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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丹菁 -【漁色惡主(酒色財氣之色篇)】《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26 07:54:08     標題: 丹菁 -【漁色惡主(酒色財氣之色篇)】《全文完》

丹菁 -漁色惡主【酒色財氣之色篇】

文字征--
少年舉人,大官之子,這些頭銜他都不希罕
最令他得意的身分是:南京第一妓館“摘月樓”的老闆
性好漁色榴榞構榭,觩誋誫誖非美人不愛
可他是最寵,最疼的“她”卻貌不驚人
只因--她綺緊綧綹,毄毃毾氳許錦是他“買來”的妹子
占著茅坑不拉屎?是說他嗎?
厚!不知說過幾百遍了--錦兒是他的妹妹!!!
買她,養她翢耤聜聞,綺緊綧綹調教她,是想讓她成為大家閨秀
可她偏愛往妓館鑽緁綸綢緆,寡寣實寧替他“打探軍情”,物色美人
更可惡的是,她竟背著他去別家青樓“打工”
化身“啞巴花娘”,逗得他心癢難耐
不行!他絕不能對“妹妹”動歪腦筋
可是面對“改頭換面”的她......他忍得好辛苦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26 07:54:32

前言

    春寒料峭塺墁境墇,蓀蓓蓆蒼然而卻有幾株姹紫嫣紅的花朵從初綻綠芽的枝頭上盛開,南京城一片繁華新景。

  南京城裡不乏富甲一方的商賈韶領頖頗,榿歉歊歌隨處可見奢華。

  而其中之最,聽說定位於城西的文府。

  文府老爺在朝為宮寢寥察寨,隤隡雃雒底下妻妾替他生了四個壯丁,照道理說需靘靼靺,箊箋粺粹這該是極為令人欣慰一事,實則不然。

  雖說後繼有人是人生一大樂事鉻銝銇銈,蜚蜴蝂蜭可文老爺卻教這四個兒子給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他盼了多年等待兒子們長大成人,就是希望他們能一層長才;他也不要求孩子飛黃騰達,就盼著他們能有所成,即使不循著他的路子入朝為官也無妨,豈料他們居然這般不長進,沉迷於酒色財氣之中……

  文字覺:文府大少爺,取名為字覺,乃是希冀他能夠悟出人生大道:孰知他卻沉溺於酒鄉之中,日日酒食征逐,不惜一擲千全從各方取得上等美酒,自己又經營了酒肆,幾乎以酒肆為家。

  文字征:文府二少爺,取名為字征,原要他豪放不羈,仿若沙場大將軍的瀟灑落拓;然誰知道他竟眷戀美色,在美人堆裡開疆辟地,日拋千全只為花魁回眸一笑。

  文字凜:文府三少爺,取名為字凜,定望他能威風凜凜、執理行事:不料他竟刻薄貪財,只對錢財威凜不容情,甚至還經營了幾家錢莊、睹坊魚肉鄉裡,壓根兒不覺有錯,甚至還沾沾自喜自個兒的經商有術。

  文字慎:文府四少爺,取名為字慎,是盼他萬事謹言慎行;可打小時候受盡萬般寵溺,以至於長大成人後毫無主見、成天遊手好閒、一無所成;唯一的技能,就是逞一口氣,最受不得他人激,一旦被激,什麼蠢事都幹得出來。

  這四個兒於,一個比一個不長進、一個比一個還荒唐,酒色財氣全都沾上了身,和文老爺當初的期望完全背道而馳。

  於是,文老爺特地在年關時告假還鄉,並對四個兒子撂下重話——

  “倘若無法在五月祭祖前成親,便逐出文府,沒收底下其所有田地、商行和房捨,並除其名:永不列祖譜!”

  把話說重,是要他們能聽進心底;逼他們成親,是希冀他們能夠討房好媳婦,讓他們能因此收心,也好替他管教兒子;最好是能趕緊生下子嗣,讓他把冀望轉放在孫子身上,所以他也允諾不計較媳婦的出身,只要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便可。

  但事情到底能不能如他所願,這就得要張大眼,等著瞧了。

楔子
 三月南京,風光似錦。

  桃杏花開,將南京點綴成花都禚禛禐禒,毄毃毾氳市集中販子眾集,街上車水馬龍菬萓蒨菛,綖緋綴緌在在顯示南京的富庶和豐饒,然而最熱鬧的地方都集中在延京大街四周。

  舉凡飯館食堂、酒樓妓院僗僝僬僕,裫裳裍覞全集中在延京大街尾,其中摘月樓和花滿閣兩家妓院並列為南京之最。

  一年前蜪蜙蝀蝁,稱稦稫種摘月樓甫開幕時,誰都想不到短短一年問,就讓摘月樓的名氣追上了花滿閣;盡管摘月樓的後台挺硬的,但當家的老闆不過是個尚未弱冠的俊美少年。

  傍晚,文字征走在延京大街上,街旁的店家皆點上了燈火,璀璨得教人忍不住多瞧一眼。

  「二少,今兒個足要上花滿閣嗎?」文府的老管事跟在他身旁。

  文字征笑而不答,手執紙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揚著,邊定邊瞧,彷若壓根兒沒聽著老管事說了些什麼。

  「二少,不是老奴愛說些不中聽的話,而是……而是二少既已開了家妓院營生,何苦再上其他妓院?」再說,摘月樓在南京已經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妓院,不管足占地、裝潢、花娘,全是上上之選,倘若沒了那家已有百年歷史的花滿閣,摘月樓肯定是南京第一。

  「這你就不懂了!」文字征倒也不惱火,反倒勾起微笑。

  滿臉笑意的他,漂亮的桃花眼好似要勾人魂魄,就連瞧著他長大的老管事都忍不住地瞧傻了眼。

  「要不……」老管事呐呐地道。

  這般俊美的少年要上哪兒找?二少可是能文能武,隨隨便便就考上了舉人,也曾北上京城拜師習武,不敢說他的武功底子極好,但要自保肯定綽綽有餘;撇開文武雙全不提,光足二少的身家背景,加上他魅惑眾生的俊美臉皮、偷心蝕骨的桃花眼……不少姑娘家巴不得能爬上他的床,哪怕只有一夜的緣分。

  老爺在朝為宮,官拜正三品,家裡的產業不少,不管從哪一方面瞧,都覺得二少是所有姑娘家託付終生的上上人選,看著二少長大的他,都忍不住要誇贊他的好。

  但,最最遺憾的是,他……唉!他貪戀女色啊:非但貪戀女色,還性好漁色,非美人不愛……

  他開妓院,除了供自己玩樂之外,更希冀可以不斷地尋找美人。

  以為只要讓二少開了妓院,說不准他往後就會安分些,更少不會再幹那種夜拋萬金的蠢事,誰知道他竟死性不改。

  開了間賺錢的妓館,他卻依舊日撒幹金……敗家子啊!

  雖說官家子弟多少會染上一些不好的習性,可……像他這般沉迷女色的宮家子弟也不多;每每見二少為了取悅某家妓院的花魁,日拋幹金卻面不改色,他的心就忍不住泣血,就怕哪日老爺告老還鄉時,文府只剩下一個空殼,若是再糟一些,說不准已債台高築。

  如今,摘月樓的生意正好,他不留在妓館裡,卻偏要去外頭嘗鮮:嗚嗚……二少小時候明明就俊美得教人忍不住想親他兩口、掐他兩下的,怎麼現下卻變成這個樣子?

  狎妓這檔子事可是傷財損身又勞民啊……勞的就是他啊!軟他得拖著一身老骨頭跟在他身旁,省得二少一個不小心又撤光大把銀兩,只為博得美人一笑,唉!

  「文宗,雖說我開了間妓館營生,但我還是得要去外頭走走,倘若可以物色到不錯的貨色,屆時便重金挖角到摘月樓裡,替我多攬點銀子。」文字征一雙桃花眼左顧右盼,見著迎面而來的姑娘家,不忘輕眨桃花眼,聽著四周的抽氣聲,他唇畔的笑意更濃。

  「是這樣子嗎?」他老覺得二少在唬他。

  「不就是這樣嗎?」文字征反問他,漂亮的眸子卻依舊不斷地睇向四周,在這時分走在這條熱鬧的大街上,教他的心情好極了。

  他日日晨昏顛倒,不到日上三竿,絕不下榻。

  掌燈時分,萬家燈火,正是整座南京城最美麗的時刻,要他如何能靜下心待在摘月樓裡?

  聽說前頭拐右手邊的胡同裡開了一家新的妓館,他想去那兒瞧瞧,嘗鮮是自然的,但也是為了物色美人而去,此乃享受不忘工作!

  「嗚嗚……」

  正要拐進胡同,卻突地聽到後頭傳來一陣哭聲,文字征不由得回過頭,循聲探去,見著對街有個中年男子正拉扯著一個小……應該是女孩吧?

  「二少?」

  「我去瞧瞧。」再聽見哭聲,文字征不禁轉身走向對街。

  「二少!」兌狀,文宗不禁微蹙起眉,

  怪了!二少何時這般好心腸?竟也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嗚嗚……老奴好感動啊。

  文字征壓根兒不管身後的老管事到底怎麼想,他只想一探究竟。

  啐!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大街上,要修理女兒也不是這種作法……也不想想這時分街上的人有多少,真虧這男人有臉在這兒拉拉扯扯。

  「你還哭!我叫你不要哭,你偏要找我晦氣!你信不信老子一火,就把你賣到妓館去!」

  走近那對父女,便見著那個壯年男子萬分氣惱地揪著小女孩半長不短的發,文字征不禁加快腳步。

  「嗚嗚……爹……」骨瘦如柴的小女孩敦他打得跌坐在地,疼得爬不起身,來不及反抗,又給父親揪起了發,疼得她淚如雨下。

  「你還哭!」男人怒目暴凸,大手狠狠地抬高,眼看就要落在小女孩身上,卻教文字征突地伸手握住,一見阻止自己的人是個少年,他怒聲咆哮:「你在搞什麼?」

  「我才要問你在搞什麼!」文字征微惱地甩開他的手,直瞅著跌坐在地的小女孩,她的小臉黝黑、毫無生氣,又大又圓的眸子裡蓄滿了淚水和駭懼,臉上布滿淚痕,敦他不禁微蹙濃眉。

  真的是個小女孩,可一頭發絲卻半長不短,好似教狗給啃了似的,身子瘦得皮包骨,同城外的乞兒沒兩樣。

  「你到底是誰?是誰要你管老子閒事的?」

  男子的咆哮聲,教他厭惡地回頭。

  「她是你的女兒?」他漂亮的眸子裡有著一絲不耐。

  「你管得著嗎?」

  文字征微挑起眉,難得斂起笑容,帶著幾分怒氣瞪著他。「不知這位大哥還要個要這個女兒?倘若不要的話,是否可以將她賣給我?我府裡就缺個小奴婢。」

  聞言,男子不由得打量起他,見他一身錦衣華服,不禁笑得猥瑣;

  「這麼巧?」他嘿嘿嘿地笑著,又道:「成!二十兩,就賣個七年吧。」

  「一百兩,終身契。」文字征想也不想地道。

  那名男子先喜後疑,飲眼思忖著。

  文字征見狀便道:「倘若談不攏,那就算了。」語畢,他轉身便走。

  「等等!我又沒說不答應。」

  「文宗,給他一百兩。」他停步,向老管事使了個眼色。

  「二少,那娃兒……不值這個價啊。」文宗小小聲地附在他的耳畔道,但還是乖乖地掏著銀雨。

  把銀兩交給了那個男人,便見他歡天喜地地跑了,壓根兒不管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小女孩。

  「起得了身嗎?」文字征對她探出了手。

  小女孩瞅著他的大手,卻沒有去握,她只是奮力地爬起身,眨著又圓又黑的眸子瞅著他,

  「你叫什麼名字?」他瞅著她身上縫補過的破衣裳,手臂和腳都有幾處瘀傷,看似被人打傷的……要拉她一把,她卻倔強地自個兒起身,不知怎地,他的心不由得有點疼。

  小姑娘啊……天底下的姑娘皆是又嬌又嫩的花朵,誰忍心這般傷她?

  「錦……」她啞聲道,帶著濃濃的鼻音,大大的水眸好似隨時都會落淚。

  「姓什麼?」

  「許……」

  「你跟哥哥走,哥哥絕不會虧待你,好嗎?」他溫柔地道。

  許錦好似已經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認命地斂下眼,乖乖地點了點頭,瞧他移動腳步,她隨即跟在他身後。

  他每走一步,她便跟上一步,一高一矮的身影隱沒在華燈初上的繁華大街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26 07:54:50

第一章

    跳了時空墐墋墅塿,馹駂駁駇換了場景,轉眼便過了七年……

  「二爺。」日上三竿榮榻槓槂,腿膂膈膊摘月樓後院的水榭裡,一抹嬌小的身影立在一扇門前膂膈膊膇,綦綞緒緅許錦手裡端了個木盤,輕輕地喚著輔輐輒輕,褔裻褊褘唇畔滿足甜甜的笑意,嬌柔的嗓音彷若沾了蜜。

  在榻上睡著的文字征微睜勾魂的桃花眼碥碭碧碫,遷遰遯適啞聲道:「錦兒,進來吧。」

  聞言,許錦隨即推開門進屋,她先將木盤擱在桌上,接著走到床榻邊,將幹淨的手巾丟進擱在花幾上的洗臉盆,擰幹了毛巾再定到床楊邊,掀開床帳,睇著赤裸著上半身的文字征,輕輕地替他抹臉。

  文字征舒服地讓她伺候著,直到她替自己抹好臉,他才睜眼睇著她。

  「都說了,府裡的丫鬟多得嚇人,這些事不必由你動手。」他輕聲道,隨即坐起身子,睇著她動作俐落地幫他取出衣衫,他不禁搖頭輕笑。

  啐……這丫頭的脾氣真是倔。

  七年前買回她,是一時心軟,不忍瞧見女孩子受苦,買下她是想讓她往後好好過活,可七年前的她不過是個十歲大的娃兒,要如何獨自過活?於是他便將她留了下來,誰知一留便是七年。

  這七年來,她幾乎把自個兒當成了他的貼身丫鬟,壓根兒不敢喻炬,更是盡忠職守,簡直教他啼笑皆非:除了偶爾撿些貓、狗、人,再無其他惡習。

  身為他的貼身丫鬟,她相當稱職,然而……好歹有七年的感情,他豈止是拿她當貼身丫鬟看待?

  同她說過幾回,她卻執拗得很;於是……由她吧!她開心便成。

  「那我能做什麼呢?」許錦輕聲問,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卻依舊俐落地替他套上長衫,扣著環扣。

  文字征挑起眉睇著她,唇一勾,笑痕立現,顯示他是個愛笑之人。

  「就在水榭裡乖乖地待下,不就得了?」

  想要踏進這兒的女子多如過江之鯽,想在這兒住一宿的女子更是多不勝數,然而她享有這項特權,卻壓根兒不珍惜……

  「我不愛當個廢人。」見他走向桌邊,她立即跟上,帶著笑意的嗓音有點埋怨的意味。

  「我也不愛養個廢人。」他拿起銀匙嘗著她親自下廚、為他烹煮的勾芽粥。

  倘若不是她老撿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回來,他這個敗家子豈會被外頭的人戲稱為轉性的善心大老爺?

  就連他都快要以為摘月樓是救濟院了呢!

  「所以我自然得找點事來做,是不?」她睇著他,見他嘗了一口,隨即又舀了一門,總算松了一口氣。

  二爺的嘴極刁,若是不合胃口,絕對不會再動第二口。

  文字征瞧了她一眼,唇角扯著一貫的笑,突地道:「你昨兒個上哪兒去了?」

  「我?」她的心驀地漏跳兩拍。

  「是見著字凜來了,所以你便逃了?」他猜著,笑聲逸出了口。

  「思……」她乾笑兩聲。

  「不是同你說過了,字凜只是一張臉長得比較嚇人罷了,他不會咬人的。」唉!若是讓三弟知曉,他老是碰不著錦兒的主因乃是她怕他,不知道他會做何感相?

  「我知道。」實際上,她確實比較不怕三爺,昨兒個沒守在二爺身邊,是因為有要事在身。

  「不打緊,橫豎他的心思不在你身上。」他喝著粥,喝得津津有味,一會兒碗已見底。

  「二爺,要不要再來一碗?」

  「不用了,我待會兒同人有事要談,出去還得再吃點。」他揚著笑,探手要掐她粉嫩的頰,卻見她微縮身子,懸在空中的手隨即放下。「這碗粥真是合我的胃口,明兒個再弄點來吧。」

  看來,她這習慣還得費上幾年才改得掉……

  唉!如此害怕男人,就連他的碰觸都習慣不了,日後該怎麼嫁人?

  「好。」她點了點頭,笑得眉眼微彎:突地,好似想到什麼。「二爺,聽說花滿閣來了個新花魁呢!」

  他不禁微挑起眉。「你怎麼知道?」

  「昨兒個聽客人說的。」她有些心虛地別開眼。

  聞言,他不禁微蹙起眉。「不是同你說了,乖乖在水榭待著,你怎麼又跑到前頭去了?」她明明伯男人怕得緊,何苦跑到前頭去?倘若有個醉酒的客人對她伸出魔掌,豈不足要他內疚至死?

  買回她,可不是要她受苦的。

  「我……」

  瞪著她垂下的螓首,一頭長發束起,清秀的臉上不著半點困脂,雖不美艷,卻相當賞心悅目:可正值花樣年華的她,身上卻只著了件湖水藍長衫,腰問束了條革帶,不仔細瞧,會以為她是個少年郎……唉!打她及笄至今,她一直都著男裝,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然而她不說,他也不方便問,只希冀她能聽話些,別老往龍蛇混雜之地闖,會教他擔心受伯的。

  「往後不准去了。」

  「但……」

  「我說了算,這兒還是我當家。」文字征難得斂笑,正色地睇著她。

  「我只是想要替二爺打探一些消息罷了。」她扁了扁嘴。

  「我會不知道你的心思?」就是知道才覺得好笑。

  就算是他的貼身丫鬟,也不需要算計到這種地步,就連哪兒有新鮮的花娘都要替他打聽張羅……她是個姑娘家啊!別以為身上穿著長衫,把自個兒打扮得像個少年,她便真的成了男人。

  以為他不知道,她時常跑到前廳充當跑堂?

  「往後我的事,我自個兒打理,你就甭插手了,知曉嗎?」吾家有女初長成,他總是害怕她會受傷。

  她像一朵正在綻放的花兒,明眼人一瞧,定會發覺她是個姑娘,若是細心些,定可嗅著她身上的香氣;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個兒足個女人?會到摘月樓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一個不小心便會把她吞了的!

  他最好此道,一般男人在想些什麼,他豈會猜不到?

  啐!他若是猜不到,等於是白活了。

  「是.」

  她點了點頭,濃密如扇的長睫眨啊眨的,好似要把淚水給眨出來。

  瞧她這神態,他不禁搖頭歎氣。「我不是在罵你。」誰都知道他對女人簡直是寵溺到無法無天的地步,而她是其中之最。

  誰教他家裡全是男子,所以他一見著她,便忍不住地把她當成妹子疼。

  「我知道。」

  「我只是不希望旁人有機會欺負你。」倘若她有了危險,可他不在身旁,其他人又沒注意到,該如何是好?

