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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輕靈之森》作者:Lu_Lu [列印本頁]

作者: Lu_Lu    時間: 2016-6-11 12:01:01     標題: 《輕靈之森》作者:Lu_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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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六要去他家......」


「他」是童凡希自懂事以來,交的第六個男朋友。







她沒有多大期待,更沒有想婚的念頭,一切對她來說都是例行公事,是對直系血親尊親屬的交代,只是這位男友有些躁進,交往不到一個月就急著把她介紹家人,她先是推託,假裝害羞,嘟囔著太快了啦之類的做作句子,男友像個發熱鍋,滋滋作響,硬是要在這周末帶她見見自己的家人。



童凡希很熟悉這樣的場面,就像準備面試的新鮮人一樣,在衣櫃中挑了幾件衣服,回想男友不經意提到的家人個性,她很快就選好了當天要穿的衣服,以及搭配的妝容和髮型。











「......把髮色染深一點好了。」

















一切看來是如此完美、無懈可擊,如果這是面試,她一定會在錄取名單之中,老鳥和生手之間的差別,不只是在經驗,所散發出的自信,黑鳶般的眼神,一把攫住主考官的目光。



只可惜這並非公司甄選。














她嘆了一口氣,接著像貓一樣輕巧地跳上床,拿起手機,食指在螢幕上畫了方格和圓圈,又再鍵入一堆只有她知道的英數符號,這才顯示手機桌布,一如往常──



是她和男友的合照。










接著,她向房間的喇叭鎖望了一眼,小心翼翼點開相簿,咯咯地笑了起來。








「......好想認識她。」









相簿中的那張照片沒有完整對焦,但仍然可以辨識出那個人的五官,那個人看上去並沒有很開心,霧感灰藍色的頭髮在強風中顯得狂野不馴,那個人不把鏡頭放在眼裡,就像是走在路上,恰巧被童凡希的手機鏡頭捕獲。

隨機攝下的照片。





















「她好可愛。」




童凡希又笑了。






作者: Lu_Lu    時間: 2016-6-11 12:03:36

本帖最後由 Lu_Lu 於 2016-6-11 12:12 編輯

2






「童童,妳真的很糟糕。」



「靠,胡說什麼?」



「誰胡說?對不對?」


阿竹語帶不爽,這時她點的深水炸彈剛好送到。





「對呀!」

調酒師看著她,勾在唇環上的鍊子不停晃動著,


「如果喜歡女人就誠實說出來,每天來這裡又能怎樣?找安慰喔?」







童凡希煩了,瞪了調酒師一眼,同時指著棕梠葉左後方的隱密座位,說:「先管好妳家那台發電機吧。」




「嘖,又喝醉了嗎。」調酒師衝出吧檯。
























這裡是台北最有名的女同夜店 ── 「拉霸」,

白日孜孜矻矻,就算是機器也會過熱,總該休息一下,為了一些無關緊要的理由,啜飲夜晚,伴隨憂鬱。店內晦暗不明,瀰漫著一股中性氣氛,如同童凡希在現實生活中的角色。到了這裡,終於不用管他人目光,終於可以大肆親暱,終於可以成為她自己。











其實妳也想這樣對吧?

















「唉,主動搭訕的小妹妹、大姊姊妳都不要......真好,我都沒有,虧我打扮這麼帥耶!」

阿竹大口喝著酒,泡沫溢到嘴角,一臉埋怨,又說:「童妳到底哪裡帥啊?為什麼她們就算倒貼都要選妳,我咧?如果我變孤單老人都是妳害的,操!滾遠一點啦!」



「沒辦法,這是魅力。」

語畢,只見阿竹對她舉起中指。









「嘖嘖,這麼挑,小心以後沒人要。」調酒師走了過來。


「大蟲妳住海邊?我的『綠色蚱蜢』咧?」




「哈,妳真的很囂張,男女通吃啊。」







大蟲邊笑邊拿出雪特杯,熟練地倒入薄荷酒、莫札特白巧克力酒,甩了兩匙鮮奶油,加冰,沒有任何花式動作,平穩地搖盪所有材料。










「這次這個要怎麼辦?聽說很愛妳呦!」


「跟以前一樣,三個月後分手。」





「夠狠!」








童凡希面前擺著一只冰鎮過的馬丁尼杯,表面隱約滲出水珠,沒多久,調酒師大蟲將雪特杯中討人喜歡的材料濾冰倒入。


「漂浮白蘭地?還是只要薄荷葉?」





「兩個都要。」















大蟲唇邊的鍊子輕輕晃著,


她咧著嘴笑著,










「歡迎來到這個暈眩的世界。」











作者: Lu_Lu    時間: 2016-6-11 16:18:52

Lu_Lu 發表於 2016-6-11 12:03  
2




3





童凡希是個不折不扣的拉子。

但她一頭飄逸長髮,再加上她「按時」交男友,在日常生活中很難聯想到她的性向。



現實生活中的她,謙抑忍讓,但實際上童凡希高傲,目空一切,像老鷹。但她並非暴力的掠食者,在這裡,在拉霸,通常是優雅而安靜的。


她的頭髮很早就不是黑色了,她總喜歡在頭髮上作怪,只是沒辦法剪掉,為了交異性朋友,給家人交代,沒辦法,畢竟打開櫃子是一回事,踏出那一步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童凡希喜歡這裡,喜歡拉霸。














「就只會欺騙男的,遲早有報應。」阿竹嚷嚷。


「妳嘴很臭喔。」

童凡希瞪了她一眼。

其實,她何嘗不恨自己的孬?但她真的沒有勇氣對家人吐實。即使跟男友出門逛街,眼睛還是駐足在街邊的女孩身上,有口難言的感覺很不好,只是這個世界讓人難以信任,就像腳底下的石板,冰冷又無情。

