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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佟月 -【木頭前男友(戀人請喊有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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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6 00:16:10
標題:
佟月 -【木頭前男友(戀人請喊有之一)】《全文完》
佟月-戀人請喊有01-
木頭前男友
即使無法透露自己是家世顯赫的言氏家族成員之一,
但言少楓還是眾人眼中溫文儒雅、風度翩翩的白馬王子,
誰知他的慢條斯理作風,卻被女友嫌“木頭”!
再遇佳人,她偽裝在堅強外表下的脆弱仍讓他心疼不已。
雖然大家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可好男人也會出頭天,攻心為上,看她還不乖乖投入懷抱!
項茗一直想成為獨立自主、精明幹練的女強人,
看不慣男友的慢郎中德性,於是早早甩了他!
多年後再次重逢,看見他身旁已有了個“她”?!
儘管,是她先提分手,但他的溫柔、他的體貼──
還是讓她難以忘情,心口不禁隱隱疼了起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6 00:16:21
楔子
季春
一雙白色的涼鞋在木制的行人專用步道上敲響了一個個腳步聲,有些煩躁的急促,也有些故作鎮定的不安。
一整排的小葉欖仁映著陽光,展現著嫩綠的朝氣,即使是正午時分,亦予人清新舒爽的感覺。
白色涼鞋方向轉右,小跑步著穿越了無車輛經過的街道,步上一個階梯,在咖啡廳的門前緩緩、緩緩地停了下來。
悄悄佇立,涼鞋的主人收起了折迭式陽傘,纖細白皙的手指將傘葉理好,轉了兩圈,利落地裝進傘套內。
然而,或許連她自己也沒有發現,這一系列熟稔的步驟,是在她顫抖的手指下完成的。
她又站了一會,透過門上的一小塊玻璃,她看見自己的倒影,看見那原本清秀的面孔逐漸僵硬……
她從來沒有一次像此刻一樣,覺得自己是如此的難看……
略一咬牙,甩開那些被她認定是婆媽的思緒,推開了門。
隨著門上風鈴清脆的響起,咖啡廳內有些嘈雜的談話聲、杯盤敲擊聲也傳進她的耳朵裏。
然後,她看見了他,背對著她坐著、選擇在最角落靠窗那個位置的他。
此刻他的表情一定是十分閒適的吧?是了,他總是這樣的,帶著幾乎難以察覺的笑容、溫和的態度對待所有的事物,像是毫不在乎,像是……像是……嘲弄!
一股莫名的火氣燃起,混著許多她無法解釋也不想厘清的情緒,她不顧端著笑容上前詢問的服務生,直接大步走向他,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他抬頭,對她微微一笑。「你來啦。」
她別開眼,有些惱怒自己的不爭氣。明明一切都決定好的,此刻她的思緒卻是一片混亂。
她將視線落在窗外的盆栽上頭……開花了,外頭那盆九重葛開花了……她不是沒有注意到,只要是有他的地方,樹葉像是會特別翠綠、花朵會特別嬌豔……
他像是春風,在所經之處留下他獨有的溫柔,這也是為什麼她當初被他吸引的理由,但……一切都不一樣了,她有不一樣的想法、想追求不一樣的東西。
「喝水嗎?」他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不了。」她拒絕著,情緒逐漸煩躁起來。
「那……要點個飲料點心嗎?」
「不了!」她稍提高了音量,像是受夠了他的詢問。「我、我馬上就要走了!我只是……我只是……」
她的欲言又止收在她緊抿的唇內,她終於對上他的眼睛,對上那對始終不見情緒起伏的眸子。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發脾氣吧?他鐵定不知道的,這麼久了,他知道她在想什麼嗎?瞭解過她嗎?
一股委屈夾雜憤怒從她心底喧囂般地湧上,將她原本的內咎腐蝕得一乾二淨。
她端坐著,直直地、無所畏懼地望進他的眼中,努力壓制住顫抖的唇和狂烈撞擊胸口的心臟,開口:「我們分手……不要問為什麼……」
即使他們無法體會對方最真實的心情,但他們所感受到卻是一樣的——四周靜極了,像是只有他們倆,被這樣的一句話反復地圍繞著。
「我們分手。」
她又說了一次,字句清晰地、篤定地、沒有遲疑地、用力地說道……
然後她抓著皮包起身,往門口大步走去,不看他一臉的錯愕……
她以為那句話脫口而出以後,她會感到輕鬆,然而她所感受到的,卻是如同鉛塊一般沉重的心,緩緩地……壓制住她的胸口。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6 00:16:38
第一章
「那個言家」……
在政商界,任誰搬出了這四個字,聞者必肅然起敬。
這四個字,代表的是權力的、驚死人的、金光閃閃的、不可隨意侵犯的。
言家人少少的,雖然不怎麼管事,對於金錢財富也不是多麼追求,但那些想要政商界爬得很高很高的,總要跟他們攀親帶故一下、逢年過節送個禮、用力巴結一下,以討他們的歡心。
一般那些社會地位很高很高、錢很多很多的人們,都是隨便一本商業雜誌抓來都可以找到名字照片的。
但言家人不同,他們低調到不能再低調,別說雜誌了,他們連公開、私人場合都鮮少出現。
只有一些權力特高、錢特多、透過管道中的管道的人才有可能跟他們認識。
所以,就算他們坐在路邊攤吃陽春麵、就算他們在菜市場跟賣豬肉的小販討價還價,也沒有人會認得出來。
簡單而言,就是這些言家人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卻沒有人會知道。
而這點,更加深了人們對他們的恐懼。
沒有人記得那個言家是什麼時候開始造成人們的畏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那些大富大貴人家都會想盡辦法找上言家、巴結言家。
老一輩的人說,言家從好幾好幾代以前,就是受人景仰的地方士紳,有很大很大塊的土地,很多很多的錢,講話很有份量……
有段時期,言家人甚至被神話成擁有法術的巫師一族,謠傳他們操縱著國家的興亡、人們的生死。
那個時候,言家人出門走在路上,不用家丁、不用轎子,人們就自動讓路,甚至掩門關窗回避。
雖然這樣的謠傳到現在這種科學的時代已經不是那麼地被采信了,但一直到現在,那個言家在人們心裏的地位仍有一直抬升的趨勢。
總之,那個言家,就是代表著響鐺鐺、強滾滾的來頭。
若是在以前那種沒有法治的時代啊,只要得罪這樣有權有勢的家族,就算你躲到太平洋的最深處也會被釣起來好好扒皮刮骨一頓,更嚴重的,可能怎麼去見上帝的都不知道。
這就是人們嘴中的「那個言家」,默默沉寂在人們的腦海中,是一個很深很沉卻無法忘記的烙印……
******鳳鳴軒獨家製作******
「你說說,這是什麼?」
言家客廳,一名二十初頭,十分有架式威嚴的美麗女子,一手插著腰,一手拎著一張黑麻麻的照片,問道。
她的背後也有兩名小她幾歲的女孩,一左一右插著腰不甚高興地站著。
「呃……」管家背著手,眼睛望著又上方,腳尖磨啊磨,一副抵賴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嘖,就叫老爺要把這張超音波圖片給收好嘛……
看,出事了吧?
「說話啊!」言家次女言幼榕音量提高地道。
「說話啊!」她身後的那兩個擴音器重複她的話。
「這……這……」管家看著緩緩逼近的三位大小姐,哀怨到了極點。
唉唷喂,這孩子又不是他的……老爺……老爺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跟幾位大小姐講清楚哪,逕自跑去狂歡。
小姐們如果知道這是老爺那個最寵的情婦的肚子理面即將出世的娃兒……一定會火死的。
雖然說老爺當初在夫人去世的時候,就發誓絕對不會再有其它孩子……
「我問你最後一次,這是誰的孩子?!」她幾近猙獰地咬牙切齒吼道。
「老、老爺的,是老爺的!」管家瞧二小姐那冒火的眼睛幾乎要貼上自己了,嚇得舉雙手跪地投降。
「所以……這是我同父異母弟弟的照片?」聲音越來越駭人。
「據說……據說是個女孩兒。」管家白目地更正。
「哥!」二小姐放聲大叫,不理會還跪在地上發抖的管家,抓著兩個妹妹就往大哥的房間沖去。
******鳳鳴軒獨家製作******
言家大少爺,言少楓的房間裏,一盞燈也沒有開,窗簾也拉上了,整個房間都埋在昏暗之中。
言少楓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高大的身型給人沉重的感受。
他的手指微曲扣在唇前,有些恍神了,連妹妹們闖進來也完全沒有察覺。
是一名極為好看的男子,然而他一向溫和的眼神因為蒙上一層困惑又震驚的眼神,變得有些銳利、冷漠,像是琢磨著什麼、不明白什麼……
而他四周的事物也因為他的沉默而變得有些死寂。
不過這並沒有影響言少楓三個氣急敗壞地將他圍住、一副要來告狀的妹妹。
脾氣一向比較急躁的言家次女,言幼榕顫抖著手指將一張黑白色像是照片的東西遞到兄長面前。
「哥,你你你……你看看,這是什麼!」
沉默。
言家大少的視線始終停留在自己的腳趾前三公分處,對二妹的叫囂似乎完全沒有聽到。
「哥!」老三言初桐不滿兄長一點反應也沒有,跟著喊了一聲。「你看看啊!看看爸作了什麼好事!都要五十歲的人了,還搞出這種事情!」
依舊沉默。
言少楓像是聾了,對妹妹們的大嗓門充耳不聞。
「大哥!」幼榕和初桐齊聲大叫,氣昏頭的她們滿腦子都是憤怒,完全沒有注意到言少楓表情的異樣,只疑惑他為什麼不跟她們同仇敵愾一下。
大哥今天是怎麼回事?他一向很安靜沒錯,可是不會不理她們啊!尤其是在跟他說這種可比喻為天塌下來的大事,他卻只逕自坐在那邊沉思,真是的!
看啊!看啊!看看這張超音波圖片裏面那個已經成型的……成型的……
「等等,先開個窗戶,我快要窒息了,哥這裏怎麼這麼悶?」
排行最後的言小梨對於悶熱空間的忍耐度一向很低,她用力揮動著手掌,走上前將落地窗的窗簾拉開。
然後,就著眼前的景象,她瞪大了原本就不小的眼睛,隨即驚慌地尖叫出聲:
「哥!你、你你你……你把『他們』給怎麼了?」
她的驚呼讓身後的兩個姐姐轉過頭,將注意力從兄長身上移向窗臺。
然後,也跟著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只見,窗臺上那向來春意盎然的盆栽,全部像經過水災一般爛得不成模樣。
怎麼會這樣?這些盆栽她們前幾天才來看過,還好好的啊,怎麼才兩天不到,就全死光光了?
幼榕愣愣地走上前,看著她那得來不易的純白色結梗,如今已經變得一坨一坨的咖啡色物體,心疼得差點沒吐血。
初桐跟在姐姐後頭,她看著的是她橙紅色的虞美人,她照顧四年多的寶貝,別說花朵了,連莖也成為泥土上爛兮兮的肥料。
她手抵著額,差點沒翻個白眼往後倒去。
「我的黑百合啦!嗚哇……」才十來歲、抗壓力最低的小梨比較坦率,直接哇地一聲大哭大鬧起來。
而她這一哭,讓本來已經夠心酸、夠火大又夠委屈的兩個姐姐也跟著抽抽搭搭地掩面哭了起來。
怎麼這樣啦?她們因為老爸違背誓約、讓外頭的女人懷了小孩的事情已經火到快要失去理智了,怎麼現在連大哥都這樣對她們?
這些花是她們的寶貝耶!
早知道就不要拿過來這邊寄放了啦!嗚……
「咦?」
眼看前方就要鬧水災了,言少楓在這時才稍稍回神,不解地看著眼前哭得浠哩嘩啦的妹妹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怎、怎麼回事?怎麼哭成這樣?」言少楓看了眼已經哭得不象樣的小妹,又轉向哭像似乎比較鎮定的二妹,問道。
幼榕用力抹掉眼淚,嘴角抽慉著,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美美的臉看起來像平常一樣冷豔。
然後,扳起大哥的下巴,轉向窗外的瘡痍。
「解釋一下吧,天才。」
言少楓這時候才赫然進入狀況,望著死光光的植物們,又看向三個被他得罪的妹妹們,有些手足無措。
畢竟……這是第一次發生啊……
家裏的花花草草一向都是他在負責照顧,妹妹們都很仰賴他的細心,把一盆盆珍貴的植物都寄養在他的窗臺,偶爾來探視探視。
誰知道……誰知道……
難不成是他始終處於恍神的階段,澆了太多水,把他們都淹死了嗎?
恍神……
他從沒有恍神過的,他從來不是會一心多用的人,做事的時候不會、對於感情也不會。
「我……」一向老實的言少楓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錯愕之餘,實在也不知道怎麼辦。
他口才不好,一直不懂得怎麼安慰人家,而他這三個妹妹一向獨立自主慣了,從小就不需要他哄、不需要他騙、不需要他費心照顧。
所以他活了二十二年還不知道要怎麼逗女孩子開心……
言少楓微微一愣,原本冷淡的表情又多了層風霜,像是瞭解到什麼似地惆悵。
是了,是這樣子吧?
因為他……不懂得逗女孩子開心,連個最基本的的安慰都做不到,所以項茗才會……
「討厭把拔啦!討厭大哥啦!嗚……」
言小梨實在是心酸到不行,再度替姐姐們代言,有夠沒形象地張大嘴巴哽聲嚷出心聲,眼淚像瀑布一樣嘩啦嘩啦,越哭越大聲。
「怎麼了怎麼了?」
砰地一聲,臥室的門再度打開,一個著急的聲音響起,然後是伴隨著的快速奔來的腳步聲。
看來言小梨的哭喊實在有大聲,音量衝破了隔音甚佳的臥室,傳到外頭讓他人知道了。
兄妹四人轉頭看向來人,言少楓尚不太瞭解狀況因此沒有太大的反應,而幼榕和初桐則是一起拉下臉,然後,發言人小梨將哭聲分貝再度提高:
「我不要看到你!你走開啦!」
前來的帥氣的中年男子聞言,一臉受傷加震驚,捂著胸口倒退兩步說到:「小梨……妳、妳怎麼可以這樣跟爹地說話呢?爹地會傷心的!」
「誰叫你不守信用!」
幼榕把小梨拉近自己,抬高下巴,惱怒地對父親說道。
「我……我不守信用?妳、妳妳們在說些什麼?我怎麼聽懂,不,聽不懂?」
言詠煜裝出一臉鎮定,喔呵呵、啊哈哈地乾笑著,心虛加慚愧地看著三雙質疑的眼神。
呃……好可怕喔。
他盱衡一下情勢,發現言少楓似乎沒有在「發火群」之中,決定站到看起來比較無害的兒子旁邊。
「爹地你還裝!你當初答應我們絕對不會跟外面的女人生下小孩的!結果咧?你這不是不守信用是什麼?」
初桐用質問的語氣嚷著,拿過姐姐手上的照片遞到言詠煜的面前。
「我這是……我……」言詠煜抬手抹著臉,不住地乾笑,冷靜的面具已經快要戴不住了。
噢!他實在沒有辦法應付這種尷尬的場面。
唉唉,他哪知道事情會變成個樣子啊?嘖,要不是上次在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喝醉了,就不會……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言少楓的視線在妹妹以及父親之間徘徊,終於找到一個適當的時間點開口提問。
小梨一邊抹著眼淚鼻涕一邊回答:
「把拔……把拔要娶一個不知名的女人當我們的新媽媽了啦!嗚……」
「不會的!」言詠煜心急地回答到,直接把小梨撈進懷裏。「我不會的,對不起我沒有守信用,可是我絕對不會再娶的!沒有人能夠取代你們的母親,也沒有人比你們重要!」
「說成好像很有誠意,那小孩呢?總不能叫那女人去墮胎,不是嗎?」初桐冷冷地道。
「那孩子的確是我的責任,我只會負責母親和孩子的生活,不會讓他們分到財產,也不會讓他們進這個家,這樣可以嗎?嗯?」他輕聲地問著女兒們。
小梨好像被哄住了,把鼻涕吸啊吸,眼淚擦一擦,和兩個姐姐一起冷冷地瞪著父親,沒有說話。
「別生氣了嘛,乖。」為父的加把勁,想盡辦法要撫平女兒們的怨氣。
三個女孩頭一轉,看向始終沒有發表意見的大哥。
言少楓拿著那張超音波圖看著。
少楓,你喜不喜歡小孩?我好喜歡小孩子喔,覺得他們軟軟嫩嫩的好可愛。
你想我們以後會有幾個小孩?
少楓,生三個好不好,你會不會嫌煩?
她曾經好幾次這樣問著,帶著一點逗弄卻又認真的語氣。
而他總是微笑以對。
他雖然沒有將那些話全然當真,卻也將那些話記著……但,是不是真的又有什麼意義呢?他們已經分手,不再有瓜葛。
那時候的她已經認為他們會一直走下去了吧?而他……又何曾懷疑過了呢?
「大哥。」三個女孩齊聲喚道。
「嗯?」他下意識地應著。
「你覺得呢?爸他說的是真的嗎?還是當我們好騙?」
言少楓頓了下,從思緒中抬起頭,微微揚起淺笑,平靜地解圍道:「好了,妳們也不是不知道爸平常是怎麼疼妳們的。」
他們其實也不是不知道:他們這個老爸啊,在外頭養的那些女人都是特別挑過的,除了長相美美的,還要個性乖乖的,絕對是要安分守己地當個情婦,別想踏進言家的大門。
一來是因為他最愛的還是他們的生母,二來是因為沒有人可以取代他們兄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而十幾年了,這項原則也一直沒有打破過。
唉,意外也難免會有的嘛……雖然還是不太樂見這樣的情況。
三姐妹又瞪了父親一眼,因為大哥的話,也畢竟沒有那麼狠的心,只是不甘心嘟起嘴,凶巴巴地道:「好啦,但休想這個娃兒跟我們平起平坐!」
「當然!這還用妳們說嗎?」一看到寶貝女兒們軟化了,父親馬上拍胸脯大聲保證。
「最好是這樣。」三姐妹高傲地抬高下巴,異口同哼。
然後,也忘了要詢問植物死光光的原因,由著一臉如釋重負笑容的父親將她們帶出房間。
留下一房間的冷清,給始終坐在椅子上的言少楓。
他轉頭望向外頭死氣沈沈的陽臺,深深一個歎息。
歎息中,有著無奈以及挫敗。
我們分手……不要問為什麼……
這句話始終在他耳邊環繞,像根刺,越紮越深……從起初的錯愕,到現在的心痛。而也因為持續環繞著,他也漸漸察覺出那語氣中的艱難,以及以及在她那明亮美麗的臉蛋上徘徊的委屈……
他……讓她受委屈了?
這近三年的交往,她一直覺得受委屈?
是他做錯了什麼嗎?還是兩人真的不合適?
他一直反復地問著這個問題,而直到方才,他似乎才能夠稍稍明白項茗跟他提分手的原因……
是啊,他一直是這樣,不懂得表達自己,不懂得討人歡心,那些在別人眼中很簡單的問候、關心,對他來說,卻不是那麼的容易。
他知道他不是個完美的情人,但他以為她所要的,是在他身邊所能感受到的平靜,以為她喜歡的是他的沉穩內斂。
她鮮少抱怨說他不夠體貼或是不懂得哄她,交往兩年多,她一直看起來很快樂的,他也十分喜歡兩人這種平淡卻穩定的交往方式……
他認為自己是瞭解項茗的——她是個獨立、自主、十分引人注目的一個女孩,懂得適當發表自己的意見,有些好強卻不霸道,自信卻不驕傲……
她不止一次告訴他——他們兩個很合適……
然而,她提出分手的表情,卻是那樣地絕決,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他似的,像是他做了什麼讓她無法原諒的事,讓她在他們各自忙於畢業考試、一些日子沒見面以後,直接提出分手……
他到底做了什麼?
他細細推敲,想了許多種可能,卻都是猜測……他以為自己是懂她的,他以為她是那種有話直說的女孩,心事是藏不住的……
畢竟,當初提議交往的人,是她。
他和項茗開始交往,是在大二的時候。
他身邊的男同學們很是震驚,一個個偷偷地來問他:「欸,言少楓,項茗那種好強、嚴肅又正經的女人哪里好啊?」
「她並不嚴肅啊。」他總是微笑著,帶有一點不明白的情緒回答。
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男生們會覺得項茗是個嚴肅無趣的女孩。他所認識的項茗,是很好強沒錯,但那也僅只於課業方面而已。大多時候的她是很可愛的,很愛笑,很愛逼他開口說話。
而他……卻只是對著她微笑,以簡短的話回答她的問題。
他太習慣於沉默,太習慣於別人主動而自己配合。
有沒有可能他的被動,是他因為不夠體貼,不夠細心,不夠……愛她?
是這樣嗎?他做不來那些貼心的舉動,是因為……不夠愛她?
