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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容 -【紫色漸層】《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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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4 00:10:18
標題:
有容 -【紫色漸層】《全文完》
有容 -
紫色漸層
筆交三年,愛意在字裡行間萌生、滋長;
滕真相見子穎容的那一刻,才驚訝的發現彼此早已有數面之緣。
他獻上一束紫色桔梗,代表他綿綿的情意;
怎奈風雲乍起,一段情仇竟勾起孟家的傷痛...
只盼待風雨過後,再能捕住那一影淡紫的春天...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4 00:10:38
第一章
今年的冬季彷彿特別長,都已經三月天了,該是寒意漸消,春意漸濃的時候 ,怎麼還如此冷?
孟穎容抱著書本走出圖書館,一陣寒風吹來,冷得她牙齒不聽使喚她打起「節拍」來了。
這是什麼鬼天氣了她將身上的大衣拉緊,努力地控制著不讓自己發抖。
這麼冷的天氣,不只留在學校圖書館裡的學生少了,就連原本校園裡隨處可見的情 侶都幾乎不見了蹤影。
難道說,天氣一冷,就連懋愛也降溫了嗎?
懋愛?一想到這兩個字她就無助她笑了。
念到大學三年級了卻還未接觸過任何的異性朋友,說出去有誰會相信?偏偏這個大 笑話就發生在她身上。
別以為到了大三仍然乏人問津就認定了孟穎容也許、可能、一定是個長得很「仁慈 」的女孩子。
其實她長得很美、很有氣質,偏偏她老是寒著一張臉對待追求者,那些人只要一看 到她那張比寒冰猶冷的臉孔,都會自動地打退堂鼓。
其實那些追求者都太沒自信了,若有個男生能與她多聊幾句,或凝神注目她幾分位 的話,保證會有始料未及的發現——她竟也會臉紅!
孟穎容的家教甚位,父母都任教於大學。別人都羨慕它是大學教授的掌上明珠,可是她卻有著吐不盡的苦水。
從小她就被送到清一色的尼姑學校讀書,國中時雖然是男女合校,但她仍然是在姑姑的監視下生活得宛如一個「聖女」般!高中時,更是進了一間管理嚴格的名女中。
終於熬到上了大學,父母的嚴令雖然解除了,但她仍無法讓自己主動去親近男生。
長期的嚴令之下她的心理有了障礙!她把「男女有別」分得一清二楚。
最可怕的副作用是——長期「抗拒」男生的結果,使她練就了一臉的「寒功」,那 般寒氣足可以把追求者的一腔熱情瞬間冷卻!
殊不知,在她冷若冰富的外表下卻還藏著一顆溫柔害羞的心。只是沒有人膽敢去嘗試罷了。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忽然想起和孫玉薇的約會。
低頭看了一下手錶;糟了!已經九點零五分了,和她的時間可是八點整呢!
她用小跑步跑出了校園,匆匆忙忙的越過了馬路。
在慌忙之際,她根本無暇顧及迎面的來車;現在最重要的便是以最快的速度越過馬路,到對面的Coffee shop去找孫玉薇。
忽然,身後轉來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她回頭一望,那車燈亮得她睜不開眼睛。
車子裡的人氣急敗壞的搖下車窗罵道:「不要命啦?小丫頭!」罵完了又繼續往前開。
孟穎容呆立在原地,望著那輛罕見的勞斯萊斯揚長而去。
隔著褐色的車後玻璃窗,她彷彿見到車後座的人回頭看了她一眼——那個人想必是在狠狠的瞪著她吧?
呆立了一會兒,她才想起和孫玉薇的約會,於是匆匆忙忙的走進了Coffeeshop。
她在老位置找到了寒著一張臉的好友。
「我——我看書看得忘了時間!」她陪著笑。「對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這只書蟲!除了會看書得忘了時間之外,我真不曉得還有什麼事能絆著你?」 孫玉薇投給他一個大白眼。
「對不起:」她笑著向她行了個九十度的大躬。
「算啦!反正今天這兒播的英文老歌還不錯!待在這兒一個多鐘頭也不算太難熬。我點了杯咖啡,你要喝什麼?」
「麻煩給我一杯群橙汁,謝謝。」她回頭向服務生說。
「小孩子!長不大。」
她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孫玉薇。「喝果汁就是小孩子,喝咖啡才叫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喝咖啡會心悸。所以我也是有苦衷的。」
「算你有理。」
「對了!約我有什麼事?」她提到了正題;到底有什麼事這麼神秘兮兮的,非得到 這裡來談?
「你不提,我差點忘了!」她從紙袋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四方盒。「喏!這是你的penpals要送你的禮物!」
一聽到筆友,她馬上紅了臉。「你——你們見過面啦?」
「才不!我連他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是我男朋友交給我的,他說是『滕真』要他交給你的。」她笑得很曖昧。「你那個通了三年信、到現在還沒見過面的筆友不是叫『滕真』嗎?」逗她臉紅是她的絕招。
一用男孩子來糗她,她一定滿臉通紅,這方法可是屢試不爽哩。
孟穎容咬著唇,收下了禮物。「代我向他道謝!」
「寫信謝謝他不就得了?怎麼,才收人家一個禮物就醉得飄飄然啦?」
「玉薇!」她有股想逃的衝動。
明知道她害羞,她偏偏老是愛逗她。
「好好好!不逗你了。喂!我一直覺得你和他都有些奇怪呃!」
「怎麼個奇怪法?」她手裡拿著滕真送的禮物,心裡頭高興得不得了。
這是他第三次送她禮物;在每年的聖誕艷前夕她都會收到他的禮物。
第一年送的是個大布偶,第二年送的是一套書,今年送的是什麼呢?
她好奇的猜測著……想著、想著,突然有股很想拆開來一看究竟的衝動,只是礙於孫玉薇在場,只好強抑著。
弄不好,她又會以此大作文章,不知道又要把她糗成什麼樣子了?
她這好朋友什麼都好,就是嘴巴不饒人!尤其是糗她,她更是一把罩。
她收起思緒,仔細的聽孫玉薇說話。
「你們都通信這麼久了,難道不會想看看對方長得什麼樣子嗎?你們連一睹對方真面目的慾望都沒有?我和劉清華正常多了,才通信一個多月就約出來見面。」
她傲傲一笑。「保留一站神秘感,讓對方多點幻想空間不是很好嗎?」
「是哦!幻想夠了再見面,然後統統『見光死』?真夠羅曼蒂克的了!」她極盡諷剌地說:「要是我,寧願『早死早超生』!一見面,發現彼此不中意,便可以乾脆的 saygoodbye,那不是很好?」一說到這裡,她就不禁為孟穎容擔心。
「喂!說真的,萬一哪天你們見了面,發生『見光死』的事情怎麼辦?」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我根本不想和他見面。」
「違心論!」
「其實——我覺得外表長得美醜與否都不是很重要的,和他通了這些年的信,我發覺我還挺——挺欣實他的!」
「唔,我聽清華說滕真這個人什麼都強,就是泡妞不行。」她壓低聲音說:「聽說他可是繫上的大帥哥呢!」
「是——是嗎?」她心跳莫名其妙的加速。
「我也不知道。劉清華這個人說話最喜歡顛倒黑白,弄不好他只是尋我們開心罷了 !」
「嗯……」
「喂!下星期六校慶,劉清華他們那票男生可能都會來,就不知道你的滕真會不會來?你沒興趣見他,我可是對這個三年來都『羞』於見人的男生很有興趣呢!」
「什麼『羞』於見人?真還聽!」
「好!他不叫羞於見人,是見不得人可以了吧?」
跟孫玉薇說話很累,她就是喜歡跟她抬槓!難怪她能與劉清華一拍即合。
物以類聚!她永遠相信這句話。
經她這麼一提醒,孟穎容倒真有些擔心;滕真時常在寫給他的信中提到劉清華這批死黨。
就常理而言,他應該會跟他們一起到這裡來的。
只是滕真這個人第以捉摸得很,過去的兩年中,除了劉清華會帶一群人到學校來「破壞」一番之外,他好像從來不會來過。
以此推想,他今年大概也是不會來了。
看來,孫玉薇恐怕又得太失所望了!她暗自竊笑的偷瞄了她一眼。
不過說實在的,她也很想知道他長得是什麼樣子……
※ ※ ※
會議桌上,每個高級主管都屏氣凝神的聽著新企畫案的簡報。
自從去年董事長發生車禍,轉致雙足殘廢而由其子接任職位至今,這種有朝氣、富參與感的風氣就逐漸被帶起。
這位新總經理一上任,就做了行政事務、財務管理、員工福利……等各方面的重大改革。
雖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但這把火可沒隨著「新官」轉為「舊官」而燃盡。
公司內部積極而有活力的風氣一旦被帶起,從前的暮氣沉沉自然消失無蹤。
雖然說CBN的事業觸角已達世界各國,儼然為一家跨國企業,但是近年來公司的營運卻有著略走下坡的隱憂。
前任老五事長雖也知道這些事,但是這些重大的改革都是一場大賭注。賭注下對了 ,公司營運蒸蒸日上自不在話下;萬一賭注下錯了,那無疑會使公司的狀況更糟。
也許是他顧忌大多了;也許是他年紀大得缺乏力挽狂瀾、不惜一睹的魄力。總之,有太多因素使他安於現狀,而不頂有所改革。
接任的總經理可不一樣,也許他正年輕、血氣方剛;也許他真的是深謀遠慮,能夠 看清公司的隱憂。不管是何者原因,這些都是CBN目前最需要的東西。
經過這些改革之後,公司的一切都慢慢上了軌道,一切都如此地欣欣向榮、充滿了 生氣。
待簡報一結束,秘書將燈打開來,會議室裡又是一片通明。
「看完了這份簡報,各位有沒有什麼問題或意見?」
說話的這個人正是CBN的總經理。
他的聲音低沉而冷漠,眼裡有著冷靜的睿智,臉上的線條永遠繃得緊緊的。
他那冷硬的特點彷彿天生就是塊富領導者的料。
「如果大家沒意見,那就如此決定了,散會!」他接著向秘書說:「崔秘書,請將這份高報及劉經理購地案報告下班前交給我,我要再重閱一次。」說完便匆匆忙忙的 往外走去。
崔文姬用欣賞的眼光目送著他的背影。
多令人心動的男人!如果他肯笑一笑,相信其魅力一定會令所有女人都無法抗拒。
只可惜他都是「一號」表情——酷得緊。
他幾歲?二十三、二十四?老實說,她還真無法猜出他的年齡。
不過,不管他是二十三或二十四,甚至是三十歲,崔文姬還是沒希望的;誰叫她生不逢時,已經是三十六歲的老女人啦!
不能當情人,將他當弟弟看待總可以了吧?她安慰著自己。
※ ※ ※
司機低頭看了一下表,嘴裡喃喃自語著:「少爺今天怎麼了?都已經快遲到了!」他猶豫著要不要走進辦公大樓去找他。
正在考慮著的當兒,就看見他拎了個背包跑出CBN的大樓。
他打開車門坐了進來。「橋伯,今天開快一點!我快來不及了。」他一面說,一面把一身的「束縛」脫了下來,換上襯衫、牛仔褲,最後再把一副黑框眼鏡戴上。
他對著前方的照後鏡照了一下,又恢復學生的模樣了。
「少爺,待會兒要上幾堂課?」
「兩堂。」
「大四下學期的課這麼輕鬆!」他笑著說:「幸好是如此!要不然,為了公司的業務你可能要辦休學了。噢,對了!有你的郵件。」他把那包著牛皮紙的郵件交給他。
牛皮紙上有著用油性簽字大概也只有她才能將「滕真」這兩個字寫得如此俊秀有神吧?
他把牛皮紙拆開,裡面富出一個精緻的盒子。把盒蓋一掀——是本簡介大英博物館的書。
裡面還附了封信,他將它拆開來看。
滕真:暑假結束了。那期間我和爸媽到英國去探望叔叔;他在那裡的牛津大學任教 。
在英國的這段日子裡,叔叔可謂盡了地主之誼;他帶我們遊歷了英國的一些名勝古跡,介紹了當地的名產……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莫過於造訪大英博物館了。在那裡,我看到古埃及的文物、敦煌被挖走的壁畫,及各個古文明國的文化遺跡……英國是個怪異的民族;標榜著紳士風範,又常做出土匪的行徑!那些由其他古文明國掠奪而來的文化遺跡即是明證。
不談這些了!每觸及這些歷史傷口,心中總不免義慎填膺。但拋掉這些事情不說, 英國給人的印象還不錯……你現在已經大四了,對自己的前途是充滿了自信亦或是茫然呢?
末祝快樂
P.S.送你一本大英博物館的文物簡介,希望你會喜歡。
他看完孟穎容的信後,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中;自從接下公司的重擔之後,他就很少有時間回她的信了,有時甚至要好幾個星期才能回她一封信。
尤其是這個暑假,他幾乎沒有回過她任何一封信,在這種情況下她仍願意與他分享英國之旅的心得,讓他頗為感動。
而這份友誼更要好好珍惜才是。
不久,車子轉入了學校附近的小巷子。
「橋伯,在這裡停就行了!」他下了車。「下午三站十分在這裡等我。」
「是!」
望著三三兩兩湧入校門的莘莘學子,他用手推了推那副沒有度數的黑框眼鏡,也跟著沒入了人群中。
在這裡,他只是個普通的大學生,而不是叱吒風雲的企業鉅子!在這裡,他只想當個平凡自得、優遊自在的學生……
※ ※ ※
「拜託!我的孟大小姐,就算你是在救人好不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呃!難道你忍心看我被那群男生大卸八塊嗎?」孫玉薇從方才到現在已經求了她將近一個鐘頭了。
「玉薇,我真的不想去!這種聯誼活動我真的沒興趣。」她堅持到底。
自從踏入校門之後,她只參加過一次舞會、一次聯誼會。而這也算是她個人生命中的「創舉」。
「原本說好是二十個女生、二十個男生的,秀琴臨時有事不能去,你就算是去湊個人數吧。到那裡你只要喝你的果汁、吃你的東西就行了。」
「你當那裡是什麼地方?不去!我說不去,就不去。」說完,她拿起書本就往圖書館的方向走去。
孫玉薇不死心的跟了土來。「你知不知道你有時候很可惡?」
「知道。」她悠哉一笑。「尤其是對你!別跟了,就算你跟進了圖書館,也只有陪我在那裡看書的份,我是不可能改變主意的。」她笑著看看她。「用纏我的這些時間去另外找別人,也許早就找到了,你又何必這麼固執呢?」
「真的不去?」
「不去!」
「好,告訴你吧!」對孟穎容的死硬脾氣,她實在是恨得牙癢癢的。「知道我為什麼要死纏著你,非拉你一起去參加這次的聯誼活動不可嗎?」
「湊不到人數才找我充數?」地無心回答,而對於她死纏著她、非要她一定去參加聯誼活動的原因也沒啥興趣知道。
只期望她趕快把話說完,好讓她順利的進圖書館去唸書。
「你看過這次聯誼活動的參加名單嗎?」她給她一點提示。
「沒看過。」
「那上面有個人叫冷修彥,你不是說小時候有個青梅竹馬的玩伴叫冷修彥嗎?」
孟穎容好奇的看著她,心想:這傢伙什麼都記不住,記男生名字可真拿手!連她僅僅提過一次的名字都記得。
這女人!
「真的是他又怎樣?十多年沒見了,他大概也認不得我了。」地想起冷修彥小時候拖著兩條鼻涕,那淡黃色的鼻涕偶爾還會吹出泡泡。
哎!往事如煙。
「真的不去?」她語氣中有些失望;忽然一個「反敗為勝」的點子又從她腦海中掠過。她幡出了狡猾的笑容。
這招再請不動她的話,她就在她面自刎謝罪!
「嘿嘿嘿!你真的不去?鐵定不去?」她的笑容古怪而誇張。
「幹嘛?吃藥時間到啦?」
「你若不去……我就去找孟教授;我們的班導師,也就是你的父親。我去他那兒把他女兒和某個叫滕真的男人通了將近三年信的事叫出來,到時候……」
「你——」孟穎容紅了臉。「為什麼要這樣逼我?」
她真是搞不懂,孫玉薇這次為什麼非要她參加她一向最痛恨的聯誼活動不可?
就算要她去見青梅竹馬也無須如此強人所難嘛!
一直以來,孫玉薇都是她興滕真通信的「中間人」。滕真回給她的信會寄到孫玉薇祖房子的地方,再由她轉交到她手上。
其實,孟浩儒早就解除了不准女兒結交異性朋友的禁令,這些追求者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沒三兩下就被趕了出去;所以,就算是滕真的信直接寄到孟家,也絕對不會邊到 「毀屍滅跡」,或是私下破人拆開的命運。
偏偏孟穎容那麼多年「保養」出來的「吹彈可破」的臉皮,就是禁不起父母那麼一句——是誰寫來的信啊?那男孩子怎麼樣啊?…….
不!絕不能讓爸媽知道;這太丟人了!
孫玉薇悠哉悠哉的看著她的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的瞬間變化。「怎麼樣吶?是否有再重新考慮的必要啊?」
孟穎容恨恨的看了她一眼。「說實話,你為什麼非要我去不可?我不相信只是希望我去見青梅竹馬這麼簡單!」
「好吧!告訴你……呃,是這樣的,我和李賀紫打賭二仟元,我賭你會去參加;她則投否定票。」為了讓孟穎容能「死得溟目」,她大方的將秘密公開。
二仟元?就為了二仟元,她就把她和滕真通信的事拿來做威脅?她真是服了這個寶貝!
「就這樣?」她一腔怒氣待發。
「其實也不全然是啦!我只是想,我們都已經大三了,離『沒人要』的大四也相差不到半年;這段期間裡你不趕快交個男朋友,要待何時?」她感受到她眼裡那即將燃燒 起來的怒火。孟穎容這個人相當內斂,日常生活中幾乎沒有啥事足以令她動怒;不過,一旦她逼得狗急跳牆、發起脾氣來,那可就不是什麼好玩的事了!她深深相信那把怒火 足以把她給燒得連骨頭都不剩;於是,她動之以情的喟然一歎。
「你和滕真都已經通了那麼多年的信,把這些信件拿去燒,三天三夜都燒不完,可是你們之間卻達一絲火苗都未曾看見;你說!這怎麼不叫我替你擔心?」
孟穎容雙眼一翻;這是哪門子的謬論呀?真虧她還掰的臉不紅、氣不喘的。
有這種損友,她真是連著三世都沒燒好香!
算了!栽定了。
首要之務是先封住她那張嘴,叫她別在父親面前亂進讒言。她臉色一沉,道:「這 次的聯誼活動我會去,但是你得保證以後不會再用滕真的事來威脅我,要不然,我真的會翻臉!」她再一次警告她。
「不會的!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所謂事不過『三』……」
她白了她一眼。「什麼事不過三?是下不為例!」
「是!我保證。」她笑容可掏的說。
看著孟穎容漸漸緩和下來的臉色,她彷彿是吃了顆定心丸一般。
唉!嫌李賀紫的這兩仟元還真是賺得擔戰心驚,差那麼一點就要和孟穎容撕破臉了 。
她不禁大歎!真是賺錢不易啊!
※ ※ ※
台北都會,這個永遠閒不下來的城市。
夜幕已四垂,但各式各樣、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卻使它復活了!
有些人沉迷於這種活潑熱情、浪漫恣意的夜生活;有些人卻對這種生活敬謝不敏, 避之唯恐不及。
生性內向好轉的孟穎容就是那種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她一直認為,沉靜的夜最適合用來看書:捧著書本,把一切繁華隔於屋外,這是一種享受!心靈清明,一切物慾沉澱——這樣的時刻不多啊!
偏偏有些人總是喜歡去找尋刺激,無法靜下心來享受這一切。
這些人太悲哀了!
話雖如此,此時她不也正處於「悲哀」之中嗎?
誰叫她答應孫玉薇來這裡的?想想,此舉不正是沒事找事做、自掘墳墓嗎?望著 她身旁笑待十分得意的好友……哼!她居然還笑得出來。
站在Firday,s的門口往裡面看了一下,孟穎容當下鬆了口氣。
原來這地方只是一個很「正常」的用餐場所,她還以為是什麼「星期五餐廳」那一類的呢!
「喂!傻呼呼的看什麼?」孫玉薇率領一大票女生走了進去,那些男生們已經在那裡恭候多時了。
「千萬別臉紅!放輕鬆點。」她又提醒了一次孟穎容。
她忘了在這種場合裡她一向很「酷」的。那股寒意足以叫對她心生愛慕的男孩退避三舍。打從她一進門生了下來,所有男生的眼光即往她身上彙集過來,但不到幾分這 又一一收回了——識時務者為俊傑!
好個冰山美人!碰不得——一陣你來我往的寒暄之後,又是老把戲——自我介紹。
很不巧的,孟穎容又輪到第一個。她很不情願的扼要說著:「我叫孟穎容,請多指教。」
多酷叨!人酷,連說話也酷。連名字是哪三個字、怎麼寫法都省略了。
侍女生一一自我介紹完畢後,男方的第一個也開始介紹:「大家好!我叫冷修彥。『冷』是靜的冷.『修』是養的修,『彥』是青年俊彥的彥。法律系四年級學生,平時喜歡打籃球、看書……」
不待他介招完,他的同學齊轟替他說:「外加泡妞!」然後大家笑成一團。
孟穎容抬起頭,看向這個名字與她青梅竹馬玩伴的名字一字不差的男生。但一看清楚他的模樣,她就不禁為孫玉薇認為他就是她小時候的玩伴感到好笑。
眼前這個身材高挑、模樣俊俏的美男子哪有可能是她的青梅竹馬玩伴?那個流鼻涕的冷修彥怎麼可能和眼前的人是同一個人?
若真是他,那還真是「醜小鴨變天鵝」的最佳明證呢!
一陣介招之後,男女同學就開始拳談、互相瞭解了。
冷修彥誰都不挑,偏偏找上她這個冰美人聊天。
「你叫孟穎容?」他笑了,那模樣更具魅力。他的眼睛一直沒離開她那張滿是寒霜的臉。「我小時候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玩伴也叫孟穎容,好巧啊!」
「啊!」她大吃一驚,心裡暗付——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嗎?「呃……她真的也叫孟穎容呃?我的那個青梅竹馬玩伴也叫冷修彥!」她吶吶的說著。
「你——」冷修彥端詳她好半天,忽然一拍大腿。「大頭容!」他笑了。「你真的是『大頭容』?」
「鼻涕彥!」她仔仔細細的看了他一遍,心中仍不能接受眼前這個人真的就是玩伴;那個長得怪醜的「鼻涕彥」!「你真的是……」她皺著眉看他,但怎麼看,怎麼不像 !
難道歲月真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嗎?他從前那兩道掃把眉現在已成了英氣煥發的劍眉;從前如同被刀子劃開兩條細痕的小眼睛,現在雖然也不是很大,但是眼型卻漂亮得很;從前那個塌鼻子,現在也這得又高又挺了!這——這實在是人神奇了!
孫玉薇豎起耳朵聆聽著他們久別重逢後的精彩對話。
她什麼也沒去特別注意,僅僅注意到孟穎容竟然卸下了冷漠的面具,並且居然沒有因為交談的對象是男生而臉紅。
今天彷彿在她身上投生了許多「奇跡」。
冷修彥的「男性」身份居然沒有對孟穎容造成什麼「影響」:看來,她對他是「免疫」的。
難道兩人青梅竹馬就可以有此效果?一想到此,她啞然失笑了。不管如何,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不是嗎?就不知道當她面對的人是滕真時,是否也會因為有過長時間的書信往來而就此「免疫」?
期待哪!
冷修彥打量著眼前這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時玩伴。
時間過得真快!十餘年的時間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從手中流逝了……令人不禁感歎韶光易逝。
「你家後來搬去哪裡?」
「高雄鳳山。這十餘年間又搬了兩次家。」他一想起那段時時刻刻都在與上門要債的流氓周旋的日子便不勝感慨……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段日子裡,每每人家上門要債時,爸媽總是躲起來,要他和弟妹對那些人來個一問三不知。結果,上門要債的流氓通常在要債要不著後就打小孩子出氣。
而身為家中老大的他,往往都會替弟妹們挨拳頭,而且一挨便是五、六拳。
這段悲慘歲月一直到了他上國中,家裡的環境因在南美發了財的叔叔回來後才有所改善。
冷家不僅在近六年的時間裡逐漸恢復了從前的風光,而他也再度成為人人眼中的天之驕子!
在同學眼中,他是個開著保時捷跑車、出手闊綽的大少爺,而他們卻不曉得他也有那一段不為人知的歲月。
包括眼前的這個童年玩伴……「孟伯父和伯母都還好吧?」
「很好。哪天你可以到我家來坐坐,他們看到你一定會恨——很高興!」她原本想說「訝異」的,可是繼而一想,這訝異兩個字好像有點怪。
怪雖怪,但是卻很貼切。
「醜小鴨變天鵝」這還不夠叫人訝異嗎?只是她沒敢說出來罷了。
「上來台北唸書的這幾年我也一直想去拜訪你們,可是當我回到以前住的地方時,才發覺那裡已經變成了公園,你們早就不知道搬到哪裡去了。」他語氣氣中頗有滄海桑 田之慨。
「我把住址寫給你。」
「何必這麼麻煩?侍會兒我送你回去,順便拜訪伯父、伯母不就得了?」
「這樣啊……」
「怎麼,怕我把你吃了?放心吧!我會把你安安全全的送回家去。」
他都如此說了,她彷彿也找不出借口來反對……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4 00:11:02
第二章
這是在大學裡的最後一個暑假了;等這個暑假一結束,她就是大四生了。
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她和孫玉薇約好了要到她家去看她前些日子買的西施犬。
看動物;尤其是可愛的小動物,她最有興趣了。
孟穎容翻動架子上的各類書籍,從裡面拿出一疊她前些日子幫孫玉薇拷貝的好文章 ;看到這些東西,擔保她會高興得叫起來。
別看它只是這麼一小疊文章,這可是她花了近兩年的時間所搜集來的呢!
三十張不到的菁華是她從近百本的書籍中去蕪存菁的結果;禮「輕」情意重。
這疊文章放在書架上已久,她老是忘了它的存在,趁著今天正好要到她家順便帶去。
孫玉薇的家在陽明山上,搭公車可以坐到山腳,下車後得自己商往上走一段路。
大概是大學的暑假放得早,陽明山上倒沒有想像中的登山人潮,只有偶爾幾部車開 過去。
在到孫玉薇家的這段途中,有幾戶氣勢宏偉的別墅頗令人側目,她真想知道高聳的 圍牆後面是怎樣的世界?是否如電視上所看到的一樣,有泳池,有花園,有噴水池…… 只是她沒有「透視眼」,所以無法透過厚實的高牆而一窺華屋全貌。
想著、想著,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手上的那疊紙一滑,散了一地。她匆匆忙忙的彎 下腰去撿著那些飄然欲無的紙張,此時正好又有幾部車從她身旁呼嘯而過,使那些尚未 被拾起的紙張被車子經過所揚起的一陣風給吹停在半空中盤旋飛舞。
「喔!」她氣惱的低吼一聲,一面跑,一面追著像蝴蝶般飛舞的白紙。
她好不容易抓住了幾張,但是其他「桀驁不馴」的叛徒仍然逍遙法外。
她又跑、又跳、又撲的追著那幾張仍與她大玩官兵捉強盜遊戲的紙張。追得她是又 急又氣,氣得差點沒一把火燒了陽明山!
終於——只剩最後一張了!
她追、沒命的追!此刻在她眼中只有那張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白紙,而看不到白紙以外的任何東西。
忽然「碰」地一聲,她接進了一個龐然大物的懷裡。而由於衝力過大,使她撞上了那人之後又往後退了好幾步才跌坐在地上。她那穿著裙子而跌個四腳朝天的樣子……哎 !真是慘不忍睹!
「你沒事吧?」那龐然大物開口說話。
孟穎容臉一紅,忙把裙子往下一位;方才都穿幫了,現在可不能再讓人眼睛吃冰淇淋!「我沒事。」她故作鎮定的一抬頭。
她不抬頭還好,這一抬頭.視線正好落在龐然大物的臉上——那張具有冷漠氣真的俊臉上!
她聽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的狂跳著。一臉的紅暈映得那原本迷濛的眼波更加迷濛了。
那男子扶起了她。「希望你真的沒事。」他把那最後一張紙邊給她。「你在追的大概就是這張紙吧?」
「呃……」她頭低垂,不敢直視他的眼光。
一想到口才她在他面前跌了個四腳朝天、春光外洩的俟樣……噢!天啊!真希望現在陽明山來個大地震,讓她忽然由這世界上消失了……剛才那模樣……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那男子看她一臉酡紅,多少也猜到了原因。他極力忍住笑,而在他尚未失控前已匆匆上了一直停在路邊的車。「以後要小心點。」
孟穎容一抬起頭來,差玷沒暈了過去這輛勞斯萊斯是什麼時候停在這裡的?莫非剛才那一幕除了這名男子外尚有別人也目睹了?
天叨!不會吧?怎麼今天她淨是出糗呢?
而就在她懊惱的繼續往孫玉薇家走去的同時,坐進軍中的滕真卻早已笑得人仰馬翻了。
剛才為了不讓那女孩子感到太難堪,他一直抑制著自己即將爆發出來的笑聲。
那四腳朝天的樣子——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少爺,您笑什麼?」
「沒什麼。」他斂了斂笑容,但嘴角仍是有點抑不住的往上揚。他為了平復那股想 笑的衝動,於是打了一個較嚴肅的話題:「爸爸到這裡以後的心情彷彿好多了,就讓媽媽陪他在這裡多住些時候吧!」
「是啊!這裡空氣好、噪音少,何況,打從老爺買下了這幢別墅後,除了幾個傭人在這裡看家以外,幾乎常年都空在那裡,實在有點浪費!」
「嗯……」他倒是同意橋叔的說法;房子住不了這麼多,卻又拚命的置產,這的確 是一種浪費。
只是父親的個性他很瞭解;一旦被他看上了的東西就非擁有不可!
「少爺以後也要住在這裡嗎?」
「不!我住離公司最近的那棟公寓就行了;上下班要跑這麼遠,不但累,而且浪費 時間。」說著,他抽出牛皮紙袋中的文件看了起來……
※ ※ ※
星期日,劉清華約了孫玉薇到咖啡廳去重溫大學舊夢。
劉清華已經上了研究所,現在就等著研究所開課;而孫玉薇則是大四的學生。
這兩人雖然不同校。但是他們歷經數年長跑的感情依然相當穩定,除了孫玉薇偶爾會發發牢騷之外,他們從未有過什麼激烈的爭執。
「喂!你那個同學現在在幹什麼?也是研究所的學生嗎?」孫玉薇發現許多話題都已經講完了,乾脆替穎容問問滕真的消息。
「誰呵?你說滕真嗎?」
「除了他還有誰?真弄不懂他和穎容是怎麼回事!」
「滕真念完大學後就沒有再考研究所了!這傢伙也不知在想什麼?企管系第一名畢業卻不去考研究所!許多教授都跌破了眼鏡。」一想到以滕真的聰明才智卻沒有再繼續深造,他就不禁替他感到可惜。
「是家庭環境的關係嗎?」她皺著眉問。她知道很多資優的貧家子弟因為付擔不起 學費而無法繼續升學。
難道滕真也是這種例子嗎?
「他的家庭狀況如何,老實說我也不是很清楚;同班四年,我還沒去過他家呢!而 且他也從未提過有關自己的事。」
「這麼神秘?」
劉清華一聳肩。「他就是這種個性;他不太過問別人的事,也不大提自家的事。老 實說,班上的同手部很欣賞他呢!」他頓了一下,「包括我。」
「這供的怪脾氣還能『廣結善緣』,可真不容易。」經劉清華這麼一說,她對他可 是愈來愈好奇了。
不喜歡談自己事的人會想交筆友?這可怪了!