公開承認自己愛女人,對她來說是難以企及的奢侈罷了。








大蟲結束跟客人的對話,轉身移動過來,看著她們,說:「對了,我朋友明天要去CWT同人展,妳們要去嗎?」



「要!我要去!」

相較於阿竹臉上露出大大的微笑,童凡希卻是一臉困惑:「那什麼?不用門票嗎?免錢的喔?」



「我有票啊,因為明天有好康的活動。」


「去就對了,」阿竹用手肘推了童一把,「那是另一個世界。」








「什麼啊?」


童凡希還是不懂,

隨手拿起右手邊的小杯伏特加,就這樣一口喝下,酒力直衝腦袋。









「哈哈,感覺阿竹知道我在說什麼,阿竹妳也想參加吧?就是『看板娘票選』啊!」


「對呀對呀,還可以免費抱抱喔。」







「神經病,想女人想瘋啦?」







「說到這個,妳感情空窗很久了喔?沒有喜歡的人嗎?」



「報應報應啦!」


















「她。」



童凡希二話不說,拿出手機,柔和的笑著。

她的臉看起來很快樂。
































「我想要她。」




作者: Lu_Lu    時間: 2016-6-22 19:50:09


4









「她是誰?」阿竹歪著頭。



「不知道。」



「不知道?妳搞笑?」



大蟲接過手機,盯著螢幕,

「這張照片是妳拍的?在哪拍的?」





「就路上。」



「哈,大家快看,這裡有個白癡!」










「那......之後要怎麼辦?」


大蟲看著她,表情有些無奈。




「不知道。」






想認識,想認識,當然想認識。


童凡希明明讀到大學了,卻沒辦法一個人住,只因為學校只要搭一班車就會到,太近。為了儘快在某一天獨立,她早早就開始存錢,只是儲蓄速度有點慢。日間部的大學生有在打工的不少,但她對於打工並沒有很積極。







那天,童凡希在路上晃,只因為不想太快回家。


走在路上想著晚餐要吃什麼,在地上看到一隻很大的蛞蝓後,這時忽然一陣風襲來,那位謎樣女孩就這樣進入了她的眼簾,狂亂的灰藍色頭髮,在風中掙扎,經過時飄著淡淡花香,那花香令她覺得凡事都有可能。


那一幕好美。










忍不住拍了下來。




















「要是妳一輩子都遇不到她怎麼辦?」



「......」




童凡希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悶悶不樂又無聊的樣子。這個時候,不知怎麼地,大蟲手邊那杯馬丁尼調酒,看起來完美且誘人。











「所以,還是去CWT比較實在,」阿竹賊賊地笑著,「那裏有一堆正妹呦!」



「唉,妳只看得到臉嗎?」


















這周末去什麼CWT,下周六去男友家,一切的計畫都好無聊,這世界安穩到可以隨時準備後事都不會有任何遺憾,在這樣的生活中,就算身體裡其中一個器官溫和地停止了,睏了,不再運作,明天不會再醒來,好像也沒差。






啊,好想她。


























我好想妳。






















嘿,

雖然還不知道妳是誰,


但我想再見到妳,







我想念妳那繽紛狂亂的色彩。




作者: Lu_Lu    時間: 2016-6-28 20:56:37

5





今晚拉霸跳舞的女人不多,周五晚上大多把握難得的悠閒時光去逛街或看電影囉,再忠實的客人也要等到凌晨一、兩點才會報到,店內門可羅雀,雖然有些冷清,調酒師大蟲倒也樂得輕鬆。



「爽!」







「爽屁爽?不爽啦!」


童凡希作勢要摔酒杯,幸好阿竹反應靈敏,一把拿走勃地根酒杯,



「耍白癡喔?」














今天DJ見舞池沒什麼人,顯得意興闌珊,隨意選了首歌,讓大夥感到掃興的嘲弄。


── 是《Lonely》(註:寂寞先生)








Lonely I'm Mr. lonely, (寂寞,我是寂寞先生)


I have nobody for my own (我一無所有)


I'm so lonely, (我好寂寞)


I'm Mr. Lonely (我是寂寞先生)


I have nobody for my own (我一無所有)
 

I'm so lonely, (我好寂寞)













靠,也太衰!

童凡希聽到的霎那,真的很想去打DJ,她覺得這首歌分明針對她,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完整」喜歡過一個人了,被愛很難,被人所愛更難,但她相信,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什麼人願意付出真誠和耐心,愛著自己。






這時候那位謎樣女孩,對她來說是另一個世界的人,隨著恍惚漫遊的時間過去,會不會有天自己再也想不起她的樣子?







不會的。









想到這裡,童凡希隻身走向舞池,儘管形單影隻的背影顯得很孤單,真的,遠遠就看到一個單身很久的女人。


她不能把頭髮剪短,這會讓她平凡的生活變得如履薄冰,所以她不敢。


這讓她在這兒不太好混,只有細心的人才知道她是T,不是P。為此,她只好穿的像男孩子,素色上衣,搭配經過千絞百扭的牛仔褲,然後把頭髮紮起來,好讓她看起來像是短髮,接著,戴上棒球帽,壓低帽沿,費了一番功夫,確實讓「她」辨識度大大提高。







I'm so lonely (so lonely)  (我好寂寞  好寂寞)


I'm Mr. Lonely (Mr. Lonely)  (我是寂寞先生  寂寞先生)


I have nobody To call my own  (to call my own) (我一無所有)








歌還在播,似乎沒有止息的氣味。















「沛沛,她在那,一個人喔。」一個女人笑著說。




















那位叫沛沛的,沒看也沒笑,看來不是非常在乎,啜一口「沉默的第三者」後,語氣不屑地說:


「她算什麼?老娘很正,一堆鐵T要養我!可以從這裡排到路口......她算什麼?」





「啊妳就喜歡這種的不是嗎?」





「死蚰蜒!」


























「嘻嘻,牠是益蟲喔。」



作者: Lu_Lu    時間: 2016-7-1 18:52:28

6







眼前的女人打開粉盒,看著鏡子,不一會兒,看著她。







「沛沛小姐,妳到底在怕什麼?」















或許是酒精作祟。

沛沛腦海中浮現了17個月前的今天,在下午三點那個極易感到困乏絕望的時刻,她在拉霸看到了兩個大肆調情的女人,她一眼認出其中一人是她正在交往中的愛人,愛人輕柔地撫摸著對方的背脊,像在演奏鋼琴,黑鍵白鍵順勢而下。


她們對視而笑,看著彼此充滿情意的雙眼,分明是對情侶。





























──── 那我又算什麼?



























當初交往就知道會是這樣了吧?管這麼多幹嘛呢?


每個人都有自由選擇伴侶的權利吧?

