既然不夠愛她,那為什麼分手後……他的心會這麼難受?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6 00:16:54
第二章
四年後
喀、喀、喀、喀……
黑亮的高跟鞋利落地踩在大廳的大理石磚上,朝著櫃檯而去。
「小姐……」
禮貌卻冷淡的聲音,在她抵達站臺的時候,從她那小巧的唇中傳遞出來。
「是。」總機小姐親切有禮地抬起頭,心頭頓時砰砰兩聲。
哇……大美人耶。
利落盤起的黑髮,讓她有著美麗曲線的後頸露了出來,瓜子臉上的淡妝描繪出她不可侵犯的架式,充滿自信的眼神更顯示出她精明幹練的特質。
讓人想要多看兩眼,卻又不敢跟她對上視線。
「我叫項茗,跟總經理有約,麻煩妳幫我通報一下。」項茗掛在唇邊的微笑始終淡淡的,察覺不到一絲溫度。
哇……好冷的大美人。
「是,請您稍等,我幫您跟總經理說一聲。」
一聽到是總經理的客人,總機小姐不敢怠慢,馬上拿起電話。
「喔咧?」
就在總機小姐握著聽筒,忙著和總經理室那邊的特助聯絡的時候,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了出來。
然後,從櫃檯後方,冒出一個白白的東西。
是一隻玩具熊……的頭。
這樣的情景不在項茗的預料之內,她不禁有些愣愣地任由那只看起來毛不隆咚的玩具熊拉去了目光。
她也有一隻同樣的熊寶寶,是大三的時候,言少楓送給她的聖誕禮物……
我暑假時去加拿大買的,不知道妳喜不喜歡?
意外想起那個人,意外讓記憶中那個溫和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的心沒來由地一驚。
他那個不解風情的人,別說她的生日了,連聖誕節、情人節這種大家都知道的日子他也是一點表示都沒有。
她本來也不是挺在意,也一直覺得,只是因為對方沒有記著這些日子而鬧情緒是件很幼稚的事情。
但那可不表示她不喜歡禮物,收到他的禮物,對她來說,是一件極為驚喜的事情……
項茗皺了下眉,緊緊地抿了下唇瓣,不讓那突然湧上的記憶影響她分毫。
吸了口氣,視線落在那拿著玩具熊的小手上。
這裏是辦公大樓,「revere」對員工的要求是非常嚴格的,怎麼會有小孩出現在這裏?
「項小姐,請您稍待片刻,總經理馬上就下來了。」將電話掛上以後,總機小姐說道。
項茗對她點個頭。而當她再度看向原本熊寶寶「出沒」的地方時,卻發現那邊已空空如也。
正當她有些疑惑的時候,她拘謹的兩片裙被輕輕地拉動了。
她迅速地低頭一看,而跟她對上視線的,是對圓滾滾、閃亮亮的大眼睛。
那是個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兒,綁著兩條小辮子,穿著一件紅色上頭印著小花的背心裙,看起來既可愛又活潑。
而她那粉嫩嫩的臉頰更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逗弄。
小娃兒一手抱著跟自己差不多高度的白色熊寶寶,一手輕輕拉著項茗及膝的裙子,天真地沖著她微笑。
「啊,不可以喔!」總機小姐發現原本安置在自己身旁的小不點溜出去了,趕忙跑了出來。「妳要乖乖在這邊等Joyce回來。」
「姐姐。」小娃兒指著項茗跟總機小姐說道,興奮地發表她的新發現。
「嗯,是漂亮的姐姐喔。」總機小姐彎下身子,牽起她的小手往回走。「妳要乖乖的,不然待會Joyce回來找不到妳會生氣喔。」
「姐姐,姐姐……」小娃兒皺起眉頭,轉頭看著項茗,似乎不想被帶回去無聊的櫃檯裏面。
「我陪她玩一下沒關係的。」項茗微笑著,走到小娃兒的面前蹲下來。「嗨,妳叫什麼名字?幾歲啦?」
小娃兒放開總機小姐的手,沖著項茗笑著。「甯兒三歲半。」
「好乖。」項茗伸手輕摸了摸她細緻的小臉蛋,抬頭問總機小姐:「這是誰的小孩?」
「我也不知道,是副總的秘書帶來的,她今天本來休假,可是副總臨時有事需要她前來,她只好連這個娃兒一起帶來了。嗯……可能是她的侄女吧。」
總機小姐說著,一面有些感動地看著項茗和小娃兒玩。
啊,再怎麼冰冷的人也是沒有辦法抵抗這種可愛娃娃的魅力,對吧?
項茗摸了摸娃兒頰側的小辮子。
照顧她的一定是個非常細心仔細的人吧,瞧這辮子編得多好,發飾多可愛啊。
以前……她在路上遇上這種小小孩,也常會忍不住停下來多看兩眼。以前的她好喜歡跟小孩子玩的……
項茗皺了下眉……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有一股熟悉感充斥著自己。
是這個娃兒看起來很面善嗎?還是她已經脫離這種面對不需要戒備的互動太久了?
心頭突然一緊,她又皺了下眉,淺淺地苦笑了下,有些哀怨自嘲的表情從眼中洩漏出來。
她知道心頭那難受的感覺是沖著誰來的。
她仍想著他——言少楓。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沒有辦法讓自己不去想他……畢竟,他是第一個讓她心動的男人。
他帶給她的感覺像春天的風,是那般輕柔、不帶一絲脅迫,卻又不失男人的英氣……
每當她走在一棵棵開花的樹下,她所想到的一定是他……
但,遲了吧?他們已經分手了,他們所追求的,始終是不同的事物,一旦失去學生時代的純真,他們便不再有交集……
那,這般憂怨的憶起又何必?
為什麼一直想起他呢?
「項小姐。」一個低沉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項茗被拉出思緒,忙站起身,面對著眼前那個不茍言笑的男子,禮貌地頷首。「崔總。」
「請跟我來,我帶妳瞭解一下新的工作環境。」
「好的。」項茗換上一臉的精明幹練,方才的輕鬆閒適以不復見,迅速地拿起擱在櫃檯上的公文包。
男子看向總機小姐,冷冷地說道:「這位項小姐從下個月開始,接任revere的協理,妳認清楚了。」
「是。」總機小姐挺直了腰應道,冷汗狂冒。
嗚……她最討厭跟總經理對上目光了,超可怕的。
男子又瞥了地上那個矮不隆咚的生物一眼,轉身走人。
項茗沒有遲疑,馬上跟上男子的腳步。
「姐姐……」小娃兒輕聲喚著,皺著眉,疑惑地看著剛才還陪她玩的大姐姐,跟著那個一臉可怕的叔叔走了。
「妹妹乖,那個姐姐有事要忙唷。」總機小姐一邊輕聲地哄著她,一邊用有些畏懼的眼神望著總經理的背影。
噢,還是有人不會被這可愛的娃兒吸去目光的。
就是像總經理那樣的閻羅王。
唉,總經理帥是很帥啦、多金是很多金啦,但誰敢跟這種嚴肅又無趣的人在一起啊?
聽到後頭小小的呼喚聲,項茗有些遺憾地暗自歎了口氣。
她想轉頭跟那娃兒輕聲道再見的,知道自己什麼也沒有說就離去,一定讓小娃兒很失望。
然而,她實在不知道:當自己處於警戒的工作狀態時、當自己一臉的不容侵犯時、當自己是這樣的不自然時……
要怎麼去面對一個如此單純的面孔?
這是第一次,她清楚地意識到:成為她一直嚮往的女強人,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情。
終究,她還是回頭了,在要轉進電梯的時候,她微微偏頭向後望去,卻見到遠處、小娃兒旁邊一個熟悉的女子——
言幼榕。
那孩子,竟是幼榕帶來的。
是了,難怪她覺得那娃兒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原來是和言家的三個千金是有些相似的。
那麼,那娃兒到底是誰的小孩……難道是……
可能是她的侄女吧。
總機小姐的話在她耳邊響起,讓她帶著更強烈的困惑,錯愕地進了電梯,勉強維持臉上的鎮定,不敢也不想去揣測。
而心,卻是再也無法平靜。
******鳳鳴軒獨家製作******
她和他,是大學同學。有許多同學是在期中考成績公佈的時候,才意識到這個人物。
因為他幾乎不跟人打交道,總是獨來獨往的,很多同學甚至不知道系上有這麼一個人物。
或許她是第一個注意到他的人。
而她也十分疑惑為什麼自己是第一個注意到他的人,他長得那麼地好看,俊雅的五官、高壯的身材,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情緒總是淡淡的、很穩重,不像其它那些不成熟的男孩子那般毛躁。
雖然……他有點太過安靜了,也不太常笑,又因為他的成績很好,像是輕易地能夠將她壓過似的。以至於在交往前,有一陣子的她,覺得他好驕傲……
但在他們交往的期間,她一直是很快樂的,完全不覺得他有什麼缺點,他所有的一切,她都喜歡。
喜歡他給她安全平和的感覺,喜歡他與世無爭的恬淡性情,喜歡他微張開手臂讓她窩進他懷裏的溫暖……
「嘿,分我一些空間。」圖書館的角落,她拉了張椅子,彎下身對著正專心于書本的他說道。
他讀書的時候,書總是擺得散散的,占了兩個人的位置。
他抬頭看她,微微一笑,環顧了下四周,輕聲問:「沒其它座位了?」
她嘻嘻笑著。「有也要來跟你擠。」
「這樣怎麼念書?」他略帶正經地問著,態度卻像是任由著她,語氣中並沒有拒絕。
「本來就不是來念書的嘛。」她不由分說地將東西一放,椅子擺正,挨著他坐了下來,嘴上還說著:「我總要盡一點女朋友的義務,想點花招培養讀書情趣,不能讓你覺得太過無聊。」
「什麼情趣?」他微微皺眉,不甚明白的模樣。
「像這樣啊。」她好性子地身體力行,摟住他的手臂,身子黏得更緊了。
「呃?」他微微一愣。「茗,這樣不好吧……」
他的道德勸說還沒結束,她的唇就湊過去了,軟軟嫩嫩地烙在他的唇際。
「呵……」她露出得逞的笑容。
他望著她,像是有點訝異她的舉動,半晌後才又道:
「我們……讀書吧,明天要考經濟學概論。」
然後再尷尬地咳了兩聲,而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化為平靜,像是沒有多大的「感觸」。
「親我一下,我就不鬧你。」她討價還價地說著。
他望著她的表情終於比較震驚一點了,稍皺眉,又過了一段時間,像是他終於衡量過局勢以後,才問:「要怎麼親?」
「就像我剛剛那樣啊,將唇貼上來,不過你要對準一點,要對準我的嘴唇。」她指著自己的唇瓣說道。
「喔。」
像是大致上對她的解說有了瞭解,他微微側身,花了點時間找到了一個正確的角度,輕輕地、慢慢地靠近,貼上她的唇……
那是他們的初吻,她知道他比她還要笨拙,那種心上人緩緩靠近的心跳加速的感覺也僅只那一次……
因此她便不再要他吻她了。摟她就好,在他的懷裏她有種被呵護的感覺,他會輕柔地環著她,有時低頭看看她。每次依偎在他懷裏,便能使她將偶爾對他的小小抱怨給抵銷光。
她一直認為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她一直不希望自己是那種會因為對方木訥一些而天天抱怨「你不愛我」的女孩,她期許自己是理性的、是成熟的。
而和他在一起也的確很快樂,這樣就好了,不是嗎?
「少楓,我前幾天買了一本編織的書唷,你看得出來我很擅長手工藝嗎?」
他看了她一眼,依舊是微笑著。「擅不擅長不是用眼睛看的。」
「這裏面都是做小娃娃衣服鞋子的耶,你看,很可愛對不對?」她翻著書,指著裏面的圖樣。
「嗯,很可愛。」
「給小娃娃穿很合適對不對?」她笑著問。
「嗯,很合適。」
「你會讓你的小孩穿這種衣服對不對?」
「嗯,應該會吧。」他依舊老實地響應著,完全沒有注意到她那俏皮的眼中閃過的異樣。
「那總有要有人做對不對?」她的笑意越來越深了。
他頓了下,略皺了下眉,一臉不明白地問道:「茗,妳想說什麼?」
「我想嫁給你,少楓。我想生你的小孩,你准不准啊?」她合起書,像是在開玩笑般卻又無比認真地沖著他笑得好甜好甜。
既然他不是那種聽得懂暗示的人,那她有什麼事就明說——這就是她處理兩人交往的方式,她從不覺得他的木頭性格有什麼使她困擾的地方。
但……或許人在心情極度低落的時候,總會不是那麼地樂觀、不願意改變自己遷就他人……
總會,不自覺地往不好的地方想吧……
她第一次對他的不夠體貼產生不諒解,應該是在她相依為命的父親生重病的時候吧。
不知道是怎樣的力量從她的心底竄起,告訴她要堅強、要勇敢,但這股力量卻也將她折騰得好累。
「項茗,妳是不是瘦了啊?」
當她從一個交情普通的男同學口中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頓時愣住了。
她是瘦了,忙於課業和照顧父親,她的確瘦了。
而唯一知道她父親生病、唯一知道她日子過得忙碌疲憊的人,是言少楓。
然而,他卻只是偶爾說句:「早點休息。」
他甚至沒有發現她瘦了,沒發現她臉色好難看……為什麼一個跟她交情普通的人都意識到的事情,他卻沒有察覺?
父親因為忙於事業,與她的感情不是非常深厚,但那畢竟是她的父親,看著他狀況一天比一天糟,她比誰都痛苦……
她要求的不多啊,只是希望他一個心疼的眼神……
不,不想了……自那次對他埋怨以後,日子變得更加難熬了……她與他的記憶也漸趨令人難受……
項茗壓下了內心翻起的情緒,冷冷地跟在崔總經理的身後,大聲地告訴自己:
別想了,妳和他之間,早就沒有瓜葛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6 00:17:10
第三章
「我一定會宰了那個混帳!」
清脆響亮的聲音從後座傳來,夾帶著咬牙切齒的憤怒。
「混帳。」
言幼榕身旁正在增加大腦字彙的小不點,乖乖地重複這個新單字。
「大哥你知道那傢伙多可惡嗎?他老裝呆,說什麼事情解決不了,我不去幫忙不行。開什麼玩笑,特助秘書那麼多個,幹嘛一定要我去?」
「裝呆。」
「我在休假耶!然後我去啦,又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雞毛。」
「結果害我遇到總經理那只豬!我可是特地挑總經理回來的時段請假的耶!副總他分明就是找機會讓我跟他哥哥有碰面的機會!」
「唔……」小娃兒哭喪著臉抬起頭,因為找不到生詞而感到難過。
坐在駕駛座的俊美男子從照後鏡看向正在抓狂的妹妹,淺淺一笑。「幼榕,妳別把甯兒教壞了,她什麼都是跟妳學的。」
「才不會呢。」幼榕哼了一聲,戳了戳小娃兒的臉蛋,對著小妹眨眨眼。「甯兒很聰明,不會亂學啦,對不對啊,甯兒?」
「呵……」小娃兒甜甜地笑著。
言少楓沒再說什麼,專心開車。
他很明白幼榕的個性,她脾氣的確比較壞,但罵一罵就算了。她和初桐都是單純嘴壞的最佳例證。
就拿後頭那個小娃兒,他們同父異母的妹妹,言子寧來說好了。
兩年多前,甯兒的母親跟他們的生母一樣,難產去世了。
當他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幼榕第一個抓狂,因為她知道,除非父親狠心到捨得將這個沒名沒份的女兒丟給孤兒院,否則他勢必得讓這小娃兒進言家的門。
而這樣的無可奈何,與當初父親答應她們的話理所當然地起了衝突。
他的幾個妹妹,懷著咬牙切齒卻又同情的矛盾心理,迎接這個沒了娘的小娃兒的到來。
然後,就在她們看到可愛到不行的小娃兒的時候,什麼敵意都忘光光的,一群人玩這個娃兒玩得很開心。
兩年多過去了,她們還是寵她寵得不得了,跟對待親生妹妹沒有什麼差別。
像今天,幼榕就是帶小娃兒出去溜達,晃到一半接到上司的電話,不得已只好帶著小娃兒進公司。
「所以妳剛剛把甯兒寄放在櫃檯,自己去副總辦公室啊?」言少楓問著。
「是啊,我總不能抱著甯兒在revere到處跑吧,到時候辦公室裏面的秘書特助捨不得放她走我可就慘了。甯兒妳剛剛會無聊嗎?」
「不會。」
「有人跟甯兒玩啊?」言少楓轉頭問小娃。
「漂亮的姐姐。」小娃兒舉手報告。
「嗯?漂亮?有妳二姐漂亮嗎?」幼榕斜睨著她問道。
「沒有。」小娃兒識相地回答道。
幼榕笑了出來。「妳喔,越來越狗腿了,被妳四姐教壞了。」
「嘻。」
「對了大哥……」幼榕突然想起什麼,收起了笑容。「我剛剛聽說,項茗要接任我們公司的協理。」
「妳剛剛說……項茗?」言少楓愣愣地看向她,有些錯愕。
「嗯,我剛剛聽同事說的,雖然還沒有見到她本人,但應該是她沒錯。」幼榕輕聲地說道。
「是……這樣嗎。」言少楓再度看向前方,響應的聲音很輕。
看著言少楓眼中洩漏出的些微落寞,幼榕微歎了口氣:「哥,她真的值得你這樣嗎?」
言少楓的表情淡淡的,一會兒才開口道:
「什麼值不值得,妳別亂說。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力……而分手,也是我自己不好,我從沒有嘗試著去瞭解她。」
「你還愛她嗎?」幼榕問得直接。
言少楓頓了一下才回答:「我只能說,我沒有忘過她。」
愛,對他來說到底是怎樣的感受,他一直厘不清。他知道自己是喜歡她的,但愛嗎?自從她提出分手以後,他便一直質疑著。
他的情感表達一向十分含蓄……應該說,他對所有的感覺都是十分淡薄的。
妹妹們那種強烈的情緒起伏,在他身上從來沒有發生過。
所有的事件對他造成的影響幾乎是微乎其微,愉悅、遺憾這樣感覺也是偶爾在心頭浮現,就像是水面上的漣漪,漸漸趨於平緩。
他甚至曾經質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沒有感情可言,有的時候,他也想要體會妹妹們的感受,想像幼榕一樣大發脾氣、像初桐一樣抱著面紙盒對著電視機猛哭、像小梨那樣開心地笑。
他一直是十分沉穩、安靜、對於外界的一切,皆無太大的反應。
除了……分手的那一天。
我們分手,別問為什麼……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心頭那又酸又苦的滋味。即使經過這麼久了,每每想起這句話,他仍是感到難受。
「哥,像項茗那樣的女孩子,其實是很好取悅的。」家裏唯一有看過項茗的言幼榕說道。
言少楓笑著。「項茗那樣的女孩子?不就跟妳一樣嗎?都一副女強人的架式。」
「我跟她才不一樣呢,她看起來似乎很獨立自主,可是她內心卻是很寂寞的,她要的只是你不斷付出的關心和讓她有被照顧的感覺。」
「是這樣嗎。」言少楓淡淡地應道。
「其實哥你這些年來也改變不少啊,比較沒有那麼自閉了。」幼榕笑著說道
唉,她其實也挺喜歡項茗,一直覺得大哥和她挺登對的,而她也不是不能體會項茗的感受啦。
戀人是像大哥這種獨善其身又不擅表達自己的人,剛開始可能還能當主動的那方,但相處久了,當然會覺得不滿足。
但畢竟是自己的哥哥,說什麼也要跟他站在同一陣線。而她也的確覺得項茗這樣沖地說分手,實在是個不明智的決定。
不過既然看大哥這副舊情難忘的樣子,她也不好批評什麼。
「我並沒有覺得自己有太大的差別啊,我還是不懂得討女孩子歡心。」
「可是你懂得怎麼把你的關心確切表達出來啦。唉,我想這可能也要歸功於甯兒吧?」幼榕拉著小娃兒的手玩,一邊說道。
這小娃兒跟她們從小就十分獨立自主的姐妹三人不同,她比較需要人家呵護照顧:肚子餓了會鬧、天氣冷了容易生病、寂寞的時候會到處爬來爬去找人陪。
大哥照顧小娃兒久了,自然會比較懂得適當地付出關心。
其實女孩子的心理也不就是這樣嗎?
