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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夙雲 -【偷窺大亨(偷窺系列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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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2 00:14:14
標題:
夙雲 -【偷窺大亨(偷窺系列之一)】《全文完》
偷窺大亨
(偷窺系列_01) 作者:夙雲
妤雩明明是他的妻子,他卻只能偷偷窺看她,不能觸摸她,不,應該說他無法原諒她四年前的背叛,
如今娶她進門只是為了給孩子一個名分,同時名正言順地軟禁她,她已傷透了他的心,
他得先觀察她是不是真心悔改再說。然而,夜夜窺著她那誘人的嬌軀,撩人的睡姿……
他已經忘了當初的決心,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忍耐多久不去碰她?
要說恨,她才更有理由恨陸冷鑫呢!她全心全意愛了他十年,只希望自己快快長大,
好不容易盼到了這一天,可以堂而皇之地愛他,他卻殘忍地拋棄她,徹底粉碎了她的夢,
明知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溫柔呵護她的大哥哥,但她就是無法拒絕他,誰教她要愛得如此不可自拔?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2 00:14:34
第一章
一輛加長型別克進口車,停在一所破舊的育幼院前,司機恭恭敬敬地打開了車門,「他威風凜凜的下車。」
陸冷鑫--堂堂的世界級大亨,竟會紆尊降貴地來到這種寒傖的地方。
車外寒風刺骨、雷雨交加,而他卻從容不迫地走進育幼院。
他那帥氣非凡的容顏、偉岸碩壯的身材,讓女員工們無不臉紅心跳,而總是冰冷的神情,及莫測高深的眼神,卻又讓育幼院的社工們和院長戰戰兢兢。
他一方面是神秘得讓人摸不著邊際,富有得讓人咋舌的世界級富豪。另一方面卻也是熱心公益、樂善好施的慈善家。
陸冷鑫的作為,讓人無法不議論紛紛,傳聞這位叱吒風雲的大亨在外面有私生子,所以才會這麼熱中於探望跟他毫無瓜葛的孤兒們。
這也不無可能,畢竟這些超級企業鉅子,身邊總是不乏女人相伴,而夜夜流連溫柔鄉,難免藍田種玉。
他是來尋找未來的「繼承人」嗎?
陸冷鑫面泛寒霜地逡巡每張引頸企盼的孤兒們無邪的容顏,他那飽經風霜的面容,總是浮現著一股耐人尋味的渴望及執著,眼神中總是流露出不該有的需求及莫名眷戀,只有在見到孤兒們的一剎那間,臉上才會釋出敵意,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笑靨。
「陸爺,您真是難得一見的好人!」院長感動莫名道。「多虧了您的捐贈,今年寒冬,小孩們的冬季衣服增多了,這樣他們就不容易感冒了。」
院長的恭維諂媚,對陸冷鑫而言只是多餘的廢話,他置若罔聞地撇開院長,邁開大步在往前走,每次來他總是看遍孤群才肯善罷甘休,但也不禁讓人懷疑他在找尋什麼,因為每次看完後他總是歎息,似乎絕望正慢慢吞噬著他的心。
他沮喪地走廁所,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腦海裡一片空白。他頹喪地把身體往牆壁靠。
戴著深黑色墨鏡,穿著深黑色西裝,披著深黑色風衣,從這個小又老舊的鏡子裡反射出的他,是一個被思念及背叛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大亨。
雖然有墨鏡的遮掩,別人看不出他的眼神死寂、沒有生氣,但是他的心卻早已經被冰封、凍結。
不知過了多久,鏡子裡突然出現了「她」。
她弱不禁風,身高只到陸冷鑫的膝蓋,手掌僅有陸冷鑫的三分之一大。她躲在他後面,由於風衣遮住了她,使他看不見她,直到她露出一張純真無邪的臉,才令人注意到她。
當她的手抓住他的風衣時,竟莫名地牽動了他的心。
她竟然觸動了他心底最脆弱的一部分!