「喂!你那個同學既然那麼酷。為什麼又會想交筆友?」
他一聽,不由得哈哈一笑。「說到這個,我就痛快得不得了!知道嗎?那小子聰明 一世,卻糊塗一時;他這輩子大概就只栽在我手上這麼一回!」說著,他又露出了得意 的笑容。
「快告訴我!它是怎麼我在你手上的?」
「很簡單,我告訴他孟穎容是他的學伴,而她寫來的信被我不小心弄丟了。為了我 這個朋友,他只好硬著頭皮寫信給她,而且絕口不提丟信一事。」
「這麼說來,滕真會主動寫信給穎容都是你一手促成的嘍?幹嘛要這麼大費周章? 而且邊那麼巧,剛好挑上穎容。」
「大二的時候,我們大夥兒迷上了電腦配對,滕真正好和你那位同學配成一對兒, 所以找才會想出這個主意!」
「啊!難怪你會向我要我們班上女生的資料,原來是想玩電腦配對遊戲……怪不得 !不過.你這亂點鴛鴦譜還真的促成了幾對呢!只是滕真和穎容相當不看好;
通了幾年的信,卻連個面都還沒有見過!」
「這就是『滕真式』的作風;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不過,若你那位同學有幸被滕真 看上的話,那就很幸福了。」
和滕真同學四年,雖不太清楚他的家庭背景,但對他的脾氣、個性可是摸透了。
滕真冷靜、聰明,而專情。
他這個人由外表看來是徹頭徹尾的「千年冰山」;不過,可別以貌取人的認定他一 定就是個冷血動物。他這個人不放感情則已,一旦認定了某種感情,便是終生不悔。
在愛情方面是不是這樣,他不敢說,但起碼對於友情他就是持著這種態度。
因此而推測被他喜歡上的女孩子會很幸福.也並非是毫無根據的。
孫玉薇對於劉清華的話並不感興趣。她輕啜了口咖啡,將兩道眉挑得老高。
「其實滕真好不好、專不專情,跟穎容好像沒啥關係,她只是他的筆友而已。就我 個人看來,他對穎容好像沒啥興趣——」她話中有幾許無奈。
「就算滕真對她有好感,你也不會知道的。」
「為什麼?」她大奇。
「如果連這點都被你看出來的話,那他還叫滕真嗎?搞不好連我這老朋友也要到他 結婚前夕才會知道它的新娘子是誰呢!」
「幹嘛這麼神秘兮兮的?真搞不懂你們男生!」她嘟了嘟櫻唇,神情間有些嬌憨, 那模樣看得劉清華都癡了。他笑著說:「你管別的男人幹嘛?瞭解我一個人就夠了!」
「死相!大男人主義——」
※ ※ ※
關在自己的房間裡,孟穎容正優閒的聽著音樂。
冷不彷的從門口探進一個頭來;一張帶了點玩世不恭味道的笑臉——冷修彥!
孟穎容緊張的坐了起來。心想,這小子怎麼愈來愈大膽了?連小姐的房間他都敢這麼肆無忌憚的走進來!
「我媽媽不在樓下嗎?」她故意問。
真不曉得昔日「把關」甚嚴的母親今天怎會漏掉了這傢伙?竟注他得以大搖大擺的進她房間!
「是伯母要我上來的,她說你可能在房裡看書或聽音樂。」他笑了,露出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既然來了,他索性大大方方的走進來。
他打量了一下她那溫婉中不失個性的房內擺設。
還真看不出來她原來是這樣的人呢!以外表而言,她是個徹頭徹尾十足「女性化」的人。她溫柔、安靜、婉約……總之.她就是這些形容詞所拼湊出來的女孩。
原來她也有不為人知的「個性」面!起碼就擺設來看,她的內心裡有著一份剛毅。
孟穎容冷冷的望了他一眼;既然是母親叫他上來的,她也無話可說,總不能把他轟出去吧口
不過說真的,她討厭自己的個人世界被男生侵入!
她站起來走到房間的一角,把CD拿了出來。「你想聽什麼音樂?這裡很多,自己來邊吧!」
「隨便!」他拉開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他的樣子很自在從容,彷彿這房間是他自己的一般。
也難怪他會如此;打從他上一回造訪孟家後,便有事沒事往這裡跑,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加上孟家二老對於他的印象很不錯,因此總會故意製造他們獨處的機會。
孟穎容自然也識破他們是「安」著什麼心眼。但是冷修彥對她而言只能稱得上是好朋友,如果硬要在他們之間找出不同於一般朋友的情愫的話,她只能說自己對他大概有那麼一點兄妹之情吧?
冷修彥是她唯一能「坦然」面對的男生。在他面前,她可以自自在在的,不必用冷漠來掩飾自己害羞易感的心。
套句俗話,他和她就像是哥兒們!
孟穎容放了張莫札特的演奏曲。「今天來找我有事嗎?」她和他對話就是能如此的直接。
「你難得放假,去看場電影好不好?」
「我不是很喜歡去公共場所。而且我對電影也沒啥興趣。」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有了!待會兒有個同學會來找我,她一直想去看『你是我今生的新娘』,你可以約她去。」
她想起了趙曉喬。打從那天晚上她在Friday』s看到冷修彥之後,就被他的模樣所深 深吸引了……趙曉喬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長得漂亮又有主見。大致說來,她和孫玉薇 的個性有些相似。
這陣子孫玉薇和劉清華小倆口正打得火熱,無暇陪她這位好友兼死黨。而趙曉喬的家又在暑假期間搬來這附近,因此她倆很快就熟了起來,進而成為好友。
孫玉薇再不多撥些時間陪她的話,她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很快就要被趙曉喬取代了!
冷修彥一聽,居然要他陪別的女孩子去看電影……這怎麼可以?
「要不然我們三個人一起去。」
這根木頭!他怎麼不知道她是在為他們製造機會?
正當她要開口說話時,趙曉喬已經笑吟吟的出現在房間房口了。
孟穎容趕緊說:「曉喬,冷修彥說他要請你看電影,但他自己不好意思向你說…… 」她偷瞄了一眼冷修彥啞巴吃黃蓮的滑稽樣。
「是嗎?」趙曉喬對冷修彥嫣然一笑,模樣十分甜美動人。
「是啊!剛才我說我也要跟著去,他還老大不高興的數落了我一頓呢!」說完,她 忙找了個理由離開,要不然如果趙曉喬好心替她向冷修彥「求情」可就不妙了!她朝著冷修彥一笑,道:「我要到圖書館去查些資料,祝你們玩得愉快啊!再見!」
走出房間後,她臉上浮起一抹勝利的笑。
在下樓時被母親瞧個正著。「穎容,你在笑些什麼?」
「嗯……你女兒除了讀書很行之外,當紅娘也是一流人選呢!」說完就奔下樓去,留下滿腹疑問的母親。
「這孩子……」
※ ※ ※
今天真是禍不單行!逛街的興致全沒了。
出門時,天空雖有些烏雲,但是看起來還稱得上是晴天;有太陽的日子不叫晴天叫什麼?
誰知她一走出百貨公司,才發覺外頭正下著滂沱大雨,路上的行人逃得十分狠狽。
她仰首向天,在心中對著滿天厚重的灰黑色雲層不停地詛咒著!
該死!該死!
看完了天空,她又垂下頭去看著自己那身與黑色雲層形成強烈對比的白色套裝—— 白色襯杉、白色牛仔褲、白色球鞋……為什麼事情老是這麼不巧?下雨天她才挑了套全白的衣服穿!
走在街上,她盡量挑有騎樓的地方走,一方面因為沒帶傘,另一方面則是為了這套衣服的「安危」;萬一從身旁飛馳而過車子滾了她一身的泥濘怎麼辦?
她可不想「清白」出來,卻「不清不白」的回家。
反正要真的書也實到了,對於這些佈置得美輪美奐的櫥窗、商店裡吸引人目光的物 品她都沒什麼興趣。
遙望還方的公車站,那裡只有幾株仍在成長中的小樹,到那裡去等公車她只會成為 小樹的遮蔽物。哎!看來今天只好奢侈一下坐計程車了!
於是她開始沿著騎樓走,一邊招攬計程車。
招了半天,仍沒有半輛計程車頂意載她;大概是下大雨了,計程車司機也要回家休 息吧?
她沮喪的低著頭走路,也不知走了多久,待她一抬頭時,才赫然發覺剛才的暄鬧人 群怎麼不見了?
她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辦公大樓密集的商業區。
究竟走多遠了呢?
她低頭看著自己幾乎全濕的衣服;再不想辦法回家可真的要感冒了。
看了看自己目前所站的位置……唔,不對!對面才是回家的方向。她看準了個綠燈 ,便當力的往前跑——大雨打得她睜不開眼睛,她一面跑,一面用手護著那被雨水打得不甚舒服的眼睛。
原以為會很頂利的衝到對面的那棟大樓的騎櫃呢!實際上她也做到了,可是她又不偏不倚的和正走出大樓的人接個滿懷。當然,四腳朝天的人還是她!誰叫她沒事長得那麼嬌小?
「總經理,您沒事吧?」
「要不要緊?那位小姐也太冒失了……」
唉!總經理?看來她這次撞到的不是個帥哥,而是個全身鑲金踱銀的高級主管!
這種人最難纏了!別人被撞斷了根肋骨頂多賠個一、二十萬,如果是接到了這種人 ,那可真的是要傾家蕩產了!
她掙扎的站了起來,頭一直垂得低低的,好像是個做錯事而被逮個正著的小孩子。
「怎麼又是你?」
她聽到對方對自己這麼說。這聲音好熟……她猛一抬頭。「啊!是你?」她也十分驚訝。
那個上一次她在陽明山上被他撞得四腳朝天、春光外洩的男子!
天啊!她恨不得此刻地面忽然有個大洞能讓她土遁回家,從他面前消失。
唯一慶幸的是她今天穿的是褲子,要不然像剛才那種跌法,不送想像又會重演一次 「限制級」的鏡頭。
她怯怯的望著垠在他後面的幾個西裝革履的「保鏢」——起碼那些人的模樣及看她的樣子會讓她轉想到為主人賣命的保鏢。
她做錯了什麼,讓他們這樣看著她?她把眼光移到「總經理」的身上。「我不是故意撞上你的!雨大大了,打得我睜不開眼睛,所以……」說著,她的臉又紅了起來。
那個男子似乎沒有聽見它的話,他身子一彎,替她把掉在地上的書撿了起來,跟著嘴角微微一揚。「莎士比亞?我有一個朋友也很喜歡他的作品。」他想起了孟穎容。
「呃……是嗎?」和他說話的感覺真好!但就是心裡會窮緊張,一股又羞又喜的莫名情緒充滿了她的心頭。
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我叫滕真,你呢?」他發覺自己對眼前這個僅有二面之緣的女孩子居然能如此溫 柔的說著話;這種想去疼惜一個人的心情,對他而言還是頭一回呢!
一聽到「滕真」這兩個字,她整整楞了好一會兒。「你叫滕真?你——你就是滕真 ?今年剛從大學畢業?」她想更確定一點。「你有個朋友叫劉清華?」
她怎麼知道他這麼多事?
「是呃……」他望著眼前這個全然陌生的女孩子。「你——認識我?」
孟穎容既想哭又想笑,情緒十分激動。「我——我是孟穎容。」
「孟穎容?!」他楞住了。
眼前這個女孩子居然就是和他通了三年信的筆友?
一時之間,兩人也不知該說什麼,這時候,站在滕真身後的一位「保鏢」終於忍不 住地開口說話了:「總經理,我們還要去接機——」他提醒他。
「那麼……改天再聊!」他向她點頭示意.並坐上了等在一旁的車子。
孟穎容站在原地目送著車子離去,直到看不見。
原來……原來他就是滕真!那個和她通了三年信的筆友……
※ ※ ※
孟家一家三口正圍著餐桌吃晚飯。
通常這時候,大家都是位可能的保持心情愉快,無論有再怎麼天大的不愉快,都留 待飯後去盡悄宣洩。
出乎意料的,今天孟母在餐桌上的心情可不怎麼偷快!從剛才她端著菜走進來時鐵青著一張臉就知道了。
孟穎容伸長手要去夾母親面前的那盤青菜時,正好瞄到她那滿臉不悅的神情。
她忍不住問:「媽,你今天怎麼啦?鐵青著一張臉,菜價漲了二十倍也用不著這樣嘛!」她放下筷子,吃飯的心情全沒啦!
「是呵,妙芬。你今天身子不舒服嗎?」孟浩儒闖心的看著妻子。他雖然已經五十二歲了,但渾身上下所散出來的溫文儒雅氣質可沒有隨著歲月的增長而遞減。
他就是憑著這股氣質擄獲了當時英文系的系花陳妙芬。
這對夫妻從年輕恩愛到老,幾乎沒有吵過架。女的溫柔婉約,男的溫和負責,這對夫妻怎麼看怎麼像「最佳伉儷」。
「浩儒,穎容已經二十一歲了,大四啦!」
「是啊!」他一笑。「你不會是期待她永遠都大一吧?」
其實他知道妻子想說什麼;她是擔心女兒如果再不去試著交男朋友,那就要開始拉警報啦!
「可是……」
孟穎容轉出了些端倪,她將椅子往後一退。「爸、媽,我吃飽了,你們慢用!」她逃也似的直奔自己的小窩:在那裡,她才有安全感。
哼!想給我強迫性洗腦?哪有這麼容易?
她把音樂一放,往床上一躺。
現在的她什麼都不想,只想好好把大學念完,然後去考研究所,再到哈佛攻讀博士學位……這才不枉此生!
她將眼睛一閉,原以為出現的會是她的讀書夢,沒想到腦海裡卻清晰的浮現一張笑臉——滕真?!
她急忙睜開眼睛;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想到他?
她走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一照——迷濛的眼波、微紅的雙頰……那樣子很媚,不太 像是從前的自己。
她失魂落魄的坐回床上。
「穎容,我是媽,我要進來嘍。」孟母打開門走了進來,看到女兒好像得了失心瘋地坐在那裡,不禁關心地問:「怎麼了?在想些什麼?」她在女兒身旁坐下,溫柔的拿起她的手。
穎容輕輕搖頭,不打算把滕真的事說出來。在她確定自己的心情之前,她想保有一 點「隱私」;雖然她在母親面前一向是沒有秘密的。
但這次不同!
孟母輕撫著穎容那垂肩的秀髮,臉上儘是滿足與疼惜的笑容。「我的小女孩長大了 !」她寓意深遠的說。「知道媽媽剛才為什麼那麼急嗎?」
「因為我已經大四,快沒人要了!」她俏皮一笑。
「玉薇都要訂婚了;而你又把修彥往曉喬身上推。你知道嗎?修彥並不喜歡曉喬。」
「我也不喜歡他啊!」她垂下長長的睫毛。「我覺得我和他可以是朋友、兄妹,但是——」她慎重的說:「絕不可能成為情侶。」
「為什麼?修彥這孩子我很喜歡呢!他是個各方面都不錯的好人選!」
「媽——」
「你這孩子!到底要怎樣的男人才會看得上?」
「跟爸爸一樣的就好了。」她開始打太極拳。
對於這個問題,她已經煩透了!難道女人終生不嫁或是一輩子都沒有男人追求,就 該羞愧得去撞牆嗎?
男女交往也得要互相看上眼吧?她不明白母親心裡是怎麼個想法?只是一心一意要 把自己推向冷修彥懷裡!她為什麼從來不考慮她的心情呢?
不過話說回來,這姓冷的傢伙也真不識相!曉喬這麼好的女孩子也不要,他究竟要 誰呃?
假使他能和曉喬湊成一對兒,那麼以後便天下太平了!母親也不會成天「修彥」、 「修彥」的在她耳邊說個不停。
真煩人!
「說實話,你有沒有比較看得上眼的男孩子?」
孟母心中也很納悶;怎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會沒人追?她可不是自誇才盡說自 己的女兒好,以孟穎容那張迷死人的容貌,怎會到了二十二歲還乏人問津?
見鬼!
孟穎容偎母親這麼一問,很公式化的回答:「沒有!」事後又心虛的偷偷瞄了身邊 的母親一眼。
這一眼卻被孟母逮個正著。「沒有?」她看得出來女兒是在撤謊。
不過,這回她可不想拆穿;反正她會故弄玄虛,難道她不會來個靜觀其變?倒要瞧 瞧孟穎容這回是「青出於藍」呢,還是孫悟空欲度如來佛的五指山——裁定啦!
「沒事的話,就到樓下去吃水果、陪你爸爸聊聊天吧!別老是一個人悶在房間裡。 」
「唔……」
孟穎容跟在母親後頭下了樓,心中還暗自竊喜自己的說謊技巧愈來愈高招了,居然 連一向號稱家中「福爾摩斯」的媽媽都給騙過了!
她在沾沾自喜之餘,又怎會料到自己其實是高興得太早了呢?
※ ※ ※
偶然的一個機會,滕真坐在一家格調優雅的咖啡廳裡喝著咖啡。
這樣的夏日午後最適宜在這裡稍作休息了。
涼快的冷氣、優雅的鋼琴演奏……這樣的一個地方很容易讓人渾然忘我的。
桌上一枝模樣清雅脫俗,卻不知名字的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想到了孟穎容。
那朵花呵!有著淺淺柔柔的紫、清清雅雅的香氣——這種感覺很得他的好感,就彷 彿是……他伸手招來了服務生。「請問這花叫什麼?」
「它叫桔梗,也是一種中藥材。原本是單瓣的,後來為了具有觀賞價值,就把它改 良成重瓣。它的花語是『氣質』。」這位服務生像是對花頗有研究似的。
「它在哪兒可以買得到?」
「一般花店就有了。」她指著對街的一家花坊。「那家花店做生意很有信用。
他們真的花既新群又漂亮,還有許多是空運來台的稀有花種呢!有很多可以選擇, 但就是貴了點。」
「謝謝你。」他從皮夾中掏出一張鈔票。「你介紹得很詳細!謝謝你。」
服務生瞪大眼睛看著那張比她一天打工嫌的錢還多的仟元大鈔。收下後,她仍有點 不敢相信……說幾句話就可以賺一仟塊!不得了!
滕真又生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越過馬路來到了這家花坊:這可是他第一次上花店買花。店主見他一身名牌的有錢 模樣,立刻笑容可掬的迎了上來。「先生買花?送人還是自己要?」她慇勤問候。
這麼體面俊俏的男人可真少見!
滕真的冷傲俊美很得這位二十多歲的花坊老闆的青睞。
「我要一束桔梗;送人的。」他仍獨鍾於那嬌柔溫婉的桔梗。
他無視於玫瑰的嬌艷、火鴇的熱情、雛菊的嬌俏,眼中只有柔雅可人的桔梗。
「重瓣桔梗一枝伍拾元,先生要幾枝?」
「十枝。還有,幫我配一些這種花。」他指著「滿天星」說道。
他不懂得花,更甭說配花了。可是他覺得把這種小白花和淡紫色的桔梗配在一塊兒 ,更能凸顆出它約完美。
花坊主人對於他運十分知名的「滿天星」也叫不出來,不覓覺爾一笑。「這種花叫 滿天星。」
滿天星?他有趣的打量眼前這繁如天上星斗的白色小花;這花的名字果然其來有自 。
他拿出筆和紙為了個住址,連同一張小便箋遞給花坊主人。「麻煩明天早上九點高 我送到這所大學給這個學生。」他付了錢、留下地址後便離開了花坊。
已是十月初了,大學應該都開課了。
明天當她接到這束花時會是什麼表情?
一直有股想約她出來敘一敘的衝動!能見見面也好。
他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有些唐突?可是,他並不想抑制住自己對她與日俱增的思念 大學四年中,他一直過誓無波無紋的平靜日子;並不是他不想談個懋愛,而是他不輕易 付出感情。一旦付出了感情,他就會有始有終,只可惜他頭一回就「遇人不淑」!
大一的時候,他認識了當時的校花宋羽璇。那個女孩在眾星拱月的情況下變得驕傲 自大、頤指氣使。
交往不到兩個星期,他使漸漸疏遠了她。沒想到宋羽璇竟先發制人,逢人就說是她 甩了滕真。
在她大肆造謠的同時,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結識了當時繫上最有身價的助教 李文笙,兩人進而親密的交往起來。
宋羽璇換男朋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大學四年中,他所不經意聽人提起的就有四 、五人之多。
對他而言,宋羽璇只是生命中一個不重要的過客,只是在太學一年級時,他為了她 飽受流言之苦。
連他的死黨都以為他真的被甩了。
他足足忍受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同情眼光,直到李文笙成為第二個受害者後,同情他 的目光才又一一轉向李文笙那裡。
就因為宋羽璇的濫情,他對女人下了個定義——女人招惹不得!
所以他在學校中一直十分「潔身自愛」,對於女同學們總是刻意保持一段距離,而 仰慕他的女孩們也在「屢戰屢敗」的情況下漸漸死心。
他對女孩子們的這種態度一直維持到與孟穎容通信。
通了幾封信之後,他因為孟穎容的文采絕佳,加上個性、思想都與他頗為接近,因 此才繼續書信往來。
但從來沒有想要見她的念頭。一直以來,他只想找個可以談心的朋友,而不見面的 筆友可以互相傾談事情的空間會更廣、更無拘束,因為彼此都不知道對方是誰。
沒想到事與願違。在陰錯陽差的情況下,他們還是見了面!
他並不後悔彼此見了面;除了不後悔之外,他的心裡也十分感謝上天的安排。
第一次見面,就令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雖然那時她的模樣很狠狽;大概也只有她 才會為了一張紙而跌個四腳朝天吧!
第二次的情形也不大浪漫;她仍是不大雅觀的跌了一跤。
也不知道他是否對於容易鬧笑話的女孩子特別有興趣?在身邊聽不乏美女圍繞的情 況下,她仍是他心目中的不二人邊——這是戀愛嗎?
※ ※ ※
大四的日子真好混。
星期二一上午就那麼一堂課,一早來到這裡晃一晃又要回家了,連椅子都尚未坐熱 呢!
「喂!這麼早就要回去了?」孫玉薇在她面前的椅子上生了下來。「一起到咖啡廳坐坐如何?」
「你還會想到我啊?」孟穎容故意往窗外的藍天一望。「天要下紅雨了!怎麼,今天劉清華沒空陪你?」在這死黨面前,她可以肆無忌憚的暢所欲言。
「說得那麼難聽!是你把自己貶低了,還是把劉清華的身價抬高了?好像我是個『見色忘友』之徒似的!告訴你喔!別和曉喬走得太近,我會吃醋的。」
「你是雙性戀者啊?跟她吃醋!」她笑吟吟的站了起來。「不是說要去喝咖啡嗎?再不快點就沒位子啦!」她拉著她站了起來,正要走出去的當兒,一個手捧著花、年約十五、六歲的男孩子在教室門口探頭探腦的。
「小弟弟,你找誰?」孫玉薇問。
「我是花坊的小弟,請問這是英四B的教室嗎?」
「是啊,你要找哪位?」
小男生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條攤開一看。「你們班上有個叫孟穎容的嗎?」他打量著教室裡所剩無幾的學生。。
「我就是——」穎容詫異的看著他。
那花坊小弟將花往她位裡一塞,拿出一張紙要她簽收。
目送那小弟離去後,孟穎容更加一頭霧水。
誰會送花給他?今天又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喂!誰送的啊?」孫玉薇對於那束花的來由可感興趣得很呢!這可是四年來難得一見的大新聞哩!
終於有男士膽敢向這位冰美人下「戰書」了。
到底是何方神聖?
孟穎容從花束中找到了一張便箋,她在打開來看之前猶豫的看了一眼正在旁邊「虎 視沉沉」的孫玉薇。
「怎麼?快拆呀!」她比她更急。
「就不能留點隱私權給我嗎?」
她將紙條一打開,裡面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那剛毅俊秀的字跡像股清泉般沁人穎容的心房……
穎容:大四生活是否令你感到滿意?
偶然的機會認識了這種名為桔梗的花,把它送蛤你,希望你會喜歡。
晚上有空嗎?一起吃頓飯好嗎?希望這突來之舉不會令你感到唐突。
下午五點,學校門口見。
滕真
「哦!原來是他啊!」孫玉薇總算滿足了些好奇心,但是她仍然有疑問。
「喂!你是不是蹣著我跟他見過面啦?」
孫玉薇質詢的語氣叫孟穎容覺得既好氣又好笑。
這算是哪門子的問題?說得好像她和滕真見面之前沒有向她報備就是犯了大錯似的 !
何況,她和滕真的兩次相遇都是始料未及的事,哪有辦法事先告知她?
「我和他是見過面了,可是都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直到上一回,也就是我和他第二次見面時才知道他叫滕真。」
「偶然?是刻意安排吧?」她非逼孟穎容將實情說出來不可。沒辦法!滕真這個名字已經成為她心目中神秘的代表了。
對於這個「大怪人」,她很有興趣去瞭解。
果然,孫玉薇一句「刻意安排」,把孟穎容激得非把事情澄清不可。
「我們的相遇真的是偶然的!」她把自己如何撞上滕真、如何跌得四腳朝天……統 統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僅保留了春光外洩那一部份。
但在她這麼有所保留的描述下,孫玉薇仍是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如果把那段
精彩的部份說出來,恐怕她會笑到下巴脫落、送醫急救!
「你們——哈、哈!你們真的兩次都撞在一塊兒?」她取出手怕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在好不容易忍住笑之後,她又問道:「喂!那傢伙長什麼樣子?」
樣子?
孟穎容仔細地在腦海裡尋找著能夠把滕真形容得傳神一點的形容詞。在一番思索之 後,她頹然放棄了。
「見了你就知道。」她笑了笑。「他真的很難形容呃!」
「怎麼會難以形容?長得高就說高,長得胖就說胖,長得好看就說帥!這樣你也不 會說?笨啊!」
孟穎容無奈一笑。「如果每個人都可用這些字來形容的話,那這個世界上豈不都是 一些「複製」人了嗎?這些形容詞人籠統了。」她一面說,一面往外走。
手裡捧著滕真送的花,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湧上她的心頭;甜絲絲的——那感覺很溫柔、很幸福……晚上的約會……她咬唇考慮著。不知不覺中,心跳又「噗通」、「噗 通」的加快了起來……「晚上的約會你去不去?」孫玉薇跟了土來。
她淺淺一笑,不作任何回答。
「神秘兮兮的!」孫玉薇一扇嘴。「看來你和滕真還真是適合!兩個人都喜歡故作 神秘!猜測你們這種怪人在想什麼真是很累呃!」
「我又沒有要你想得那麼累。」她嗅了一下桔梗淡雅的香氣,心中已有了決定。
「給個答案吧!去或不去?」
「去。」
孫玉薇瞪大眼睛。心想,這小妮子什麼時候愛得如此「作風乾脆」了?隨即又釋然 一笑,看來這位滕真先生挺有希望的哦!
偷看了一下穎容那副沉醉的模樣,她更確定自己心中所想的真不知道滕真是什麼樣 的人?居然在二度「傷害」穎容的情況下,仍能擄獲她的芳心……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4 00:11:21
第三章
第一次約會的感覺是什麼?緊張、甜蜜,還帶了些許的害羞與興奮。
回到家,光是換衣服就整整換了將近一個鐘頭!
在時間已愈來愈緊迫的情況下,她只好果決的選了套淡紫色的套裝,那件套裝還是上回去英國遊歷時叔叔送她的。
這件衣服質料好,款式也很雅致、大方,但就是正式了些,因此到目前為上孟穎容都尚未穿過它。
換上了衣服,她對鏡一照——天!那是她嗎?鏡中那個令人眼睛一亮的美麗女子真的是自己?淺紫色的柔美色彩把她與生俱來的優點表露無遺。而平時老是被寬鬆T恤掩蓋住的美好身材,也在這件衣服恰到好處的剪裁下凸顯出來。
她拿起眉別及淺色護唇膏將自己稍微修飾一番,套上高跟鞋後便下樓。
第一個看到她下樓的是她父親孟浩儒。他不可置信的用手推了推鼻樑上那副黑框的老花眼鏡。
喲!女兒今天終於開竅了?
「穎容,你今天好漂亮!有約會呀?」孟父笑得很開心;有哪個父親不希望自己女兒很漂亮呢?
「呃……」她害羞的笑了笑。走到沙發前生了下來。
孟母一聽到老伴誇自己女兒漂亮,忙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她也對穎容的改變大吃一驚。
眼前真的是她那乖乖的,甚至有點「蠢蠢」的女兒嗎?
她走上前去拉著穎容的手。「好漂亮!有約會嗎?」
奇怪,怎麼她一有約會就全家都知道了?
難道她真的表現得如此明顯嗎?
「呃……我五點鐘有約。」她看了一下手錶,站起來。
「是男生?」孟母可是一點機會也不放過。
「嗯……」她轉身便走,深怕母親又會往下一直問個沒完。
好不容易「逃」出家門,她招了輛計程車坐上去……到達約定的地點時正好五點整 。才一跨出車門,她就看到校門口的一輛黑色跑車上坐著一位西裝筆挺的男人——滕真 !
此刻的他工低頭專注於手上的文件。
他在任何時候都如此地叫人怦然心動,讓人總是情不自禁的走向他……「嗨!」她態度從容的走過去。
滕真抬頭一見是她,忙把文件往牛皮紙袋內一放。「來多久了?」他淡淡的笑了笑,眼中有著激賞。「紫色很適合你。」
一句話把孟穎容捧上了天!她又開心、又害羞,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低垂著頭立在那兒口 .
「上車吧!」他為她打開了車門。待她上了車之後,他又問:「晚上想吃什麼?吃法國菜好不好?」
法國菜?那個昂貴浪漫的代名詞她僅上於耳聞而已;至於是怎麼個浪漫昂貴法就不知道了。
乘著這機會增廣見聞也好。「我沒意見。」她偷偷的瞄了一下他。「早上的花——它們很美,我很喜歡!謝謝你——」她好奇的問:「怎麼會想到送我桔梗?」
「第一次看到它就讓我想起你。直覺告訴我,你一定會喜歡這種花。」他專心的開車,過了一會兒才又開口:「淡淡、淺淺的紫色會令人與溫柔神秘聯想在一塊兒。紫色的神秘令人不安,唯獨溫柔能平息那種不安的感覺。因此淡紫要比深紫更令人心動。」
這是他的色彩學?
他只是告訴她自己對色彩的感覺而已,可是這段話卻令孟穎容羞紅了臉。
這究竟是單純的色彩論點,亦或是他內心的表白?
她迷惘了!
車子繼續行駛一段距離後放慢了速度,最後在某間大飯店的門口停了下來。滕真把 車子交給代客停車的以後,就偕同孟穎容走入了飯店。
一走進這間氣派、華麗的大飯店,她不禁為自己險些就穿牛仔褲、T恤來赴約而捏 了把冷汗。她心中暗地裡慶幸著自己總算沒鬧笑話。
服務生領著他們來到一個可以俯瞰夜景的雙人坐位。
輕柔的音樂、浪漫的燭光,及投影在桌巾上的玫瑰花影,那感覺令人自不覺地放低 了音量,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打碎了這份營造不易的浪漫……打從他們一走進來,就有幾雙讚賞的眼光繞在他們身上轉呀轉的;畢竟像這樣一對亮眼的「金童玉女」是十分少見的組合。
但是。有這麼一個人,她的眼裡除了驚奇之外,還帶了把嫉妒的熊熊烈火。
她正是宋羽璇。
是他?!真的是他?
那溫和的表情、溫柔的目光,和泛在唇邊滿足的笑……他怎麼可能會對一個女孩子 如此體貼?他不是一向都很高傲冷漠,視女人為敝屣的嗎?
她仔仔細細的再看了一次——是他沒錯!
她本能的又把目光投射在與他相對而生的女孩身上,一股妒意燃上了胸臆。她不屑 的抿抿嘴,心想!那女孩有什麼好?竟會把他迷得神魂顛倒!
她突然向正坐在她對面、和她交往不到三個月的電影名製作人許祥得問道:「祥得,你看那邊——」她故意如此問著,心中猜測戀慕她的許祥得一定會投其所好的說一句——那女孩比起你來差多了!
