緩滑下臉龐的淚,不明白為什麼兩人的關係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原以為他溫暖的胸膛會是她的依靠,如今卻是洗手間成為她的避風港。
她何苦這麼委屈自己,何苦為他傷透了心?
傻瓜,因為你愛他啊,在愛情裡哪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心裡突然有另一個聲音響起。
但她完全沒有把握自己還能撐下去多久,一想到方纔他寒霜似的眼神,她的眼淚就怎麼也止不住。
她從來沒想過會跟雷見風產生這種劇烈的衝突,她只是希望單純的談戀愛、做好這份她喜歡的工作,但為什麼情況會變得這麼複雜?
好不容易止住淚、平復情緒,她擦乾淚走出門外洗了把臉,看著鏡中的自己,卻發現映在鏡中那張強顏歡笑的臉龐變得好陌生。
這個女人是過去那個開朗自信的她嗎?為什麼她會變得這麼不快樂?變得這麼脆弱,好像輕輕一擊就會碎裂似的?
不敢再多看自己一眼,她匆匆轉身走出洗手間,一回到辦公室發現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正好讓她有時間沉澱一下思緒。
「蕾蕾,你總算回來了!」李甚洋的聲音驀然從背後響起。
「有事嗎?」她回頭淡淡一笑。
「是關於『威斯基』的案子想跟你討論?」李甚洋抬表看了眼殷切問道:「時間也晚了,要不要順便一起吃個飯?」
忻蕾面有難色,她實在不喜歡在辦公室以外的地方談公事,況且她也不希望讓雷見風誤會——
一想起雷見風,忻蕾的心口又不由自主隱隱作痛起來。
理智告訴她,為了避免跟雷見風之間的爭吵更加擴大,她最好跟李甚洋保持距離,別製造更多無端的誤會,但心裡卻又有個小小的聲音響起;她心裡坦蕩蕩,為什麼要因為雷見風的疑心病而小心翼翼,好像真的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她就是她,不需要為一個男人委屈自己!
看了眼總監辦公室緊閉的大門,她深吸口氣毅然點頭答應。
「好啊!」
「太棒了,我已經訂好餐廳了,相信我們一定會有個很棒的夜晚。陰李甚洋急切的說道。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忻蕾,完全沒有發現李甚洋其實早已經安排好一切,就像蜘蛛布下的天羅地網,就等她這只迷途的蝴蝶自投羅網。
「那我們走吧!」李甚洋體貼的替她拿起皮包跟外套,慇勤的護送她進電梯。
忻蕾則是毫無所覺、了無生氣地走進電梯。
待兩人的身影一消失在電梯之後,原本緊閉的總監辦公室大門隨即打開,門後出現一張陰鷙的臉孔。
雷見風緊握著大門的手用力收緊,幾乎快將門板給捏碎,卻遠不及心口被背叛的痛。
她的眼淚幾乎要說服自己她是無辜的,甚至原諒了她,但為何她又歡天喜地跟著李甚洋去吃晚餐,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麼?!
一想起兩人親密相偕而去的身影他就心痛如絞,向來自詡堅強像條硬漢的他,卻發現自己竟承受不了她變心的殘酷事實。
雖然再追究真相下去痛苦的只是他自己,但他還是忍不住抓起外套,衝出辦公室一路尾隨而去!
獨家製作
跟著他們來到一家義大利餐廳,雷見風親眼目睹兩人有說有笑共進浪漫晚餐,餐間李甚洋還不時慇勤替忻蕾遞餐巾、逗得她笑靨如花。
想到她臉上燦爛的笑容,是因為另一個男人而綻放,他是既心痛又怨憤。
他們兩人快樂享受浪漫的氣氛與豐盛的餐點,而他卻只能站在窗外吹著冷風,獨自承受遭受背叛的心痛——
再多的理由跟借口,再也說服不了雷見風相信,他們只是單純的朋友!
心底那股巨大的失落像是一隻猛獸,無情的啃噬著他,教他幾乎崩潰發狂。
雖然身為男人的尊嚴要他轉身離開這裡,為自己保留一些自尊,但他的雙腳卻像是被定住了,近乎自虐的看著兩人熱絡互動、開心談笑。
天,但願他不是那麼無可救藥的愛上她,或許心就不會那麼痛!
原來,天底下不只有傻女人,也有傻男人。
跳上車,雷見風發了狂似的急踩油門往黑夜呼嘯而去,彷彿沒有盡頭的黑夜在眼前不斷延伸,踩到底的油門也甩不去盤據在胸口的劇烈痛楚——
狂亂的思緒怎麼也理不清,最讓他無法相信的是,他愛上的女人竟然變了心!
獨家製作
送完忻蕾回家,才剛回到住處的李甚洋吹著口啃,一臉春風得意的甩著手上的鑰匙,大步走出停車場。
剛剛才送忻蕾回家,此刻他可說是志得意滿,跟美人共度了美好的一晚,公事沒談到多少,反倒獻了不少慇勤。
他已經成功的突破第一道防線,接下來應該會更順利突破第二道、第三道——
思及忻蕾這只美麗的蝴蝶即將飛入他的懷抱中,就讓他心情愉快得嘴角忍不住高高上揚。
他沒想到事情竟會出乎意料的順利,他只是小小的使了些手段,利用雷見風跟忻蕾之間的矛盾與誤解,就讓他們吵得不可開交,接下來他只要等著坐收漁翁之利就行了。
狡獪的勾起一笑,凡是他李甚洋想要的,即使不擇手段也要得到!
突然間,在公寓大樓下發現一抹熟悉的女子身影,佇立寒風中的單薄身影不但沒有讓李甚洋興起半分憐惜,反倒讓他嫌惡的蹙起眉頭。
「你來幹什麼?」李甚洋停下腳步冷冷瞪著她,像是看一隻來路不明的臭蟲。
「我看到你跟那個女人一起吃飯。」女子望著他無限哀怨的說道。
「那又如何?」李甚洋冷笑著。
「你就是為了她跟我分手?」女人臉上寫著嫉妒、憤恨與不甘。
「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我們分手了。」他嫌惡的繞過她,拿起鑰匙開門。
「她有哪一點比我好?她有比我愛你嗎?她有像我這麼犧牲、曾經為你拿過孩子嗎?」女子追上來緊抓住他,近乎狂亂的逼問道。
「她當然好過你一百倍,最重要的是,我對你膩了!」李甚洋不耐的甩開她的手,冷聲警告道:「裴雅莉,我警告你,以後最好別再來煩我,也別想要脅我,我不吃你這套!」
「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就為了那個狐狸精?」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在寂靜的黑夜中響起,裴雅莉臉上立刻浮現清晰的五指印。
「你敢再說一句狐狸精,我一定會讓你好看!」他惡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咬牙警告著。
「甚洋,我愛你!我是這麼愛你,我不能失去你啊!」裴雅莉哭著求他。
「可惜我對你沒興趣了,你若識相的話咱們好眾好敵,別鬧得太難看。」李甚洋不為所動的看著她淚涕縱橫的臉。
一個男人一旦變了心,就會變成鐵石心腸。
裴雅莉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錯就錯在她愛錯人,感情已付出怎能輕易收得回來?
三年前,在「萬像」人事部工作的她跟在企劃部的李甚洋,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認識,從此整個身心都給了他,這三年來,她無怨無悔跟著他,就等著有天能成為他的妻子。
沒想到付出了一切,到頭來得到的卻是無情的背叛——
「我恨你——」緩緩鬆了手,裴雅莉終於認清了這個男人無情的真面目。
「恨?你以為我會在乎嗎?」李甚洋不屑的冷笑一聲後,無情轉身逕自走進公寓,將她關在寒冷的門外。
裴雅莉望著他的背影,滿心的恨轉化成一股巨大的報復衝動。
都是那個女人,那女人搶走了她的甚洋,要不是她出現,甚洋也不會變心。
她不甘心,她一定要報復,一定要!
裴雅莉充滿淚水的眼中,散發出毀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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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忻蕾刻意避開雷見風,想讓彼此好好冷靜一段時間,也沉澱一下自己的情緒。
一次又一次的爭吵、一次又一次的懷疑,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少次這樣的煎熬。她真的需要好好的想一想,雷見風這樣的男人到底適不適合她,兩人會不會有未來?
原以為向來理智冷靜的自己,能做出最聰明的決定,但偏偏她卻發現自己一顆心還是放不下他。
天知道每天都在辦公室見面,卻相敬如「冰」、疏遠得像個陌生人,已經快把她給逼瘋了。
忻蕾心裡明白,這五天的冷靜期只是自我煎熬,明知道這個男人或許會讓她受傷、或許會讓她吃盡苦頭,她卻還是無法說服自己放手,終究割捨不下雷見風,原來早在不知不覺中,她已愛他愛到無法自拔。
而今天,在想了一整天後,忻蕾終於還是決定給彼此一次機會,好好談一談。
趁著下班時間,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之際,她悄悄走進雷見風辦公室,卻發現辦公室裡空無一人。
「忻蕾,你要找總監嗎?他已經走啦!」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的林芳紀看忻蕾站在辦公室門口發怔,好心告訴她。
「喔,是嗎?我沒注意到他什麼時候離開。」強掩失落,忻蕾佯裝若無其事的關上門,回到自己的辦公桌。
撲了空,一股說不出的失落讓她心情頓時跌進谷底,她心不在焉的翻著桌上的一份資料,卻連半個字也沒看進去。
「總監這幾天有點不太對勁,總是遲到早退,他以前從來不曾這樣過。」林芳紀也覺得相當不可思議。
過去龍捲風簡直就像個工作狂,總是第一個進辦公室最後一個離開,自從忻蕾來了之後,才讓他比較像正常人,不再像個工作機器,也不再動不動就咆哮罵人。
衝著這一點,每個人可是全拿忻蕾當作救苦救難的菩薩看待,將他們從水深火熱的地獄裡解救出來。
「忻蕾,你跟總監還好吧?我覺得你們這陣子好像!怪怪的?」林芳紀小心翼翼的問道。
之前看他們只要眼神一交會,就像天雷勾動地火,熱得快燒起來似的,最近卻見他們兩人不曾交談,就連例行的會議裡也是各自分坐兩端,幾乎沒有互動。
「還好。」面對這份關心,忻蕾只能強顏歡笑。
「雖然我覺得你跟總監在一起就像美女配野獸,但其實總監是個面惡心善的好人,光從他看你的眼神就知道,總監真的很愛你。」沒錯,雖然大家之前都覺得這樣的組合差異實在太大,但看到他們倆相親相愛的模樣,大家都對他們投以祝福。
他愛她?忻蕾的心驀地一窒。
「其實,我看得出來你跟總監吵架了。」林芳紀坦白說道:「但你不能怪總監吃醋,換做任何一個男人,誰都沒辦法保持理智跟風度。」
吃醋?但願他們之間的問題只是這麼簡單就好。
「芳紀,你不瞭解——」
「我怎麼會不瞭解?男人我可是看得很透澈,李主任每天送你一束花,總監不嫉妒才怪!」林芳紀滔滔不絕的說著。「李主任也未免太不識相了,明知道你跟總監在一起,還每天送花攪局,真不知道他是存著什麼心。」
「我一直把李主任當作共事的同事跟朋友——」忻蕾喃喃低語道,一想到雷見風對自己的懷疑與不信任,委屈的眼淚已經不聽使喚的浮上眼眶。
「誰知道李主任存著什麼心?聽說他在人事部已經有個女朋友了,怎麼還來招惹你?」林芳紀義憤填膺的嘀咕道。
見她不說話,林芳紀又自顧自的說道。
「俗話說:『情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男人啊,其實就像個小孩,就是要人哄、要有足夠的安全感,不然一鬧起彆扭來可是沒完沒了。」
「我以為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很多事可以理性看待。」是她把愛情想得太簡單嗎?