他倒抽一口氣,胸口揪了起來,她只是個小女孩,瘦骨嶙峋、面容污穢,但她的臉頰嫩嫩的,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讓人看了莫名的辛酸。
今天,她等了好久才等到陸冷鑫單獨一人,終於可以明目張膽地抱住他。小漁兒心裡想。
髒兮兮的臉上露出古靈精怪的笑容,陸冷鑫整顆心頓時揪成一團。
他彷彿回到了從前,見到讓他刻骨銘心、似曾相識的一幕……
他的喉嚨似乎被核桃哽住了,好半晌後,他才暗啞、緩緩吐氣道:「你……在偷窺我?」
小女孩不懂「偷窺」這深奧的字眼,她搖搖頭,突如其來地把頭靠在他腿上,用著模糊不清的童音,無端地冒出一句話:「爸爸,你是我爸爸。」
這兩個字震得他無法自已,曾經,他有機會成為父親……
他感到一陣昏眩。
「我不是你爸爸。」他咬道。
剎那間,他暴跳如雷,體內隱藏的暴力基因,讓他無情地踹開小女孩。
他的力氣之大,讓她站立不穩,一股腦兒地跌坐在地上,伴隨而來的是疼痛的啜泣聲。
哭聲驚擾了院長和社工,大家飛奔過來,嚴厲地痛斥:「小漁兒,你真是不乖,怎麼沒事跑到男廁所來呢?為什麼不跟其他小朋友在大廳裡玩呢?」說著,社工想抱起小漁兒。
小女孩的名字讓陸冷鑫一陣錯愕。
「漁」--和另一個名字相同的發音……
小漁兒很快被抱離開,她的哭喊衝擊著每個人的心。
等小漁兒被抱遠了,院長趕緊對陸爺致上無數的歉意。
「對不起,實在對不起……小孩子什麼都不懂,請您原諒。」院長不斷地行九十度的鞠躬禮。
陸冷鑫無動於衷,沒人知曉他的雙拳暗暗握緊了,他努力地壓抑著想要宣洩而出的愁苦,冷冽的他,一語不發地往外走,院長趕緊尾隨著送至門外。
總是這樣--來無影、去無蹤的陸大爺。
滂沱的大雨傾洩而下,司機趕緊過來替他撐傘,陸冷鑫每跨一步,他的心便因為小漁兒意外的出現而失落……
他望著西裝褲上,被小漁兒骯髒手掌所印上的痕跡逐漸被雨給沖失,冷冷地撇一撇嘴角,不經意地抬首,隔著煙雨濛濛的窗戶,看到小漁兒眼中噙滿淚珠,小手在空中揮舞著,抽抽噎噎、可憐兮兮地對陸冷鑫哭喊著:「爸爸!爸爸……」
她髒兮兮的臉已經變成了一張麻花臉。
他毫不留情地轉身上車,司機必恭必敬地關上車門,發動引擎火速離去。
※※※
什麼是失眠?陸冷鑫今天總算是體驗到了。
自從去過育幼院以後,他便整夜睡不著覺。
小漁兒聲聲叫喊,幾乎是直衝腦門,讓他坐立難安。
天!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如此期待被孩子喚一聲爸爸,那種甜到心坎裡的感覺,讓他不得不承認心中暖烘烘的。
難道,他銅鐵般冷硬的心,竟被一名陌生小女孩軟化了嗎?
他從羽毛床上坐起來,「爸爸」二字攪得他心神不寧,他為何對這兩個字如此牽腸掛肚?
環顧房內寬闊的空間,這兒儼然像座皇殿,說他媲美古代皇帝也不為過,只是皇帝有後宮佳麗三千,而他卻夜夜忍受孤寂。
他下了床,從酒櫃裡取出一瓶陳年白蘭地,倒了一杯開始啜飲,拿出大衛香煙,隨意取出一根點燃,試著靠尼古丁和酒精來麻痺自己的神經,每一夜均如此,實在令人難以想像這就是大富豪所謂的夜生活。
雕龍畫壁的屋頂上,純金的中古世紀版面反射出他失魂落魄的臉,他的心就像沉入無邊無際的無底洞般。
誰說時光流逝就能遺忘過去呢?
或許,當她背叛他、一走了之的那一刻起,不僅把他的心帶走,更把他的靈魂也帶走了,這麼多年來,他只不過是一個空有血肉的軀殼……
可恨!不過只是「爸爸」二字,竟將他狂妄的生活,攪得一團糟。
隔天,他像火箭般又衝到育幼院找小漁兒。
受到院長一貫的禮遇,他卻心不在焉,鶴立雞群的他,居高臨下地面對所有小朋友,終於在最遠方的角落裡,他看到了小漁兒。
只是這次,她瑟縮在一角,隔著牆柱,偷偷把頭往外伸出一半,只露出慧黠、圓滾滾的大眼睛,她仍在偷窺他。
他筆直、穩健地朝她走了過去,意外的,小女孩居然想躲開,只是當陸冷鑫蹲在她面前時,小漁兒根本逃不開他犀利的目光,她似乎很怕他,少了昨天的積極活力。
他清清嗓子,以凝重的語氣道:「我要告訴你……」
接著,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很荒誕,他能跟小孩子說什麼?她會懂嗎?其實他大可對她置之不理,但為什麼還要大費周章的來找小漁兒?