工作累了希望有人安慰、天氣冷了希望有人能夠告訴她:「天冷了,記得多加件衣服。」、寂寞的時候希望有人陪伴她。
身為女人,言幼榕有時候也覺得女人是天底下最好騙的生物。
「麥當勞。」
小娃兒打破沉默,抓著二姐的衣服,指著車窗外大大的M型招牌。
「厚,甯兒,妳不要年紀小小就這麼重口味行不行啊?妳這樣長大註定會愛上壞男人的。」
受到母親的遺傳,他們兄妹胃腸都不是挺勇健,幾個吃得一向很清淡,習慣於走養生路線,碰不得那些太鹹太油的食物。
但小娃兒的腸胃結構顯然跟他們一點也不相似,年紀小小的,吃起讓他們聞之變色的麻辣火鍋,依然面不改色笑嘻嘻。
「呵。」壓根聽不懂二姐在講什麼的小娃兒只會賣笑。
「這裏離家近,幼榕妳就帶她去吧,順便去附近逛逛。」
「那你呢?」
「我得回學校一趟,今天有招生考試,我得去幫忙。」他轉向小娃兒。「甯兒要乖乖聽二姐的話喔。」
「好,爹地掰掰。」
「唉,甯兒妳該改口叫哥哥了啦,這樣下去別人會誤會的。」幼榕歎氣著,開門下車。
不知道為什麼,言少楓明明都一直是自稱「大哥」的,但甯兒卻一直叫他「爹地」,而且一直改不了口。
回想甯兒的第一聲爹地是對著大哥叫的,言家人都無比心酸。
尤其是那個在外頭忙著做慈善事業的父親知道後,更是哭得涕泗縱橫。
言少楓看著妹妹們下車,望了一眼店裏頭排隊等著點餐的隊伍,踩下油門。
他想起的,還是那個看起來如此高傲的她。
項茗是他在財金系的同學,但他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因為期中考成績公佈的時候,拿了第一名的他,被項茗狠狠瞪了一眼。
像是表示著:第一名有什麼了不起的?下一次我就把你電得慘兮兮。
那是他第一次被用挑釁的眼神伺候。
而那時當項茗走遠後,他笑了。
因為她的高傲以及不服輸像極了二妹,讓他有種親切感,加上他沒什麼脾氣,所以毫不在意。
但自從那次以後,他開始覺得他的附近,多了她。
或許項茗是個挺標致的女孩;或許她在學校十分活躍、引人注目;也或許是她的挑釁成功,使得一向獨善其身的他,開始意識到身旁有這麼一個人物的存在。
更或許,是她真的挺長在他周圍出現……
而等他開始意識到她,她又有其它的動作——
喂,言少楓,一起吃飯。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好像是幾次的考試讓她抱走了第一名,她心理比較平衡以後,她對獨行俠的他起了興趣,常跑來找他講話、抓他一起去吃飯。
他鮮少遇過這樣大膽直接的女孩子,雖然他不太清楚她這樣的舉動是出自於怎樣的心態,但他竟一點也不覺得反感,於是便由著她去。
他默默的揣摩她的心思,靜靜地看著她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的事情,任由她逼他回答。
這是所謂倒追嗎?
每當他這樣想著,便會將這樣的猜測否決——他哪,言少楓,多麼沉悶又無趣的人,她或許是對這樣一個木頭人感到有趣,但是不會長久的。
而有一天,她問了——
「喂,言少楓,為什麼我很沒有禮貌地抓你出來吃飯,你從沒有拒絕過?」
在快餐店的隊伍中,他倆不同排,一邊前進,她一邊問著。
「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他看了她一眼,淺笑著回答。
事實上,他從來沒有想過之所以答應她的理由。畢竟她是他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有這樣舉動的女孩。
而她聽了這個回答後,抿住了唇,頭微低著沒看他,半晌後才開口,聲音十分細微的,有些想要暗示什麼的強調著:
「這不是我要的答案。」
他看向她,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稍微察覺到她不自在的情緒。
「那麼……妳希望得到怎樣的答案?」他於是問了。
她又沉默了一陣。
突然,她抬起頭直直地看向他,有些沖地說道:「你、你覺得我配不上你嗎?」
他一愣,好一會才明白她的意思,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的意思是,她喜歡他?
這樣一個活躍的女孩,喜歡這般無趣的他?
他一時之間沒有辦法判斷自己的感受,只知道自己是有些驚訝的。
「你……在想要怎麼拒絕嗎?」她似乎有些惱了。
拒絕?
他不想拒絕的……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又開口了,「我這個人直來直往慣了,不在乎你拒絕,你有話就……」
「不,我在想該如何答應。」他打斷她,完全沒經過思考的,這樣一句話便從他嘴裏冒了出來。
該如何答應……這或許是他這一生說過最得體的話了。
然後,那時候的她,笑了。
一個淺淺的、有些羞怯的笑容從她的唇邊滑開,有別于以往的自信和能幹,但在她唇邊綻放卻是那麼的漂亮。
那是他看過最美的笑容……
然後,他們交往。
在她那清脆好聽的聲音中,他不再是那個被她有些凶巴巴地喊著的「喂,言少楓!」,他變成了「欸,少楓……」。他開始深入地認識她,知道她的一切,開始成為唯一知道她心底想法的人……
言少楓緊緊握著方向盤,任由過往的記憶在腦中盤旋。
三年了,時間過得怎麼這麼快?
如果他們沒有分手,不知道又是怎樣的一對?
項茗是那個聰明,她一定是知道兩人不合适才會提出分手的。
所以這三年他沒有試圖連絡她,也沒有特別希望得知她的近況。他知道憑他改變不了她的決定,她是那麼的固執又自信啊……
而他又何嘗不知道感情是不能強求的呢?
但他真的很想知道——
她,快樂嗎?
******鳳鳴軒獨家製作******
早晨,在一向只有簡單幾樣菜色可以選擇的餐桌上,言幼榕有些驚訝的發現:她的妹妹們,不是每個都像她一般明理又鎮定的。
當她在飯桌上無意提起她所聽到的,有關項茗第一天上任所發生的一些事情,三妹和四妹同時瞪大眼睛然後尖叫:
「什麼!那個女魔頭又回來了?」
然後,餐桌旁的高腳幾上,那盆管家早上才插的生花頓時花瓣葉子全數飛濺,頓時落英繽紛,葉花飄飄。
管家任勞任怨地彎下腰撿拾,一邊好心地提醒兩個主子:「小姐啊,您們這些話可別讓少爺聽到了。」
唉,這樣的情景他早就習慣了……
反正這些花早晚也會謝的,算了算了……
「大哥還不知道那個女魔頭要進revere吧?」初桐問著。
幼榕攤開報紙,一邊回應道:「大哥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可妳們兩個在大哥面前可別胡亂批評哪,大哥一向不喜歡聽人家在背後評斷是非的,而且我覺得他似乎對項茗還有些……」
「舊情難忘嗎?二姐我求求妳不要這樣告訴我!」初桐捂住耳朵哀求。
「我是沒有看過那個叫項茗的,也不知道她是怎樣的人,我的抱怨其實也不是沖著她來的,我只知道我們家已經不能再承受這樣的破壞了!」小梨真心誠意地哀嚎著。
幼榕靜靜地端起咖啡杯,輕啜了口。而內心,也是在歎息。
這……其實也不能怪妹妹們這般反彈啦。
她們不全然是沖著項茗來的,她們只是實在不希望再看到常常像是靈魂出竅的大哥。
大哥在那一陣子看起來跟平常沒有太大的差別,吃得下飯,笑得出來,該做的事情也會做——然而,這就是問題所在。
家裏的植物,陽臺上的、庭院裏的,幾乎都是大哥栽種的,也一直是他負責照顧——該多久澆一次水、水量要多少、是不是該修剪了,都由他全權負責。
但自從項茗提出分手以後,大哥常常澆水澆到一半就失了神,或是一天多澆了幾次水。
於是那些可憐的植物們有的從根開始發爛,有的乾枯得像是鬧旱災……
總之,下場都是一樣的——整株死翹翹。
幼榕記得清清楚楚的——那一陣子,當她起床,打開窗戶,發現外頭的一排前一天還開著白花的辛夷樹全部死光光時,她所受到的驚嚇是多麼地大。
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
要知道,那一棵棵的四手辛夷可是稀有品種哪……
接著,庭院裏,管他桃花李花杏花還是蘋果花,一律死得徹徹底底,沒有復活的可能。
而當她們恐懼地、好意地、婉轉地告訴他:「大哥,你休息,植物讓我們來照顧就好了。」的時候,他都是笑笑的:
「沒有關係啊,妳們比較忙,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
最後,連一向遲鈍無比又不太管事的老爸,也被滿園子的悲慘景象所驚動了,把大哥抓進書房懇談一番。
幸而效果不錯,花樹的死亡率開始有明顯的減低。
那是她們姐妹三人第一次覺得「老爸原來除了錢多以外,還有特殊專長的。」
而一直到家裏多了一個需要關心照顧的娃娃以後,讓大哥的注意有了轉移,災情才漸趨為零。
輕咬了一口烤吐司,幼榕沒有再說出任何有關項茗的事情,以免增加妹妹們的恐慌。
或許是早知道她在公司,那天跟項茗在公司相遇的時候,項茗的表現很大方,還主動同她打招呼。
項茗的反應並不如她所想的那般難為情,但一向敏感的幼榕卻查覺到她的眼神中透露出的許多矛盾的訊息,她似乎是迷惘的、孤寂的。
她並不快樂。
「何必讓自己活得這麼辛苦呢?」幼榕輕歎了聲,用極細微的音量說道。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6 00:17:22
第四章
「吐死。」
「是,大小姐。」言少楓依照著頭上傳來的娃娃兵命令,從架上拿了一包吐司放到託盤上。
暗自歎了口氣。
甯兒學她大姐那些不倫不類的話時,發音都是標準到令人感動又感慨。可偏偏這些正常的、日常生活會用到的詞語她卻說得零零落落。
小娃兒一手抓著布偶,一手拿著麵包夾過幹癮,坐在大哥肩上,像個監視器一樣,十分神氣地俯瞰麵包店裏面的動靜。
言少楓幾乎每天的傍晚都來這光顧,而不時被他拎去學校的甯兒,自然而然也變成小常客。
這娃兒似乎已經非常習慣大家看到她所露出的「喔喔!好可愛喔!」表情,而她也十分大方地任人抱來抱去。
妹妹們常說:「帶甯兒出去啊,都覺得驕傲了起來。」
想當初還沒見到小娃兒之前,她們還很怕父親太過疼愛小娃兒呢,怎知不到三兩下,她們也把自己的心給交出去了。
要不是「低調」是言家的祖訓,這小娃兒可能早就被幾個妹妹帶出去,在交際應酬的場合招搖撞騙了。
「甯兒,你還要吃什麼嗎?」他環顧了下四周,確定自己要買的都買齊了,向上頭請示。
但上頭的小娃兒竟是反常地一言不發。
言少楓微微皺了眉。「甯兒,沒有了嗎?沒有的話大哥要結帳羅。」
「爹地、爹地,腳腳。」小娃兒扭動著小身軀,像是撒嬌一般地喚著。
言少楓知道她坐不住了,想要下來用走的,於是將託盤往收銀台一擱,把她抱了下來。
「爹地!」一落地,甯兒便拉著言少楓的褲管,指著外頭嚷著:「姐姐!」
「什麼姐姐?」言少楓正忙著掏錢,有些分身乏術,只是問著。
「姐姐啦,爹地。」見自己的報告沒人理會,甯兒有些不高興了,一張小嘴嘟得好高。
「嗯?」言少楓被她鬧得不得不抬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然後,看著外頭那個也盯著他發愣的女子,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項茗沒想到,她只是無意間經過這家看起來頗乾淨的麵包店,想說進去買個麵包好當第二天的早餐……
怎麼會遇上他呢?她直直地站著,望著那張熟悉又英俊的臉龐,移不開眼睛。
她無法厘清自己此刻的感受……或許是因為許多感覺一同湧上心頭,她一時分不清哪些是感傷、哪些是驚訝,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狂烈地震動著……
她應該是要很冷靜、很成熟地面對這樣的場面的,但她竟然只想逃……想逃開這樣的對視,逃開自己「想念他」的事實。
她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轉身就要離去。
「等等!」言少楓快速地接過店員交給他的紙袋,推開店門,快步跟了上去。
一個箭步上前,大掌搭住了她的肩。
再一次的,這不是項茗會預料到的情景。
這不是她認知中的他所會有的舉動。
他應該是望著她離開,就算他希望她停下來,他也頂多會向前一步,但他終會讓她走。
他不曾企圖改變什麼,他從不主動的,更別說會有那些非君子的舉動了。他一向是安適悠閒的,從來不會這樣的匆忙……
她以為自己很瞭解他的,她就是太瞭解他,所以才會提出分手……
那為什麼此刻,這樣瞭解他的她,會在意料之外、他的掌握下動彈不得呢?
「抱歉……」言少楓站穩腳步,便收回了手,有些尷尬地笑了下,一派溫和地望著她,緩緩地開口:「好久不見了。」
「嗯……你好。」項茗撥了撥頭髮,將耳際的發絲順到耳後,企圖掩飾自己的不安,內心除了焦躁以外,還有逐漸堆積的懊惱。
她看起來一定很彆扭又不自然吧?她不應該是這樣的,面對一個分手三年的舊情人,不應該是以這樣不成熟的模樣相對的。
她在商場上明明是那麼精明、臨危不亂啊。即使面對難纏的客戶和位階比自己高出許多的上司,她也能夠據理力爭、侃侃而談。但為什麼卻在遇上他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知道自己並不是無所懼的,她也會擔心害怕,可至少她能夠極力佯裝鎮定的模樣,不讓人識破她心中的膽怯。而這樣的表相一直是很成功的。
但為什麼她一遇上他,便什麼都亂了?她的女強人扮相瞬間崩解,她的故作鎮定在他面前起不了作用?
明明他是那個最不會為難她、帶給她麻煩困擾的人啊。
項茗不太願意看他,但卻又捨不得將自己的視線移開。
天啊……他笑起來還是那麼好看,寬大的胸懷還是那麼讓她想要依偎著他……
她還記得被他摟著時是怎樣的感覺……
「姐姐、姐姐!」小娃兒抱緊了熊寶寶,好不容易推開了重重的店門,咚咚咚地跑到兩個大人的中間,抬高了小小的下巴,看著兩人的互動,臉上有著新奇又得意的笑容。
言少楓一把撈起子甯,單手抱著她。
「爹地,姐姐。」娃兒拍了拍言少楓的臉頰,又轉頭對項茗咧嘴笑著。
娃兒甜甜的呼喚讓項茗瞬間回過神,過去那些被她列為特別美好的回憶,瞬間在她面前裂開,像是嘲笑著她的愚蠢。
那是他的女兒……
所以他能夠如此坦然的面對她嗎?因為他已經有穩定的生活、不必去在意以前的戀情。
不像她,獨自一人,尷尬地面對別人的幸福,不得不扯出微笑……
多可悲啊。
「你見過甯兒?」言少楓看著她,微笑著,看似輕鬆卻隱藏著深深的複雜感。
他很高興有小妹能當成話題,否則他實在不知道怎麼讓話題延續。
他知道自己有可能會遇上她,但他並沒有事先演練過這樣的情景。
就他對自己以往的瞭解——他以為,一向都不擅長和人打交道的自己只會跟她四目交接,不會採取任何舉動。
而他也以為以她那般成熟的個性,會主動前來跟他打招呼,說句:「嗨,好久不見,你最近好嗎?」
這般像是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的表現,根本不像是他的舉止,他從來就不是個主動的人,更不是個衝動的人。
但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看見她倒退一步的時候,在他腦中浮現的只有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讓她離開!
「我……在revere有看過她。」項茗換了個站姿才回答道,將目光放在可愛的娃兒身上。
是的,不用對上他的目光讓她覺得自在多了。
可是面對這個娃兒,他的女兒,也不是件多輕鬆的事。
他一定很幸福吧?
相較起來,她這個把事業、自尊擺第一的女人,一定很愚蠢的對吧?
「嗯,上次回來,甯兒說有個漂亮的姐姐陪她玩。」言少楓帶笑的聲音輕柔地說著,捏了捏甯兒的臉蛋。
項茗硬是扯出了個淺笑。「你……女兒很可愛。」
「呃?」言少楓愣了下,隨即笑了出來。「對不起,讓你誤會了,甯兒是我最小的妹妹,只是因為都是我在照顧她,所以她老沖著我叫爹地。我們盡想辦法要讓她叫我哥哥,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改不了口。」
項茗愣愣地望著他,良久才開口:「你……從不解釋那麼多的……」
她知道自己是開心的,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氣的……但,為什麼她的心會有這樣強烈的悸動?
她不應該有的。
他只是她過去的一個參與者,她不應該為他的單身而感到高興的!她到底在想什麼呢?!
言少楓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微笑。
是啊,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費心解釋那麼多。
或許是因為他面對她時也有些緊張吧……所以才會有這樣一連串反常的表現。
而他這樣微笑不語的表現反而讓項茗覺得自在多了——這才是她所知道的言少楓所會有的表現。
微笑、不多話,這就是他,而且從不費心在解釋上頭。
一般的男人或許會柔聲說句「因為我不希望你誤會」或是「我變了,你離開的這幾年內,我改變了許多」之類的話。
但這樣的話,就算是事實,也絕對不會從他口中出現。
他只會淡淡地看著她,溫柔地笑著,像是默認了般……
或許有些女人對於懂得對自己輕言細哄的男人比較青睞,即使知道是謊言還是很開心的接受。
但她不是,她聽不慣那些制式化的回答。
因此,這樣不多話的他,曾經讓她覺得很安心、很踏實。
不,不是「曾經」,現在的她……依舊覺得內心很踏實的。
「姐姐要來甯兒家玩嗎?」小娃兒看兩個大人都沒什麼說話,決定要充當一下爹地的代言人。
問句一出現,言少楓和項茗兩人都愣了一下。
言少楓仍是笑著。他知道自己並不想要幫項茗推掉這個邀請,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要找個地方坐下來,聽她說說話。
即使她看起來是這樣的不自在,他還是想跟她相處久一點。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渴望」,他只知道這樣的想法是很自然而然地從他心中萌生出來的。
自然到他不會去懷疑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念頭。
但或許她現在也有交往的對象了吧?
言少楓微眯了下眼睛。這樣的想法讓他心頭突地一緊,很不舒服的感覺。
畢竟有段時間不和小孩打交道了,項茗有些手足無措,目光在小娃兒和言少楓之間遊移,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編出個可以讓小孩子滿意的謊言。
成人的世界多簡單啊,只要一句「對不起,我跟其他人有約了」就可以推掉不少的邀約。
她是很想要逃開這難以久待的尷尬場面,但相處了幾分鐘後,她發現自己並不想逃開他。
或許,她一開始想要閃避的,只是與他相遇時,不知如何是好的自己……
「來嘛,別害羞。」小娃兒愛嬌地甜甜一笑,小手一伸,勾住了項茗的皮包,拉呀拉的。
項茗失笑。「姐姐不是害羞,只是……只是……」
她用有些懇求的眼神望向言少楓,傳遞求救訊息,希望他幫她找到個好藉口,卻更希望他能夠開口邀她,不是「要來嗎?」那樣的問句,而是有誠意的邀她……
即使她知道他從不主動,但她還是好希望……
噢,為什麼她會這麼矛盾呢?
「一起來吧,不一定要去我家,我們可以找地方吃個晚餐。」
終於,他開口了,以肯定句開口。
而她,著實愣住。
他……開口約她?他真的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不表態、過度含蓄被動的他。
她突然覺得眼前亮了起來,他的坦白,讓她覺得不再被一堆未知所環繞著。
「對啊,吃晚餐,來嘛來嘛。」小娃兒在一邊幫腔。
項茗對著小娃兒又是一笑,卻是極為自然的。「對不起,姐姐晚上還有事情,改天好嗎?」
小娃兒嘴巴一扁。「姐姐不喜歡甯兒嗎?」
「不是的,甯兒很可愛,可是姐姐真的有事情……」
「還是因為爹地不夠優?」小娃兒打斷她,開始將今天在那些女教職員之間的談話中學到的新名詞現學現賣:「可是爹地很有料耶。」
項茗臉微微一紅。她被這個男人抱過,當然知道他很有料……
天!她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好了甯兒,你別再為難項茗姐姐了,項茗姐姐很忙的。」言少楓看項茗似乎陷入困境了,出聲解圍。
「休息室,喂走,吭怨的鹿。」上次二姐把文件往桌上一丟,去看電視時,有這麼說,她學起來了。
「是『休息是為了走更遠的路』。」習慣於聽外星語言的言少楓及時糾正。「你就讓項茗姐姐回家休息吧,說不定改天她就會來我們家玩了。」
「真的?」大大的眼睛閃閃亮亮。
「嗯。」項茗拉了拉她的小手,笑著點頭。
「那要來喔,甯兒有熊寶寶可以借姐姐。」小娃兒開心地笑了。
「好。」項茗輕摸了摸小娃兒的臉蛋,答應著。
若她的生活有這樣可愛的娃兒陪伴著,或許她的價值觀和對人生的看法也會有所改變吧……
「我車子就停在附近,送你回去好嗎?」言少楓問著。
項茗笑著搖搖頭,手胡亂地往後一指。「我、我有車。」
而言少楓看的是她手指的方向——她後方唯一的一部車,離他們二十公尺處的那台深藍色轎車,車裏頭有個正朝這邊看過來的男子。
她……果真有對象了嗎?