  「思。」她又點了點頭,微縮肩頭。

  見狀,他搔了搔頭,轉移話題:「晚一點,我會上花滿閣一趟。」見她沒有動靜,他又道:「屆時……你替我備馬吧。」

  「我可以一道去?」她抬眼。

  「當然,要不誰帶我回來?」見她笑逐顏開,他的心情也跟著轉好……

  唉!文宗說得對,他真的太寵她了,可他有什麼法子?她惹人憐愛啊,他情難自禁啊!



  「咦?」

  一踏出天香酒樓,便見著一身淡色長衫的許錦倚在馬車旁,文字征不禁感到啼笑皆非。

  「二爺,上車吧。」許錦勾著笑,掀開紗簾,等著他上車。

  「我記得我沒同你說我在這兒。」他坐進馬車。

  「我猜的。」

  許錦擱下紗簾,駕著馬車,緩緩地往花滿閣前進。

  「你倒是成了我肚子裡的蛔蟲。」他揚聲笑道。

  唉!她也太會猜了吧?跟在他身邊七年了,自然知道他的習性,想要猜著他的心思當然不難,盡管猜不准十分,也該有七八分才是,只是……總覺得她這樣做好似有些不妥。

  不管怎樣,她終究是個姑娘家,讓她跟在自己身旁、出入各式龍蛇混雜之地,實在不是他所樂見的。

  「我可不愛當蛔蟲呢!」她笑說著,專心駕車。

  「可你瞧起來就像極了。」

  「二爺。」她嬌嗔地回頭睇著他。

  「看前頭,別再駕著馬車撞人家的大門了。」

  「二爺……」她連忙回頭。

  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二爺怎會在這當頭提起呢?

  文字征笑睇著她,心裡不禁暗歎:唉!七年的時間過去,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兒綻放了,只可惜她不若他期望地成為大家閨秀。

  想當年她年紀小,他將她安排在府裡,是希冀她能像個大家閨秀般學些琴棋書畫;然而她卻待不住,硬是要去摘月樓閒晃,要她在後院的水榭待著,她偏又不肯,非黏著他到處跑不可。

  明白她為何老是喜歡黏著他,但有些時候真是不適宜啊!更扯的是,她居然還四處替他打探消息,查訪哪兒的花娘最冶艷惹火、哪兒的花娘最溫柔貼心……日子就這麼一年一年地過,她甚至還同鄰近幾家妓院裡的老鴇套出好交情。

  真不知道是大夥兒知曉她是他的人,所以賣了個面子給他,還是她真的那般討人喜歡……文字征透過紗簾,睇著她身著男子長衫的纖弱背影,心裡不禁又是一歎。

  盡管她想要伺候他,也不需要著男裝吧?

  雖然現下的女子也挺愛穿長衫,但不會有姑娘家像她這般刻意把長發束起,外頭再罩件半臂,腳上還穿著靴子。

  不仔細瞧,還真像是少年郎,糟蹋了她一張好皮相。

  在他眼裡,她不算嬌美、不算艷麗,是個勾不起他欲念的平凡姑娘,可就是秀雅清靈得討他歡心,教他忍不住地想要多疼惜她而不生欲念……

  教他生不起欲念的姑娘啊……絕對不是因為她入不了他的眼,只是他幾乎已經將她當成妹子看待了。

  就因為她的貼心和……

  嘶--

  正思忖著,馬兒卻突地停住了腳步,敦馬車狠狠地顛了兩下,他拉開紗簾探向外頭,方要開口問她發生什麼事,卻見她動作俐落地跳下馬車,跑到馬兒前頭,好似在撿什麼東西。

  方才沒說完的長處,如今竟成了他的夢魘。

  就因為她的貼心和善良;貼心是指她永遠猜得著他下一步要做什麼,善良是指她永遠可以撿著一干流落街頭的貓、狗、人……

  見她手裡捧了個東西,緩緩地走到他面前,他不禁倒抽口氣。

  「二爺,我可以留下這只貓嗎?」她清靈瀲灩的水眸充滿希冀,卻又帶著點怯意,好似怕極了他會拒絕她。

  誰忍得下心拒絕她?然而眼前不得不拒絕的主因乃是……

  「錦兒,你懷裡抱著的,真是一隻貓嗎?」

  「不是嗎?」她訝異地道。

  直瞅著一身虎紋的貓,許錦微偏螓首,再抬眼睇著他,卻見他面露苦笑地睇著自個兒。

  「那是一隻虎。」他乏力地道。

  貓……也算啦!只可惜它是一隻大貓,待它再大些,會吃人的。

  「虎?」她蹙緊柳眉,將它抱高,很仔細地瞅著它,發覺它的腳掌確實頗大,頭也大了些,和一般的貓兒有些不同。「但,就算是虎,也不能就這樣放著它下管啊,它受傷了……」

  「放心!不過是只幼虎,它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兒,大抵是同母老虎下山,一時走失了還是怎麼著,你把它放回原處,待會兒它娘親會把它叼回去的。」就差一點點了,他幾乎要以為自個兒是個大慈善家。

  貓、狗、人……如今,她連幼虎都不放過?

  「但是……」

  「錦兒,你答應過我的。」他正色道。「打從上一回撿著葉枝,你便已答應我,不再胡亂撿東西了。」

  真不知道是她天生眼力好,還足擁有菩薩心腸,橫豎她幾乎每次出門都會撿回一樣東西,不管那東西到底是在車叢裡,還是江畔、大街上,她部可以眼尖地看到。

  善良是好事,但是要有所選擇,總不能見一樣便撿一樣吧?他又不是開救濟院的大善人!

  「我知道,但是它受傷了。」她倔強地道,瀲灩的眸子裡藏著責怪的目光。

  責怪?怪他不讓她收留這只受傷的虎?

  「待它傷好了,就輪到它傷人了。」別拿這種目光瞧他,他會心軟的。

  「我會將小虎帶在身邊,不會教它傷到任何人的。」

  哎呀,連名字都取好了?「不成!它是只幼虎,說不准母老虎就在附近,你要是把它帶走了,母老虎找不著它,說不准……」

  「二爺,母老虎是不可能無故叼著小虎下山的。」她扁起嘴道:「它的身上有傷,說不准是有人把它抓下山的,或者是帶回來要玩,教它逃了出來。」

  「可不是?你就乖乖地把它擱在原地,說不准母老虎就要下山把它叼走了。」快快快!趕緊把那只幼虎放下,時候不早了。

  「二爺,小老虎通常是不會離開母老虎的,它會獨自出現在這兒,說不准是母老虎已教獵人打死了……倘若我不救它,它說不准會死……二爺!好歹將它的傷養好再將它放回山上,好不?」

  啐!在這當頭變聰明瞭……眯眼瞅著她柳眉緊攏、萬般不捨的模樣,一雙瀲灩的水眸好似會說話,仿佛正不斷地央求他。

  「上車吧。」他無奈地道。

  「二爺答應了?」

  不然呢?他能不答應嗎?

  只見她歡天喜地地抱著幼虎跑到馬車前頭,駕著馬車一路直奔花滿閣。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26 07:55:10

第二章

    花滿閣

  進門便是一條長廊,長有百余步,兩旁皆有不少包廂餃餌餉餅,閥閩閡閤通到底的南北長廊上頭,全是華麗的房間睡碬碠碣,銛銘鉸銓珠簾錦幔、燈燭閃耀……其奢華幾乎和摘月樓不相上下。

  文字征一踏進大門,花娘們便簇擁而上嶈嵿嵽嶆,菃蒿菄萛左一句文二爺、右一句文二爺,吳儂軟語摵摭摔摎,馻馺馽馹叫得他的心都快酥了。

  「好好好!每個都有賞。」他笑眯了眼,自懷裡掏出幾錠銀子打賞,享受軟玉溫香抱滿懷的艷福,卻沒忘了正事。「你們家掌櫃呢?」

  「掌櫃在二樓。」眾多花娘喜聲道。

  「我去找她。」哎呀……一干嬌美的花娘啊!盡管不是天香國色,但是她們就這般偎上來,教他抽不開身。

  「二爺,不同咱們聊聊?」

  「這個嘛……」

  哎呀,是誰的小手在他的胸膛上頭胡來?

  「啐!都不用幹活了?」

  嬌斥聲一響,大廳裡的人不禁抬眼往樓梯處采去,見著夏九娘冷艷的美顏噙著怒意,圍在文字征身邊的花娘們隨即作鳥獸散。

  「九娘。」文字征緩緩定向她,笑意迷人。

  「唷!不知道今兒個是吹什麼風,把二爺吹進了花滿閣。」夏九娘噙著笑意迎向他。

  「你說呢?」

  「我可猜不出你的心思。」

  「啐!」他啐了一口,笑意不減。「你猜不中我的心思,就猜得中我大哥的心思?」

  「我哪裡猜得中你們姓文的心思?」聽他提起他家大哥,她的纖掌毫不客氣地就往他的肩頭拍。

  「啊……」他裝疼地縮了縮肩,隨即往她的肩上倒。「你弄疼我了。」

  「啐!你愛在哪兒要風流,那可是你的自由,但你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可別怪我把你丟出門外。」她毫不客氣地將他推開。

  「我豈敢打你的主意?說不准哪天你成了我的嫂子……」

  「誰會成了你的嫂子?」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倘若你今兒個足來同我要嘴皮子的,請回吧。」

  誰想成為他的嫂子?啐!

  「不就是說笑罷了,你犯得著這般在意?如此一來豈不等於此地無銀三百兩?」他壓根兒不把她的怒意看在眼裡,逕自笑道:「別惱、別惱,不就是說笑?」

  「哼!」

  見她別過臉,他也不怎麼在意,開口問:「聽說花滿閣多了個新花魁?」

  唉!就說了,女子一旦上了年紀卻末出閣,性子總會有些古怪……她之所以如此喜怒無常,全要歸咎於他大哥。

  連帶著,他也跟著遭殃。

  反正只要他識相,別把話題扯到大哥身上,九娘待他彷若自家人一般……倘若沒有九娘的鼎力相助,自然不會有今日的摘月樓。

  「是嗎?」他往哪邊湊,她便往另一邊閃,硬是不回答他。

  「九娘,這可不是開門做生意的法子啊……你不是這樣教我的。」當年他不恥下問,看中的是她多年的營生經驗、花滿閣屹立不搖的百年歷史,以及教他心旌蕩漾的百位花娘……

  摘月樓裡亦有最出風頭的四大金釵,然而全是賣笑不賣身的,身為老闆的他也不便下手,其餘的,他也有些膩了,倘若不到外頭嘗鮮,他怕自個兒就會悶死在摘月樓裡。

  「待客之道是由著人心轉變的,我今兒個若是心情不佳,一樣關門休息去。」哼!她就是這種性子,他想怎麼著?

  「九娘……」唉唉!真是不該提到大哥啊,瞧瞧!一提到大哥,她的笑臉全不見了……女人心,海底針,難以捉摸。

  「哼!」她又冷哼一聲,隨即定上樓梯。「咱們這兒沒什麼新花魁,有的不過是個啞巴花娘,不少客人覺得新鮮才口耳相傳的。」

  「啞巴花娘?」那多無趣?

  「而且,她還只賣笑不賣身。」

  「這般稀奇?」他以為只有摘月樓的四大金釵才敢如此囂張哩。

  「定是不合你的味。」她定上二樓,回頭睇了他一眼。「我知曉定是不合你的味,所以才懶得同你提。」

  「唉!不就是嘗鮮罷了,合不合味倒是其次,總要先見過人才會知道,你說是不?」聽她這麼一說,他確實是提不起興致,但……人都來了,沒道理空手而回,是不?

  好歹也讓他瞧瞧對方的模樣。

  「隨你!」夏九娘倒也不多說,伸手打開靠近樓梯第一間房的門,瞟了裡頭一眼,隨即合上門,走向她的房。

  「怎麼著?」

  都已經推開門了,不入內,為何退了出來?

  「我想先同你聊聊,不成嗎?」她推開自個兒的房門,見他站在外頭,不由得微蹙起眉。「怎麼著,難道我想同你聊聊也不成?」

  「不是,而是……這兒是你的閨房,咱們兩個共處一室,總是有些不妥。」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男人貪色也得守禮啊……再者,她和大哥的交情非比尋常,倘若他同她共處一室的事教大哥知道了……盡管大哥天天醉得不省人事,但也不能保證大哥會不會一清醒便找上他,狠狠地對他飽以老拳:

  「你以為這兒是哪裡?」她不禁發噱。

  這裡是妓院耶……在這兒也要同人說禮?他是這種人嗎?他文二爺不是一見著美人便往前撲,壓根兒不管什麼禮儀嗎?

  「我自然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但……」他也很無奈啊。

  他可不希望自個兒連上妓院都會惹人怨……大哥清醒時,是相當守舊八股的,對於有可能成為自個兒大嫂的女人,不管她再美艷,他也不敢亂動色心。

  「你瞧不起本姑娘?你是嫌本姑娘已經年老色衰了?」她提高音量。

  「沒這回事。」她依舊風情萬種、冷艷迷人,每每見著她,便軟他心頭發癢,然而一想到她有一日會成為大哥的女人,他是半點心思都不敢亂動的。

  他不是個守禮的人,但有些時候還是得像樣一些,總不能真出了亂子。

  夏九娘瞪了他一眼。「不想進來同我聊,你乾脆回去好了!」話落,她便打算將門關上。

  他走上前去,方要擋住門,卻突地聽到二樓另一頭傳來騷動聲。

  夏九娘關門的動作掹地停住,隨即快步往長廊的另一頭走去,文字征尾隨在後,心想真出了什麼事,也有個照應。

  然而來到長廊彼端,還未瞧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二人便見著一隻受傷的幼虎自右邊拐著腿跳了出來。

  文字征驀地眯緊漂亮的眸子,瞬地一個箭步上前,往右一探--

  「錦兒!」

  混蛋!不是要她守著馬車嗎?怎會……是誰要她上二樓的?

  許錦正襟危坐,吭都不敢吭一聲,瀲灩的水眸直瞅著腳上過大的錦靴,感覺背脊竄上寒意。

  燭火敦風給吹得閃爍,在文字征的俊臉上照出幾抹詭譎的光痕。

  水榭內院的花廳裡,文字征頎長的身子就立在她的身前,向來噙笑的桃花眼直睇著不發一語的她,斂笑的俊臉有著怒氣,迷人的唇開了幾回,卻又乏力地抿緊,最後他終於忍不住地開口:「你不認為你欠我一個解釋?」

  「嗄?」她裝傻。

  「你以為你不開口,我便會饒過你嗎?」他大聲咆哮,然而發覺她的肩頭瑟縮了下,他不禁收斂怒意。「你倒是說說話。」

  「我……」

  要她怎麼說?她不知道二爺是不定猜著了什麼,或者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倘若現下說溜了嘴,不就等於不打自招?

  該怎麼說?是要說真話,還是說假話?

  「我同你說過好幾回,要你守在馬車上就好,是誰要你沒事跑上二樓的?」  一想到這回事,他便覺得一肚子火。

  知曉她向來怕人大聲咆哮,他自然也甚少動怒,當然她也甚少會犯下數他咆哮大罵的錯,這一回他會氣昏頭,不是沒有理由的,不想想她一個姑娘家,居然跑上二樓,要是一個不小心教人拖進房裡,她知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倘若他不是隨著九娘上二樓、倘若他沒有發現這件事,她是不是就要教人奪去清白了?

  「沒有……那是……」她囁嚅著。「因為小虎跑進裡頭,我便追了過去,一個不小心便追上了二樓……我只是想要把它捉回來的,誰知道會那麼湊巧地碰著了那個喝醉酒的客人。」

  她也很無奈啊,她也不想碰著這種事……

  「你知不知道你是個姑娘家?盡管你穿著長衫、將發東上,但你那張臉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個姑娘家……」他狀似隨意地道,輕輕地在她身旁落座,然而一說到重要之處,火氣不由得又竄上心頭。「你應該知曉我為何老是不讓你去那種地方,就算讓你隨行,我也會命令你守在樓下、待在馬車上,為的是什麼,你會不知道?」

  這又不是頭一回要她在樓下候著,卻是頭一回出了紕漏。

  幸好他正巧在一旁,否則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我知道,我只是……」她把螓首垂得更低,眸子直瞪著錦靴,幾乎要在上頭瞪出一個洞來。

  倘若她說,她近來勤跑花滿閣,甚至還在裡頭幹活……不知道二爺會不會認為她是個吃裡扒外的傢伙?

  「只是如何?」濃眉一擰,他隨即又咬牙壓下怒氣。「我是擔心你啊!」

  「二爺擔心我?」她驀地抬眼。

  原來二爺不過定擔心她罷了,九娘果真很講義氣,沒將那件事告訴二爺。

  「要不呢?」他不禁苦笑。

  千萬別同他說,她壓根兒感覺不到他對她的重視。

  「其實……我偶爾也會在前院充當跑堂的,對於客人也知曉該如何應對,今兒個我只是被嚇著罷了,其實我……」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常在前院充當跑堂?」他啐了聲。

  每回他打外頭回來,便會見著一抹小小的身影逃向後院;摘月樓裡以中間的摘門亭為界,他絕不讓客人踏進摘月亭;然而能夠那般大方地往後院闖的人,他算了算,只有她了。

  真不曉得他是為了誰才設下那條規炬的……不就是怕有客人藉酒裝瘋,會嚇著了她;然而他現下突地發覺,設下這條規矩,真的一點意義也沒有。

  因為她只要一閒著,便會趁著他外出,跑去前頭幫忙。

  有什麼好幫的?她瞠這渾水,到底有什麼好玩的?

  「二爺知曉?」她微愕地問。

  難不成是姐姐們同他說的?

  「想不知道都難。」他乏力地歎了口氣。「你有空怎麼就不拿來學琴?或者是多讀點書也好,要不便寫寫書法……你已經好久沒習字了,打明兒個開始,天天給我交個三大帖來。」

  「嗄?」三大帖?那會要了她的命!

  她不偷懶地拼命寫,頂多隻寫得完一帖而已……

  「沒有我的吩咐,不准你隨意踏出摘月亭外,要是敦我給瞧見了……」他語帶威脅,眼角的余光瞥向一臉不悅的她。「甭擺臭臉給我瞧,別以為你擺臭瞼,我便會改變主意。」

  也不想想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了誰好,居然還擺臭臉給他瞧,啐!

  「可是……」她扁了扁嘴,無辜得很。「二爺,彈琴就好,不要習字啊。」

  若真是要習字的話,她豈不是天天出不了門?

  「你的琴藝已達爐火純青的地步,其實已經夠了;但你要明白,我要你彈琴是要你收心,要你習字是要你靜心,你懂不懂?」好歹也得要有點大家閨秀的模樣,才不愧對他對她的栽培啊。

  盡管她並非出身名門,但至少別教外頭的人錯把她當成花娘。

  說難聽些,想當花娘,她還不太夠格……她的皮相不夠嬌艷,身段不夠誘人,再者一碰著男人便渾身發抖,怎麼當花娘?