「我不是你的爸爸。」他苦澀地說,沒來由的,他竟感到一股空虛,天知道他為什麼要向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解釋?「我不是任何人的爸爸。」
「不……」小漁兒還是那句話。「你是我爺爺,你是……我媽媽說你是我爸爸……」小漁兒抬起頭,純真的大眼中顯現著毫不矯飾的真誠。
陸冷鑫的心在淌血,他沉痛地閉上雙眼,終於,他終於發現自己為什麼會對小漁兒如此難忘了。
小漁兒根本是「她」的翻版,兩個人長得如此神似,他彷彿看到「她」……
昨天見面時,她臉上滿是泥巴,使他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但是那股幾乎一樣又耐人尋味的感覺,讓他耿耿於懷,如今他心緒翻騰,感覺既恨又肝腸寸斷,令他真想掉頭就走,永不回頭。
但當他發現到小漁兒面頰上的瘀青時,強烈的憤怒油然而生。
「是誰?誰讓你的臉受傷了?」
小漁兒呆愣地答不出話來。陸冷鑫則詫異自己的激動。
「是誰?你被虐待嗎?是誰欺侮你?」
「沒有……」讓他心痛的是,小小年紀的她,竟然如此忍氣吞聲。「是我自己跌倒的。」
「少騙我了。」陸冷鑫嚴厲地喝斥。「是不是摔傷瞞不過我的眼睛。」他的眼睛犀利如刀鋒。
「不對……是我自己不乖。」說著,小漁兒哽咽了,眼淚一顆顆滑落。「我不該對你不尊敬,亂抓你的褲腳、弄髒你的褲子……是我亂認人,爸爸!」天啊!她還是喊他「爸爸」。「院長很生氣,她說我不能……『罪得』你……」
「錯了,是『得罪』。」吞吞吐吐的話,讓陸冷鑫看清小漁兒的身份--一個可憐的孤女。「這就是今天你看見我就躲的原因。」
「是的,我只能『窺偷』你。」她俏皮地模仿他的語氣,依稀記得他之前說的話。
他不由得乾笑一聲。
「錯了,是偷窺。」他糾正她錯誤的用詞。
她突然發出天使般的笑聲。
「你笑了,你笑了……」她得意得似乎要讓整個育幼院都知道。「我從沒見過你笑,你好酷……」
原來,她偷窺他好久了。
他又多了一項驚奇,他竟會在陌生小女孩的身上,找回失去已久的笑靨。
遠方傳來緊張的責備聲。「小漁兒,別亂來,叫你乖乖的,結果你每次都……」院長氣急敗壞地跑過來,才一不留神,小漁兒就又溜掉,這會兒一定又惹惱了陸爺。
小漁兒似乎很怕院長,冷不防的,她竟一股腦兒地跳到陸冷鑫身上,抱住了他。陸冷鑫瞬間目瞪口呆,本能地環住了她,當她小小的身子貼住他的胸膛時,他的脈搏狂亂地跳動,那種父愛的天性表露無遺。
「你真是欠打!」當院長看到這令人措手不及的一幕時,深怕漁兒又「節外生枝」,情急之下又口出惡言。
「我從不知道,我『貢獻』那麼多錢,卻讓小孩子生活在『傷痕』中。」陸冷鑫展露出無比的霸道氣勢。
「不……陸爺,您誤會了……」院長支支吾吾的。
「誤會?」陸冷鑫皮笑肉不笑地道。「記住,我有誤會的權利。」
絲毫不讓人有反駁的機會,他頭也不回地抱著小漁兒到院子裡,讓院長呆若木雞地杵在原地。
「爸爸,你好厲害、好偉大喔!」小漁兒抬首在陸冷鑫的耳際低聲細語,訴說著對父親的崇拜。
陸冷鑫心情悸動,得意湧上心頭,感覺自己好像真的變成所向無敵的超人了。但才一轉眼,他又變得神情冷漠,裝出一臉冷酷的樣子,小漁兒也立即識相地摀住了嘴巴。
陸冷鑫恢復了剛才的表情,正經嚴肅地警告小漁兒:「我再告訴你一次,不要叫我爸爸,我根本不是你爸爸!」
語畢,小漁兒唇角下垂,嘴唇發顫,似會說話的大眼睛,像星子般一閃一閃。「可是我媽媽……」
「我不認識你媽媽啊!」他無情地駁斥。