誰知那許祥得一看見孟穎容,便驚為天人。「啊!那女孩好漂亮!她若進入演藝界,一定能大紅大紫!」說著他使打算站起來去向她遞名片,並遊說她參加他的新片演出。
他才剛站起來,就被宋羽璇拉了下來。她寒著臉說道:「你連自己的女朋友都尚未捧紅,就想去捧別人?」
他坐回原位。「唉!寶貝兒,你怎麼說這種話?有道是能將天下美女盡攬旗下,乃一大樂事也!」
「你又不知道她演戲的資質如何,就貿然過去,萬一她只是個木美人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觀眾的心理;會不會演戲無所謂,有一張美麗的面孔就夠了。」說著他又順水推舟的說:「現在要找像你這樣又漂亮、又有實力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那你還要過去?」她媚眼往他一拋,撒嬌的說:「不准過去!」
「哎……」
※ ※ ※
在浪漫的氣氛下,孟穎容的緊張情緒已漸漸消失。或許是因為週遭氣氛的影響;或許是滕真渾身散發出來的溫柔氣質撫平了她內心的不安……總之,現在的她感到既舒服又愉快。
「大四的生活愉快嗎?」滕真放下刀叉,用餐巾輕抹了一下嘴角。
「很愉快,可是也有些迷惘。」她輕啜了口果汁。
「迷惘?」他有些不明白,隨即會意一笑。「大四症候群!你一直很有目標的,怎 麼也會犯了這毛病?我記得你寫信告訴過我,學習是永無上境的,而你將是學問的永遠 追隨者。」
「人的一生難道只用來追求學問?」最近不知怎麼了,她居然推翻從前的偉大夢想 。現在的她只希望除了做學問之外,能有別的空間令她倘佯其中。
「人都是會變的,每一個階段有每一個階段的需求、目標;你會問這句話表示你已 經長大了。」
「那你呢?你的夢想是什麼?」她歎了口氣。「算了!你現在是CBN的總經理,夫復何求?」
CBN,那一直是學姊、學長鬥心目中最想就職的公司。
她一直不明白,滕真怎麼可能以才出大學校門的菜鳥身份坐上那家公司總經理的位子?
他沒提過,她也不便問。
他一臉苦笑。「商場上爾虞我詐,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輸掉整個江山。」
「看來你年紀輕輕就坐上總經理的位子是有道理的;你那麼護著自己的公司。」
「我?我這職位是『家傳』的。」他無法理解她的天真。
他才踏出校門四個月。四個月!任你如何卯足全力,就算天時、地利、人和全都配合得很好,也不可能一飛直上總經理的位子;別家公司都不可能了,更何況是CBN!
「這麼說,你父親是CBN的總裁?」
「是啊,要不然我這個總經理的位子是怎麼來的?」他自嘲的說。
其實,以滕真卓越的商業手腕及其精明的頭腦要坐上這位子並不難,只是時間的問 題罷了,但也絕不可能在短短的四個月內就一步登天。
這實在太離譜了!
「我早該想到的……」她臉一紅,忙啜著果汁來掩飾困窘的神情。
滕真看她困窘得面紅耳赤的模樣,笑著說:「剛和你通信時,我以為你該是個很男 性化的女孩子呢!」
「為什麼?」
「因為你的文辭很豪爽;在你寫給我的信中,很難看到一些能與女性氣息聯想在一 塊兒的用句,沒想到見了面才知道你和我想像中的樣子完全不同。」
「你很失望?」
「怎麼會?」他大笑。心想,假使你真是那個樣子,那才真叫人失望呢!
「我有個同學一直對你的長相很有興趣。她一直很好奇,想知道你到底長什麼樣子 ,為什麼和我通了多年的信卻一直不願出來見面?她甚至還猜測我們兩個一見了面八成就會『見光死』!」
「見光死?」滕真無奈一笑。「我有那麼糟嗎?」
「所以哪天你該到她的面前去亮亮相,證明你不是見不得光的。」她開玩笑地說著。事實上,她也想看看孫玉薇看到滕真後的表情。
「證明倒不必,大伙的有時間出來喝杯咖啡倒是可以。我記得你那位同學好像是劉清華的女朋友對不對?我也好久沒有見到清華了,就約他們出來聚聚吧!」
「你有空嗎?」她俏皮一問。
「看事情而定嘍……」
※ ※ ※
趙曉喬一次又一次的攪拌著咖啡,模樣比前些日子憔悴了許多。
她用左手托著下巴,右手不停攪拌著那杯咖啡,看樣子這情形彷彿也將一直持續下 去。她沉得住氣,但坐在對面的孟穎容可忍不住了。「曉喬,你的我來這裡該不會只是要我看你攪拌咖啡吧?」
「穎容……」她欲言又止。「我想……我可能愛上了冷修彥了!」她支吾了半天, 總算吧話說出口。
還以為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呢!
「那不是很好?愛上一個人又不是什麼錯事,你幹嘛愁眉苦臉的?何況,冷修彥那個人也不錯。」
「你喜歡他?」她緊張地問著,彷彿孟穎容要和她搶冷修彥似的。
「我?」孟穎容笑了起來。「我的確有喜歡的人,但不是他。」
聽了她的話,趙曉喬才鬆了口氣。「你知道嗎?他告訴我說他已心有所屬了。而我也告訴他,再事情尚未成定局之前我是不會放棄他的!」
這就是趙曉喬!她是個敢愛敢恨女人。在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她不含在意別人的 眼光,只在乎做這件事值不值得。
她的個性雖很好強但也不失真;這也是孟穎容最欣賞她的地方。當然,一個人太真 了,有時候就會傷害到週遭的人,因為這種人往往只顧著追求自己的想要的,而忽略了 週遭人的感受。
「他也未免太人在福中不福了吧?有這麼好的人愛著他,他仍嫌不足?他有沒有告訴你,他究竟喜歡上了誰?」
「你!」
「我?!」孟穎容一陣訝然,隨之一笑。「不可能的!那個人找不到替死鬼,找我充數!我和他只是兄妹之情呀!我一直當他是我哥哥,而且我也已經有男朋友了。」她忙著解釋。
這個渾水可淌不得!她不趕快解釋清楚的話,搞不好就要失去這個好友了!
這該死的冷修彥!真是吃飽了撐著,無端破壞她和趙曉喬的感情!試想,幫趙曉喬和冷修彥牽紅線的人是她,現在傳出來介入他們之間,成為第三者的人又是她,這簡直是想害她嘛!
「我相信你,可是……哎!我也不知該怎麼做。」她垂下長長的睫毛,神情甚是哀怨。「每次和他在一起,我就覺得好寂寞;見不到他時就想他,但等見到了他,他的心又不在我身上……那種感覺真的很令人難過。」
「我能幫你什麼呢?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你儘管告訴我,我會盡力幫你的!」
「真的?」它的眼中現出一絲希望。「包括——包括當面拒絕他,以及永遠不再見他?」
她提出的要求未免太……孟穎容心中有些不悅;這哪是什麼幫助?簡直是要她當壞人嘛!
對於拒絕他這一點,她還可以接受,也理應接受;可是永不再見面……這也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冷修彥和孟家一向走得很近,就算她個人與他鬧意見,也不能強制他不准踏入孟家一步;何況冷修彥又沒有惹到她什麼,她沒有理由這樣待人家。
「你肯答應嗎?」她催促著。
對於這樣的要求,趙曉喬也知道自己是過分了些;可是,為了把她倆之間的友誼維持下去,這是唯一可行的路了。
以她好勝的個性來說,是絕對無法長久忍受自己心愛的男人心中另有所屬的。
在她無法去恨自己心愛的男人時,她會把恨意集中在那個女人身上……但她不想去恨孟穎容!
「我答應你的第一個要求。只要他向我有所表示,我就會毫不考慮的拒絕他,但是第二個要求我不能答應。」她表明自己的立場。「冷修彥一向和我家走得很近,我爸爸、媽媽也很喜歡他。在這種情況下,我不能阻止他到我家。」
「丈母娘看女婿,是愈看愈中意嘍?」趙曉喬有點諷刺的說。
「隨你怎麼想。」孟穎容今天才發覺趙曉喬原來是個多麼自私的人!
一個人怎麼可以為了自己,而毫不去考慮到別人?
孟穎容站了起來。「如果沒事的話,我想先走了。」
為了一個男人和自己的好友撕破臉值得嗎?趙曉喬自問著。
※ ※ ※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大學四年級的課程又告一段落。
這天,溫度只有十一度。
整個台北彷彿是一個大冰庫般。
在這半年中發生的事情可多著呢:首先是孫玉薇和劉清華訂了婚,而孟穎容和滕真成了羨煞旁人的情侶;除了上班和上課的時間外.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的。
原本雄心萬丈想一直念到博士的孟穎容,心中猶豫著是否該把夢想實現?抑或是大 學畢業後就去找份工作?
要滕真幫他拿個主意是不可能的。
一直以來,對於她的選擇,他總是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並不會去影響她。
他總是那麼的相信她、支持她。
在他們之間。彷彿未曾激起過任何的火花。平淡、真誠是他們感情的最佳寫照。
他們一直維持著亦師亦友的感情,十分的平淡。老實說,對於這樣的情形,孟穎容也不知是對是錯?
在外人看來,他們倆成天膩在一起兒,大概什麼親密的舉動都有過了,但是滕買到現在卻還不曾吻過她!
記得有一次她和玉薇相約見面,因為天氣太冷所以她穿了件大衣。她坐下時,那件大衣在小腹的地方鼓成一團,孫玉薇竟然還以為她懷孕了!
這簡直太離譜了!
如果男女牽個手就會懷孕,那麼她才有懷孕的可能!
「什麼!不會吧!」這是孫玉薇第一次聽到他們交往的情形時的反應。「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孟穎容則替他辯解:「情人不一定要接吻吧?我們之間是那種有如古人一般含蓄的愛情。」
「是喲!好個復古風!」孫玉薇隨即又皺皺眉。「喂!他該不會因為交際應酬常去那種地方,所以就對你一點味口也沒有了吧?」
她這一番話正說中了孟穎容心中的隱憂。
滕真的交際應酬很多,雖然他是出了名的不愛應酬,可是一個月仍有五、六個重要的應酬推不掉……商場上的應酬總不外是去什麼酒家、Club之類的。而在那種地方的女 人大都是為了金錢而出賣肉體的;況且,在那種地方混飯吃的,沒有幾分姿色也是無法 立足的,所以要碰上一個令他心動的女人也不是不可能。
難道,滕真……不會吧?
她坐在家裡的客廳中等著滕真,耳邊一直反覆的想著孫玉薇的那一番話。
這天孟浩儒夫婦有事南下去了,要到星期天才會回來,因此家中僅剩孟穎容一人。
她父母在家時還有人可以陪她聊天,分散她的思緒,如今一個人面對著空蕩蕩的大 屋子,她更有理由胡思亂想。
正當她思緒亂到了極點時,門鈴突然大響。
她快步的走去開門。「是你?」
冷修彥淺淺一笑。「訝異嗎?」他順手遞了一把紅玫瑰給她。「不請我進去坐坐? 」
她把身子往門上一靠。「請進。」
「伯父和伯母呢?」他大方的坐了下來,環顧了一下約有個把月未曾踏進來過的屋子,最後目光仍是落在孟穎容身上。
才一個多月未見,她彷彿又漂亮了些。
這女孩究竟要把他迷死到什麼程度才甘心呢?
「我爸媽到南部開會了,星期天才回來。」她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今天是什麼風 將你吹來的?」
「剛好路過這裡,所以就進來了。」
「沒有順道去看曉喬?」
自從上一回鬧得不歡而散之後,她和趙曉喬之間已經不像從前那麼好了。
而趙曉喬也在有意無意的迴避著她。
好朋友弄到這個地步真是十分悲哀!
尤其在她並無意去和她爭奪冷修彥的情況下,仍是讓這份情誼有了缺口,這樣值得 嗎?
「我剛才就是送她回去。」一提到趙曉喬,冷修彥的神情便不像剛才那般開朗。
「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吶?」她俏皮的問。心中真的巴不得他們快快步上紅毯,以 免夜長夢多!
「穎容,其實我……」
「其實你想得要命,就是趙大小姐不肯委身下嫁!」她故意扭曲他的話。
她知道他想說什麼、會說什麼,可是那些話她不想聽,也沒興趣聽。
他的話一說出口,只是解決了他一個人的苦惱,卻會傷害到三個人。既是如此,就 仍讓他一個人去承受那苦惱吧!
誰叫他弄不清事實;誰值得他愛都弄不清!
冷修彥一臉無奈。「算了!」他倒進沙發。「對了,上一回我聽伯父和伯母說你已 經有男朋友了。」
「是啊!」她坦然的回答。
在別人面前她可能不會如此直截了當的承認,但是在他面前她必須如此做!
萬一他真是誠如趙曉喬所說的一樣,也好叫他早早死了這條心。
如此做也算是給趙曉喬一個交代了。
「他對你好嗎?」原來,只是一個答案就足以把人往絕望的谷底推。
孟穎容滿足的笑笑。「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父母以外,他大概是最疼我的人了!
「他總是把我捧在手掌心上呵護著。」她對他說:「你說他對我好不好?」
冷修彥一臉慘白;她那洋溢著幸福的表情和眼神都像一把利刃般割碎了他的心。
他今天總算明白什麼叫失戀了!
他不願再在孟家多待一分鐘,那會使他傷得更徹底、更透徹、更絕望!
「我——我有事先走了!」說著,他一刻也不願多留的就往外走。
他那蒼白的臉色嚇壞了孟穎容,她追了出去。
「冷大哥……」
冷修彥站在風中大吼:「別叫我!」過了一會兒,他的聲音才軟了下來:「我喜歡你!打從上次重逢就喜歡上了你!可是……」
「曉喬她才是值得你愛的女孩,不該是我!我不值得你愛!」她說出心裡話:「我只愛滕真。一個無法給你真愛的女子不值得你如此真心付出!」
「滕真?」他回過頭。「他比我好嗎?我不信!」
「冷大哥,我不知道他是否比你好,可是我就是喜歡他,而且也只喜歡他。」
「那我呢?」他走到她面前。「你討厭我?」
「我不討厭你,但那不是愛。」
「可是我愛你叫!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不是嗎?」
孟穎容低下頭。「我沒有辦法……很抱歉!」
正當這時,一個人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這個人正是他們爭論的土角;孟穎容的最愛,冷修彥的最恨——滕真。
孟穎容首先發現了他。「滕真!」一見到他出現,她心中就如同放下了一塊大石。
一聽到「滕真」這兩個字,冷修彥的目光霎時成了兩道利劍住滕真的身上看去。
那個男人就是滕真?把他往痛苦深淵裡推的滕真!
孟穎容走向他。「什麼時候來的?」她希望他沒有來得不是時候。
剛才的那段對話,她不希望滕真聽到。
「我剛到。」他對她溫柔一笑。「他是……」他故意問。
「哦!他是我的兒時玩伴。來!我替你們引見。」她拉著滕真走向冷修彥。
「這就是滕真;他是冷修彥。」
滕真大方的伸出手;雖然他們剛才的對話他都聽見了,也知道眼前這個頗出色的男人就是他的「情敵」。
冷修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才把手伸出丟。「你好。」
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遇上如此出色的對手!
滕真!他記住了。
對手不強,贏了沒啥光采;對手條件高出自己太多時,又有股想放棄的衝動……他 心中百味雜陳。
「我還有事……先走了。」
目送著他離去,滕真想著剛才孟穎容所說的話:「我只愛滕真……」
他脫下大衣,把它披在孟穎容的身上。「天氣冷,到屋子裡去吧!」
「嗯……」
※ ※ ※
星期日。
今天滕真不必上班,他開著車子到孟家來接孟穎容。
他穿了一件襯衫和牛仔褲,外頭穿了件背心及外套;很少見他穿得如此簡單隨意。
他向來都是西裝筆挺的。
孟穎容上了車。「要到哪裡啊?神秘兮兮的。」
「喜不喜歡海?」他笑著提示她。
「海?我們今天要去海邊玩?」
「猜對了一半,我們今天去海邊的別墅度假。那裡感覓很棒!又安靜,又富有詩意 。」
「你家在海邊也有別墅?」
「是啊!我爸爸喜歡購置漂亮的房子,那算是他的收藏品吧?他一生中除了生意之 外,最有興趣的就是『收集』房子。到目前為止,我去住過的就有五、六棟之多。」
收集房子?!
有錢人的玩藝買多!曾聽過有人愛車成性,終其一生都在收集車子,但還沒有聽過 收集房子的!
這真是個貧富不均的社會!貧者無立錐之地,而富者居然大玩收集華屋的遊戲!
「那你呢?喜歡收集什麼?」
「車子吧?不過我頂多只是純欣賞,很少真的花錢去收集。」
「嗯……」她沉默了下來,心中真不知是什麼滋味。
「怎麼?覺得我們這種『暴發戶』對於物質的享受過了火?」他自嘲的說。
「其實我們這些做生意的,有時並不是為了炫耀什麼才花錢去買些不必要的奢侈品 ,那些東西只是為了維持一個公司或財團的形象。就拿汽車來說好了,難道喜美、飛雅 特這些車子就不能坐嗎?為什麼非得真部勞斯萊斯來開,再請個司機?這些都只是維持 外在形象的一個方式而已。」
「可是收集房子……你知道台灣現在還有多少無殼蝸牛嗎?」
「穎容。」他微笑的看著她。「我父親勞碌一生,現在拿自己的錢去買些喜歡的東 西又有什麼不對?當他從祖父手上接過CBN時,它只是一間小公司,會有今天的局面全 是我父親撐起來的。這之間的辛苦沒有人能夠體會的。」
「原來如此……」
「改天我帶你去陽明山上的別墅見我父親,他是個相當幽默的老人;只要有母親在 的地方,他就喜歡耍寶。」
「老子幽默,教出來的兒子卻是正經八百的?」她揶揄他。
平常他若不笑,看起來還真有幾分冷面殺手的味道;幸虧他有一張漂亮帥氣的臉蛋 ,要不然光看他眉宇問的那股冷漠之氣,可真會叫人以為是道上的頭號殺手呢!
他聽到「正經八百」四個字時並不覺得好笑。「我真的那麼一板一眼嗎?我在你面 前已經盡量表現得沒有那麼嚴肅了!」
「所以也只有我才知道,原來你除了『一號』表情外還有溫柔隨和的一面,你真該拿面鏡子看看自己上班時的模樣!」
「怎樣?」
「說不上來,反正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那樣子很傲、很冷、很不可一世。」
「結論呢?」
「很欠扁!」她話才一出口,自己就先笑得人仰馬翻,隨即她發覺頭上被人敲了一 下。「我是說真的嘛!」她依然笑著。
「全世界大概只有你敢對我說這種話。」他把車速緩了下來,最後轉進一條兩旁都種著椰子樹的大道上。
孟穎容驚奇的看著這「椰林大道」。「這裡是……」
「我家別墅。」他把車開到椰林盡頭。「到了!」
望著這一大幢白色歐式的建築物,以及花木扶疏的庭院——好美!
好雅致!
「很美吧?」他拉著她的手。「別墅後面還有一個花園,待會兒帶你去看。」
「這麼大一棟別墅沒人管理嗎?」她看一看四周整潔的環境,不像沒人管理的樣子 。
「有。」他走到門前輕輕的接了一下電鈴。
不一會兒,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婦人出現在門口,她一看來人是滕真,便十分熱情的 招呼著:「少爺,你很久沒來了!」而後她看見站在滕真後面的孟穎容。「這位是——」
「我的朋友。」
一走進屋內,裡頭的擺設再一次震撼了孟穎容。
客膚中放了一大盆的香水百合,就連樓梯的每個畫階上都放有一盆香水百合……屋 內是以白色系為主的裝潢。典雅大方——這該是一個驚於女孩子住的地方!
「這裡還是沒有變。」滕真坐了下來。
老婦人為他們兩人倒了水。「怎麼可以變?哎!萬一改變了什麼的話,小姐回來豈 不是找不到家了嗎?」
對於他們所談的內容,孟穎容一點也聽不懂,但基於一個外人的身份,使她不便插 嘴。
找個時間再問問滕真吧!
他們又閒聊了一會兒,老婦人忽然問她:「這位小姐,你累不累?」
「還好。」
「如果累的話,我帶你到小姐房裡休息。」她熱心的說。
孟穎容向滕真看了一眼,他微笑的默許。
「小姐貴姓?」她一面帶她上樓,一面問。
「我姓孟,叫孟穎容。」
「還是個學生吧?」
「大四。」
到了二樓,只見這裡擺設比客廳更精緻、更豪華。老婦人引著她到右邊走道最盡頭 的房間:這整條走道上也擺滿了香水百合。
到了房間門口,老婦人動作遲緩的拿出一串鎢匙,取出其中一支往鑰匙孔插入。
房門打開的一剎那,孟穎容被裡頭的擺設震懾住了!
她是頭一回看到如此漂亮的房間,這彷彿是公主的寢宮一般!
白色的窗慢靜靜的垂在窗戶兩邊,火爐旁放了一張雕工精緻的小茶几,茶几上有盤 西洋棋……「很美吧?我家小姐的品味一向很高!」老婦人拉來一張椅子請她坐下。「 你是除了滕家人之外。第一個能進到這個房間的女孩。」老婦人望著地出了神,眼眶有 些濕潤。「因為你長得很像小姐——」
「小姐?滕真的妹妹?」
「不!是姊姊。她大少爺二十歲。少爺兩歲時她就死了,那年她也是大四。」
老婦人歎了口氣。「是車禍死的。她死的時候老爺和夫人都在國外,她等不到父母 回來就走了:那天陪在她身邊的人就只有我和小少爺。」
「哦……」
「對了!你要不要看看小姐的相片?」她拉著她的手走到另一個用絲綢布簾隔著的 小客聽裡。老婦人將燈打開,一幅巨型相片矗立在眼前。
「她就是……」
「我家大小姐。」
相片中的女孩是如此的高雅柔媚!在她臉上幾乎找不到一絲「人間味」,她彷若是 隔世仙子一般……多麼絕俗的女孩子!
二十二歲就走了,這麼年輕的時候……它望著相片中的女子發起呆來。
※ ※ ※
傍晚的時候,孟穎容和滕真並肩坐在海邊看夕陽。
冬天的夕陽雖不若夏天好看,但仍別具一番不同的風味。
「你姊姊好美!她叫什麼名字?」
「滕翾。」
「滕翾?人美,連名字也特別。」
「我發現金媽挺喜歡你的;她從來不准別人亂動姊姊的東西,這次她居然肯讓你住 它的房間。」
「她說我長得像她。」
滕真回頭看看她。「嗯,是有點……眼睛像,眉毛也像。」
滕真回頭看她時,它的臉距離她不到幾寸。見她吐氣如蘭,他的心湖更是蕩漾不已 ……他慢慢的把身體靠向她。他看著她那深得像海、柔得像水的雙瞳……慢慢地、輕輕 地把自己的唇壓了下去,將舌尖探入她的口中……孟穎容只覺得自己腦中一片空白,無 法思考別開始,她緊張得把雙手隔在胸前;漸漸的,她很自然地把雙手圈上他的頸項待 激情漸退,滕真撐起身子看著她,只見她嬌羞的垂下長長的睫毛,不敢去看他。
「來吧!大快黑了。」他站起來,把她也拉了起來。
再繼續下去,他不敢保證是不是能克制得住自己。
孟穎容總是有辦法讓他失去自制力!
在尚未雅定是否能給她一個名份之前,他不能再有進一步的舉動。
這是他的原則,也是對孟穎容負責的態度。
孟穎容依偎在滕真溫暖的懷中,她仍未自方纔的意亂情迷中恢復過來。
她輕輕的撫著微腫的雙唇,一絲甜蜜滑過心頭——這還是她的初吻呢!
把初吻獻給初戀情人是每個少女的夢。
她把頭深埋進滕真的懷裡,嗅著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道,此刻的她覺得自己好幸 福!
「很冷嗎?」滕真把她擁得更緊。
「滕真……」她抬起頭看他。
「嗯?」他溫柔的眸子在月光下發亮。「什麼事?」他低頭看她。
她咬著唇,停下腳步。「再吻我一次!」她大膽的把手繞到他頸後。
這是種誘惑!
滕真深情的凝視著她,再一次把頭俯下……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4 00:11:43
第四章
郭剛齡靜靜的在貴賓室裡等著與CBN的總經理簽定手上的這份合約。
一旦合約簽成,她便要立即飛回紐約。
郭剛齡現年二十三歲,剛剛接任開希德公司的業務經理,其父則為開希德公司的總 裁。
這趟隨行的除了秘書之外,還有其兄郭明衡,也就是開希德公司的副總裁。
這份合約能否簽成,對於開希德公司把業務拓展到台灣的成敗與否有著關鍵性的影 響。
也就是說,這份合約必須簽成!不管用什麼手段,或對方開出什麼條件,他們都會 試著接受。
現在看CBN的臉色,一旦開希德成功的登陸台灣之後,便換成他們開條件了。
商場上嘛——退一步,海闊天空。
就在郭剛齡為自己心中所行的如意算盤暗自得意時,一位穿著入時的女孩走了進來 。「三位請隨我到會議室來。」
朝剛齡站了起來,姿態優雅的隨著女孩走出貴賓室。
當對方為他們把會議室的門打開的一剎那,她看到兩邊的會議桌各生了十餘人,而 前面中央約土席位子上則坐了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男子。
多俊美的男人!
見過不少世面的郭剛齡也不禁打從心底讚歎著。
這麼年輕!不會是他們口中的總經理吧?
「郭小姐嗎?請坐。合約的事我們在電話中已經談了不少,可是我希望能再看一次 有關的文件。」
「我們把所有的文件都帶來了。」她把文件交到剛才那位女孩手上,由她交給滕真 。
滕真以最快的速度瀏覓了一下合約上的內容。過了一會兒,他把合約傳給各級主管 看一遍。
「開希德公司一直希望能與貴公司合作,而我們也會盡可能配合實公司所開出的條 件;例如利潤……」
「利潤不是問題。」滕真打斯她的話。「權益才是重點。對於與外國公司合作所得 的利潤分配,公司有一定的要求,這是不用討價還價的。該談的是將來合作時,我們不 在產品上打出開希德的名字,而只註明『中美』合作,並且以CBN為生產公司。」
「也就是說,開希德是CBN『藉腹生子』的生產機器嘍?」郭剛齡對於這位聽經理 的話相當不贊同。
如果他堅持這樣的話,那這份合約還有什麼好談的?
「郭小姐,這也是維護我們公司自身權益的一種保障。試想,如果我們公司幫你們 打誓了知名度,然後你們就自抬身價,日後合作條件談不攏就走人,那我們長期投資的 宣傳豈非都化為烏有了?要我們在產品上打上開希德三個字也可以,除非你能在合約上註明開希德和CBN公司為「終身」合作的唯一對象,違者罰以最高價產品的四仟萬倍。 」
郭剛齡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該如何是好?對方在尚未簽約前就已看出他們「來意不善」了,這份合約很難簽定 。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郭小姐可以回去考慮好了之後再來;合作是長久的事,簽約不必急於一時!」
郭剛齡艷著眉頭,心中嘔得要死。
真是出師不利!
坐在一旁始終沉默的郭明衡這才開口:「依總經理之見,如果不標上開希德的名稱 ,獲利時我們可以分得多少?」
「哥——」郭別齡大為反對。
郭明衡眼睛直視著滕真,無視於她的激烈反應。
這便是他此趟來台的目地——重大決定由他負責。
「四成。」
「好!就這樣決定!四成!」
「明天十點交換合約。」滕真頗為欣賞郭明衡。
明斯果決!這才是年輕人的作風。而也因為對他的欣賞,他才願意把原來的三成五 調高至四成。
「那麼,我們先告辭了。」說完就位起因無法挽回局勢而心生不悅的妹妹。
走出會議室時,她再也忍不住了。
「哥!你瘋啦?!讓CBN佔盡了便宜!」
「剛齡,CBN這麼大的公司不可能答應我們的要求的。起碼他給的利潤高達四成;這是我所打聽過最高的行情了!」
「但我們仍很吃虧!」她還是這麼認為。
郭明衡不理她。「晚上我會打電話告訴爸爸,他會贊同我的作法。」說完就大步向 前走去。
「哥——」
※ ※ ※
把合約簽定後,郭剛齡一夥入此趙的台灣行使告一段落了。
合約內容並非如她原本所預期的佔盡了便宜;這點是此行最遺憾的地方。
在走出會議室後,她仍對合約的簽定有意見。
「哥!你不覺得我們可以再要求更高的利潤嗎?這樣草草簽定……」
「這不叫草草簽定!」他更正她的措詞。「我倒覺得CBN給的利潤可以接受;何況,這件事我也打電話詢問過父親的意見了。」他舒了口氣。「合約已經簽定,沒有再討論的必要。」
「包括公司的損失?」
「公司沒有損失什麼。剛齡,合約不如你所預期的順利,並不代表公司就有損失; 那只是你個人的慾求不滿。」
郭剛齡瞇著眼睛看他。
真不明白他幹嘛要老跟她唱反調?
「你是什麼意思?」她停下腳步。「我這樣做完全是為了公司好,你居然說我是欲 求不滿?」她突然乾笑了一聲。「哈——我明白了!你是怕如果我把合約談成了,回到 美國後,我在公司的聲望就會凌駕於你,到時你就無法順利的生上董事長的位子了,對 不對?」她恨聲說道。
這趟台灣行她真是嘔透了!
主要的原因除了滕真不好對付之外,便是郭明衡老是與她大唱反調。
郭剛齡和郭明衡雖是兄妹,但是兩人從小就爭到大,誰也不讓誰。
在公司裡更是暗地裡較勁得厲害,誰也不願意對方坐上董事長的位子,而自己供其 差遣。
「你愛怎麼想都由你。」他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怎麼?被我說中了心事?」她挑釁。
郭明衡投給她一個「不可理喻」的表情,隨即往門口走去。
郭剛齡不服氣地道了上去。
反正戰火已挑起,今天就痛痛快快、徹徹底底的把她心裡囤積已久的怨恨發洩個夠 。
她腳上踩著三吋的高跟鞋,為了追上人高馬大的郭明衡,她必須以小跑步來追他。
忽然一個不小心,她腳下一滑,身子不由自土的往前撲——撲倒在一個捧著一束玫 瑰、正由外頭走進來的女子身上。
玫瑰花的刺扎進了郭剛齡手心,那股疼痛猶如火上添油般地使她更加怒不可遏。她 站了起來,又羞又怒的看著那名女子——「幹什麼?冒冒失失的闖進來,像只沒頭蒼蠅 似的!」郭剛齡先發制人,指著那個被她撞倒在地上的一臉無辜的女孩——孟穎容。
孟穎容站了起來,看著這個罵起人來不經大腦的女子。她忍住了氣,試著向她道歉 。
退一步海闊天空!這是父親常告訴她的人生哲理。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彎腰欲拾起地上那束已慘不忍睹的白玫瑰。
而正當她的手才別一觸及地上的放瑰時,郭剛齡的腳已快她一步的往那束花踩了下 去。「花都爛了,還撿?」她一臉的笑,那笑令人怒火油然而生。
孟穎容站了起來,心想:這女人怎麼如此惡劣?
殊不知郭剛齡剛才未能一傾而盡的怒火還持續燃燒著,她現在只想借題發揮,把積蓄在胸口的怒氣一洩而完。
而孟穎容很不幸的成為「代罪恙羊」。
郭明衡把郭剛齡推到一旁,壓低聲音道:「別鬧了!這裡是CBN,我們剛簽定了合 約,別留給人家不好的印象。」他太清楚她喜歡遷怒的個性。
「那又怎麼樣?看不過去就解約嘛!」她大聲的說著,巴不得這句話此刻就傳到那 個該死的滕真耳中!
她談不攏這樁合約,也不許郭明街談成了回去邀功。
要栽,大夥兒一起栽!誰也要不到好處、討不了功!
「你再胡鬧下去,我就回國告訴爸爸!」他威脅她。看她一臉不受威脅的模樣,他 只好採取低姿態。「別這樣!再鬧下去不太好看。」
他彎下身替孟穎容把花撿起來。「小姐,真對不起。」
當他把花遞給孟穎容時,這才看清楚這個「代罪恙羊」的長相——天吶!多麼令人 心動的女子!
她一頭垂肩秀髮、兩道細長的柳眉、一雙清靈絕俗的美目、精緻約五官、典雅的氣 質——他著迷了!