那天的晚餐,自己質問和信任的心彼此交互詰問,認定那只是愛人一時的迷惘,於是決定淡忘,壓抑難過的心,選擇和她心愛的人一同吃飯,相互依偎。

餐廳人潮源源不絕,但愛人的右手卻很不安分,鎖蛇般爬上她的肩,隔著上衣,隔著輕薄的假象,彈弄著沛沛緋紅色的肩帶。




不知為何,今晚,這個動作讓她感到噁心。



















好噁心。

















身體是用來玩弄的嗎?



她對每個女人,都可以輕易地付出感情,獻上她的唇嗎?






































我也只是玩具














作者: Lu_Lu    時間: 2016-7-4 16:56:56

7



舞池內的人稀稀落落,沛沛逕自望著童凡希兀自跳舞,那副隨興不羈的樣子,再加上內心逐漸膨脹的慾望,這樣的她,這樣的自己 ────








真是蠢斃了!



















「拜託!搭訕失敗這也沒什麼,重點是『到手』,OK?」她說著啜一口,「想辦法吸引她的注意就對了!」





「誰要妳多管閒事?」

沛沛瞟了她一眼。








「欸,妳少在那邊裝,她跟妳之前交往的人渣不太一樣,妳也感覺到了吧?」



女人放下手中的笛型香檳杯,朝童凡希方向看過去,又說:


「不隨便接受搭訕,不像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就像那隻蛾,嗯,那叫什麼來著,忘記了,終其一生就只吃羅漢松科的植物,感覺會是個專情的人。」







「是『橙帶藍尺蛾』,還有,這是什麼怪比喻啊 ?」沛沛推擠著眉,


「最後還不是被鬼櫟開花時的迷幻香氣給魅惑了?呵,這也配叫專情?呸!」





















「嘻,那妳就當鬼石櫟啊!......畢竟,她還蠻搶手的不是嗎?」




作者: Lu_Lu    時間: 2016-7-5 21:14:53

8









如果說,


妳美麗的容顏,


引無數女孩自投懷抱。




















那麼,

消失一個情人又有何妨?

















                              *               *                *









的確,

這個人說得沒錯。



記得不久前,女孩們顧不得矜持,每晚不止一次的投懷送抱,點酒搭訕,都被童凡希果斷拒絕,不留一絲曖昧的餘地。日子一久,不斷碰壁的女孩們熱情不再,與其說退卻,倒不如說疲憊。對她們而言,「她」,像面難以突破的高牆,同時,又像朵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白蓮。





然而對沛沛來說,她更像隻喜愛單獨行動的紅隼。

雖說女孩子們的狩獵季不再,但童凡希並未顯現出憂鬱和心煩的模樣,這點讓她感到十分訝異。






















                    *               *              *















忘了是多久,是半年?還是更早之前?

某天,一個下著大雨的傍晚,一名全身濕透的年輕小姐衝進酒吧,凌亂的腳步聲,引起不少客人的側目,她看著那位年輕小姐點了一杯「午後之死」,頓時,沛沛整個人呆住了,就這樣看著她一口喝掉艾碧斯和易醉香檳的組合,看著她,沛沛點了根假日狂想,並露出微笑。


她們很快聊了起來。



















「妳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沛沛壯著膽問。





知道自己只愛女人?











童凡希沒回答,只是大笑並伸手輕揉沛沛的頭。看著童凡希深褐色的瞳眸,略長的下睫毛,搭配完美勾勒的笑顏,這瞬間,她抓著吧檯,臉紅了。







過了一段時間,得知這位年輕小姐名叫「童凡希」,聽到名字的清脆聲音,她脈搏加快了。












































──── 我不會讓妳走。




作者: Lu_Lu    時間: 2016-7-9 17:52:53

Lu_Lu 發表於 2016-7-5 21:14  
8

9





再說一次,

我・不・會・讓・妳・走。


別怪我,要怪就怪妳自己。














這一切都是妳的錯!


對!是妳害的,甭想找理由搪塞!










當初妳不該對我笑,

那笑容無禮地把我的三魂七魄勾去大半,

造就現在情慾氾濫的我。















妳最好想辦法補救。




















還有,別試著想逃避或求救,那只會使妳難堪。
















看吶!

童凡希,這就是我。

我就是這副德性。









我從第一天看到妳,就想要妳。






噯,我開始餓了。
















最近,不管吃多貴的推薦菜色都無法滿足我,只有妳──童凡希,只有妳可以滿足我。

妳是我最想要捕捉的獵物。






注意囉!

總有一天,我相信那天就快到了,我會像蠅虎般悄然靠近,趁妳還沒發覺時,猛然飛撲,使盡全力抓住妳,刺入銳利的蜇肢,便可以開始享受一頓美味大餐了。































我有病,對吧?





作者: Lu_Lu    時間: 2017-1-3 20:46:58

本帖最後由 Lu_Lu 於 2017-1-3 20:51 編輯

10





門框上的不鏽鋼風鈴叮噹作響,幾個臉上掛著眼鏡的男女學生走了進來,紛紛找空位坐下,等著設計師來服務,其中一人立在原地不動。她,瀏海掩眉,乍看黑髮,但進了髮廊後,毛茛黃光下,低調的鐵灰髮色此時明顯起來。



女孩杏眼直勾勾盯著坐在一旁的設計師。模樣看來有些情緒。







「季惟然,妳看,褪色了,」女孩隨手抓起一撮頭髮,「妳技術真的很爛。」


穿著拼接襯衫的設計師走了過來,帶著沉思的微笑,


「阿Re,每個人的髮質都是不一樣的,像妳髮色純黑,又是自然捲。」她伸手輕撫著阿Re的頭髮,接著開口:

「漂完本來就容易退色,更何況是灰藍色,妳呀,染完當天就洗頭了吧?」



「不記得了啦。」她應完聲,便自顧自地走去中間座位。




像是觸發自動化工廠的總開關似的,其他設計師、客人總算活生生地動了,開始交頭接耳,討論著剪髮、無重力燙和染髮選色等引人注目的話題。









                             *               *                *









今年24歲的季惟然,是這間髮廊的老闆兼髮型設計師,留著一頭帥氣俐落短髮,疊染玫瑰粉和月牙紫,用色大膽恰如其人。不僅在業界人脈廣,加上髮藝技術好,又善於察言觀色,有人曾用「雪鴞」來比喻她,因為視覺極為靈敏,於此,追求她的企業大老可不少。