「不--」她又想反駁,他懶得跟她爭辯了,他應該氣小漁兒的,但此時此刻,他竟發出脾氣。
時間到了,秘書用行動電話提醒他下午要開會,他在這裡已浪費了十分鐘,必須立刻離開,屬下們可是排隊等著要向他作報告。
放下了小漁兒,院長立即恭送他到車子前,不知是有心或無意,抑或是小漁兒喚起了他潛藏在心底的一部分,他脫口問道:「她的母親……」
「小漁兒是私生女,她媽媽未婚生子,被壞男人拋棄,本來想要獨力撫養她,卻又養不起,只好把小漁兒丟到育幼院裡。哎!可憐的女人。」院長一五一十地說明。
一個未婚生子的女人,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這樣的故事,令他的心又沉到谷底。
夕陽西下,他坐進了車內,車子緩緩離去時,他瞥了一眼小漁兒,她一個人沐浴在夕陽裡,嘴裡喃喃地自言自語。
小漁兒的唇形瞞不過他敏銳的眼睛,她仍不死心地喚著:「爸爸!」
望著陸冷鑫離去,小漁兒手裡握著剛剛從陸冷鑫胸前口袋偷偷拿到的名片。
她信她一定可以找到爸爸。
※※※
一場折騰人的國際會議結束,回到家後,陸冷鑫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他倒在寬大的沙發椅上,一動也不動。
寬敞的書房內擺著他最愛的波音七四七飛機模型,和歷年來他搜集的各種船隻模型。
他不只是航運界的王,更是航空界的霸王,可是這一切,對他又有什麼意義呢?征服了全世界,卻征服不了她……
從沙發前透明的落地窗眺望萬家燈火的大台北地區,他啜飲著小酒、抽著煙,這已經成了每晚的習慣,他的生活中不能沒有煙酒--從她走了以後。
「我討厭你這麼死氣沉沉的樣子。」他最熟悉不過的聲音傳來。「我寧願你去找女人玩一玩。」
說話的是他唯一的親妹妹陸冰夢。
「我不需要女人。」他意興闌珊地答腔。
「是喔!偉大的企業家,人家還以為你是性無能呢!」說著,冰夢砰的一聲跳坐在落地窗旁的櫃子上,把玩著「陸聯航空」的飛機模型,航空是陸家的產業之一,也是現在哥哥的最愛和重心。
「喔!」陸冷鑫疲 憊地搖頭。「你這野丫頭,能不能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好嗎?」
「別以為我小你十四歲,你就可以像管家婆一樣管我喔!爸媽都沒法管我了,更遑論是你。」冰夢沒大沒小地頂撞道。
他們的父母--「陸聯船運」的創辦人,夫妻鶼鰈情深、恩愛異常,生下陸冷鑫後隔了十四年才生下冰夢。但在他們二度蜜月時,卻因一場無情的空難,讓陸冷鑫和冰夢一夕之間變成了孤兒。
那年,冷鑫二十歲,冰夢只有六歲。
「哼!居然把爸媽搬出來。」冷鑫粗聲說道。「你在提醒我,你已經十八歲了嗎?」
「Great!謝謝你還記得我的年齡,你也要謝謝我提醒你已經是個三十二歲的老男人了。到現在卻還沒成家,沒有後代,爸媽恐怕會死不瞑目啊!」冰夢牙尖嘴利道。
「說夠了沒?」他冷嘲熱諷地頂回去。「你簡直像個歐巴桑,叨念個不停!一點也沒有十八歲女孩的嬌柔和羞澀!」
「我已經成年了,才不像小孩子一樣,什麼都不懂。」冰夢聳聳肩,不以為意地說道。
他的心因她的一語雙關而狂跳起來。
冰夢像背書般,一字不漏地說道:「『陸聯航運』的繼承者陸冷鑫--陸家的獨生子,二十歲時父母空難過世後,繼承了『陸聯航運』,才短短幾年,過人的經營手腕便將『陸聯』的名聲推到最高峰,二十五歲稱霸台灣海運界,成為炙手可熱的船業鉅子。但你毫不滿足,還想更上層樓,二十八歲時,『陸聯船運』稱霸全球,你成為世界『船王』,同年又成立『陸聯航空』,想與台灣航空業的龍頭較量!經過四年的努力,你成功了,我們看到一個空運和航運被顛覆的新世紀,『陸聯財閥』為台灣經濟寫下新紀元,而你--陸冷鑫,成為縱橫天下、掌握世界經濟脈動的大人物。」