「呵別傻了,在愛情裡哪有什麼理性可言?」林芳紀不以為然的說道。
「我看,你還是趕緊去好好安撫一下總監,男人最經不起女人撒嬌了。」
事實上,他們兩人冷戰的這幾天來,原本滿面春風的總監,又變成過去那個成天掛著張臭臉,動不動就發怒咆哮的龍捲風。
現在整個企劃部裡怨聲載道,簡直比活在地獄裡還痛苦。
「找時間我會跟他好好解釋清楚,我想應該很快就沒事的。」忻蕾樂觀笑。
林芳紀看著情同姊妹的忻蕾,堅定的說道:「我想天底下,再也沒有比你們更相配的一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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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見風回到家,將鑰匙往玄關櫃上一丟,整個人疲累得正要癱進沙發之際,突然發現沙發上坐著一個身影。
他渾身一僵,繃著嗓子問道:「你來幹什麼?」
「見風,你在生氣?」
聽到她輕柔的聲音,幾乎一下就擊潰雷見風好不容易豎立起來的堅強防衛。
他抿著嘴,許久沒有開口,氣中瀰漫著一股沉滯的死寂,偌大的公寓像是突然凝了一層霜。
忻蕾看著那張熟悉的陽剛面孔,臉上疏冷的表情卻像是陌生人,讓她忍不住心口一擰。「拜託你說句話,我們必須好好談一談——」
「談什麼?工作?還是你跟李甚洋的浪漫晚餐?」他遽然抬起頭冷冷打斷她,冰冷的眸中隱約有一簇火焰跳躍。
「如果這讓你覺得不舒服我道歉,但我跟他只是同事之間的情誼,跟他一起吃晚餐並不代表什麼。」
「你為什麼不誠實一點,坦白承認你已經變了心?」
變心?這是繼他控訴她給他戴了綠帽後,又一個可怕的指控。「我沒有,你不能用這種莫須有的罪名指控我。」她傷心的說道。
「那你要如何解釋為什麼單獨跟李甚洋吃晚餐?」雷見風的眼神表明不相信。
「我那天是被氣昏頭才會答應他的邀約,但我真的只當李甚洋是普通朋友。」
她眼底的淚光,讓人縱使有顆鐵石心腸也會軟化下來。
看著她美麗的臉龐、令人憐愛的帶淚雙眸,雷見風發現自己雖然一再遭受背叛的打擊,卻還是無可救藥愛著她。
打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經陷落,成為她愛情的俘虜,過去那個果決強勢的雷見風,再也回不來了。
「相信我!」她眨著微濕的眼睫,看起來楚楚可鄰。
他遽然轉身走到窗邊,想藉此冷靜腦中紛亂的思緒。
「我們別吵了好嗎?」
突然,一雙柔軟的纖手自背後環住雷見風。
他渾身一僵,驕傲不容許他輕易低頭,但心卻早已不由自主臣服在她的溫言軟語中。
感受著她馨香的氣息、溫暖的體溫,雷見風心裡有個聲音告訴自己!再給她一次機會,只要再一次他就會徹底死心!
「後天是我的生日,一起吃晚餐好不好?」忻蕾將臉頰貼在他的背上,感受著他身上的溫度與氣息。
背後傳來她輕柔深情的聲音,撼動著他的心。
雷見風沒有答腔,但他心裡明白,他已經又一次無條件臣服在她的溫柔中。
轉過身,他伸手將她緊緊擁進懷裡,像是怕她隨時會消失不見似的。
他自胸腔裡發出悠遠的歎息。「別離開我,你知道我承受不了的——」
忻蕾從沒看過強勢果斷的他出現過那樣的眼神,那樣脆弱、那樣無助,就像個即將失去心愛玩具的孩子似的。
不知怎麼的,她的眼底突然有種莫名的熱氣冒上來。
「傻瓜——」她心疼輕斥道。
傻瓜?他自嘲一笑!他確實是個執迷不悟的傻子。
她仰頭望進他眼底,想看清隱藏在幽暗深處的真實情緒。
「你又胡思亂想了。」她蹙起眉頭。
「但願我是。」他啞聲低語,眼中有種難懂的哀傷。
被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憂傷給怔住了,她凝望著他久久回不過神來。
「你應該多笑的。」她伸手輕撫著他臉上剛硬的稜角。
像是順應她的要求,他緩緩揚起一抹久違不見的笑容。
「生日想怎麼慶祝?」他溫柔間道。
「只要能跟你單獨吃頓晚餐就夠了,其餘的我什麼也不要。」忻蕾搖搖頭。雷見風將她輕撫他臉孔的柔軟小手貼上胸口,溫柔凝望著她。「你放心,一切由我來安排!」此刻,雷見風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他要給她一個與眾不同的生日。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19 00:03:00
第八章:
一整天,辦公室裡的氣氛好得不得了,每一吋空氣似乎都瀰漫著春天的氣息。
不止林芳紀,就連辦公室裡每一個人都發現了,幾天前瀰漫的一片低氣壓突然消失無蹤,久違的春天再度來臨。
用不著猜,每個人都知道總監跟忻蕾又和好了,也就是說,他們苟且偷生的日子終於結束,好日子又要來了。
忻蕾臉上掛著好心情的笑容,昨晚終於睡了一場幾天以來的好覺,此刻她正埋首電腦前忙碌著,眉宇間儘是掩不住的甜蜜。
而一早就放在她辦公桌上的玫瑰,也被她親手放回李甚洋桌上,她想,這樣的拒絕夠明顯了,他應該懂她的意思。
為了今晚的生日晚餐,她比平常更專心工作,不願任何事耽誤了今晚重要的約會。
但即使如此,在忙碌的工作中,她還是不小心出神了幾次,就為了雷見風口中所說的:要給她一個驚喜。
到底是什麼樣的驚喜?一束鮮花、一頓浪漫晚餐、還是一份出其不意的禮物?忻蕾實在猜不到雷見風會怎麼安排今晚。
今天的雷見風行蹤神秘,打從早上上班時間露過一次臉外,一整天完全不見他人影,據其它人說,他不到中午就離開公司了。
他去哪兒了?安排給她的驚喜嗎?
越想,忻蕾越是期待,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間,她急忙收拾桌上的東西,想先趕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
突然間桌上的電話響起,她順手接起。
「準備好了嗎?」
她還沒開口,電話另一頭已傳出雷見風的醇厚嗓音,讓她心頭為之一悸。
「正準備下班,我要回家先換個衣服。」她可不希望穿著白襯衫、黑色窄裙赴今晚的生日約會。
「七點,老地方,不見不散。」他簡短說完這句話,隨即掛了電話。
老地方就像是他們之間的暗號,那是一間他們彼此都很喜歡的餐廳,溫馨寧靜。的氣氛讓他們剛交往時每個週末幾乎都會到那報到。
他的神秘讓忻蕾更加迫不及待,拎起皮包正要轉身,冷不防李甚洋卻突然叫住了她。
「蕾蕾,你要走啦?」李甚洋一臉驚訝。「怎麼?你今天有事?」
「今天是我生日,要跟總監一起吃晚餐。」她微笑,臉上滿是掩不住的甜蜜。
看著她臉上的甜蜜,李甚洋眼中閃過一抹光芒,卻隨即斂進深沉的眼底。「這樣啊,那就算了,這案子我自己想辦法解決好了——」他欲言又止,最後勉強一笑說道。
忻蕾原本已經打算跨出去的腳遲疑好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收了回來。「有什麼問題需要幫忙嗎?」
一提到工作,忻蕾天性中的責任心像是被制約似的。
「還不是『威斯基』的案子。」李甚洋歎著氣抱怨。「沒想到那些老美那麼難搞,這麼要求細節,總有一天會被他們搞死——」
這抱怨聽起來不太有禮貌,但忻蕾還是笑了笑沒有針對他的語氣多說什麼。「其實美方一直相當配合,只是他們做事情比較謹慎,說穿了就是一板一眼不知變通;哪裡有問題?我看看能不能幫得上忙。」
「喔,在這裡。」李甚洋立刻將一大本企劃跟資料放到她桌上。
放下皮包,忻蕾立刻埋首在一大疊的文件資料中,邊跟他討論起來。
「這樣會不會耽誤你晚上的約會?」李甚洋貪婪地盯視她專注審視的側臉,故作擔心的問道。
「沒關係,這只是個小問題,修改一下就好了。」她頭也不抬的說道。
「你愛總監嗎?」
李甚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忻蕾愣了下,抬起頭望著身旁的他,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綻開一抹堅定的笑。
「我很愛他。」
李甚洋看著她的眼神、她臉上的表情,嫉妒中多了一份不服輸的不甘。「甚至連接受我的可能都沒有?」他故作輕鬆的問道。
「甚洋,你很好,但我心裡已經容納不下其它人了。」忻蕾認真的說道。
「嗯,我懂了。」李甚洋點點頭,但心裡卻從沒打算認輸過。
只要他順利拆散忻蕾跟雷見風,往後他有的是機會趁虛而入,他太瞭解女人在失意中有多麼脆弱需要依靠與安慰——他胸有成竹的一笑。
忻蕾將注意力轉回眼前的資料上,針對美方有異議的企劃內容做了修改,她輕鬆的正打算離開,原本站在辦公室門邊的李甚洋卻突然彎下腰,發出痛苦的呻吟。
「你怎麼了?」忻蕾大吃一驚,趕緊扶起他。
「我的胃好痛——」李甚洋一臉痛苦的表情。
「怎麼會這樣?」忻蕾焦急起來。「我立刻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胃潰瘍是老毛病了,只要回家吃個藥就行了。」李甚洋扭著臉,艱難的搖搖頭。
「你這樣子我怎麼能放心?」善良的忻蕾當然不可能丟下他不管。「我叫計程車送你回家。」
「這——怎麼行?你不是跟總監約好了吃——晚餐——」李甚洋虛弱的說道。
「你情況緊急,總監會諒解的。」忻蕾無法顧及那麼多,只想盡快送他回家。
「對不起,耽誤你重要的約會——」李甚洋裝出一臉歉疚。
「沒關係,別多說話,我扶你下樓。」
向來善良熱心的忻蕾根本沒想到,這是一個存心毀滅她跟雷見風感情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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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謐的餐廳裡,輕柔的音樂流洩在每個精心佈置的典雅角落。
一個高大的身影端坐在窗邊,不時低頭看著手上的表,眼神中洩露出不安與焦急。
都快八點了,忻蕾怎麼還沒來?會不會塞車了?還是路上出麼什麼事?