  就算她真的想當,他也不會允的。

  他收留她,可不是要她當花娘回報他的。

  「根本就是要逼得我出不了門,還說得這般好聽……」她喃喃自語著,好似說給自個兒聽。

  「你說什麼?」他好似聽著了她的抱怨。

  抱怨?真有她的,在他眼底下的姑娘,就屬她最大膽,瞧起來柔柔弱弱的,又好似挺聽話柔順的,實際上卻反骨得緊……

  「沒。」她依舊扁著嘴,哀怨地求饒:「二爺,可不可以不要習字?要不……改一帖,好不好?」

  真要她寫完三帖,就算她坐在案前一整天,她也寫不完。

  「再說就要五帖。」真是把她寵過頭了。

  她能在他面前拿喬,或者偶爾同他撒撒嬌,他心裡也是挺歡喜的,但總不能每一回都這般要賴吧?

  「嗚嗚……」她搗臉裝哭。

  「再哭,我就把那只小病虎丟到外頭去。」

  聞言,她不禁扁緊菱唇,好可憐地睇了他一眼,又緩緩地垂下螓首。

  唉!連這招都沒用了,看來打明兒個開始,她就要被軟禁在後院了,還得天天習字三大帖……

  「可惡的二爺……嗚嗚,寫不完啦……」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26 08:01:43

第三章

   夕陽西下榡榠榙榛,墎塻墏墘幾道光束穿過林子,篩落在摘月亭上殟毄毃毾,蒛蒡菃蒿在飄揚的帷幔上映照出一道纖細的身影。

  只見許錦嘴裡念念有詞,執筆的手發顫不止。

  嗚嗚……她使出渾身解數榵槃榣榥,斠斡旖旗拼了十成十的勁兒,從早上寫到現下慟慷慥戧,蓑蒜菞菈也不過寫出了一帖字。

  三大帖啊!天都快黑了。

  好沒良心的二爺,竟然放她一個人在這兒習字熏熆熒熀,管箜箅箑明知道她寫得極慢,他卻這般逼迫她。

  「倘若真要寫完,八成得熬夜到天明了。」她把石桌上頭的紙往前一推,小臉貼在冰涼的石桌上頭。

  昨兒個有些事還沒同九娘說,如今她又不能出門,該如何是好?

  「九娘會不會因此生我的氣?」

  「會。」

  身後突地傳來聲響,軟她嚇得整個人立即坐直身子,急忙回頭,見著是夏九娘,許錦呆若木雞。

  「怎麼,傻了?」夏九娘好整以暇地睇著她。

  「九娘……」她才想著而已,九娘便來了……怎會有這種事?

  「把嘴合上,你想要嚇我不成?」夏九娘沒好氣地擰了擰她粉嫩的頰,隨即在她身旁落座。「嘿,這是怎麼著?」

  見夏九娘注視著她好下容易才寫完的一帖字,許錦立即趴在那帖字上。「不要看!」

  饒過她吧!她的字很難看的……她知道二爺請了師傅敦她讀書習字,她應該要好生努力,但……她又不能參加科舉,何必要求她字體工整呢?

  只要看得懂,就可以交差了吧?

  「這上頭寫什麼?」夏九娘笑得渾身發顫。

  「你看不懂?」她不由得一愣。

  她承認她的字不是挺好看的,但應該還看得懂才是,

  「滿難猜的……」

  瞪著笑彎了腰、笑得淚水盈眶的夏九娘,她不禁無奈歎息;她以為自個兒多少有些進步,誰知道……

  乏力地趴在石桌上,她已經不想去管剩下的兩大帖了。

  不管了,橫豎她寫了二爺也不一定看得懂,她何苦逼迫自個兒寫得這般辛苦?寫與不寫都會挨罵,她寧可不寫,

  「你已經被字征寵壞了。」夏九娘拿出手絹輕拭著淚水。

  「是嗎?」她側眼睇著夏九娘,見她容貌絕艷,總覺得羨慕得很。「可我向來很聽二爺的話。」

  這也算是教二爺給寵壞了?

  「你若是真的聽話,就不會跑進花滿閣了。」

  說真格的,她真是給足了文字征面子,才會讓他最疼愛的女人待在花滿閣,還將她捧為啞巴花娘。

  倘若換作其他人,憑這等姿色……她會婉轉地請對方跑堂。

  但,偏是這等姿色的許錦,教向來只愛美人的文字征疼人心坎……天底下有多少女子可以跟在他身邊七年,而他不嫌棄的?

  她,可是空前絕後第一人。

  她很想瞧瞧,哪天要是教文字征知道他最疼愛的女人,竟是花滿閣裡的啞巴花娘,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光是想想,便教她覺得萬分過癮。

  「對了!說到這件事……」許錦立即坐直身子,直瞅著她。「二爺要我往後都在這兒習字三大帖,若是沒寫完三大帖,他便不准我到處走動,就連前院都不能去呢!」

  「你現下寫完多少了?」夏九娘瞅著一張被塗得烏漆抹黑的宣紙,再抬眼睇著她。「可別說只有方才我見著的那一張。」

  「思……」許錦扁緊嘴,點了點頭。

  夏九娘不禁翻了翻白眼。「我就知道你昨兒個數他給逮著了,他肯定會出難題,但我沒想到……」罰寫三帖字,算是難題嗎?

  「我什麼都沒有告訴他,隨便編了個理由,但他還是很生氣。」倘若真的告訴他實情,真不知道他會出什麼難題逼哭她。「倘若不能寫完三帖字,我真的哪兒也不能去。」

  「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告訴他,所以我也幫你保守秘密,但眼前這陣仗……」夏九娘拍了拍額頭,睇著好似擔憂極了的許錦,她不禁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啐!拿來吧,寫完三帖字哪需要一刻鐘。」

  文字征分明是吃定錦兒了……他把她的底細摸得太清楚,要不怎會出了這麼好笑的「難題」?

  「不用嗎?」許錦怔愣地睇著她。

  只見夏九娘拿起筆,輕蘸黑墨,轉眼問她已洋洋灑灑地寫好幾個大字,不消一刻鐘的時間,她已輕松地完成三帖字。

  許錦呆若木雞,下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九娘,你好厲害!」她還不忘拍拍手。

  夏九娘側眼睇著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由此可見,文字征真的把她寵壞了,不過錦兒倒也挺受教的,對於文字征的命令壓根兒不敢違抗。

  去花滿閣,肯定是錦兒頭一樁違逆他的事。

  就為了想知道他究竟會變成什麼嘴臉,她才願意小心翼翼地幫錦兒圓謊,天曉得昨兒個若不是她臨危不亂,還怕他拆穿不了她的計謀?

  「記得,在掌燈時分之前,你一定要到花滿閣裡等著,知曉嗎?」臨走前,夏九娘不忘叮囑她。

  事情大抵都搞定了,就等著文字征上門。

  「可是,我得把這三帖字交給二爺看過。」沒有二爺的允許,她不敢恣意亂跑。

  她不想惹他生厭……

  不過這字寫得真好,會不會教二爺給看穿了?

  「放心,他沒時間看的。」夏九娘站起身,笑得萬分美艷。「他會在掌燈時分到花滿閣等我。」

  一切都已准備就緒,豈能一拖再拖?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瞧見計畫進行到最後一刻了。

  花滿閣

  樓下大廳和長廊兩旁的閣子皆坐滿了人,絲竹聲和笑聲交織出奢靡光景,二樓的雅座更是熱鬧,甚至站在二樓的走廊上,都感覺得到二樓微微的搖晃著。

  然而只要踏進雅座裡,關緊了房門,放下幃帳,便會覺得安靜了些。

  文字征坐在二樓雅座,神色自若地大口呷茶,壓根兒沒將隔壁的淫聲浪語聽進耳裡。

  他在等待。

  近日花滿閣出現一個啞巴花娘,教眾人趨之若騖,敦他也有了興趣想一探究竟。

  盡管九娘已經同他說了,啞巴花娘貌不出眾,但總得讓他知曉,她到底足以哪種法子替花滿閣賺錢吧?

  純粹賣笑不賣身……總該有點技藝在身,是不?

  他倒想瞧瞧,一個口不能言的啞巴,到底有何技藝能數人雙眼為之二兄。

  咿呀一聲,雅座的門教人推開,聽著夏九娘圓潤的嗓音,他不由得抬眼探去;見她身後跟著一個一身素衣、手上捧著琵琶的姑娘,他不由得微挑起眉,帶著幾分興味地打量著她,驚覺她的臉上竟戴著面具。

  未免太特別了吧?

  「二爺,她就是咱們妓館裡新來的姑娘,名叫文兒。」夏九娘拉著她坐到文字征的身旁,「文兒,二爺可是咱們南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宮家子弟,你可要好生伺候。」

  聞言,她點了點頭,隨即替文字征空著的茶杯斟上一杯茶。

  見狀,文字征不由得輕勾唇角。「九娘,你可以出去了。」雖說瞧不著臉蛋,但她一身素衣,雖嫌簡翠,卻襯托出她玲瓏的曲線,教他心旌蕩漾。

  「啐!有了新人忘舊人,這麼急著趕我走?」夏九娘啐了聲。

  「你可不是什麼新人、舊人來著」他輕笑著,勾人的眼卻直盯著不發一語的文兒,盡管面具遮去她大半的臉,卻見得著她嬌嫩欲滴的唇……粉嫩得教人想要咬。

  「哼!」夏九娘冷哼一聲,欲定出門,卻又踅回,湊在他的耳畔道:「記得,她可是賣笑賣藝不賣身……」

  文字征挑起濃眉,魅眸帶著笑意。「不賣聲?」他故意曲解她的話意。

  「記得了。」夏九娘寓意深遠地道。

  他目送夏九娘離開,迷人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再睇向始終不發一語的文兒道:「你手裡拿著琵琶,看來這便定你的技藝了?」

  不賣聲?一個啞巴哪兒來的能耐賣聲?

  許錦趕忙點了點頭,然而心卻在狂跳,掌心滿足冷汗,拿著琵琶的手虛軟無力;她的心……實在跳得太快了,就怕九娘一不在身旁,她不消片刻便教二爺給識破……

  來花滿閣是因為她想要一層長才,想要教二爺知道她也可以替他攢銀兩:倘若她能在花滿閣大放異彩,說不准二爺會重金挖角,將她風風光光地請回摘月樓。這麼一來,她便能為二爺做事了,再也不會成天無所事事,玩著貓、狗、虎,然後再跑去前院充當跑堂。

  她知道摘月樓非美人不用,可她要教二爺知曉,盡管不是美人,她亦是可以替他賺錢、替他辦事。

  「隨便來首曲子吧。」他往後頭的軟墊三罪,傭懶的美眸直瞅著她。

  化名文兒的許錦咽了咽口水,用力地抱起擱在一旁的琵琶,頓了頓,纖指緩緩地輕撚慢攏。

  音韻柔軟清雅,節奏不疾不徐,他則合上眼聽曲。

  突地,音律陡升,他驀地睜開眼,瞧她白如玉蔥的纖指正弦上快速挪栘,另一隻按弦的手更是以教人眼花撩亂的速度挑動琴弦,流瀉的音律彷若疾風狂雨,震懾人心。

  -會兒彷若撥雲見閂,嘈雜的音律急落突升,圓潤如珠乇、清脆如玉瓷落地,彷若女子多情,含羞帶怯地低訴愛語,教他不由得瞪大了眼。

  絕啊……這啞巴花娘到底是打哪兒來的?

  怎會無端端地跑出才藝如此卓絕的花娘?只可惜她竟是個啞巴……大抵是因為啞巴,謀不了生,才會淪落至此;臉上的面具,八成是為了遮掩不出眾的皮相。

  但,盡管外貌不討喜,也說不出半句話,可……她亦有她的賣點,光是彈琵琶,便可以為他招攬客源。

  再者,就算不能開口說話、盡管皮相不如人,她一樣是個女人,一樣可以賣身,而且她的唇……隨著激動的音律,她不由得緊抿著唇,雖然難以想像面具下是張什麼樣的臉,但他極想一親芳澤。

  這還是頭一回呢,末見著真面目,倒是先逗得他心癢難遏……

  「好!」

  一曲彈畢,他隨即拍手叫好,掏出一錠銀子打賞,許錦欠了欠身想要答謝領賞,誰知她竟有些狼狽地往前撲去,撞進他的懷裡。

  哎呀……她怎會笨得往二爺身上撲去?

  方要抬眼道歉,孰知他卻早一步握住她的手,抓得不挺緊,卻教她抽不回;她不解地瞅著他,見他在自個兒的手背上輕吻著,她嚇得瞪大眼,忘了抽回手。

  「你有著漂亮的纖指……」剪得整齊的指甲彷若珍珠,透著淡淡的粉紅光痕,顏色漂亮得好似杏花糕,教人忍不住想要啃上一口。

  她的心狂跳不已,身子抖顫得好似連魂魄都快抖掉了;原想開口道歉,要他趕緊放開她,卻突地想到自個兒扮的是啞巴,倘若開口說話,豈不是要教二爺識破她是誰?

  選擇不開口,許錦拾眼笑得尷尬,紅嫩的唇勾起迷人的弧線。

  見狀,文字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封住她的唇,吻上一臉錯愕的她,放肆地吸吮她的舌。

  濕熱的舌霸道地侵略著,許錦傻眼地放任他予取予求,只覺得暈頭轉向、渾身發軟。

  二爺、二爺的動作會不會太快了些?

  她知道二爺性奸漁色,但他通常只對美人下手,可她的臉被面具遮住了一大半,他瞧不出她的長相,再者就算瞧見了她的長相,他也下不了手……畢竟她可不是二爺喜愛的美人。

  況且,她也從未想過同二爺……

  她到底該不該掙紮?

  口是開不得的,但若是不開口,該如何制止他?若是不制止他,會不會軟他一步步地將她給……啊!她才想著呢,二爺的大手竟然伸進了她的衣內……

  她眨了眨水眸,想要抗拒,卻發覺自己竟移動不了半分,然而他的吻更熱情了幾分,吻得她暈頭轉向、渾身發軟,一股火燒得她心酥、腦脹,彷若數人下了迷藥,迷醉得忘了制止他。

  二爺怎會這般老練?她抗拒不了他:嗚嗚……她竟覺得二爺的吻教她酥麻得不知如何反抗。

  可,不能任二爺予取予求啊!這不是她當初所想的,她不是這樣打算的……自個兒該怎麼拒絕他?

  「你沒法子抗拒我,是不?」他在她的耳畔低喃著,溫熱的氣息噴向她白皙的頸項。

  她的心兒狂跳,腦海裡一片混亂,不知該如何抗拒,只覺得渾身發燙。

  他粗嗄的嗓音有著不容抗拒的霸氣,以及教人難以抵擋的魔力:他說的話好似成了咒語,數她乖乖地臣服。

  身上的熱氣竄流,自腳底板竄上心窩,暖得彷若冬日裡的陽光,她壓根兒不覺得難受,甚至還覺得舒服得難以言喻,然而滑進衣內的大手竟……

  「嗚嗚……」不會吧,二爺的動作會不會太快了?

  「你想要的,是不?」他放肆地挑誘著她不知所措的芳心。

  不……她不想要,她不敢造次的。

  許錦身子微顫地睇著他,瀲灩的水眸閃動著惹人憐愛的水霧,想要搖頭,卻渾身乏力,只覺得身子裡的火愈燒愈旺,燒得她暈頭轉向、燒得她微眯星眸,想要開口制止卻又不能。

  不該是這樣的,難道九娘沒同二爺說,她只賣笑不賣身?

  將身子交給二爺,倒不是挺要緊的,只是……倘若二爺知曉他現下吻的人是她,他定會氣得將她逐出文府……

  怎麼辦?她現下該怎麼辦才奸?

  她是想要二爺重金挖角她,而不足要二爺對她起了興致……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26 08:05:45

第四章

    許錦不知所措地任他予取予求,他甚至拉開了她的衣襟,大手滑進肚兜裡墘塶塴塹,暢暡朄朅敦她驀地瞪大眼,方要張口大喊碧碫磁禡,夤夢奪奩卻聽見--

  「文兒,聞雨二房見客!」

  砰的一聲嘏嘎嗿嘄,稦稫種稯不由分說地,夏九娘一腳踹開了門慞慓願慳,暟暨暢暡壓根兒不去看文字征微惱的嘴臉,好似在責怪她壞了他的好事,硬是當著他的面拉定一臉迷醉的許錦,推著她往另一頭的樓梯走。

  「還請二爺見諒,畢竟文兒定賣藝的,只要有客人想要聽曲兒,我自然得替她張羅,是不?」夏九娘笑得美眸微眯。

  幸好她一直守在外頭,要不……錦兒可真要敦他吃幹抹淨了。

  「九娘!」他咬著牙,強忍著欲念。

  他明明聽懂了她話中涵義,她卻跑進來找碴……這到底是怎麼著?

  難不成九娘是在要弄他?這般玩弄著他,她心裡倒覺得開心?倘若她不是大哥的心上人,他可不會這般簡單地放過她!

  「二爺,別急,往後多的是機會,何必急於一時?」夏九娘笑容可掬地睇著他,對他竟如急色鬼般的舉止感到意外。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著,竟對皮相都未見著的女子下手……戴面具是不想他認出錦兒的身分,以為他不會對瞧不清皮相的花娘下手,豈料他的行徑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下回得小心一點才是。

  好可怕、奸可怕……

  頭還在暈,心狂跳得教她雙腿發軟,許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摘月樓的。

  站在懸滿燈籠的大門前,她氣喘吁吁,纖白的柔荑緊抓著長衫的襟口,乏力地跌坐在大門邊。

  真教人不敢相信,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一向文質彬彬、風度翩翩的二爺,怎會突地像變了個人?盡管笑意依舊,卻多了一抹教人甘心沉淪的魅力,教她瞧得雙眼發直,不由自主地任由他態意妄為。

  倘若個是九娘適時破門而入,她真不敢想像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心狂跳得仿若快要跳出胸口股地難受,盡管晚風襲來,她的臉依舊燙得好似著了火。

  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二爺……

  她沒有想到二爺的手腳竟如此快速,沒想到他居然連她都不放過……他不是向來偏好美色嗎?他又沒瞧見她的臉,怎會對她做出那種事……不過話說回來,倘若二爺瞧見了她的臉,自然是下不了手的,是不?

  倘若二爺要她的身子,她是不會抗拒的,只因她是他花錢買回來的,盡管他向來不差使她,待她也極好,但她不敢恃寵而驕,只是盡本分地伺候他。

  如今會聽九娘的建議去花滿閣掙錢,也不過是希冀他能發現,她不是個廢人、她也可以幫他賺錢……她不想當一個成天無所事事的廢人。

  這些年,除了貓狗,二爺也收留了不少人,但二爺只收留姑娘家,要是男人,頂多施捨一些盤纏便打發他們走,若是姑娘家……姿色若好,便當花娘,不然便在妓館裡當跑堂,若是再差一些,便留在廚房當廚娘。

  不管怎麼說,每個人至少都有活兒可做,不似她每天閒得發慌,卻找不到差事做:虧她還是二爺花錢買回來的,竟比那些被二爺收留的姑娘還要沒用,什麼事都做不好……

  斂眼想得出神,直到摘月樓裡傳來陣陣的聲響,她才掹地想起,她得趕緊回後院水榭不可,要不讓二爺給逮住了,麻煩就大了。

  她站起身,才要轉進大廳,卻突地聽見外頭的馬蹄聲,她微微回頭一探,果真瞧見一輛眼熟的馬車,她隨即拔腿往大廳旁的小徑跑去。

  天,怎會這麼快?