孟穎容伸手欲接他遞過來的玫瑰,怎奈郭明衡的手死抓著玫瑰,彷彿無意鬆手。「 先生……」她咬著唇。
面對這種情況,她羞紅了臉。
郭剛齡見其兄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樣,推了他一把。「喂!留給人家不好印象的 是你吧?」她一臉冷笑。「盡說別人,瞧瞧自己吧!」
正當尷尬之際,滕真走了過來。
他原本要到孟穎客家接地出來吃飯的,怎知才下了樓就看到圍觀的公司職員,正想 上前瞭解情況時,卻發現孟穎容已來到公司,更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就是那個圍觀 者所注目的焦點人物!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突圍」來到孟穎容身邊。「發生了什麼事?」他不解的 看著孟穎容羞紅的雙頰。
「沒什麼。」郭明衡解釋道:「方纔剛齡不小心跌倒,撲在這位小姐身上……人嘛 !總是喜歡看熱鬧,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引來圍觀的人群。」
對於他的說辭,滕真並不十分滿意。他看了一眼郭剛齡,只瞧她雙手交疊於胸前, 狠中大有不屑之意,似乎頗不贊同其兄的話。
基於他們是未來的合作對象,他也不想追問什麼;何況以現在的情況看來,他也問 不出什麼。
只是由此可以更確定一件先前所猜測的事情——郭氏兄妹之間的「離心」。
他們似乎不只是離心而己,簡直是近乎水火不容、各自為政。
「沒事就好。」他淡然一笑。「那麼,我有事先走了。」他拉著孟穎容的手走出 CBN——走到公司外的停車場時,滕真忍不住問:「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他皺著眉 ,視線停留在孟穎容手上那把被壓扁的玫瑰花上。
「那位小姐的脾氣怪嚇人的!罵人的樣子好凶!」她吐了一下舌頭,把剛才發生的 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碰上這樣的女人算你倒楣。」滕真可以想像她當時的窘境。
孟穎容的個性溫和恬淡,生性不太喜歡與人爭什麼。遇著了事情,她也大多採取消 極的態度面對。
因此,遇著了郭剛齡這等潑婦型的角色,她也只有自歎倒楣了。
「我看啊,以後遇到這種情形我就先緩起臉當惡人算了;要不老是被人欺侮也是挺 可憐的。」
「當惡人?你?」滕真一臉好笑。「別人當惡人還說得過去,你啊……難哦!
哪有『惡人』還沒罵人就先臉紅的啊?更何況,你一生氣說話就會結巴,等你罵完第一句話時,別人已經把你數落完了。」
「哪有那麼誇張!」
「我是在陳述事實。」他逗她。「要不你現在就凶給我看。」他頑皮的挑高眉毛。
別看滕真在別人面前總是一副氣勢很盛的冷傲模樣,其實他在孟穎容面前常有一些 出乎意料之外的表情及動作,甚至說出來的話有時也足以叫人噴飯。
這種個性倒是百分之百的承自其父滕震寰。
孟穎容在他的挑垃之下不覺紅了臉。「才不理你!」她嘟著嘴別過臉。
「這樣就生氣啦?」他把她的身子扳向他。「別生氣嘛!開個玩笑而已。」他低頭 看她。「好吧!你是天下第一大惡人,包括『惡人谷』裡的十大惡人也惡不過你,行了吧?」
孟穎容原本沉著臉,一聽他如此說,也不由得噗哧一聲笑開了。「我哪有那麼恐怖 !」
「你剛才的那副晚娘臉,對我來說比任何惡人都更令我駭怕!」
「我又沒罵你,也沒打你,有什麼好怕的?」
滕真無奈一笑;真不知該佩服她的天真。亦或該輕責她的「無知」?連這麼簡單的 事都想不通。
當下他也不想多作解釋,只是轉了個話題:「對了!原本不是說好了等我下班才去 你家找你的嗎?怎麼你先到公司來找我了?」
「我到書局買了幾本書,又在那裡待了好一會兒。看看表,離你下班的時間也很接 近了,所以就先過來了。」說著她往手上的「殘花」一望,無奈的說:「剛才經過花店 時看到媽媽最喜歡的白玫瑰,於是買了一把,結果……」她歎了口氣。
「現在這模樣,媽媽看了還以為我是去垃圾堆撿的呢!」
「沒關係,等一下吃完飯後我再陪你去買一把。」他打開了車門。「上車吧!我想你一定餓了。」
「哇,你真瞭解我!」
※ ※ ※
滕買到海邊的別墅拿東西,來開門的居然是柳薇君。
「媽!」滕真訝異的低呼。「你怎麼會來這裡?爸爸也來了嗎?」
「他在陽明山上。進來吧!」她把門開大,領著他進屋。「昨天不知怎麼了,忽然夢見你姊姊。我想,她是在想媽媽,所以要我到這裡來看她。」她歎了口氣。
雖已事過境邊,但每每憶及女兒,柳薇君仍是難忍心中痛楚,淚水潸潸而落。
那是她養了二十餘年的女兒啊!
似花般燦欄的女兒就如此驟然的去了,旁人尚且不勝唏噓,更何況是其母?
客聽內一陣沉默後,柳薇君重重歎了口氣。「其實你姊姊本來不會這麼早死的。」 她話中有話的說。
滕真懷疑的看了母親一眼。「姊姊不是車禍死的嗎?」
「是車禍死的沒錯;不過,也可以說是蓄意自殺吧。」她拿起傭人瑞來的果汁輕啜 了一口。「翎兒一上大學就成了校花,那時追她的男人多如過江之鯽;校內、校外都有 人大獻慇勤。只是她一向眼高於頂,從來不把那些人當成一回事。大三升大四的下學期 ,他們學校來了一位年輕的教授,那位教授憑著溫文儒雅的氣質深深的打動了她的心- -」她回想著滕詛那充滿幸福滿足的笑臉。
「他負了姊姊,所以姊姊才自殺?」
「他是個有婦之夫,還有一個一歲左右的小女兒……翎兒太笨了!這麼一個男人哪 值得她去愛?」她歎了口氣;歎滕翾的癡傻,歎那教授的無情。「大四上學期,翾兒再 也奈不住滿懷的相思之苦而去找那個教授傾訴,誰知那位教授卻十分坦白的告訴她:『 我已經有妻女了,你該去找一個適合你的男人,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她去找那個教 授後的第二個星期就出車禍死了。這些事我從來都不知道,她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是 她死後我看了她的日記才知道的。」
「姊姊的際遇的確很合人同情,但是……」他猶豫著該不該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但是什麼?」
「那位教授的處理態度也沒有錯。」他大膽的說出自己對這件事情的看法,並不因 為滕翾是他姊姊而猛責怪對方。
假使今天他是那位教授,相信自己也會如此做。
「滕真!你——」一聽到兒子居然「吃裡扒外」,她相當的不滿。隨即她的情緒又 緩了下來,望著滕真的那雙怒眼也垂了下來。「也許吧。也許是你姊姊自己太傻了;可 是……每每憶及她的死,我就不能不恨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叫什麼?」
「孟浩儒!從前在你姊姊的學校教書,前些日子我還見過他。」她不屑的撇撇嘴角 。「真是禍害遺千年哪!滕翾都屍骨成灰了,他居然還有臉活到現在。」
「孟浩儒?!」
一聽到這三個字,滕真的心猛抽了一下,眼睛張得像銅鈴般大。
他的異常反應引來抑薇君的關切。「怎麼?你認識他?」
「呃——不——不認識!」他陪著笑,掩飾不安。
半晌,柳薇君忽然想起什麼,帶著一抹笑意看兒子。「我聽說你曾帶了個女孩子到 這裡來玩,而且她還長得很漂亮,跟翾兒有點像!那女孩叫什麼?」
「她叫孟穎容。」他吶吶的說。
要是讓母親知道自己的兒子喜歡上「仇人」的女兒,不知她會如何震怒?
以剛才她提及孟浩儒時的怨恨及激動的神情看來,他和孟穎容往後的交往是不可能 一帆風順、稱心如意的了。
「孟穎容?幾歲啦?家住哪裡?」對於兒子看得上眼的女孩她相當關心。
這是家中有適婚兒女的家長所共有的煩惱。當兒女有了對象後,便會死纏爛打的向 自己的孩子逼供,非要他們把看上眼的對象清楚交代一番不可,甚至還要來場「查戶口 」。
「她今年二十二歲,家住台北,是獨生女。」
「家裡是做什麼的?」這是柳薇君最重視的一點。
對方家中富有或貧窮都無妨,家世清白牙重要。
滕真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她父母都任教於大學。」
聽兒子如此說,她倒也放心了。
大學教授的掌上明珠,那家世當是清白無虞。而能讓眼高於頂的兒子看上眼的女孩 ,她的人品也絕不會差到哪去。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滕真喜歡的女孩正是她恨之入骨的孟浩儒之女。
滕真又生了一會兒才站起來。「媽,我到樓上拿些東西。」
「拿什麼?」她只顧著說話,倒忘了兒子大老遠到跑到這裡來是要做什麼。
「拿一些公司的文件;上一回到這裡來時忘了帶回去的。」
「嗯……」
※ ※ ※
周未午後。
下了班後的精神似乎有那麼一點不濟。
公司的業務一直蒸蒸日上,訂單多得有時要員工加班才能完成。這一個月來,公司 的業績好得叫同行眼紅。
滕真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閉目養神。此刻的公司安靜得很,一改白天人聲喧鬧,機 械、電話聲絡繹不絕的繁忙景象。待在難得安靜的辦公室裡好一會兒,他想起這段時間 因工作繁忙而被忽略了的孟穎容。
記得上星期她打電話來說她已經開課了。而她除了要他在工作之餘多多注意自己的 身體之外,對於他因工作而忽略了她的事隻字未提。
如此地體恤他、如此的溫柔善良……這樣的女孩難怪能夠深深打動他的心。
在這難得有閒的周未,該約她出來吃頓飯、喝個咖啡才是。
他提起西裝外套走了出去。
首先,該到花店買束花花店的老闆一看到他,立即笑吟吟的迎了上來。
她還記得他——那個連滿天星也叫不出來的漂亮男子。
「今天要什麼花?」她媚笑著走向他。
「請給我一把桔梗和滿天星。」他對她淡然一笑。
那年輕的女老闆從水桶裡拿起一把紫色的桔梗,一面剪,一面說:「記憶力不錯嘛 !這兩種花的名字才告訴你一次,你就記得了。」她把花放下,從旁邊的水桶中又拿出 幾枝滿天星,「每次都買這種花;送女朋友的?」她試探性的問;對於這個面如冠玉的男人,她相當有興趣「呃……她喜歡這種花。」一想到孟穎容收到花的愉悅神情,他 臉上不知不覺的又浮上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是嗎?」女老間心中有些失望。瞧他那副志得意滿的笑容……她竟對那個他所喜 歡的女孩子產生了又妒又羨的心理,尤其後者的感覺最為強烈。「你女朋友一定很美, 哪天帶她一起來店裡買花嘛!」她包好了花遞給他。
「多少?」
「六百八十元。」
正當滕真掏出皮夾要付錢時,一個打扮鈍崔的女子走了進來。
那女子一看到滕真,便不由得脫口低喚:「滕真!」
滕真看了那女子一眼。「是你?你怎麼來這兒?買花嗎?」他表情冷,聲音也冷; 徹頭徹尾的冷酷無情。
他的態度令宋羽璇失望。
久別重逢的朋友不該是如此冷淡的。上回看到他時因距離太遠,再加上一些原因使 她未能發覺自己內心真正的感覺;而如今,他就站在她面前……他的一舉一動,甚至連 眼神、表情都未曾改變,他依然令她心動!
靠近他,帶給她內心的衝擊太大,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她淡淡的問了一句: 「現在好嗎?」雖然只是一句話,她還是考慮了半天。
「托你的福,現在過得很好。」說著,他抽出一千元交到花店老間手中。「不用找 了。」
宋羽璇這才意識到滕真手上捧了一束包裝精美的花。「送女朋友的?」
「是啊。」他看了一下表。「抱歉,我有事必須先走了。」
目送滕真離去的背影。宋羽璇心中有些發苦——如果當年他肯對她好一點、溫柔一 點,甚至……能夠表現出在乎她一些……她歎了口氣,此時再想這些是否太遲了呢?
更何況當時她若沒有放棄他,難道他對自己的態度就會改變嗎?
她是個喜歡別人奉承、讚美的人;希望有無數個擁護者能時時刻刻在她耳邊說些甜 言蜜言,但這些都是滕真做不到的。
在交往的那段時間裡,他甚至連吻都不曾吻過他。總覺得他和自己彷彿只是朋友- -一個普通朋友!
對於他的冷淡,她終於心灰意冷的提出分手,因為在滕真看她的眼神中找不到半點 愛。她漸漸明白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分手只是遲早而已。
為了避免他比她提前一步要求分手,她先下手為強,因為她丟不起這個臉。
分手既是她提出來的,外人自然會以為滕真被她甩了,再加上那段時間她又與李文 笙走得很近,一般人便會以為她是因為李文笙而甩了滕真。
她算準了滕真是個「沉默是金」的人,他不會為此事而替自己辯護。也因此,滕真 被宋羽璇一腳踢開的謠言滿天飛。
在那段日子裡,滕真成為人人眼中的愛情失敗者,同情他的人大有人在。
而她這位甩人的勝利者呢?她真的勝利了嗎?
其實她心裡明白,在這場似有若無的愛情遊戲中,真正失敗的人是她,而不是滕真 。
想到這裡,她不禁幽怨的鎖了鎖抑眉,不悅的情緒在胸口翻滾……
※ ※ ※
孟穎容把一份申請到美國唸書的資料填妥後,鬆了口氣的往椅背上一靠。
「幹嘛?填資料那麼痛苦嗎?」孫玉薇瞧她一副精疲力盡的模樣;拿筆填資料好像 到碼頭卸貨一樣曰孟穎容的眼睛直勾勾的瞪視著天花板,淡淡的歎了口氣。「玉薇,其 實我不打算到美國唸書。」
「死賴在國內幹嘛?像你這樣的人該放放洋、喝喝洋水,看看滿腦子的保守思想會 不會因此而改變。」孫玉薇見她一副千萬個不願意的模樣,於是又說道:「不到國外念 書就直接考國內的研究所啊!那你填申請表干喏?」
「我不想讓爸媽失望;他們一直希望我能順利的申請到耶魯大學,而我又不忍心看 他們失望。」
「那你為什麼不去念?以你的成績和教授欣賞你的程度來看,就算進不了耶魯,要 進美國其他一流的學府也非難事;不想丟的原因是因為滕真嗎?」
她一下子說中了她的心事,孟穎容的雙頰快速地浮上兩朵紅暈。她紅著臉,吶吶的 說:「也不完全是啦!我——我——我只是……」
「你只是離不開他。」她瀲撇嘴,替孟穎容說完。「只為了一個男人就這樣?你以前的雄心壯志到哪裡去了?」
「你還不是因為一年後劉清華就要去美國攻讀博士學位,才跟著申請到那裡唸書的 ,還說我!」難得有此絕地大反攻的機會,她怎麼也要把話反駁回去。
孫玉薇臉一紅,久久說不出話來。
孟穎容瞧她難得語塞,不由得笑出來。「喂!辯才無礙的孫大小姐,什麼時候成了啞巴啦?」
孫玉薇投來的眼光彷彿想宰了她。過了一會兒她才說道:「滕真知不知道你申請到美國唸書的事?」
「我不打算告訴他。」此刻一提到他,她的心就猶如打了結一般。「考完國內的研究所再說吧!」
「這招夠狠,先斬後奏!你是不是要等到上飛機前才對他高唱『回頭太難』,然後要他為你唱一首『祝福』?」
她走到落地窗前往外看。「我壓根兒沒想過要到國外唸書,那已經是從前的夢想了 ;我不想離開這兒,不想離開這個熟悉的環境。」她回頭對孫玉薇一笑。「最重要的是——我不想離開他。」
「一個曾經是你最大的夢想;一個是你放不下的男友。在這種情況下,你居然能夠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你真的一點掙扎也沒有嗎?」她對孟穎容的果決態度感到懷疑 。
出國留學一直是她的美夢。猶記得她曾經豪氣萬千的說出國唸書是她的第一志願——她一直以為她是個為了達成夢想而可以放棄一切的書蟲呢!
哪知,當書蟲遇到愛情時也可以如此毫不猶豫的放棄了書本——那可是她的生命呀 !
該為她慶幸,抑或該為她感到惋惜呢?
對於孫玉薇突來的問題,她回答得斬釘截鐵:「我為什麼要掙扎呢?」
「因為出國留學一直是你的夢。」
「那是在我未嘗到愛情的滋味之前的夢想。」她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道:「遇到滕 真之後我才明白……我只是個胸無太志的小女人。」後面的那句話她說得很輕,猶如在說給自己聽一般。
「胸無大志?胸無大志會想考研究所?想攻博士?若你『胸有大志』,不當選總統 才怪!」她看著她。「看來戀愛中的女人真的會變笨!眼前就是一個。萬一你的學校申 請到了怎麼辦?伯父和伯母一定會逼著你去念的。」她提醒她有可能面臨的情況。
「我相信他們會尊重我的意願,爸爸和媽媽也很喜歡滕真,相信他們會諒解我的。 」
「希望如此。」孫玉薇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趙曉喬呢?最近看你們疏遠了很多 。記得以前到你家時常常可以看到她的,怎麼最近你們連在學校裡也不打招呼了?」
「最近她比較忙吧?」她不打算把趙曉喬那個令人氣憤的要求說出來。
是她把她和冷修彥湊在一塊兒的,現在他們之間出了問題,更貼切的說法是——為 她出了問題,所以她也只好自己認栽了!
誰叫那是她沒事找事做,亂點鴛鴦譜的結果。
「她就算忙,也不會忙到開口打個招呼或是點個頭的時間都沒有吧?我注意過好幾 次,每次她從你身邊走過時,總是會把視線轉開,故意不去看你,不明白的人還以為我 們繫上多了一個盲人哩!她恨你多久啦?竟然這樣對你!枉費你連青梅竹馬都『免費』 送給她!」
孟穎容幽幽一歎。眼神中明顯地有股無奈。
「把事情說出來會好過些。」
除了孫玉薇之外。她彷彿也沒有可以傾訴的人了;於是,她將趙曉喬要她與冷修彥 劃清界限的事說了出來。
「呃……你這媒人婆怎麼反而成了第三者?太離譜了吧!冷修彥跟你表示過嗎?」
「我是後來才知道的。」她無奈一歎。「其實,曉喬內心的不安我是可以理解的, 對於她所提的要求亦勉強能接受;可是……冷修彥和我爸媽都很熟,難道他到我家時我 能把他轟出去嗎?」
「這女人也真是奇怪!為了這件事就和你形同陌路,這樣的朋友……」
「我注意到她最近精神好像很不好,希望不會發生什麼事才好。」一想起趙曉喬最 近消沉的樣子,她就不禁有些擔心。
一向敢做敢當的她在愛情面前也是同樣的脆弱。
女人終究是女人!
※ ※ ※
出了孟家,冷修彥走向最近才新換的賓士跑車。
坐進了駕駛座,他呆呆的望著方向盤發呆。
剛才孟穎容彷彿在逃避他,和他沒談幾句話就藉故離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記起和趙曉喬約好了一起吃飯,於是踩下油門——一路上,他 不斷地想著自己和孟穎容及趙曉喬之間的關係。
打從他們家搬來台北之後,趙曉喬即和冷家建立起良好的情誼。不但弟弟和妹妹叫 她「大嫂」,就連父母也以未來媳婦視之;尤其是母親,她更是一再告誡他。
有了曉喬這麼好的女朋友心思就該收斂了,不該再像以前那樣玩世不恭,當情場浪子——母親喜歡她的原因,他可以理解。
他們別搬來這裡時,母親因為水土不服,加上陳年舊疾復發,整天都十分不舒服。 那一段時間幾乎都是趙曉喬無微不至的在照顧她;家中雖然有傭人,但是傭人對於照顧 一個「病人」終究是不太願意。
就這樣,她們建立起猶如母女般的情誼,而這種情誼也加速了他和趙曉喬之間的發 展。因為當他忘了該對她「好」時,就會有人提醒他「該送束花」、「該請她吃頓飯」 、「約地出去看場電影」了諸如此類的話。
老實說,他並不討厭趙曉喬,甚至常因為她毫無保留的忖出而深受感動,進而對她 產生好感;但是.這一點點的動心終究是敵不過他對孟穎容的深情。
兩者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大大、太遠了!
這兩個女人,他究竟該選擇誰,放棄誰呢?
就現實而言,他知道自己該選擇趙曉喬;她溫柔體貼、善解人意,而且孟穎容又有 了心上人——再怎麼前思後想、考慮再三,趙曉喬仍是他的最佳選擇:但是……感情往 往都在緊要關頭把理智淹沒了。
來到與趙曉喬約好的餐館。他把車子交給服務生後便直接走了進去。
等他在趙曉喬對面的位子一坐下來,她立即把自己的冰開水遞給他。「外面很熱吧 ?看你趕得滿身大汗!」她掏出手帕,輕輕的在他額頭上按了幾下。
「我遲到了嗎?」對於她對他的好,他感到受之有愧;剛才在他車內還想著孟穎容 呢!
「沒關係。」她微笑。「我點了宮保雞丁飯,順便替你點了一客牛排。」她仍笑著 看他。「有沒有發現我今天有什麼不同?」她暗示他。
他打量著它。「有什麼不同?」
趙曉喬失望地在心中歎了口氣。「我以為你會注意到呢!我今天穿了上星期六你送我的衣服。」
冷修彥這才恍然大悟!
那套衣服其實不是他送的,是他媽媽到香港買回來要他送給她,並且要他對趙曉喬說那套衣服是他送的。
他找話引開她的心思。「你穿這套衣服好漂亮!我還以為會不合身呢!看來是我多 慮了。」
聽到冷修彥的讚美,趙曉喬心花怒放、樂不可支,也將剛才的失望忘得一乾二淨。
她笑靨如花的說著:「真的嗎?」她低著頭檢視那件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所散發出來 的魅力。
現在的她,對自己從前穿衣服的品味已經不再充滿自信了;每當換好衣服到鏡前一 照時,總是感到不盡理想。
現在她的自信來源便是冷修彥;只要他說好看,她便會在與他約會時穿那套衣服; 只要他說不好看。哪怕那件衣服從前是她的最愛,她都會毫不考慮的把它打入冷宮、束 之高閣。
由此可見,戀愛中的女人還真的是會變笨!
過了一會兒,服務生端來了熱騰騰的牛排及宮保雞丁飯。
趙曉喬受到冷修彥的讚美後,這頓飯吃得格外盡興,而冷修彥卻是心不在焉的切著 盤中的牛排。
趙曉喬無意中一個抬頭,捕捉到了他失魂落魄的神情。一個念頭快速掠過腦海,不 悅的情緒油然而生。
「你在想什麼?」她皺著眉看他;望著掉到鐵盤外的黑糊椒醬及數小塊牛排,她的 肩鎖得更緊了。「怎麼弄成這樣?」
哪有人吃牛排吃到牛排掉出盤外都不知道的!
經她一提,冷修彥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對——對不起!」他陪著笑。
剛才他腦海中儘是孟穎容的倩影;由於想得太入神了,他居然沒發現自己的失態。
想必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一定全讓趙曉喬給看見了。
趙曉喬寒著臉。「你們又見面了,對不對?」她的手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而不停的料 著。
冷修彥訝異的看著她;他想孟穎容想得如此明顯嗎?怎麼連她也知道?
當下,他慚愧的將目光自她臉上移開。
他無法以平常的態度面對她;因為,他自覺自己欠她太多了,因此只能極力逃避她 受傷的眼神。
趙曉喬從他心虛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
她低下頭咬著唇。當她再度抬起頭時,臉上儘是無奈的苦笑那抹苦笑比當場打了冷 修彥一巴掌更令他難受。
「曉喬……我……」
「其實,每當你逃避著我的目光時,我就知道你又再想她了!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 道。」她的喉頭一緊,聲音哽咽了起來:「我也希望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只要能常常看 到你就好了!可是……我是個人;一個有知覺的人:我沒有辦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看著你為別的女人悶悶不樂,獨自嘗著單戀的苦水。」
它的話再一次令他汗顏。
趙曉喬在淚水滑落之前,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餐廳。
她已經對冷修彥夠失望了.她不想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也赤裸裸的呈現在他眼前。
為自己保留一點自尊吧!
冷修彥猶豫了一下,在桌上放了一仟元後便在眾人好奇的眼光中追了出去。
「曉喬——」他在餐廳外的巷子口追上了她。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別這樣!」
「我別怎樣?」她再也忍不住了!管它什麼自不自尊的,她聲淚俱下的哭了起來。 「我也有自尊呃!在倒追你的情況下已夠令我難堪的了……現在……她有什麼好?值得 你如此癡心相待?同樣是女人,為什麼我要受這種待遇?」
「給我一點時間。」他接著她的肩膀。「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受盡了委屈,但請再給 我一段調適的時間好嗎?」他近乎乞求的說。
到目前為上,他肯定自己並沒有愛上她;但是心動的感覺卻愈來愈明顯。
至少,他可以感覺到自己不想失去她。
趙曉喬含著淚看他。「時間是問題嗎?」她搖頭苦笑,懷疑他說這些話究竟有多少 真心?她等到怕了。「如果時間真的是問題,那麼我將近一年的付出算什麼?我等到的依然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美夢!在夢中,我渴望你真心相待,心中也能有我 ,但在現實生活中那卻是穎容一個人獨享的權利……多殘忍!」
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傷趙曉喬如此之深。
他知道她一直很喜歡他,也總是在有意無意間表現出對自己的在乎;可是。他從來 不知道她會愛他愛得如此全心全意、毫無保留。
是他太忽略她了嗎?
他無奈一歎。「對於你的付出,我很慚愧。」
趙曉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麼把一切都留在心中吧!」她抬頭望著漆黑的夜色 ,那暗沉沉的顏色不正是她此刻心情的最佳寫照嗎?「我輸了。我終究還是輸給了穎容 !」她直視著他,剛才的激動已消失無蹤。「我把你還給她。」
「為什麼?」聽到她這句話,他心頭浮上一股莫名的恐懼他竟然不想失去她!
她轉回頭,漫無目地的往前走著。「我好累了……」她深歎了口氣。
望著她漸走漸遠的身影,冷修彥並沒有追上去。
現在她的情緒一定很不穩定,待她把情緒平靜下來再說吧。
也許,他該有具體一點的行動來表示他想挽回這段情的決心。
讓一切再重新開始吧!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4 00:12:01
第五章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
彷彿還沒有過完大四下學期的感覺,沒想到畢業考已結束了。轉眼間,畢業典禮已 來到眼前。
現在正是個數日子過生活的悠閒階段——等畢業、等研究所放榜。
孫玉薇趁著這段空檔和劉清華訂婚了。
看著好友即將定下來,孟穎容心中真是百感交集、百味雜陳。
「玉薇都訂婚了,那我呢?」她不禁自問,她和滕真是否也有那麼一天?
她和滕真都是屬於內斂型的人,對於感情這碼子事都采心照不宣的態度。
這樣的方式雖含蓄而溫和,有時卻令人著急——靠默契維持的感情很難掌握得住。她很擔心駭怕,卻也無奈。她曾經想學玉薇那種有話直說,喜歡就說出口的直率,怎奈她怎麼也學不會那種坦率!
和滕真「拍拖」已經年餘,這其間滕真已拜見過她的父母,而她卻連他的父母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她曾經以開玩笑的方式暗示過他——她是否該在勝家亮亮相了呢? 可是他卻技巧的拒絕了。
一次拒絕已經令她夠難堪的了,她哪還有勇氣再「丟臉」一次?
滕真心裡在想什麼她真的猜不透。
也許是感情路上走得太過平淡、太過無味了,她開始懷疑自己和滕真之間到底是個 什麼樣的情感。
縱使不見得每個人都會愛得轟轟烈烈;但是——愛情是「有感的」!
孟穎容和滕真之間的愛情,初期是因為孟穎容從未嘗過愛情的滋味,因此對於滕真那「清淡如水」的追求方式也就視為理所當然;然而,在他首次吻了她之後,她才知道愛情應該是也要有激情的。
對於愛情,她總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但是,起碼她知道她和滕真之間有著很大的問題。
意識到這個問題是最近的事。從前她和滕真約會時固然僅僅只是吃頓飯、聊聊天,然後他例行公式的把她平安送回孟家。但是,起碼在約會時他們聊得很愉快、盡興。
但最近的約會就不同了;滕真總是沉著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甚至偶爾還會天外來一筆,問一些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問題;例如什麼:萬一她是滕家仇人的女兒……諸如此類的怪問題。
她會是滕家仇人的女兒?!
天!真虧他那個天才想得出來!
她自認身家清白、父母絕對廉潔公正。她的父母向來都很受學生的愛戴;不像學校裡某個教授被學生在畢業典禮時聯合送了他一面「毀」人不倦的匾額。
她的父親是個溫文儒雅的學者,母親更是頗具大家閨秀風範的教授,他們倆哪有可能成他勝家的仇人?
莫非是她父母哪天路過勝家時,不小心壓死了正從勝家跑出來嬉戲的蟑螂,因而從此結了怨?
見鬼!
看來她是愈來愈不瞭解滕真了。
最近和他約會的次數也有愈來愈少的傾向。有人說,約會次數減少代表著愛情熱度正在降溫;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也無可奈何。
畢竟,那不是她所願意的,也不是她有能力挽回的。
她躲在自己的房間裡發著呆,雙手托著下巴,眼睛呆滯的望著窗外,一大堆問題在她腦海中轉個不停:她關在冷氣房裡還會冒汗,可見這些事有多麼令她百思不解了。
忽然,她聽到門上有叩門聲:這時候除了母親,是不會有人來叩門的。
她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門沒鎖。」然後她聽到對方打開門走進來,並輕輕將門掩上。
「媽,找我有事嗎?」她滿懷心事,連頭也懶得回。
「當你媽?下輩子吧!我可不想為了當你媽而學東方不敗揮刀自宮!」對方幽默的說。
「你——」她急急的回過頭。「你今天怎麼沒上班?」她站了起來。
他終究是想到她了。
滕真微笑地挑了挑眉毛。「有啊!我跑到這裡來加班了——當司機帶你出去走走!」他在她房間小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今天是星期日,想到哪兒去玩?」
「星期日?」真快!一個星期又過去了。
看到他出現,她心中的確很愉快;可是說到出去玩……她就覺得意願不是很高。
可能是前幾次的約會都不甚愉快吧,因此她也無法對這次的出遊抱持著樂觀的想法 ;她可不想又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出遊的樂趣沒了,還憋了一肚子氣回來。
不過,瞧他眉開眼笑的,彷彿心情還不錯,這倒是近日來很少見的。
「你今天心情很好?」她不禁問道。
「是啊。」他將她的小手握在手中。「前些日子我對你太疏忽了,你能原諒我嗎? 我是有苦衷的,將來你就會明白了。」
「苦衷?非得要等將來才能知道嗎?」她疑惑的注視了他好一會兒,之後又兀自搖頭苦笑。「你再不說清楚,也許等不到將來,我們恐怕……就已經分道揚鑣、各走各的路了。」
「你信不過我?」他一臉無奈。
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他不想說,而是說不出口。對他而言,能讓孟穎容在最快樂、最無憂無慮的情況下過日子是他的期望。
有什麼事讓他一個人扛就行了,何須再議她也跟著憂心呢?
只是他忘了自己在承受壓力時所表現出來的情緒也會影響到她,這樣同樣會令她不快樂。
不安的情緒近日來不斷的啃噬著她的心,今天再不把話攤開來講清楚的話,她真的會瘋掉!