然而,目前她只對眼前這位可人兒感興趣,一直抱有非分之想,但是目前為止仍按兵不動。呵,季惟然,很能忍。


說到這個,她的「覓食習性」可不似雪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捕捉草原犬鼠後,便緊勒住牠且大力拍擊,直到精疲力盡為止,然後用喙折斷牠的頸。



她輕柔地替阿Re披上觸感柔軟的純棉毛巾,不經意露出狡猾的笑。








「那個人有女朋友了。」





作者: Lu_Lu    時間: 2017-1-3 20:48:44

本帖最後由 Lu_Lu 於 2017-1-3 20:53 編輯

11




「那個人有女朋友了。」阿Re看著鏡中的自己。



季惟然雙手梳理著她的頭髮,說:

「藍色的耐光性低,比較容易褪色,可能洗一兩次就掉了。」


「要見父母了。」


「給妳的矯色洗髮精呢?有在用嗎?」她困惑地問。



「……他是認真的。」



說完這句話,她看到阿Re一顆眼淚滑懸在眼眶邊緣,季惟然看在眼裡,連微笑也沒有。其實她全都感受到了,而這種心情,她很早以前就瞭解了。



只是季惟然自願深陷其中,不忍逃離。






怎麼說呢,對阿Re的這份情感,有點像鴨跖草科的「蚌蘭」哩。

噢!那充滿雙色誘惑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即使苞片汁液有毒,但花與葉仍可作為醫療用途,也可以入菜,餐桌上一道道美味佳餚,不僅顏色鮮艷,也讓人食指大動。




奮不顧身的想接近,想靠近,想進入她的心。



─── 哪怕會引起全身刺痛。





「灰藍色本來就需要補色……哎,就算褪色也很美啊,」她順著阿Re的耳廓,









「妳真的很美……」





作者: Lu_Lu    時間: 2017-1-3 20:57:28

12


大學體育館好不熱鬧,人聲鼎沸,滿是無聊又無趣中二生物充斥著。

偌大的空間,對童凡希而言,像片寬闊海洋,然而比起淡海,更貼近深海,無數海洋生物聚集在此。她凝望著眼前這些浮游生物,成群結隊的魚,隨波逐流的海藻、鐮蝦,和沉潛的比目魚,緩慢爬行的海蛞蝓……

眼前的一切,讓她彷彿進入海生館,遊歷黯淡無光的童年,在商品館購買按壓時會發出海豚哨聲的油性原子筆。


無預警地,一隻手搭上童凡希的肩,是阿竹,她興奮的大喊:「超讚!」

在這時候,童凡希是該說些附和的話,但一想到,接下來阿竹似乎欲藉源源不絕的年輕活力,用眼、用手、用語,對符合她口味的女性做些近乎猥褻的行為───儘管只是擁抱時看似無意地磨蹭。


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覺得今天好開心!」阿竹依舊半咧著嘴笑著。

「不,妳只是好色。」


嘖嘖,雖然不是很懂,可惜妳贏不了那些繪師用心製作的優秀作品,更遑論搭配聲優的完美動漫組合?唉,光是腦內幻想的情境,就可以取代好幾個熱情奔放的吻。


「快開始了!快往前走!」



童凡希轉向她,

「……那個選舉活動?」

「對!就是『看板娘票選』!一定要去!」阿竹高聲疾呼,「死都要去!」





嘖,這下沒法子推卻了。
誰叫她強迫人的方式就像幼稚園那群天使面孔的魔鬼。

今天會是漫長的一天。



「等我!我的沛沛小親親───!」








作者: Lu_Lu    時間: 2017-2-27 15:54:15

13







─── 沛沛小親親?



也只能用「腐敗的絲瓜」來形容她對於這句話的感受。看來,阿竹對那個化名沛沛的看板娘,抱有很大的期待呀。




阿竹規律地引領著童凡希前進,一路上蹦蹦跳跳,嘴裡還不停喃喃自語。




這……完全被迷住了嘛!

那位看板娘究竟有多大的魅力,可以把曾經玩世不恭的女子給置換成忠心不二的瘋狂愛慕者?







色彩艷麗的魚群經過她們身邊,沒多逗留。

海洋生物臉上堆著笑,攤位上的沙葵、海筆和八放珊瑚,含蓄地道謝。

看著眼前海洋生物紛至沓來、熱火朝天的景象,此時,童凡希只覺得自己像是個連續三節課看著雞蛋描繪的美術系學生,單調又乏味。













這裡完全不屬於我,我迷失了。



作者: Lu_Lu    時間: 2017-2-27 15:56:14

14





當然,或許在她沒注意到的角落,存在著罕見的深海生物。

前一秒獨角鯨加速游過此區,大王章魚緊跟在後,歐氏尖吻鮫幽靈似的飄了過去,轉眼間,這些傢伙早已不見人影,只剩紅唇蝙蝠魚向隅,伴隨一副尷尬又無助的表情,迂緩前進。




哈,阿竹現在的樣子,就跟當時我看到那女孩的感覺一樣。


這不是毫無意義的。






台上活動主持人聲如洪鐘,說道:

「接下來,就是大家最期待的『看板娘票選』囉!」



沒多久,室內燈光暗了下來,布幕後燈光強烈,可清楚辨識舞台上站著十多人,穿著打扮皆異於常人,不,在這兒應該是再平常不過了,環顧四週,一個個發光器頓時亮了起來,喂喂,大夥啥時都成了鮟鱇目、燈籠魚科啦?


喏,這時就別刻意區分男女了,身邊的群聚的生物,看看他們的模樣,簡直是名副其實的巨口魚,不僅擁有一張大嘴,嘴裡布滿許多尖銳長牙,伺機等待撕碎並吞噬。


─── 獵物一旦入口絕無逃脫的機會。





這詭譎想法險讓她打冷顫。








至少他們都有方向,只有我沒有目標。

有個目標前進總是好的。








而我現在只想離開這裡。
作者: Lu_Lu    時間: 2017-4-22 17:36:31

本帖最後由 Lu_Lu 於 2017-4-22 17:38 編輯


15



沒有平靜的感覺,沒有歸屬的感覺。

我現在好疲倦。






正當童凡希感覺渾身不自在的同時,她沒發覺到,台上有個戴著貓耳髮箍,頸上繫著銅鈴鐺的看板娘,正在觀察她。是沛沛。







她一個人來?