種種的揣測讓他幾乎坐立難安。
「雷先生,您的客人到了嗎?」餐廳的經理第三次前來關心詢問道。
看著等在一旁無聊打呵欠的幾個小提琴手,以及幾乎快被玫瑰花給淹沒的餐廳,還有桌前幾盞隨風搖曳、微弱得像是隨時快熄滅的燭光,他的心越發忐忑不安起來。
「應該快來了。」他完全沒有把握的回道。
「那就好。」經理客氣的眼神裡隱含著一絲同情,又退回廚房裡要廚師先把爐火關掉。
依他看來,今晚恐怕不會開火了。看多了男人向女人求愛的場面,眼看離約定的時間都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女主角都還沒出現,擺明了是不會來了。
可惜了這麼一個高大英挺的男人,竟然也會被女人放鴿子——餐廳經理惋惜的搖搖頭,又退了下去。
被雷見風包下一整晚的餐廳空無一人,只有他一個人孤單等候的身影,襯托著週遭精心佈置的一切,顯得格外落寞與孤寂。
為了這場生日晚餐,他從中午就悄悄離開辦公室,忙著指揮、安排這場生日驚喜,但等待的主角卻遲遲沒有出現。
向來急性子的雷見風從七點一分開始,打了不下數十通電話,卻始終沒有聯絡到忻蕾,她就像水蒸氣一樣,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除了等待,他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雷見風被餐廳裡靜寂得近乎詭異,以及週遭不時投來的目光壓迫得幾乎窒息,就在他幾乎放棄之際,突然間,擱在桌上的電話響起。
他驀地一喜,急忙接起。「蕾,你在哪——」
「找忻蕾嗎?」電話另一頭傳來的,卻是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
「你是誰?」
一股失望攏向雷見風,連帶讓他口氣也冷了下來。
「裴雅莉。」對方大方報上名字。
「我不認識你。」雷見風語氣冰冷說道。
「沒關係,只要我認識你、認識你的女朋友就夠了。」她的話意中透露出一絲不尋常。
「你想做什麼?」雷見風警戒問道。
「想看出好戲嗎?」裴雅莉不答反問。
「你在玩什麼花樣?」他不認識這個女人,但直覺告訴他,這人來意不善。
「玩花樣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女朋友。」
一提到忻蕾,雷見風渾身肌肉頓時緊繃起來。「你最好別動忻蕾一根寒毛。」雷見風以極森冷的語氣警告道,以為這是通綁架勒贖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裴雅莉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雷總監,你大概搞錯了,要動你女人寒毛的不是我,而是李甚洋。」
一聽到李甚洋,讓雷見風渾身頓時一繃。「什麼意思,你最好把話說清楚!」他失去耐性的低聲咆哮。
「別這麼激動,不然,你可會錯失這個寶貴的情報喔!」裴雅莉低聲笑著。
換作以前,雷見風才沒那個耐性聽她賣關子,但一牽扯到忻蕾,他就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弱者。「你到底想說什麼?」他忍著氣,壓抑的一字一句說道。
「如果你想看清楚你的女人是什麼的人,就到這個地址來親眼目睹吧!」
裴雅莉留下一串地址,隨即掛斷了電話。
望著剛剛寫下的地址,他心裡隱約知道,這一去可能會讓他原本平靜的世界天崩地裂,但他實在抵擋不住心底那個越來越大的懷疑。
突然間,雷見風站起身來宣佈道:「今晚到此為止,你們全都可以走了。」
正在打呵欠的幾個小提琴手,跟站在櫃檯的經理、服務生全都一臉不敢置信,卻也流露出幾許同情。
迴避那一雙雙探詢、疑惑的目光,他毅然轉身走出餐廳大門,跳上車子駛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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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後,車子已經來到他抄下的地址。
這是一棟新穎的公寓,有著時髦現代化的外觀,以及景觀極好的落地大窗,可以清楚看見每戶從落地窗透出的瞪光。
他抬起頭,還不明白在這裡可以看到什麼,突然間,他不經意一抬頭,看到二樓窗戶上映出一男一女的身影,正親密的靠在一起,讓他整個人如遭電殛般完全震懾住了。
那是忻蕾——他一眼就認出那個纖細的身影,相信自己就算閉上眼睛,還是能清楚描繪出她的身形、模樣。
他全身僵硬,宛如一尊萬年的冰雕,唯有黑眸燃燒著憤怒火焰,猛烈得像是足以將全世界給毀滅。
他仰望著那抹身影,許久無法移動、無法思考,心痛讓他胸口緊繃得甚至連呼吸都快停止。
她和李甚洋已經這樣多久了?!
原來,在她展露甜美的笑容背後,竟是偷偷跟李甚洋糾纏不清,甚至還在他特地為她準備生日驚喜的這天,光明正大跑來這裡跟她的地下情人廝混——
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一個一廂情願的傻瓜?還是玩弄在鼓掌間的棋子?
閉上眼,他竟然覺得心口像是被硬生生撕裂成兩半,如果心會碎,他相信自己的胸口早已千瘡百孔。
盛怒之下的雷見風根本沒細思這其中的不合理性,也沒發覺滿懷妒心的自己已陷入一個圈套中。
「他們這樣偷偷摸摸早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一個帶著冷笑的女聲驀然自背後傳來。
雷見風木然轉過頭,只見一個長髮飄逸、臉蛋算得上是漂亮的女人正掛著抹冷笑。
雷見風冷冷瞪著她,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微微瞇起眼。「我見過你!」
「沒錯,我是『萬像』的員工,在人事部工作,也是李甚洋的——前女友。」她嘲諷的一勾唇。
「難怪你知道我的電話。」他犀利的眸光一閃。
「我無意窺探你的隱私,只不過,我覺得這種事應該要讓你知道,我是出自一片好意。」她聳聳肩,神情不如嘴上說的那樣誠懇。
「難道你是想報復李甚洋?」雷見風驀地了然一問。
裴雅莉一驚,隨即緩緩綻開一抹讚許的笑。
「我聽過很多有關你的傳聞,你果然不是簡單的人物。」她坦白的承認道;「沒錯,我是想報復,他們兩人都是背叛者!」
「背叛者」這三個字狠狠剌痛雷見風的心,早在很久以前他就該面對現實,但一再姑息、逃避的結果卻是如今不堪的場面。
她終究還是背叛了他,雖然他不願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多希望眼前這一切只是場隨時會醒過來的夢,但——那樣深刻的痛卻如此真實。
「呵——她出來了!」
雷見風冰冷宛若千年寒冰的眸光,轉向踩著輕盈步伐而來的纖細身影,面無表情的臉上陰鷙得令人心驚。
他看到走出公寓大樓的忻蕾,微微瞇起眼。
至於一旁「好心」通知他的裴雅莉,早在不知何時已經悄悄隱身在一旁的角落邊,等著看一齣好戲。
但雷見風無暇理會裴雅莉,心裡只反覆迴盪著——這次,他再也不原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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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蕾心急的踏出公寓大門,準備趕往跟雷見風約定的餐廳。
剛剛一時心急竟然把手機忘在辦公室裡,再加上急著送李甚洋回來,她根本沒有時間打電話跟雷見風聯絡。
他一定等得急死了!忻蕾滿心愧疚的想道。
正當忻蕾快步走出巷外時,不經意一抬頭,卻驚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就矗立在眼前黑暗的窄巷中。
「見風,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意外驚呼道。
黑暗中那抹身影魁梧龐大,卻渾身散發著一股森冷氣息,半隱在黑暗中的陽剛臉孔看不清楚表情。
他怎麼會來了?又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
她轉頭望了眼公寓,一抹心慌與不安浮上眼底,擔心雷見風會誤會這一切,她很清楚雷見風有多介意她跟李甚洋扯上關係。
忻蕾驚慌倉皇的神情,看在雷見風眼裡卻成了不言而喻的心虛。
「你還打算繼續騙我多久?」從他口中吐出的話宛如寒冰,讓人不寒而慄。
「見風,你誤會了,其實今晚——」
「今晚你只想讓李甚洋替你慶生,我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跳樑小丑,活該被你耍著玩?」
「拜託,你明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忻蕾焦急地想解釋。
「那事實到底是什麼?你就喜歡玩這種腳踏兩條船的遊戲?還是你有殘忍的天性?」他一步步逼近她。
「不,不是這樣的!」忻蕾一步步往後退,拚命搖頭。
他的手恨不得掐上她美麗的頸子,狠狠報復她的背叛,但看著眼前這張如此令人著迷且無辜的臉龐,他竟還會覺得於心不忍。
他的雙拳在身側握得死緊,心痛得遽然背過身去。
「見風,求你聽我說——」忻蕾努力收回浮上眼眶的淚,試圖想去碰觸他。
「別碰我!」他發狂似的怒吼一聲,冷然瞪視她的黑眸像看陌生人。
「見風——」
雷見風閉上眼,聽著她柔軟好聽的嗓音喚著他的名字,苦澀中夾雜著心痛,像是被刀狠狠切成了兩半。
那是痛嗎?苦痛交錯的複雜情緒中,他早已分辨不清,只感覺得那道撕裂的縫越來越深、越來越長,像是永無止境。也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他在心裡舍下對她的最後一絲眷戀,一言不發的轉身衝向車子,以最快的速度發動引擎狂踩油門,車子宛如火箭般衝了出去,只留下忻蕾一人心碎地站在原地哭泣。
一路上他宛如不要命似的狂飆,黑暗中他的視線幾乎看不清,卻分不清是因為天色太黑,還是太心碎——
他隨意選上一間pub,毫不猶豫的停下車衝了進去。
「給我一杯最烈的酒。」
他坐上吧檯繃著嗓子朝酒保說道。
酒保奇怪的看他一眼,轉身從酒架上拿了一瓶伏特加,取出玻璃杯倒了一杯。
「加水、加冰塊?」
「不必!」他現在需要強烈的麻醉。
雷見風將完全叫不出名字的酒狠狠一口灌進嘴裡,強烈灼熱的液體像是會腐蝕胃腸,卻讓他絲毫沒有半點感覺。
「再給我一杯!」用力將空杯往吧檯上一放,他粗聲吼道。
「先生,這酒很烈,喝太多會醉的。」酒保好心的提醒他。
「少囉唆,給我酒!」眼前,唯有藉酒才能麻痺自己。
酒保打量了一下他魁梧的身軀,以及擱在吧檯上的結實巨拳,識相的趕緊又倒了一杯酒給他。
他端起酒一口氣喝個精光,恨恨抹著自嘴角流下的酒液,又大嚷嚷著。「再一杯!」
酒保小心翼翼的替他倒酒,看他喝酒的表情痛苦得簡直像喝農藥一樣,分明不是喝酒的料,怎麼喝起酒來像不要命似的?!