「那我和甯兒先走了,很高興遇到你。」他的聲音有些輕、有些幹。
「嗯……」她有些遲疑地伸出手,硬是將鎮定的表情搬上自己的臉。「再見。」
言少楓也伸手,輕輕握住她的。
項茗心頭倏地一緊!那溫暖的觸碰……是那麼地熟悉啊……
「再見。」言少楓放開了那始終冰涼的細緻小手,遏止心疼的感覺,微笑著道別,轉身離去。
「姐姐掰掰!」小娃兒越過言少楓的肩,同她揮著手。
項茗輕輕揮著手,轉身向前走去,頓時覺得被孤寂包圍了……
突然的衝動讓她猛然轉過身,而他的身影卻已經消失……
她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想他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6 00:17:37
第五章
四年前,當即將畢業的同學們,積極地談論未來的出路時,有個固定帶刺的酸言酸語,會在對話中不知不覺地便冒出來:
「哎唷,沒辦法嘛,誰叫我們沒有一個有錢到嚇死人的父親,留一筆遺產供我們揮霍呢?」
「對啊,像我們這樣的小老百姓只好努力一點羅。」
或許有的只是抱著開開同學玩笑的態度,消遣一下。但這之中,還是不乏抱著見不得人好的心態的人。
然而,聽在當事人項茗的耳裏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無情的傷害。
「我開始想念起以前在私立學校的日子。」晚餐的時候,她對言少楓說。
「為什麼?」
「那時候的同學比較單純,加上大家家裏的經濟狀況都不錯,不會因為誰家多了幾千萬就大作文章,更不會有這種酸人的話出現。」她不高興地歎氣。
「他們這樣的說法我並不苟同,我不覺得背後有財力支持著有什麼不好。」他溫和地表達自己的看法。
他知道她一向很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她因為繼承一筆遺產成為眾人羡慕以及忌妒的對象。
而「可以因此少奮鬥三十年」的他,也連帶變成大夥嗑牙的對象。
不過一向不在意他人想法的他,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地將此事當成耳邊風。
「那是因為你沒有遇過這樣的事情。」一直不知道他家的經濟狀況,也不知道同學們也把他拖下水的她,沒好氣地回應。
他僅是微笑,低頭喝湯,不說什麼。
「我承認我跟我父親的感情一直非常淡薄,他鮮少對我表達他的關心,但畢竟他是我的父親,而他也沒虧欠我什麼,為什麼大家看到的不是一個『沒了父親』的我,而是個『繼承遺產』的我?憑什麼我死了父親還要被這樣酸言酸語……」
他抬頭,看著她,輕按住她的手,緩緩地開口:「沒這回事,我看到的是失去父親的你,一直都是。」
項茗神色複雜地望著他,沒有說話。
這不夠!她當時在心底呐喊著。
當她得知父親的死訊時,她知道自己是無助的、是不知如何是好的,她第一次願意承認自己有軟弱的一面。
除了他以外,她不知道該聯絡誰。
而他也很快便到了,急切地看著她……
「你……還好嗎?」
是,她感受到他對她的關心和在意,但她不要他問任何問題!
她渴望的,是他直接將她摟入懷中,什麼也別問,什麼也別說,只要緊緊摟著她就好……
這樣的要求對他而言是過分了,是不是?
她知道,如果他直接摟她入懷,她一定會拋下所有愚蠢的面子問題,不顧一切地放聲大哭。
然而他卻只是這樣問她,於是她很堅強地、一臉冷靜地回答:
「我還好。」
到底……他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她從沒有細細的想過,只知道那時候越來越忙碌的她,情緒持續緊繃著,隨時都會爆發。
為了向其他人證明自己的能力,她比誰都要努力,她拋開了原本那個「要當個賢慧的家庭主婦」的「天真」想法,重新妥善擬定了她的生涯計畫,決定在畢業後出國念書、進入有遠景、有潛力的公司一展長才。
她發誓,她絕不要讓人認為她只是靠著遺產和父親的人脈成功。她要所有人看到,她是靠著自己的力量成功的!
而當她為了未來而努力,積極地向前邁進的時候,她與他的距離,在她有所察覺的時候,已經越來越遠了……
「你呢?畢業後有什麼打算?會繼續讀研究所吧?」
出路的問題較少在他們之間加以討論,大多都是她告訴他有關自己未來計畫的種種。
「嗯,我想攻讀經濟博士,可能以後留在學校吧。」
她皺眉。「就這樣?你不會想要進入大公司嗎?」
他輕輕一頓。「我一直都是這樣,沒有什麼遠大的志向,或許是因為我不太有經濟方面的壓力。」
是他多心了嗎?
以前的她從不會用這種像是在暗指他「頹廢」的口氣說話的。
「你父親到底是做什麼的?」她的眉頭又皺了下,吸了口柳澄汁。
她對他的家庭狀況一直都不甚瞭解,只知道他有三個妹妹,而她也只有看過他的大妹幼榕。
她猜,他的家境應該還算不錯,但頂多跟自己家差不多吧。
「很抱歉,這是我無法告訴你的,因為其實我也不瞭解。」他仍淡淡地笑著。
他的確不是很瞭解,父親才是言家的經營者。
對家裏經濟狀況一向不甚好奇的他只知道,言家的財產一直是非常妥善地交給專人作規劃投資。
而也因為他們一向不是那種揮霍的二世祖,幾代下來,累積的財富很可觀,打破了「富不過三代」的說法。
項茗皺了下眉,似笑非笑地道:「你真是不積極。」
而他也沒有特別的反應,只是如往常一樣地微笑。「是嗎?」
或許那時候的她,因為一直非常努力地想要獲得其他人的贊同,持續加快自己的腳步,她鞭策自己成為最好的!
而相對的,一向顯得十分閒適的他,便變得礙眼起來……
她變得急躁,對眼前的所有事物都難以忍受。
她開始覺得兩人合不來,開始覺得看不慣他這般被動、不夠積極的模樣,甚至開始覺得受不了他事不關己的微笑。
她變得挑剔,生病的時候,怨他沒在旁邊殷勤照顧;惱怒的時候,嫌他為什麼這麼笨拙;受挫的時候氣他只會安靜地待在一旁、卻什麼也不說。
這段感情談了將近三年了,她也十分瞭解他了,卻突然覺得步調一快一慢的兩人……一點也不合適。
而當時,這樣的想法逐漸在她的腦海中加深。
頓時,他的和善、他的微笑、他的溫柔、他所帶給她的平靜的感覺……所有所有她一開始十分依戀的部分,全部扭曲變成了缺點。
一開始倒追他的人是她,而提出分手的人,還是她。
她實在是個矛盾到極點的人,是不是?
而分手,到底是不是個理智正確的決定……現在的她,已經完全不知道了。
項茗看著自己的右手心,似乎還有他掌心的溫度在上頭暫留著。
而在她腦海中暫留的,除了他今天的模樣,還有許多許多這幾年她都不願意讓自己想起的過往。
淩晨一點三十二分了,她的思緒,還是離不開他。
******鳳鳴軒獨家製作******
「啊——唔!」張大嘴,咬下,嚼啊嚼啊嚼。
言家的餐桌上,難得全員到齊,一派和樂地共進早餐。
五個大人吃的是烤吐司加上一杯意式咖啡,而坐在疊了好幾個椅墊以達到正常高度的小娃兒吃的可沒有這麼清淡。
「大哥,甯兒一大早就吃漢堡好嗎?」言初桐皺緊眉頭,看著大口咬著漢堡的小娃兒,提出疑問。
從小到大,他們幾個餐餐都吃得很清淡,看著對面那個小不點的前面佈滿了炒蛋、熱狗、培根等食物,不禁有點驚恐。
「很多人早餐都是吃漢堡的。」言少楓溫和地道,拿起紙巾輕擦掉小娃兒嘴邊的醬料。「這些都是廚師們的愛心,難得有人這麼捧場。」言少楓回答。「別怕,不會讓甯兒吃了肚子痛的。」
「大姐要吃嗎?」一向很懂得孝敬兄姐的小娃兒,看著一臉嚴肅看著報紙的言幼榕,問道。
言幼榕從報紙後探出頭,看著那一小盤炒麵,頓時胃抽痛了一下,但仍是硬擠出了一個親切的笑容。「不用了,你吃就好,乖。」
「甯兒,你吃不下就給把拔吃好了。」一邊虎視眈眈已久的言詠煜微笑著將女兒的盤子拉呀拉……
「把拔你吃這個會中風啦。」小娃兒皺起眉。
噗——餐桌上其他參與者不顧老爹臉上無光,都在偷笑。
「老爺……」管家走進餐廳,在一臉鬱卒的言詠煜旁邊小聲地說道:「revere的崔董事長在客廳候著,說是今天跟您約好要打球。」
「沈叔,董事長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嗎?」言幼榕眼睛一眯,問道。
「是跟崔大少爺來的。」管家恭敬地說道。
「嗯啊。」言幼榕扮了個鬼臉。「我待會從後門走。」
千萬別遇上那個閻王臉。
萬一讓那個內分泌失調男知道她是「那個言家」的女兒,她除了辭職不幹以外就別無選擇了。
「哦啊。」坐在幼榕對面上進小娃兒,有模有樣地將她剛剛的表情複製到自己的臉上。
「榕兒不跟我去打球啊?」知道內情的言詠煜笑著,結束了自己的餐點,將報紙合上站起身。
崔老的那個臉從小就很臭的大兒子好像滿哈榕兒的,唉,年輕真好啊,可以有這種閒情追來追去、打情罵俏的。
伹以榕兒這種個性,是絕對不會輕易給人家追的,光想到日後的發展,他就一陣愉悅啊。
他最喜歡八卦了。
「不了謝謝,我還要上班呢。」幼榕假笑了下。「而且您的這些兒女中,能讓那些大老知道長相的,只有大哥吧,我還未滿二十五歲哪。」
這是一向低調的言家的規矩,未滿二十五歲是不會跟父親一同露面的。
伹自從上次許多大老見言少楓一表人才的模樣,便急巴巴地送上自家閨女,讓言詠煜不勝其擾以後,言詠煜開始考慮要改成:已結婚的言家人,才可公開身分。
「我上次有看過revere的崔總經理,長得挺好看的嘛。」言少楓發表個人客觀感言,難得開妹妹玩笑。
「謝謝了,大哥!」幼榕仍是假笑著,沒好氣地說道,抓起一旁的公事包站起身。「我先走了,大家慢吃。」
「姐、等等我,順便載我去學校。」初桐和小梨加快了咀嚼的速度,拿起書包跟上大姐的腳步。
餐廳瞬間變得空空的。
小娃兒抬頭看了眼言少楓,感慨地歎氣。「只剩下我們了耶。」
言少楓淡淡一笑。「是啊。」
「好寂寞耶。」繼續老成地長籲短歎。
「還好啦。」早上沒課的言少楓悠閒地繼續享用早點。
「爹地,我們約項茗姐姐來玩好不好?」小娃兒「靈機一動」地問道。
言少楓默默地看向她,一向老實的他也不禁開始懷疑,這個一向對家人以外的人類沒有特別喜好的娃兒,八成被她大姐給利用了吧?
「好不好嘛。」露齒微笑,眼睛閃亮閃亮地央求。
大姐有說喔,如果成功的話要帶她去吃要很貴很貴的餐廳,那個餐廳很高很高唷,可以看「玩家等我」。
「甯兒,項茗姐姐很忙的,她在公司是主管級人物……」還有,她應該有男朋友了吧?
「那吃午餐?」聽不懂什麼叫主管的甯兒打斷他,眼睛繼續閃亮閃亮。「大姐說項茗姐姐是單身。」
「她單身?」言少楓愣了下,輕聲地道。
大妹的消息一向很靈通的……
知道項茗還是單身,讓他這幾天莫名沉悶的心情頓時舒坦起來,有些窒痛的胸口進駐了清新的空氣。
然而,就算她是單身,他這樣的邀請恰當嗎?
正遲疑著,他的心底卻有個聲音浮了起來,告訴他:嘿,少楓,你在猶豫什麼咧?這可是個不錯的主意哪。
「只是吃午餐嘛。」旁邊的小娃兒繼續蠱惑。
唔……大姐這句後面還說了個什麼……
啊!想到了!只是吃午餐嘛,又不是去開房間。
言少楓內心稍稍掙扎了下,但因為那個嘿嘿的聲音越來越大,他決定讓步。
「好吧,你待會打電話去約約看。可是也要看人家項茗姐姐有沒有空,她真的很忙,不可以強迫人家唷。」
「啊……很忙喔。」剛剛笑開的臉又瞬間垮下來,嘟起嘴,很失望的樣子。
「對。」肯定地點頭,不希望她抱太大的希望。
畢竟,甯兒啊,大哥不知道做錯了什麼事情,讓那個姐姐很不喜歡我,還提出了分手,人家說不定根本不想看到我呢。
「喔……」娃兒乖乖地繼續吃早餐,一邊很高興待會可以去打電話,一邊很擔心約不到人。
嗯,待會先打去問問看大姐說該怎麼辦好了。
但是——
「爹地……」小娃兒的小熱狗咬到一半,又開口了
「嗯?」耐性十足的言少楓應道。
「為什麼你這麼閑?」好好奇唷。
「呃……」言少楓發現自己被問住了。
「你和項茗姐姐一樣大不是嗎?」那應該一樣忙啊,為何爹地還有時間陪她?
「你是第二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
你根本沒花多少時間在讀書上,為什麼你總是可以拿書卷獎?
以前,項茗也常常這樣忿忿不平地問道。
他沒有像她那般愛問問題,在交往期間也鮮少對任何事情產生疑問,但自從分手以後,他的腦中常常浮現「為什麼」三字。
為什麼喜歡她?
自從上次的見面後,他不止一次這樣問自己。
或許……一開始是因為她鬧彆扭的樣子跟幼榕有些相像,讓他有親切感吧,但後來,他發現自己很喜歡她在他身旁的感覺。
明明他們兩個是這麼不相像的個體,但她卻選擇了他,而他也沒有拒絕她。
他知道,項茗只有在他身旁才會淘氣地笑著、毛躁地踱腳發牢騷、窩在他身邊撒嬌、吱吱喳喳地說著她的夢想、偎著他說著夢話……
雖然他大多時候只是當個很好的聽眾,可是他很享受她所帶來的氣氛,她像朵花,有時豔麗、有時帶點高傲、有時低落。對這樣情緒過度平淡的他而言,她的心情簡直像是四季中的花園那樣千變萬化。
他不敢說自己是最瞭解她的人,可是他知道,她在他面前所展現的,是別人所看不到的一面。
她不是善變,但她的心情好壞卻表現得非常明顯,毫不掩飾——至少在她父親去世以前是這樣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開始覺得她對他們之間這樣穩定、平淡——她一向十分喜歡的交往方式……厭倦了。
是他哪里錯了吧?不解風情又不懂得對她呵護照顧……
自從那天久別重逢以後,他便常常想著她。
他以為他只是對過去感到懷念,但若是這樣,他就不應該這麼期待中午這個可能的約會,不是嗎?
可是,現在的她……還會要這個曾經被她捨棄的戀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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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呃?」項茗沒有料到從秘書那邊轉接過來的「言小姐」打來的電話,竟然會是個親切且興奮的娃娃音。
因為太突然,又因為對方的聲音是那麼地「親切」,她花了一秒多的時間在腦中快速處理一下記憶,然後——
「你今天中午十二點零三分有沒有空?爹地要邀你吃飯。」娃娃的聲音繼續。
當!對了,是言少楓家的娃娃。
項茗發現自己的心跳突然加速,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少、少楓約她?
「呃,今天嗎?」她一邊確認道,一邊用她的超強記憶開始翻閱她腦中的行事曆。今天……今天……好像沒有事耶。
順道瞄了下窗外,太陽不大,好像有點微風,似乎是個適合約會的黃道吉日。
「對啊,今天,姐姐你不用帶錢包,爹地要請客。」小娃兒繼續補充二姐教她的話。
「只有我和你爹地嗎?」她小心翼翼地問著。
「還有我!」參與者用力舉高小手像是要讓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那就好!項茗在心底松了一口氣,可是還是有點質疑。「那……」
「好不好嘛,甯兒會乖乖的,不會當『便當拋』的啦。」
微笑。「甯兒怎麼會是電燈泡呢?」
「那姐姐是答應羅?」好甜好期待的聲音。
「嗯,我今天剛好沒有事情……」用保守的態度,以掩飾心底浮出的興奮的小泡泡。手悄悄探向抽屜裏放在最底處的小鏡子,照了照自己。
嗯,沒有黑眼圈,看起來挺漂亮……
「耶!耶!甯兒要去跟爹地說,爹地一定會露出那種很『寒覷』的笑容!」跳沙發、跳沙發,邊跳邊叫。
項茗微微一笑。
是啊,她知道當他心情好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和普通的淡笑是不一樣的,很含蓄,但他的眼神會特別溫和,每一眨眼,就像是傳遞著一個愉悅的訊息。
「那中午十二點我跟爹地在『拉肥阿』樓下等你喔。」興奮之餘,還是盡責地將約會時間報告一下。
待會還要去跟大姐邀功一下耶,大姐一定會說她好棒好棒。
「好。」仍是微笑著。
如果讓revere的創辦人聽到小娃兒對這個企業名字精湛的翻譯,額頭上一定會青筋爆出好幾條吧?
掛上電話,項茗原本專注在文件上的目光變得蒙朧,思緒頓時飛得好遠……
依照成熟人的處理方式,一對因瞭解而分手的男女,再見面的時候,應該要保持心平氣和,以非常自然的態度寒暄,可能還要交換一下聯絡方式。
不然就是要像方才那樣,偶爾約出去吃個飯。
他們只是敍舊、只是像朋友一般聊聊、只是……唉。
事實上,她不太確定自己這樣的舉止是代表著什麼。
是表示她贊成「分手以後還是可以做朋友」?還是她其實對於這份感情依舊是十分依戀的?
以往,他們之間,一直都是她在主導著,可她很清楚——
久別重逢後,他鎮定、她慌亂,他面對、她逃避,他溫和、她警戒……
到底誰才是成熟的那一方?
項茗抵著額,她不想要思索這些,這些瑣碎的事情讓她更疲累了。
或許這些問題她早就明白,只是不想面對,不想……破壞此刻持續雀躍的心情。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6 00:17:54
第六章
午餐的地點,是綠園道旁的一家法式簡餐店。
這裏的餐廳普遍而言,規模都不大,但都各具特色。
跟以往一樣,言少楓還是選擇了靠窗卻不顯眼的位置。
餐廳旁邊有一條幽靜的小巷,從座位往外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小巷中的幾戶人家,些微被青綠的藤蔓圍繞的紅磚屋。
和煦的陽光灑在窗臺的玉簪花上,偶有人緩緩地騎腳踏車而過,增添了幾分閒適的感覺。
「為什麼選在這裏?」項茗輕聲問著,瞄了下四周。
櫃檯後方的木架上,放置著一罐罐的香料,店裏也不時有特殊的香味飄蕩著,有種置身於異鄉的錯覺。
「是甯兒決定的。」
言少楓瞄了瞄旁邊那個拿著好大一本菜單,即使拿反了依然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娃兒,笑著說道。
「現在的小孩……也挺有品味的嘛。」她繼續好奇地望著店內的擺設,一邊說著。
唉,與其說好奇,不如說她是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不太希望視線同對面的他對上。
這樣的距離、這樣的位置,真是令人緊張。
她覺得全身的細胞都戒備起來了。
項茗偷偷瞄了言少楓一眼,後者正靠著椅背翻看著菜單。
他都不會緊張吧,他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不是品味的問題。」他的聲音有著淡淡溺愛的笑意。「甯兒覺得這家店的服務生……呃,很夠意思,會多分給她一本菜單幹過癮。」
項茗有點傻眼,隨即笑了出來。「這樣啊。」
然後,將視線擺入菜單內,躲過他望向她的目光。
而因為言少楓旁邊的那個小娃兒,正專注地看著在窗臺上、花盆中、泥土裏的蚯蚓,沒有時間炒熱氣氛,於是沉默,便緩緩在兩入之間擴大。
幸好有人充當臨時熱場員——
「請問可以點餐了嗎?」
一名年輕的女服務生端著親切的微笑,走過來問著。
而那親切的笑容,理所當然地在瞄了項茗一眼後,便停留在更為賞心悅目的言少楓身上。
項茗微微揚眉。
男人果真是越放越值錢啊,雖然他在學生時代就很有「不經意招蜂引蝶」的特質,可還沒到這種「有本錢處處留情」的境界。
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樣的認知,她感到不甚願意接受。
「嗯,請給我一份……」言少楓抬頭,然後看著年輕貌美、笑得好燦爛迷人的女服務生,微微一愣。「你——」
他吃驚的模樣讓項茗也連帶地愣住了。她抬起頭,更發仔細地看著這個長相甜美的女服務生。
他……很少對事情感到驚訝的。
前幾天的他們久別重逢,他也只是看起來有些意外而已,可不是像現在這種手足無措的模樣。
她……是誰?你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項茗一邊在心底不安地問著,一邊覺得自己對這個女孩的敵意越來越強烈了。
可她……憑什麼這般質問呢?