  她真有發呆這麼久嗎?還是九娘根本沒有拖足足夠的時間?

  不管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都不重要,要緊的是,她得趕快跑,要是在這兒讓二爺逮著,她可真的是吃不完兜著走,絕對不是三帖字便可打發的。

  許錦一身淡色長衫、寬口褲,原本打算從小徑回後院,別經過廳堂,比較不會引人側目,也不會教文字征逮住;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她自廳外的小徑繞到通往摘月亭的拱門時,一抹人影擋住了她。

  「暍!」作賊心虛,尚未瞧清來者,她便拔腿要跑。

  怎麼她已經通過了小徑,二爺還定得比她還快?

  「啊!」才向前跑了幾步,便感覺到後頭的人重重壓下,狠狠地將她撲倒在石路上,疼得她連聲哀號。

  二爺好狠的心……

  不過是跑到摘月亭外,他不至於真的動怒吧?就算他發現了她去過花滿閣,也不需要這樣罰她,是不?

  她好疼啊!

  「小姑娘……」

  身後傳來猥瑣的嗓音,帶著濃濃的酒氣,教她不由得瞪大眼,想要掙紮時,才發覺已經掙不開了。

  男人的手滑進她未扣上的衣襟,一路滑進衣內,布滿粗繭的手磨疼了她的肌膚,教她心裡發毛,忍不住想吐。

  「二爺!」她放聲求救。

  不要……她要吐了,她真的要吐了……

  「乖!不要叫,這兒不會有人來的。」

  身後傳來男人得逞的得意笑聲,無視她的掙紮,滑進衣內的大手,甚至放肆地想要溜進肚兜裡頭。

  「二爺!」她發了狂般地喊著。

  不要、不要……早知道會遇著這種事,她倒寧可把身子給了二爺,也不願敦這個醉酒的客人給玷污了。

  二爺還說什麼客人看不上她……瞧!暍醉了,沒見著臉,上頭沒點燈……對了!她今兒個不在摘月亭,所以她沒有點燈,這兒黑得只有幾道月光,就算她喊破喉嚨、就算二爺聽到了,也找不著她……二爺找不著她的,倘若二爺進了大廳,那兒吵得震耳欲聾,二爺聽不著她的聲音……

  看來這是她的命吧,誰要她背著二爺去花滿閣,才會遇著這種事……

  要認命嗎?她不想認命啊!二爺也說過人不能認命,只要有一線生機、只要逮著機會,自然得反抗到底,豈能放任命運捉弄人?

  一想到此,她奮力地以雙手護在胸前,硬是不讓身後的人得逞,豈料那人竟使勁地翻過她的身子,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給了她一記又燙又辣的耳刮子,刮得她頭暈眼花,嘴裡彌漫著血腥味。

  不會吧……二爺騙她,她已經反抗到底了,可她頭好暈,她不行了……

  瞪著眼前模糊的男人面孔,她選擇把眼合上,倘若她永遠都不會再睜開眼了,她寧可眼底有著的全是二爺的模樣。

  半昏半清醒之間,她壓根兒沒發覺壓在她身上的男人早數人給一腿踢飛,連一聲慘叫都沒有,霎時她教人給輕柔地抱起,她卻壓根兒沒發覺,只是覺得身子飄飄然的,不知道要飄去哪兒。

  「她沒事吧?」

  耳邊有個人不斷地重復這句話,倘若她沒記錯,應該已經超過二十回了、

  「二爺,我說了她沒事,只是有人甩了她巴掌,敦她咬破了嘴,所以才流了一些血;她只是手腳受了一些擦傷,不打緊的。」大夫不知道重復第幾回的回答。

  唉,她都忍不住要可憐大夫了……

  其實在二爺找來大夫時,她便已經清醒了,然而聽見二爺這般擔憂她,她就是不敢睜開眼說自個兒已經醒了。

  她很怕的。

  二爺肯定會給她一頓罵,說不准還會給她一頓毒打……毒打是不至於啦!但處罰絕對是免不了的。

  與其受罰,她寧可裝睡。

  對!睡著了就好,至少不要在現下同二爺對質,不要教二爺有機會問她,為何會出現在摘月亭外頭的拱門邊。

  她沒法子撒謊的,只要二爺把臉一沉,說不准她就自動招供了。

  「她身上這麼多傷,你說沒事?」

  聽著文字征的質問,她不禁偷偷地往被窩裡縮去,企圖拉起被子搗住耳朵。

  二爺為什麼會知曉她身上有許多傷?

  倘若他不瞧,他怎會知道?然而二爺這般火大、反復地問著大夫,是不是因為她真的遭人輕薄了?

  可……她聽人說第一次很疼的,但她壓根兒不覺得疼,反倒覺得被石板路磨破皮的手腳比較疼。

  「沒事的,只要抹些藥,不消七日便能痊癒。」大夫的口吻益發不客氣了,好似十分不耐。

  「最好是如你所說的一般,要不……」

  「二爺,不會有事的。」大夫的聲音聽來挺無力的。

  「那就好。」

  兩人的腳步聲漸遠,房門合上,突地,整個房間都靜了下來,許錦偷偷地微睜著眼,想要確定房裡是不是都沒人了,豈料竟對上文字征擔憂的眼,只見他瞬地眯起魅眸,似笑非笑地睇著她。

  明明是兩個人的腳步聲,二爺怎會在這兒?還坐在床榻邊……她要不要先開口?還是先求饒好了。

  「你……」

  「二爺,我……」

  聽見他開口,她當機立斷,馬上求饒,可話還繞在舌尖上,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身子便教一陣暖意給包圍了。

  二爺居然抱著她……

  「你嚇死我了,你知道嗎?」他將俊臉埋在她的頸窩處,好似松了一口氣,好似氣惱極了,嚇得她動也不敢動地任他摟著。

  「我……」她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26 08:06:15

  她在這裡住了七年,從沒碰過這種事,誰知道二僅之間,先是二爺輕薄她,接著又遇著了酒醉的客人輕薄她……說到輕薄二字,還是二爺的氣味好聞,有著淡淡的茶香,聞起來便覺得神清氣爽。

  然而二人如此親密,卻教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文字征在花滿閣對她所做的事;好羞人啊!二爺真的好……

  「那混蛋……倘若不是為了要察看你的傷勢,我是絕對不會那般簡單地放過他,我非得讓他知道,任意碰了我的人,他得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咬牙低咆,黑眸泛著血絲。

  不管那混蛋是達宮顯貴,還是名門之後,都得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二爺……」他緊緊地將她抱住,將她壓在床榻上,害她差點無法呼吸。

  感覺她掙紮了下,他才想起許錦不愛男人近她的身;「抱歉,是我瑜矩了。」

  他坐直身子,難得柔情似水地睇著她,敦她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顫……

  「二爺沒瑜矩,我……」她並不討厭二爺這般摟著自己啊。

  「心裡還伯嗎?」他輕撫著她腫起的臉頰,濃眉微攏。

  混蛋!不知道那混蛋究竟跑到哪兒去了……若是教他碰上,非要他拿一手一腳來抵不可!

  「沒……」她以為自己會受罰的,沒想到……雖說二爺向來待她很好,但二爺不曾將她視若珍寶般地呵護,教她有些受寵若驚。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好好地睡一覺吧。」他替她拉高了被子。

  還好……還好來得及,倘若遲了一步,他一定會內疚至死。

  「二爺,是你救了我?」她舒服地窩在被子裡,仍舊忍不住地問他,想知曉那人是不是得逞了。

  「可不是?我打花滿閣回來,不想通過大廳,所以便沿著外頭的石板路定,誰知道突地聽著你在叫我……」天曉得那麼淒厲的叫法,幾欲軟他肝膽俱碎,幸好在千鈞一發之際,教他……「你為什麼會在外頭?我不是說了不准你踏出摘月亭半步的嗎?」

  「我……」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二爺還記得這件事,便表示她肯定還是完壁之身;嗚嗚……早知道就不問了。

  妖魅的黑眸噙著薄怒,迷人的唇掀了又閉、閉了又掀,他還是忍不住地開罵:「既然不准你踏出摘月亭,定是有我的用意,為何你偏是不聽話?我不開放摘月亭讓閒雜人等人內,就是想讓你多些地方可以走動,省得悶壞了你,誰知道你居然壓根兒不知道我的苦心!」

  她不知道當他見著那一幕時,他有多駭懼,好似心快要給人捏碎了,疼得他只想要當場手刀那個混蛋,倘若不是心系她的傷,他豈會那般簡單地放過那混蛋!

  「二爺,對不住,我只是想去外頭走一走,沒料到……」她不是不知道二爺不准他人隨意踏進水榭及摘月亭的用意,只是……今兒個的事真的是純屬意外,她也不願意啊。

  「你沒料到的事可多著呢!」

  面對毫不掩飾怒意的他,她不禁扁了扁嘴,眨出滿眶的淚。「二爺……我一點事都沒有,你就甭氣了……」不要再罵她了。

  「沒事?你渾身是傷,還敢說沒事?」別說身上的傷,她的手、她的腳,全都教石板路給擦破皮了,怎能說是沒事?還有……「你的唇、你的衣襟……」

  他不想說的……一個姑娘家的清白,如此一來就算是毀了!

  她的唇是二爺吻腫的,她的衣襟是慌張離開花滿閣時來不及扣上的,至於她身上的傷……二爺怎會知道?難道……」

  「你的身子是我請如玉幫你瞧的!」他沒好氣地道。

  她定沒瞧見他正在氣頭上嗎?居然說出這種渾話想逗他笑……想要他笑也得看情況,如今她傷成這樣子,教他怎麼笑得出口?

  「哦!原來方才走的人是如王和大夫……」她喃喃自語著。

  原來房裡有三個人啊!是她失策了,忘了二爺除了有點色,其實也很注重禮節,絕不會輕薄她。

  「你說什麼?」

  他低沉的嗓音響起,俊美的臉逼近她幾分,教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想搖頭否認也來不及了。

  「我方才聽見你說什麼走的人是如玉和大夫……你醒來很久了?」

  大大的失策啊……

  「我的意思足說……」要說什麼?

  「還想狡辯!」他都聽見了。

  「我……」

  「你老早便醒了,為何不說?」瞧他擔憂著她,她覺得過癮嗎?早些醒來讓他寬心,她偏是不說……簡直要氣死他了!

  「我只是……」

  「不用說了,打明兒個開始,只要我不在這兒,你哪兒也不准去,我若是在這兒……對了!待你手傷好了些,我便要親眼瞧你習字讀書,你聽見了沒有?」

  「我又不需要參加科舉,犯得著這般勤學嗎?」她扁了扁嘴道,

  「你說什麼?」

  「沒沒……」她孬種地閉上嘴。

  「往後只要一入夜,就不准你再踏進前院,就在這兒給我待著,倘若再有下一回……」他語帶威脅,魅眸一瞬也不瞬地瞪著她依舊蒼白的俏臉。

  未至掌燈時分,妓館裡只賣酒和茶,就如同一般的酒肆茶館,讓她幫忙做些跑堂的事倒還可以,但一旦入夜,他是絕對不會允許她再踏進前院。

  今兒個,他教她嚇得心魂都快要飛了,再來一次,豈不定要他的命?

  真不知道今兒個到底是什麼日子,先足教九娘給壞了興致,一回來又瞧見這麼可怕的事;倘若不是因為他嘗鮮失敗而生悶氣,轉而定向小徑,他根本不會發現有個禽獸正在對她胡來。

  哼!說到底,他還得感謝九娘的多管閒事,教他回妓館後沒興致同人周旋,反倒意外地救了她。

  「我再也不敢了……」瞪著他鐵青的臉,她不禁乖乖地承諾。

 只是說,他方才明明說沒事就好,怎麼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他隨即又這般罰她?

  騙人……

  「二爺,其實我的手還很疼,連筆都握不穩呢……」

  許錦自顧自的說著,然而坐在她對面飲茶的文字征卻置若罔聞僑僯僓僪,碥碭碧碫瞧也不瞧她一眼。

  她睇著自個兒努力了一個上午的成果,那些糊成一團的字,嗺令她不禁一歎。

  記得那一日,九娘替她寫了三帖字,不消一刻鐘,而且寫得字體工整;然而她,坐在這兒沒兩個時辰,也該有一個時辰了,卻連一帖都寫不完……她的手又疼又酸,可他偏偏不放過她。

  好狠心的二爺啊!見她手背上的傷結痂又脫落,便認定她的傷好了,非得要地習字不可。

  還她柔情的二爺啊!疼她的二爺不會這般沒人性。

  「二爺,快要晌午了,該不該用膳了?」請容許她再討饒一回吧,隨便找件事來搪塞,只要二爺先放過她。

  「你方才不是吃了幾塊糕餅?」他眼也不抬,逕自賞玩著他最為珍惜的西域茶壺,又拿起另一把薄若蛋殼的瓷壺倒出茶水,心情大好地遞了一杯給她。

  「可我餓了……」她大膽地撒謊,接過他遞來的茶杯。

  其實同二爺待在摘月亭裡品茗別有一番趣味,但是……她不愛習字啊,她就不愛碰文房四寶嘛!

  二爺不讓她管帳、不讓她當跑堂,卻要她學這些,真不知二爺到底有何用意。

  「真的餓了?」他不甚在意地瞅她一眼。

  「思……」她應得有些心虛。

  她不擅撒謊,可二爺的眼又太過銳利,好似他眼一瞟,便能輕易地看出她在想些什麼。

  「待會兒便會送來,你的手不要停,繼續寫。」他又瞅著鑲滿寶石、純粹賞玩用的西域茶壺。

  「二爺……」就這樣哦?

  她當然知道時間一到,不用二爺吩咐,廚房自然會送午膳到這兒來,但她只想偷點時間啊,讓她偷,有什麼關系?非得這樣緊盯著她不可嗎?

  前三天,他將她軟禁在房裡,不准她踏出房門半步,盡管她的腿一點事都沒有;然而古怪的是,二爺居然連著三天都待在水榭,盡管只是陪在她身旁逼她讀書,但已經夠教她驚訝的了。

  打她被二爺買下至今,她從未連著兩天見二爺不出門的,近幾日算是頭一遭,加上今兒個……已經四天了。不知二爺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是下是發現她正是花滿閣的啞巴花娘……這幾天數二爺軟禁在這兒,哪兒都不能去,九娘又末上門拜訪,不知道九娘會不會替她擔心……下管怎樣,她得想個法子跑一趟花滿閣不可。

  暗自思付著,她拿起茶杯呷茶,孰知漫不經心的她,忘了茶正燙著,一時燙了嘴,握著茶杯的手一松,茶水竟濺在她另一隻手上,敦她疼得直跳腳:

  「你這笨丫頭!」

  文字征哪裡管得著手上的西域茶壺,隨便往桌上一扔,便抓著她跑下摘月亭,將她燙著的手浸入摘月亭下的人工湖。

  「茶定是燙的,你會不知道?」他有些哭笑不得。

  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只要一提起習字,她便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就連呷茶都這般漫不經心……

  「我……」怎會不知道?只是……

  「疼嗎?」他直瞅著她泡在人工湖裡、泛紅的手。

  「還好。」說是嚇著了還差不多。

  「舊傷好不容易才好了些,你竟又……」怎會有人笨到這種地步?

  拉起她浸在湖裡的手,稍梢看了下,突地發覺她的指甲泛著漂亮的粉紅色,修剪過的指甲瞧起來既幹淨又漂亮,但……他好似在哪兒瞧過。

  在哪兒?

  「二爺?」見他抓著自個兒的手不放,她不禁湊近他一些。

  聞言,文字征微微抬眼,驀地發覺兩人竟是如此接近,近得可以嗅到彼此的氣味……她向來不愛香料,更不愛熏香,身上有的只是淡淡的花香,是她沐浴後留下的香氣;這股香氣他似乎在哪兒聞過……

  不對!他熟識的女人,倘若不愛香料,便愛極了熏香,甚少有人像她這般清雅樸素,可……這淡淡的香氣,他確實聞過,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二爺,你到底是怎麼著?」

  見他直瞅著自個兒,大手緊握著她的,硬是不發一語,她不由得有些心驚瞻戰,伯他真的不小心瞧出了什麼端倪。

  他掹地回神,睇著她瀲灩的水眸、挺直的俏鼻、鮮嫩欲滴的唇……

  這麼柔嫩的唇,他似乎吻過……他吻過這般誘人的唇嗎?怪了!他怎會不知道錦兒竟是這般好看?

  瀲灩的水眸彷若秋水般澄澈,挺直的鼻、厚薄適中的唇……如此精緻的五官配上她巴掌大的臉,以及細膩如玉、白皙似雪的肌膚……她活脫脫是個美人胚子,為何他壓根兒沒發覺?

  以往以摘月亭為界,確實足為了保護她,但不是怕她那張美顏惹禍……因為她沒有美顏,有的只是素雅清靈的氣質罷了。

  怎麼,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好似脫了一些稚氣,多了一些姑娘家特有的柔媚氣息;上一回仔細瞧她,是什麼時候?;

  前幾日她受傷時,他只注意到她身上的傷,並沒有想太多;如今一瞧,教他驚為天人、教他心頭猛地顫了下,一種古怪的念頭竄進腦海,敦他有種莫名的罪惡感。

  「二爺?」許錦見他睇著自個兒,不禁有些赧然地垂下螓首。

  二爺長得很好看的……記得以往自個兒老是瞧他瞧得忘神,不解為何天底下會有這般俊美的男人。

  然而這般俊美的男人竟直盯著自個兒瞧……她快要無法呼吸了。

  睇著她羞赧地垂下螓首,嬌媚的神態教他的心猛然一震,立即甩開她的手。

  「二爺?」見他突地站起身,還連退數步,她不禁狐疑地睇著他。

  她白嫩的粉顏在艷陽下更顯柔媚,眉梢眸底有著勾心的光痕,眼波流轉問更帶著姑娘家的羞澀溫婉,數他瞧得冷汗直流、教他心頭怦怦作響,震得他幾欲站不住腳。

  「我出去了,你給我待在這兒。」他落荒而逃。

  「二爺!」

  他快步離開,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便不見人影。

  這到底是怎麼著?發生什麼事了?

  二爺的臉色不好啊……

  不過二爺一走,倒給了她機會上花滿閣,更可以讓她不再習字,這倒是挺不賴的,只是……她依舊不懂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欲念?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文字征張大黑眸,直瞪著擺在矮幾上頭的好茶和美酒,壓根兒沒有心情享用。

  他滿腦子全是錦兒的影子……動此淫念的他彷若禽獸,簡直是天地不容。

  可他競遏抑不了對她的渴望。

  真不敢相信自個兒竟對她起了欲念,知曉自個兒確實貪戀美色,卻沒想到自個兒竟連她也不打算放過。

  錦兒是他買回來的女孩,是他捧在手心裡疼愛的,就好像是自個兒的妹子;將她從纖弱的女孩,拉拔到現下這般亭亭玉立,他從未有過非分之想,他是打從心底疼愛她的,誰知他竟……唉!

  買她回來,是一時的惻隱之心作祟,不是要她長大後當他的洩欲工具……他怎能對她動歪腦筋?

  是妹子啊!他把她當成妹子般地疼惜,怎能禽獸不如地對她產生欲念?

  難道他真若字凜所說的無藥可救了?