正在酒保暗忖間,突然見雷見風把空杯子往桌上一放,酒保從沒見過有人把烈酒當水喝,深怕他還沒走出這道門就先醉倒,只好冒著生命危險勸道:「先生,你最好別再喝了——」
聞言,雷見風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凶神惡煞的吼道:「你最好別多管閒事!」
酒保頓時噤口不敢再多話,乖乖的將他的杯子倒滿,就怕擱在眼前那顆拳頭會隨時飛到自己身上來。
不過,卻還是忍不住在心裡直嘀咕——喝了四杯純伏特加,他能走得出這道門才有鬼!
才這麼想著,就見那堵龐大得不可思議的身軀遽然站了起來,隨手掏出一張大鈔,便沉著一張臉轉身走了出去。
酒保目瞪口呆的目送著巨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許久才回過神來,不敢置信的望著雷見風離去的背影。
走出pub,迎面而來的冷風吹醒了雷見風些許的神智,雖然身體在酒精的麻醉下似乎再也不聽使喚,但腦子卻依然無比清醒。
真可悲啊,即使親眼目睹她的背叛,他卻還是如此眷戀著她,想到她依然心痛無比——
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喝個爛醉,讓自己永遠都不要醒來。
但偏偏,心口的痛卻像火一樣烙在胸口,始終那麼清晰。
如果可以,他希望就此醉到死——
醉到,感覺不到撕心裂骨的痛!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19 00:03:15
第九章:
短短幾天的時間,忻蕾瘦了一大圈。
因為自從那天晚上以後,雷見風宛如從世上消失似的,不但沒有來公司上班,就連打電話也都找不到他的人。
沒有人知道雷見風到哪去了,他甚至連假都沒有請,就這樣突然失去了蹤影。
擔心的忻蕾每天下了班就到他家樓下,但總是等了一整晚也等不到他回來。
她知道雷見風一定是誤解她了,但他的失蹤卻讓她連解釋的機會也沒有。
忻蕾懷著焦急的心情過了幾天,無意中,卻聽到辦公室裡開始傳出一些捕風捉影的耳語。
「聽說最近有人看到總監在東區某間pub出入——」
「聽說好像是去買醉,一個人坐在吧檯邊拚命灌酒——」
「聽說——」
太多的聽說,把忻蕾原本已經夠紛擾的心緒攪得更亂了,尤其是只能聽著不知是真是假的傳聞四處飛,卻無法親口向他證實,更讓她只能暗自焦急。
坐在隔壁辦公桌的林芳紀,自然也看得出這幾天來忻蕾的鬱鬱寡歡。
「忻蕾,你還好嗎?」林芳紀小心翼翼的開口。
落寞出神的忻蕾驀然拉回思緒,卻連一個牽強的笑都擠不出來。
「你……有沒有聽到一些總監的傳言?」林芳紀忍不住問。
忻蕾幽幽地道:「關於總監買醉嗎?」
「還、還有!」林芳紀幾度迭言又止。
「還有什麼?」忻蕾狐疑地蹙起眉。
林芳紀不知道該不該說,畢竟這只是傳聞,誰也無法證實這個消息的可靠性,「萬一這只是個謠言——
「芳紀,請你老實告訴我,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聰明的忻蕾立刻就看出林芳紀肯定知道些什麼。
「聽說,總監身邊好像出現另一個女人……」林芳紀小心觀察她的表情,囁嚅說道。
另一個女人?!忻蕾的笑容頓僵在臉上,心口像是被巨槌狠狠撞擊了一下。
「不可能!」她不相信,雷見風不是那種人!
「我也不相信,這一定是謠言,你聽聽就算了,千萬別放在心上。」林芳紀忙不迭點頭。
忻蕾當然不會將這些不可信的謠書當真,但望著桌上的資料,一個個的字卻在眼中模糊了。
林芳紀看著突然靜默下來的忻蕾,忍不住罵起自己的大嘴巴,明知道兩人的感情出了問題,她還雞婆的製造事端。「忻蕾,你沒事吧?」她小心翼翼問道。
「沒事。」忻蕾堅強眨回眼底的淚。
「那就好!」林芳紀暫時鬆了口氣。「那我先走囉。」
「嗯,明天見!」
揮別了林芳紀,忻蕾再也無心工作,只能藉由收拾東西平復心中紛亂的情緒。
雖然她表面佯裝不在意,也極力說服自己不該懷疑他,但心中卻像是被投下一塊大石,掀起了陣陣的波濤。
不,她不該懷疑,她要相信雷見風——她再三告訴自己。
他們不是不合適,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把誤會解釋清楚、學習信任彼此,眼前她該做的,是努力彌補兩人之間那道裂痕。
畢竟她是那麼愛他,愛到已經無法失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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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雷見風失蹤五天之後,忻蕾終於找到了他——就在眾人傳說中的那間酒吧。
沐浴在一片煙霧中的魁梧身影看起來竟是那樣的孤寂,忻蕾站在幾步外,甚至不敢確定這就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意氣風發的雷見風。
「見風?」她試探喚了聲。
聞聲,雷見風龐大的身軀明顯一僵,一張毫無表情的臉慢慢轉了過來。
「你來幹什麼?」他冷凝著臉,收回目光逕自往嘴裡灌酒。
「我擔心你。」她輕聲說道。
「你放心,我好得很。」他譏諷的勾起唇。
他發現沒有她,其實日子也能過,酒能暫時麻痺感覺跟思緒,讓他忘卻所有的痛苦。
「為什麼這麼多天沒到公司上班,甚至——避而不見?」
「還不明白嗎?」他抬起已略帶醉意的眸對上她。「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
從他口中親耳聽到這句話,她整個人如遭雷殛,震懾得完全無法動彈。
「這是什麼意思?」她顫著唇開口,想確定卻又不敢面對真相。
「或許,這句話你早就想說了,只不過我比你誠實一點罷了!」他搖晃著酒杯裡琥珀色的酒液。
「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那天晚上真的是個誤會,李主任他因為胃病突然發作我才——」
「相信?」他遽然打斷她,發出粗嘎的笑。「一個背叛愛情的人,還有資格談信任這兩個字嗎?」
「我沒有——」
「見風。」
一個突如其來的柔媚聲音打斷了忻蕾的話。
忻蕾愕然一轉頭,對上了一雙精明的嬌媚眼睛。
她錯愕的打量起眼前艷麗的女子,對方也以勝利者的姿態冷睨著她。
女子穿著一襲黑色的緊身洋裝,襯托出窈窕的好身材,一雙手甚至親暱的擱在雷見風的肩膀上,曖昧的來回撫動。
盯著那雙美麗的纖手,忻蕾的心口緊繃、呼吸困難。
她所認識的雷見風是個一板一眼,絕不會跟女人糾纏不清的人,但他卻沒有揮開那雙大膽的手,可見,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尋常。
看著相互打量的兩人,雷見風臉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多荒謬的場景啊!李甚洋搶走了忻蕾,而李甚洋的女人卻找上了他雷見風——他仰頭發出嘲諷大笑。
「見風,這位是——」忻蕾聽見自己的聲音毫無意識地脫口而出。
「喔,我幫你介紹一下,她叫裴雅莉,李甚洋的前女友。」雷見風大方的介紹道,依然縱容那雙手親密貼在他身上。
「甚洋的前女友?」忻蕾愣了下。
「沒錯,為了你,李甚洋不惜拋棄她。」雷見風冷笑斜睇著她。
「那你們……又是什麼關係?」忻蕾鼓起所有的勇氣,才總算問出口。
「我們?」雷見風低沉的笑起來,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滿不在乎眼神瞅著她。「你說呢?」
她說?她能說什麼?從他們兩人的親暱舉動看來,再笨的人都可以猜出他們的關係。
這就是他的決定?毫不眷戀的跟她說再見,給了她一句「結束了」就此斬斷這份感情?