她和他……早已什麼都不是了。
「嗨,學長,好久不見。」言初桐在哥哥還來不及說出隻字片語之前,搶先打招呼,也順帶向一旁的小娃兒揮手。「嗨,甯兒。」
「姐姐!」小娃兒的聲音聽起來很雀躍。
連甯兒跟她也很熟識?
項茗覺得很不是滋味,好像有桶醋在她胸口翻攪,快要灑出來了。
「呃……」言少楓瞄了自家小娃兒一眼,又快速掃過項茗,然後才再度看向二妹,有點艱難地擠出些話:
「你……怎麼在這裏?」
他的這幾個妹妹這次又在玩什麼?
他旁邊這個看似無辜的小娃兒其實也早被收買了吧?
不然娃兒會沖著初桐叫「二姐」,而不是「姐姐」。
嘖,要說幾次她們才聽啊?早叫她們不要利用這個單純的小生命嘛。
「我在這裏打工啊。」初桐繼續清純學妹的扮相,始終帶著笑容,用清脆迷人的聲音說話,然後看了項茗一眼。「學長你跟朋友來啊?」
朋友?
項茗不滿的右眉揚得更高了。
通常人們看到一男一女對坐著吃飯,應該都傾向往「男女朋友」這種方向猜測吧?
這個「學妹」是怎麼一回事?那瞥過來的眼神又代表什麼意思?
難道覺得以她的姿色配不上言少楓嗎?
項茗覺得自己被激怒了。
但……她氣什麼呢?她和言少楓的關係是不是朋友,還有得商榷呢……
理智是這樣告訴她的,可她就是沒來由地惱怒。
「學長,我下星期三可以到你家玩嗎?今天幼榕姐姐才在問我耶。」天真學妹和學長的「調情」繼續著,還搬出了「推薦人」。
「可以啊。」
言少楓輕聲應著,不好違背眼前不停地發射著「不配合我你就死定了」視線的妹妹。
這個女孩連他大妹都已經熟成這樣了?
項茗覺得快要窒息了……
言少楓的妹妹們,她只聽過幼榕,知道那是個挺強勢的女孩。
而從言少楓偶爾談論家人的語氣來看,言幼榕對他來說有相當的影響力,而眼前的這個小學妹竟然連這道關係也打通了?!
她,言少楓的前女友,交往了將近三年,跟言幼榕也不是多熟識啊。
項茗從沒有如此覺得備受威脅過。
一個可愛清純的學妹,暗戀一個帥哥學長,跟他的家人都混熟了,只等學長答應兩人的交往——
多麼理所當然的發展,就像電視劇中的戲碼一樣,那個又天真又單純的女孩,會是跟男主角長相左右的伴侶。
而像自己這種一副女強人扮相的,就只能淪為動用心機破壞人家幸福的壞人角色……
「嘻。」看似「情場得意」的言初桐好開心地笑著。
她不敢違背大姐的命令,只得翹了下午第一節的課到這裏來打白工,本來還有點心不甘情不願呢。
現在不了,她覺得這個差事實在是太好玩了。
她又偷偷瞥了臉色不太好看,幾乎可以說是僵硬的項茗一眼。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讓大哥失魂、害庭院裏面的植物全上西天、無一倖免的項茗嗎?
唷……長得滿漂亮的嘛。
喔喔,這位小姐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她的存在耶!
太好了,她得加把勁,完成大姐交代她的任務——讓項茗忌妒到噴火。
「好啦學長,你想要點什麼呢?」哈啦完畢,初桐從服務生穿的圍兜兜口袋拿出紙張和筆。
「給我一個今日特餐,給甯兒一個兒童餐。」
「好……」初桐在紙上快速地寫著,接著轉向項茗,依然笑笑著問道:「那小姐呢?」
「呃……一樣。」
「一樣?兒童餐嗎?」好禮貌的請示模樣。
找碴嗎?
項茗隱忍著怒火,勉強擠出個笑容應對。「麻煩你,給我一個今日特餐。」
「今日特餐的湯是巧達湯哪,你不是不喜歡?」言少楓微皺著眉問著。
「呃?」項茗愣了下。
他記得……她不喜歡吃的東西?
她以為他從來沒有注意到過,畢竟,以前她將不喜歡的食物「移植」到他的盤子裏面時,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還是小姐要換其他套餐?」初桐問著。
「呃,不用了,這樣就好。」她淺笑著回絕。
「好的!」初桐好有元氣地應道,像是沒有注意到自己惹火了這個小姐,收回兩人的菜單。
「欸,你……」言少楓叫住她。
「嗯?」好燦爛好甜美的回應笑容。
「別把盤子打破了。」他不禁擔心地說道。
「不會啦。」她拋了個笑容給言少楓。「我待會再來唷。」
然後,像個清純活潑的少女一樣奔啊奔,消失了。
言少楓微微地歎了口氣。
他從來不知道他二妹可以是這樣「可愛」啊……
可愛到……令人害怕。
「呃,所以……你現在是在學校任教嗎?」
礙事的人走了以後,項茗主動找話題提問,壓根不問剛才的學妹事件。
她二十六歲了,是個成熟的女人了,不應該會有爭風吃醋的模樣,而……而且也沒什麼醋好吃的。
就算、就算他對那個女孩真的很不一樣,又如何呢?
就算他……從沒用像方才那樣擔憂的表情看過她,她也不在乎的……
「嗯,我現在是助理教授。」他笑著。「雖然還是要不時發表論文,帶學生做研究,可日子還算悠閒,之前學校在招生才比較忙一點。」
「那很好啊,你一直想要這樣的生活不是嗎?」她輕聲應道,看著他的目光遠遠的,像是在看著以前的那個他。
「是啊,我喜歡清閒一點的生活。」
「這不容易啊。」
畢竟,又有多少人是做著自己想做的工作呢?
「別盡說我,你也達到你學生時代對自己的期許了,不是嗎?你那是艱難的目標哪,我比不上的。」
瞧她,年紀輕輕地就得到revere董事長的賞識,擔任協理一職,這樣優秀的表現豈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
至少他就做不到。
她笑得有些許地淡嘲。「是這樣嗎?可是爬到這個位置以後……我反而覺得沒有想像中的好。」
在revere裏,工作繁忙、壓力倍增,她要升遷的機會也渺茫,畢竟上頭的兩個位置都是董事長的愛子啊。
除非有其他公司的人來挖角,否則她的職位不可能有所改變。
那她圖的是什麼呢?
她爬到今天這個地位到底是為了什麼?她並不是個工作狂啊。工作對她而言,早變成「證明自己」而不是「成就感」了。
在她還沒有坐上今天這個位置以前,「在revere擔任要職」是她一直以來的理想。
然而當她達到了,又如何呢?
現在,她的目標又在哪呢?
「別這麼說,你一定是很認真、很努力才有今天這番成就,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他安慰著。
她對於未來的規畫一直是很積極的,不像他。
「或許我是個不知足又不安於現狀的人吧。」她笑著說道,而眼中的落寞卻沒有減少半分。
「可你以前說過……你是很知足的,是不喜歡改變的。」
「是嗎?」
「是啊,你也說過,如果現在的生活很好,你並不會想要有所變動。你還曾經說過你會有這樣消極的想法,八成是被我感染了呢。」他看著她,緩緩地道。
她皺眉,笑容中有些質疑。「我真的這樣說過?」她不記得了。
他頗為肯定地點頭。
她的確這樣說過,不過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當她開始被人冠上「躺著就有錢收」的千金大小姐以後,她的想法就變了。
「那……我、我還說過什麼?」她有些好奇地說。
他被她突然可愛的模樣給逗笑了。「我記性哪有你好?怎麼可能都記得。」
他說了謊。她說過的話,他怎麼會不記得呢?
只是那些話,是不能轉述的吧?
從兩人交往以後,她一直是他生活的重心,除了家人以外,從來就沒有一個人願意在像根木頭的他的耳邊滔滔不絕。
少楓,我很喜歡你耶,你喜歡我嗎?
開心時,她會這樣問。
喂!少楓,你好歹回答一下好不好?「喔」一聲也好啊,你這樣什麼都不說我怎麼知道你睡著了沒?
對他的沉默有些不滿的時候,她會瞪他一眼,埋怨道。
少楓……欸,少楓……我嫁給你好不好?
她從高中同學會上回來,有些微醺,笑著偎著他呢喃。
那些詞語,本來對他的心沒有造成多大撼動的,頂多是引起他淺淺的微笑。如今反覆憶起,卻變成了酸澀難以消受的苦楚。
她是喜歡他的,曾經是這樣喜歡他的,而他……
他捫心自間,他的感情的確沒有她那般的強烈。就算他愛她的程度跟她相同,他也從沒讓她知道,不是嗎?
「我給你的記憶,並不是多好,是不是?」見他不願提起,她笑著問道。
而那笑,有著隱掩的苦。
「不是這樣的……」他急欲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說起,只能有些挫敗地輕聲反問:「那……我給你的記憶呢?它們是被你歸類於不好的那類嗎?」
她愣了下,才道:「怎麼會呢……」
她的聲音好輕好輕,卻負載著好沉好沉的愁。
他一直在她背後支持著她,他像是「家」給她的感受——永遠存在,而且無怨無悔。
上哪兒找這樣待她的人呢?
是她一直太貪求了,是不是?
「少楓,我……」
「爹地!」
項茗抿了抿唇,正開口,卻被另一端一直觀察蚯蚓的小娃兒的叫聲掩蓋過去。
小娃兒突然轉過頭,抓著言少楓的衣擺,哭喪著臉指著窗外。
「死翹翹了啦!」小娃兒指著那個被她好奇地戳了戳就不動的土色蟲蟲。
「甯兒乖,不可以摸喔。」
他拉過小娃兒的手,拿起濕紙巾幫她擦乾淨。然後又看向項茗,想要說什麼,卻也只是笑著。
「上菜羅。」
活力十足的服務生又來了,端著一個大託盤走過來。「來,這是兩位的特餐,還有小甯兒你的兒童餐。」
「沒有玩具喔?」娃兒皺著眉頭質問。
「這裏不是麥當勞咩,你乖嘛,以後姐姐再買給你。」初桐安撫著。
「耶!」舉手歡呼。「我們什麼時候去逛街?」
「等、我、有、空!」初桐很神氣地跟自家小妹扮了個鬼臉。
「咧——」將鬼臉奉還。
初桐笑得很開心,拍了拍言少楓的肩膀。「你們慢慢吃喔,我去忙了。」
「辛苦了。」言少楓點點頭。
「哎唷,你跟我客氣什麼?在這種時間遇到你比什麼都值得。」她說著,邊走還邊回拋飛吻。
項茗望著那服務生的背影,低頭安靜吃著野菇雞排局飯,思緒又被帶開。
少楓或許對那個女孩,或許沒有特別的意思,可那女孩喜歡他卻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同樣是倒追啊……
但那樣直率可愛的女孩,是不是比較適合他?
******鳳鳴軒獨家製作******
「欸,大哥,你到底還喜不喜歡她啊?」
店裏人比較少了,趁著項茗吃飽上化粧室補妝的空檔,言初桐抓緊時間靠了過來探口風。
「你到底是怎麼說服這邊的老闆讓你來打工的?」言少楓輕拉了拉她的圍裙,看著她的服務生扮相,微微歎了口氣。
如果讓老爸知道他的寶貝女兒來餐廳端盤子,恐怕會哭得眼淚鼻涕糊成一團吧。
「唉唷,這還用問,以我的美貌還有做不成的事情嗎?」初桐用好理所當然的口氣說道。
「初桐……」
「好啦,我跟老闆說我要來當一餐的白工,有什麼損失都由我負責。」
「那你和你姐是什麼時候連這個娃兒都收買的?」言少楓指向旁邊那個笑得天真的小生物。
「那是姐的計畫,跟我無關。」初桐頭仰得高高的,將責任撇得一乾二淨,繼續跟小娃兒玩扮鬼臉的遊戲,一邊誇獎著:「甯兒果然聰明啊,姐交代的事情一丁點也沒有出錯。」
對於這點,言少楓很無言地承認。
「那,你們到底在計畫什麼?」
「大哥你不懂啦,這是女人之間的心理戰。」講得好偉大的樣子。
「二姊,項茗姐姐很漂亮厚?」小娃兒爭取發言權。
「有你二姐漂亮嗎?」插著腰擺了個pose,好高傲地仰頭,那模樣跟言幼榕如出一轍。
「沒有。」笑嘻嘻地回答,坦承的模樣讓人無法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甯兒好——乖!來,二姐抱抱。」伸出手撈過小娃兒。
「抱抱。」小娃兒撒嬌地偎到言初桐的懷裏。
「欸欸欸,甯兒,二姐的cup有沒有變大啊?」初桐搖了搖小娃兒,好期待地問著。
「有!」即使不懂什麼是cup,還是很理所當然地鼓勵二姐。
「好了啦你們。」言少楓淡淡笑著,伸手把娃兒接過來。「初桐你既然甘願來,就要好好幫忙啊。」
「好嘛。」初桐應著,將娃兒安全送回言少楓手上,一邊嘮叨著:
「大哥啊,我是從來不干涉你的事情啦,而且項茗看起來跟你也滿登對的……總之,你高興就好,啊,既然想要把她追回來,就要……」她半彎下腰,在他面前握緊拳頭。「加把勁啊。」
「加把勁!」小娃兒有樣學樣地用力握緊拳頭。
「啊,她回來了。」初桐站直身,看見項茗朝這邊走過來。「我先走羅。」
言少楓對她笑了笑,看向走近的項茗,站起身。
「走了吧?」
「嗯。」她勉強一笑,與他並肩走著。「謝謝你的午餐。」
目光很難不再看向那個端了好幾個盤子進廚房的女孩。
太不對勁了!除了家人和交情很深的朋友,他對人一向很冷淡的……
但他對那女孩笑了,是那種她再熟悉不過的微笑。
她以為那笑容,是她能獨得的……
她實在是太自以為是了,竟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客氣,我們……還有機會出來吧?」他問著,早她一步推開門。
「會吧?」小娃兒幫忙確定著。
「當然。」她笑著,直覺地回答著。
她當然想再看到他、當然想再跟他出來的,只是……她想要的,只有單純這些嗎?
她……是不是再一次過分要求了?
「不帶回家嗎?」被抱在懷裏的小娃兒轉頭請示。
「項茗姐姐下午還要上班呢。」言少楓溫和地說著,抓起娃兒的小手晃動著。「甯兒跟姐姐說再見。」
「姐姐掰掰,爹地的房間門隨時為你開啟唷。」
「甯兒……」言少楓有些尷尬地輕了輕喉嚨,更正道:「是家門。」
「喔……」笑嘻嘻地,似乎不太明白這之間的差別。
項茗微笑著摸了摸小娃兒的辮子。「甯兒要乖乖喔。」
視線抬高,兩個大人對視著,氣氛有些僵。
「我們以前……都是怎麼道別的呢?」她低下頭,腳尖輕踢了踢路上的石子,才又微笑著抬頭看他,問道。
四年……並不是多麼長的時間啊,可為什麼她連這都忘了呢?「過去」對她而言,到底是什麼?
言少楓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他沒多說什麼,放下小娃兒,伸手輕撩開她耳際的發絲,側首在她臉頰留下淡淡的一個吻,才道:「再見。」
是了……他們以前是這樣道別的……
項茗愣愣地望著他,稍倒退了一步,便直接轉身離去。
她捂著嘴、頭也不回地快步走著。
而沒有幾秒的時間,她的淚水便佈滿了她的手背……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6 00:18:11
第七章
「然後啊……然後爹地就親姐姐!」好害羞的描述。
「哇!」好興奮的回應。
吃飽飯後,起居室內,幾個姐姐們或坐或站,聽著中間那個坐在高高椅子上的小娃兒「說書」。
「親哪里、親哪里?」初桐很興奮地問道。
「這裏。」小娃兒指了指臉頰。
「喔……」好失望的延續。「就這樣喔。」
「哎呀,不錯了好嗎?你也不看看是誰,大哥耶,大木頭耶,這麼主動,已經是男人的表率了。」言幼榕很捧場地說道。
「就是啊。」小娃兒也很捧場,突然一抬頭,正好逮到站在門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言少楓。
「爹地!」
「哇!」眾妹妹熱烈鼓掌,歡迎本日焦點人物進場。
「我回房了。」
本日人物無言地望了四個興奮的瞼孔,似乎沒有這種心情接受這種榮耀,轉身準備走人。
「散步!」小娃兒不依,大聲嚷著。「爹地答應的。」
「對啊,大哥,今天晚上輪到你『遛小狗』,輪到我翹腳看電視。」
幼榕說著,將小娃兒衣服上有著狗狗耳朵的帽子戴上。
言少楓點點頭,朝小娃兒伸出手。「走吧。」
小娃兒很興奮地咚咚咚地跑向言少楓,一邊抓住他的褲管,一邊轉頭跟姐姐們揮手道別:
「我們走羅,二姐三姐要乖乖念書唷。」
言少楓一把抱起她往外走,一邊輕聲地道:「你啊,就愛爆料。」
小娃兒嘟嘴皺眉,不明白的樣子。
「那是什麼?可以吃嗎?」
算了……
言少楓無言地將小娃兒放下來,掏鑰匙鎖門。
「爹地。」小娃兒扯扯他的褲管。
「嗯?」言少楓低頭看她。
「甯兒的帽帽掉下來了。」她指了指自己的頭。
言少楓蹲下身,將她的帽子重新帶上,將她的扣子多扣了一個起來。
「會熱。」她抱怨。
「待會起風了會著涼,扣一個就好。」
「好吧。」
這娃兒一定不知道她的存在意義有多大吧?
要不是有這個很會撒嬌、又沒有自我謀生能力的妹妹存在,他一定會要花非常多的時間,才能學會怎麼時時刻刻對別人付出關懷。
也是因為如此,他更覺得以前那個不懂得體貼的他,給項茗帶來多大的傷害。
「爹地。」問題寶寶又有事。
「嗯?」
「如果你跟項茗姐姐結婚,那我要叫她什麼?」
言少楓的俊臉頓時有點僵硬。「呃,嫁給我的,你要叫嫂嫂。」
「好難聽喔!」皺著眉抗議。
「這不是大哥可以決定的。」他溫和地表達自己的無奈。
「甯兒可不可以叫項茗姐姐『媽咪』?」
俊臉更為僵硬。「不行,不可以這樣亂叫。」
再讓她這樣胡亂稱謂下去,到時候關係會很複雜的。
「可是『爹地』和『媽咪』不是配在一起的嗎?」很不明白地大聲疑問。「為什麼甯兒不能這樣叫?」
「但大哥不是你真正的爹地啊。」他指出這個重大的主因。
「啊?」小臉皺著,聽不太懂。「好複雜喔。」
「要不是放任你這樣亂喊,也不會變得那麼複雜,而且啊,大哥和項茗姐姐也不是配在一起的。」
「可是……可是爹地不是很喜歡項茗姐姐嗎?」還是很不明白。
「問題是項茗姐姐不喜歡我啊。」
小娃兒一雙眼睛瞪得好大,完全無法接受的樣子。
「你騙人!」
「我沒有騙你。」
小娃兒露出哀淒又同情的表情。
「不哭喔……」她伸手拍了拍言少楓,安慰一下。
接著,她踮起腳尖左顧右盼了一下,指個前方的便利商店。「我們去買個喝的快樂一下吧。」
「甯兒……」言少楓微微揚眉。「不會是因為你想要喝果汁汽水,所以硬是要找這個話題吧?」
「嗯?爹地你在嘰嘰咕咕什麼?」完全不懂的樣子。
「沒事……」言少楓有些無奈地搖頭,任由著小娃兒把他拖啊拖,拖往便利商店的方向。
******鳳鳴軒獨家製作******
「呃啊!」伸長腿,很響亮很恐怖的一個大嗝從一個三歲半的娃兒嘴中爆出,引起路人的側目。
「甯兒,淑女一點。」坐在公園裏面的階梯上,言少楓皺起眉頭瞥了小娃兒一眼。
「呵啊,真是痛快。」笑嘻嘻地說道。
「這些粗魯的行徑到底是誰教你的?」言少楓的眉頭依然緊皺著。
幾個妹妹雖然老教她一些不三不四,甚至是帶點顏色的知識,可從來不會將這種沒什麼水準可言的舉止傳授給她。
跟小娃兒相處時間也挺久的管家更不用說了,管家巴不得把這幾個小姐都教養成古代的千金大小姐。
最好是能夠做到說話輕聲細語、笑的時候還要拿出手帕輕輕捂嘴的那種。
「把拔教的。」小娃兒很坦白地把老爸給出賣了。
言少楓不悅地眯了眯眼睛。
是啊,他怎麼漏算了那個,家裏面最不懂得約束自己行為的成員呢?
「甯兒乖,老爸教的東西千萬不要學,否則以後會嫁不出去。」
「可是,把拔說啊,甯兒就算不用撩裙子,也會有很多大野狼『嗷嗚嗷嗚』地跑過來唷。」
言少楓覺得好疲累。
他怎麼會有這種父親呢?