陸冷鑫但笑不語,嗤之以鼻。
「但有一點我可能說錯了。」她突然變得嚴肅,一向閃爍動人的眼神也頓時變得深沉、緊繃。「你二十八歲那年會成立『陸聯航空』,我不覺得是因為你野心勃勃。」
她的聲音變小了,只做出嘴形給冷鑫看,那字句像刀刃般刺入陸冷鑫的心臟。「你是為了要洩恨,發洩被女人背叛而產生的怨氣。」
陸冷鑫臉色大變,眼眸因被「揭發真相」而顯得暗黑。
「山雨欲來風滿樓。」在這「變天」的節骨眼上,冰夢還敢吟詩呢!眼前的陸冷鑫的確有大發雷霆的前兆。
「我走了。」她跳下櫃子,神色自若地揮手說拜拜。
「站祝」陸冷鑫冷冷的語氣,讓冰夢背脊發涼。「我沒有錯,我把她踢出門,是因為她對我不忠。」
「而不忠的下場是被你遺棄?」冰夢終於說出多年來的不平。「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幕,你親手毀了她,也活生生地扼殺了你的親骨肉,而這完全是從你的自尊心在作祟!」
「那不是我的孩子。」他嚴厲地澄清。
「你心知肚明她懷的是陸家的種。」冰夢猛地旋過身,面色凜然道。「你愧疚心虛、長心不安,這些年,你捐錢給孤兒院,走遍各育幼院,為的是什麼?」
「住口!」巨大的拍擊聲響起,陸冷鑫失控打了冰夢一巴掌。
在寂靜的空間裡,清脆的聲響,讓所有衝動歸於平靜。
這輩子,他首次失手打了自己的妹妹。
「我……對不起。」心情平靜下來後,這話是他僅能說得出口的,他無可奈何地轉過身子。
「你忘不了她,你還是愛她的!」冰夢臨走前冷冷地丟下一句話。「為什麼你只去孤兒院,不去靈骨塔找她呢?」
冰夢說完便帶上門,把陸冷鑫鎖在悔恨交加中。
靈骨塔?
因靈骨塔,他與她相識,而後她讓他墜入愛恨的深淵裡。如果沒有靈骨塔,他不會活得如此痛苦,他恨那種地方,他發誓再也不去靈骨塔……
空蕩蕩的書房裡,他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他不只染上煙癮和酒癮,也還有「相思成癮」。
他想她、思念她、懷念她……他怪自己不爭氣,他是個尊貴的大人物,卻栽在一個女人手裡。
行動電話突然響起,驚擾了她。
現在是凌晨一點,他本能地接起電話。
「喂?」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他又再一次:「喂?」
「爸爸!」這兩字讓他心悸。「是我,小漁兒,他們都在睡覺,我只能趁現在偷偷打電話給你。」
用指尖想也知道小漁兒為什麼有他的電話號碼,先前他也發現到胸前口袋被翻過了。
他氣急敗壞地咒罵道:「夠了!我不是你爸爸!」
而後他抓狂地切斷電話。
不一會兒,電話鈴聲像催魂似地再度響起。
「爸爸,我是小漁兒……」
「我不是你的爸爸。」她話語未畢,他又蠻橫地把電話切斷。
「鈴……」電話第三次響起。
「爸爸!」
「你要我說多少次才懂?我不是你爸爸!」他狂嘯,下一秒,狠心地把電話切斷,同時把話筒丟得老遠。
他痛心疾首地把頭埋進手心間。
如果他有孩子,現在應該跟小漁兒一樣大了。
小漁兒的長相浮現在他的腦海裡,她們相似的容貌,提醒著他那段令人椎心泣血的背叛。
「漁」--曾經,他親口承諾要將他們的孩子取跟她名字有相同發音的字,這是偶然嗎?