如果眼前還有什麼她可以做的,她想,那就是離開他的視線,不再被他的冷漠傷害。
「我懂了。」忻蕾苦澀點點頭,深深看了他最後一眼,想將雷見風的模樣牢牢嵌進腦海裡。
就算到了這一刻,她發現自己還是無法讓自己停止愛他。
忻蕾哀淒的緩緩轉身,在身後那雙幽深難測的黑眸注視下,一步步走出酒吧。
雷見風遽然轉身將吧檯上的酒一口狠狠灌進口中,近乎痛楚的灼熱彷彿炙穿他的五臟六腑,痛得甚至鑽進了骨頭裡。
看著逐漸遠去的身影,雷見風擱在吧檯上的手驀然收緊,用力之猛幾乎將手中的酒杯捏碎。
「見風!」裴雅莉一雙帶有幾分勝利者姿態的手,佔有的攀上他的肩膀。
「走開!」他從喉嚨裡發出低吼。
「什麼?」裴雅莉沉浸在報復的快感中,一時還沒回過神。
「滾出我的視線!」雷見風狂亂的發出巨吼。
像是這一刻才認清雷見風不是能任她擺佈的復仇棋子,裴雅莉白著臉連退了幾步,看著他搖搖晃晃的起身衝出去。
衝到酒吧門口,雷見風的手緊握著門框,阻止幾乎想上前追回忻蕾的自己。
看著忻蕾被風吹亂一頭長髮,顯得那樣纖弱而落寞的背影,雷見風的心像是被什麼緊緊揪住了。
但他告訴自己,就到此為止吧!在他們都還能理智說再見的此刻,讓他們好聚好散。
但他心裡比誰都清楚,付出的愛再也回不了頭——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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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蕾宛若一具遊魂般走在夜晚的街頭,夜黑風冷,卻完全沒有半點感覺,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只剩下沒有意識的軀體漫無目的往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到了哪裡,直到整個人撞進一堵胸膛裡,逼得她停下腳步。
「蕾蕾,是你——咦,你怎麼哭了?」
忻蕾抬起頭,在朦朧淚眼中看到李甚洋詫異的臉孔。
她哭了?忻蕾木然摸了下自己的臉龐,發現臉上不知何時爬滿了淚水,在夜風中冰涼得幾乎快凝成了冰。
「你怎麼還在公司?」她發現自己競不知不覺走到公司樓下了。
「剛忙完,正準備回家。」李甚洋緊盯著她,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忻蕾擦乾眼淚、平復了情緒,仰起頭平靜望著他。「裴雅莉是你的女朋友?」
李甚洋一驚,意外她從何得知這件事,隨即又恢復了鎮定。「蕾蕾你別誤會,我跟她已經分手,現在沒有任何瓜葛了。」他極力撇清關係。
忻蕾的心口一涼!雷見風說的果然是真的。
「你為了追求我而拋棄她?」她艱難問道。
「我——」他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辯解。
「你知道嗎,她現在跟見風在一起,他們——」說著,她的聲音突然哽咽了。
裴雅莉跟雷見風在一起?!李甚洋大吃一驚。
但略一思索,李甚洋立刻猜出依裴雅莉的個性,肯定是想藉由雷見風報復他、報復忻蕾,但誰在乎呢?只要忻蕾能投進他懷抱,他什麼也不在乎。
而且,往後忻蕾只要有他就夠了,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徹底將雷見風從心底忘掉,不留一絲痕跡。
他突然大膽抱住了她告白。
「蕾蕾,其實早在你進公司的第一天,我就喜歡上你了,就算辜負裴雅莉,甚至製造你跟雷見風的衝突我也在所不惜。」
製造她跟雷見風的衝突?!
忻蕾一驚,奮力掙脫出李甚洋的懷抱,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他。
「你的意思是說——一直以來,你所做的種種舉動,全是為了製造我跟見風不合?」
「沒錯,那是因為我實在太喜歡你了,為了你甚至可以不擇手段。」
「我一直把你當成朋友……」她痛心的喃喃說道。
她從不懷疑他對她的好是別有企圖,甚至連雷見風對他們有懷疑、有不諒解,她也不曾對他有過一絲埋怨!
沒想到,到頭來她卻因為自己的真心信任而失去了一切。
「我不要當什麼朋友,我想要得到你,讓你成為我李甚洋的女人!」李甚洋激動緊握她的纖臂道。
忻蕾緩緩抬起眸,靜靜望著他。「甚洋,我們是不可能的。」在這極度絕望而痛心的時刻,她的情緒反倒平靜下來。
「為什麼?我哪一點比不上姓雷的?」李甚洋臉上出現一抹不甘的妒意。
「你或許比他好,但我愛的人不是你。」她苦澀搖搖頭。
「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不會改變的事。」李甚洋壓根不相信這種愛情神話。
「不,你錯了,一旦真心愛上一個人,是永遠也不會改變。」就像除了雷見風,這輩子她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
忻蕾堅定認真、卻又全然心碎的複雜神情,竟刺痛了李甚洋的心。
李甚洋震懾望著眼前這張美麗可人卻無比堅定的臉龐,像是被狠狠重擊了下。
他從不喜歡失敗,也從沒得不到手的東西,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認,他輸了——輸給他從不相信的愛情。
李甚洋終於放開雙手,心酸的苦笑著。「你一定很恨我。」
「不,這或許是上天的安排,我誰也不怨。」
她終於知道,她和雷見風之間是一場錯誤。
他們那麼快就認定了彼此,甚至沒有考慮到彼此之間的差異,現在她才終於領悟——他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李甚洋說得對,她跟雷見風根本就不合適,他們只是太盲目、太衝動,滿心以為這就是真愛——
卻沒想到,到頭來才發現這只是一場錯誤,不但傷了他,也讓自己傷痕纍纍、一顆心殘缺不全。
他們全是這場錯誤愛情中,無辜的受害者啊!
忻蕾緩緩轉身,此刻只想找個地方靜一靜,想想未來該怎麼走。
「你會回到雷見風的身邊嗎?」
忻蕾停下了腳步,靜默許久,久到李甚洋以為或許一輩子都得不到她的答案之際,她終於幽幽吐出一句。「不,我有我該去的地方。」
李甚洋看著忻蕾纖弱的背影,才終於升起一股後侮之意,他發現自己真的做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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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預兆的,忻蕾在短短兩天之內就提出辭呈,離開工作半年的「萬像」。
企劃部上下立刻陷入一陣愁雲慘霧中,愁的是以後恐怕再也沒好日子可過了,慘的是離奇失蹤好幾天的龍捲風竟然再度回來上班。
企劃部之花忻蕾走了,而雷見風終日冷著一張臉,每個人都隱約猜出是怎麼一回事——這對美女與野獸的組合吹了!
雖然這對極不搭調的組合跌破不少眼鏡,但每個人隨後也打從內心祝福,畢竟好日子沒人不喜歡過,偏偏好景不常,才短短幾個月時間兩個人就分道揚鑣了。
雖然大家沉浸在哀悼好日子已成追憶的低靡氣氛中,但日子還是要過。
漸漸的,日子幾乎恢復成像過去一樣,每天照例有人排隊進龍捲風的辦公室挨罵,上班就像上戰場,不知道下一刻還有沒有命吃便當。
「混賬,這種東西你也敢拿出來,你是存心找死嗎?」
比起幾個月前,如今雷見風罵人的火氣是有增無減。
雖然表面上他看來一如往常,依然每天早到晚退、依然每天咆哮摔企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少了一塊,原本的完整,已經因為忻蕾的離去而殘缺不全。
「還不滾出去?下班前修改好給我。」
他怒目咆哮,嚇得不知第幾號可憐犧牲者連滾帶爬的衝出去。
一等門關上,他憤怒的臉孔慢慢垮下來,頹然閉上眼睛,他將自己深深埋進柔軟的沙發椅裡,像是想藉此沉澱無來由的紛亂思緒。
突然間,一張美麗可人的笑臉倏地浮上腦海,明明是閉著眼,但她的影像、她的氣息、她的體溫卻如此真實浮現眼前,就像她從不曾離開。
她離開多久了?半年?還是一年?
她離開半年多了——
打從在聖誕晚宴上與她初見的第一眼開始,這一年多來他歷經了一次刻骨銘心的愛情,痛徹心扉的背叛、以及行屍走肉的生活——
「該死!」雷見風狠狠低咒了一聲。熬過了令人煩躁的夏天,以及令人倍感消沉的蕭索秋天,這百來個不算短的日子,為什麼心還是這麼痛?
此刻,他發現自己竟還是該死的想她,想她的模樣,現在又是在哪裡、過的好不好?她現在應該過得很幸福吧——
他在心底苦澀的想,有了李甚洋的體貼呵護,她肯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絕對比跟他在一起好多了!
或許,他們早已經結了婚,甚至準備迎接孩子到來了——一想到這裡,他就覺得心痛難耐。
如今的他,渾渾噩噩的幾乎只剩一具空殼,除了會呼吸、會動,他甚至懷疑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知覺。
眼前唯一能讓他感覺自己還活著的,只有工作。
雷見風拋開這些惱人的思緒,麻木的繼續埋首在工作中。
直到夜深,他揉揉眼、伸展了下疲憊的四肢,公式化的開始收拾東西下班。
提起公文包,他慢慢走出公司大門,不經意一抬眼,發現不知何時街上已瀰漫著濃濃的聖誕節氣氛,璀璨的燈光、紅綠交錯的裝飾,像是又將他的回憶帶回一年前,那個初見忻蕾的聖誕夜——
一股苦澀夾雜著酸楚的複雜感覺湧上心頭,他攏緊黑色毛料外套,卻怎麼也阻擋不住滲進心底的空虛與寂寞。
在燈光點綴下的夜色朦朧,他慢慢走向對街的咖啡店想買杯咖啡,或許用杯咖啡企圖溫暖冰冷的心靈不是個高明的主意,卻是此刻唯一能給自己的安慰。
當他拉開玻璃門正要步進店內時,竟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迎面走來。
他瞇起眼,口中緩緩吐出他恨不得從記憶中抹除的名字。
「李甚洋?」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19 00:03:41
第十章:
「是你?!」
乍見雷見風,李甚洋臉上也難掩詫異。
「真巧。」雷見風心裡五味雜陳。
他下意識看了眼他身旁,並沒有發現忻蕾的身影,一時之間,他竟說不出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
事實上,打從忻蕾離開後,李甚洋也跟著離職了,雖然沒有人知道為何李甚洋會離職,也沒聽過任何人談論過關於李甚洋相忻蕾的任何消息,但雷見風心想,他們必定是為了遠離這場風暴,低調的在一起了。
「好久不見了!」
「嗯,最近還好嗎?」雷見風不知是何滋味的問道。
兩個男人站在十二月的寒冷街頭客套寒暄,卻是各懷心思。
兩人言不及義的聊了一下近況,雷見風得知李甚洋現在在另一家廣告公司擔任行銷組長,工作顯然不如在「萬像」風光,失意與落寞全寫在臉上!
不,他實在想太多了,擁有了忻蕾,李甚洋這輩子大概再也沒有遺憾了吧?!
「抱歉,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先走了。」不知怎的,面對眼前的李甚洋,雷見風竟突然有種亟欲逃開的衝動。
「後會有期了。」李甚洋客套點了點頭。
雷見風轉身大步走出店門外,帶著濕意的寒風迎面吹來,卻彷彿吹醒了壓抑已久的思念,忻蕾的模樣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清晰得讓他的心口再度隱隱作痛。
站在咖啡店門口,李甚洋看著高大魁梧、卻透露著一股失落與孤寂的背影,第一次覺得有罪惡感,像是被千萬根針扎進心裡一樣。
「等等!」李甚洋衝動的突然開口。
「我想,有件事我該告訴你。」
雷見風渾身一僵,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他不想聽任何有關他們之間的事,卻管不住想得知忻蕾消息的衝動。
「關於你跟忻蕾嗎?」他苦澀得連有風度的笑都擠不出來。「要結婚了?」
結婚?難道雷見風以為他跟忻蕾在一起?「不,自從我離職後就再也沒見過她了,怎麼可能跟她結婚?」
「你沒跟忻蕾在一起?!」雷見風遽然回頭,眼睛犀利的一瞇。
「你惡習不改,又把她給拋棄了?」
話畢,雷見風放在身側的拳頭已經握了起來。
李甚洋沉默良久,就在一顆拳頭幾乎快按捺不住飛上他的臉之際,他終於開口了。「不,其實忻蕾從頭到尾都沒回應過我的追求,一切……都是我製造出來的假象,只是為了把她從你手中搶過來罷了。」
事實證明,他成功的拆散了他們兩人,但他卻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覺得自己這麼失敗過!因為他從來就沒有得到忻蕾的心。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最好把話說清楚!」雷見風激動的一把揪起李甚洋的衣領,思緒快速流轉,卻理不出個頭緒來。
「我承認我卑鄙了點,但全是因為太想得到忻蕾了,所以才不擇一切手段。送花、製造我們之間的曖昧,甚至在她生日那天故意佯裝胃痛,讓她送我回家!」
李甚洋說到這裡,雷見風已經完全懂了!