行了!他一定要讓甯兒離這個越來越不檢點的父親遠一點,否則小小的腦袋都會被一些奇怪的東西腐蝕掉。
「甯兒你乖,安靜吃餅乾。」言少楓打開一包被妹妹們斥為「毀滅性食物」的餅乾遞給她。
小娃兒整只小手「沙沙」地探進餅乾裏面,掏啊掏、摸啊摸,然後——
「爹地,刮刮。」她獻寶晃動著手中那個鮮豔的卡片。
「有刮刮樂啊。」言少楓拿過餅乾包裝,看了看後頭的獎項。「喔,有送電視,還有東京兩人同行的機票啊,還有鈔票和『再來一包』。」
「很好康耶!我要刮。」
言少楓挪了挪身子,將鑰匙掏出來遞給她。
「飛機飛機……」嘿嘿嘿地念著,很興奮。
「甯兒啊,不用抱太大希望在那種東西上頭。」
「爹地,「杯幹』不好。」駁斥回去。
「我不是悲觀,我們言家的人一向沒有什麼偏財運。」言少楓覺得教導她「凡事平常心面對」的道理是應該的。
雖然小娃兒抽獎的時候,亂摸亂摸還挺常給她摸到不錯的獎項。
「唔……」
紙上灰灰的部分都刮掉了耶。小娃兒正拿反拿地看著,看不懂。
「怎樣,言小姐?上頭寫些什麼?」言少楓打趣地問著。「銘謝惠顧嗎?」
「不是四個字的耶。」轉來轉去,得到這個結論。
聽她這樣報告,連言少楓都有些感興趣了。
伸手。「借我看看。」
大方地遞上。「給你瞅瞅。」
言少楓笑著接過。這次不用問說是誰教她的,包准是最近在準備古代小說的小論文的四妹。
「寫什麼寫什麼?」好奇寶寶黏在他身上,問著。
而終於低頭看清楚那張小卡片上字句的言少楓,卻是像是全身凍結一般。
唉……他、他以後該怎麼教導這個小娃兒「期望太大、失望更大」這個重要的道理呢?
他看著上頭寫著「恭喜你!獲得東京來回機票兩張」的字樣,心底的歎息不斷。
「是機票對不對?」小娃兒興奮地笑開了嘴,越來越懂得察言觀色了。
「嗯。」很誠實地點頭。
「耶!耶!甯兒跟爹地去日本!」
「嗯。」很無奈地點頭。
小娃兒的歡呼突然遏止,一張可愛的小臉垮下來,好可憐的樣子。「爹地不想跟甯兒去?」
「沒有啊。」言少楓笑著揉了揉小娃兒的頭髮。「你怎麼會這樣亂想呢?」
小娃兒的眼神透露著懷疑,很悲淒地轉過頭,識大體地道:「沒關係……爹地你跟項茗姐姐去吧。」
「啊?」壓根沒有想到這些的言少楓傻眼。「小朋友你實在想太多了。」
「欸?爹地不跟項茗姐姐去度個蜜月?」
「那不叫度蜜月。」他笑著搖搖頭。「而且項茗不會想要去的,這樣邀請人家也很奇怪,又不是男女朋友。」
「爹地喜歡項茗姐姐嗎?」
他點頭,輕聲地道:「嗯,很喜歡。」
「你有跟她說嗎?」歪著頭質詢道,看他搖頭,又問道:「你不說人家怎麼會知道咧?」
爹地怎麼這樣笨笨的?
言少楓笑了。
年紀小還真好啊,思考直來直往的,不用像他考慮太多因素、擔心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坦白而造成對方的尷尬……
可是……甯兒也沒說錯啊。他不說的話,項茗怎麼會知道呢?
至少,要試試啊,不是嗎?
「我有甯兒就好啦。」他笑了笑,將小娃兒攬進懷裏。
窩在寬大胸懷裏舒服的小娃兒嘻嘻笑著,可還不忘吐槽一下:「爹地最不會說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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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
聽到後頭熟悉的呼喚,正用完餐、要回revere的項茗停住了腳步,轉頭,然後對著一旁餐廳門口那個溫和帥氣的面孔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的心兒在怦怦跳,可是卻又不希望看到他——畢竟,她實在沒有辦法像他一樣自在,對於他們之間的關係和應採取的態度,她無法拿捏。
可偏偏老天爺就像不肯放過她似的……
他們最近……巧遇的次數也太多了吧?
言少楓走向她,她從他的眼中似乎得到了一些訊息——他很高興見到她。
他……很高興嗎?為什麼?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微笑著輕問,而也只能這樣問。
對於這樣似熟非熟的關係,她實在不擅長應付。
「我跟同事來這邊用餐,才剛想說有沒有可能遇見你,就看到你從前面走過,真好。」他溫和地解釋。
他幾乎是追了出來,還沒跟同桌的同事解釋清楚哪。
他第一次有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自從與她重逢以後,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她,走在路上總會暗忖著:有沒有機會遇上她呢?遇上的話多好啊。
然後,像是上天應允了他的祈禱似的,竟將她送到他面前。
真好?
項茗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下意識地在心底這樣冷哼。
他真的那麼想看到她?
何必裝腔作勢呢?!
他理應不願意再見到她的!她是當初不分青紅皂白甩了他的人,他又何必一副好似心胸寬大的模樣讓她越發覺得自己的無知呢?
「茗?」見她沉默,言少楓愣了一下,輕喚道。
她……好像不願意看到他。
「我們離得遠遠的不是很好嗎?」她抬頭直視他。「各過各的,我們早就沒有瓜葛了不是嗎?」
言少楓微微一頓,稍皺了眉。「你在生氣?」
她的態度讓他志忑起來,他十分不喜歡這種感受,像是四年前她提出分手時候的那種感覺。
「我沒有生氣,只是……」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分手了,為什麼你不認清這個事實?」
對,她就是在生氣。
那天午餐過後,她只覺得心頭好難受。
想到他對她的好、想到那個跟他極為登對的小學妹……她就覺得無法再忍受與他這樣面對面地說話,覺得硬要擠出笑容的自己……好虛偽!
她轉身,不想再為了他的事情心煩。
即使這樣讓他對她更加厭惡也沒有關係!
可言少楓竟然不再是那樣好妥協,上前拉住她。「你等一下。」
她不耐煩地轉身,吐了口氣。「你別再煩我了行不行?」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那天明明就不是這樣的,我要知道實情。」他語氣有些急迫地道。
她將自己的手抽回。「我沒事,這裏有人,別這樣拉拉扯扯的。」
「那就給我個解釋,你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他的聲音很輕很平靜,卻有著不可違抗的強勢。
「我覺得那天那個女孩挺好,你們挺適合,你為什麼就不跟她交往看看?」她如他所願地爆出這一串話。
「什麼……」言少楓被這樣沒頭沒腦的話給震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言老師,菜來羅。」同事從門口探出頭。
「喔,就來了。」言少楓轉頭應著,再回過頭時,項茗已經跑遠。
他有些落寞地轉身進餐廳,走到一半才赫然想起——那個女孩……項茗指的是初桐嗎?
她以為他們是一對的,所以……生氣了?
他又愣了下,然後,微微地笑了。
******鳳鳴軒獨家製作******
revere協理室那幾個信天主教的秘書和特助們,最近越來越覺得:
他們桌子前頭,那尊小小的聖母瑪莉亞像,好像正在對自己招手耶……
「我、我好像發燒了,誰幫我摸摸看?」秘書甲端著一疊檔案夾,搖搖晃晃地前進著。
「我看看。」
秘書乙站起身,伸手探向秘書甲的額頭,再摸摸自己的,輕歎了一口氣。「唉,我的溫度還比你高哪,這一陣子的操勞還真不是蓋的……」
「大家認命一點吧,協理也在拼命哪。」特助按摩了下隱隱作痛的後腦,從一大疊文件中抬起頭道。
「我倒希望她不要那麼拼命。」秘書甲哭喪著臉坐了下來。
唉,誰教他們遇上這種工作狂上司呢?
這協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剛上任的時候,雖然臉臭臭的、親和力好像不是挺高,可是至少她是個挺睿智又有領導能力的上司。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會像現在這樣,讓大夥兒跟著她加班到這種沒天沒地的境界。
他們以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不理智衝動已經是很可怕的了,沒想到這個上任已經一陣子的協理卯起勁來、有如火焰山爆發的沖勁才叫可怕。
恐怕跟鐵扇公主借把芭蕉扇來也是沒用的……
「嘖,協理就算失戀,也不用虐待我們和她自己啊。」秘書甲無奈地歎氣。
「失戀?」一聞到八卦的味道,一群人精神就來了。
「她一定是失戀,所以才要找其他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秘書甲像專家一般說道。
大夥對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下。
「說的也是,我瞧她前幾天午餐過後,進辦公室的表情怪怪的。」
「就是啊,好像快要哭了。」
「唉,協理……也是個女人啊。」
大夥作出這樣的結論,相視一笑,繼續埋首於公事裏。
而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突然覺得……心情舒爽多了。
******鳳鳴軒獨家製作******
簡訊鈴聲響起的時候,項茗剛好開完會,筋疲力竭地要回到辦公室。
這幾天她一天工作將近十八小時,除了因為公事的確很多以外,她也希望能夠藉此轉移一些注意力。
她總不能老想著他,是不是?
可是這樣勞累的結果,反而讓她的內心越來越脆弱……
她那天的舉止既不成熟又魯莽,他一定也不高興了……噢,不是說不想他嗎?怎麼思緒又繞著他轉起來了?
她打開辦公室的門,一聽到有簡訊,秀眉不禁微微皺起。
又是廣告嗎?
她的這支舊號碼鮮少人知道的,大部分是以前的同學,還有……
一想到那個可能性,項茗臉色一變,忙沖回座位上,抓起手機,開鎖查看。
是一通留言,電話是保密的。
她忙按下按鍵。
「您有一通新留言……」電話那頭說著,隔了幾秒後,一個渾厚溫和的聲音緩緩地道:「呃,茗……我是少楓……」
他找她?被她惹惱了還來?
項茗坐了下來,心跳頓時加速,專注地聽著。
他輕笑了聲。「我……不知道你的手機竟然沒有換號碼,我試著打看看,沒想到竟然能通……」
你到底要說什麼呢,少楓?
「我必須先跟你解釋有關那個『學妹』的事情,她是我的二妹,不知道那天為什麼要假扮成我的學妹,而我也不好當面拆穿,卻不知道因此讓你誤會了……」
為、為什麼不早說呢?
項茗皺了眉,忍不住埋怨起他來了。
可是心底卻好高興……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才又道:「你在忙吧?這樣也好,對著語音信箱,我也比較能夠說得出口,你也知道我的個性……呃,但我想,不管怎樣,我還欠你一個道歉……」
咦?
項茗聞言,心口一緊,不知為何覺得鼻尖瞬間一酸,眼淚又快要掉下來了。
「自從我們分手以後,我想了很多,雖然我不知道我所想的,是不是你提出分手的原因,可是我想我一定是讓你受委屈了,是不是?」
啪!淚水不理會自製力的阻止,直接掉落在那拘謹的兩片裙上。
「我不該讓你這樣傷心生氣,而更不該的是,那時候的我,根本不知道你的情緒竟然是這麼不好……我一直不是個體貼的人,一直以來,都是你單方面的付出,我實在沒有真正給過你什麼。但我們交往的那段日子,我真的很快樂,真的很喜歡你……現在依然。」
別說了少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項茗單手緊緊捂住了臉,無法克制地低聲嗚咽著,知道此刻自己的模樣一定好難看好難看……
分手的那天,她也沒哭啊……
在國外求學時,不論壓力多大,她也依然能咬牙忍耐著,堅決不掉一滴眼淚。
為什麼現在……輕易就被擊敗了呢?
「這幾天,我也一直在想……」那頭的聲音繼續。「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願、願意什麼?
她紅著眼睛等待著,卻只聽到他似乎很兩難的一聲歎息。
「沒事了,我只是打電話來告訴你這件事。耽誤你的時間了……啊,我的手機號碼沒有變,如果有事的話,我手機一直都開著。」
他似乎還遲疑了一下,還是將電話掛斷了。
項茗抹了抹眼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點。
少楓,我後悔了,我後悔了……我們從頭來過好不好?
那天中午,她本來要這麼說的。沒有說成,一來是因為被打斷,二來是因為她實在沒有這個勇氣開口啊。
他說,他一直很喜歡她的……那意思是說,他們之間,有複合的希望嗎?而她……是真的確定希望他們倆重新來過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6 00:18:27
第八章
「來,笑一個!」
「噫——」
東京上野動物園內,一個小娃兒夾在一群青春洋溢的女學生中間,對著相機露齒微笑。
「喀擦。」快門按下。
「甯兒!」一個很無奈的叫喚聲從旁邊響起。
「爹地爹地!」被召喚的小娃兒看向自家大哥,很開心地從一堆捏她揉她抱她的「魔掌」中掙脫,跑向言少楓。
「你啊……怎麼又跑去跟人家照相了呢?」言少楓蹲下身,擦了擦娃兒臉上的汗水,一邊問著。
「嘿嘿。」嘻嘻地傻笑著。
還能怎麼說她呢?
言少楓慶倖自己一向是個非常有耐心,又有足夠體力的人,才有辦法帶著一個活蹦亂跳的娃兒來日本。
以前在電視上長看到主人遛狗反而被狗遛的畫面,本來以為那只是為了娛樂效果,現在他終於體會到那種感覺了。
娃兒對於那些,到哪里都要照相的旅行團們尤其有興趣,覺得一群人傻兮兮地擺出相同的姿勢,對著機器定格實在頗有趣。
所以每每看到有人在照相,她一定跑向前,站在身上掛滿數位相機的導遊旁邊就近觀察。
而如同預料中的,因為她實在太可愛,常常一群已經擺好姿勢、露出笑容、準備要照相的人們,便忍不住對她招手,要她跟他們一起照相。
一開始她還會害怕地跑開,幾次過後就很大方了,任長青團、教師團、醫師團等等抱著她照相。
這讓言少楓不禁開始覺得自己是帶著一個「會移動的觀光景點」在旅行。
「你乖乖地跟著大哥,別這樣跑來跑去,待會被抓走了怎麼辦?」
言少楓把她抓到旁邊陰涼處去,將她頭髮上的發飾取下,拿出小梳子重新幫她梳過。
「爹地你懂得威脅人了。」小娃兒抬頭,悲憫地望著「被污染」的他。
「你越來越滑頭了。」他深深歎息,繼續梳頭。
「我們去看長脖子的傢伙嘛。」滿腦子只有往前繼續玩的小娃兒不依地扭動著身體,指著前方的長頸鹿嚷著。
「急什麼?時間還很長啊。」
「爹地你不知道歲月不孬人啊?」諄諄教誨著。
大姐也常說爹地做事慢吞吞,談感情也慢吞吞。
「是饒人。」編好辮子,將小橡皮筋系上。
「不管啦,就因為這樣,所以你跟項茗姐姐一樣,要好好『打落』。」教訓得越來越起勁。
「是把握。」一邊忙著綁另一條辮子的言少楓輕聲糾正著發音,眼神透露出淡淡的落寞。
從他那天鼓起勇氣留言給項茗,到他和小娃兒出國前,也經過差不多十天了,這十天內,他一直在等她的回覆……
他的表白造成她的困擾了嗎?
他讓她失望到不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了?
但就他對項茗的瞭解,她若是不願意,她會回電給他,告訴他:「過去的那些種種,對我而言已經不具意義了,你也忘了吧。」之類冷漠又堅決的言語。
四年前,他們分手後的那陣子,父親看他的消沉讓整座庭院簡直變成廢墟,把他找去。
「你怨她嗎?怨她的翻臉無情,怨她無預警地離去?」父親這樣問著。
他思索了一陣。「我不是怨她,我只是……覺得困惑和震驚,畢竟這樣的發展並不在我的預期之內。」
他以為他們可以走一輩子……
「那你這些日子思考下來,覺得會分手是誰的錯?」
「是我。」他毫不猶豫地回答。「是我讓她傷心。」
「那麼……或許我說的話不中聽,但你覺不覺得因為你的錯,造成的分手,造成家裏現在一團糟,最後導致你的妹妹們抱著植物哭得死去活來,是不是一種錯上加錯?」
他沉默了。
「或許,是因為你真的很珍惜這份感情,所以她提出分手,你才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吧?」
父親繼續說了——
「雖然說起來很八股,但感情這種東西,還是得看緣分。或許你們還有複合的機會,如果沒有,那麼就改變你自己,將這份遺憾作為警惕,真心對待下一個跟你交往的女孩子,別再讓她難過。」
當時父親似乎講得很有道理,四年來,他也一點一滴地學著改變、試著敞開心胸,也跟其他女性交往過一段時間。
他儘量地體貼、關懷她人,可是對方總還是覺得不夠……
他想,或許是他真的不是個理想的情人吧。
而一直到他與項茗再度相遇以後的這段日子,他才漸漸發覺父親那席話,並不完全正確。
也才明白為何那些與他交往過的女孩,總是會在一兩個月後,提出分手。
原因很簡單——當他早已將心給她了,又怎麼能夠真心愛其他人呢?
說他木訥也好、遲鈍也罷。他的確不夠機伶,可至少他是個坦白的人,做不來虛偽、作假的事情。
他沒有辦法對她以外的女孩說我愛你……
這樣的認知讓他對於想要複合的心意更加堅定。就算她不接受,可他至少得讓她知道他的心意,不是嗎?
但……他也很擔心她不接受……
畢竟,她什麼消息都沒回他啊。
他以前,是不是也是這樣,讓她忐忑、不停地猜測著他對她的心意?
「爹地!快來!看熊熊!」前方的小娃兒活力充沛地對他招手。
言少楓輕輕歎了聲,微笑著上前,陪小娃兒看熊打架。
待會如果還有時間,就順路到湯島神社幫三妹買個木牌寫上「合格祈願」,掛上繪馬架吧,她馬上就要考指考了……
學會將別人放在心上以後、懂得有所表達以後,他的生活複雜許多,卻也踏實許多。
******鳳鳴軒獨家製作******
晚上九點,在有著三百多年歷史、以豆腐料理聞名的餐廳前面,兩男一女正面對面、保持著禮貌的距離交談著。
「讓您們破費了。」項茗以流利的日文禮貌地說著。
「哪里,項小姐客氣了。我們社長也非常希望能夠藉這次機會,與revere建立更良好的合作關係。」
「我相信會有的,reyero很榮幸能夠代理貴公司的產品。」
「項小姐真是不簡單,在商場很少能見到像你這樣能力卓越的美女。」另一名男子說道。
「您過獎了。」項茗冷淡地回應著,將微笑咬在唇邊,沒有透露自己的不屑。
與兩位客戶又客套幾句以後,項茗徒步往地鐵站走去。
以前,她非常希望能夠得到他人的稱讚,尤其是這種誇讚她很有商業手腕,或是能力超群的話語。
她那時候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人人畏懼、人人崇拜的女強人,不希望「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只能是男人的特權。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下班完與客戶的應酬、商場上的談判……這些原本被她視為「成就感來源」的事情,讓她感到疲累厭倦了?
她感到挫敗、不想撐下去……
她……是不是沒有自己所想像地那麼堅強。
而最近,她甚至能感受到,在內心深處,有個非常軟弱又依賴性強的她,隨時等著別人來照顧……
是她真的好累了?還是因為她本來就是個不堅強的人,一切的冷靜睿智都是她的偽裝?只怕被人看穿她的真面目?
而每當她拖著一身的疲憊回到房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忙碌;當她覺得挫折、想要放棄一切的時候,雖然她不想承認,但她想的——
是他。
她想念他帶給她的平靜與安全感、想念他那讓她無需顧慮的懷抱。這些都是她最初追求的,那時候的她,覺得有他在身邊,她的生活便是富足的。
他或許不懂那些討人歡心的言語,但她最初便不是要尋找一個會哄她開心的男友,在決定分手之前,她一直將他的木訥視為樸實,從來就沒有在意過。
而且她知道,當她回頭,他會在,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離開。
決定要分手的那個她,為何如此貪求呢?
為何會忘了那些他所給予她的呢?
真的很喜歡你……現在依然。
項茗抬手抹掉眼角的淚水,靜靜地看著好遠好遠處的霓虹燈。
他仍喜歡她,但她呢?
這麼多天過去了,她始終沒有給他答覆,常常電話拿起來,撥了號便馬上掛斷了。
她一直想著,她真的喜歡他嗎?還是因為她對於忙碌的日子感到厭煩了,所以想要安定下來?
會不會當她再度和他交往一段時間後,又想念起商場上的生活,厭倦起過度平靜安祥的生活?
她會不會再傷害他一次?
在這樣的異國時空裏,倍感寂寞啊……
地鐵站到飯店的距離很近,而這之間,是一整排隸屬飯店、專門要賺觀光客錢的商店,也是項茗從來不會駐足的地方。
她一來不喜歡購物、二來沒有什麼特別交情的親友得帶禮物回去,對於這些商家故意哄抬的價格更是不敢苟同。
「摳摳。」
然而,還是有人喜歡的吧?