近日來所壓抑的不安情緒使她近乎崩潰,她再也受不了了!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要你這樣冷淡的疏遠我?你捫心自問,最近我們的約會 有哪一次不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她的反應相當激烈。
這倒令滕真有些失措。
他知道孟穎容對他近日來的表現並不十分滿意,這可以從她見到他時的欣喜程度得到應證:只是,他卻從來也不知道她會對他失望到這種程度。
「穎容……」他溫柔的喚著她,走到她面前用手撐著桌子俯視她。那雙溫柔的眼睛 令孟穎容心跳不已,一股柔情蕩漾在她的胸懷。「我承認我近日來對你的確有所疏忽, 可是那並不表示我不在乎你。你沒有做錯什麼,如果真要追究孰是孰非的話,我承認錯 在我。」
她的心頓時軟化了下來。「我不想追究誰對誰錯,只想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你連日 來的反常?」她低下頭,有些幽怨地說道:「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麼?是女朋友嗎? 假使是的話,你就該把問題告訴我,讓我們一起承擔,是不是?」
「穎容——」他仍是不想告訴她。
她要怎麼接受他母親的看法呢?
孟穎容倔強的別開臉。「算了!你不說,我也不想勉強你。」
滕真感到一陣無力感;看來不告訴她實話,只會使他們之間的關係日益惡化,最後 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深歎了口氣。「好吧!你想知道就告訴你;如果告訴你之後我 們的關係能再恢復到從前的話。」
孟穎容凝視著他,欣慰的想著他的最後那句話。
「還記不記得我死去的姊姊勝翾?」
孟穎容不假思索的點點頭。心想,如此惹人憐惜的女孩要叫她忘記還真是有些困難 。
「我姊姊是你父親的學生——」
※ ※ ※
滕真走後,孟穎容仍未自震驚中恢復。
原來滕、孟兩家的梁子早在多年前就結下了。
滕翾的死固然是場意外,但是勝家二老卻認定女兒是情場失意才蓄意自殺的。
美麗的校花戀上年輕儒雅的教授,這本該傳為美談的,怎奈那年輕教授卻是有婦之 夫——滕翾怎會如此傻?
孟穎容佩服父親對母親的忠貞不二,卻也同情滕翾的際遇。
這個女孩何其不幸?第一個看上眼的男人就是個有婦之夫!一個來不及去追求的美 夢就此碎了——這怎不叫人痛心惋惜?
也難怪事隔多年之後,勝家二老每每憶及女兒時,對自己父親的那般怨恨仍是無法 平息。
前代的恩怨情仇,眼看就要無可避免的波及到他們身上了,這也難怪滕真會心煩, 而刻意隱瞞著不讓她知道。
因為滕真瞭解,她就算知道了,頂多也能陪著他焦慮不安罷了。
望著窗外烈陽當空……這個夏天怎這麼多事?
※ ※ ※
這是個好天氣。
清晨的陽光溫和而不酷熱,柔和的金黃色稀疏的灑落在街道角落。
下了公車後,孟穎容拾起背包一步步的往山上走去。
首先經過的是滕真家的別墅,那裡仍是高牆矗立,一副不可高攀的模樣。
在這高牆環合的別墅裡,此刻滕真的父母該是正在優閒的享受早餐吧?記得有次約 會時滕真會告訴她,他父親因為身體不適而選擇在這裡休養。
他的父親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聽說只要有滕真母親在的地方他就特別愛耍寶。
她在緊開門靡的別墅前呆立了一會兒,終於還是移動腳步離開。
沿路上,她不斷想著自己與滕真之間這段因著前代恩怨而變得更加複雜的感情;這 段恩怨對他們而言無疑的是個非常大的打擊。
想著想著……孫玉薇的家已在眼前了。
她伸出食指接了電鈴;這麼早來找她,希望她不會臭著一張臉來迎接她這位不速之 客。
沒辦法!誰叫她不把電話掛好,害她連打了數通電話仍無法打通。
過了一會兒,對講機出現了孫媽媽的聲音:「哪位?」
「伯母,我是穎容;小薇在嗎?」
「在,她還在睡覺!上來坐坐吧。」
「不了!她若醒了的話,麻煩您告訴她,我在陽明山公園的『老地方』等地。」對 於孫玉薇她可清楚了。如果她到她家等地的話,她便會有恃無恐的慢慢打理自己。通常 等地弄好之後其他的事也甭做了。
學乖了之後,她再也不到她家去浪費時間,乾脆直接去約定地點等地,如此一來她 就不會拖個沒完了。
交代清楚後。她又往上走去。
今天來陽明山爬山的人不多;也許是大清晨;也許是因為非假日……反正爬山的人 不多,而且以上了年紀的老人居多。
費了九年二虎之力,她終於來到約定的地點。原本想趁著孫玉薇來之前的這段時間再無一段青春嶺的,可是又擔心她會找不到自己,因而打消了念頭。
她到山澗旁的石椅上坐了下來。此刻的陽光漸漸轉烈,層層疊疊的樹葉將陽光篩成 一個個的小圓點灑在地上。那小光點隨著樹葉因風擺動而移動著位置、變化出各種的圖 案;那每分每秒都變化無窮的圖案煞是好看。
看了好一會兒,孫玉薇仍是沒有出現,她決定到附近走走;反正她把東西放在這裡 ,孫玉薇就知道她只是在這附近蹓躂,並不會走遠,屆時她也不必去滿山找她。
打定主意後,她立即卸下東西往上走去。
炙熱的陽光照在身上的感覺不好受。因此她選擇有樹蔭的地方走。
沿途鳥語花香、景致優美;美景雖然當前,但煩雜的心事並沒有因此而消除,煩悶 的感覺依然使她眉頭深鎖。
她走到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坐了下來,試著放鬆心情的閉上了眼睛。
一陣陣拂在臉上的微風直教她舒服得昏昏欲睡。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陣焦急的腳步聲走近。那人還一面走一面叫:「滕先生!該回家啦!您的吃藥時間到了。」
「滕先生?」一聽到姓「滕」的,孟穎容立即坐了起來。
自從認識滕真以後,她對這個「滕」字特別的敏感。只要有人說出這個字,她就會不自覺的豎起耳朵。
隨著聲音之後出現的是一個護士。她一身潔白的護士裝,臉上呈現著焦慮的神情, 一雙白色皮鞋也沾著泥濘;想必她找那位該吃藥的「滕先生」已找了好些時候了。
看她一副因為找不到人而十分焦急的模樣,一股同情心油然而生。孟穎容站了起來 ,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那位護士小姐臉上頓現感激之情。「謝謝你!不過……」她姣好的面容浮上一抹陰 霾。「他很難找的!我上一回帶他到這裡來散心,卻花了將近三個鐘頭才把他帶回家。 因為他只要一聽到我的聲音,立刻就會躲起來。」
「為什麼?怕吃藥?」地想起護士之前提過他該吃築了。
「這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他喜歡跟我玩捉迷藏。他說,一小時內找到他的是 天才;兩小時內找到他的是凡夫俗子;三小時內找到他的是白廂兼智障。」她歎了口氣 ,既無奈又沒轍。「我每一次都是白癡兼智障。」
這真是天下奇聞!
護士這樣一說,孟穎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什麼人都看過,就是沒見過這種 人:「他年紀多大了?」
「七十;虛歲七十一。」
「天!」她低呼。
年紀如此大的人還喜歡玩這種遊戲!他莫非是老萊子轉世?但老萊子是為了娛親, 而他呢?
她傻眼了!
「他已經這麼大的年紀了,雙腳又不方便,可是他就是有本事讓你把整個陽明山翻 過來也找不著他。」
「他——他殘——」孟穎容還是把下面那個「廢」字給吞下去;這兩個字實在太刺耳了。「他雙腳不方便?」她換了個比較不具殺傷力的字眼。
「他是車禍導致雙腳行動不便的。」
「唔……」
「我得去找他了。」
「我幫你——」
於是,兩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開始遍山尋人。
夏天的陽光彷彿真的會咬人一般,才一會兒功夫,孟穎容白哲的皮膚已略呈粉紅色,顯然是曬傷了。
她揮汗如雨,又累又喘;這種尋人遊戲她才是第一次玩就有些吃不消了,更何況是常玩?
現在,她可真有些同情那位護士小姐了!好好的醫院不待,偏偏得來照顧這種愛玩 「躲貓貓」遊戲的病人。
她生了一會兒,正打算起身找人時,樹叢的另一端傳來老人的低語聲。
她輕手輕腳的尋著聲音來源走去,並且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的撥開層層樹葉,然後——她看到一個老人正坐在電動輪椅上。
此刻的他正聚精會神的注視著前方,雙手輕輕的打著拍子,口中念含有詞:「白癡兼智障、智障兼白癡!你找不到!你找不到……」
孟穎容順著他的眼光望丟,看到剛才那位護士小姐正揮汗四處張望著。張望了一會兒,她又往前走去。
瞧那個老人玩這種遊戲玩得不亦樂乎地,她忽然也童心大起,大方的走了出來。
老人回過頭來看著她。有些訝異,有些好奇,那因捉弄人而得到約滿足神情還未從他臉上褪去。他打量著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姑娘;他肯定自己並不認識她,可是她看他的表情並不像是初次見面。
「小朋友,我們認識?」他頑皮的表情收斂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懾人的威嚴 。
孟穎容看著他,多少知道這老人大有來頭。她心中的頑性消失無蹤,但仍試著保持著鎮定,隨機應變;畢竟,她這樣冒冒失失的從樹叢中鎮出來是非常唐突的舉動。
「我們不認識。」她笑著。「可是,我們現在認識了,不是嗎?」
老人臉上浮上一抹讚許的笑意,心想:這女孩倒很特別!頭一次見面就能表現得如此大方。
「你躲在那兒做什麼?」
「你躲在這裡做什麼,我就在做什麼。」她頑皮的回答。她發現這位老人很有趣,於是她表現出空前的大方和頑皮;這種情形要是讓孫玉薇看見了,她肯定會以為她轉了性了!
老人有趣的看著她。「我和那位護士小姐在玩躲貓貓,難不成你也在跟我玩遊戲? 」他笑了笑。「就算是,你自投羅網的跑出來幹啥?」
「因為你在明,我在暗,贏了你也沒啥光彩!」她在影射著他和護士之間這場遊戲 的不公平。
「你很狡繪!」他大笑,有些兒明白了。
「彼此、彼此!」她滿喜歡眼前這個老人的。雖然他們僅僅相處幾分鐘,她卻深深 覺得它是個老好人;一個保有赤子之心的老人。
「你叫什麼名字?」他看著孟穎容,想起去世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眼前這女孩跟他 的女兒有些相像。「幾歲啦?」他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我今年二十二歲——」
「二十二?大四了吧?」他嘴角微微一揚。「我有個女兒,長得跟你很像……可惜 ,她早死了。」
忽然一個想法閃過孟穎容腦海,她急急的問:「令嬡怎麼去世的?」
「車禍。」
雖已事隔多年,然而每當滕震寰想起女兒的死時,仍會對孟浩儒存著怨恨。
同樣是男人,他知道孟浩儒在有妻女的情況下做此選擇是正確無誤的,但是滕翾是 它的獨生女,他沒有辦法站在公正的立場來評斷是非。
他只是一個凡人——只要是凡人就有私心。
孟穎容百味雜陳的看著眼前的這位老人。
原來他就是滕真的父親!
她想進一步的確認。「老伯,請問該怎麼稱呼您呢?因為——」為了避免他懷疑, 她又補充一句:「我覺得跟您挺投緣的,我們可以做個忘年之交,對不對?」
老人哈哈一笑;他就喜歡她這種天性豪爽的女孩子,原以為這種女孩子只有在武俠 小說中才看得到哩!
「我姓滕,叫滕震寰;你呢?」他決定交這個忘年之交了。
「我姓孟,叫孟穎容。」她大方的伸出手與他握手示好。
談了一會兒話,她發現滕震寰喜歡活潑大方的女孩,因此在他面前她都盡可能的表現得大方而不扭捏。
哎!如此實在有違本性,可是為了她和滕真之間的感情,她不得不如此做。
只希望他將來若發現她就是孟浩儒之女時不會表現得太排斥才好。
唉!她和滕真之間怎麼如此多波折——
※ ※ ※
滕真微笑的掛了電話。
晚上和孟穎容約好一塊兒到外面丟吃頓飯。
這小妮子居然會和父親成為忘年之交!他搖頭苦笑;真虧她想得出來!
不過,此舉她可是「押對寶」了!先和父親建立起良好的關係,就算將來他知道她就是孟浩儒的女兒,也不致於對她投否決票。
只要父母之中的任何一個對他們的交往投以贊成票,那麼他們之間便大有轉機。
一想到此,他使覺寬心了不少。
正當他要拿起桌上的文件重新看一遍時,秘書的聲音由對講機傳來:「總經理,毅華實業老闆的電話。」
滕真一聽到這家公司,不由得濃眉緊蹙。「接進來——」
不久,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不甚悅耳的中年男子的聲音:「滕總經理?昨天和您商量的事,您覺得怎麼樣?」
滕真冷哼了一聲。「劉董,您昨天是在威脅我吧?那好像不叫『商量』;和人商量時有必要提到您在黑社會上的勢力嗎?」
對方傳來一陣虛偽的乾笑。「客氣、客氣!就憑著您滕真兩個字,到哪兒吃不開? 我哪敢威脅您!只不過……嘿嘿嘿!商場上嘛!有錢大家撈,您也犯不著一定得堅持自 己的『理想』。何況,我也只是租用您工廠的地下室做為小型的兵工廠而己,一個月的 租金是一百萬。這可是無本生意哪!這價錢如果恕不滿意的話,可以再談。」
「不必再談了!我只是個守法的生意人,不想嫌這種錢,您再另謀『洞天福地』吧 !」
這傢伙看準了CBN一向形象良好,政府不太容易查到他們身上,因此他才肯把租金 拾得如此高。
平白月入百萬!這的確很誘人;只是,CBN是跨國大企業,哪看得上那區區一百萬 ?更何況如果為了那一百萬而把原本清白的名聲給搞砸了……真的沒有必要做這種蠢事 。
對方顯然相當不快。「姓滕的!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最後問你一次——一百萬賺不賺?」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哼!你這乳臭未乾的臭小子!老子就讓你明白黃泉路怎麼走!替自己準備好一口上等的棺材吧!」說著便憤然的將電話掛上。
滕真掛上了電話後,秘書拿了卷錄音帶走進來。「總經理,您要我錄的帶子在這裡 。」
滕真將帶子重複聽了一次「行了!若他真有什麼舉動,就把帶子送到戚警官那裡。 」
「聽經理,您——您不擔心嗎?他的口氣很凶,這幾天您可要小心些;那種道上人 物眼中是沒有個『法』字。」
「我知道了。」
※ ※ ※
滕真一面開著車子,一面注意著後照鏡;後面有一部黑色喜美轎車一直緊跟著他。
劉俊龍這該死的傢伙!沒想到他動作竟如此之快;早上才下了通牒,晚上就動手。
算他狠!
早知他動作如此快,今晚就不約孟穎容了。如今她就在他車上,萬一……他真不敢往下想:「穎容,你會開車吧?」他心中做了個決定。
「會啊。」她注意到他神情不對。
「待會兒我先下車,你將車子開回去。」他嚴肅的看著她。「一直開到家,一刻也不准停,聽到沒有?」
「我不懂——」
他溫柔的看著她。「不要問,就照我的話去做!嗯?」他真的不希望她擔心,更不 要她受到一絲傷害。
等他下了車之後,孟穎容就比較有逃走的機會。
孟穎容與劉俊龍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他應該不至於對她怎麼樣才是。
孟穎容生氣的看著他。「為什麼你什麼事都不讓我知道?到底怎麼了?假使你不告訴我原因,待會兒你下車,我就跟著你下車。」
「穎容,別任性了!你這麼做會要了你的命的。」他語氣焦急又不安。「算我求你!這次就聽我的好嗎?」
孟穎容的心思一時百轉千回,既擔心又害怕。最後,她在心裡打定了主意——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會與滕真同進退;哪怕是在黃泉路上,她也要和他揩手同行。
滕真見她沉默了下來,以為她答應獨自將車開走,心下倒安了不少。
按著,他在心中評估著對方會用什麼武器對付他?劉俊龍手上一定會有槍械,所以 他大概會用槍來對付他。一想到此。他便將車開到人潮較少的地方,避免殃及無辜。
他找到了適當的地點——露天停車場。
「穎容——」他眼神中閃著奇異的光彩,彷彿即將做一件很重大的決定似的。
「記車!我一下車,你就立即把車開走,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把車停下來。知道嗎?」
孟穎容虛應的點點頭。
從滕真眼中,她看到了無限的依戀。那模樣就好像是他此後再也見不到她了一般。
他將車子停下來,從後照鏡中他看到剛才的那部車也停了下來。他一把摟過孟穎容,在她唇上重重的一吻——他在下車前又重複了一次:「把車開走!一刻也不要遲疑。」
滕真走下車後,用背把車門一頂,屈起食指在車窗上一敲,示意孟穎容將車開走。
孟穎容將軍開往十步來外停了下來,並不離開。
黑色轎車中走下來兩個體格健碩的男子,其中一個將手上的香煙捻熄,在黑暗中吐了一口濃痰。「滕總經理,我們老大要我告訴你,此刻反悔還來得及,租金也一毛不少 ,請你再考慮一下——」他一面說話,一面亮傢伙。
是武士刀!
滕真一看到對方帶的傢伙是刀而不是槍時,心中頓感放心不少。
劉俊龍大概沒打聽過他的來頭吧!他可是蟬聯了三年的跆拳道冠軍呢!在升高中時 就已是黑帶高手,同時他還會劍道。
如果這兩個男人身上沒有帶槍的話,他們今天裁定了!
滕真的目光往黑色轎車內迅速一掃——車上沒有人!這下他可以全心對付這兩個人 。
「回去告訴你們老大,滕真說出來的話從來沒有收回過;當然!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他一面說。一面從容的將西裝外套脫了下來。
「那我恨抱歉了!」剛才那個男子一把將刀砍了過來。
滕真側身一閃,躲過了這一刀。他將西裝捲向刀鋒,長腿一踢,將那男子手上的武 士刀踢離了手。又一個迴旋踢,踢掉了另一個歹徒手上的刀。
這些動作俐落而漂亮,顯然是下過一番功夫練來的,頓時讓兩名歹徒傻了眼。
從沒想過這個看來十分斯文的人也會有此身手。
識時務者為俊傑!兩名歹徒交換了個眼色從地上爬起來,匆匆地往車子裡鎮。
孟穎容彷彿虛脫了般的將身子往椅背上靠去;憶起剛才的刀光劍影,她仍是心有餘 悸。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走下車。面對著滕真,她又生氣又擔心,心中真是百味雜陳,亂得她也理不出到底是什麼滋味。
她走向他,緊緊的擁著他。「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好擔心!」她心跳得很厲害,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著。
「為什麼不把車開走?」他捧起她的臉。「你知不知道剛才假使他們帶的是槍而不 是刀,你有多危險嗎?」
「我管不了——」它的話尚未說完,就被滕真身後一把高舉的武士刀給嚇住了。「 小心!」她驚呼一聲,用力推了滕真一把,以身子替滕真擋下這一刀。
刀光一閃,孟穎容只覺得背部一陣刺痛,雪白的襯衫立即被鮮血染紅了——滕真被眼前的情景嚇呆了!他的眼神中燃著熊熊怒火,面若寒霜的站了起來。
※ ※ ※
滕真將臉埋在雙掌間,混亂的思緒逼得他幾乎快發狂了!
他怎會如此粗心大意?!他不斷自責著。
他早該想到那兩個亡命之徒不會如此輕易的善罷甘休的!他該親眼看著他們把車子 開離停車場的……正當他深陷於自責的情緒中時,陳妙芬和孟浩儒夫婦匆匆忙忙的走了 過來。他們一看到滕真,劈頭就問:「穎容怎樣了?」
滕真痛苦的搖著頭。「她還在手術室中。」他試著冷靜的控制住情緒。「穎容……她不會有事的。」
此刻他心裡雖然紊亂至極,但他還是得盡量把情緒撫平下來。
陳妙芬從進來到現在只是一味的哭,孟浩儒拉著她在身邊生了下來。「事情怎麼發生的?」
滕真將事情經過簡單的說了一遍。
孟浩儒微微的皺了皺眉頭。「這些歹徒還真是無法無天!呃……你剛說那個指使者叫什麼?」
「劉俊龍。」
「劉俊龍?他是不是一家什麼……什麼公司的負責人?」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晚上的新聞報導說他已因走私海洛因、私設兵工廠……多項罪名遭收押,連公司也查封了!」
「真是報應!」滕真正想找他算帳,沒想到他倒因多行不義而自食惡果了。
不久,手術室的門打開來,由裡面推出了臉色蒼白的孟穎容。
他們三人立即上前。「醫生!她怎麼樣了?」
醫生拿下口罩,面露微笑。「手術很順利,病人目前已無大礙,不需要送到加護病 房。還真多虧她腰上的那倏寬厚的腰帶阻隔了刀鋒繼續往下,若再往下去,可能就會傷了尾椎,到時就很可能會下半身癱瘓了!」醫生又補充說道:「不過,她背上的那道傷口又長又深,痊癒後可能會留下疤痕。」
「那倒無妨,只要沒有生命危險就好了。」孟浩儒聽到獨生女並無生命之憂後,心 中頓時放下一塊大石。
目送醫生離丟後,陳妙芬轉向滕真。「你也累了一個晚上了,回去休息吧!明天還 得上班呢。」
「沒關係!今晚我陪她。今天發生這種事,我很過意不去。」
「哪兒的話!」陳妙芬喟然一歎。「這是孟家欠滕家的。」她寓意深遠的看著滕真 。
「啊……」
※ ※ ※
「喂!病美人,好些了沒?」
孫玉薇捧了束花和劉清華到醫院來看孟穎容。
「又送花?人來就行了,何必這麼客氣?」孟穎容收下了孫玉薇遞過來的花,並且 湊近鼻子輕輕一嗅。
「再不到兩個星期就要畢業了,你還有心情躺在這裡享福啊?」她笑著調侃她。
「這也叫享福?」她無奈一笑「等你也在背後破人砍一刀時,看你還有沒有這種幽 默?兩個星期後,我想傷口也該癒合得差不多了,屆時我應該可以去參加畢業典禮。」
「喂!你知不知道,研究所錄取的名單放榜了!」她先開個頭,讓孟穎容緊張一下。
她急欲想知道結果的表情早已在孫玉薇的意料之中。
「我考上了嗎?」
孫玉薇搖了搖頭;那搖頭的動作直把孟穎容的情緒推向絕望約谷底。她洩氣的將睫毛一垂。「怎麼會?」
「怎麼不會?」孫玉薇狡滑一笑。「我搖頭的意思是——你『不』只是考上而已,而且還是榜首!」
孟穎容將頭一抬。「你——你是說真的?」
「騙你有啥好處?只是,你申請到國外唸書的批准函也來了。看來,你得要費一番唇舌才能說服教授讓你在這兒念研究所了!」
「我考上榜首的事,我爸爸知道嗎?」
「那還用說:我這個資料不知道已經是第幾手了。」
「唔……」她沉默了下來。
明知道只要她力爭,父母一定會答應讓他留下來念研究所;但是,培植她到美國耶魯唸書一直都是他們二老的最大心願。
一想到此,她不禁又悶悶不樂起來。
「伯父和伯母知道你不想出國唸書的事嗎?」
孟穎容搖了搖頭。「我沒有告訴他們,我本想等考上了研究所再說;可是現在我又說不出口。」
站在一旁始終保持緘默的劉清華這才說話:「滕真知道這件事嗎?」
孟穎容搖了搖頭。
有些事情真的很難處理:此刻孟穎容我恨不得能將自己一分為二——一個到美國唸書;一個留在台灣陪滕真。
劉清華看出了她的困擾。「要是讓你自己做抉擇,我想你會選擇留在這兒,對不對 ?」
孟穎容沉默了一下,按著歎口氣。「如一此來,我爸媽一定會恨失望。」
「但是,你若到國外去唸書的話,一念就是那麼多年。那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也——」他慎重的說:「足以讓很多事情發生變化。我們暫且不問你和滕真的感情有多深,但是在如此長時間的分離下,相信彼此的感情都是寂寞的,而寂寞又是情變的催化劑啊。」
孟穎容將長長的睫毛一垂。「我該怎麼辦?」
她也考慮過這些問題,只是她自己一直不想去面對;一直假設著她和滕真之間永遠沒有情愛的可能。
如今經劉清華這麼一提醒,她心中真的有說不出的恐懼。
她心中不斷的自問著: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4 00:12:20
第六章
孟穎容從來不知道和父母溝通事情竟是這麼容易的事!
在她和父母面對面的談留學的問題之前,她以為會碰得滿鼻子灰,然後引發口
舌大戰呢!沒想到當它硬著頭皮說:「爸……我可不可以不要到美國唸書?」
她連後面一大段事先想好的說辭都尚未派上用場,孟浩儒就已經很有默契的和妻子相視一笑。「早料到你會不想去了。哎!女大不中留啊!」他搖頭苦笑。
「爸……」她慚愧的將頭一垂,不知該如何面對如此善解人意的父母。
陳妙芬笑著說:「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沒想到我的女兒居然會重複我當年走過的路。」
孟穎容不大明白的看著母親。
陳妙芬解釋說:「當年你外祖父原本是安排我到英國留學的,怎奈你父親申請的學校是在美國;為了能與你爸爸一同到美國唸書,我還差點引發家庭革命呢!」
孟浩儒補充道:「那時你外祖父相中的乘龍快婿是我們同屆的同學,而他也是要留學英國,因此你外祖父才會想盡辦法要將你媽送到英國。」
「唔……也多虧了媽媽當年的堅持。」
陳妙芬微微一笑。「所以,現在我們決定一切順著你的意思。假使你決定留在國內念研究所,那麼我們也是樂觀其成。畢竟這是你所選擇的。」
「可是……你們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到國外唸書?」
「那是以前。對於你的選擇,我們一向覺得只要你喜歡就行了。其實,打從你積極準備報考國內的研究所時,我們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了。」
知女莫若母!對於女兒的心事,縱然她自己沒有說出口,但陳妙芬又怎會不知道呢?
更何況,滕真又是一個如此值得托付終身的男孩子。把女兒交給他,孟家二老也可以放心了。
※ ※ ※
孟穎容走到窗前佇立了好一會兒。
今天孟浩儒及陳妙芬要到中部開會,家中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原本是想約孫玉薇到家裡來坐坐,怎奈她最近忙著採購到美國留學時的必需品,無暇陪伴她這位久病初癒的好友。
她意興闌珊的走到書桌旁,拉開抽屜,把前天畢業典禮拍的相片拿出來再看一次。
真快!大學四年已經畫下句點了。
她把一大疊的相片鋪在床上,一張張仔細的回味著。
相片中有自己、孫玉薇、滕真、劉清華……等人。其中滕、劉二人只是「插花」性質的陪襯在裡面當活道具,真正的主角是孟穎容及孫玉薇。
滕真是第一次以孟穎容男朋友的身份出現在她同學面前。從其他同學艷羨的眼神中,她可以感受到滕真無懈可理的魅力。
在整個畢業典禮的過程中,她可以不時的聽到——「喂!那個男的是誰?好帥!」,「喂!你看那男的,好迷人喔!」……諸如此類的話從四面八方傳來。
她拿起其中一張相片——她和滕真的合影。
她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打量著相片中的滕真。在艷陽下,他笑得意氣風發,渾然 一副明星架式——他真的是有顛倒眾生的魅力!
相形之下,站在他身邊的自己就顯得有些配不上他了。
她清秀、氣質不凡,可是卻少了一股韶光四射的耀眼。
站在一舉一動皆引人注目的滕真身旁,她有些自慚形穢。
正當她望著相片發呆時,樓下的門鈴突然大響。她快速的拜下樓,在最後幾個階梯 那裡還差點滑倒。
她一打開門,就看見滕真捧了束桔梗站在外頭。
「是你?這麼晚來這裡有事嗎?」她側著身子讓他進門。
「伯母早上打電話給我,要我到這裡來陪你。怎麼,不歡迎?」他大方的走了進來。「他們要到中部開會,三天後回來,對不對?」
「唔……」她關上了門,跟著他走進屋裡。「我都那麼大了還用得著你陪?他們也 未免太大驚小怪了!以前他們外出時我還不是一個人待在家裡好好的?」
「你背部的傷口還未痊癒。」
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背部的傷口的確需要上藥,可是……」她望了滕真一眼, 臉上浮上一抹紅暈。
心想,這背部的傷口根本不是她自己伸手可及的範圍,難道——難道要他效勞嗎?
背部的傷口有好長一道,要抹藥時得要把上衣全脫了。通常為她上藥的人是母親,要不就是孫玉薇,難道滕真真的要成為第三個為她服務的人嗎?
一想到此,她臉上的紅暈又加深了,久久說不出話來「你怎麼啦?」
孟穎容忽而困窘、忽而害羞的表情,滕真有如丈二金剛般摸不著頭腦。
他從剛才進門到現在可都沒有做出或說出什麼刺激她的事情或言詞呀!怎麼她會羞 成這樣子呢?
久久之後,孟穎容才吶吶的說:「今晚你睡這裡?」
「是啊。孟伯母說這兒有兩間客房;怎麼,不方便嗎?」
「沒有。」她站了起來。「我幫你拿件薄被過去。」說著就跑上樓去了。
※ ※ ※
走進了孟穎客為他準備好的客房,滕真坐在書桌前重新看了一次今天會議上而通過的採購案。
等到他看完文件預備上床睡覺時,他特地到孟穎容的門外做一番巡視,很訝異的,孟穎容的房內還亮著燈。
正當他想敲門問個究竟時,房內卻傳出了瓶子掉落地面的聲音,接著是孟穎容低低的詛咒聲。
滕真上前叩著門:「穎容,開門!」
門內轉來她驚慌的答覆聲:「來——來了!等——等一下,我馬上就好。」
門內的孟穎容驚慌,門外的滕真更是緊張,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他叩門叩得更急。
終於,孟穎容在滕真破門而入的前一刻把門打開了。
「發生了什麼事?」
「我——」孟穎容咬著下唇,臉紅得說不出話來。
她那神情間的不自然令滕真有些疑惑,他往孟穎容的身後望過去,發現了地上那被瓶打翻的藥膏,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走進房內撿起藥膏,回頭對著仍呆立在門口的孟穎容一笑。「是不是自己擦不到背部的傷口?」
「我……」她吶吶地說:「背——背後的傷——傷口有些癢,我想自己擦藥——可是——有些部分擦——擦不到。」她望著滕真手上的藥,視線怎麼也不敢往他臉上移。
滕真微笑的把她從門口拉了進來,並輕輕的把門關上。「擦不到可以叫我呀!」
孟穎容乍聽他的話,一張小臉立即脹得通紅;她本能的拉緊衣服。「我——你—— 我們——」她心裡一急就會口吃,最後她放棄了開口說話。
滕真那看向她的眼光柔得像水,她心中的不安被那股柔情撫平了。她就像被懾了魂一般的呆立在原地,心中浮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你轉過身去,我幫你上藥。」
這次孟穎容不再拒絕,她緩緩的轉過身去輕解羅杉,待衣服褪下來時,一道長長的疤痕映入了滕真的眼簾。那疤痕雖只是淺淺的粉紅色,但是在孟穎容白晢如雪的皮膚上 仍是非常的顯眼。
滕真憐惜的一歎。「這疤痕看來是去不掉的了。」他一面說,一面將藥塗上。
「還疼嗎?」
「早就不疼了。」她輕輕的說。
滕真的手輕撫在背上的感覺好奇妙,一股又羞又興奮的感覓填滿她的心頭。她輕咬著下唇,雖然背對著滕真,但她仍把睫毛垂得低低的。
看著孟穎容身上的傷,滕真又開始自責了。他心裡反覆的想著:假使那天不約她出 去吃飯就沒事了。
他用手沾上藥,十分憐惜地、溫柔地、輕輕地沿著疤痕將藥抹在上面。
由於他剛才心中一直在專注的想著事情,因而當他意識到自己的手正輕輕的與孟穎 容「肌膚之親」時,他的一顆心不由自土的狂跳著。
他清清喉嚨,粗嘎的說道:「把衣服穿上吧。」
孟穎容回頭看了他一眼,捕捉到他急急轉過身去的那一幕,心想,他剛才的聲音好 奇怪。但也不便多問,只是位把衣服往身上套。
當她穿好衣服轉過身時,滕真已經站在門口了。他投給他一個一如往常的微笑。「 很晚了,早點睡吧!」說著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滕真回到客房把門鎖上——好累!原來壓抑著自己的情感是如此困難。
在與孟穎容名份未定之前,他不能對地做出任何事。
世事多變,在事情未成定局之前,一切都還有再變的可能,他不想為了自己一時的 衝動而害了孟穎容。
他往床上一躺,眼睛瞪視著天花板——看來,今晚要失眠了!