嘻,如果將舞台下方四處亂竄的人潮比做一面湖。

那些爭先恐後的鯉魚群,盡是些普通貨色,沒價值的菜魚。那麼,她就像是流動的藝術品───錦鯉,銀鱗藍衣的色澤及花紋,不僅飽和璀璨且層次豐富,散發柔和又濃艷的光輝。



─── 童凡希,我在這裡!看我!




沛沛沒有喊出聲,只是身體不經意地晃動,鈴鐺聲在微弱的燈光下格外刺耳。




我願意放棄其他東西,拜託!





我想被妳找到。



作者: Lu_Lu    時間: 2017-4-22 17:41:31

16


每個人都想被找到。大概吧。

現在請妳閉上眼睛,偋除不安和恐懼,試著回想。



對,妳想起來了嗎?


令人喘不過氣的冒險感,思緒如野馬奔騰,直到遠方的未知世界。種種假設,包含無限的可能性,在耳邊低語:去吧!去吧!去吧!




是呀,每個人都想被找到。





那妳被找……不,應該說,妳找到自己了嗎?





咦?

妳問我嗎?






噢,不呢……







───我在他方。











                            *                   *                     *










就在大夥等待的短暫片刻,不乏空中對談和尖叫聲,不曾停過的相機快門聲,幾乎歇斯底里的大笑聲。好吵。



阿竹深吸一口氣,然後張開雙臂,「欸,我打算今天跟她告白!」


童凡希靠向她,低聲說:「這裡?妳瘋了?」



「妳應該幫我加油。」阿竹懶洋洋地說。



她搖搖頭。


「不要,太危險了。」












「人生本來就很危險。」





作者: Lu_Lu    時間: 2017-8-16 15:31:10

17



「不知道現在幾點。」季惟然手探提袋,翻找手機。



夏天延長了日照時間,讓人有還「早得很」的錯覺,雲朵點綴湛藍的天,別說是人,就連太陽也貪戀眼前景色,依舊流連忘返。柏油馬路閃耀著,不是錯覺,應是重新鋪路時的瀝青拌入了「玻璃砂」吧。她今天下班不打算直接回租屋處,而決定增加肝的負擔,抑制中樞神經系統。






季惟然一身輕便,不忘四處張望。

畢竟她已經很久沒來這附近了,入眼建築,既熟悉又陌生。




沒變啊。





公寓商家櫛比鱗次,速食店一如往常的大排長龍,便利商店的室內休息區用布幕遮了大半,再往前走,四家競爭強烈的手搖飲料店,從沒看過客人進入的炭烤牛排店,以及商品擺放隨興的加盟賣場。




「應該在這。」

她自語道,接著拐個彎,左轉小巷弄。




巷子很安靜,沒什麼人車,看來垃圾車應該是來過了,隱約可以聽到交談聲,現在是一般家庭的晚餐時間,是家人團聚的短暫時光。有一戶人家的電視音量過大,主持人荒腔走板的笑著,和著罐頭掌聲。


季惟然步伐輕快,有些迫不及待,或許是惹人注目的髮色使然,路旁水泥花盆旁蹲伏著一隻黑貓,牠一雙粉橘眼珠專注地望著她,她見狀也只是扯動嘴角,繼續走她的路,走到了「一小時收費30元」的停車場附近。暮色籠罩。




「終於到了……」她露出久違的笑容。




沒有搶眼的招牌,沒有五光十色的絢麗燈光,在這裡,妳可以當自己,沒有過去的標籤,不必一直摸索、嘗試,想找出答案,關於自己是誰的答案。






「拉霸。」









歡迎來到這個暈眩的世界。





作者: Lu_Lu    時間: 2017-8-16 15:33:11

18



「哈哈──!!」

某棟大樓旁邊的停車場柏油路上,穿著卡其色八分褲的季惟然對著地下室入口開心大笑。儘管這棟大樓曾經死過人。





                       *                 *              *





樓梯扶手鏽蝕的很嚴重。


沒有聚光燈的強烈光線,這裡讓人感到放鬆,容易卸下心防,就像現在,看那邊,互相索求無度的吻,僅為了排遣寂寞疲乏的絕望。


季惟然坐在吧台的尾邊,算是難得的低調,畢竟這裡聚集了很多苦悶的心,憑著她俐落的輪廓,彷彿融入水面的清澈眼睛,只要轉轉腦子,嘴上塗蜜,要討老婆不是難事。沒多久,有個穿著迷你裙的女孩子走過來。



「真巧。」她褐色的柔軟頭髮搖曳著。


「我們認識嗎?」


「現在不就認識了?」美人帶著害羞的表情,說:「拜託妳不要拒絕我。」



聽到這令人錯愕的回答,季惟然傷腦筋的把臉轉開,然後把袖口往上捲,翹著二郎腿,試圖露出草莽模樣,藉此嚇跑眼前的美人。但很可惜,無論是長相或坐下的方式,不會過於邋遢的襯衫穿法等,都讓她看來特別醒目亮眼。




「小姐,這樣不太好喔。」

她露出無所謂的表情,那個樣子就像是「在戲台上賣豆腐」─── 好大的架子。


要說是倒貼也好,主動搭訕也罷,這些都無關緊要。雖說「相請不如偶遇」,但現在的她沒想要追逐無聊頭銜。在酒吧尚未揚竿,大魚就自願跑來給釣線纏住,懇請自己吃了她。當然,要是就這樣順勢而為,季惟然必定在拉霸聲名大噪,惹來一堆欣羨眼神。


可惜她沒興趣,甚至覺得無聊。







「妳幾歲?」

她側臉看著美人,美人的唇上塗著牡丹色的唇蜜,看來水嫩誘人。


「二十。」美人說。


她深深嘆了口氣,又說:「還很小啊。」


「那…那個……愛情不分年齡!我希望──」



「噓,別說!」季惟然厲聲打斷她,眼神充滿掠奪性,「在這樣的氣氛下,胡亂許願會成真喔。」


「這樣很好,不是嗎?」


美人湊近她,她聞到香水味。是梔子花的味道。沒有獨佔慾的花香,趁人不備,進而纏繞全身,使人暈然陶醉。霎時,一個霧感藍髮的女孩身影乍然浮現,明眸動人,看來清新又充滿活力。