他誤會了忻蕾!
就在他冠冕堂皇的指責她、懷疑她的時候,卻沒有想到已經一次又一次深深傷害了她!
雷見風震懾鬆開手,腦中一片空白,事實的真相像是顆炸彈,讓他原本平靜的世界一夕之間崩塌了。
天啊,他做了什麼?
他永遠也忘不了當忻蕾說「我懂了」這句話時心碎的眼神,這麼說,要不是忻蕾如此心灰意冷,怎麼會就這麼頭也不回的離開?!
是他!都是他的不信任毀了這段感情,他太急著保護怕受傷害的自己,卻完全不肯多花一點心思想一想,還讓嫉妒蒙蔽了他的理智。
從頭到尾,他只是個盲目而愚蠢的混蛋!
「你!趁我還能控制自己之前快滾!」雷見風緊握雙拳,從喉嚨中發出悶吼。
李甚洋臉色一變,遲疑了幾秒,隨即快步轉身離開。
李甚洋走了兩步,突然停下腳步,低聲說了句。
「我!很抱歉!」隨即快步離去,最後終於消失在霧氣朦朧的街頭。
抱歉?雷見風痛苦的捧住頭,一句抱歉能挽回什麼?
但他明白,最該譴責的人不是李甚洋,而是他自己,是他親手葬送這段感情,用最殘忍的方法逼走她。
雷見風茫然抬頭望著黑暗的街頭,腦中紛亂的思緒逐漸沉澱下來,心裡慢慢浮現一個念頭!
天涯海角,他都要找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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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蕾,你真的不打算回來?」
午後位於陽明山的某棟別墅裡,傳出男人無奈中帶著失望的聲音。
「爸,我真的好想回去看你跟媽咪,但,我還需要一段時間平靜。」電話裡傳來女子充滿歉意的柔細嗓音。
「都已經快半年了還沒平靜?你該不會是還愛著那個混球吧?!」男子坐在高級的白色沙發上,口氣中除了氣憤也有不捨。
「爸,我沒有!」
「沒有才怪!我是你爸爸,你心裡想些什麼我還會不清楚嗎?」
「爸,我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話筒裡傳出幽幽的歎息。
電話那頭不是別人,正是已離開台灣將近半年之久的忻蕾。
「唉!」忻父無奈歎了口氣,他又何嘗不瞭解看似乖順的女兒其實有多固執。「好吧,爸爸也不逼你了,你若想通了、想回家了,隨時撥通電話,知道嗎?」
「爸,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忻父坐在沙發裡,忍不住對著角落那台白色鋼琴歎起氣來。
時間怎麼過得那麼快?記得女兒昨天好像才坐在鋼琴前第一次學琴,怎麼才一眨眼的時間她就長大了,離他那麼遠!
「先生,外面有位雷先生說要見您。」
突然間,管家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冥思。
「雷先生?」忻父蹙起眉頭,他不記得自己曾認識過什麼姓雷的人。「他有說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事嗎?」
「那位先生說是為了小姐來的。」管家一五一十報告道。
「為了蕾蕾?」忻父腦中頓時警鈴大作。
難道會是他?他還敢來?!
「轟他走!」才說完,忻父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讓他突然改變主意。「等等,讓他進來!」
他倒想看看,讓寶貝女兒心碎的混蛋是什麼三頭六臂。
「是。」管家趕緊到大門口領客人進門。
幾分鐘後,管家領著客人進了氣派的客廳,一看到他,忻父眉頭蹙了起來。
「你是誰?」忻父犀利的眸光上下打量起眼前高大魁梧的男人。
「伯父,我叫雷見風。」
「你就是雷見風?」眼前這個男人,果然就是讓蕾蕾傷心得遠走美國的傢伙。「你還敢來?」
二話不說,忻父跳起來就往雷見風的臉上狠狠揮了一拳。
挨了結結實實的一拳,但雷見風不閃也不躲,剛毅的臉上更沒半點畏懼退卻,依然站得直挺挺的。
忻父氣呼呼的瞪著雷見風,手指隱隱作痛,但挨了一拳的雷見風臉色卻完全沒變。
雖然不情願,但他不得不承認,這傢伙跟他想像中的截然不同,看起來不像個渾球,倒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若不是這男人辜負蕾蕾在先,他或許對他還會有幾分欣賞。
「你是嫌蕾蕾躲得不夠遠嗎?」忻父氣不過的罵道。
「伯父,小蕾她在哪?」雷見風焦急追問道。
忻父從鼻子裡噴出不屑的冷哼。
「在哪?你有資格間這句話嗎?」
「我明白是我對不起小蕾,但請伯父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雷見風低聲懇求道。
「給你機會?你把蕾蕾的心都傷透了,你還有臉要我給你機會?」光想到蕾蕾心碎的模樣,他就恨不得把雷見風大卸八塊。
「伯父,求您告訴我小蕾的下落。」
突然間,雷見風高大的身子一屈,就這麼跪在忻父的面前。
「你、你這是幹什麼?」忻父倏地站起身,也慌了手腳。
他沒料到,這個看似驕傲偉岸的男人,竟然會為了蕾蕾在他面前下跪?!
「只要能見到小蕾,我願意做任何事!」雖然是跪在地上,但雷見風眼神堅定沒有半點矯情,教忻父不由得為之一撼。
這渾球倒是挺有誠意,好像沒他想像中的可惡!不對不對!他怎能這麼輕易就原諒他呢?
「現在你話說得倒挺好聽,那你為何當初要辜負蕾蕾?」
忻父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對雷見風如此誠懇的神情有些動搖,但他還是想知道,這個渾球當初為何傷透了他女兒的心,害得蕾蕾至今還不肯回到這塊傷心地。
「我們之間!發生了一些誤會,全是因為我的盲目跟嫉妒所造成的。」雷見風黯然說道。
「我應該賞你幾拳把你轟出這裡的!」忻父頓了一下,正色道:「但看在你還算誠懇的份上,我就不再計較,饒你一回,但也希望你別再來打擾我們家蕾蕾,你快走吧!」忻父不耐煩的擺擺手。
「不!我不起來,除非伯父願意告訴我小蕾的下落。」
一個高大魁梧的大男人跪在地上實在有損男子氣概,但雷見風顧不了那麼多,現在就算要他磕上十幾個響頭陪罪他也願意。
「你這渾小子,你已經把蕾蕾逼到英國去,還想!」忻父光火的正要開罵,卻發現自己竟說溜嘴了。
「蕾蕾在英國?她為什麼會到那麼遠的地方去?」雷見風焦急追問道。
「哼!全拜你之賜。」忻父一臉窘態,悻悻然冷哼一聲。
「我要去找她。」雷見風站了起來,眼中散發出堅決的光芒。
「找她?」忻父不以為然的冷嗤。「英國那麼大,你要上哪兒去找一個人?」這根本就是個天方夜譚。
「就算把整個英國翻過來,我也要找到小蕾。」
在他解開與忻蕾之間的誤會之後,他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回她,這回,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他了!
「小蕾不會見你的,你讓她傷心透頂,去了也只是白費力氣。」忻父幸災樂禍的冷笑,終於有機會替寶貝女兒出一口氣。
「找回所愛怎麼會是白費力氣?」雷見風眼神裡透著一股認真。
他不怪忻父對他的不諒解與刁難,畢竟是他鑄下這個無法原諒的大錯在先,但卻絲毫不影響他想找到忻蕾的決心。
「你!」忻父直想斥責雷見風的虛情假意,卻不由得被他眼神中的堅定決心給折服。
從女兒電話中仍傷透了心的口氣,他知道女兒至今還死心眼的愛著這個渾球,看樣子,這渾球似乎也愛著蕾蕾,他們倆有沒有復合的希望,似乎全掌握在他這老頭子手裡了。
忻父長久在商場打滾的老狐狸本性露了出來,心裡開始打著如意算盤!如果能讓女兒不再心碎,也能靠雷見風把他的寶貝女兒帶回台灣,未嘗不是個兩全其美之計……
見忻父久久不語,雷見風緩緩起身,恭敬的躬了個身,轉身準備離開。「謝謝伯父願意見我一面,打擾了。」
「我可以告訴你蕾蕾在哪。」忻父故作嚴肅道。
背後突然傳來的一句話,讓雷見風整個人為之一震。
「伯父?」雷見風倏地轉身,不敢置信的望著看不出情緒的忻父。
「但我有個條件。」忻父突然又冒出一句。
「就算有十個、百個條件我都答應。」雷見風情緒激動的應允道。
「把蕾蕾帶回台灣來。」
就只是把蕾蕾帶回台灣如此簡單而已?他還以為忻父會提出什麼嚴苛的條件刁難他。
「就只是如此?」他謹慎的求證。
「只有如此。」忻父若有所思的黯下臉色。
雷見風注視著忻父的眼,隱約體會出那股對女兒的思念。
他堅定的朝忻父保證道:「我會的!」
得知忻蕾的所在地後,雷見風隨即稱謝跨步離開忻家。
忻父看著雷見風昂然離去的偉岸背影,嘴角漸漸浮出一抹欣慰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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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
倫敦
寒冷的大街上充斥著聖誕節的氣氛,街道兩旁的商店、路樹裝飾著五彩繽紛的燈,熱鬧的聖誕歌曲一逼又一遍的播放,預告著聖誕節即將到來。
各家商店裡滿是絡繹不絕的客人,正忙著為家人挑選聖誕禮物,形成一股歡樂的節慶氣氛。
忻蕾手裡抱著一隻大紙袋,裡頭裝著剛剛在超市採購的食物。
她沿著剛下過雪的街道緩緩散步,邊瀏覽一家家滿是聖誕氣氛的商店櫥窗,邊禮讓進出商店挑選禮物的客人。
像是也被感染了這股歡樂的聖誕氣氛,忻蕾突然想進商店買份聖誕褸物,卻不知道該送誰。
來到倫敦已經快半年了,這半年來,她在一家廣告公司工作,除了工作上的同事,她私底下幾乎不跟任何人往來,過著一種幾近半隱居的生活。
但她一點也不覺得孤單,反倒享受這種平靜單純的生活,像是唯有藉著把自己藏起來才能讓心靈獲得些許安寧似的。
緩步經過一家珠寶店,忻蕾不由自主被櫥窗中那只璀璨的戒指給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隻心形的戒指,在燈光下顯得那樣澄澈透明,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彷彿象徵著愛情的誓約與一輩子的承諾。
她一向不愛鑽石珠寶,卻突然被這只美得驚人的鑽戒給吸引,無法自拔,她的手貼在玻璃上幾乎看癡了。
如果她跟雷見風沒有分開,或許早已將這個一輩子的承諾戴在手上!