※ ※ ※
滕真捧著花走出花店。
很湊巧的,在跨進轎車時遇到了曾有一面之緣的冷修彥。而一個相貌不俗的女子 正站在他身旁——趙曉喬。
兩個男人四日一交觸,場面倒不如預期中的火爆。滕真知道眼別這男人是他的「情 敵」,但是他的態度仍是一如往常般的瀟灑從容,只因為他相信孟穎容對自己的那份心 。
至於冷修彥倒是有那麼一點尷尬。
當他經過滕真身旁時刻意把眼光移開,宛如陌生人一般走了過。
望著他們漸遠的身影,滕真心中有些好奇;他們倆是什麼時候走在一塊兒的呢?
一個是孟穎容的青梅竹馬,一個是她的大學摯友。
這樣的組合倒也很特別。
坐上了軍,來到孟家接孟穎容——今天他安排了帶她回家見他父母;一味的逃避問題,把孟穎容「藏」著不讓她與家人見面,終究也不是個辦法。
前代的恩怨也該有個了結。
「我好緊張!萬一——萬一你媽知道我父親就是孟浩儒怎麼辦?」孟穎容雖然早已作好了心理準備,但一想到滕母得知真相之後的反應,她就感到坐立難安。
「你當我媽是神啊?她又沒見過你。」他投給他一個鼓勵的笑容。「放鬆心情。就當你只是要去見一個朋友的父母一樣,我媽媽一定會喜歡你的。她先入為主的觀念很重,只要你第一眼留給他好印象,以後也不致於會有多大的改變。就算將來她知道你就是 孟教授的女兒,也不致於把對你父親的恨意轉到你身上來。」滕真分析著母親的脾氣給 孟穎容聽。
孟穎容微微一笑。「你好像在出賣你媽。」
「還不是為了你。你還敢說!」他忽然想起了那天看到冷修彥和趙曉喬走在一起的 事。「對了!你那個叫什麼曉喬的同學好像跟你的青梅竹馬走得挺近的。」
「你看到了?」她心中有股莫名的欣喜。
心想,看來冷修彥真是「大撤大悟」了;他終於明白趙曉喬才是最適合他的女孩。
「你好像一點也不訝異。」
「他們倆走在一塊兒很登對,不是嗎?我為什麼要感到訝異呢?」她存心吊滕真胃 口。
在一個紅燈停下來的當兒,他轉頭看她。「他們倆的確很登對;可是,我記得冷修彥一直都挺喜歡你的。我覺得……他不是一個會這麼快就放棄『目標』的人。」
「喲!翻舊帳啦?」她笑著白了他一眼。「其實那天他對我說的話你全聽見了,對不對?」
滕真把肩一聳。「我是聽到了後半段,什麼我只愛滕真……沒有他,我活不下去……」
「我哪有這麼說!」她大聲抗議:「那麼噁心的話我才不會說呢!」
見她臉紅,滕真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是沒有說,但你心裡是這麼想,我只是替你把心裡頭的話說出來罷了。」
「你——」
「我怎樣?」他向她頑皮的挑了挑眉頭。「說中了你的心事?」
燈號一換,車子繼續往前走。
沿途孟穎容都不再理睬滕真,一張臉也脹得通紅。
通常這種情況之下再說道歉的話也是於事無補的;對付她,滕真有一套。
此時此刻,道歉只會使她更加惱怒,最好的方式便是找話題引開她的心思。
「看到我買的文心蘭了嗎?」他偷瞄了她一眼。
孟穎容以為他是要藉由花來向她道歉,當下連看也不看那束包裝雅致的文心蘭。
滕真見她沒反應。又補充說道:「我媽最喜歡文心蘭了,待會兒那束花由你送給她 。」
一聽到這裡,孟穎容才有了反應。「滕伯母喜歡文心蘭?」她回過頭去看那束秀秀 氣氣的文心蘭。
「是啊!這束花是我特地替你準備的。」
孟穎容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窩心的感覺縈繞在心頭,方才惱羞成怒的情緒也消失無 蹤了。
不久,車子已來到陽明山下;數分鐘後,那座雄偉的建築物已矗立在眼前。滕真拿 起遙控器輕輕一接,鐵門應聲而開。
隨著鐵門的打開,孟穎容終於可以一償夙願窺得高牆內的景觀了。
兩排高大的白楊木一直由大門種到白色主屋旁。而中央一座圓型的噴水他內有一座 維納斯的雕像,歐洲味十足。
車子繞過噴水池,在那座巨大的白色建築物前停了下來。
「到了!」滕真回頭看孟穎容,見她臉上的神情彷彿是要上斷頭台似的。「放輕鬆點!只是見我父母,又不是要你上斷頭台。」
過了一會兒,從屋內走出一個中年男子,他向滕真點頭示意,繞到另一邊為孟穎容 開了車門。
滕真走下車後對那名男子說:「麻煩將車開進車庫。」
捧著滕真交給她的文心蘭,孟穎容緊張得胃裡酸水直冒。
滕真輕輕牽起她那微顫的手,鼓勵地對她笑笑。「放鬆心情。相信我!我媽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此時不管滕真對她說什麼,也無法平撫她內心的不安。
她真的好緊張、好緊張……走進屋內,端坐在沙發上的正是那天在陽明山公園有一 面之緣,且結為忘年之交的老人——滕震寰。
他看到與滕真一同走進來的女孩居然就是他的忘年之交時,臉上有著明顯的訝異。
「滕真,她是……」他腦筋有些轉不過來。「你媽不是說——說你要帶女朋友回來 嗎?怎麼……」
「就是她啊!她就是我常提起的孟穎容。」滕真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孟穎容。「 你們——認識了?」他故意問的,其實他們結為忘年之交的事孟穎容早就告訴他了。
「是啊!」滕震寰得意一笑。「她就是那天我在陽明山公園認識的忘年之交!」他 開心一笑。「歡迎你!」
原以為會被滕真看中的女孩子一定是那種正經八百、不苟言笑的「淑女」哩!
怎知原來兒子和老子同樣都對「豪爽型」的女子情有獨鍾。
滕真瞧了瞧四周。「媽呢?」
「她還在樓上,大概快下來了。」
隔了一會兒,從樓上走下來一個年約六十歲左右的婦人。她雖已不再年輕,但從她 臉上仍可捕捉到幾許的風韻。
想必她年輕時也是個大美人。
柳君薇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眼前這個清秀佳人。
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她輕度著眉。心想:她和眼前這位名叫孟穎容的女孩子絕不會是第一次見面。
她在她面前生了下來,腦中不斷的搜尋著自己的記憶。
「伯母,您好。」孟穎容禮貌的將花遞給她。
在接過花的當兒,她忽然記起她是誰了!
滕真驚見母親眼中的恨意,一股不祥的感覺湧上心頭。
不待他說話,柳君薇已冷冷的說:「孟小姐的父親是孟浩儒,孟大教授?」
她嘴角有抹近乎惡毒的笑意。
一聽到父親的名字,孟穎容整顆心都寒了。她一動也不動的呆立在原地。
「很訝異我怎麼會知道的?」她微微一笑,把花擱在桌上。「這是事實,我遲早會 知道的。怎麼,有孟教授這樣的父親令你難堪、抬不起頭來?」她站起來看了滕真一眼 ,心寒到了極點。
原來他早就知道孟穎容是孟浩儒的女兒了!難怪當她問起孟穎容的事時,他的回答 總是十分「簡單扼要」。
她有種被出賣的感覺。
「我有些不舒服,抱歉。」柳君薇轉身上了樓,留下大聽中錯愕的眾人。
※ ※ ※
孟穎容和滕真相對而坐。
此時的心情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打從那天到滕家拜訪歸來後,這還是滕真第一次約她。
「知道我媽媽為什麼曉得你就是孟教授的女兒嗎?」
孟穎容微微一聳肩;雖說事情已經發生了,但是她仍對柳君薇知道她的父親就是孟 浩儒而感到好奇。「它是怎麼會知道的?」
「我媽有一回到街上購物時很碰巧的遇見你父母,但是他們並沒有看見我媽。
而就在她上車準備離去時,忽然聽見你從一家書局走出來,衝著孟教授直叫爸爸。 」
孟穎容搖頭苦笑。「真是無巧不成書。你父母親一定對你很不諒解吧?尤其是你母親;我看得出來她那天很生氣。」
「爸爸倒還好,他對你沒有任何意見,至於我媽……」他頓了一下,不想把母親要他不再和她來往的事告訴她。「給她一段時間吧!這件事給她的打擊很大。」
「她會阻上我們交往嗎?」她一直看著滕真,希望他能給她一個鼓勵的笑。
「滕真,我真的很不安……從事情被拆穿後我就很不安。」
「一切都會過去的,相信我!」他握住她的手。
老實說,對於母親執拗的脾氣,他真的是沒啥把握。姊姊的死給他的打擊太大了,人到事隔二十餘年後提起孟浩儒這三個字,她仍會咬牙切齒。
隔在母親和孟穎容之間,他真的覺得好累。
兩人又默默無語的對生了一會兒才離開。
空氣中微微的透著秋意。
這樣的天氣……
※ ※ ※
走出咖啡聽,孟穎容覺得孫玉薇的笑容好亮、好甜美。
擁有幸福的女人就是如此嗎?
孫玉薇手挽著劉清華,向在十步開外的孟穎容揮手。「穎容,有空再連絡。」
望著他們漸遠的身影,一股愴然湧上心頭。
同樣是情侶,為什麼別人可以走得平平順順,而自己卻要走得如此辛苦?
再過不到一個月,孫玉薇就要陪同劉清華到美國去唸書了。
日子過得好快!快得令人有些措手不及。彷如昨日,自己還是個大學生呢!曾幾何 時,她已告別大學生活了。
研究所再過些時候也要開課了,也許開課後便她忙一些,不會再有時間去胡思亂想 。
她低垂著頭,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縱使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卻仍無法分散她 愁苦的思緒。
將近一個星期沒見到滕真了,以往每逢假日他總是會開車接她去吃頓飯,安排個戶 外活動……這個星期他彷若消失了一般,連通電話也沒有。
聽人說,約會次數的減少即表示感情熱度的降溫;不知是她太多疑了,抑或是真的如此,她真的能夠感受到滕真對她不再像從前那麼慇勤了。
他彷彿在逃避她。
難道說,滕翾的死她也有錯嗎?要不,為什麼要她來承受這一切?
就算她是孟浩儒的女兒又如何?她的父親並沒有錯。就拿滕翾這件事來看,父親處理的方式絕無可遭人非議、落人話柄之處。
如果真的要怪,滕翾也只能怪命運捉弄人。
可是滕母卻因此而恨透了孟家人,這是不公平的!不公平……一想到此,她不由得 感到既生氣又無奈,甚至很悲哀——氣柳君薇的不明事理;對於她和滕真的情感受到壓 抑而感到無奈;而對於自己沒有能力去解決問題則深覺悲哀。
心裡頭一股待發洩的情緒困得她好難受,此刻她只想掙脫世俗的枷鎖好好的放逐自 己。
她一抬頭,看見招牌上大剌剌的寫著「酒吧」兩個字。猶豫了一下,她還是走了進 去。
她一走進去就成為眾所時目的焦點。霎時,她有股想奪門而出的衝動,但隨即一想 ,即來之,則安之;更何況這家酒吧又不只有她一個女生!
一思及此,她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
她打量著這家裝潢雅致的酒吧。
其實這裡跟咖啡廳的感覺很像,只是吧檯上多擺了一些不知名的酒罷了。
這裡的感覺並沒有比咖啡廳差——浪漫的輕音樂、暈黃的燈光、人們低聲文雅的交 談著……這兒哪有酒吧的感覓?
大概是西洋片看多了,她總是以為「酒吧」是個很吵、很雜、很髒的的地方。
看來,她得再為「酒吧」這兩個字賦子新義了。
「小姐,點些什麼?」服務生禮貌的遞來一本寫滿奇怪名字的價日表。
看著琳琅滿目的怪名字,孟穎容秀眉一蹙,道:「這是什麼?什麼是血腥瑪莉?」
「一種調酒的名字。」服務生有趣的看了她一眼。「小姐是第一次來吧?」
「唔……」她心不在焉的回答,手中翻動著簿子。忽然,她看見裡面有一頁彩色的 成品圖,她指著其中一杯有著多彩分層的飲料。「這是什麼?好漂亮!」
「螺絲起子。它的味道不錯,有點像水果酒,但是它的後勁很強,容易醉。」
孟穎容考慮了一會兒。「給我一杯螺絲起子吧。」
反正到這裡就是想買醉。最好能醉得忘了心中那份解不開的愁!
服務生佩服的看了她一眼;很少女孩在經他解說螺絲起子的威力之後還敢點它的。
瞧她一副清純、涉世未深的學生樣。這女孩還真是不知人間險惡,想必是受了什麼 刺激才到這兒「買醉」的吧?
他等她點好了酒便轉身離去。
過了一會兒,他端了一杯多彩的螺絲起子走過來。「請慢用。」
待服務生離開後,她好奇的看著這杯名喚螺絲起子的酒。漂亮的高腳玻璃酒杯外凝 結了許多晶瑩剔透的小水珠。
她拿起裝飾用的櫻桃,一口就把它給吃了,按著她端超高腳杯在眼前晃了晃,只見 那彩色的液體也隨之在眼前輕晃。
好漂亮!
她將酒杯湊近嘴巴輕啜一口。
哇!顏色漂亮,味道也是一流的。
她瞇著眼睛再一次晃動酒杯;對於服務生的話她相當懷疑——這種酒簡直跟果汁沒 多大的差別嘛!哪有可能醉人?她笑著搖搖頭,心想,一定是服務生故意嚇唬它的。於 是二話不說,她又喝了一大口。
一杯力盡,她又要了第二杯。
待喝完第二林時,她已略有了幾分醉意。她招來服務生正準備買單時,門口出現了冷修彥的身影,他向她走了過來。
「穎容,真的是你!」他對於會在這種地方看到她顯得相當訝異。「你怎麼會在這 裡?跟滕真一起來的嗎?」他巡視著四周。
「她是自己來的。」服務生替她回答。「先生,你認識這位小姐嗎?」
「我們是朋友。」他的眼睛仍看著孟穎容。
「那太好了!」他解釋地說著:「這位小姐連喝了兩杯螺絲起子,她……」
不待服務生將話說完,冷修彥已一副眼珠子快要掉出來的震驚模樣。「二杯?二杯螺絲起子?」他眼睛瞄到桌上那個杯底見天的高腳杯。
孟穎容茫然的看了冷修彥一眼,天旋地轉的感覺令她想吐。她站起身來想走出去,才發覺整個地板彷彿都會滑動一般。
在她摔倒前,冷修彥趕緊扶住了她。「小心!」
她抓著他的衣服,語意不清的說著:「我——我好痛苦——地板在——在滑動。」
※ ※ ※
「該起床啦!小懶豬!」冷修彥輕輕的拍著孟穎容的臉頰。「先起來喝杯牛奶,喝完了再睡。」
這聲音……是冷修彥?!
一聽到冷修彥的聲音,她就完全清醒了!她睜開眼睛,看見他穿著睡袍正傾身看她;這種親密感令她不安。
她立刻坐了起來。「你這麼早來我房間幹嘛?」
「你房間?」他笑得很曖昧。「這是本大少爺的『閨房』哩!」
孟穎容打童著這全然陌生的環境,一個念頭迅速掠過腦際,一股寒意由背脊升起。 她猛然低頭往自己身上一看,臉色一變瞧她那副緊張樣,冷修彥有些不是滋味。「你放 心吧!昨天你只是暫住我的房間,我們並沒有怎麼樣;你身上的衣服是女傭幫你換上的。昨晚我睡客房,直到剛剛才進來看你。」
聽他如此說,孟穎容這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但她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卻刺傷了冷修彥。他站起來說道:「把牛奶喝了吧,我先到樓下去。」說完便走了出去。
冷修彥一走出房門,就看到正往樓上走來的趙曉喬。她笑靨如花的向他打招呼:「 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晚?身上的睡袍都還沒有換下來。」
看到她時,冷修彥只覺得手腳直冒冷汗。「你——你怎麼來了?」
他的模樣像極了偷腥的貓被逮個正著。
「昨天晚上有客人?」她笑著解釋:「伯父、伯母都到日本旅行了,但別我進門時卻看到一雙女鞋;是你妹妹回來了嗎?」
「呃——是——是一個朋友,她昨天在這裡住一晚。」他擋在臥房門前。「你還沒有回答我,這麼早到這裡來做什麼?」
「今天是我爸爸的生日;昨天中午在你房裡聊天時,我把生日禮物忘在你房裡了,我是來拿禮物的。」說著她便要進門。
「呃——禮物——我待會兒再送去給你好了!」他仍擋在門口。
趙曉喬皺著眉看著他,打量了他好一會兒口「你房裡有人,對不對?」
「沒有!」他否認,心裡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孟穎容在他房間裡的事情要是給這醋罈子知道了,他還能活命嗎?
更何況,他穿著睡袍從房裡出來的時候剛好被她瞧個正著,萬一她看見在房裡的是 孟穎容……那他倆可是跳入黃河也洗不清了!
趙曉喬瞇著眼睛看他,突然一把將他推開,打開門走了進去。
在她闖進去的當兒,孟穎容正喝著冷修彥端進來的牛奶。當她看見走進來的人是趙曉喬時,差點沒被口中的牛奶給嗆死。
「你——」趙曉喬被眼前的景象給弄得楞在當場。
孟穎容不僅正坐在床上喝牛奶,而且她身上還穿著冷修彥的襯衫……她再也忍不住了!她走到孟穎容面前,不由分說便一巴掌打下去。「不要臉!原來你是這種人!」她恨恨地說著:「腳踏兩條船!你對得起滕真,對得起我嗎? 」
「曉喬!你聽我說,其實……」
「沒什麼好說的!搶別人的男朋友很刺激吧?滕真知道你有這個『雅好』嗎?若是不知道,我可以免費告訴他。」她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便走了出去。
冷修彥看著她,他的反應出奇的冷靜,和方纔的手足無措有著天淵之別。
「這件事我可以解釋……」
趙曉喬怨懟的看了他一眼。「你們兩個都下地獄去吧!」她用力的推開他,紅著眼睛奔出了冷家。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4 00:12:44
第七章
面對著滕真,孟穎容一直保持沉默。
沉默不語似乎已經成為他們之間固定的相處模式了。
透過褐色的破璃窗,滕真的眼睛瞬也不時的直視著窗外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人潮,孟穎容則一遍又一遍的用吸管攪動著杯中的果汁。
今天的氣氛除了沉悶之外,還透著些微令人不安的感覺。
她相信她和冷修彥所作的「苟且」之事已經傳到滕真的耳裡了;以趙曉喬的「急性 」作風,滕真不可能還沒得到這個消息。
她偷看了一眼他那一如往常般冷靜的臉孔。
這是他知道事情之後的反應?他太漠然、太冷靜、太不在乎了!
如果他真的已經知道這件事而還是這般冷靜的話,那他對自己的感情……她將頭一仰,深深的歎了口氣。
「我們難道要繼續如此耗下去?」孟穎容望著咖啡邁上方的天花板。「約我出來有什麼事?約我出來,不會只是想要這樣沉默對望吧?我知道你有話要問我。」
滕真淡然一笑。「我會有什麼話要問你?」
聽了他的話,她坐直了身子,眼睛毫不避諱的直視著他。她這才發現,滕真的態度 雖然從容依舊,但是他眸子裡似乎有著一股熊熊怒火。
他生氣了?
為那晚的事生氣了?為了趙曉喬的片面之詞而生氣了?
「我知道趙曉喬找過你,是不是?」
「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深吸了一口氣,那模樣彷彿正極力的控制著自 己的怒氣。「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冷修彥的房裡?」
他說得很含蓄,但是意思已經點得很清楚,他只差沒說——為什麼要跟他上床?!
她討厭這種近乎被質問的感覺;最令她失望的是,滕真居然寧可相信趙曉喬而不信 任她。
出不出現在冷修彥的房內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他之間是清清白白的!
難道相處這麼久了,他還是不瞭解她嗎?
孟穎容蹙著眉看他。「如果你只是要證實這是不是事實;那麼,我可以很坦白的告訴你——這是事實!」她氣憤到了極點。「如果趙曉喬只告訴你,我出現在冷修彥的房裡,那我還可以補充說明,我是在他床上!不但如此,我身上還穿著他的襯衫。得到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滕真的表情由懷疑到失望:完完全全的失望!
他閉上眼睛,用手支著額頭,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
「為什麼?」她苦笑的將臉轉到一邊。「因為你從來不在乎我,我說一萬句話也抵不過旁人說一句!就算我冰清玉潔如聖女,但只要別人一句話,你依然可以把我貶得一文不值,不是嗎?」
孟穎容在氣頭上說出來的話句句鋒利如刀,一寸寸的割著滕真的心。內心的痛苦瀲發了滕真的怒火,在忍無可忍之下,他終於反唇相稽。
「聖女?你是嗎?」
「我的確不是!經過那天晚上之後,你還會期待我仍冰清玉潔嗎?你當冷修彥是柳下惠,能坐懷不亂嗎?」她乾笑一聲。
「你——」
「我怎樣?我無恥、下賤、人盡可夫!這樣你滿意了吧?」她站起來,一刻也不願多留的跑出咖啡膚。
事情怎會走到這般田地?
滕真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無力的往椅背上靠去。
今天約她出來是希望她能夠解釋一下她和冷修彥的事。
趙曉喬找上他時,他只是對這件事情感到很吃驚,但是他仍然很相信孟穎容:雖然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出現在冷修彥的房裡。
只要剛才她肯解釋一下,他真的願意相信她;可是,她非但沒有為自己辯解,甚至 還說了一些使他不得不產生懷疑的話。
女人真的如此善變嗎?才一個多星期不見,她就已經琵琶別抱了。
穎容……
※ ※ ※
日子過得真快,自從上次和孟穎容自吵架後,轉眼又過了一個星期。
這一個星期以來,滕真幾乎天天都回陽明山的別墅。
如果待在市區的家裡,每天面對著空洞洞的房子,他一定會想起孟穎容。一想起她 ,自然又不免憶起從前在一起的愉快回憶,然後那些回憶會直將他往痛苦深淵裡推…… 這幾乎已成了連鎖反應。
回到別墅,家裡不再是一人世界,他也比較不會胡思亂想。
一如往常的,他一下了班就往別墅躲。當車子駛入別墅前院時,遠遠的,他使發覺 噴水池旁停了一部賓士轎車。
那部車很眼熟;不過,肯定不是家裡的。
他一下車就聽到母親的笑聲。「大概是他回來了。」柳君薇迎了出來。「說曹操, 曹操到。」
「媽,是誰啊?」他走上了石階。
「進來就知道了。」她拉著兒子走進大廳。只見廳裡除了滕震寰之外,還坐了二個女的;年紀大的那一位是久未在家中出現的余育芳。
余育芳是柳君薇大學時代的摯友,兩人情同姊妹,大學四年的情誼一直到各自結婚 生子後都未曾改變過。
一年多未見她在滕家出現,現在久別重逢,難怪柳君薇會如此高興。
至於坐在余育芳身旁的年輕女孩,他可就真的不認識了。
他一踏進門,余育芳立即熱情的招呼著:「滕真!一年多不見,你變得更帥了!」
「余阿姨,好久不見。」他向她微微一點頭。
柳君薇拉著他在身旁坐下來。「猜猜看,坐在余阿姨旁邊的那位漂亮小姐是誰?」
滕真看了一眼那位亮眼的小姐。「大概是余阿姨親戚吧?她跟余阿姨長得有點像。 」
「只猜對一半。」柳君薇對著那女孩一笑。「還記得你余阿姨有個到國外唸書的女兒嗎?在她出國唸書前你們還見過一次面。她叫爾雅;劉爾雅,記得嗎?」
滕真仔細一想,好像對這名字有這麼一點記憶。他點了點頭。「好像有一點印象。 」
「我就說嘛!滕真一定還記得你的。」柳君薇投給那個名喚爾雅的女孩一個倍極寵愛的笑容。她回頭對兒子說:「明天星期六,下午帶爾雅到處走走吧!四年沒回台灣了,我看她連台北的羅斯福路在哪兒都快忘了!」
「我才沒忘呢!」爾雅嬌嗔的抗議著:「但是如果滕大哥有空帶我到處走走的話,我會感激不盡的。」
滕真猶豫的看著母親。「我……」
余育芳看出滕真的不願意。「君薇,明天叫爾雅的爸爸帶她到處去走走就行了:滕 真也許公司裡有事,所以挪不出時間哩。」
「沒有的事!讓他們年輕人陪年輕人吧。更何況昌霖明天不是有事嗎?他哪抽得出 時間來陪女兒?」柳君薇想盡辦法要把兒子和爾雅拉在一塊兒;她真的很擔心兒子會和 孟穎容愈陷愈深。
憑良心說,單就以第一印象而言,她並不討厭孟穎容,甚至有些喜歡她。
如果她不是孟浩儒的女兒的話,她一定會恨喜歡她。
只可惜——滕真忽然改變了主意。「明天我就陪爾雅到處走走好了。」他站了起來 。「對不起,我有點累,先回房去休息了。」
他心裡十分不滿母親的刻意撮合。他明白自己如果再堅持下去,等余育芳母女離去 後,他大概又要挨一頓訓了。
就順著她吧!自己也圖個耳根清靜。
※ ※ ※
「想去哪裡?」
待劉爾雅一上了車,滕真就冷淡又不失禮貌的問著;他的態度位然就是一副奉命行 事的樣子。
「到哪兒都可以。」她一上車就精疲力盡的往椅背上一靠,一臉睡眼惺忪的樣子。 「昨天晚上跳了一夜的舞,簡直累斃了!」
滕真無奈一笑,踩下油門。「你這樣子還想出去走走?不如在家裡好好睡一免吧。 」
「算了!」她坐直了身子,強打起精神。「我是為了救你耶!昨天你要是不答應的話,柳阿姨一定不會放過你的!要是如此,我敢肯定你今天一定會精神很差、無心工作 。」她誇張一歎。「我也是過來人哪!」
她說了一大串,滕真有趣的看了她一眼,心想,這女孩倒是挺爽朗的。
「你和你女朋友的事我都聽說了。」她偷瞄了一下身旁這位罕見的大帥哥,瞧他不自在的挺了挺腰,她連忙解釋道:「別忘了,我媽和柳阿姨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其實……我倒覺得柳阿姨對你女朋友的成見太深,這對她是很不公平的。」
聽到這兒,滕真不禁有些感慨;別人都看得出來他母親這種態度不對,但為什麼當事人卻渾然不覺呢?
難道真的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你認為我媽對穎容有成見?」
「穎容?哦——是你女朋友的名字呀?」她頓了一下繼續說:「不只有成見,成見可大了!柳阿姨一直把滕姊姊的死視為蓄意自殺,而她認為那位教授是間接加害於滕姊姊的兇手,因此她自然而然的就會把心中的恨意發洩在那位教授的女兒身上;這不是成見是什麼?」
「我媽要是有你如此明理就好了。」
「其實,這也不能怪柳阿姨;今天若是易地而處,搞不好我也會如此。只是今天我 是個外人,外人通常對這些事情的看法比較持平。」
滕真無奈一笑。「不談這些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他心中苦溜極了。
現在不管母親是否對孟穎容有成見,那都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因為,孟穎 容已不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孟穎容;她變了!變得令他無力去挽回,也不想去挽回。
劉爾雅皺著眉看他。「喂!那個叫——叫什麼容的,她是你的女朋友耶!你媽對你 的女朋友有成見,這還不重要?這可關係著將來你能不能和她順順利利的步上紅毯的那 一端哪!」
趁著車子因紅燈而停下來時,滕真趕緊逃避掉這個話題。「想去哪裡?」
他的表情有點嚴肅,不像剛才那麼隨和。劉爾雅只好安靜下來,吶吶地說「故宮。 」
※ ※ ※
坐在劉清華的白色喜美車中,孟穎容用手托著下巴,眼睛瞬也不瞬的看著窗外。但 與其說是「看」,還不如說她是日光呆滯的死盯著外頭。
孫玉薇瞧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終於忍不住說道:「喂!開心一點嘛。你這樣哭 喪著臉,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我們要綁架你呢!」
「玉薇……」
「幹嘛?叫魂哪?」
「我決定不留在國內念研究所了。」
「啊!」孫玉薇和劉清華不約而同的叫了出來。「不會吧?才和滕真鬧了一點小彆扭就要到國外唸書?你要是像我和劉清華那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是不是就要永 遠待在飛機上別下來了?」
「我是說真的。」她迴避著孫玉薇的眼光。「你忘了到國外唸書一直是我的夢想嗎 ?」
「我沒忘,只是我更記得有人說過滕真比任何夢想都還重要。」
「玉薇,有很多事情你並不明白。」她歎了口氣。「我這次決定到美國唸書絕對不 是意氣用事,也不是一時衝動;我和滕真之間真的有太多、太多的問題了。」
「所以你就選擇了逃避?」
「我不想解釋。」
孫玉薇只知道「滕翾事件」是影響她和滕真之間感情發展的最大阻礙,她也只知道 孟穎容和滕真前些日子鬧彆扭;至於是鬧什麼彆扭她就不知道了,她以為不過是什麼芝 麻綠豆大的事罷了。
她從沒想過冷修彥會成為孟穎容和滕真之間的「第三者」。
「好吧!就算你現在想到國外唸書,那你的手續怎麼辦?叫美國的學校為你延期開 課嗎?」
孟穎容微微苦笑。「我爸爸在知道滕翾是滕真的姊姊之後,就有預感他父母不會接受我,於是很早就暗地裡替我辦好了出國手績。」她歎了口氣。「沒想到真被他料中了。」
「你真捨得放下這裡的一切?」
對於孟穎容的決定,孫玉薇抱持著懷疑的態度。
感情對孟穎容來說是生命,不是遊戲;她一旦認定了一份感情,就是永不回頭了。
如今她竟如此輕易的就想放棄她和滕真之間的那份情感,這著實令孫玉薇想不透。
孟穎容到底受了什麼刺激,非得藉由遠走他鄉來逃避?
劉清華將車子停在故宮博物院前面的停車場後,一行三人便下車往故宮的方向走去 。
走在最後頭的劉清華提議道:「我們都快要出國唸書了,此去可能幾年內都不會再回台北,大夥兒何不多拍幾張照作個留念?」他指著故宮大門前的階梯。「你們兩個在那邊合照一張吧。」
孟穎容心情不好,免不了一番推拒,而孫玉薇卻二話不說的便拉著她走過去。
「來!笑一個——」
拍完了照,他們繼續往前走去。
「你們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買票。」劉清華走向購票隊伍。
就在孟穎容和孫玉薇相對無話的時候,一個熟悉高姚的身影引起了兩人的注意;她 們不約而同的望向那裡。
「滕真!」孫玉薇低呼著,目光隨即落在他身旁那位亮眼的女孩身上。
孟穎容立即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在她們未看到自己之前,其實他早就已經看到她們了。
才幾天不見,孟穎容的臉色似乎又蒼白了些;他想上前去仔細的看看她,但是一想起她和冷修彥做出那件事,他就無法原諒她。
一個男人怎能容忍如此的背叛?
就算滕真度量再大、再大方,他又如何能接受這樣一頂綠帽子?
「嗨!玉薇,好久不見!清華呢?」滕真無可避免的走向她們;在寒暄問候時,故意忽略了孟穎容。
「他在那邊排隊買票。」她就近打量著劉爾雅。「這位小姐是——」
「她是我媽媽朋友的女兒,剛從美國回來,她叫劉爾雅;爾雅,她叫孫玉薇……」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替背對著他們的孟穎容作了介紹。「她叫孟穎容。」
一聽到孟穎容三個字,劉爾雅立刻眼睛一亮;只是,她為什麼一直背對著他們呢?