  一杯上等的青將軍,他捧起便一口呷盡,壓根兒不覺口中香醇芬芳,只是斜倚著窗臺。

  這麼一來,他往後該怎麼面對她?不習慣與人親近的她,倘若發現了他的邪念,還怕她不嚇得連夜潛逃?

  不過錦兒的性子既迷糊又直爽,有點傻氣,心直口快,應該不會發現他的壞心眼。

  可瞞得過一天、一個月,要如何瞞過一年、十年?

  她再傻,總有一天也是會發現的,是不?

  想當初,剛買回她時,她誰也不睬、誰也不理,天天黏著他,教他哪兒也去不了:七年過去,她的性子變得爽朗,會笑會鬧了,也懂得如何同他要脾氣。

  這感覺,不就像尋常人家的兄妹一般?要他怎麼捨得讓這份情誼就此變質?可先起了邪念、企圖破壞這一切的人不就是自個兒?

  他到底是怎麼搞的?怎會壓抑不了這股莫名的渴望?

  好似這份渴望蟄伏已久,只是在這當頭爆發出來……

  「二爺,我給你帶了個人過來了。」

  門板被推開,夏九娘清脆的嗓音傳來,文字征卻一反常態,沒了興味,逕自倚在窗邊,若有所思。

  「九娘,我說過了,我今兒個想靜一靜。」他沒好氣地道。

  「這就不像二爺的行事作風了。」

  夏九娘壓根兒不理他,拉著身後的女子入內,硬是將她推到他身旁去。

  「要不你認為怎麼做才是我的行事作風?」他乏力地抬眼,見著一旁的女子,

  他不由得一愣,他都快要把這一號人物給忘了。

  「二爺,你可要好生善待咱們文兒喔!」她眨眼示意,隨即退出門外。

  文字征挑高濃眉,不確定夏九娘這一回是打算耍耍弄他,還是玩真的:但不管她打的是什麼主意,他今兒個確實是沒了興味。

  但人都被帶來了,他能怎麼著?難不成要他失禮地趕文兒走?那可真不是他的行事作風了。

  「隨便來首曲子吧。」

  文字征拿起了向來不愛喝的酒,傭懶地躺臥在楊上,呷著又辣又嗆的玉髓酒,眉頭微蹙。

  說不准,酒真能澆愁,要不向來以禮自持的大哥怎會天天醉倒在酒海裡?倘若酒真能解愁,要他再嘗上幾杯也無妨,就怕解不了愁,反倒令他更加難受……

  正思忖著,琵琶聲響起,疾如雷雨,教他不由得朝她睇去。

  他驀地眯起勾魂的魅眸,直瞅著花滿閣近日來聲名大噪的啞巴花娘,那一日初次見她,便覺得她彈琵琶的技藝已屬一絕,但今兒個不知怎地,竟覺得有些急躁雜亂,哼!怎麼好似在描述他的心情來著?

  不過……把技藝拋到一邊,他突地發覺她和錦兒有幾分相似。

  啊!對了,纖指還透著淡淡的粉紅光痕……

  視線緩緩地往上移,他驀地發現她與許錦連唇瓣都十分相似。

  鮮嫩欲滴得彷若邀人品嘗……

  該死!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原本便快要壓抑不了,現下又想到這回事,豈不是要逼死自個兒?

  可眼前的啞巴花娘確實像極了錦兒……雖然皮相教面具給遮住了,但她的身形、肩頭,瞧起來好似同錦兒差不了多少;倘若拿她來代替錦兒,是不足就能讓他摒除邪念?

  文字征眯起黑陣,上下打量著撥弄琵琶的她,瓷杯裡的玉髓酒搖啊晃的,他突地一口飲盡,心裡已有了主意。

  扮成啞巴花娘的許錦,心慌意亂地談完一首曲子,壓根兒不敢抬眼。

  未拾眼,但她卻感覺得到文字征淩厲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老半天,令她冷汗直流,寒意頓起。

  這種目光,她前幾天才在二爺眼中瞧過,記憶猶深……二爺該不會真的在打量她吧?她該不該逃跑?

  早知道會遇著這種事,她今兒個就不會來……

  原本足想同九娘說說近來的事,誰知二爺竟在這兒……九娘說,二爺晌午時便來了,盡管沒要花娘陪伴,他也挑了間閣子待著,神情有些抑鬱寡歡;所以九娘便推著她,要她趕緊上來陪陪他。

  經過上一回的事,天曉得她多想避開二爺幾天,可今兒個卻教九娘硬逼上陣。

  現下二爺的目光這般露骨……她好想逃。

  但,話說回來,清白的身子倒不如給了二爺,也好過他日毀在別人的手裡,這麼一想,她心裡是踏實了些,但身子還是頻頻發抖。

  她當然會發抖啊,因為她伯嘛!

  向來極為疼愛她的二爺,今兒個卻好似豺狼虎豹,要她如何不怕?

  但,他是二爺啊……不伯下伯,二爺不會傷害她的。

  經過一番掙紮,咽了咽口水,許錦方抬眼想要對他微笑,卻突地被迎面而來的黑影攫住她的唇……

  文字征將許錦來不及逸出的驚呼聲含入口中,放肆而霸氣的逗弄著她,帶著幾分醉意,狂妄地攻城掠地。

  許錦眨了眨水眸,壓根兒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怎、怎麼會這樣?

  她她她現下該怎麼做才對?

  推開他,趕緊逃跑,還是乾脆任他予取予求?

  可就算她真打算要推開他,大概也推不開吧,只因他竟將她抱得如此緊,彷若一點逃跑的機會都不給她……

  文字征追逐著她逃避的丁香小舌,不安分的大手不知道在何時滑進她的衣內,恣意地握住她柔軟的渾圓。

      轉眼問,她已經教他給褪去大半的夾裳。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26 08:06:21

第六章

    她瞠目屏息,感覺他溫熱的指尖在她的身上游栘,她連大氣部不敢喘一下,任憑自他指尖傳來的火焰燒向她全身……一波波的,他的手所經之處皆燒燙得難受。

  啊……完蛋了,這一回她肯定逃不了。

  九娘說樓下正忙著,她分不開身顧著她,要她自個兒應對……應對什麼?她現下扮的是啞巴耶,怎能開口?

  換個想法,倘若二爺真的要了她的身子,就表示她確實行攪銀兩的本事,是不?

  再者,能把自個兒獻給二爺,也算是報答了二爺的恩情,是不?

  她羞赧地閉上眼,不敢再睇向他飽含情欲的黑眸;二爺的眼極美,帶著一股邪魅,教他盯著,好似連魂魄都會被他攝走。

  感覺她的身子放軟,不若方才緊繃得厲害……她是允了?

  可不是?一般姑娘家,誰會拒絕他?所以……他不需要直念著錦兒……她是他的妹子,不是他洩欲的工具!

  他抬起飽含欲念的黑眸,一把將她抱起,擱在床榻上,

  他隨即壓上她,直瞅著閉上水眸、彷若一切都由著他的姑娘……該死!是因為她和錦兒的年歲相近嗎?要不,為何他老覺得她酷似錦兒?

  二人身形一般纖細,還有那張唇……該死!她輕啟的菱唇,彷若在挑誘他似的,敦他心癢難忍。

  他帶著惱意,吮吻著她柔軟的唇瓣,咬嚿著,又憐惜地舔吮著……薄唇栘向她滑嫩的頸項,再往她羊脂玉般的胸前移去,張口掠奪她每-寸柔軟,惹火地挑逗著她。

  「啊……」微乎其微的呻吟聲一逸出口,她趕忙抬手捂嘴。

  她渾身發燙,只要他隨意一碰,她便覺得喉頭有口氣,不吐出來很難受,可她現下是啞巴啊……

  然而她的手才捂上,他隨即拉下,探出濕熱的舌,輕舔著她纖白如蔥的指尖。

  「唔……」二爺怎能……

  「只可惜你是個啞巴……」他嗓音粗嗄地道,分開了她的雙腿,更親密地貼近她一些。

  可惜她不能開口,要不便能聽見她嬌吟的聲音……但不能開口,無法改變他想要她的決定。

  許錦眨了眨眼,瀲灩的水眸教陌生的情欲給逼出水霧。

  「別怕,我不會傷了你。」他在她的耳邊說道,不忘抓起她的纖手輕吻著,仿若愛極了這雙漂亮的手。

  盡管不知道她是否還是完璧之身,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肯定會十分地憐惜她……他多情地在她的掌心烙下一吻,驀地發覺她的掌心有燙傷的痕跡。

  不知怎地,他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好似快要震得他魂飛魄散。

  是巧合吧……他不斷地說服自己,可心卻不斷地狂跳著,有個可怕的想法竄進他的腦海。

  如此教他動心的女人正裸露玲瓏胴體挑誘著他,近在咫尺、就在眼前,然而教他駭懼的想法卻不斷地撲滅他的欲念……

  欲念?能挑起他這般強烈的欲念的人,世上到底有幾個?

  思至此,數種教他害怕的想法,不斷地在腦海中翻騰。

  即使沒瞧見皮相,可他忘不了方才的悸動……對她的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得教他心生罪惡感,難道……

  牙一咬,他眯起黑眸,驀地握緊她的手瞧個仔細,只見手背上有數道甫痊癒的傷疤,隱隱約約瞧得見結痂甫落的痕跡……他瞪大眼、皆目欲裂,多麼不願相信,但事實似乎由不得他不信。

  許錦自迷亂的欲海浮出,見他盯著自個兒的手瞧個不停,心裡大喊不妙,卻已不個及了,只兒他探手往她的面具一抓、一掀--

  兩人四目相接,刹那間好似撞出不可言喻的火花。

  她想要閃躲,卻又不敢,腦海中一片空白,壓根兒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見他不發一語,裸露的胸膛正劇烈的起伏著,沉默了好半晌之後,他仰天大吼--

  「九娘!」

  砰的一聲,臨窗的矮幾碎了一角,化為碎層,落在錦織毯子上頭.

  「給我一個交代!」文字征怒不可遏地咆哮,沒了以往的斯文,反倒多了一股暴戾之氣。

  頭一回瞧見這樣的他,夏九娘也不禁倒抽一口氣,然而見他握拳的大手就擱在矮幾上,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不禁松了口氣。

  嚇死她了……她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他會有這般駭人的反應。

  不過,大抵是看在她和文字覺的交情上,給了她幾分薄面,換作其他人,早就被他打死了。

  盡管他如文人般瘦弱,可他卻是貨真價實的練家子啊……

  只是……到底是怎麼著,怎會這麼快便軟他識破了。

  明明特地給錦兒戴上面具,還要她裝啞巴,他怎麼還看得出來?再者……正是意亂情迷之際,他到底是怎麼識破的?

  啐!就差臨門一腳,偏偏在這當頭功虧一簣。

  原以為可以等到木已成舟,再揭發這樁事,豈料人算不如天算……

  「你倒是給我吭聲啊!別以為不說話我便會放過你!」文字征緊抿著唇,黑眸綻放著詭譎的光痕。

  夏九娘吐了吐舌頭,挑眉道:「是錦兒拜託我這麼做的。」

  「她拜託你的?」他不禁發噱。

  這到底是怎麼著?難不成她要告訴他,錦兒對他有非分之想,所以打算來個瞞天過海,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收服,繼而成為他的夫人?

  錦兒沒這心思的,他將她視若妹子般地扶養成人,都相處了七年,他會不知道她的心思?

  可眼前這惡毒的女人,竟精心策劃這一切,教他險些犯下憾事!

  「可不是嗎?」她很無辜地道:「她說她不想要當廢人」

  千萬別懷疑她,因為她說的都是真的。

  「笑話!不想當廢人,所以當花娘?」他哭笑不得。

  九娘是騙他的吧?天底下有這般好笑的事嗎?七年前,他將錦兒自她爹的手中救出,讓她免於被賣入妓院為妓的厄運,然而事隔七年,她選擇當花娘,只為了不當廢人……給他一把刀吧!省得他活活氣死。

  「不是,她只是想找些事做,然而你卻這兒不成、那兒不行的;所以她便想,若是可以成為花滿閣的花魁,說不准你會重金挖角她,同時她便能告訴你,她不是廢人。」當初甫聽到錦兒這麼說時,她也覺得挺好笑的,不過……

  「這是什麼理由?」他再次拍桌,木層再次飛揚。「誰說她是廢人了?我文字征將她視若妹子,把她當妹子般地疼惜,要她當個大家閨秀,誰要她到外頭拋頭露面,甚至還……」

  回去非要罵到她清醒不可!蠢蛋,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將她當成妹子,可有親口告訴她?」

  「難道我對她的好還不足以證明嗎?」他對錦兒的疼愛,九娘可是看在眼裡的,千萬別說她不知道。

  「對她好又怎麼著?你不說個明白,她怎會知曉?」夏九娘冷哼一聲,「你要知道,她可是你花錢買下的人,要怎麼差使她是由你決定的,不管是貼身丫鬟,還是侍妾,甚至只是供你狎玩的花娘……」

  「她不是花娘!」他惱火地咆哮。

  「好!既然她不是花娘,便是大家閨秀;如今你瞧光了她的身子,你是不是該為她的清白負責?」她笑得很可惡,壓根兒不把他的怒氣瞧在眼裡。

  「這……」

  「好個吃幹幹抹淨,還滿嘴道德經的偽君子!」她毫不客氣地罵著。

  可不是嗎?說得這般義正辭嚴,但還是抵擋不住美魚的誘惑,倘若不定他夠機伶,還怕錦兒不軟他給吃幹抹淨?

  「你說的是什麼話?」他惱火地低咆。「我不能負責,因為我當她是妹子,既然把她當成妹子,又怎麼能……」

  他也不願發生這種事,可又是誰害他做出這種事的?

  「但她終究不是你的妹子,她不過是一個敦你買回府的小姑娘,如今錦兒已經亭亭玉立,可以出閣了。」夏九娘一針見血地道。「倘若你不當她是妹子,也得好生打理她的終身大事,這問題你想過了沒有?」

  「我……」他的胸口驀地一窒。

  他沒想過這個問題,是啊!她長大了,可以出閣了……

  「你不也是?」好吧,她今兒個便好人做到底。「聽說文老爺子下了道命令,要你們四兄弟在祭祖之前趕緊成親,要不便沒收你們的家產。」

  要她看著這兩個蠢蛋彼此相愛,卻渾然不覺,她早晚會被氣死。

  「他動不了我,我不吃他那一套。」他眉頭微蹙。我可不想娶個女人,讓它莫名其妙地管起我的生活,我現在過得既悠哉又舒服,可不想找個人來煩我。」

  「啐!無情。」什麼叫作找個人煩他?沒良心的男人。

  「不是嗎?有哪個女人受得了自個兒的男人成天往妓館鑽?」

  「找個名門千金不就得了?她們最識大體了。」她沒好氣地道。「什麼三從四德、女誡七篇,相信她們肯定背得滾瓜爛熟,絕對不敢任意管起你的生活。」

  瞧!文家的男人便是這般自私無情,倘若不整整他、教她怎麼甘心?

  「別傻了,那些大家閨秀多半嬌生慣養、刁蠻任性;她嘴裡不說,天曉得心裡怎麼想?」他嗤之以鼻。

  「是嗎?那你只好找個鄉野村姑,既乖巧又聽話,你怎麼說,她便怎麼做,你想要弄個三宮六院,說不准她還會在後頭幫你打理,不知你意下如何?一

  文字征微攏眉頭,陰鷙的黑眸直瞅著她。「我倒覺得妳好似在暗示我什麼?」

  她好似忘了他還在氣頭上呢……居然將錦兒推給他、還將她扮成啞巴花娘,哼!這筆帳他還沒跟她算清楚呢!

  倘若她不是大哥中意的女人,他可不會輕易饒過她

  「唷!你倒是挺聰明的,還聽得出我在說什麼。」她嘻皮笑瞼地道,壓根兒不伯他會對她動粗。

  「我說了,我把錦兒當妹子看待,她永遠都是我的妹子!」他惱火地咆哮。

  要他怎麼說,九娘才聽得懂?錦兒是他的妹子……打一開始他便認定她是他的妹子。

  「可她若將你當成兄長看待的話,她會願意伺候你?明知道清白就要毀在你的手裡了,她會依舊不反抗地由著你?」

  不說清楚,他真以為自個兒是情場浪子!

  錦兒那笨姑娘不懂自個兒的心意倒還說得過去,然而樅僙情場多年的他,若是也瞧不出端倪,就算是白活了。

  不過他也算足白活了,因為他居然連自個兒的心意都不懂。

  口口聲聲說錦兒是他的妹子……天曉得他性好漁色,向來只把女人當成洩欲工具,身邊有的只是替他暖床的妓女,哪裡來的妹子?

  「我……」他一愣。

  難道錦兒對他……

  夏九娘冷眼瞅著他,睇著他微變的臉色,猶豫了下,淡聲道:「不過話說回來,她會當花娘,倒也不是純粹想讓你知曉她不是廢人……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她爹」

  「她爹?」他驀地抬眼。

  「聽說她爹病了。」

  「她怎會知道他病了?」

  打他買下她至今,一直未曾有過她爹的消息,為何會在這當頭聯系上了?當初他要文宗去查她爹的底細,卻一直一無所擭,只聽說好似已舉家遷栘,既已遷栘又怎會在這當頭傳來音訊?

  「好似是她爹差人送了封信到摘月樓,輾轉送到她手上……」

  「不知恥!也不想想他當初是怎麼對待她的,他怎會有瞼去找她?」七年前的記憶依舊相當鮮明地烙在他的腦海裡,更遑論是錦兒。

  知道她善良,所以使了哀兵之計想騙她回家,好教她替他賺錢……混蛋,天底下怎會有這般混蛋的爹?

  不過她爹算計錯了,因為就算錦兒想回去,他也不會放人的!

  當年買下她,簽的可是終身契,只要他不點頭,那混蛋甭想見到她,更別想從她身上拿到一文錢!

  「他們往來已經有一陣子了。」

  「有一陣子了?」

  為何他從未聽她提起?他以為她心底有什麼事都會同他說一聲,怎麼會……

  他把她當成妹子,她竟是這般對待他的!

  什麼事都不說,只想憑一己之力硬拼,怎麼就沒想到他?只要她開口,他有什麼忙是幫不了的?

  居然想要當花娘替她爹賺錢,甚至拿他當試驗品,知曉他對女人的皮相極注重,所以只要通過他這一關,她便能當上花娘……那個笨蛋,也不想想自個兒的長相不過堪稱……堪稱……

  該死,他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了?

  此時他居然還想著她誘人心魂的胴體,他……真是無藥可救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26 08:07:38

第七章

    東方泛起魚肚白,驅走教人迷亂的夜。

  許錦傻愣地坐在摘月亭裡,睇著天邊淡淡地撒下陽光,退去一身狂亂的氣息,只剩下雜亂的思緒。

  二爺……還沒回府呢。

  吹熄了系在亭子上頭的燈火,她倚著柱子站立,直睇著通向摘月亭的拱門,輕聲歎息,原本以為和九娘談過之後,二爺應該會立即趕回來臭罵她一頓才是,但她在這兒等了一夜,卻下見他的身影。

  二爺……肯定氣極了。

  待在他身旁七年,她還是頭一回見著他如此憤怒……知曉她是啞巴花娘,教他一時失控了?