是Re。

我的女王。










季惟然朝她微笑,說:「我今天不想解悶。」




「我真的愛妳。」

她眼裡湧上淚水。









作者: Lu_Lu    時間: 2017-8-16 15:34:58

19




無聊的看板娘票選結束了,接下來會抽幸運兒上台和那些萌娘合照留念。場內大多數男性的大力搖晃和尖聲呼喚,讓童凡希一度以為這裡是青年革命中心。



「等下幫我拍照。」

阿竹露出羞怯的笑,這不像她。


「會抽到嗎?」

「會啦。」



主持人很有門道,把台下觀眾唬得一楞一楞,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上天的寵兒,能在此時被幸運之神眷顧。


「382號,請上台。」主持人朝台下伸出手。


掌聲如雷貫耳,已經分不清是真心祝福還是不甘願的附和,總之,這不是阿竹的號碼。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幾個粉絲被抽中,他們的臉龐隨著台上的五顏六色燈光而顯得絢爛奪目。



「又沒中。」

「妳還要等哦?」童凡希喃喃說著,一邊穿過重重人牆,「這裡好擠,抽中打給我。」


「喂─── 」

阿竹的叫嚷隨即隱沒在人群中。




彷彿花了一個世紀的時間,她總算走到服務台附近,差三公尺就能出去了。服務台的工作人員發出粗暴的嘎嘎聲,有點印表機列印時卡紙的聲音。



「六千?然後呢?」穿著黃色背心的馬尾女子語帶不耐。


「希望你們能幫忙找……」


一旁面色柔和的工讀生輕聲說:「你什麼時候掉的?」

「大概是……」

馬尾女子插話,打斷答案的拼湊。


「什麼啊,錢又沒有做記號,誰知道是不是她的?別理她!」






失主一臉鬱悶沮喪,像片枯萎的葉。其實那個馬尾女子說得也沒錯,只是聲色嚴厲了些,有時候委婉不失為一個好對策,畢竟現今社會有太多因對話糾紛而產生的命案。








「碰!」







槍聲?

怎麼可能?


童凡希回頭,告訴自己那是甩炮聲。沒錯,她記得很清楚,六年級時,男生上台表演「三天三夜」時的輔助道具。



體育館內安靜了下來,像座死城。





沒多久,場內燈光亮了起來,全場觀眾注目中央一個滿頭大汗的蓄鬍大叔,他手中拿著一把槍,目光銳利,掃視四周,旁人立即退開。

「作弊!真的很會啊!我買了八十幾本雜誌,抽獎券全部投進去,」他悻悻然地說,隨後按下保險,槍口指向對角,「現在只剩下一個名額,如果下一個不是我,我就殺了他!」


「啊!」

「救命!」

場內開始有人驚慌失措,但還不敢輕舉妄動。






距離太遠,以致童凡希看不清情況,只覺得很安靜,場內鴉雀無聲彷彿在舉行檢定考,和題目卷對焦的那一刻,就像有股電流通過全身。

她心想:該不會又是主持人操弄人心的把戲吧?

服務處開始有人拿出手機對著中央,有人輕聲撥打電話,其他人站在原處,面露恐懼,那張臉,那個表情,就好像以前高中生物課,全班在實驗室看著老師一派輕鬆的拿珠針穿入青蛙翻攪腦與脊椎的樣子。





不對,完全不對,現在這個情形很詭異。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有危險。

要快點離開才行。








「誰都別想離開!」大叔竭力嘶吼著。



唉,如果用說的有效,那麼學務處的師長們也不用特意挑長相凶神惡煞的了。




聽到那句無聊的威脅,童凡希才懶得管,她只想保住這條小命,繼續低頭前進。嘿,別說她天生反骨,這世界上,沒多少人打從心底願意跟陌生人同生共死的。






「別動。」


突然間,有人伸手抓住她,這個動作嚇了她一跳,反射性地扣住對方的手,她抬起頭想看看是哪個沒教養的白目,膽敢在光天化日下伸出鹹豬手碰她。不看還好,這一看反倒是自己慌了,對方是個女孩,有著霧感灰藍髮色,雙眼明眸動人,臉上的樣貌有種高貴的氣質。









是她。

我想要的人。

我的親吻和愛。





作者: Lu_Lu    時間: 2017-8-25 22:18:02

20




先不管大手們的作品能不能順利完售,也不想理扮演六道骸的coser為什麼要提前拿下假髮,更別提門口的夏娜扮演者,十之八九是個男生,他居然連腿毛都沒處理就穿著超短百褶裙現身,剛剛大鬧CWT會場的人到底是誰啊?


喂喂,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等一下,再等一下。」

她蹲下身,輕壓藍芽耳機說。



童凡希像個在賣場遊樂區乖乖等待的孩子,站在一旁看著她。仔細觀察女孩,想像她的個性和做鬼臉的表情。





看吶,這裡彷彿是杳無人煙的蠟像館,一堆人定格不動,好啦,總是有呼吸心跳什麼的,沒有太大動作。看台上的看板娘聚在一起,沒興致搔首弄姿,主持人面色凝重。有五個戴著羊角的女生,個個手上拿著雲朵抱枕,嘴巴在動,感覺像在討論前面的賽巴斯汀,大哥,你的臉塗得太白了。

從這裡眺望過去,可以看到樓梯,但那兒有穿著黃色背心的CWT工讀生站崗,規定不准上樓,樓上似乎是coser換衣服的地方。喔,有個白髮小男孩打赤腳想搏一搏,果不其然,還沒搆不著扶手就被攔了下來,那個造型……,想起來了,是死亡筆記本第九集的封面人物───N。


N面無表情地看著女工讀生,工讀生笑笑著拿出數位相機,N上了五階,轉過身,看著她,像是在拍照,換了兩個姿勢,沒有道別,然後就逕自上樓了。





真是個不錯的交易。









拿著藍色小球的鳴人,不,是「螺旋丸」才對。卸了眼妝的阿綱,勇氣十足的大蛇丸,穿著紳士,手拿小提琴擺陣卻始終不拉奏的人,等等,那個人絕對是彩子不會錯!唉,沒有金星仙子一切變得黯淡無光。


在懂得恐懼之前,在懂得羞愧之前。






搞不好等一下對她說聲『我喜歡妳』,然後就死掉了。
















她看起來不像一般學生。


童凡希上下打量著她,感覺像在市場判斷這條魚新不新鮮。台上的看板娘聚在一起,沒興致搔首弄姿,主持人面色凝重。儘管知道這樣下去不好,甚至會危害生命危險,但是超過可以容納三萬人的會場,卻如此安靜,這個機會可不是天天有。


難得的寧靜。

真好。








童凡希的手仍被女孩按著,感覺還不賴。她在外頭的打扮跟一般女生沒兩樣,其實她也不是沙文主義愛好者,只是希望能有些區隔,而不是像扭蛋一樣向下沉淪。現在,好不容易遇到了夢寐以求的人,怎可白白錯失機會?