這女孩可真是妙!
孫玉薇把孟穎容的身子扳過來。「幹嘛?又不是不認識!見不得人啊?」
孟穎容臉上一陣燥熱,眼睫毛垂得低低的,樣子很惹人憐惜。
這樣的女孩我兒猶憐,也難怪滕真會動心!劉爾雅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眼前這個名喚 穎容的女孩子。
被三、四雙眼睛直盯著的感覺並不好受,於是孟穎容猛然口起頭來說道:「我還有些事,得先走了。」說完她便一刻也不停留的走下了階梯。
「喂!穎容——」孫玉薇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不趁這時候把事情攤開來講清 楚,就這樣飛往美國,你甘心嗎?就算你無所謂,滕真呢?」
「他不會在乎的;才剛和我分手就立刻交了個新的,也許他正樂得自由呢!我和他 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她甩開孫玉薇的手,逕自往前走。
「喂!」她又追了上來。「那不是他的女朋友,她只是——」
「她只是他媽媽為他挑選的新娘人選之一。」
「你怎麼變得如此不可理喻?」
孟穎容停下腳步,看著她。「玉薇,我知道你很努力地在撮合我和滕真,但是——事情已成了定局,我沒有回頭的餘地了。」她紅著眼睛說道:「假使你用真心去愛一個人但仍得不到他的信任,你會作何感想?」
「你在說什麼?」
對於孟穎容和滕真起爭執的事情始未她都不知情;因此她對於孟穎容的話有些「消化不良」。
這件事,孟穎容也不打算再多作解釋。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我有點累,先走了。」
「我開車送你回去。」
「不了,你和清華到裡頭逛逛吧。」她勉強拍出一絲笑容。「別因我而掃了你們的 興。」她向她揮揮手。
目送她失落的背影,孫玉薇反覆的想著她剛才所說的話。
她回頭看著滕真那雙始終追隨著孟穎容的深情眼眸——對於孟穎容剛才所說的話, 他也許會明白是什麼意思。
※ ※ ※
浪漫的西洋老歌縈繞在耳邊,一首yesterdayoncemore的淒美旋律令人回味不已。
孟穎容閉上眼睛,用心靈去聆聽這首歌。
她和孫玉薇約好在這裡見面的,怎奈身為「召集者」的孫玉薇居然帶頭遲到。
最令她感到莫名其妙的是,她竟會沒事找她出來聊聊!
這些日子以來,她哪一天不要和她見上幾次面?而見面後又哪次不是聊得天昏地暗 的?這回不知她又有了啥新點子想找她聊聊?
其實最近孟穎容的心情相當不穩定,只要一有獨處的機會,滕真的身影立刻會浮現 腦海,然後痛苦又開始瀰漫心頭。
也因此,她絕少把自己關在房裡;她有太多不願去勾起的回憶,和孫玉薇在一起至 少能使她暫時忘了那些傷心事。
聽著yesterdayoncemore,不知不覺中,孟穎容又在淒美的旋律帶領下想起了滕真 。
她和他的感情就此畫下了休上符嗎?
再過三天她就要去美國去了——一想到這裡,她又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差點掉了下來。當她睜開眼想要拿面紙拭淚時,她看見滕真正好走進咖咖廳。他一看到孟穎容,立即就朝著她走過來,並且很大方的在她面前坐下。
他似乎不訝異於看到她。
剎那間,她有些明白孫玉薇口中的「聊聊」是什麼含意了;她是要她和滕真聊。
「最近好嗎?」滕真心疼的看著她益發削瘦的臉頰。
「托你的福,我很好。」
「你一定要以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嗎?」滕真歎了口氣。「穎容,你變了!變得倔強、不近人情。」
「你不是也變了?變得猜忌多疑!」她苦笑道:「我很後悔跟你見了面;假使我們現在仍然只是筆友,這一切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了。」
他將頭一垂,心中百味雜陳。當他再抬起頭時,他問她:「玉薇問我,為什麼你那天會告訴她——假使你用真心去愛一個人,但仍得不到他的信任,你會作何感想?」
「你到底想問什麼?」
「你到底想說什麼?」
孟穎容苦笑的搖搖頭。「說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
「對我來說卻很重要。」他用近乎乞求的語氣說道:「穎容,我們要彼此傷害到什麼時候?冷修彥的事,我至今仍不願相信,但只要你可以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絕對會信任你!你不能連解釋都沒有,就希望我相信你吧?對你、對我而言都不公平。」
「不公平?」孟穎容乾笑了一聲。
打從滕真的母親硬要將對孟浩儒的恨意加諸在她身上時,「不公平」這三個字的含義就早已讓她深刻體會到了。
硬要把上一代的恩怨加在她身上,這樣就公平了?
「穎容——」
「如果一定要有令你滿意的解釋才能還我清白,而且也對你公平的話,那我是不是也該到你家向你母親要個解釋?解釋她為什麼要因為一個不是我的錯或是我父親的錯而非得阻止我們交往,以求對我公平呢?」
「這是兩碼子事,你為什麼喜歡把這兩件事混為一談呢?」
「也許真的是兩媽子事,但是卻是殊途同歸不是嗎?兩件事情都會影響到我們的感 情是不是能夠繼續下去。」她激動得兩手都握成了拳頭。
滕真此刻的心裡充滿了無力感。他洩氣的往椅背上一靠,望著咖啡聽的天花板長長 一歎。「我要怎麼做才能挽回你呢?我到底該怎麼做?」
看著他如此痛苦,孟穎容心中何嘗好過?她咬著唇,努力的克制著大哭一場的衝動 。
滕真在她的心裡一直有著無庸置疑的重要地位。
他是她的最初,也是她的最愛,更是她的唯一;但是,與他交往卻有一股力不從心的感覺。他們之間的問題太多、太複雜了,這樣的愛情注定會苦多於甘。
她也想無視於橫梗他們之間的種種障礙,但是她的理智告訴她,她所承受的壓力已經到了極限,不能再忽視它的存在。
「滕真,我們的感情是不會有結果的,再繼績下去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這些話已經足以將滕真心中僅存的希望完全毀掉。他定定的直視著她,嘴角有抹苦 笑。「遇上一點點挫折就退縮了,不敢再繼續?」他站了起來。「我能做的、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如果仍然挽不回你的心,那我也無話可說了。」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到國外唸書要好好照顧自己。」他看了一下表。「公司裡還有事,我先走了。」
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孟穎容的淚水終究忍不住的奪眶而出了。
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他然如此關心她?
很多情侶在分手的時候不是大打出手就是反唇相稽、惡言相向。
大概也只有滕真才能在分手時仍然表現出如此的風度吧?
從他剛才的神情中,孟穎容看得出來他很痛苦;可是,他並沒有因此而借題發揮痛責她。在分手後,他依然保持著他向來給人的印象——從容、瀟灑,以及一份只有她能 感受得到的深情。
滕真——
※ ※ ※
國際機場中熙熙攘攘的人群裡。
擴音機傳來空姊甜美的聲音,催促著旅客盡快前往候機室準備登機。
孟穎容一行三人提著行李,搭上電梯前往候機室。
「開心一點嘛!瞧你那一副哭喪樣。幸虧伯父和伯母沒來送機,要不你可能要淚灑 機場了。」
孟穎容微微一笑。「我就是擔心這個,才要他們別來送機的。」
「我就覺得奇怪嘛!還以為你這個大小姐什麼時候轉了性了,連到美國去求學都能 走得如此瀟灑,原來是怕機場鬧水災,淹死一些無辜旅客啊!」孫玉薇又發揮了她的誇 張本性。
「喂!這是誰的老婆啊?吃藥的時間到了!」孟穎容瞧著劉清華。
劉清華立刻附和的說道:「就是啊!誰的老婆?」
孫玉薇斜睨著劉清華。「晚上你別想睡了!」
「晚上還在飛機上,的確是睡得難過些。」孟穎容難得活潑的同系玉薇扮了個鬼臉 。
她的心情用透了,所以想盡一切辦法使自己開心點:她不能因為自己的情緒而影響 到孫玉薇他們的心情,所以順著她開開玩笑就是了。
孫玉薇嘴裡沒說,但她也瞧出好友的不對勁;在這種情形下她又怎麼活潑得起來呢 ?這太不像她了!
走入機艙,孟穎容開始安靜下來。透過玻璃窗,她往候機室的方向看去,沉沉的心 事使她的眼神領時黯了下來。
這時,有位空姊拿了一束桔梗走過來。「請問哪一位是孟穎容小姐?」
孟穎容回過頭來。「我是,請問……」
「剛才有位小姐;是CBN的鍾小姐,她要我把花交給你。」空中小姐將花束遞給她 。
一聽到CBN,孟穎容幾乎是顫著雙手去接花。
接過花之後,才發現花束中天有一封信。她呆望著那封信好一會兒,才緩緩將它打 開。
穎容:當這封信交到你手上時,想必你已經坐在前往美國的飛機上了。
最後一次與你見面後,我並沒有再回公司,而立即把車子用到公寓。
翻開大學時與你所通的每一封信,一股愴然湧了上來——穎容,到現在我仍然不知道你要的是什麼,你也從來不告訴我你要的是什麼。
我承認無法化解媽媽對你的成見是我的錯;可是,假使易地而處,你大概也是無計可施吧?
冷修彥的事我不忍再追究;因為沒有必要,也不重要了。
在美國不比自己國內,很多事情得要自己學著去適應。
祝你心想事成
膝真
把信放回信封後,孟穎容再度把視線投往窗外,只是這一次她再 也無法看清窗外的景物了,因為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
※ ※ ※
美國,一個民族的大熔爐。
在這間世界聞名的大學中,有著來自世界各國的不同人種。
其中最令孟穎容感到親切的,莫過於是那些來自亞洲的黑頭髮、黃皮膚的同學。
到美國也有一段時間了。初到此地時的濃濃鄉愁已經漸漸消失。
想起初到這裡時,沒幾天就得抱著棉被大哭一場。住在公寓裡孤伶伶的一個人,很 難不去想念家中的一切——孫玉薇和劉清華所申請到的學校又距離她很遠,幾個星期能 見上一面已經是十分難得了。
如今一切都已經適應,日子也不若從前那麼難打發,同時她也認識了一批新朋友. 其中和她走得最近的是一個日籍華人,她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台灣人,她叫工籐律子 。
工籐律子與她念同校,又住在同一棟公寓,兩人的友誼發展自然是水到渠成、一日千里。
最有趣的是,她的個性也和孫玉薇很相似——十分活潑開朗。最大共同點是——她 們同樣都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天,工籐律子約會去了,孟穎容難得耳根清淨,她正要捧起書本唸書時,忽然想 起冰箱裡的牛奶已經沒有了。
她拉開窗帶,望著外頭方歇的雪花;不趁現在出去買更待何時?
於是她披了件大衣往外走。
她縮著脖子走路,外面的雪雖然暫停了,但是北風仍然鋼得很厲害。
哎!為了牛奶得受這種苦:她這才體會到獨處異鄉的不便。
好不容易到了超市,她只顧著往裡頭鎮,差點撞上一個正要由超市裡走出來的人。
「Oh!Iamsorry!」孟穎容操著流利的英文向對方道歉,抬頭一看——那是一張似曾 相識的東方臉孔「小姐,我們好像見過……」郭明衡斯文一笑。「你應該是來自台灣吧 ?」他補充說道:「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我們應該在CBN見過一次。」
是他!那個站在「罵人不經大腦的女人」身邊的男子。
「我想,我有些想起來了。」
「你怎麼會到這裡?滕真沒跟你在一起嗎?」如果沒記錯,眼前這個女孩是滕真的 女朋友。
一提到滕真,孟穎容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疼。她淡淡一笑道:「我到這裡來唸書,滕——滕真在台灣。」
「哦……我叫郭明衡。」他沒再追問下去。「你呢?」他相當欣賞眼前這個女孩子 :打從第一眼看到她,他就深深的迷上了她,只是後來一直苦無機會認識她。
沒想到會在美國遇見她。
如今上天賜給他一個如此好的機會,他怎能再放過?
「我叫孟穎容。」
「穎容?『出色的容貌』的意思?」別看郭明衡是華僑,就以為他的中文程度一定不行;他可是從小就由來自台灣的名師親授其中文課程呢!
孟穎容臉一紅。「呃……」雖然他解釋的字義沒有錯,但是她仍然覓得有些怪怪的 。
「孟小姐剛才提到唸書,你念的是哪所大學?」
「耶魯;我在那邊攻讀碩士。」
「是嗎?真有緣!我也是那裡畢業的。只是念完大學後就沒有再繼續深造了。」他發現他和孟穎容真的是很有緣。「孟小姐住在這附近?」
「嗯——郭先生呢?」
「我不是住這裡。我們公司在這兒設了一家分公司,我是來這裡考察的。」他看了 一下手錶。「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好嗎?你隻身到這兒,我該略盡一下地主之誼的。」
「不用了!我晚上要和室友一起出去吃飯。」她撤著謊。
「那麼……可以把你的住址和電話給我嗎?」
猶豫了一下,孟穎容還是告訴他了。
寫好了電話和住址,郭明衡邊了一張名片給他。「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可以來找 我。」
「謝謝……」
「那麼……我先走嘍!」
※ ※ ※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孟穎容到美國攻讀碩士學位也已經過了一年餘。
在這段時間裡,滕真成天以工作來麻醉自己。
這天他難得回別墅,一進門就看到母親獨自坐在客廳裡。
「回來啦?」
「呃……」他應了一聲後,並沒有要坐下來陪她聊聊的意思而直接走向樓梯,準備上樓。
「你多久沒回來了?不想陪我聊聊嗎?」
猶豫了一下,滕真還是在沙發上生了下來。「最近公司比較忙,所以——」
「自從孟穎容出國後公司就變忙了?」柳君薇一語道破滕真的謊言。「沒想到一個女孩子能把你弄成這樣。我問你!為什麼把爾雅介紹給李俊哲?」
滕真微微一笑。「你不覺得他們挺相配的嗎?郎才女貌,有什麼不好?最重要的是,他們彼此都很喜歡對方。我和爾雅一直都只是兄妹之情;我和她還暗地裡『義結金蘭 』呢!」
「你這孩子!我——我真給你氣死了!」
「媽!感情的事情是勉強不來的;就像我和爾雅相處了一年多也不過培養出兄妹之情,可是她和李俊哲卻能在短短的幾個星期內產生火花。」他將手一攤。「一切都是緣份。」
柳君薇瞧著兒子,無奈一歎。「你真的除了孟浩儒的女兒外,誰都不要嗎?」
「媽,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他逃避著問題。
一個好不容易才將之深藏起來的痛苦回憶,他不想把它挖出來再使自己痛苦一次。
一年多了!他幾乎每天都是用工作來麻醉自己。
孟穎容別走的那一段時間,他每天都讓自己忙到累得回到家便倒頭大睡的程度,但 只要一有獨處、空閒的時間,他便會想到她。
其實說把記憶「深藏」,那也不過是在自己騙自己;每次經過花店,他的視線便會 不由自主的盯著桔梗花,回想著孟穎容每一次收到花時的那種雀躍神情;而每次在經過 孟家時,他的心情也會莫名的沉了下來……那段記憶埋得太淺,淺得自己依然無法忘記 !
那段情結得太深,深到自己忘不了!
柳君薇看著她的兒子;身為人母的她又怎會看不出來他的心思呢?
這年餘來,眼看著兒子因為她的緣故而承受著失戀的痛苦,她不只一次的問著自己:「我真的做錯了嗎?我這樣錯了嗎?」
孟穎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孩子?她為什麼有這麼大的魅力,能把滕真迷得神魂 顛倒的?
初次見到她時,只覺得她外表出眾,是個能把男人迷得分不清方向的女人。如今仔 細一想,在她那張無懈可擊的容貌下,似乎散發著一股溫柔的氣質,清澈清靈的大眼睛 彷彿十分善解人意……如果她不是孟浩儒的女兒,她一定會很喜歡她。
一想到孟浩儒,不免又想起了過去的種種——回首往事……其實,孟浩儒當年的作 法又有什麼不對呢?
身為一個教授、為人師表,他的確該有自己的原則和立場;更何況,他又是在已有 妻女的情況下——他這樣拒絕滕翾有錯嗎?
沒有!他並沒有錯。
柳君薇突然出乎滕真意料之外的問了一句:「你還愛著孟小姐對不對?」
孟小姐?這是柳君薇第一次如此有禮貌的稱呼孟穎容,以往她不是連名代姓的叫她 孟穎容,就是直接說「孟浩儒的女兒」。
滕真有些懷疑的看著母親。
「其實——那女孩也真的不錯,難怪你會忘不了她。等她回國後;假使她仍然小姑 獨處的話,我並不反對你們交往。」
「媽——」滕真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麼?不相信我呀?」她對自己內心想法的轉變也有些不明白。「也許,當年孟 浩儒那麼做是對的,只是我是個凡人,有著疼惜女兒的私心,因此才會對他一直無法諒 解。」
「嗯——」滕真對於這運來的好消息似乎沒什麼反應。
他和孟穎容會演變到今天這個地步,母親的敵視態度固然是其中一項原因,但是其 他仍有許多問題待解決。
更何況,她一個人在美國,以她的條件定不乏追求者;對於她將來回國後是否仍是小姑獨處、雲英未嫁,他可不敢抱持著太大的期望。
他望著桌上那盆文心而發著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4 00:13:00
第八章
郭明衡陪著孟穎容和工滕律子到餐館裡吃飯。
在別人眼中他們像是一對情侶,但只有當事人才明白他們不是戀人,只是普通朋友。
孟穎容在和郭明衡約會時一定會帶著工滕律子,因為她知道郭明衡喜歡她,而律子喜歡郭明衡。
她總是替律子找機會去接近郭明衡。
這天一進入餐廳坐下來,郭明衡就問:「你還是決定回台灣嗎?以你的聰明才智,不繼續留在這兒攻讀博士學位實在很可惜!」
孟穎容微微一笑:「就算我要繼續念下去,也得等我先回國一趟再來;我已經整整兩年沒回家了吧?再不回去的話,我父母都快認不得我了。」
「你還會再來嗎?我是說,你還會再來美國唸書嗎?」郭明衡很不安。
孟穎容對他說過她和滕真之間的事情;他總覺得她一回國之後就再也不會到美國來了。
「還不確定。」孟穎容誠實的說:「不過,我知道律子會繼續在這裡完成學業的。」她朝她甜甜一笑。「你說是不是?律子。」
「呃……」
郭明衡明白她的意思,連忙轉移話題:「什麼時候回國?」
「大概這一、兩個星期吧。」
「這麼急?」
「異鄉客,歸心似箭哪!」她開玩笑的說:「我的兩個朋友也要一起回去。」
「是孫玉薇和劉清華嗎?」工滕律子問。不知怎麼的,只要有郭明衡在場,她就會很緊張,一舉一動都戰戰兢兢的,一改平時那種瘋瘋癲癲、口沒遮欄的模樣。
「是啊。」孟穎容認真的說:「郭大哥,我不在時,你要多來看看律子,她這個人 看似精明;其實是很需要人照顧的。」
「當然。」
工滕律子站了起來。「抱歉,我到化妝室去一下。」
待她走遠了之後,孟穎容才說:「律子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她和你挺配的。」
「可是——」他洩氣的聳聳肩,不再說話。
「你討厭她?」
「怎麼會?」
「那就是啦!既然不討厭她,喜歡上她不難吧?」其實她明白為什麼他到現在仍無 法喜歡上律子的原因。「郭大哥,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打從一開始我就表明了心態,你也答應過我彼此只做個朋友的,不是嗎?」
「我這麼令你討厭嗎?花了兩年的時間仍無法使你對我的感覺改觀?我承認,自己各方面的條件都不如滕真,可是——」
不待他往下說,孟穎容便截斷了它的話:「別再提他!這與他無關。」
「無關嗎?我不相信!是誰在一張白紙上寫滿了滕真這兩個字的?」看著孟穎容臉色一紅,他解釋道:「很抱歉,我無意偷看你的東西,只是書桌上那張寫滿了字的白紙 太顯眼了。」
孟穎容無言的將頭一垂。
「一看到那張白紙,我就知道你仍然忘不了他;其實你根本無法忘記他,對不對? 」
「那又怎樣?」她自嘲的苦笑。
笑自己的癡、笑自己的傻——郭明衡很清楚自己根本比不上滕真。在遇見滕真之前 ,他是個自恃甚高、眼高於頂的人,而遇到滕真之後,他才知道自己真是只「井底之蛙 」,也明白了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若稱得上俊秀,那滕真就要算是俊逸絕倫了。
也難怪孟穎容會對他無法忘情。
任何女孩子只要和滕真交往過,便會有「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感覺。
「回國後會和他連絡嗎?」
「我能嗎?就算我仍然喜歡他,但是他呢?感情是雙方面的事,我總不能自己一頭 熱吧?」
「那小子真是幸福!」郭明衡酸溜溜的說。
「你不也一樣?律子對你很癡心的,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此次回國後,會不會再回來這裡繼續深造仍是個未知數;但是,如果是喝你和律子的喜酒,那我絕對會義不容辭趕回來的。」
「我們都還沒有交往過……」
「這是你的個人問題,律子可是單戀你近兩年了;為了你,她婉拒了不少男士的追求呢!」
「我行嗎?」他有些不好意思。
「行不行,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她看見律子從化妝室走了出來。「喂!看你的啦 !」
對於這對情侶,她相當看好。
※ ※ ※
走出機艙,踏上了台灣的士地。
「唉!還是回來的感覺好!」孫玉薇伸了個懶腰,深吸了一口空氣。「好久沒看到這麼多東方人一起出現的場面了。」
「是啊!在美國生活了兩年多,對那邊的生活依然有些無法適應。」劉清華附和的 說著。
孟穎容則沉默的走在他們兩人身後。
回國的感覺既親切又熟悉,可是一踏上這片土地之後,心裡頭又是別有一番滋味;是近鄉情怯?還是興奮過度?或者是因為這片土地上有滕真?
反正她心裡就是有一股莫名的不自在就是了。
一出關,孟浩儒夫婦已經等在外頭。
「爸、媽!」孟穎容笑著走向他們;心裡頭一陣激動,想哭又想笑。
「終於回來了!」陳妙芬仔細看著女兒,眼眶一熱,淚水掉了下來。她緊緊擁著女 兒。「我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孟浩儒拍了拍妻子的肩膀,遞了條手怕給她,「回家再說吧!這兒是公共場所,再 哭下去要鬧笑話了。你陪穎容走,我先到外頭開車。」他回頭對著劉清華和孫玉薇一頷 首。「有人來接你們嗎?」
「有。我爸爸大概會慢幾分鐘才到吧?呃——他來了!」孫玉薇提起行李。
「伯父、伯母,那我們先走嘍,有空再聚聚。」說完便朝門口走去。
※ ※ ※
回國後第一次上街購物。
開著車行駛在街道上時才想起來,到東區購物會經過CBN。
原本想繞道走遠路的,可是一想,自己的想法也未免大幼稚了!她苦笑的搖著頭自 嘲。
回國到現在,孟浩儒夫婦都尚未對她提過有關滕真的事,倒是冷修彥的事情提了不 少。
他又和趙曉喬復合了。
孟穎容總覺得冷修彥的個性像個浪子,他很難為一個女人定下來,三心二意是他對感情的態度。
以他這種個性配上趙曉喬那吃醋成性、佔有慾極強的人,這段感情若真的能開花結果,還真可謂是「姻緣天注定」呢!如果不是天注定的,像這樣極端不同的兩個人又怎會湊在一起呢?
不過,聽到他們倆又復合的消息,她也著實鬆了口氣;她這個「第三者」的罪名可以卸下來了吧?
車子終於來到這條滿是商業大樓的街道。
紅燈一過,孟穎容還是踏下了油門往前走;她沒有理由因為滕真而不走這條路吧? 要是只要滕真會經過的地方她都得避而不走的話,那麼她恐怕得從自己的房間開始挖個「個人專屬地道」了。
車子經過CBN時,她很難不去注意那棟她曾經多次進出的地方。
當她往那裡看去時,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正從裡面走出來——那熟悉的身影,莫非是……當玻璃自動門打開的一剎那,孟穎容差點忘了開車——是他!真的是他!
當車子已經駛過CBN大樓時。她仍頻頻由後照鏡裡看著他,直到後面的車子擋住了視線。
他一點也沒變:不過,他似乎變成熟了,臉上的線條也變得更剛、更硬。他仍是那個冷漠傲然的滕真,只是在墨鏡後的那雙眼睛是否依然溫柔如昔?
看到他的剎那間,她內心裡的激動可真是自己所始料未及的。
她只道自己仍然愛著他,只是她一直以為自己在美國的這兩年中已經把這份感情淡化了,沒想到兩年後再看到他,內心依然波濤洶湧,甚至更烈。
難道真如別人所說的:「醉過方知酒濃;愛過方知情深?」
感情的事令人猜不透。
逛完市區後,她找了家看起來氣氛不錯的咖啡廳坐了下來。
她體會著四周都是東方人同在一家咖啡廳喝咖啡的感覺,真的是很棒、很踏實!不像她在美國的時候,放眼整家Coffeeshop,可能就只有她和律子是東方人,那種感覺很怪異。
向侍者要了一杯奶茶後,她走到雜誌架去拿了一份報紙。「昨天的。」她喃喃自語著。
翻開報紙,當她看到娛樂版的花邊新聞時,她著實嚇了一跳;上面斗大的字體寫著 ——他們是不是一對戀人?然後在下面有一張一個女星和滕真的合照。
她大致看了一下內容。
那個女星叫宋羽璇;原來滕真的現任女友叫宋羽璇……報紙上還寫著那個女星是滕真他們學校裡的校花。
她輕啜了一口侍者端來的奶茶,內心百味雜陳、苦不堪言。
其實這不也是她所意料中的事嗎?以滕真的條件,是不可能任由感情生活空白兩年的。
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原先還以為……現在一切都太遲了!
※ ※ ※
「羽璇,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滕真坐在CBN的會客室裡單獨會見這曾經是他女朋友的女子。
宋羽璇見滕真的態度十分堅決,便使出淚水攻勢;她一面用手帕優雅的擦著淚,一面說:「報紙已經把我們的事寫成這樣了,要是你——你——你不和我在一起,別人會怎麼說我?」
滕真寒著一張臉,那冷冷的目光盯得宋羽璇想用眼角去偷瞄他也不敢。
「那天的事我不想再追究;那個好渲染的記者『楊先生』我也不打算把他揪出來,但是——」他鄭重的說:「如果他再這麼多事、沒事找事做的話,我會讓他在報界混不下去!」
一聽到「楊先生」這三個字,宋羽璇整個人都呆了。
莫非滕真找過徵信社的人去查這件事?要不,他怎麼會知道楊樹德的事?
現在已經是自身難保了,她必須和楊樹德劃清界線,不能讓滕真懷疑到那天在慈善義賣會上的這一幕「花邊新聞」全是她自導自演的。
「我不管那好事的記者是誰,我在乎的是我個人的名譽!在演藝圈內,誰不知道我宋羽璇?那位記者把我們寫成這樣,你得幫幫我!」她賴定他了。
滕真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他實在不明白宋羽璇為什麼要設計他?
他也不過是在大學時代被她所「甩掉」的眾多光榮紀錄之一罷了,她實在用不著在 他身上作文章。
那天在慈善義賣會上很巧合的遇到了她。抱著曾經同學一場的想法,他向她寒暄了幾句,沒想到在慈善義賣會結束後,當他正準備走出會場時,宋羽璇突然向他親密的挨了過來,然後只見眼前鎂光燈閃了幾下,隔天他就見報了。
別見到那篇報導時,他簡直快氣炸了!於是他立即找了徵信社去查這件事情。
因而讓他發現了可笑的內幕——這個花邊居然是宋羽璇自導自演的傑作!
她的動機是什麼?他沒興趣知道。
而現在什麼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和「宋羽璇」這三個字劃清界限。
他可不希望一走出去就被別人在身後指指點點的,好像他身上已經被蓋了宋羽璇的專用章似的。
「羽璇,我和你之間永遠都只是朋友,再進一步是不可能的。」他壓抑住滿腔的怒 氣。「那天我之所以沒有當場把你推開,是因為你是個女孩子;假使那時我只顧著自己而把你推開,我想今天你一定會更加無地自容。」
宋羽璇咬著唇不說話。
「其實,那天的事情是你早就料到的,不是嗎?」
「這件事情就到此為上吧,我不想再追究了:再往下深究的話,會有人下不了台的 。」他暗示她,事情的一切來龍去脈他都瞭若指掌,只是不想說出來而已。
宋羽璇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模樣頗為狠狽。她低垂著頭,久久說不出話來。
「原來……你都……」
「我知道,整件事情我都知道。」
「為什麼……」她鼓起勇氣抬起頭看著他。「為什麼不拆穿我?你大可以這麼做的 ,不是嗎?」她心中仍抱持著一線希望。
如果滕真心裡沒有她,他大可以把事情真相公佈出來,以還自己的清白。
可是他並沒有這麼做;在他知道事情真相之後,他仍然守口如瓶。
這不是擺明了他仍然喜歡她,所以不希望她名譽受損嗎?
「我是可以如此做;但是,你是個女孩子,而且又是我的大學同學,為了同學四年 的情誼,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宋羽璇失望的一歎。「就只有這樣?」
「只有這樣。」
「滕真,我可以冒昧的間你一句話嗎?」她想把當年最想問而始終沒問的話趁著這個機問他。
「你問吧。」他答應得坦然;他自認自己和她之間沒有什麼不能回答的話。
「你喜歡過我嗎?大學的時候——你曾經喜歡過——喜歡過我嗎?」
「沒有。」他肯定的說:「不過,覺得你很漂亮倒是真的。」
「男生都喜歡漂亮的女孩子,難道你是個異類?」她對它的回答有些不滿意。
滕真笑了起來。「你是個人,而不是物品。假使是物品的話,你覺得它漂亮,你就 一定會喜歡它;因為物品並沒有什麼可挑的,它就只有外在而已,但是人可不同;有外 在、內涵……最重要的是有沒有緣。」
「沒緣怎麼會相遇?」
「有緣的話,我當年就不會任由你投入別人的懷抱了。」他聲明自己的立場。
宋羽璇知道大勢已去,她沒什麼話可說了!
「你現在有女朋友嗎?記得兩、三年前曾在餐聽裡看見你帶了個相當出色的女孩子 。它是你的女朋友嗎?」
「誰?」他不記得兩、三年前曾遇見過宋羽璇,不過可以確定他身邊的女孩子一定是孟穎容。
「頭髮長長、直直的;氣質很不錯。」
「她是我的女朋友。」
「現在呢?」
「吹了,她到國外唸書去了。」一想到孟穎容,滕真冷冷的目光頓時軟化了下來,眼神中有著淡淡的溫柔及些許的黯然。
那抹溫柔,是宋羽璇從不曾由滕真看它的眼神中感受過的。
「她去多久了?」
「兩年多了。」
「兩年多?!」
宋羽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那女孩到國外唸書了兩年多;也就是說,她和滕真分手已經兩年多了。
在兩年多以後的今天,滕真一提到她,眼神中仍有著一股溫柔。
多幸福的女孩子!
「你還喜歡她,對不對?」
滕真沉默的望著杯中的褐色液體。
有些事,他不想讓人知道;有些話只要深藏在心中就可以了……
※ ※ ※
路過花店時,一叢淡紫色約花朵引起了孟穎容的注意。
她停下了腳步,仔細的端詳著那十分熟悉的花卉。
桔梗!一種代表著永遠的花。
想起從前的那段回憶,既甜蜜又窩心——花店的老間走了過來。「小姐,買花嗎? 」
「呃——請給我六枝桔梗,」
「要搭配其他的花嗎?」
「滿天星吧。」
花店的老間熟練的包裝著花卉,一面說:「你配花的習慣和我們店裡以前一位常客很像。」
「是嗎?」她微笑。
「那個客人是個男的,他說他女朋友最喜歡桔梗。我還記得他第一次來買花時,連滿天星的名字都叫不出來呢!」她將花套上包裝紙。「他女朋友真幸福,有這麼一個又帥又浪漫的男朋友;不過,他已經有幾年沒來買花了,八成是和他女朋友吹了!」
孟穎容直覺的想到滕真。
這家花店的隔條街便是CBN,難道花店老闆說的就是他?