突然間,一隻手躍入視線,將那只心形戒指給拿走了。
她的目光心急追隨那隻手,幾乎要叫出聲來,直到一隻纖秀白皙的手接過了戒指,戴進了修長美麗的無名指上,才讓她理智的阻止了自己。
隔著玻璃窗,她清楚看見女子臉上幸福與滿足的笑容,以及一雙深情擁住女子的臂膀,突然間,她的心像是被某種回憶觸痛了。
忻蕾困難的大口呼吸著,近乎狼狽的轉身逃開這令她窒息的畫面。
這麼久了,她以為自己已經熬了過來,再也不會有任何感覺,但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原來她的心還會感到痛,甚至連記憶中想要遺忘的身影,此刻也不受控制的清晰浮現腦海,曾經有過的快樂與痛苦齊湧上心頭。
雷見風,一個曾經讓她那麼快樂過,卻又讓她深受傷害的男人,她怎麼忘也忘不了——
像是想逃開什麼似的快步走著,她只想逃回那個讓她覺得安全的小公寓,不讓任何人、任何事觸痛她的傷口。
看著那抹匆忙逃離的纖細背影,一抹原本隱藏在街角的高大身影緩緩現身,幽暗黑眸複雜的凝望著她久久無法移開。
直到忻蕾纖細的背影走遠了,男子才收回目光,轉頭看著珠寶店裡還在反覆欣賞手上戒指的女子,突然跨著大步走進店裡。
「這枚戒指我要了!」雷見風以流利的英文宣佈道。
不只這對情侶,就連老闆娘都嚇了一跳。
「先生,抱歉!這位小姐先來的,戒指得由她先挑選!」
「我多出一倍的價錢買下來。」雷見風毫不猶豫的掏出一疊美金。
老闆娘的眼睛頓時睜得老大,看了眼還戴著戒指的女子猶豫半晌,老闆娘斷然立刻宣佈。「這只戒指是你的了!」
「謝謝!」雷見風終於笑了。
聖誕歌曲在耳邊迴響著,宛如幸福的鐘聲,他腦中不由自主浮現一年前那個驚艷邂逅的夜晚!
這一次,他會把握機會,絕對不會再讓幸福與他擦身而過了!
獨家製作
「Stephanie,你真的不跟我們去參加聖誕舞會嗎?」下班前,辦公室裡的幾名年輕女孩極力邀約著忻蕾道。
「不了,我今晚……已經跟人有約了。」忻蕾擠出不自然的笑容道。
「好吧,真可惜你不能參加,今晚一定會很好玩的。」幾名女孩紛紛發出失望的歎息。
雖然進入這間公司才幾個月時間,但忻蕾的好脾氣與天生的奇妙魅力,讓她在辦公室裡人緣極好。
「那我們先走囉!」幾名進入洗手間盛裝打扮過後的女孩興高采烈朝她道別,相偕走出辦公室。
其它結了婚的同事,也紛紛忙著趕回家享受天倫之樂與耶誕大餐,不到半個小時,整個辦公室已是一片冷清,只剩下忻蕾孤伶伶的一個人。
是的,明天就是聖誕節,今晚的平安夜卻讓她的心一點也不平靜。
一股前所未有的玲清與孤寂湧上心頭,忻蕾的眼眶莫名發熱!
就在一年前的聖誕節夜晚,她認識了雷見風,卻也注定要為這段錯誤的感情付出心碎的代價。
她強忍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草草收拾桌上的文件資料,拎起皮包衝出孤寂得快令她窒息的辦公室。
忻蕾落寞的走在熱鬧的街道上,滿街的耶誕節氣氛與燈飾讓她觸景傷情,就像不願想起的過去卻一再重現眼前。
在異鄉的第一個聖誕節,卻只感覺到寂寞。事實上她今晚根本沒有任何約會,甚至連該去哪裡都不知道,推掉邀約,只是不願藉由熱鬧來填補內心的空虛。
下意識的,她轉身就想逃回自己的小公寓,對她面言,那是目前唯一讓她覺得安全的避風港。
加快了腳步,她卻突然發現背後似乎有人一路跟著她。
事實上,幾天來她一直感覺到,好像被一雙隱藏在暗處的眸子監視一舉一動,
但每一轉頭,卻又不見任何可疑的人。這種像是被監視的感覺讓她神經緊繃,再加上到處充滿歡樂的氣氛,更讓她心情蕩到了谷底。
搭著地鐵回到公寓,她踩著落寞的腳步一步步走上樓梯。
這棟位於倫敦西區的五層樓公寓,雖然古老卻典雅寧靜,忻蕾就住在三樓,一個擁有能眺望街景的小窗台的兩房小公寓。
走上二樓,突然間,一位銀髮的老太太迎面走下來,是住在她隔壁的安德森老太太。
「Stephanie,今晚你好像有個熱鬧的聖誕夜。」安德森太太笑容滿面的說道。
「啊?喔!是啊。」忻蕾怔了下,隨即笑了笑無心解釋太多。老人家總以為年輕人的聖誕夜是多采多姿的。
「聖誕快樂!」安德森老太太給她一個熱情的微笑,又慢條斯理的踱下樓去。
忻蕾沒再多細想,繼續踩著緩慢的腳步上樓。她拿出鑰匙開了門,習慣性的將鑰匙、皮包往沙發一丟,才一抬頭她整個人立刻震住了。
她的公寓!不,應該說這間別人的公寓,觸目所及滿是聖誕節的佈置,顯得格外溫馨與熱鬧。
她竟然誤闖別人家了?!她慌張的趕緊拎起皮包、鑰匙轉身出門,但才走到門口,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停下了腳步,看著手裡的鑰匙!
不對啊,若是誤闖別人家,為什麼她的鑰匙打得開門?
她驚疑的轉身回身,小心翼翼的察看房內的擺設、佈置,好半天,才終於確定這是她的公寓,她並沒有走錯地方。
但,眼前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她返身回到公寓,一手搗著唇,不敢置信地望著立在窗邊那棵掛滿裝飾、足足比她高出好幾個頭的繽紛聖誕樹,還有擺滿餐桌的豐盛聖誕大餐!
這是個惡作劇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19 00:03:58
尾聲:
今晚你好像有個熱鬧的聖誕夜!
忻蕾終於知道,為什麼安德森太太為什麼會這麼說。
看來,有人趁她不在家偷偷潛進來把她的公寓弄成這樣,而且還是大搖大擺,連住在隔壁的安德森老太太都驚動了。
她心驚膽跳的查察看過房間、浴室還有廚房,卻沒有發現任何人,在門窗都完好沒有遭人破壞的跡象看來,這個人不但想故作神秘,還是個闖空門的高手。
只是她還是想不透,這個人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揣想間,門外的電鈴聲突然響起,把飽受驚嚇失神的她又嚇了好大一跳。
今晚的驚嚇太多了,她知道自己再也經不起任何刺激了。
猶豫了下,她小心翼翼的開了一條門縫,一雙黑色的皮鞋率先躍人眼簾,接著是一雙長腿,以及那堵魁梧高大得不可思議的身軀——
她的目光最後定在那張,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有機會見到的陽剛臉孔上。
是他?忻蕾徹底震住了。
這麼久不見,他看起來依然偉岸挺拔,依然那樣強烈的牽動她的情緒。
「見風?」她喃喃吐出這個既熟悉卻又陌生的名字,腦中一片空白。
「小蕾,好久不見了。」雷見風緊握雙手,心裡有著唯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緊張與不安。
她心口一緊,下意識就要把門關起來,卻被他搶先一步,伸出長腿擋住了門,隔著一道門,兩人互相僵持著誰也不肯退讓。
「小蕾,拜託,讓我們好好談談。」
忻蕾原本別開的頭緩緩轉了過來,冷冷對上他的眼。
「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好談的,該說的話在離開你的那一天都已經說了。」
「小蕾,我知道我錯了,徹頭徹尾的錯了,不久前我遇上李甚洋,他已經向我坦承了一切,我知道我很該死,但我只能說,當初是我太在乎你,才會誤入他的陷阱,求你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好嗎?」
李甚洋居然會向雷見風坦承這一切?!忻蕾有些詫異,卻發現這個真相來得太慢,破鏡又該如何重圓?
最教她心痛、受傷害的,是雷見風的不信任!
「我給過你很多機會,但你卻——」想起過去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已經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算了,都已經過去了,我不想再提!」
話鋒一轉,忻蕾冷著臉質問道。「是你把我的公寓弄成這樣?」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很抱歉,我只有驚沒有喜。」忻蕾不留情的說道,即使在乍見他的瞬間,心湖莫名地又掀起一陣漣漪。「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又是如何進來的?」
「我去見了你父親。」雷見風坦白道。
「我爸爸?」忻蕾大驚失色。「不,他不可能告訴你我在哪裡。」
「事實上,我挨了你父親一拳。」雷見風平靜的語氣像是在敘述別人的事。
雖然表面竭力維持平靜,但忻蕾的心卻隱隱擰緊了,她爸爸平時酷愛打網球,手勁可是不輕的,但她不願讓自己的臉上洩露任何一絲不捨與心疼。
「然後他要我滾出去,怎樣也不肯告訴我你的行蹤,直到我跪在他面前……」
他——跪求她父親?忻蕾一下子怔住了。
「他要我求得你的原諒做為贖罪的代價。」雷見風沒有洩露忻父要他將她帶回台灣作為交換條件。
「這怎麼可能?」忻蕾不敢置信的喃喃低語。
她不敢相信向來疼愛她的父親竟會這麼輕易原諒他,甚至還告訴雷見風她的去向,但事實擺在眼前讓她不得不相信。
但就算她父親原諒了他,那又如何?他對她已經造成傷害,豈是一句抱歉就能輕易釋懷?