項茗走過一個背對著她、站在玻璃窗前,指著架上一隻超大玩偶、一邊用日文「這個」「這個」說不停的小女孩,淡淡一笑。
可是當她走到轉角處,接下來的聲音卻讓她嚇了一跳。
「甯兒,你有好多隻熊熊了耶。」一個溫和的聲音勸著。
她突地停下腳步。
是、是少楓?
「可是……可是……」快哭了。「甯兒沒有狗狗……」
「甯兒有熊熊不就好了嗎?抱起來都一樣啊,而且這只狗狗也不像狗……」有點無奈的繼續哄著。「哪有狗的耳朵長這樣的?」
項茗全身僵硬著,不知道該不該回頭。
他……怎麼會在日本?
他不可能為了逛這邊的商店才來這,所以說,他和她住在同一家飯店?
她好想要捏捏自己,看看她所聽到的是不是幻覺。
「那……買給項茗姐姐。」小娃兒眼睛一轉,提議道。
「然後順便買給你嗎?不行。」識破小娃兒的詭計,輕聲拒絕,然後伸手打算把小娃兒從玻璃上拔下來。「走吧,回房間了。」
「嗚……」吸著鼻子。「爹地不喜歡項茗姐姐啊?」
歎了口氣。「你這娃兒到底是被誰收買了,為什麼開口閉口都可以扯到項茗姐姐身上啊?」
「她是甯兒的媽咪嘛。」理由很充分吧?
言少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一再歎氣。
有時候他不禁要感到疑惑,他對於這個娃兒的教育是不是失敗了?
「所以還是不買喔?」小娃兒仰首問道。
「對,你的布偶太多了,你二姐已經在抱怨我給你買那麼多了。而項茗姐姐也不是那種會抱狗狗睡覺的小女孩。」
「她聽到你這樣講她,會哭哭的。」小娃兒面露哀淒地道。
「不會的,來,去搭電梯了。」言少楓伸手,將小娃兒拔離開這個充滿誘惑的地方。
「爹地又知道了!」小娃兒乖乖地被拖著走,嘴上還是不服輸地道。
言少楓微微笑著,沒有回話。
兄妹兩人就這樣緩緩地往前走,沒有發現故意背對他們,假裝在看櫥窗裏面的展示品的項茗。
待兩人從背後走過,項茗才稍稍偏了下頭,望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幸好」和「遺憾」兩種情緒瞬間湧起。
她後天早上就要回臺灣了。
如果現在同他們錯過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遇上呢……
而回到臺灣以後,她又會再度被公事淹沒,而也找不到名正言順的理由約他出來……
可是,現在的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言少楓。
唉,她怎麼會這樣窩囊呢。
「欸?小美人,你怎麼會落單呢?」
正發愣著,三名日本男子突然包圍住她,看似溫和無害地笑著,嘴角卻透露著不懷好意。
項茗沒有料到在這人潮頗擁擠的地方,還會被無禮地搭訕,心底冒出的警訊和恐懼讓她有些手足無措,只能防備地瞪他們。
「你們要做什麼?」
她退了一步,背緊緊貼著玻璃,沉著臉問著,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才能夠想出對策。
可面對三個突然擋住她去路的男子,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她從他們的間隙中,看到離這裏有段距離的言少楓和小娃兒快要進入飯店了,她想要開口呼救,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跟我們去玩吧,反正你也很寂寞嘛。」其中一人說著便要抓她的手。
「對啊對啊,包准你喜歡的啦。」
「不要碰我!」她嚇壞了,猛地抽回手,看到言少楓和小娃兒已經走進飯店裏了,求救這時候才脫口而出:「少楓!少楓!」
「哈哈,她在說什麼啊?」三個男人笑得像土狼一樣。
「唉呀,乖乖跟我們走啦。」一人緊緊抓住她的手臂,不讓她逃開,要把她帶離。
「對不起啊,她剛剛跟我們打賭輸了,現在不願請客啦。」另一人笑笑得跟那些朝這邊看來的路人解釋,一邊將她往前推。
偏偏此刻經過的都是些不太想趟渾水的日本人,又加上這幾個男人看起來頗溫和的,看起來還真是挺像三男一女在打鬧。
「我不是!你放開我!少楓!少楓!」她用中文叫著,同他們拉扯著,急著想要掙脫,大聲叫著。
但哪里還有言少楓的影子呢?
完了……
她心涼了半截,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突然,一隻大掌從後頭伸來,用力攬住她削瘦的肩膀,便往自己的懷裏帶。
項茗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被搭救了,心神未定地抬頭,然後望著臉色很難看的言少楓發愣。
而因為這樣的情況不在那幾個男人的預料之中,一時間也還反應不過來。
言少楓沒說什麼,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摟著微微顫抖、步伐不穩的項茗往回走。
「欸欸,你做什麼啊你?」
三個男人看到好不容易要到手的獵物被抓走了,才猛然回神,仗著人多,向前跑了幾步,擋住他們的去路。
項茗窩在他懷裏,有些怯怯地望著他。
言少楓如此陰騖的眼神是她從沒有看過的,他可以說是狂怒、臉色鐵青的看著幾個擋路的小混混。
「走開。」他用日文冷冷地道。
「別、別多管閒事!把她留下來!」
三個混混算准言少楓只是個突然冒出的路人,也仗著三個打一個綽綽有餘,即使對於這個比他們高大的男子有些畏懼,還是提出戰帖。
「我說走開。」他的聲音裏有著隱忍的怒火。似乎代表著:這是第二次聲明,也是最後一次。
「就不讓……唔!」話還出口,領口便被往前拖去,然後迎面就是結結實實的一拳。
其他兩人看著被打倒在地的同伴,頓時傻了。原本就不是逞兇鬥狠的料,又遇上這種出手不留情的角色,只能扶起鼻子冒血的同伴,跑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6 00:18:42
第九章
「穿這樣會熱嗎?」
飯店門口,一個可愛的小娃兒背著手,頭仰得高高的,用困惑又好奇的表情問著負責開門、站得直挺挺的年輕門房先生,形成一個有趣的畫面。
門房像衛兵一樣抬頭挺胸,不時要幫進入飯店的客人開門。
而他的眼睛卻還是忍不住往那個離地不到七十公分的小生物看去。
他其實有點捨不得讓小娃兒一個人唱獨角戲。
可現在是上班時間哪……
若大廳經理看到他怠忽職守,一定會炒了他的。
可是……可是……
這樣好殘忍喔。
雖然他聽不懂小娃兒到底在說什麼,可是她那麼可愛……
唉唉唉……看這娃兒的頭仰得那麼高,脖子一定很酸吧,真可憐……
「錢錢賺得多嗎?」
小娃兒似乎不在乎人家理不理她,逕自問著。
誰叫爹地這麼不負責,把這位哥哥託付給她保管以後,就頭也不回地火速沖出去了咧?
雖然對方始終不願意開口,但她還是負責一點,招呼一下這位在冒汗、好像很煎熬的大哥哥羅。
剛剛咧,她和爹地才剛踏進飯店哩,就一起停住了。
「嗯?爹地,有人叫你嗎?」
「我也這樣覺得。」言少楓的眉皺了起來,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小娃兒歪著頭想著。「好像是項茗姐姐……」
她話還沒有說完,言少楓就將她交給門房,很快地說了句「麻煩你顧一下」然後就跑出去了。
「那有周休二日嗎?」
小娃兒不愧是國家未來棟樑之一,秉著不屈不撓的堅毅精神,繼續打聽門房大哥的工作福利。
她的問題依然沒有得到回應,不過門房大哥流的汗卻越來越多了。
於是她繼續——
「有傷殘津貼……啊,爹地!」
她好開心的喚著。
然後有些驚訝地睜大圓眼,看著一張閻王臉的言少楓,和他懷裏像是受到極大驚嚇的項茗。
「欸?」她愣愣地看著不對勁的兩個大人。
爹地看起來好恐怖喔……
「要乖乖上班唷,掰掰。」
小娃兒不忘轉頭跟門房道別,乖乖跟上言少楓的腳步,拉住他伸出的手。
就只敢拉手手而已,不敢多問。
「甯兒你乖乖看電視,大哥等一下回來。」
言少楓先將小娃兒帶回他們的房間,將她抱上床,打開電視,順便開了包餅乾給她。
「好。」
小娃兒識相極了,像個家教甚佳的小淑女一樣,點頭答應,望著言少楓摟著項茗離開。
啊……這樣就走嘍?
真不好玩兒,她還沒有看到精采的畫面耶……
「幾號房?」
再度進入空無一人的電梯,言少楓看著前方,冷冷地問著始終被他緊摟在懷裏的項茗。
「二二0八。」
她小聲地回答著,怯怯地望著他力道不小地按下二十二樓的按鈕。任由電梯載著死寂往上,不敢說話。
她沒見過生氣的他……
應該說,她從不知道他是會動怒的。
她以為他對於所有的事情都沒有太大的反應。她以為他喜怒不但不形於色,也不形於心。
但他發火了,而且是毫不留情的爆發……
二十二樓到了,電梯門叮地一聲滑開,他「挾持」著她出電梯。
沒走幾步路她的房間就到了,他向她伸出手,她遞上了鑰匙卡。
他放開她,刷卡開門,讓她先一步進去,然後跟上,接著砰地一聲甩上那面極重的門。
開始發飆——
「你們公司有什麼毛病,讓你一個人前來?遇到危險了誰要負責?」他終於對她說出完整的句子,以極度隱忍的語氣低聲問道。
他完全不敢想像,如果他沒有聽到她的求救,或是他根本沒趕上,她會有怎樣的下場。
對方可是三個大男人啊,她敵得過嗎?
「不都是這樣嗎?」
項茗不敢看他,小聲地說著。
她緊抿著唇,滿腹的委屈和方才的恐懼讓她險些掉淚。
她的幾個秘書特助前些日子加班到一個個掛病號,誰能跟她來?
可……的確是她固執地認為隻身前往就好了……
「你!」
言少楓氣結,可他本身就不是訓話罵人的料,又捨不得怪罪於受驚的她,只能憤憤地吐了口氣,往床上一坐。
你就是愛逞強!
你就是愛證明自己不輸給任何人!
結果到頭來呢?你得到的,有比你失去的多嗎?你有比較快樂嗎?
他在心底怒吼著,可這樣重的話卻說不出口。
更何況,他……什麼都不是啊。
他不是她的親人情人,憑什麼同她說這些?
「一個女人家晚上在路上走著……你不怕我都被你嚇壞了。」稍稍平復了一點怒氣,他開口輕聲說道。
他的語氣仍是不太好的,可至少聽不出憤怒的意味了。就算有,也被他毫不保留的擔憂和關切所掩蓋。
這樣的責備,沒有人會不接受的。
而項茗那掛在眼中的淚水像失控一樣,帶著方才受的驚嚇和被責怪的委屈,開始往下掉。
「我又沒罵你,你哭什麼呢?」
他輕歎了聲,滿心的不忍,可又真是好氣好氣她。
這樣不懂得照顧自己的女人,出去跟人家拼個「女強人」的頭銜做什麼?有任何意義嗎?
他一想起剛剛窩在他懷裏發抖的她,一把火又險些沖上來。
項茗沒回話,站在他前面,逕自哭得更厲害,像是要將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疲累和壓力一起結算清楚。
這場景,還真像是他在訓她了。他再度歎息。
「你父親留了那麼多錢給你,就是不希望你跟他一樣,在外頭為了錢而奔波,希望你能夠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結果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了?那些你所謂的證明,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是一把名為關懷的利刀插入她的胸口。
她豈會沒有這樣想過?
當她半夜回到家,面對著死寂的空間,她也常常不禁這樣自問著:
為什麼要活得這麼辛苦?
「我知道你好強,我也不反對你追求工作上的成就感,可你快樂嗎?我認識你也有一段日子,我不敢說我很懂你,可以前的你絕對不願意追求這樣的生活的。如果你很快樂,我絕對不會阻攔你……」
他的語調漸趨溫和,可問題卻是一針見血。
他或許是唯一提出這個疑問的人了。
畢竟,除了他以外,世上還有誰會跟她說這些?
項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抹著哭紅的眼睛,鼻子一下一下地抽著。
「我說錯了嗎?」
他歎氣著看著哭個不停的她,也倍感意外。
他難得發表自己的意見,這個超有主見的女人竟然乖乖聽著,只顧著哭,沒有任何反駁的意思。
這反而害他有些愧疚了。
嘖,他也不能否認,自己這些話不是因為方才的意外所引發的惱怒。
是有些情緒化沒錯,是凶了一點沒錯,是有些不那麼客觀沒錯,可是……這些都是他的真心話啊。
氣她也氣自己——
為什麼她是那麼的固執?
而為什麼他不在她大四最旁徨、最無助、對周遭的言語最無法釋懷的時候,鼓勵她、安慰她?
為什麼當初不像現在這樣毫無保留地付出自己的關懷?
她身邊就剩他了,為什麼他沒有意識到她的寂寞?
他在那個關鍵的時刻,竟然沒有拉她一把,任由她憤世嫉俗……選擇這樣的一條路走。
「你……以前……以前不是這樣的……」她繼續抹眼睛吸鼻子,語調不穩地指控著。
「以前你把自己顧得好好的,既聰明又機伶,根本不用別人操心。」他沒好氣地說著。
這八成是他第一次跟人鬥嘴了。
「那、那你當初為什麼要答應跟我交往?我就偏偏不是那種什麼都不會,只會撒嬌、裝可愛順便裝可憐的女孩子!怎樣?」
她語調不穩、鼻音重得嚇人,卻還是邊哭邊質問著,女強人的形象毀於一旦。
現在的她跟她方才說的那種女孩,其實沒啥兩樣。
「我不要那種女孩,也不希望你是那樣。」
「那你就去找個比我更聰明機伶還會順便伺候你的女人啊,這樣你就可以腳翹得高高的,等人奉茶啊。」
他歎氣。「茗,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故意在訓你,我是在擔心你……為什麼你防衛心這麼強,比刺蝟還紮人。」
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加上一把莫名火,直接反擊——
「誰教你以前什麼都不說,現在才開始關心我,好像很捨不得我的樣子,你少來,我才不要你假好心。」
「你在說氣話……」他好脾氣地軟化態度。「如果我現在走出去,你可能要詛咒我了。」
「你以前才不管那麼多,我說『你先回去吧』,你就走了!」新仇舊恨一起來,她越哭越凶。
「以前……以前是我太傻。」他望著哭得稀瀝嘩啦的她,輕聲坦承,伸手將她拉進懷裏緊緊摟著。「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你……道、道什麼歉?」她坐在他雙腿間,摟住他的脖子,臉埋進他寬闊的胸懷裏,拿他的衣服充當毛巾擦個痛快。「已經把人家……把人家訓了一頓,現在才道歉……」
他輕笑,將吻烙進她的發間,那兒溢著他再熟悉不過的香味。
「是我不對,那時候的我不懂得珍惜你,看不出你的脆弱……我不夠貼心、不夠疼愛你,只是一直擔任著接受的那方,讓你很辛苦……」
這些話,她已經聽過了,還留在她的手機裏捨不得刪……
可是如今他的聲音是這麼真實地在她耳邊回蕩,叫她不灑淚也難。
言少楓還真不知道女孩子哭起來這麼猛,更不知道像項茗這種看起來將理性排在第一的女孩子,竟然也能哭成這樣。
他口氣不好她也哭,他溫和一點她還是哭……
唉……
能怎麼辦?愛上了,她生氣的樣子、哭的樣子也得愛啊。
「不,是我錯了……我才是不懂得珍惜的那方。」
她窩在他溫暖的懷抱中,邊哭邊說著——
「你、你給我的溫暖、平靜和穩定是那麼珍貴,我當時卻將它視為理所當然。我將什麼話都藏在心裏,卻希冀你什麼都瞭解,還對你生氣……我後悔了,少楓我真的後悔了……對不起……真的好對不起……」
「噓……沒事了,我不是在嗎?沒什麼好後悔的……」他像摟著一個受傷的孩子一般緊緊抱著她,輕聲安撫著。
他抹掉她臉上的兩道淚水,覺得自己心中缺陷的那塊雖然仍疼著……但如今補齊了、滿足了。
「少楓……」她抬頭看他那滿是憐愛的雙眼。「那你、你還要我嗎?」
他被她難得老實嬌憨的模樣逗笑了,收攏雙臂,輕輕吻上她。
以行動代替言語,告知心中的那個唯一。
而這原本單純的親吻,卻出乎意料地撩撥起兩人心中壓抑的衝動。
她勾緊他的後頸,氣息不穩地與他唇舌纏綿,感到些微的不適,卻捨不得離開這個她眷戀已久的甜蜜。
她是想念他的!一直好想好想他!
只是她從不願意承認……
怕一旦承認了,她的意志便不再堅定、開始軟弱……
但……當個軟弱的女人,又有什麼不好呢?
被他這樣疼著、寵著又有什麼不好呢?