「小姐……」
「呃——」它如夢初醒。「多少錢?」
「三百七十元。」
付了錢,走出花店,迎面而來的是略帶寒意的深秋氣息。
這樣的夜令人倍感寂寞。
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頭,在經過自己的車子時,也沒有想要開車回家的念頭。忽然, 對街一個裝潢典雅的咖啡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到咖啡廳喝杯咖啡吧!」她對自己說。
大概在美國喝咖啡喝上癮了,她現在是平均早晚都各要喝上一杯咖啡,要不然就會覓得渾身都不對勁似的。
走進咖啡廳時,也許是因為她的容貌;也許是因為她手上捧著的枯梗,有不少眼光都向她投射過來。
在角落找了個位子坐下,她把手上的桔梗放在旁邊的座位上,侍她正準備向侍者要一杯咖啡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已來到她面前。
她抬頭看著那張瀟灑依舊的臉龐,以及那雙「曾經」只對她溫柔的雙眼。
「我可以坐下來嗎?」滕真微微一笑。
她看著他,微微一點頭,心中的情緒澎游洶湧、起伏不定。她把眼睛移向站在一旁 的侍者,說道:「請給我一杯藍山。」
待侍者走後,滕真才開口:「以前喝咖啡不是會心悸嗎?」
「在美國喝慣了。」她端起水林輕啜一口,希望不會被他看出她緊張的情緒。
滕真仔細的看著這個唯一令他心動過的女孩子。她瘦了!那雙清靈的眼睛變得更大 ,但那頭烏亮的秀髮卻仍舊飄逸動人。「什麼時候回來的?」
「快一個星期了吧。」她鼓起勇氣看他。「現在過得如何?」
滕真微微一笑。「還好。」
還好,是指現在,她該看看她剛走時他成天用工作來麻醉自己,每天只是瘋狂的工 作,以使自己不去想起她的那副可怕模樣。
那段日子他過得糟透了;但是,他仍然咬緊牙關撐了過來。
滕真望著她座位旁的桔梗。「你買的?」
「呃——剛才路過花店……我一向很喜歡淡紫色的桔梗。」她有些尷尬的解釋著, 因為這種花在她和滕真交往時曾代表了很重要的意義。
滕真若有所思的凝視著桔梗發呆。
「美國的學業告一段落了吧?還要回去再攻讀博士學位嗎?」
孟穎容想了一下。「還沒決定;不過回去繼續唸書的可能性很高;都已經念到碩士 了,不再念下去很可惜。」
「嗯……」滕真贊同的點點頭後,又是一陣沉默。
孟穎容忽然想起報紙上的新聞。
「你女朋友很漂亮。」她試著盡量自然的把話說出口,但是不知怎麼的,她的語氣 中就是有一股酸味。
「什麼?」他看著她,一頭霧水。
「我在報紙上看到的。那位叫宋羽璇的女星不是你現在的女朋友嗎?」她試著裝作 不在乎。「那女孩滿漂亮的,聽說是你們學校裡的校花?」
「她不是我女朋友。」他澄清著:「那些報導只是好事者亂宣傳的;不過,她曾是我們那一屆的校花倒是真的。」
在別人面前,滕真對於宋羽璇的事情總是不加解釋的一笑置之;他向來認為清者自 清,別人愛怎麼想都無所謂,可是在孟穎容面前,他卻一定要和宋羽璇劃清界限。
這是什麼心理他也搞不懂。
反正他不希望孟穎容對他有所誤會就是了。
「以你的條件,不可能到現在還沒有交女朋友吧?」孟穎容開玩笑的說著。
其實,這是她最在乎、最想問的話。
滕真凝視著她好一會兒,那深情的眼神依舊沒變……難道……?!
不可能吧!滕真可能因為她,而把自己的感情完全封閉二年嗎?
他的條件太高了,沒有理由會如此委屈自己去等待像她這種平凡的女孩子。
「滕真——」
他忽然看了一下手錶,接著站了起來。「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了。」他看了她一眼 便轉身離去。
孟穎容不明白他在逃避些什麼,剛才他那深情款款的眼神又代表了什麼?
難道他已經有女朋友了?為了怕她知道而匆匆緊去嗎?假使他可以回答她剛才的問 題,他又何謂走得如此匆忙?
對,一定是這樣!他有了女朋友而不想讓她知道。
她還以為他會為了她而封閉自己的感情呢!
孟穎容,你這個大傻瓜!
※ ※ ※
一天又過去了。
秋去冬來,寒夜裡的街頭總是不若其它季節來得熱鬧。
冷修彥獨自走出辦公大樓,正前往與趙曉喬見面的餐邁途中。
忽然看見前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穎容!」他大聲叫了出來,從聲音裡可以聽出他興奮的程度。「真的是你?
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快步迎上去!
「你——這麼晚了才要回去?」她回過身,看到冷修彥時也吃了一驚。
世界真小!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什麼時候回來的?」
「快兩個星期了。」她仔細的算了算時間。「包括今天正好十二天。」
「回來這麼久了,為什麼不來找我?真不夠意思!」他拉起她的手。「走!今晚我請客。」
「不用了。」她抽回自己的手。「晚上我還有事,改天再約曉喬一起出來吧。」她頓了頓,「如果她不介意跟我一起吃飯的話。」她看著他。「曉喬最近還好吧?」
「老樣子。」
「她是個好女孩。你應該好好珍惜才是,別再像以前那樣心不定了,那會很傷她的心的。」
「我喜歡她,可是——可是——你可知道的,我始終忘不了你!穎容——」他再度執起她的手。「我一直都很愛你,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不要!」
聽到這句話時她嚇呆了——他怎麼還沒死心?
她抽回手,不可思議的往後退了幾步。「不!」
「別把我當成什麼野獸好嗎?試著喜歡我,你會發現我比滕真更適合你,而且更愛你、更能全心待你!」他一步步逼近她。
「為什麼到現在你還不明白?我和你是不可能的!」她的聲音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如果可能,她真想一巴掌打醒他。
他對趙曉喬到底有幾分真心?
一個人能夠同時喜歡兩個人;一顆心可以同時給兩個人,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能說得出「全心全意」這種話?
這男人實在太無恥了!
以前她對他只是有些不喜歡,現在可說是厭惡到極點了!
「穎容,你聽我說——」
「沒有什麼好說的!」她不屑的瞇著眼睛看他。「如果你能全心全意對待曉喬的話,你將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但如果你仍不死心的想在我身上浪費時間,那麼我保 證,你不但會失望,而且要是因此而失去曉喬的話,更是你的一大損失!」她向他提出 嚴重的警告。
「你仍是像兩年前一樣拒絕我!」他對她的話感到十分寒心。
「老實告訴你吧!」她今天已經不再顧及到青梅竹馬的情誼了。「對於第一眼我看 不上的男孩子,別奢望我會再回心轉意。」
她知道這句話說出來會有多傷人;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為了自己、為了 趙曉喬,也為了冷修彥……她必須「毒」這麼一回。
「到現在你仍然認為我比不上滕真?」他又靠近她一步。「給我一次機會,別把我 想得太糟——」他伸手將她接進懷裡。
這突來的動作使孟穎容呆住了,她一時之間竟忘了掙扎——「冷修彥!」
忽然,從他身後傳來冷冷的聲音。冷修彥急忙放開了孟穎容,一轉身,一個火辣辣 的巴掌已揮了過來。
「我在餐驚等了你半天,你居然在這邊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當趙曉喬看清楚那 女人居然就是孟穎容時,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一個可怕的想法掠過腦際——兩年前她和自己爭他,兩年後她仍然不放棄他!
她看著她,滿腔的怒意湧上心頭。「你既然喜歡他,當初又為什麼要把他介紹給我 ?這樣就顯示了你的寬宏大量嗎?」
「曉喬,我——」孟穎容現在猶如啞巴吃黃蓮;剛才那種情況任誰看了都會想入非 非,更何況是多疑成性的趙曉喬呢?
現在的她是跳入黃河也洗不清了。
趙曉喬怨恨的瞪著她。「我這一輩子只做錯了兩件事,就是把你當成唯一的摯友及 把他當成唯一至愛!」她含著淚,怨懟的看了一眼冷修彥。「我再也不要看見你們了! 永遠不要——」說完,她就沒命的往回跑。
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孟穎容和冷修彥都嚇呆了。
冷修彥口中的「小心」兩個字還來不及說出口,趙曉喬已經被迎面而來的車子撞得 血濺當場。
「曉喬!」他快步的跑上前去,抱起躺在血拍中的趙曉喬。「曉喬!你醒醒啊!」
「你照顧她,我去叫救護車。」孟穎容顫著聲音說。
※ ※ ※
「曉喬——」冷修彥掩面低泣:「都是我害了她!都是我——我該死。」
孟穎容坐在冷修彥身旁,緊張得手心直冒冷汗。她默默的在心中祈禱著——希望曉喬沒事!
手術房外的紅燈仍然亮著——不久,趙曉喬的父母也來到了醫院。趙媽媽一邊走, 一邊哭。「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出去吃頓……」
「修彥,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
這時,手術室的門打開,一個醫生走了出來。「你們是患者的家屬吧?患者因為失 血過多,需要立刻輸血;誰的血型是O型的?」
「我!」冷修彥和趙曉喬的父親同時說。
醫生看了冷修彥一眼。「就你吧!」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4 00:13:16
第九章
兩個星期後。
帶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孟穎容前往醫院探視趙曉喬。
之所以拖延到今天才去看她,一來是因為她病情嚴重,直到這個星期才允許探病; 再者,她自認為是趙曉喬最不願意見到了的人,而為了怕影響她的心情,以致使病情更 加惡化,所以她直到今天才敢到醫院去看她。
走到病房門口,她鼓足了好太的勇氣才伸手敲門。
在旋轉門把走進去的那一剎那,她看到了趙曉喬一臉厭惡至極的表情。
「你來幹嘛?看我笑話嗎?」她寒著一張臉。「我不歡迎你,出去!」
孟穎容尷尬的朝著趙母一笑。「趙媽媽,我有話跟曉喬說,可不可以讓我單獨跟她 談談?」
趙母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了起來。臨走前,她又再一次的提醒她:「曉喬還沒復元 。別讓她太激動了。」
「我知道。」
待趙母走出去之後,孟穎容走近她的床前。
「為什麼這麼討厭我?我們為什麼不能像從前那樣要好?就因為一個冷修彥?」她無奈的苦笑。
「十塊錢都能使得一對姊妹撕破臉了,更何況是一個男人?」她連看都不屑去看她一眼。「經過了這件事之後,我想通了很多事;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像我和他——」她搖頭苦笑。「為了他,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但結果呢?我把他還給你吧!像他這樣的浪子,也許也只有你才栓得住他。」
「為什麼你到現在還是信不過我呢?」對於她的不信任,她有些惱怒。
「我能嗎?」
「為什麼不能?」她頓了一下。「我真的令你這麼不信任?」
她幽怨一歎。「在好久以前,我就不知道該怎麼信任你了。你知道嗎?你根本不該把冷修彥介紹給我的!假使沒有他,也許我們到現在仍是好朋友,可是……」
她閉上眼,輕搖著頭。「一切都太遲了!對於為他付出的愛,我無法收回;而同樣的,對你的恨我也收不回來。」
孟穎容把旁邊的椅子挪過來坐下。「我從來不知道你對我誤解如此深。」
「誤解?」她嗤之以鼻的一笑。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冷修彥;這一生中,我只對一個男孩動過心。」
她相信趙曉喬絕對會知道那個男的是誰。
「好純情!」趙曉喬諷刺的一笑。
對於她的諷刺,孟穎容並不生氣;因為她對她誤解太深了。她並不祈求她能夠立刻原諒她,只希聖她能從它的話中試著聽出一些真相。
「冷大哥一定對你解釋過那天我在他家過夜的事了吧?」
「白癡才會相信他的話!現在回想起來……愛情真的會使人變笨!」
「那晚我真的喝醉了。」
「喝醉?」她冷笑。「同窗幾年。我都還不知道你會喝酒;更何況是跑去酒吧買醉!最巧的是,剛好又被冷修彥給帶回家?」
一想到那晚的「創舉」,她也覺得不可思議。
那時她怎麼會有勇氣走進酒吧的?
「曉喬,在我們之間形同陌路的那段時間裡,發生了很多事;那時的我過得很痛苦,只想一醉解千愁。」
看著她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孟穎容只得將滕母之所以反對她和滕真交往的事情始未說了一遍。
趙曉喬起初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聽到最後,她的表情明顯地軟化了下來。
「那段時間裡,我和滕真都過得很痛苦……」
「所以你就跑到酒吧去喝酒?」她有些同情她。
孟穎容微微一笑。「那是臨時起意的;不過,那天的心情真是惡劣到了極點。」
「後來……」趙曉喬的臉微微一紅。「我對你在修彥房裡出現的事很生氣,所以就跑去告訴了滕真。」她的聲音愈來愈低,低到最後幾乎聽不到。
「沒關係,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你到美國留學是因為這件事嗎?我知道你考國內的研究所得了個榜首,你沒有理由要大老遠跑去國外唸書的。」她輕聲的問:「是不是我害你和滕真鬧翻了,所以你才決定出國留學?」
「我和他之間本來就存在著不少問題;就算沒發生這件事,我仍有可能到國外去的 。」
「聽你的語氣……你還愛著他,對不對?」
「人家可能都有女朋友了。」她輕搓著手。「都兩年了,我不能奢望他還是孤家寡 人一個,以它的條件……」
「唔……上一回在報紙上看到他和一個女星上了花邊新聞。」她仔細的觀察著孟穎 容那強忍著心痛的神情。「他有了女朋友。難道你就不能有男朋友嗎?」
「我?別開玩笑了!」
「你的條件也很高,一定不乏追求者的。」她無奈一歎。「冷修彥不就是個例子? 」
孟穎容沉默了。
的確,以她的外貌、條件,從來就不乏追求者;可是,在愛上滕真之後,教她如何 再去接受另一個男人?
就算勉強自己再去接受別人,難道要叫她在與別的男人交往時,心中還想著滕真嗎 ?
這種作法對那個人很不公平,而且她也做不來。
一生中只要認真愛過一次就夠了。
「我的心已給了滕真,沒有辦法再容得下另外一個人。如果你真正愛過,你就會明自我的話,也能感同身受。」她滿足一笑。「曾經滄海難為水;我既然已經擁有過最好的,又有何憾?」
「你回國的事,滕真知道嗎?」
「上一次和他偶然間碰到了。」
「他——他知道你仍然喜歡他嗎?你們見面時聊了些什麼?」
「只是一些寒暄、問候的話而已。」她有些無奈的說:「大家都避免聊到過去;大概怕彼此會尷尬吧?也許他認為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何必再去往事重提呢?至於自己仍像個傻瓜似的忘不了他,我哪有勇氣說呢?」
「說得也是……」她點著頭。
「好啦!誤會冰釋了。」她站了起來,對她頑皮一笑。「還恨我嗎?」
趙曉喬臉一紅,吶吶的說:「以前的事,我很抱歉!真正有資格說『恨』的人應該 是你才對!」她抬起頭來看著她。「還要我這個朋友嗎?」
孟穎容對她一笑。「我從來就沒有把你從朋友的名單中剔除。你好好休養吧!」
「嗯……」
走出了醫院,孟穎容在停車場遇見了冷修彥。
「來看曉喬?」冷修彥對她一笑。
「我和她誤會冰釋了。」她看著他。「她是個全心全意愛著你的女孩子,別再讓幸福與自己擦肩而過了,要不然你真的會後悔的。」
冷修彥贊同的一點頭。「發生車禍的一剎那,我整顆心好像都被淘空了似的!當時我只有一個想法——只要她活下來!只要她能活下來,我什麼都願意為她做。 」他到現在才弄清楚自己的感情。
「恭喜你終於『清醒』了!」她取笑他:「夢醒時分的感覺如何啊?」
「棒透了!」他也回報她一句:「起碼不會老是被拒絕。」
「很好!變聰明了!」
※ ※ ※
陽明山的花季開始了。
滿山的櫻花、梅花、杜鵑……瞧得令人眼花撩亂!
好個花花世界!
星期一,一個上山賞花遊客較少的日子;大概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沒有滿山滿谷的 人潮吧?
這天孟穎容約了孫玉薇到陽明山公園賞花。
這回賞花之後,她可能要連著好幾年都無法再來了,因為她已下定了決心要再度赴美國唸書。
「什麼時候去?」孫玉薇和孟穎容在她們口中的「老地方」坐了下來。
「大概等曉喬的喜酒一喝完就要走了。」
「不等著喝我的?」她將嘴一噘。「都是好朋友,我和她的待遇就差這麼多?」
「好啊!你如果肯在夏天之前嫁掉的話。」她開始翻舊賬。「是誰對我信誓旦旦的 說,一回國之後就要嫁為劉家婦的?是誰信心十足的說第一年就要養個胖娃娃的?你喲 ……哎!算了吧!你除了吹牛吹得比人家大之外,連結婚都被人家搶先了!」
「我——」孫玉薇一時語塞。
「你什麼?你呀!我看哪!以你這種速度,搞不好我都念完博士回來了,你還沒結 婚呢!幹嘛?等著我回來當『老』伴娘啊?」
「光說我!你呢?恐怕我和劉清華都子孫滿堂了,你的另一半都還沒找到呢!」
孟穎容臉一紅。「好花當前,我們不提這些煞風景的事!」
「駝鳥!」孫玉薇看著她。「上次清華要幫你介紹他的一位表親,偏偏你還沒見到人家就斷然拒絕了。喂!他那個親戚我見過的,長得很不錯,又滿腹經綸,這樣的人你不要,你到底要什麼?」她頓了一下,又補充說道:「千萬別說你一定要對方的條件優於滕真不可;要是如此,那你另請高明吧!」
要是她擇偶的條件一定要高於滕真的話——It'simpossible!
光是要找到能與滕真相提並論的人已經少之又少了,更何況是超越?
若是這樣,哎!她就等著當『老姑婆』吧!她會樂觀其成的。
「玉薇,我還年輕,不想這麼早談這些事;何況緣份的事是強求不來的,不是嗎 ?」
「喂!這不是強求,這叫做為自己找機會!是啊,你可以說自己現在還年輕,不想談這些,但等到你老的時候想談也沒得談了,你再去欲哭無淚吧!」
「不會這麼慘吧?」她為孫玉薇的窮緊張感到好笑。
現在要她再丟試著談一次戀愛真的很困難!
畢竟,要忘掉滕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也希望你不會有那麼一天;我會為你祈禱的。」
「喂!我們不是說來賞花的嗎?」她站了起來。「今年的櫻花彷彿開得特別美,我 們到處走走吧!」
「你自個兒去吧!昨天晚上陪劉清華去爬山,差點沒要他背我下山。」她揉著小腿 ,一副再走下去就要宣告殘廢的模樣。「你去走走,我在這裡等你。」
「那……好吧。」她轉身往花叢裡走去。
望著滿山的花卉,孟穎容不自覺的長歎了一聲。
今年的花真是開得特別茂盛,甚至可以用「怒放」來形容,這難道是特地為她出國 前留下一個美麗的回憶?
她走到一株開滿了接花的櫻樹下抬頭向上仰望,一陣微風吹了過來,吹落了片片艷 紅欲滴約花瓣,落得孟穎容一身。
她輕輕的拂落花瓣「小朋友,好久不見了!」
孟穎容一低下頭來,正好迎上滕震寰親切的微笑。
她倒忘了自己有這麼一個忘年之交了!
她笑闐上前打招呼:「好久不見!」她朝他笑笑,並向他後面的護士點了一下頭。
「聽說這幾年你到國外唸書去了,是吧?」他回頭對護士說:「你到處去走走吧, 我和這位小朋友有話要說。」
支開了護士之後,他又說:「回來後見過滕真沒有?」
孟穎容點了一下頭。「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下見面的。」
「談了些什麼沒有?」他似乎很關心兒子和她之間的進展。
他從滕真身上從來無法得知有關他感情進展的現況;他會跟他談事業、哲學、興趣 ……他幾乎什麼都跟他談,就是從來不談感情的事。
所以,他對兒子的戀情特別關心。
「我和他只是寒暄一下而已,沒有談到什麼。」
滕震寰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你知道滕真一直在等你嗎?他雖然從來不說,可是我看得出來。」
孟穎容臉一紅,頭隨即垂了下去,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話由第三者口中說出來總是有那麼一點奇怪;說不上來是哪兒怪,就是令人聽了很……「我……」
「你已經有男朋友了嗎?」
孟穎容緩緩的搖了搖頭。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他又問:「你是不是不喜歡他了?」
聽到這句話,孟穎容將頭重得更低——這老人怎麼說話如此露骨?
對於這句問話,她又再度搖搖頭。
滕震寰開心的一拍大腿。「那不就得了!」
「滕伯父,我——我和滕真之間還有很多問題。」她可不像他如此樂觀;光是冷修 彥那件事就很難解釋得清楚了。
「你是指你父親那件事嗎?假使是指那件事的話,那已經不成問題了。」他微微一 笑。「我和滕真的媽都想通了;其實,當時你父親並沒有做錯。」
這倒令孟穎容大吃一驚。
「你們……」
「我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不想再連這唯一的兒子也失去。」他投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去找滕真吧!自從你到國外去唸書之後,他老是拿工作來麻醉自己,晚上不侍到十點以後他是不會離開公司的。」
「我……」
「找個時間約你父母一同出來吃頓飯;你幫我挑個時間吧!」
「嗯……」
※ ※ ※
買了東西正準備回家之際,當車子經過CBN大樓時,孟穎容刻意放慢速度,往頂樓 靠近馬路的那間辦公室望去。
都已經九點多了,那間辦公室的燈仍然亮著。
是滕真嗎?
難道真如滕震寰所說的,滕真自從她走了之後都以工作來麻醉自己?
一股心疼的感覺湧上心頭。
考慮了一下,她還是把車子停了下來。
走在空蕩蕩的辦公大樓走廊上感覺很奇怪,而且有些害怕。樓下的管理員告訴她,公司一周九點後,所有的電梯會暫停使用,僅留下總經理的專用電梯。
那位管理員的記憶力真好!幾年不見了,他仍然記得她,因此她才能順利的搭上滕真的專用電梯。
到了頂樓之後,孟穎容的心跳隨之加速。深吸了一口氣後,她走出電梯。
站在滕真的辦公室門口好一會兒,她似乎可以清楚的聽到自己那如鼓聲般的心跳聲 。
終於,她還是抬起手來拍門。
她打開門走了進去。辦公室裡面沒有人,可是滕真的西裝外套仍然披在椅背上他應該還沒走才對。
出了辦公室,她忽然看見走廊盡頭的簡報室的燈還亮著——她輕輕走過去,而高跟鞋踩在地氈上,並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走到門口時,她又抬起手在門上敲了三下。
裡面一句簡短的回應:「進來。」
孟穎容打開門走進去時,她看見滕真正背對著它專注地看著投影片上的簡報。
「管理員,找我有事嗎……」滕真以為開門進來的是管理員,當他回過頭來發現門口站著的是孟穎容時,他十分吃驚。
他站了起來。「你——你怎麼會來這裡的?」
「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沒走?」她反問他。
「公司很忙。」
「忙到只有老闆一個人加班?」她走上前去凝視著他;在簡報室中微弱的燈光下, 滕真看起來更加清瘦了。
「你知道自己瘦了嗎?」她伸手輕撫他的臉。「為什麼從來不告訴我?為什麼總是 把痛苦留給自己?」她含著淚水看他。「出國的時候,我只想到自己要遠離這些壓得令 我透不過氣來的問題,從來沒有試著去瞭解你的感受……我——我很抱歉!」
「不能怪你;那時你所遭遇到的壓力的確不是你所能承受的。」他微笑的看著她, 溫柔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上回見到你的時候,當我問到你是否有女朋友時,你為什麼要匆匆離去?」
對於那件事她仍耿耿於懷。
滕真微笑的說:「當時我能告訴你說我沒有女朋友,只因為我心中仍在等著你嗎? 」他將她擁入懷中。「我是一個凡人,我也想保留自尊;假使那時我不藉故離去,而對 你說了真話,萬一你回給我的是一個同情的眼光,那我真的會愛不的。」
孟穎容緊緊的抱著他。
多久沒有感受到這樣溫柔的擁抱了?
「對了!有件事我得告訴你。」她抬起頭來看他,一臉的嚴肅。「我得要解釋我和 冷修彥的事情。」
「過去的事……」他想聽的意願不高,怕自己又會再度受到傷害。
一個男人,就算他氣度再大,也容不得自己的女友出軌;他好不容易已經撫平了傷 口,她為什麼又要往事重提呢?
「我必須解釋清楚。」她看得出滕真對那件事的在乎程度。
這種事情若是不攤開來說清楚,將來仍會有陰霾存在;她不希望因這件事而造成第二次的傷害,所以,她堅持要解釋清楚。「我們分手之前,我對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
滕真的臉色微微一變,沉著聲道:「別說了!」
「可是那不能代表什麼!我和他之間是清白的。」她降低了聲音:「那天我喝醉了——」
於是她把事發前一天因為跟他開了彆扭,所以隔天才會跑到酒吧去喝酒的事情說了一次。
聽完了之後,滕真是一臉好笑的表情。「你——你跑去酒吧喝酒?喝了兩杯螺絲起子?」
孟穎容臉一紅。「我不知道那種酒的威力這麼大!服務生有警告過我,可是我不相信。」她吐了吐舌。「那天幸虧遇到了冷大哥,要不然我可要醉倒路邊了。」
「他倒是個君子。」他喃喃的說。
的確!在那種情況之下,冷修彥若要佔她便宜實在是不費吹灰之力;可是,他卻沒有趁機侵犯她,可見他為人雖風流卻不下流。
「那天的事情鬧得不小,曉喬差點和他翻臉。」
「那件事也是她跑來跟我說的。剛聽到這件事時,我相當震驚。我一直要自己相信你,沒想到把你找出來之後,你說話的語氣和答覆都使我更加失望。」他對於孟穎容的倔性子真有些吃不消。「你哦!」
「那時候的我已經夠心煩的了。沒想到連你都和別人一樣不相信我;你說,在那種情況之下,我還能心平氣和的像今天一樣把事情始未說一遍給你聽嗎?」
「難道你不知道因為你的一時任性,會把我們彼此的感情毀了嗎?」
「那時我在氣頭上,沒想這麼多。」
對於孟穎容的回答,滕真也只有無奈一笑。
原以為他喜歡上的是個溫柔婉約的柔順女子呢!哪知在柔順的外表下卻藏著一顆任性倔強的心,這回他可是真的領教到了。
「你知道嗎?兩個月後冷大哥和曉喬就要結婚了,我也是受邀上賓之一呃。」
「是嗎?你和趙曉喬之間的誤會冰釋了?」
「是啊!冷修彥那只呆頭鵝終於明白誰才是值得他去珍惜的女孩子了。」她對滕真笑了笑。「他們之間所遭遇到的波折可真不少。不過,有情人終成眷屬,好羨煞人哪! 」
「他們都有了好結果,我們呢?」他深深的凝視著她。「你還要到美國唸書嗎?」
孟穎容促狹一笑。「如果某人願意簽訂一張『終身合約』的話,我也許會考慮放棄爭取博士的頭銜。」她用雙手環著他的脖子。「如何?願不願意?」
「條件是什麼?」他傾身看她。
「妻子一個——」
不待孟穎容把話說完,滕真已吻住了她……
※ ※ ※
一個冬天的傍晚,孟穎容偕同父母前去赴滕家人的邀宴。
孟浩儒戲稱此為「鴻門宴」。
遠遠的,孟穎容就看到滕真在向她招手。
「他們在那邊。」孟穎容伴著父母走上前去,快到席前時,孟浩儒一個不小心,差點被腳下一塊翹起的地氈絆倒,他身子前傾成一個半跪的姿勢時才穩住了腳步。
「這麼快就來負荊請罪啦?」滕震寰一句幽默的開場白化解了尷尬的氣氛。
兩家盡釋前嫌的天南地北聊了起來。
最後聊天的重點則繞著滕真和孟穎容的身上打轉。
「穎容還打算到美國繼續唸書嗎?」滕母忽然間。
「本來是不想去了,可是滕真認為都已經拿到碩士學位了,如果不繼續念下去很可 惜。」孟穎容甜甜的看了滕真一狠,彷彿一切的事情都以他的決定為決定。
「是啊!都已經念到碩士了,是該再去拿個博士學位的。」
「你不怕這麼一個漂亮的小姐在國外一待那麼多年,到時候會成為別人的囊中之物 ?」滕霞寰實在懷疑兒子怎麼能夠如此放心?
「現在交通很方便,如果真的很想她的話,我可以坐飛機到美國看她;如果公司太 忙了,我們也可以用電話連絡。」
「你可真放心啊!」
滕真看著孟穎容,甜蜜一笑。「經過了這麼多事情的考驗之後,我們彼此都很有信 心。」
兩家父母都相視而笑。「看來小倆口已經達成共識了,我們也沒啥好說的了!」
滕、孟兩家終於在愉快的氣氛中結束了這場原以為會是「鴻門宴」的邀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4 00:13:28
尾聲
二年後的春天。
孟穎容一身純白無袖的新娘禮服把她玲瓏有致的身材表露無遺;她像極了溜下凡塵 的仙子。
站在鏡子前,陳妙芬親自為女兒戴上首飾。
「我的小女孩真的長大了!」她熱淚盈眶的看著女兒;雖然很為女兒能覓得如意夫 婿而感到高興,卻也捨不得讓女兒離開自己身邊。
孟穎容用手怕輕輕為母親拭去淚水,自己卻也忍不住紅了眼眶,眼看淚水就要滑了下來「新娘子好了沒有?」孫玉薇由外面探頭進來。
今天除了新娘子之外,她可是最具「份量」的人了!大腹便便的孕婦裝使她成為今天最有「孕」味的女人。
「怎麼哭啦?」她走上前去為孟穎容拭淚。「脫了妝很麻煩的。快啦!新郎已經在樓下等了。」
「唔……」
孟穎容在母親和孫玉薇的陪同下拉起裙擺走下樓。
「來了!」
其中一個男儐相說,全部的人都回過頭。
滕真站了起來,走到樓梯口去接孟穎容。他輕輕的挽起她的手,壓低聲音道:「你今天好美!」
「謝謝。」
孫玉薇把新娘捧花交到她手上——一把象徵永遠的桔梗花。
孟穎容左手勾著滕真的手,右手拿著新娘捧花,含羞帶怯的在眾人的祝福聲及讚美 聲中走出了孟家。
上了滕家的勞斯來斯,一股幸福至極的激動令她幾度泫然飲泣。
坐在身旁的滕真緊握著她的手;雖無言,卻是一種瞭解、呵護、承諾。
不久,禮車終於開進了勝家在陽明山上的別墅。
打從進入大鐵門開始,路的兩旁全佈滿了數以萬計的桔梗和滿天星。
孟穎容屏氣凝神的看著這些片壯觀的花海。
「喜歡嗎?」
「這——」她發覺今天有太多的事情令她激動。
「是媽媽為你準備的。她說一個女人平時喜歡什麼花,若她結婚當天時能置身於此 花的花海中,那種感覺會記得一輩子的!」
孟穎容咬著唇。忍住哭出來的衝動;現在的她真的好幸福、好滿足。
而今天的滕真也比平時更帥氣、更瀟灑。他的一舉一動總是左右著別人的視線;他 彷彿是天生的男主角一般,而他的視線卻只為自己一個人所停留。
來到滕家觀禮的CBN主管,個個都被他的「溫和」的笑臉給嚇呆了。
這哪是平時那個不苟言笑、神情冷漠的總裁?原來他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這封新人在佈滿桔梗花的「永恆大道」上緩緩走著。
結婚進行曲悠悠響起……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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