「這陣子以來,你一直跟蹤我?」忻蕾豁然明瞭,這陣子為何老有被人跟蹤監視的怪異感覺。
「我是關心——」
「你像個偷偷摸摸的賊!」忻蕾惱怒罵道。
「如果我是賊,那麼,你也是賊。」雷見風溫柔望著她。
「你——」睽違半年不見,他一出現竟然控訴她是賊?「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忻蕾氣得說不出話來,淚花在眼底委屈地閃動。但接下來的這句話,卻讓忻蕾的心為之一窒——
「你偷走我的心。」
「你——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忻蕾羞窘的別過頭去,卻被他一把緊緊擁進懷裡。
乍然與睽違半年多的寬闊懷抱重逢,忻蕾原本的憤怒與掙扎,一碰到他溫暖的軀體卻宛如碰到火的冰,幾乎融化得無影無蹤。
「我是個傻子,明明如此愛你,卻差點失去了你。」雷見風深情吻著她的發,沙啞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懊悔。
愛?忻蕾從不曾從他嘴裡聽過這個字眼,但分手半年多後,他卻突然出現帶給她這麼一個驚天動地的字。
她用盡所有的意志力,奮力掙脫出他的懷抱。「你的女朋友呢?」一想到那個至今還難以忘懷的畫面,她的心還會隱隱作痛。
「沒有女朋友,從來就沒有,我只是……為了氣你故意讓你誤會罷了。」雷見風痛苦說道。
忻蕾黯下雙眸。就為了他的不信任,她卻因而飽受這半年的煎熬與委屈,豈是他一句抱歉能輕易撫平的?!
「你走吧!」她閉起眼,平靜說道。「我們根本不適合,勉強在一起對彼此都是一種折磨。」一顆心傷得千瘡百孔,她才終於領悟到這個事實。
「小蕾,難道你真的連一個機會都不肯給我?」雷見風神色無比痛苦。
忻蕾不說話,只是決然的背過身去。
看著她明顯消瘦許多的身影,雷見風心如刀割,愧疚與自責就像兩把利刀,一吋一吋凌遲著他。
雷見風深深歎了口氣,凝望著她的背影許久,終於轉身走出大門。
忻蕾閉著眼聽著大門被輕輕關上,屬於他的腳步聲越走越遠,直到完全沒有聲音。
這一刻,世界彷彿完全靜止了,安靜得沒有半點聲音,她的心似乎也停了,甚至連呼吸,心痛都感覺不到。
他根本不值得讓她為他流淚,但話雖如此,不爭氣的眼淚卻還是拚命的掉,還沒癒合的心再度被活生生撕裂開來。
他走了——他走了!
腦中反覆閃過這幾個字,她壓抑著、克制著、忍耐著,直到雙腿再也不聽使喚的轉身衝出去。
她已經錯過了一次,怎能再錯過第二次?
她愛他,就算經歷那些風雨與爭吵,就算分開了這麼久,她還是依然愛著他,她不懂怎麼能騙得了自己,騙自己對他毫不在乎!
忻蕾倉皇拉開大門,卻愕然發現雷見風好整以暇的站在門口,就這樣靜靜凝望著滿臉淚水的她。
「嫁給我!」
他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盒子,一打開,盒子裡躺著幾天前她在櫥窗裡看到的那只心型戒指。
「你——」她的心頓時緊繃得幾乎快不能呼吸,卻不知道是因為他的求婚,還是眼前這枚璀璨的戒指?!
「從離開台灣的那一刻我就對自己發誓,就算得花上一輩子,我也要等到你回頭。」他深情凝望著她,眼中滿是無怨無悔的真誠。
她怎能懷疑他不愛她?她怎會以為沒有他,她還能毫無牽掛,平靜的一個人過日子?
或許就是因為他們太在乎彼此了,才會讓李甚洋有機會介入他們之間,甚至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挑起爭端。
他們都只是容不下一粒沙的愛情裡的受害者啊!
含著淚,她終於偎進他的懷抱。
抱著懷中失而復得的珍寶,雷見風陽剛的臉上竟出現從未見過的情緒波動,他發誓,這輩子他絕不會再輕易放手了!
雷見風將戒指套進忻蕾纖白的無名指上,重新將她纖細的身子攬進懷裡。
兩人不約而同望著窗邊那棵閃爍著繽紛燈光的聖誕樹,忍不住一同發出感慨的歎息。
一年前的今天他們相遇,一年後的今天他們歷經了誤會與分手,最後還是回到彼此身邊。
或許早在相遇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他們這輩子都得被對方給牽絆住。
「聖誕快樂!」
在許下祝福的同時,雷見風溫暖的唇也同時印上她的。
兩雙唇氣息交融,難分難扯的廝磨糾纏,再也分不清誰是誰,像是要彌補這半年多來的思念煎熬似的。
直到遠處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才將難分難捨的兩人驚醒。
雷見風抵著忻蕾的額,呼吸紊亂的喘息著,好半晌才終於穩住氣息。
「小蕾,我們回家吧!」他暗啞低語道。
「家?」忻蕾有半晌的茫然。
「台灣,那才是屬於我們的地方。」
忽的,忻蕾笑了。
「嗯!」她用力點點頭。
忻蕾安心的依偎在雷見風懷裡,她閉上眼感受著那份失落已久的幸福。
一顆心在外飄蕩這麼久,她——終於要回家了!
【全書完】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19 00:04:35
媜子閒磕牙
於媜:
好久不見了!
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姨子已經「失蹤」好幾個月了?!
其實媜子一直默默的努力寫稿,但你們也知道,媜子向來惰性堅強,尤其是懷了孕之後更是懶到不可自拔,原本一個月就該交的稿子,硬是被厚臉皮的娘子拖到了第二個月。
然後媜子看著電腦裡那些永遠是一天一頁進度的稿子,心想,反正都已經拖兩個月了,鬆鬆應該會體諒媜子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還有惡魔兒子、家累在身,身體肯定不堪負荷,會「稍微」再寬限娘子一些時間吧?
於是乎,一本稿子硬是被娘子拖了足足三個多月,原本臉皮厚到堪比銅牆鐵壁的媜子,在頂著九個多月的大肚子,幾乎沒有空間讓良心這種東西容身之際,竟難得發揮些許職業道德,向咱家超級溫柔善良的編輯宣示,一定會在生產之前把稿子交出。
的確,古人說「知易行難」,先人的真知灼見不容輕忽,也難怪我們。把古人的話掛在嘴邊,媜子雖然明知預產期近了,但每天依然提不起勁寫稿,築巢本能讓娘子每天一張開眼睛,想到的就是打掃、打掃、打掃!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媜子的稿子有沒有交出去大家可想而知啦,因此當媜子捧著大肚子在待產室哀號之際,腦子裡想的全是:完了。我的稿子還沒交怎麼辦?!
就連出院回家坐月子,也都不能安心休息,得趁著我家小公主睡覺的時候(幸好這小孩整天都在睡),加緊趕稿。
總算,在死皮賴臉拖了三個月又二十天的稿之後,媜子終於是完稿啦,在媜子頓時有種完成世上最艱難使命的感覺,打出「全書完」這三個字後,那種心情簡直比征服喜馬拉雅,山、穿越北極冰山、走過撒哈拉沙漠還要激動!
不過,我想最激動的人應該是媜子苦命的編輯吧!苦苦等候三個多月,總算盼到於媜一字一血淚的完整稿子!
(編按;沒錯,為了等你的稿子,淡水河都不知道跳過幾次啦!)
交出稿子,媜子不但卸下頂在肚子上的球,也卸下了心裡的重擔,總算可以好好休息、好好坐月子了!
說到這次生產,有了上一次痛得死去活來想跳樓的慘痛經驗,這一胎於媜早早就叮嚀好要無痛分娩,所以於媜全程都是個優雅的產婦,花了六個鐘頭的時間把我家的小公主生下來。
姊妹情深的安琪在這重要時刻自然也不能缺席,雖然安琪也同樣交稿在即,不過又即將當阿姨,安琪說什麼也要來親眼瞧瞧外甥女的出生。
結果,說好是來陪產,安琪從頭到尾都在待產室裡吃東西、看報紙,沒來給產婦擦汗、遞水,順便來個精神鼓勵,讓產婦一個人躺在待產床上無聊到快要睡著……
沒錯,無痛分娩就是這麼神奇,雖然可以感覺到子宮的收縮,卻幾乎沒有痛的感覺,就在這一路輕鬆的情況下子宮頸終於開了五指,在醫生一聲號令,立刻被推進產房待宰……不,生產。
原本以為進了產房可以像上一胎一樣,輕鬆擠個兩下就生出小公主,沒想到這回媜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寶寶還是出不來。
在醫生、護士緊張齊聲喊「寶寶頭卡住了,憋氣用力推」的呼聲中,深怕會難產的媜子不顧一切,憋足了氣使力推,結果頭總算是出來了,結果卻換成寶寶的肩膀卡住了。
在這緊張的當口,醫生護士還是再度喊「大口憋氣用力推」!
媜子這輩子從沒這麼害怕過,深怕寶寶就這樣卡在產道、傷到寶寶,在慌亂之下硬是拚命憋氣、拚命的擠,用力之猛,讓媜子幾度幾乎以為自己快斷氣了。
反覆幾次之後,寶寶總算是順利出來了,媜子也幾近虛脫的癱在產台上,累得連想問「寶寶是不是女生」這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後來媜子被推回待產室觀察,安琪跟媜子這才發現媜子的眼睛浮腫,眼睛四周、臉上,出現了上千個小血點,連眼睛也嚴重充血,看起來好像被人狠狠揍過一頓似的。
原本還不太相信他們誇張的說詞,結果媜子趁著上廁所照了一下鏡子,差點沒被鏡子裡那個恐怖的受暴婦女給嚇死,我看起來還真的活像被家暴過才來生孩子。
結果接下來的幾天,媜子完全不敢照鏡子,每次看到叫自己好像被毀容,醜得連自己都會被嚇到的臉,都會沮喪得要命,誰不知道從小到大媜子有多愛漂亮,幸好這些血點一天比一天淡,現在只剩下眼睛的充血還沒有退而已,猛照鏡子已經不會被自己嚇到了。
不過,總算是如願生下了女兒啦,雖然現在樣子丑了點,但擁有女兒的滿足可是速勝一切。
不過這種恐怖的生產經驗一——應該不會有下次了吧?!
(安姓「啥?你還想有下次?抱歉,恕小姐我不陪產!)
聊完近況,來說說這本套書。
很高興在我最喜歡的聖誕節,跟其它作者合作推出這系列的套書,希望媜子的書能給大家溫馨與愛的感覺。
祝大家聖誕快樂!
如果沒有意外,下一次的媜子閒磕牙會很快跟大家見面的,希望大家繼續支持於媜,也謝謝每一個喜歡、支持於媜書寶寶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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