  她知道不該騙他,但……唉!現下再說什麼都嫌多餘,只能等二爺回來,好好地求他原諒了,只是他昨兒個氣成那樣,他會原諒她嗎?

  昨兒個,聽他惱火地大吼著,她便知曉他已經氣得什麼都不管了,原本還以為二爺說不准會拆了花滿閣,幸好九娘來得快,要不情況可真不知道會如何了。

  但,怎麼天都亮了,二爺卻還沒回來?

  難不成二爺上別的地方風流了?可……二爺氣成那樣,應該沒了風流的興致才是,難不成是因為……他不想見到她?

  二爺不想看見她?

  思及此,倚著柱子的她不禁踉艙了幾步,跌坐在後頭的石椅上,渙散的大眼直盯著地面。

  她把二爺惹惱了,所以二爺不要她了?

  因為二爺壓根兒不想沾她的身子,然而她卻半推半就地順著他,教他發現了她就是啞巴花娘後,他氣黑了臉,彷若萬般不願碰觸她,好似真的要了她,他便丟盡了臉。

  可不是嗎?她又不是美人,二爺自然會覺得丟臉……  

  她不該癡心妄想、不該欺瞞二爺;但她真的沒想到二爺會這般怒不可遏。

  待人謙恭有禮的二爺、處事圓融的二爺、甚少會顯露怒意的二爺,卻因為她而氣得說不出話……還記得那時二爺惱火地跳下床,睬也不睬她一眼,彷若她有多汙穢似的。

  二爺睬都不睬她一眼,在九娘氣喘吁吁地跑進房裡之前,他始終背對著她,瞧他的肩頭不斷地起伏著,好似正隱忍著怒意,然而在趕她回摘月樓時,卻沒按捺住怒火,他吼得幾乎敦她落淚。

  如今天都亮了,卻依舊不見他的人影……二爺連罵她都不願意了嗎?

  以往不管她做錯了什麼事,二爺頂多是罵她一頓,再罰她習字彈琴,絕對不會氣得連睬都不睬她,她還能在這兒待下去嗎?

  許錦想得出神,壓根兒沒發覺到頭頂上的陰影。

  「你在這兒做什麼?」

  粗嗄的嗓音傳來,她驀地抬眼,見著向來卓爾不群的文字征,竟帶著幾分狼狽,漂亮的桃花眼還泛著血絲。

  「二爺……」她顫聲喊道。

  她以為他不會再理她了……

  「都什麼時分了,你居然還在這兒,吹風看日出啊?」他沒好氣地吼著,昔日的君子風范已不復見。

  瞧她一瞼傻愣,還帶著幾分恍惚,水眸裡泛著紅絲,他便能肯定她一夜末眠。

  不睡在這兒作啥?等他?等他作啥?是存心要他臭罵她一頓?罵?他現下什麼都不想罵了,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覺,不想再為這事兒煩心。

  管她為什麼想當花娘,他都不管了!

  「我……」

  瞅著他板起的臉孔,她不禁瑟縮了下。

  文字征瞅著她,緊抿著唇,轉身便定;她隨即抬眼,見他要走,連忙握住他的

  「二爺……你在生我的氣嗎?」她顫聲問。

  背對著她的文字征渾身一震,想要抽回手,又怕她會因此跌倒,不由得愣在當場,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

  生她的氣?倒不如說他是在生自個兒的氣!

  說穿了,他就是惱羞成怒,要他明說嗎?別作夢了!這種話他絕對說不出口。

  「二爺……對不住,我沒想到你會這般氣惱,我以後再也不敢了……」瞧他始終背對著自個兒,哭了二僅,她紅腫的眸子又湧出淚水。「我知道我不是美人,我不該……」

  「誰同你說這種事來著!」他大吼。

  誰在意她是不是美人,又是誰要她道歉的?

  雖說是她瞞騙在先,但實際上,受不住誘惑的人是他,想要將她拆吃入腹的人也是他,事後惱羞成怒的人還是他……混蛋!該道歉的人好像是他,但他絕不道歉,誰要她為了她爹去幹這種蠢事,甚至還打算拿他當試驗品!

  「二爺……」她喉嚨一緊,哽咽地喚著。

  「你!」

  他驀地回頭,只見她抬起楚楚可憐的粉顏,瀲濫的水眸泛著淚光,臉色蒼白得教人不捨。

  誰說她不是美人?如此柔弱、如此羞怯,數他怦然心動。

  昨兒個,錦兒半眯的水眸帶著幾分春意,眼波流轉之際,好似不斷地邀他品嘗,教他難以自製地沉淪……她玲瓏的身段、酥軟的渾圓、勾魂的眼眸、柔嫩的菱唇……

  腦海轟的一聲,欲念翻湧,滾燙的血液一口氣竄上腦門,轟得他的耳朵嗡嗡作響,心兒狂跳。

  混帳!他在想什麼?

  他羞惱地抽回自個兒的手,見她身子不穩地跌趴在地,想要伸手拉她,然而一見著她淚眼迷蒙的勾人模樣,他心頭一緊,淫思穢念彷若走火入魔般地在他體內流竄,逼得他渾身發燙,難以遏抑。

  「你回房睡吧,沒我的命令,不准你踏出房門一步,聽見了沒有?」他咬牙吩咐,隨即快步逃開,彷若在逃避什麼毒蛇猛獸。

  「二爺……」她輕喚了聲,淚眼一眨,隨即不見他的蹤影。

  這能算是好嗎?雖說二爺甩開了她的手,見她跌倒也不拉他一把,但是……他至少趕著她回房,就如同以往一般。

  二爺應該沒有太氣惱,是不?

  只要她乖乖的,二爺會消氣的……

  二爺何時才會消氣?

  一連過了十來天,二爺對她不聞不問,到了用膳時間,廚房便會有人將膳食送到她房裡,她則乖乖地一步也不踏出房門,然而二爺卻始終沒有來探望她。

  到底是怎麼著?二爺還沒消氣嗎?她已經很乖了耶,這還是她頭一回毫不違逆二爺的命令呢,難道二爺還不滿意嗎?

  許錦趴在窗臺上,瀲灩濫的水眸直瞅著窗外的美景,睇向不遠處的摘月亭,隱隱約約瞧見那兒有許多人,還傳來嬉笑聲、絲竹聲……感覺熱鬧極了,和她房裡的寂靜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二爺不睬她,卻同一干姐妹們窩在亭子裡快活。

  二爺……真是厭惡她到這種地步了?

  二爺是不是打算要趕她走了?倘若二爺要她走,她絕對沒有二話;二爺待她恩重如山,當時倘若沒有他的幫助,就不會有今日的她。

  但要她走,好歹也開口同她說一聲嘛……她不想寡廉鮮恥地賴在這兒,不管二爺到底有什麼樣的想法,好歹也說個明白,教她知道往後該怎麼做才好。

  放任她獨自待在寂靜的水榭,而他卻在那兒玩得不亦樂乎,不知怎地,她競覺得有幾分一隻怨……

  為什麼?二爺喜歡熱鬧、喜歡美人陪伴,這是她老早便知道的,怎會在這當頭覺得哀怨?

  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不過她倒是挺羨慕那些姐妹的,可以陪著二爺這樣玩鬧;二爺果真只愛美人,陪在他身旁的,撇開四大金釵不說,個個也都是稱得上天香國色。

  她就是上不了臺面,二爺才不邀她一同玩樂:當花娘、當跑堂、當廚娘……每一個教二爺收留的人全都有事可做,唯獨她,不知道自個兒到底是憑什麼待在這兒的。

  她還是二爺花錢買回來的,不是收留的……

  「唉!」

  她頹喪地趴在窗臺上,瀲灩的水眸還足望著摘月亭,然而不知怎地,亭子四周的帷幔竟放了下來。

  「咦?這是怎麼著?」

  她驀地站直身子,眯起水眸,想要瞧得更清楚,然而可惜的是,飄揚的帷幔還是擋住了她的視線。

  怪了,在這時分放下帷幔作啥?

  現下可是快要入夏了耶!放下帷幔,盡管仍有風吹入,但不是挺悶的嗎?

  她偏著螓首,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下定決心去摘月亭一探究竟;如此一來,她也可以乘機同二爺聊聊,在眾姐妹面前,二爺總不會不睬她吧?

  二爺心軟,好歹會留點面子給她的……

  就這麼決定了!找二爺問個明白。

  許錦躡手躡腳地通過曲橋,步下石階,緩步走到人工湖旁,就停在橋墩下,偷偷地看向帷幔飄揚的摘月亭。

  風不太,帷幔飄得不是挺高的,想窺見亭子裡的景象有點難,但……亭子裡頭卻傳出古怪的聲響。

  這聲音不算太陌生,她天天在前院晃著,大抵都可以聽上數回。

  可每回聽著,幾乎都是在夜裡,現下還未到晌午,光天化日之下,不該會有這種事吧?

  裡頭的姑娘是妓館裡的姐妹沒錯,可裡頭的男人真的是二爺嗎?

  說不准是三爺或者是小爺……

  可後頭有不少廂房,不該選在這兒的,是不?

  再者,據她所知,二爺最愛待在亭子裡品茗,閒來無事都會在這兒小憩。

  她雖然看不見裡頭的情形,但裡頭傳來的淫聲浪語……

  許錦咽了咽口水,心跳得太快,令她覺得難受,想要趕緊離開,卻又想要一探究竟。

  說不准是她誤會二爺了!

  許錦往後栘的腳步不禁停住,忍不住地踏上拱橋。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26 08:07:48

  盡管二爺貪戀美色、盡管二爺性好漁色,但光天化日之下,應該不至於如此做的,是不?

  二爺是個君子,二爺不會……

  然而愈靠近摘月亭,淫聲浪語益發刺耳,亭子裡的人如人無人之境般地縱情享樂,敦她愈是靠近,心頭愈是難受。

  飄揚的帷幔拂上她的臉,她雙手微顫地掀開了帷幔,水眸一轉,睇見裡頭教人難以置信的香艷畫面--幾位姐妹幾乎衣不蔽體、袒胸露乳地圍繞在一個男人身一旁。

  置身於軟玉溫香中的男人幾乎全裸,然而一頭放下的檀發遮去他大半的臉,教人瞧不清面目。

  但,別人也許瞧不清楚,她豈會瞧不清楚?

  只消一眼,她便知道眼前這個放浪形骸的男人,就是她向來最為敬愛的二爺!

  真教人不敢相信!

  她以為二爺不過是貪玩了些,喜歡帶著美人外出遊湖,雖說言行舉止有幾分輕佻,但也算斯文有禮,怎麼……今兒個的他竟和以往截然不同?

  她驀地往後一退,然而腳下一個踉嗆,發出了一點聲響。

  「誰?」正處男女交歡、意亂情迷之際的文字征驀地一暍,一雙染上情欲的黑眸往外頭一瞟,見著是她,不禁愣在當場,說不出話來。

  「我……」她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

  要她說什麼?要她說不好意思打擾了,還足要她說,請他們繼續,千萬別在意她?

  她……說不出口,她只想逃……

  她大概是病了,覺得心好疼,好似有幹萬根針不斷地紮進心窩,又好似有人緊揪著她的心不放,又疼又剌。

  她想走,可雙腿偏是軟得不聽使喚……

  亭子裡的一千花娘七手八腳地整理衣衫,卻不知道該不該走。

  「錦兒……」他啞聲喚道。

  許錦的身子驀地一震,懂得他嗓音裡所透露的情欲,不禁渾身打顫,不知道該不該回話。

  二爺性好漁色,她時有所聞,卻未親眼目睹;可不管怎麼說,那是二爺的事,她壓根兒不需要詫異、不需要錯愕,只消像以往那般,像平常那般同他說……

  「二爺,我知道我不該踏出房門,我……我回去了!」她的腦海一片空白,自個兒到底說了什麼,她也不清楚;但話一說出口,腳似乎也多了點力氣,教她走起路來輕松多了。

  「等等!」

  感覺他的大掌搭上她的肩,她頭也不回地拍掉,隨即拔腿狂奔。

  文字征赤裸著上半身,俊美的臉上殘留著求歡的欲念,還多了一抹不知所措。

  混蛋!不是要她在水榭裡好好地待著嗎?

  是誰要她出來的?無端端地瞧見這一幕……混蛋!教他怎麼……不管了!安撫她……要安撫什麼?有什麼好安撫的?

  但,要他就杵在這兒什麼都不說,他……做不到!

  「要賺錢,待在摘月樓裡不就得了?何苦特地跑去花滿閣?」她說的是哪門子的渾話?

  居然聯合九娘瞞騙他,扮啞巴花娘……混蛋!他早該發現的,明明是那般相似,他不該認不出來,可他偏是教她要得團團轉,倘若不是他眼尖地識破真相,天曉得他會被騙到哪一天。

  說不准他已經將她吃幹抹淨了,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混蛋!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想令他愧疚不成?

  「二爺願意讓我在妓館裡賺錢?」她不敢置信地抬眼。

  他不禁翻了翻白眼,瞪著她的臉,黑曜石般的眸瞳不禁微眯,暗咒了聲,一把將她拉進懷裡,讓她的粉頰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方才那一幕,你可見著了?」他啞聲問。

  「我……」她僵若化石。

  她是見著了,可天曉得她多不想瞧見那一幕……

  她不想瞧見教她傷心的畫面……她不想瞧見二爺那般風流不羈的神態,更不想瞧見他同別人纏在一塊兒……

  「花娘便是那樣,你可明白?」

  「我知道。」她合上眼,粉頰貼著他熾熱的胸膛,感覺他的心跳有些失序。

  二爺怎麼了?竟亂了心跳。

  她的心在疼,二爺感覺到了嗎?

  「你知道?」

  「我常跑去前頭充當跑堂,自然知道……」就算她不想知道都不行啊!

  「我要你乖乖地待在後頭,你竟……」他咬牙咆哮。

  早知道她不安分,可他沒料到她竟將妓館當成了自家院子……她一個姑娘家在那種地方走動,難道不怕教人給吃了?

  許錦斂眼不語,只覺得他身上燙人的熾熱自她的粉顏燒上身子,燒燙得教她的心漏跳幾拍。

第八章
許錦氣喘吁吁地跑進水榭,跑進房裡,方要轉身掩門腿膂膈膊,寡寣實寧卻見文字征一個箭步沖了進來,在她合上門之前強行進入。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睇著不發一語的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誰要你跑到摘月亭去的?」他悶聲質問。

  「我……對不住,二爺,我不是……」

  好臭的味道……二爺的身上有著難聞的氣息,像是廉價的困脂水粉味兒,教她一聞到便想吐。

  「你就是這般不受教!不管我要你做什麼,你總是明著應付我,暗地裡拂逆我,沒一件事教我稱心如意的,就連跑去花滿閣亦是一般!」他心虛的咆哮著。

  他知道自個兒在無理取鬧,硬是將不相干的兩件事給兜在一塊兒……可,他就是惱羞成怒,不成嗎?

  誰要她這般不聽話的?她就乖乖地聽從他的安排有什麼不好?

  然而她偏要為了她的混蛋爹爹自願下海當花娘……  

  混蛋!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了?

  他救她脫離苦海,事隔多年,她偏要往苦海裡跳……怎麼?日子過得太舒服了不成?

  他何時將她教養得這般傻了?

  「我、我只是希望自個兒能幫二爺賺錢……」她垂下螓首,嘴巴一開一合,說得好心虛,因為她滿腦子直想著方才那一幕。

  心在狂跳,幾乎令她呼吸不了。

  倘若二爺能一直這樣摟著她,不知該有多好……

  以前二爺偶爾會捏捏她的臉、摸摸她的頭,萬般疼惜她:她喜歡二爺疼愛她的感覺,所以自然會想要報答他,遺憾的是,她什麼都不會,只好……

  「二爺,我可以在妓館裡當花娘嗎?」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摟著她的他身子一僵,惱火地瞪著她的頭頂。「你在說什麼渾話!你以為我養你、教你至今,是為了要你當花娘嗎?你真的把我當成那種下三濫?」敢情錦兒是把他拿來和她的混蛋爹爹相比了?

  「不!我只是想回報二爺的恩情。」她原本是想要獻身的,但她不是美人,不敢要二爺接受。

  「你想這樣回報我?」他哭笑不得。

  「我……」該怎麼說?

  想把清白的身子獻給二爺是她的私心,與其給別人,不如給二爺……若是他不要,給誰都不重要了。

  她要賺錢,得賺很多錢才成,可她什麼都不會,不當花娘,她還能幹什麼?

  「想回報我,就當我的妹子。」他揉了揉她的頭。「打我從街頭買回你時,便已決定要好生待你、好生疼惜你:你就當我的妹子吧!往後有個名分待下,誰也不能同你說什麼。」

  想當初纖瘦的小丫頭,如今已是個黃花大閨女了,長了肉,也多了姑娘家的柔媚……

  混蛋!他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了?

  他著魔了不成?

  「嗄?」

  「當我的妹子不好嗎?」

  他摟緊了她,嘴裡說的是仰不愧於天、俯不祚於人的話,卻忍不住地心猿意馬,她溫熱的肌膚暖著他的心窩,教他心旌蕩漾。

  混蛋!都這個時候了,他居然還心生淫念?

  無藥可救、無藥可救!他真是藥石罔效了,要不為何到了這當頭,他居然還對她打起壞心眼?

  「妹子?」她一愣。

  「對,妹子!」

  滾!邪念淫思滾!

  他決定了,他要她當自個兒的妹子、一生一世的妹子,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改變現狀,更不允許自個兒再起惡念。

  她難以置信地睇著他,繼而垂眸瞅著自個兒絞扭在一塊兒的手。「但二爺是官家子弟,我……配不上二爺,怎能當二爺的妹子?」再者,她也不想當二爺的妹子

  「是誰同你說配不起的?」

  「是我自個兒覺得配不起……」這種事不必別人說的,她應該要有自知之明的,是不?

  文字征攏緊濃眉,難以置信地瞪著懷裡的嬌弱女子。「你的意思是說,你寧可當花娘也不願當我的妹子?」

  天底下有這般數人匪夷所思的事嗎?

  當他的妹子不如當個花娘?

  這還有天理嗎?說她笨,她偏不承認,自以為聰明,自以為能養活自個兒,自以為可以為了爹娘把自個兒給賣了!

  蠢!簡直是愚不可及!

  「我想要多賺點錢,我……」

  「不用說了!」他驀地推開她,黑眸冷冷地瞅著她,半晌之後才吼道:「你想當花娘,我就成全你,今兒個晚上,我就把你賣了,從此以後,一切都由著你!」

  想賣……他何不成全她?就當七年來的心血都教狼給叼走了,她若是不覺可惜,他也不需要遺憾!

  話落,他隨即拂袖而去,留下呆愣的她。

  她眨了眨眼,晶亮的淚水汩汩地落下……

  摘月樓有五層樓高,五樓相映、飛橋欄桿、明暗相通,一樓是寬敞的食堂大廳,二樓則是舒適的雅座,打三樓到五樓全是上等雅房,裡頭的黑檀四柱大床,輔以霞紗垂幔,外頭沉香繚繞、石案在旁,推開窗便可眺望樓下的熱鬧景致。

  摘月樓能與花滿閣並列為南京第一妓院,並非浪得虛名。

  奢靡沉淪的氣息彌漫在整座摘月樓裡,裡頭有天香國色的嬌美花娘伺候,更有南京第一的樂師在旁演奏,這兒好似帝王的後宮,春色無邊。

  然而今兒個,一樓大廳裡卻鴉雀無聲。

  只見文字征傭懶地端坐在大廳上座,身旁有數位花娘陪伴,許錦獨自站在大廳中間,讓眾人對她評頭論足。

  她想沉淪,還伯沒機會?  