想問她的名字,想認識她,想知道她的一切。







「妳是誰?」

「獵人。」她抿著嘴笑。指著自己背上的弓箭。

「咦?」



可惡呀,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問句瞬間成了笑話,為什麼我們會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見面?

真衰!




───獵人?

的確,看看她,一身墨綠的剪裁,尼龍仿製腰帶,綴上鉚釘,過膝黑色皮靴,加上根本不可能發揮作用的弓,算是盡了努力,就請教授給個A吧。






「好啦,妳可以叫我『阿Re』。」

「我是童凡……」

「噓,小聲點,」阿Re趕緊伸出食指貼上童的嘴唇,「這可不是大學聯誼,忘了有人拿槍準備殺人嗎?」



童凡希的眼睛瞪得超大,有點像朝天眼金魚。

啊,看來這個舉動似乎太過親密。











「可以了,開始倒數吧。」



作者: Lu_Lu    時間: 2017-8-25 22:19:29

本帖最後由 Lu_Lu 於 2017-11-19 10:14 編輯

21





美人哭了。
淚眼婆娑,讓人心疼。



「人帥真好,人醜吃草。」調酒師大蟲自顧自地嚷嚷。


季惟然抬頭看她,「說什麼啊。」


「怎麼?我自言自語不行啊?」


大蟲瞅了一眼,接著用冰塊把可林杯填滿,從容地挑選需要的基酒,以準確的比例倒入雪特杯,高高舉起,在季面前晃呀晃,冰塊相互碰撞的聲音聽來並不優美,濾冰後將情感傾注,從小冰箱拿出一瓶有著曲線腰身的可樂,緩緩倒進杯中並細心攪拌。






「妳的。」

她將調酒放在季惟然面前。



「我沒點,妳幻聽還是老人癡呆?」

季用教訓人的口吻說,沒多久視線轉移到這杯調酒,仔細審視,唔,乍看之下像杯烏龍茶,但這兒是拉霸,沒有不含酒精的飲料……










「長島冰茶?!」










───保證可以把妹灌醉的酒?




她面露驚恐,模樣有點像用精裝本小說殺了一隻蟑螂。
相信我,你真的不會希望這種事發生。







───她弄這個給我幹嘛?













「大蟲,」



季惟然笑了,右臉頰泛起淡淡酒窩。
























「妳很寂寞嗎?」









作者: Lu_Lu    時間: 2017-10-16 19:53:50

本帖最後由 Lu_Lu 於 2017-11-19 10:18 編輯

22








「警察先生,就是他!」Re嬌柔地大喊。



場內隨即冒出一堆莫名其妙的小丑,像在表演魔術似的,從牆面、側邊,地板的石磚,看台下放的布幕中鑽出,他們一個個鮮豔奪目,紅通通的鼻子,誇張的臉部塗鴉,七彩繽紛的假髮,雖然讓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也算是緩和場內緊繃且低迷不振的氣氛。



與殺人無關。



他們都在笑,至少從面部表情判斷是這樣。
哈,這說法說服不了人,反而很無知,淡雅而迷濛的愛不也一樣嗎?






童凡希一顆心懸著高高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猜不出接下來的走向。

啊,乾脆逃走吧,自己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生活過來的呀。






這念頭很吸引人。
只是現在Re這女孩牽引著童凡希的目光。





她到底是誰?想做什麼?

嘖嘖,一見鍾情這種事很難說,也許等會兒的發展就會讓自己對她的美麗幻想破滅,猶如燃起熊熊烈火將偽善夢境燃燒殆盡也說不定。











「呃……」


回過神,才驚覺,剛才一臉驚恐的男男女女,泰半被小丑扮演者替代,只剩二十餘人。唔,照這情形看來,多半是抓緊時機都跑了吧。童凡希還愣在原地,正確來說,她還是想知道「然後呢」?


沒多久,門口進來七、八個彪形大漢,條紋西裝都要撐爆了,可見有多壯。


「身分證拿出來,未滿十八歲立刻出去!滾!」

「CWT又沒有限年齡!」

「我有買門票啊!」

「喂!」

幾個小蘿蔔頭被趕了出去,嘴裡不斷咕噥著。

然後,壯漢們用力關上所有大門,好像阻隔了對外的一切連繫,場內霎時轉為幽閉空間。

沒有什麼強制、綁架的氣息,想走就走隨便你,你開心就好。然而其他看似通過標準的人,卻沒有一個人主動提出渴望離開的要求,大家都想知道。








我也想知道。




作者: Lu_Lu    時間: 2017-10-16 19:54:15

本帖最後由 Lu_Lu 於 2017-11-19 10:19 編輯


23







按耐不住的好奇心,驅使童凡希一味向前進。



「童童!」


見到這一幕的阿竹立刻使勁掐住她的手臂,指甲崁進肉裡還不夠,硬是把手臂肌肉像開瓦斯爐一樣擰了一大把。


「好痛!妳幹嘛?」童凡希瞪著她,眼睛睜得老大。


這可好了,真的是「好心給雷親」(註:讀做“ho`-sim hɔ⊦-lui´ tsim”。字面上的意思是好心遭雷擊,比喻好心没好報;好心幫忙人,不但没有被感謝,還遭白眼,被責備。)


阿竹沒好氣地說:「不走嗎?」


她搖頭。

誰也別想阻止我,沒辦法,這一切實在太有趣了,算是一種惡趣味吧。大夥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中央,小丑群魔亂舞似的圍著持槍大叔,露出滑稽的笑臉,非但不好笑,在這時更顯諷刺。






「一群肖仔。」

阿竹對於這種場面過敏,擺明是邪教在進行獻祭儀式,既然勸不動童凡希,她打算先行離去,不過,東側消防設備那兒有顆粉鑽在發亮。


她揉揉雙眼,「沛沛?」阿竹沒看錯,沛沛穿著淡紫色女僕裝,泡泡袖搭配清新俐落的圍裙,荷葉邊的碎花裙襬,胸口領片綁了個蕾絲蝴蝶結,使她看來可愛又嬌巧。




「超可愛的。」

阿竹壓抑不住興奮,快步衝了過去。












             *                        *                        *






茫然自失的蓄鬍大叔嚇得跪在地上,雙腿不停顫抖,槍也掉了,聲音很輕,是把玩具手槍沒錯,再靠近點看,啊原來是「M9銀色軍版塑膠瓦斯槍」呀,令人懷念的生存遊戲,嗯……沒記錯的話,這把槍的後座力強,有彈道可調系統,又可無彈後定,附有金屬瓦斯彈匣加強手感,是新手入門的好選擇!