她的小手往前移動來到他的臉頰,以觸覺喚醒那些沉睡以久的記憶……
是了,這是他,她熟悉的他……
他臉上的每一個弧度線條,都是這麼熟悉……
她重心向前,讓他摟著她躺下,狂吻漸趨平靜,卻仍是理不開的難分難舍,他們分離太久了,思念太深也太強烈了……
言少楓環著項茗的手不自禁地探入她的襯衣內,引起她細碎的輕喘。那如記憶中柔嫩平滑的觸感讓他的理智幾乎崩斷。
他的喉間有著難耐的歎息,卻硬是抵擋住湧上的欲望。
終於,在上位者離開了他的唇,像只饜足的貓一樣慵懶滿足地趴伏在他身上。
「我以為你是木頭人……」
她有些意外地提出這項誤解。
他們以前也吻過,可沒像剛剛那樣衝動,險些要失控了……
他輕笑,以手為枕支起頭好方便看她,解開她早巳散亂的髮髻,讓柔軟黑亮的長髮鋪散在掌中。
「我是男人。」
他用低嗄的嗓音予以完美的解釋。
「我都不知道你吻技這麼好……」紅著臉繼續說著。
他揚眉,低頭看她。「你比較過?」
「你跟誰練習過?」她不服氣地反問。
他又笑了,勾起她小巧的下巴,輕琢吻了下。「真的想要知道?」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正經了?」她將笑容咬在唇邊,裝出生氣的模樣瞪了他一眼。
「我總有要有所改變,不是嗎?」
她撐起身子端詳他。「你的確變了許多……」
「這樣的改變項小姐還喜歡嗎?」他笑著問道。
「還可以。」她輕哼了聲。
言少楓顯然不滿意她的回答。「那我先走了。」
「回來啦你……」她壓住他,不讓他離開。
他輕笑著,瞄了下床頭的電子鐘,還是起身。「我還真的得回去了,甯兒還在房間裏呢。」
她不依地壓著他。「留下來陪我。」
她的話讓言少楓微微一僵,有些訝異地看著她。而項茗自己也隨即意識到她的話能夠有所引伸,不覺紅了俏臉,呐呐地解釋:
「我、我是說再留一會……」
她的話被他貼上來的唇畫上了句點。
不同於方才激烈的親吻,他輕柔地吻著她的唇、鼻尖、額頭,傳達著自己毫不保留的珍視。
「你什麼時候回臺灣?」他低沉著嗓音呢喃。
「後天一早的飛機……」她輕聲地回應著。
「這麼快……」他低喃的聲音中有著遺憾。「明天有事嗎?」
「沒有,我特別多留一天緩衝時間給自己……」
他停止了親吻,微笑著看她。
「明天一起出去?我、你,還有甯兒。」
她以微笑相對,除了「好」以外,想不出第二個答案。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6 00:18:55
第十章
「呵呵嘿、呵呵嘿、呵呵嘿……」
從地鐵新橋站下車,一路上,原本已經很亢奮的小娃兒一直笑個不停,用開心到不能再開心的表情看著言少楓和項茗。
還牽手手耶!喔哼哼哼哼………
她放開言少楓的手,繞著這對看起來有夠登對的情侶跑著。
「甯兒,你不累啊?」言少楓伸出手擋住她。「大哥年紀大了,你這樣繞,我會頭暈。」
「嘿嘿嘿。」小娃兒倒退著走路,仰頭看著他。
她的小嘴像是合不起來似的,始終笑呵呵、呵呵笑的,笑得言少楓都有些尷尬了。
「甯兒,博品館到了。」言少楓拉住她,指著左邊的建築物說道。
「耶!玩具玩具!」小娃兒的注意力很輕易地被轉移,沖進了銀座最著名的玩具店。
言少楓無奈地笑著,想到從今天早上三人同桌用早餐時,就開始笑個不停的小娃兒,心底不禁一陣歎息。
「甯兒的頭髮是你綁的?」項茗看著小娃兒的小馬尾,抬頭問他。
「是啊,很不可思議嗎?」
項茗點頭笑著。「我不知道你這麼會照顧人。」
「我也不知道。」他牽著她進入店中。「大妹只比我小兩歲,她小的時候,我也沒有太大的能力照顧她。她生存能力又強,把自己打點得好好的,連二妹三妹小時候也大都是她顧著,可這小娃兒不同了,她偏偏就愛黏著我,也不知道我是個什麼都不會的生手。」
「所以她沖著你叫爹地?」
「是啊,我們對這點很苦惱,剛開始還要拼命跟那些誤會的人解釋,後來就算了,任由她去了。說不定長大以後就會改口了。」
「不過其實以年齡而言,你是可以當她的父親了。」
「的確是。」
幸好娃兒還挺有良心,也幸好父親看起來比真實年齡年輕,否則若是娃兒沖著父親叫爺爺,可就是悲劇一樁了。
「我喜歡看你疼愛她的樣子。」她微笑著說道。「那模樣讓人覺得很溫暖。」
言少楓吻了下她的臉頰。「那被我疼愛呢?你喜歡嗎?」
她抬頭對他笑著。「我等很久了。」
言少楓的笑容悄悄地在嘴角滑開,就要低首——
「爹地,要這個、這個,和那個。」小娃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回來,手上抓了一堆布偶,仰著頭指定道。
言少楓定格兩秒,才又緩緩地站直身子,看向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成為小電燈泡的娃兒。
「只能買一隻。」言少楓伸出食指說道。
「好殘忍。」小娃兒像在看國家地理頻道、獅子撲殺羚羊的畫面一樣,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姐姐再送你一隻,好不好?」項茗蹲下來微笑著對她說道。
「欸?」
小娃兒雖然有時候挺頑皮的,但言少楓教導有方,所以縱使娃兒圓亮的眼中閃著「好哇好哇」的光芒,還是仰頭徵求言少楓的意見。
「不行。」言少楓搖頭。「跟項茗姐姐說『不用了,謝謝』。」
「唔……」小娃兒的臉像是在吃酸黃瓜一樣,全部皺在一起了。
噢……好煎熬、好為難……
「甯兒。」言少楓輕聲喚道。
「謝謝姐姐,不用了。」好痛苦,可是爹地的話還是要聽,小娃兒於是乖乖地對著項茗搖頭。
「好乖,你選好一隻,然後再來告訴大哥。」言少楓摸了摸她的頭。
小娃兒於是抱著一堆動物跑走、作抉擇去了。
「你怎麼這樣,讓我送個禮物給她不好嗎?小孩子嘛。」項茗微微埋怨著。
「她會被寵壞的。」言少楓搖頭說著。
「這樣的小孩很幸福……」項茗挽著他走著。「我第一次注意到甯兒,是因為她手裏的那只熊寶寶,跟你送我的是一樣的。」
「你還留著嗎?」
「當然,那麼可愛的熊寶寶,丟了多可惜……」
其實她好幾次動過念頭要丟掉它的,卻怎樣也狠不下心。
「我那時候實在不知道要送什麼給你,你似乎什麼都不缺。」
「你可以學班代,聖誕夜她把自己送給她男朋友。」她笑著提議。
言少楓一愣。「她這麼做?」
她微微揚眉。「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嗎?」
他搖頭。「我一向不太知道班上的八卦,都是你告訴我的。」
「是啊,你鮮少管別人的事情,標準獨善其身的人。」她輕輕一哼。
「我就只在乎我和你的事。這樣不好嗎?」他微笑,輕摟她腰。
她滿意地笑了,望著遠處那個在玩具堆裏鑽來鑽去的小娃兒,輕聲地道:「真不知道甯兒以後會嫁給怎樣的人,真的找得到像你這樣疼她的嗎?」
「我不知道是怎樣的人,只知道一定是個心臟很強的男人。」他心底微歎地作了預測。
他們就這樣緩緩地在店中逛、聊著,陪小娃兒玩到滿意,再到附近的資生堂大樓吃了精緻的西餐,接著到不二家買了些糖果。
一路上,他們慢慢地分享著各自在這四年發生的事情,她說著她的見聞,他說著他的經歷,將那段缺少彼此的歲月的遺憾一塊塊地補足。
不再提為何分手,不說那些難受的往事。
說複合,關係太過尷尬了,不如說是再續前緣吧,他們只是延續了四年前的交往,或許彼此都有些不一樣了,但仍是保有在對方心底最熟悉的那一部分。
「啊……好飽。」
晚餐吃飽的小娃兒拍了拍肚子說道。
「站一下吧。」項茗倚著鳩居堂前面的欄杆,從外頭看店裏面琳琅滿目的各種紙藝品,滿足地輕歎了一聲。
「我不知道你這麼能吃。」言少楓忍不住取笑捉弄她。
「是誰一直『你太瘦了,多吃一點』地說著,然後拼命把肉夾到我面前的?」她瞪了他一眼。
他笑著,弓起手臂,手肘抵在欄杆上,支撐著身體。「茗……」
「嗯?」她轉向他。
他琢磨了下,微笑著搖頭。「沒什麼。」
她斜睨了他一眼,自動報告他想問的。「我明天早上十一點的飛機,回去當我的女強人。」
「我又不是反對你當女強人……算了,我們不談這個,至少現在不談。」他始終笑著,企圖轉移話題。
「少楓……」她輕搭住他的肩。「我答應你我會好好思考未來的路,別擔心,好嗎?」
「我知道。」他摟過她,輕吻她的額頭。
「反正我一定能夠養活你,別怕。」她嘴壞地補上一句。
言少楓眼睛略微一眯。「你確定你的錢比我多?」
「呃?」她愣了下。
這不太可能吧……言少楓家境應該不錯,可不見得能超越她父親。
她父親所留給她的資產,可是一筆不可小覷的數目啊。
「我開玩笑的。」他輕笑出聲。
「是嗎?」項茗用狐疑的眼光看他,打趣地道:「你家如果很有錢很有錢,那我想所有的女人可能半夜行囊款一款,就跟你走了。」
「哦?那你呢?」
「我是例外,普通多的金錢打動不了我,要娶我嘛,得先扛一座銀山和一座金山來。」她高傲地回答。
言少楓沒有回應,僅是微笑。
「回去以後,不怕沒有人陪著去看電影、餓了也有人會去幫我打點消夜,對不對?」她挽著他的手臂,調皮地笑著。
「以前有個主張自己是『絕對不屑讓男人伺候』的女人,是誰啊?」他笑著瞄了她一眼。
「我記得我發表那樣的聲明的時候,好像是上課時間,在學校空無一人的樓梯間,黏在你唇上的時候說的……你記不記得?」
她的聲音又甜又膩,在他耳邊低喃。
「有這回事?我不記得了。」他笑著,不想承認以前一起蹺課的事情。
「我可以喚醒你的記憶……」她踮起腳尖,輕勾著他的後頸,笑容滿是誘惑。
「這裏不是法國。」他好意的提醒。
「先作點練習,以免到時候生疏了……」她的話停頓在相觸的兩唇之間。
她故意吻得大膽,勾引的意圖極為明顯,吻了好一陣子才離開他。
「開心了?」瞄了一下路人的側目,低嗄著嗓音說著。
她露出得逞的笑容,抹了抹他沾了口紅的唇。
而他,一如往常,不在意地笑了笑,不過多了些縱容。
她側首靠在他的肩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談天,陪著他靜靜地看著體力充沛的小娃兒在附近玩耍。
有些不可思議……那熟悉的感覺漸漸回來了。
很輕鬆、很平靜,像是往昔的時光倒轉,回到那個純真的學生時代,但多了些他的疼寵、她的溫婉……
當然,還多了一個玩到終於累歪了的小娃兒。
「這是預料中的事,這幾天她玩得太瘋了。」
言少楓以極輕的音量說道,單手扶著背上微微發出鼾聲、腳還不時踢啊踢的小無尾熊。
「第一次出國嘛。」項茗抓著車廂裏的扶杆,笑望著他背上已經睡著了的小娃兒,有些出神了。「她睡得好熟。」
「難怪當初她的姐姐沒有人敢帶她來……」他的話因為她的動作而頓住。
項茗沒有看他,只是將手輕輕探入他的手中,在他掌心滑動著,引起一陣別有意指的麻癢,然後緩緩地與他十指相扣,指尖撫著他的手背。
她的動作很慢,似有若無的觸碰讓人有足夠的遐想空間……
這暗示著什麼,他不會不知道。
「確定她睡著了嗎?」
項茗輕聲地問著將小娃兒放進被窩內的言少楓。
言少楓點了點頭,輕撫了下娃兒的臉蛋,拉起項茗的手便往外走。
出了電梯,長長的走道上除了他們以外,見不到任何身影。好靜好靜,只聽到極細微的空調聲。
項茗始終低著頭,不敢看他的表情,任由他引領向前。
他將她的手握得很緊,緊到她能夠感受到他強烈快速的脈搏跳動。
她從沒有覺得電梯到她房間的距離是這麼遙遠,遠到令人忐忑不安,期待與緊張的情緒混雜著,讓她開始有些惶恐了。
這種莫名的神秘感,好似在偷情一般……
天,她竟然勾引他……
他刷卡壓下門把,動作突地變快,猛地將她拉入房間,以她的身子抵住房門,俯首吻她。
再也不是那種輕柔地淺吻,項茗感受到他唇舌中毫不掩飾的欲望,太快速、太急迫,瞬間霸佔了她所有的思考空間,只知道回應他以及褪去他身上的衣物。
他的手從她上衣探入,握住她的纖腰往上一提好方便吻她。項茗的腿順勢環住他的腰,纖手在他頸後收緊,斷斷續續地喘息著,覺得無法負荷……
「停……停。」她硬是離開他的唇,額抵著額,眼對著眼,讓氧氣進駐幾乎昏沉的腦部。
「嗯?」他也是喘的,望著她有些迷蒙的雙眼。
「不公平……」她輕喘著指控。「都是你在主控。」
她這時才發現兩人糾纏的姿勢有多曖昧、多危險……
「你連這也要爭。」他有些好笑地說著,打橫抱起她,將她放入床內,雙手撐在她兩側,在她耳邊低喃:「下次再讓你主導……」
然後不再理會這個難纏的女人的抱怨,二度吻上她。
而她也再沒有能力喊暫停,她的身子、她的心像是嵌入他溫暖的胸懷一般,再也無法分離……
******鳳鳴軒獨家製作******
「嗯?」
頸邊一陣麻癢讓言少楓睜開眼,然後看到的是半趴在他身上、啃咬他脖子的項茗。
「早安。」她輕柔地說道,偎著他撒嬌。
「睡得好嗎?」他吻了下她的額際,問道。
「我沒有你累。」她語氣中滿是曖昧。「現在是早上六點,我待會就要走了,你也得快些回房去,免得娃兒醒來找不到人。」
「是,協理大人。」他應著。
「少楓……」她坐起身,撈起地上的衣物背對著他穿上,一邊說道:「你不像我一樣很在乎旁人的閒言閒語,是不是?」
「是啊。」他點頭。
「但我在乎……在乎旁人無聊的言語對你造成傷害……」她扣好扣子轉向他,眉微微蹙著。「我不希望聽到別人說你是『少奮鬥三十年的女婿』,也不想聽到別人說你是為了錢才跟我在一起。」
「這我以前就聽過了,不礙事的。」他柔聲安慰她。
「可是……」
「那你覺得怎樣才不會有這樣的言語出現呢?」他反問。
「除非你家很有很有錢……例如revere董事長下星期的私人晚宴會被列為嘉賓的人那樣有錢……」
「茗,我覺得我們兩人的心意、我們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別人的想法我們永遠干涉不了,是不是?」
「但至少不會是謠言滿天飛的情況啊……」
他微歎,明白她的苦處,卻也不希望她一再陷入兩難中。
「你覺得我家不夠有錢,配不上你嗎?」他微微一笑,輕聲問著。
「胡說!我……」
「那是覺得我沒有什麼成就,與你不登對嗎?」看著她突然生氣的模樣,覺得有趣極了,繼續問道。
「言少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有些無奈地笑著,將她輕攬進懷裏。「茗……我真的不在乎,真的。你別再擔這個心了好嗎?」
「我……」
「告訴我,你喜歡我嗎?想要跟我在一起嗎?」
「我想。」她輕輕點頭。
之前,她還深恐自己只是因為寂寞,所以想要回到舊情人的懷抱中,但……後來她發覺了她的心意:
她不是反悔才與他複合,她是再一次地愛上他……
「那就好了,別想那麼多,回去好好休息,我再連絡你。」他摟著她輕道。
誰說他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呢?他就在乎她的啊。
他似乎沒有自己想像中的豁達哪,聽到她的回答,他的心舒坦了許多……
「被裸男抱著的感覺好怪……」她咕噥著。
「你也脫光就不會奇怪了。」他幫她想了個解決方法。
「言少楓你真的被帶壞了,一點也不似以前那種木頭樣。」她瞪了他一眼,盯著他的臉,微笑著以手滑過他臉上的每一個線條。「或許……對於我剛剛說的,我還是需要一些心理調適,或是想出個比較兩全其美的辦法……我不是想不開,只是少楓……」她頓了頓。
「嗯?」
「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6 00:19:19
尾聲
revere董事長的私人晚宴,一向是重量級大人物聚集的地方,許多人將revere的邀請卡視為身分的指標。
會場的角落,項茗站在revere總經理的身旁,身著一襲黑色的小禮服,冷淡地望著場內的動靜。
啊……好想少楓。
他在幾天前回來,他們通過幾通電話,也聊了好長的一段時間。
但沒有看到他的人,思念總是化不開。
「你該睡了。」昨晚,他聽著她越來越不知所云,建議道。
「不要……」她耍賴著。「再陪我說話,我想要聽你的聲音,從日本回來以後我都見不到你,很寂寞。」
「忙得沒天沒日的人可是你啊,不然我現在過去找你。」
「不行,太晚了,危險。」她拒絕著。
「那你就早點睡吧,明天revere不是有活動要辦嗎?」
「是啊,等活動結束就可以稍微輕鬆一點了。」她開心地說著。「然後我就會黏著你,帶我去吃喝玩樂、揮霍揮霍。」
「這樣很花錢的。」他笑著提醒。
「也有不花錢的。」她也笑了,卻是笑得曖昧。「我們可以在床上度過一整個週末。」
她天馬行空地計畫未來,而他只是笑著,任她口頭上的揩油。
啊……為什麼她不能偷溜呢?為什麼就要參加這種無聊的宴會,唉……
「項協理,據我所知,你最近在跟一個大人物交往?」一旁的總經理眼睛銳利地掃視著全場,像在找什麼人,一邊用慵懶地口氣道。
「總經理的消息好像不太正確啊。」她微微皺了下眉,笑道。
「項協理,你有沒有聽說過四個字,叫『那個言家』?」
項茗眉頭仍皺著,略收起笑容,搖頭。
「那個言家……」總經理開始解釋道。「代表的是無法小覷的財力以及地位,他們的名下雖然沒有什麼集團,但所有的企業都想盡辦法與他們攀上關係。」
「總經理說這些是……」
「你沒有認識任何姓言的男子嗎?」他笑了,有些邪魅地。
項茗一愣,猛轉頭向他。「不可能的,他只是個助理教授……」
「言家的子女一向很低調,未滿二十五歲是絕對不可能公開身分的,我目前也只知道言少楓而已。」他的笑意更深了。「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說的,不如看看你的右手邊,我想那位先生會很樂意為你解釋。」
項茗愣愣地向右方看去,看著噙著淺笑、朝著她走過來的言少楓,腦筋瞬間一片空白。
他……也在這?
除非你家很有很有錢……例如revere董事長下星期的私人晚宴會被列為嘉賓的人那樣有錢……
這可是她自己說的……
「嗨。」他在她面前站定,打了聲招呼。
「你騙我?」她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擠出這句話,有些不敢置信地笑瞪他。
「我可沒說過我是窮小子。」他拒絕被冠上欺騙。
「你……你……」她有點想罵他的,可是又不知道從何罵起。「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害我擔心那麼久。」
他笑了,順手拿起侍者端來的白酒,遞了一杯給她。「你啊,那麼聰明的一個女孩,對那些無關痛癢的言語卻永遠無法釋懷。」
她哼了一聲。「是,我鑽牛角尖、我不夠豁達,小女子自認才貌兼衰,配不上言家大少。」
「又要提分手?」他啜了口酒,笑看著她嬌蠻的模樣。
「我哪敢。」再度冷哼,不看他。「言大少地位這麼高,任何事情大少說了算,我才不會那麼自不量力,我可惹不得大少啊。」
「真的惹不得?」他的笑意更深了。
她將自己說得好卑微,可是帶酸帶刺的話可是一籮筐啊。
「大少有什麼遣散的吩咐,就快說吧。」
言少楓笑著,無奈地搖頭。「那……如果我要留你一輩子,你也不反對羅?」
「啊?」項茗一愣,沒想到她故意惹他的氣話竟被他拿來另作他用。
「好吧,我換個方式問。」見她是如此遲鈍,他好性子地配合。「項茗小姐,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待在我身邊?」
「有、有什麼好處?」她高傲的面具快要掛不住了,但仍是問道。
「好處嗎?」他拉起她的手,湊到唇前輕吻。「跟著我,不愁吃不愁穿,如果你想要工作上的成就感,言家的財產可以歸你管,我言少楓也可以順便交給你管。這樣的條件還可以嗎?」
「還有呢?」
「嗯……以後每天都會有個很愛你、不會欺騙你的男人陪在你身邊,這是我所想到的福利,你覺得呢?」見她光笑,什麼也不說,他自己也笑了。「好了,茗,你明知道我跟你不一樣,說不來這些話的。」
「我是覺得這個條件挺不錯的。」甜甜的笑在她唇邊綻放,看起來好開心、好幸福。
「所以?」他等著她完整的回答,將一隻絨盒遞給她。
她接過,打開,望著那閃著光芒的戒指,抬頭問他:「娶我好嗎,少楓?」
「好。」他應允,張手摟緊她。
輕柔的音樂在此時響起,他將她帶到一旁,望著一對對翩翩起舞的男女,相視一笑。
她再度回到他的身邊,一切好像回到了原點,不過這次他們知道,他們所共同譜出的,必是更絢爛的未來。
【全書完】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16 00:19:45
言氏一族
佟小月
嗨,嗨嗨!
天氣越來越熱了哦?
在這種天氣打稿,佟小月都覺得頭腦昏昏、四肢麻麻的,不知道看書的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咧?
從上本的女主角,可愛的言子寧開始,到這一本、下一本、下下一本、下下下一本,主角都姓言。
這……算是一種補償吧。
畢竟,之前那些姓言的配角們,被佟小月欺負得很嚴重。
首先,是第一個系列的三胞胎,言三兄弟。
言三兄弟被佟小月安排為一整個系列跑龍套的萬年配角就算了,更嚴重的還在後頭——
「我滿喜歡言克盛(三胞胎的大哥)他們的。」
一個下午,佟小月的朋友突然這樣說道。
「隨?」
只覺得這個名字莫名熟悉的佟小月咬著棒棒糖,口齒不清地問道。
朋友頭上冒了好多黑線下來。
「言克盛啊。」
「嗯?」
咬著棒棒糖,皺著眉,繼續想,還過度自信地覺得一定是朋友記錯了。
「就是那個三胞胎啊!」
「噢,對喔!」
佟小月一拍掌,想到了!
「那是你自己寫的耶。」
朋友無奈地離去,留下佟小月嘿嘿嘿地笑著。
然後,上個系列的第一本,佟小月又寫了一對言氏父子,個性設定成孬到不行的暴發戶,還頗缺德地拿了他們的名字開玩笑……
「那個言氏父子的名字有好笑,啊哈哈哈哈哈。」
朋友阿星表達支持。
但……
這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在嗜血大魔王佟小月肚子裏面沉睡已久的良心,在佟小月睡午覺的時候,這樣提醒道:
「你再這樣下去,人家會覺得你跟姓言的同胞們有仇唷!」
於是,為了補償這些言氏同胞們,佟小月寫了等量的五個言氏主角陪罪。
啊,因為佟小月實在太喜歡言子甯小姐了,所以決定抓她來當這個系列的永久配角。
事實上,如果缺乏她的點綴,我想這部小說會有些沉悶吧。
而佟小月也的確沒有能力,寫出那種從頭到尾沒有笑點的故事。
當個諧星讓大家輕鬆輕鬆、笑一笑實在挺不錯,有益身體健康嘛。
輕鬆惹笑的敍述方式也的確比較符合佟小月的個性。
很多朋友們都會說:
「唉唷,看文字就好像是在聽你親口說故事一樣,完全是你說話的態度。」
而當佟小月看到那種「我快笑死了」的評語,也會非常的開心。
畢竟,誰會希望自己是個說話很冷的人咧?
所以,如果沒有意外,接下來的幾本也會有搞笑的部分出現。
可是以佟小月這種「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寫稿方式,常常劇情的發展會隨著「靈機一動」而有所更改……
因此,現在就要衷心期待佟小月的頭殼沒有突然壞去,蹦出什麼悲劇出來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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