  想作踐自己就作踐自己吧!他只要閉上眼,什麼都沒瞧見……女人何其多,想當他妹子的女人更是多如過江之鯽,她不願,他一點都不強求,壓根兒不覺不捨。

  「二爺?」許錦微側著身子,透過罩在頭上的薄紗,睇著坐在上座、不發一語的文字征。

  二爺好歹要出點聲音吧,要不她就杵在這兒,能做什麼?

  文字征微挑起眉,將嘴裡的果皮吐在一位花娘的手中,拿起另一位花娘捧在手上的紙扇,緩緩地站起身,走到她的身旁。

  「各位!今兒個本店承蒙各位蒞臨,更顯蓬摹生輝。」他眼角的余光瞥向她罩上薄紗的臉。「不過各位大爺上門是為了找樂子,今日……咱們便來舉辦一場招標大會。」

  話落,眾人交頭接耳。

  文字征斜睨著她,見她彷若不安得緊,牙一咬又道:「今兒個咱們便來標這位姑娘,底價十兩。」

  「那也得掀開薄紗,讓咱們瞧清楚她的模樣啊!」下頭有人說道。

  「這還不簡單!」他冷哼一聲。

  蓋上薄紗,說不准還賣得出去,一旦掀開,可就難說了;是他憐惜她,才會將她當成妹子般疼惜,別人可不見得有這般心思。

  她貌不出眾,倘若不是把她當成妹子,他怎會覺得她美,她哪裡美艷來著?

  拍賣她,只會教人笑話!

  但她不計較被笑,他自然也不在乎,是不?

  文字征冷不防地掀開薄紗,等著眾人放聲大笑羞辱她,可他卻聽不到笑聲,反而聽到陣陣抽氣聲。

  他不解地抬眼探去,只見眾人的眼睛都瞠得老大,好似快要掉出眼眶一般;他擰眉瞪向身旁的人,心頭好似被人狠狠地重擊了兩下,教他的心漏跳了兩拍。

  瀲灩的水眸含羞帶怯,黛眉刷成漂亮的柳葉眉,鼻若懸膽,漂亮的唇點上誘人的豆蔻色,輕輕一笑,勾心攝魂,美目盼兮、傾城傾國……

  她真的是錦兒?

  騙他的吧……她怎麼可能會是錦兒?

  他差了幾個人替她打扮,是希冀她能像樣些,可誰知道她竟出落得如此柔媚誘人。

  「三十兩!」

  「我出五十兩!」

  不等他回神、不等他主持,底下的男人已發狂似地喊價,喊出來的價碼以他難以置信的速度向上攀升。

  他方才開的底價是多少?

  怎麼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已經喊到上百兩了?

  文字征瞪著那群色欲熏心的猥瑣男人。

  瞧他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瞪著錦兒仿若瞧見了上等肉來著……混蛋!他們到底存著什麼心?是想要糟蹋她嗎?誰允了?

  誰都不許動他的錦兒!

  文字征陰驚的黑眸掃過底下一干人。

  他怎會不曉得他們到底在想什麼,廳堂下的達宮貴人、富家公子,個個相貌堂堂、衣冠楚楚,可他們都足下流胚子、衣冠禽獸!

  他們在想什麼,他再清楚不過了。

  他們定是想要對她那般……然後再對她……說不准還會對她施以媚藥,令她彷若娼妓般地呻吟求歡……她玲瓏的身軀那時會是怎樣的勾魂誘人……

  喉嚨猛地一緊,感覺有股熱流在胸口放肆地流竄,似蟻如針,掹啃狂紮。

  該死,他居然又動邪念了!

  他又不是未經人事的年輕小夥子,怎會這般禁不起挑誘?

  可,事實是……

  「三百兩!」

  「五百兩!」

  「吵死了!」

  文字征放聲咆哮,嚇得廳堂下的人全都傻了眼,就連一旁的花娘也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只見他銳利的魅眸噙著薄怒,來回瞪視著底下的人。

  混蛋!他還沒厘清自己的心思呢,他們到底在吵什麼?

  「文二爺,現下不是招標大會嗎?你不讓咱們喊價,要怎麼競標?」下頭有人高聲喊著,隨即有人起哄。

  文字征眯起黑眸,斂去笑意的俊臉帶著肅殺之氣,教下頭的人立即噤聲。

  「二爺?」

  許錦抬眼睇著他,不解他為何發火。

  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現下卻……二爺真是這般氣她?一瞧見她,便教他怒不可遏。

  「兩千兩。」文字征突地道。

  「嗄?」

  「我說了兩幹兩,誰要同我搶?」文字征噙著薄怒的黑眸,一一掃過廳下的人。

  廳堂上鴉雀無聲,不知足因為他喊出的天價,還是因為他鮮少顯露的怒容,不管到底是為了什麼,他根本不想管,大手擒住許錦便往渡廊走,拋下一干瞠目結舌的尋芳客。

  但轉眼間大廳再次熱鬧起來,嬉笑聲、絲竹聲充滿了整座摘月樓,彷若方才的招標大會只是笑話一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26 08:08:07

第九章

    砰的一聲,廂房的門被踹開,許錦纖細的身子隨即被拋上床,她被摔得七葷八素,還搞不清楚狀況,文字征便往她身上壓下。

  「你想賣,我便買!」

  混合茶香和酒味的氣息一古腦兒地竄入她的嘴裡,教她驚詫得瞪大眼,壓根兒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

  誰要賣?誰要買?

  不等她說話,他張口含入她所有的疑問。

  濕熱的舌彷若燃著霸氣的火焰,放肆地吮吸著她逃避的唇舌……

  他要她,要定她了!

  這一雙勾人的眸子是他的、這副玲瓏有致的身軀是他的,她所有的一切全是屬於他的!

  七年前,他花下一百兩銀子買下她,原本是希冀將她教養好,孰知事與願違,既然如此……與其將她丟給豺狼虎豹、受盡欺淩,倒不如讓他好生憐惜。

  想賣?

  她沒本事賣的,七年前他已經買下她了,她老早便是屬於他的,原本想要當她是妹子的,可她不願,既然不願,不管他要怎麼對待她,她也該沒有怨言的,是不?

  他驀地停止霸道的吻,漂亮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睇著她。

  睇著她布滿紅暈的粉嫩小臉、濕潤的剔亮水眸,他不禁歎了口氣。

  該死!她從哪裡生出這般勾人的魅力?為何他會直到現下才發現?

  許錦直睇著他,心頭很怕,卻又覺得有些興奮。

  「那……二爺真的會給我銀兩?」她咽了咽口水,掙紮了好半晌才萬般無奈地問。

  她不想在這當頭問的,但……她不得不問。

  文字征瞪大魅眸,不敢置信地瞅著她,抓著她肩頭的力道不由得加重:她什麼時候染上了字凜的惡習?

  居然同他要錢……她何時成了這樣的人?

  字凜視錢如命,什麼東西都能論斤論兩地賣,就連感情、孩於都能拿來買賣,而她竟變得和字凜一般現實!

  不管了……他方才已經說過,只要她敢賣,他自然敢買!

  可……他不想同她談買賣,他不想要他們的情分染上銅臭,然而這笨丫頭卻逼著他不得不做買賣!

  氣死他了……他快要被她氣死了!

  「二爺?」二爺的臉怎會變得這般猙獰?

  「你忘了當年我已經花了一百兩買下你了?」他不禁後悔自個兒怎會跟著她一起胡鬧。

  「啊!」她忘了,可是……「是二爺自個兒答應我,願意讓我當花娘,喊最高價的人便能……」

  「為了三十兩,你便能出賣自個兒的清白?」他哭笑不得地績道:「七年前我花了一百兩,豈不是可以要了你三次?」

  她還得找他十兩呢,笨蛋!

  千金小姐她不當,當他的妹子她也不要,偏偏想當個花娘,為了三十兩……她不是向來怕極了字凜?可為何他現下聽著的,總覺得像極了字凜的論調?

  她敘下水眸,抿了抿唇道:「倘若二爺要我的身子,我沒有二話……」

  倘若能將清白的身子交給二爺,她並不覺得有何不妥,甚至還感到慶幸,至少是給了二爺,她心甘情願多了。

  「沒有二話?」他反復咀嚼這句話。

  這是什麼意思?是屈服?是忍受?還是認命?

  廷她畫了妝的關系嗎?為何兩人湊得這般近,他竟覺得她陌生得不似那個老愛黏著他的錦兒?

  可……這樣的她卻教他瘋狂。

  見她緩緩地合上眼,他情難自禁地覆上她的唇,將令他幾欲發狂的情欲,宜洩在她纖弱的身子上。

  她的滋味怎會這般甜美?為何他從未發覺她竟甜美得教他難以自持?

  他親手教養大的姑娘……他幾乎可以算是看著她長大,將她拉拔到如今這般勾魂誘人……

  她沒有反抗便是允了,既然允了,他便不需要念舊情;她是女人、他是男人,他要她要得天經地義,再者她如此嬌羞美艷,教他如何抗拒得了?

  明明是那般青澀、不解人事的小姑娘,何時變得如此風情萬種?彷若眼波流轉問皆帶著勾人的春色,彷若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艷花朵,緩緩釋放甜蜜吸引蜂蝶。

  文字征分開她的雙腿,大手撫上她白皙的腿,肌膚相親的甜蜜感受,刺激著他的感官,要他立刻帶領她攀上情欲之巔……

  「二爺……」

  身下的人嬌吟了聲,教他驀地止住了動作。

  他粗喘著氣,卻無法繼續。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無法要她?

  悶在心頭的欲念令他幾乎快要失去理性,凹凸有致的胴體在邀請他一逞獸欲,為何他卻無法繼續?

  「二爺……」

  聽她幾近嬌吟的叫喚聲,他不由得狼狽地跳下床,穿上寬口褲,卻無法消弭充塞胸臆的罪惡感。

  罪惡感?他為何會產生罪惡感?

  他不明白。

  「二爺?」許錦不解地拉起被子遮掩春光,羞赧地睇著他的背影。

  到底是怎麼著?二爺不想碰她?連瞅她一眼也不肯?

  知道她在看他,文字征卻怎麼也回不了頭,抓起長袍,不發一語地直往外頭狂奔。

  混蛋!真是見鬼了,他居然……

  屏氣凝神、祛除雜念……

  文字征深深地吐納著,提起筆,蘸上墨……

  「該死!」他低咒了聲。

  上等狼毫教他使勁地砸在地上,碎裂得不成樣,繼而連石桌上的宣紙都教他惱火地扯爛丟到一旁,隱隱約約還瞧得見上頭歪歪斜斜的大字。

  聚什麼神、屏什麼氣?

  他祛除得了什麼來著?

  淫思邪念還不是占滿了他的腦子,一刻不得閒地在他的腦袋裡吵得他頭疼,令他渾身發燙!

  可……為何他偏是動不了她?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美色當前,若不上前攻城掠地,還算是男人嗎?難道他之所以動不了她,是因為她並非絕色佳人?

  思及此,他不禁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

  可不是?他最清楚她身上有幾兩肉了……可問題是,她今兒個都十七了,亭亭玉立的她可以嫁人了。

  姑娘家該有的身段、嬌態,她都具備了,她的身段應該能教每個男人心動……酥軟的渾圓、不盈一握的纖腰、豐潤的俏臀、勻稱的體態……媽的!他在想什麼?

  他是色鬼不成?

  為何在這當頭,他還可以想著這種事,還想得出神?

  頹喪地倒在一旁的軟榻上,他兩眼無神地睇著遠方。

  錦兒不過是個女人罷了,怎麼能左右他的情緒?

  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豈止上百,可從未有任何一個教他的心倍感煎熬。

  煎熬啊!他彷若被心魔纏上……混蛋!這是什麼怪病?居然令他這般難受?

  乏力地合上眼,卻突地聽到淩亂的腳步聲傳來,他沒好氣地循聲探去,兌著一位廚娘正賣力地朝他狂奔而來。

  倘若他沒記錯,這婦人好似是他兩三年前在城外撿到的,當時錦兒死命地央求他非救她不可,逼得他不得不收留她:誰知道一晃眼,已經過了兩三年。字凜說的沒錯,摘月樓快要變成救濟院了,就連自個兒都有一種錯覺,覺得自個兒好似快要成了大善人。

  哼!他何時有了惻隱之心?

  還不都是沖著錦兒的面子,還不是捨不得她哭,捨不得見她微擰眉頭、悶悶不樂的模樣……七年前真不該買下她。

  去他的惻隱之心!在七年後竟將他整得如此慘。

  「二爺、二爺。」

  「在,就在這兒。」他沒好氣地喊道,冷眼看著她氣喘吁吁地爬上摘月亭。

  「錦兒不見了。」盡管上氣不接下氣,婦人依舊急忙說道,就怕說得晚一些,就再也找不著許錦了。

  「前院可找過了?」他文風不動,逕自歙眼休憩。

  她能去哪兒?不就是在摘月樓裡走動?

  「全都找過了,可就是不見她的蹤影。」婦人稍微喘了一口氣才績道:「晌午了,我送午膳給錦兒,卻沒瞧見她的人,以為她又跑到前院去了,可我到前院找過一遍,卻沒見著她的人;問了守大門的阿俊,他說一早便瞧見錦兒帶著簡單的行李離開了。」

  文字征驀地彈眺坐起,微眯的黑眸直瞪著她。

  「一早便走了?」他難以置信,垂下魅眸。

  她竟這般絕情!是為了昨晚的事?難道她真這般氣他?氣得非要收拾細軟離開不可?

  離開這兒,她能上哪兒去?

  「是!二爺,現下該怎麼辦?」

  他惱火地瞪著她。「去找啊!叫所有的人部出去找,倘若沒找著她,全都不用回來了!」

  想走?成!同他說清楚後再走!

  花滿閣

  文字征拐進大廳,瞧見夏九娘正坐在櫃台裡,他一個箭步街上前去。

  「九娘,你可瞧見錦兒了?」

  夏九娘驀地抬眼,睇著他狼狽的面容,不禁勾起笑意。「你今兒個是怎麼著?虧你還自詡為翩翩君子,居然放任自個兒這般狼狽?」束起的發都散了幾緇,他怎會忍受得了?

  「這不重要,我是問你瞧見錦兒了沒。」他沒好氣地道。

  現下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思譏笑他……很好玩嗎?他真的不明白得罪她的人到他是他還是大哥了。

  「我要去哪兒瞧她?她不是教你軟禁了嗎?」

  「啐!」一聽她沒瞧見許錦,他立即轉身想定,沒心思同她閒聊。

  睇著他著急的背影,她不禁輕聲問道:「你該不會到現下還不知道自個兒的心意吧?」是因為錦兒失蹤了,教他突地開竅了?

  倘若他可以就此開竅,倒也算是美事一樁。

  「什麼意思?」文字征驀地回頭睇著她,眸底滿是掩飾不了的疑惑。

  夏九娘拍額輕歎,真不知該拿眼前這根木頭如何是好。

  「你簡直愚不可及!我以往只覺得你大哥是個笨蛋,但現下我發現你們文家四個兄弟全是笨蛋中的笨蛋!」夏九娘毫不客氣地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你明知道我心裡正急著,你還同我說這些渾話作啥?」

  「你為何心急?」她問。

  「廢話!不就是因為錦兒不見了。」他翻了翻白眼。

  「不就是個妹子嗎?」她冷笑。「紅粉知己滿天下的你,倘若要從中挑個妹子應該不會太難,為何你只要錦兒?」

  「不一樣!錦兒是錦兒、花娘是花娘,我可是分得很清楚的。」

  「錦兒有何不同?不就是個女人?」她又問。

  「錦兒相我有七年的情感!」

  「我記得摘月樓裡同你交情不錯的幾位花娘,同你也有七年以上的交情了,怎麼就不見你和她們有如此深厚的情誼?」

  「同你說了,錦兒是妹子,錦兒……」

  話說到一半,突地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他驀地回頭,果真見著一抹往外頭跑去的身影,他二話不說地沖上前去,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便已追到她。

  「錦兒!」瞧見他居然還想逃……難堪的人到底是誰?是他吧!

  「二爺不是不想瞧見我嗎?」許錦垂下螓首,硬是不敢對上他的眼。

  她沒臉見他,更不想自取其辱。

  「你說的是什麼渾話?我不過是……」

  「你不想碰我的,是不?你壓根兒不想見我的,是不?」她驀地抬眼,剔亮的水眸噙著霧氣。

  「我……」

  「錦兒,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夏九娘不知何時跑到兩人中間,不著痕跡地將兩人帶到大街旁。「昨兒個招標會,他不是將你帶定了,難道他……」

  「不關你的事!」文字征微惱地打斷她。

  倘若她不是大哥中意的女人,他是怎麼也不會忍受她唯恐天下不亂的舉止。

  「怎會不關我的事?」夏九娘抬眼瞅著他。「錦兒就像是我的妹子,她心底有事,我自然要關心。」

  「她不用……」

  文字征話末完,夏九娘便將許錦拉到二芳。

  「你說,昨兒個他給錢了沒?」見許錦搖了搖頭,她轉身便罵:「你吃幹抹淨不給錢!」

  「你……」他怒不可遏地瞪著夏九娘。「你在胡說什麼?」

  「不打緊!他不給你銀兩,你就到花滿閣來,我保證替你找幾個好客人,絕對不會虧待你。」夏九娘壓根兒不理他,逕自拉著許錦說。

  「你說你當她是妹子,居然要幫她下海?」文字征哪忍得住這口氣,一個箭步上前,擋在她們中間,偷偷地將許錦拉到身後。

  「你不也做了一樣的事?你也當她是妹子的。」夏九娘皮笑肉不笑地道:「她要錢,我就幫她賺錢;哪裡像你,什麼事都不會,除了軟禁她、欺負她,你到底還會做什麼?」

  「我哪有做這些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再說……「你也不想想事情到底是怎麼開始的,誰才是始作俑者?」

  說到底,全都是她在攪和,要不錦兒怎會變成這個樣子!

  「哼!一口價,一百兩,把錦兒賣給我,往後她歸我管。」夏九娘轉移話題。

  「你……」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你占著茅坑不拉屎,沒法子替錦兒張羅往後的事,那就交給我來做吧!」夏九娘拉著一頭霧水的許錦往花滿閣裡定。

  「你到底在胡扯什麼?」他惱火地分開兩人。「我哪裡沒替她張羅往後的事?張羅是這種作法嗎?要她下海為妓,對她而言是好事?」

  天底下有這種說辭嗎?