「……你們是誰?要幹嘛?」大叔慌張地說。





彪形大漢守在門口,露出不怒而威的面容。
這時化身為小丑的人紛紛退後,讓出小徑,獵人阿Re緩緩走了過去,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不算大,但回音都確實敲入腦子裡了。童凡希挪了位置,運動鞋貼合地面,絲毫未發出摩擦聲。她注視著Re的一舉一動,小丑噤聲。





「你喜歡我嗎?」




作者: Lu_Lu    時間: 2017-11-19 10:06:30

本帖最後由 Lu_Lu 於 2017-11-19 10:20 編輯


24




「大蟲,妳很寂寞嗎?」





季惟然看上去一派輕鬆,所有隱藏的表情都在眼睛裡,嘴上不說,但兩人認識超過八年,她們清楚瞭解明白對方的意有所指,無聊透頂的相互較勁。




耍花樣?




不甘處於下風的大蟲湊近她的臉,裝飾微醺的笑,接著說:「被發現啦,那也沒辦法囉。」


「別對我有太高期望,」季一口氣喝下這杯酒精濃度超過40%的長島冰茶後,板起臉孔凝視著她,說:「我不會對Re以外的人溫柔的。」







真的很自戀!

非整整她不可!






「假清高什麼啊?我們高中就……」


大蟲嘴上的唇環閃爍著光亮,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毫無延誤,季惟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強勁,冷冽如針尖般的瞳孔一動也不動地注視著她。她的皮膚受到驚嚇起了雞皮疙瘩,嘴巴開開,站著發愣,說不出半句話,像具受損的胡桃鉗人偶。






等等!

我女朋友在啊……





季惟然在她一張一闔卻發不出聲音的唇上輕輕碰觸,碰觸到的唇瓣一如往常的柔軟,隱含體貼和關懷的吻。




「不客氣。」




作者: Lu_Lu    時間: 2017-11-19 10:22:13


25







今天活動她穿的女僕裝是紫色。很可愛。

以前上課聽過孔子厭惡紫色,曾曰:「惡紫之奪朱也。」在他看來,紅色是正色,最尊貴的顏色,而紫色是一種中間色,雜色。古時候的人將顏色比附道德,正色代表道德,地位高尚;中間色代表姦邪,地位卑下。


紫色,讓我想到桔梗花,在路邊看過,象徵著「誠實」,花語是「永恆與絕望的愛」,互相矛盾的雙層含意。為此我還去查訪箇中真相,結果只得到「緣」這個字,就是說,有人能抓住一輩子的幸福,有的人卻註定此生無緣。



那麼,我和妳之間,究竟有沒有幸福的終點呢?


































「呸、沛沛君,妳好啊。」


阿竹像極了搭訕路邊可愛小妹妹的色老頭,理所當然,戴著貓耳的沛沛給了她不屑一顧的眼神,望著遠遠的小丑團,聲音平淡地說:「那是妳朋友嗎?」


「哪個?喔,妳說『童童』啊。」


兩人在消防器材旁,毫無浪漫可言。她越靠越近,沛沛也不是省油的燈,往外挪了一步,又說:「不救她嗎?那群人不太對勁。」



「她想看呀,我也沒辦法。」阿竹無奈聳肩。



沛沛瞟了她一眼,便朝童凡希方向走去。雖然沒開口,但明顯是數落的眼神,像是師長訓話,感覺像在罵人,責怪阿竹為什麼不把童抓回來,讓她待在自己身邊。




「……是怎樣?」





阿竹看著自己心目中的女神遠去的背影,霎時,一切都明瞭了,忿忿不平的低喃著:「童,妳這殺千刀的。」



停了一會兒,不死心的阿竹仍然追了過去,她就不信童凡希的魅力可以和自己永誌不渝的真心匹敵!





「沛沛!等等!」






沛沛,那個……

我只想跟妳在一起,對我來說妳是特別的。抱


捨不得讓背影離我遠去,


決定拔腿狂奔追妳,


即使前方佈滿荊棘,


仍不顧一切追妳,


想追上妳,


要追到妳!








欸,


這樣會很貪心嗎?




作者: Lu_Lu    時間: 2018-7-17 16:32:20

26








叩、叩、叩……




阿Re靠得更近了。

沒有挑逗,不就是句淺白的疑問,卻和馬里亞納海溝同等深奧。開放式的問題最困難,回答的類型彷彿秋櫻落地,不論答案是湊和也好、制式也罷,數量之龐大,能將面容枯槁的道路,染成女孩雙頰上的害羞紅暈。


很不錯呀,她有鎮住劣等教室的潛力,光就這點,該給她些掌聲。

學生安靜得像一窩兔子。





「你喜歡我嗎?」







教師與學生之間的互動很重要啊,拋出一個不難回答的問題,黑白分明的是非題。疑問的上揚語氣如懸浮微粒般飄在空中。學生卻倔強的不想說。


中二生啊。


這下有趣了,這節可不是外校教師的輔導課啊,沒有什麼鼓勵和安慰。她使了眼色,三個小丑接受指令,井然有序的分配工作。

綠髮小丑拿出紅色棉繩,把大叔的雙手朝內粗略的綑綁;紅髮小丑不知從哪兒弄來張餐椅,將大叔安置在上頭;黃髮小丑遞上一個木質紋路的方盒,阿Re從中取出一個附有手帶的赤色長鞭,看來像多條細皮帶束在一起,沒在電視上看過。


「放開我!叫警察!快叫警察啊!」

蓄鬍大叔嚇到失了魂。
竭力求援。




「最後一次,」

她的灰藍頭髮一綹垂到唇邊,蜜桃色的三角小嘴,像乖巧精緻的洋娃娃。阿Re表情變得嚴肅,俯視蓄鬍大叔。













「你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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