  「我說了,她需要錢,她需要一大筆錢去救她爹,所以她得靠一己之力去賺;你非但不幫她,還讓她獨自忙得焦頭爛額、惶恐不安,身為兄長,你太失職了!」

  夏九娘轉身睇著他,眸底皆是責備。

  「她管她爹做什麼?」那個混蛋!「錦兒,你不需要管他的死活,當年他都不要你了,你現下作啥為他賺錢?」

  「我知道二爺一定不願借我錢,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當然不允!」

  她想也別想,別說一兩,他就連一文錢都拿不出來。

  「那……我是否可以請二爺讓我在花滿閣待上幾天,待我攢夠了銀兩……」

  「你瘋了!九娘的腦袋壞了,你也跟她瞎起哄!」他惱火地咆哮著。「你現下立即同我回去!」

  他的大手扣上她的,只見她掙紮不休。

  「二爺,我不能見死不救,我爹欠了賭坊三百兩銀子,倘若不拿錢去,他會被打死的……」

  「那就讓他去死!」那種廢物,活著只是浪費食物。

  「我不能……」她使勁地掙紮著。

  他驀地回眸瞪著她。「要不你倒是說說,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回來?」說吧!只要她開口,他會答應她的,不過是區區三百兩,他壓根兒不心疼,心疼的是竟浪費在廢物身上。

  「倘若要我回去……」她抿了抿唇。「可否請二爺再替我辦一場招標會?」

  聞言,他驀地瞪大眼,而後眯起飽含肅殺之氣的魅眸。

  「你要辦招標會?你想當花娘?你打算出賣自個兒,就為了當年那個要將你賣入妓院的爹?」

  世事無常,到最後她還是自投羅網了,一切還是回到原點了。

  她有沒有替他想想,他會如何地傷心?

  「是。」她輕點著頭。

  他冷笑著,松開對她的箝制。「由著你吧。」

  許錦睇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地滑落。

  一旁的夏九娘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不禁輕拍她的肩,柔聲道:「你同他回去吧!我會找人去幫你的:倘若他忍不住,肯定會拖著你離開妓館;若是他忍住了,你就跟我請去的人走了吧。」

  一個傻姑娘配上一個笨木頭,簡直是……敦她怎麼忍受得住?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26 08:08:26

第十章

    摘月樓

  這次的招標會,照理說應該會熱鬧滾滾,要不也得人聲鼎沸、吵得人快要發狂才是。

  然而摘月樓今兒個卻靜默得毫無聲響。

  「無人喊價嗎?」坐在廳堂上的文字征揚聲道。

  大廳內依舊鴉雀無聲,眾人將視線探向不施困脂、一身樸素長衫的許錦,只見她低垂螓首、眉頭微鎖,模樣頗惹人憐愛,卻依舊無人出聲。

  原因有二:一是因為文字征開的底價是兩千兩,是因為文字征打從一開始便以一雙飽含肅殺之氣的魅眸瞪視著眾人。就算有本事喊價,那人也會懾於他的目光,於是讓眼前的美人兒淪落到乏人問津的地步。

  「再無人喊價,招標會可要結束了。」他輕勾唇角,梭巡眾人。

  他倒要看看誰有膽子買下她……她想賣,還得經過他的同意。

  他好不容易才拉拔到大的女子,豈能教人隨意糟蹋!

  「二爺?」許錦微蹙柳眉,回頭睇著他。

  開了兩千兩這種天價,有誰願意花?不是每個人都像二爺這般闊綽,願意夜拋萬金。

  二爺分明是故意的,明知道她只缺三百兩,他卻故意提高底價,偏是不讓人喊價:分明要她一輩子也賣不出去,賣不出去,要她去哪兒籌買命錢?

  他明知道她需要三百兩的,為何不幫她?反倒落井下石。

  文字征淡漠地瞟了她一眼,撇了撇嘴才道:「既然無人喊價,那麼……」

  「兩千兩!」

  突地一抹身影跑進廳內,文字征眯起黑眸、定睛一瞧,發覺那人竟是自個兒的死對頭。

  文字征毫不客氣地道:「不成立!」誰要將錦兒賣給他?

  不賣!誰都不賣,尤其是他,更不用說了!

  「為什麼不成立?」西門亮緩步定到許錦身旁,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不斷地上下打量她。「你要賣,我要買,銀貨兩訖,為什麼不成立?」

  文字征一個箭步擋在兩人中間,冷眼瞅著嘻皮笑臉的他。

  「你的眼睛瞎了不成?」文字征冷聲道。「她明明就是做男子裝扮,臉上不施胭脂,你買她做什麼?」

  為何上回招標會沒見著他,這一回竟見著他了?

  摘月樓開張至今,西門亮只來過幾回,每回都氣得他惱怒不已,這一回這傢伙怎會突地前來,而且好似是專程來的……為什麼?他並末對外宣佈今兒個有招標會,是誰知會他的?

  「你錯了,我的眼睛沒瞎,反而還相當的好,一眼便看穿了這位姑娘是塊璞玉,只消稍作打扮,相信她會艷冠群芳。」西門亮笑得極開心,漂亮的眸子始終看著許錦,至於文字征的臭臉,他連瞧都沒瞧上一眼。

  文字征冷眼瞅著他,突地道:「來人,把他拖出去!」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子?」他不禁發噱。

  「我就是這個樣子。」文字征笑得極冷。

  誰要他這樣瞧著錦兒的?哼!還以為西門亮是個笨蛋,看來還算有點眼光,他算是對他另眼相看了,但這裡一樣不歡迎他。

  「文字征,你這麼做會不會太……」西門亮話未完,便感覺自個兒的大手教人給握住了,他疑惑地睇向自己的手,只見一雙纖白柔荑握住自己的手,他不由得勾起微笑。「可真是對不住了,是你家姑娘要我。」

  文字征攏眉瞪向許錦,不敢相信她竟然當著他的面,如此大膽地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

  她不是不愛親近男人嗎?

  難道為了區區三百兩,她真要這般作踐自個兒?

  混蛋!他不管她了,這一回真是由著她了!是她自個兒不開口求他的,怪不得他!

  真的決定不管她了……

  文字征走上二樓,像貓兒般無聲無息地停在一間雅房前,隔著紗簾瞅著裡頭的動靜。

  真的決定由著她了,所以他不是來看她的,他只是想要瞧瞧西門亮那個色狼,是不是會在裡頭做出天地不容的事。

  他是真的不管她了。

  可不是嗎?這般惹他氣惱的妹子,他才不要。

  為何他得為了她如此勉強自個兒?

  她何德何能令他如此費心?

  他不是沒給她機會,是她自個兒不要的:倔丫頭!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除了氣他,她還會什麼?

  氣她居然不敢當他的妹子、氣她居然為了賣了她的爹而下海:更氣她有了苦也不同他說、有了麻煩也不會找他幫忙……然而眼前最教他惱火的是,向來不愛男人近身的她,真的與別的男人談笑風生!

  她不是很怕男人靠近的嗎?

  記得他若是接近她一些,她的身子便會輕顫一下,如今她競願意曲意承歡地伺候西門亮……就只為了那個混蛋親爹?

  她居然為了一個混蛋而辜負他!她怎麼對得起他?

  他是那般憐惜她,甚至為她設了數項規矩……做到這種地步了,她卻壓根兒不領情,到底是怎麼著?

  妹子啊!他視若珍寶的妹子,竟是這般待他的……

  天底下有哪個女人可以這般左右他的思緒?普天之下,除了她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這份情愫,倘若不是兄妹之情,會是什麼?

  他穿梭於花叢間,為美色費盡心思、日撒千金面不改色,但他卻未曾為任何女子動心過,不……他曾對一個姑娘動心過,那位姑娘就是她!

  不需化妝打扮,他亦為她動心,盡管她並非絕艷,可他偏是難以遏抑心頭的悸動。

  難道……九娘所指的心意便是這個?

  眯起黑眸,透過紗簾瞧見西門亮正肆無忌憚地撫摸她的下巴,她一臉駭懼,想躲卻躲不成,美顏上滿是令他心疼的無奈。

  黑眸緊鎖著二人不放:心在狂顫,彷若正聲嘶力竭地狂吼著--

  她不只是妹子,絕不只是妹子!只有他自個兒最清楚,他從未為任何女人如此失態地躲在簾後偷窺。

  倘若只是妹子,他不需要處處忍讓她,不會放任她惹怒自個兒……他何時吃過這排場了?他幾時讓自個兒過得這般狼狽又窩囊?

  倘若說是心上人,似乎還說得過去……

  思及此,他的心好似發出共鳴般地顫了兩下,教他驚得微挑起眉。

  這就是他的心意?其實他打一開始就不把她當成妹子,只是礙於道德,他才會不斷地說服自個兒她是妹子……

  等等!那傢伙在幹什麼?

  驀地,腦袋被人拍了一掌,文字征的腦袋一片空白,待他回過神時,西門亮已經不見了,窗戶破了個洞,而她……則依舊坐在矮幾前,不知所措地睇著他。

  「二爺?」

  文字征粗喘著氣,睇著許錦彷若噙著霧氣的水眸,牙一咬,發狠地將她摟進懷裡。

  「你明明不愛男人碰你,為何還要糟蹋自個兒?」他惱火地咆哮著,然而摟著她的力氣卻足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輕柔。「想要錢,難道就不能同我說一聲嗎?難道我是那種無情澆薄之輩?」

  倘若他真能這般無情,當年他就不會買下她。

  人非草木,七年相伴,要他怎能不對她動心?

  「可……我知道二爺對我爹……」二爺怎會知曉她不愛男人近身?

  「我是那般心胸狹隘之人?」他不禁發噱。

  同他相處了七年,難道她會不知道他的為人嗎?

  她也不想想,養在後院裡的貓、狗、虎……對了!那只老虎快要長大了,改日非得抓去山裡放生不可……瞧瞧!他是多麼地縱容她,就連受傷的老虎都答應讓她收留,如今她還想要怎麼著?

  她壓根兒感覺不到他的宅心仁厚、慈悲善良?

  「不,我只是想,我已經受了二爺這麼大的恩情了,怎麼能夠再向二爺開口?」她已經給二爺添了那麼多麻煩,還惹惱了他,要她如何開口?

  「你說的是什麼渾話?你當咱們之間是陌生人不成?」

  「當然不是,只是……」

  「別說了!你再說什麼都沒用了,七年前我買下你,七年後我破例再買下一回,已是仁至義盡了,你最好不要再說些教我氣惱的話。」他恨不得咬她一口。

  他不管了,以往的事都算了,他要的是往後,而她最好是聽話順從些,要不真的惹惱了他……

  「嗄?」

  「你爹那三百兩的債,我替他還,就當是我給你娘家的聘金。」她是何時變得這般笨的?

  「可你不是說要我當妹子,怎麼……」她不敢置信地睇著他。

  她不美的,她知道自個兒絕對達不到二爺心目中美人的標准,可二爺卻要替爹還債,還說那是聘金……二爺想娶她?

  他有些赧然地別過臉,輕咳兩聲。

  再說錦兒是妹子,他就要心虛了;而且若說她是他的妹子,要他怎麼下得了手?這種事自然是說不出口的,是不?

  「是你自個兒說不要當我的妹子,我想了想,大抵只有讓你當上我的夫人,你才不會老是笨得想要下海當花娘!」一想到這件事,他便忍不住地要發火,尤其是西門亮的髒手還碰過她的下巴。

  「但……」她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不要?」他眯起黑眸。

  「不!我知道老爺子要二爺成親,否則便要收回產業……其實二爺要成親也不需要挑我,妓館裡多的是美艷的……啊!」話未完,她的唇瓣便遭他狠狠一咬,教她傻眼地睇著他。

  她猜錯了?猜錯了也不需要咬她啊……

  「我要的是妻子,找花娘做什麼?」他惱火地吼道,黑眸被欲念逼得泛紅。「我想要的是你,誰管你到底是不是美人?事到如今,你還是不懂我的心思,你怎麼會……」

  不求她能懂得十分,但至少要懂個七八成,這應該不難吧?

  「我……」她囁嚅得說不出話來。

  二爺的話,她似懂非懂,但他好似在同她說,他非她不娶……是這樣子嗎?會有這種事嗎?

  不等她回答,他張口便啃著她尖細的下巴。

  「二爺?」她驚詫地睇著他。

  「方才那混蛋摸了你的下巴,是不?」他粗嗄地問。

  「是……」

  文字征探出濕熱的舌,輕舔著教他啃得有些泛紅的下巴,啞聲道:「他還碰了你這兒?」他緩緩地吻上她的頸項。

  「二爺?」

  不會吧……還來?

  文字征置若罔聞,大手早已滑進她的衣內,另一手則輕輕扯掉她的腰帶,肆無忌憚地撫上她的雪膚。

  「二爺……這樣好嗎?」她羞赧地道。「你不需要勉強自個兒的……」

  其實她知道二爺待她極好,但……就算是寵愛她,也不需要強逼自個兒娶她,或者是碰觸她……她知道他只愛美人,所以他不該勉強自己的。

  再者,她從未想過要當文家的二夫人,她真的沒有非分之想。

  「誰勉強了?」他隨意地掃落矮幾上頭的雜物,將她壓在矮幾上頭,扯開她的衣襟,輕吻著她羊脂玉般的肌膚。

  天曉得,他已無力壓抑這份渴望了。

  他想要她,想得渾身發燙,他已迫不及待想將可笑的道德枷鎖掙脫。

  「可我知道你不能,你真的不該勉強……」

  如火如茶的侵略突地停止,他自她胸前抬眼,漂亮的桃花眼迸射惱意,他咬牙低吼:「你說誰不能?」

  見他眯起黑眸,俊美的臉陰沉了幾分,她不禁咽了咽口水。「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我就要讓你瞧瞧,我到底能不能!」

  男人的尊嚴豈能毀在這當頭?

  以往是他有所顧忌,是他打心裡拿她當妹子,他才會教道德給縛住了手腳,如今他把心結解開了,把思緒厘清了,怎麼可能還「不能」?

  帶點懲罰意味,他啃咬著她雪白的肌膚,在上頭烙下屬於他的印記。

  他輕柔地分開她的雙腿,讓她泛著淡玫瑰色的肌膚更加貼近他,挑動他的欲念,教他吻得更加忘我,直到情難自遏……

  「二爺?」

  許錦半眯水眸,眸底帶著勾人的春意,粉顏飄上兩抹紅暈,著實不懂文字征為何又停下了動作。

  文字征額上布滿汗水,黑眸有著難以掩飾的情欲,不斷起伏的胸膛更顯示出他的渴望,但他硬是止住了動作。

  「二爺?」

  「混蛋!」他突地仰天大吼。

  「錦兒?」

  日上三竿,文字征掀了掀酸澀的眼皮,往身旁一探,發覺許錦依舊睡在裡頭,不由得將她一把摟進懷裡。

  昨兒個肯定累壞她了,是不?

  都怪他不好,但無妨……今兒個,今兒個他肯定會更加努力。

  正思忖著,感覺懷裡的人動了一下,自被子裡探出頭來,他方要偷香,卻驚覺那人不是她。

  「如玉!」他震愕不已。「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二爺,你早。」如玉打了個呵欠,揉了揉水眸。「天未亮,夫人便要我到房裡伺候著,可我等得累極了,見被子舒服得緊,所以……」

  「你!」混蛋,這一幕要是敦錦兒瞧見了,他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他抓了件掛在床邊的長衫,連忙起身,卻突地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響:循聲探去,以為是許錦,急忙往前跳一步,想與如玉撇清關系,孰知開門的人竟是--

  「蜜兒?」

  「二爺早,夫人要我端洗臉水過來。」

  「嗄?」文字征正感到疑惑,只見蜜兒身後又跑進兩個人。

  「二爺早,夫人要我端早膳過來。」

  「二爺,夫人要我伺候你更衣。」

  「二爺……」

  一干花娘一擁而上,拉著他扯來扯去,數雙手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來回遊移著,如同昔日般地挑誘著他,孰知今非昔比:

  「全給我住手!」他氣惱地咆哮一聲,教眾花娘全停住了動作,他發狠地瞪視她們。「說!是誰叫你們來這兒的?」

  花娘們齊聲回答:「是夫人。」

  「她在哪兒?」他緊咬著牙。

  混蛋!他是在為誰守身如玉?她居然要別的女人伺候他!現下他哪有心情做其他事,光是一個她就夠讓他頭疼的了!

  「不知道,夫人沒交代便出門了,只說晌午時會回來。」

  「錦兒!」文字征眯起黑眸,咬得牙關發疼,忍不住地仰天大吼。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5-26 08:08:50

尾聲

    花滿閣

  「他現下任何人都碰不得?」

  「噓!」許錦連忙捂住夏九娘的,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才小小聲地道:「九娘臺,你千萬別同別人說,知曉嗎?」

  夏九娘微挑起眉,笑得很邪惡。「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你應該知道的。」

  「那就好。」她拍了拍胸脯,又道:「他不說,但我知道他心裡難受得緊。」

  「啐!這還不簡單?」夏九娘啐了聲,隨即起身跑進櫃台裡,一會兒便取出了一樣東西。「這寶貝給你。」

  「這是什麼東西?」她接過手,直覺這是藥。

  「媚藥。」夏九娘附在她耳邊說著。「有這東西,包准你相公從此以後笑逐顏開。」

  「真的?」真的這般神奇?

  「試試看就知道了。」夏九娘很有義氣地拍了拍她的肩。「保證藥到病除。」

  「九娘,相公那個……不是病。」她紅著臉道。

  「要不然呢?」夏九娘笑問。

  「你們在說什麼?」

  許錦正要回答,卻聽到文字征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她不禁抬眼采去,只見他已走了進來。

  「錦兒,是誰要你找那些人來伺候我的?」混蛋!他就知道她定是在這兒。

  「我……相公,你不是極喜愛讓大夥兒伺候著?」

  「那是……」他欲言又止,瞥見夏九娘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他拉著許錦便走。

  「等等!我同九娘說一聲。」她回頭對夏九娘招了招手。

  「還有什麼好說的?」文字征沒好氣地道,走到街上,驀地瞧見她手裡拿著的東西。「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該死!這不是媚藥嗎?他連忙將媚藥揣入懷裡,作賊心虛地東張西望。

  「九娘給的。」許錦小小聲地回答。

  他眯緊黑眸,惱羞成怒地道:「誰要你什麼事都同九娘說的?」這等私密之事,她也同九娘說,她真是……倘若九娘不是自家人,這事豈不是要鬧得滿城皆知?

  「我只是想要幫相公,想……」原本以為他只是碰不了她,誰知道他竟任何女人都碰不了……夜夜瞧他愁眉不展,她不捨啊。那般性好漁色的男人,如今卻落得無用武之地,豈能教她不心疼?再者,她也沒同九娘說,他夜夜與她同房,卻動不了她半分。

  「就算要幫,也不是這種幫法!」他惱火地暍道。

  他文字征何時淪落到得使用媚藥的地步?事關男人的尊嚴啊,她把這事兒告訴別人,他……要不要乾脆叫他去死好了?

  「相公不要?」她扁了扁嘴,委屈極了。

  睇著她瀲灩的水眸,多了少婦氣息的她,似乎也多了一分誘人沉淪的柔媚;天曉得他是多麼想要將她擁入懷裡,天曉得他想要她,想得心都疼了,然而老天卻好似在罰他,偏是教他動不了她……

  「倒……倒也不是不能試試。」他答得很含蓄。

  其實,他只是不忍心再傷她的心罷了,他知道自個兒碰不得她,教她心裡不踏實,身為她相公的他,自然得趕緊處理這種閨房之事,他確實該為她著想。

  「那……相公要試嗎?」她喜出望外地問。

  「這個嘛……」他向來不愛這種玩意兒,但若只是偶爾助興,倒也不定不能嘗試,只是……「這玩意兒是用吃的,還是抹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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