十二年前,他也曾經問他的女人;「你在偷窺我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2 00:14:46
第二章
十二年前
陸冷鑫雙手緊抱著兩個用高級大理石製作的冰冷骨灰罈,妹妹陸冰夢清純的眼眸中佈滿不解的疑惑,或許,直到她長大前,她永遠也不會懂得什麼叫死亡。
她用著稚氣的口吻,傻傻地抬眼問著唯一僅剩的親人:「哥哥,爸爸和媽媽去哪兒了呢?」
陸冷鑫茫然地不知如何回答妹妹。
「哥哥,爸爸和媽媽還會回來嗎?」冰夢不死心地繼續問。
對一個只有六歲的女孩來說,說出事實未免太殘忍了些,陸冷鑫選擇逃避,只好慌亂地搪塞道:「等你長大,你就會懂了。」他交妹妹抱在懷裡安撫,承諾道:「從此以後,你的世界只有我,我會好好照顧你,我們先把問題藏在心裡,等你長大以後,我再告訴你。」
「一定喔!」冰夢乖乖的點頭。
陸冷鑫為了要安撫她忐忑不安的心,甚至跟她勾勾手指。
「等一下出去,要握緊我的手,不管碰到任何事情,都不要怕,記住,一切有哥哥扛。」陸冷鑫千叮萬囑。
冰夢紮著沖天炮髮型,天使般的臉蛋用力點著,只是,身上一襲黑洋裝,卻讓她籠罩上一層陰影。
今天,是他們父母的告別式。
來參加的都是上流社會的頭號人物,在這個爾虞我詐、現實功利的商場上,會出現在喪禮上的只怕是虛偽應付的禮俗,其實個個是笑裡藏刀的狐狸。
陸家親戚中不管遠近親疏,每個人都顯得虎視眈眈地像是隨時要吃掉他們兄妹倆。
陸冷鑫西裝筆挺地出現,二十歲的他,這輩子第一次穿上正式西裝,竟是參加父母的喪禮。
他一身黑色打扮,緊緊握著妹妹的小手,緩緩地走向每位賓客,相當具有成年人氣度,向來賓們點頭致意。
可是,大家無不竊竊私語,心中各懷鬼胎,暗藏可怕的玄機。
「看啊.陸聯航運』的『新』繼承人呢!居然只是毛頭小子一個,他知道怎麼經營這麼大的企業嗎?」
「才這麼年輕,真是好狗運,剛滿二十歲就擁有繼承權,根本不需要我們這些監護人了。」親戚們感歎怨恨。
陸冷鑫的一顆心緊繃著。
「『陸聯航運』會不會就這樣毀在他手裡?」不顧死者為大的禮俗,賓客中有人竟冒出了這麼尖酸刻薄的譏嘲問句。
陸冷鑫受不了,回頭細瞧,頓時感到陣陣昏眩。
一張張不帶善意的臉上擺明了:「陸聯航運」只怕命在旦夕了,失去總裁,頓失重心,眼前如此年輕的繼承人,根本還不足以擔當大任,遲早我們會買下「陸聯航運」的股權……
這些人,枉費他們還是父親的至親好友!
天啊!沒想到,他們不是來悼念他父母的英年早逝,也不是關心遺孤們的死活,只是覬覦著父母遺留下的財產。
才二十歲的他,這一瞬間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這就是人性……
注視著父母的遺照,陸冷鑫感到不知所措,父母走了,他和妹妹將來該怎麼辦才好?
忽地,妹妹的小手將他的手握得死緊,她敏銳地察覺到四周人們態度的不友善,從前的好人,現在都成了壞人。
而她,將永遠與哥哥站在同一陣線上……
※※※
慈恩靈骨塔。
他將父母的骨灰安置於此地。
「爸爸!」冷鑫觸摸牌位上小小的照片,喃喃自語著。「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不知道怎樣成為像你一樣的優秀企業家。教我,爸爸,請賜給我強大的力量!」他的祈求起因於來自心靈的極度恐懼。「大家都瞧不起我,對我冷眼相待!他們等著看我失敗,希望『陸聯航運』倒閉……難道,『陸聯航運』真會毀在我手裡嗎?」
面對父母的無言回答,他感到彷徨無助、心灰意冷,只是一再喃喃自問到底誰可以幫助他?
突然間,他似乎看到了一道光影,猛地回頭,他見到了她--一個純真的小女孩。
她躲在門檻後,只露出霧濛濛、水盈盈的眸子,她偷看他多久了?他自言自語的窘境全曝光了?真是丟臉。
「你在偷窺我?」他脫口問道。
她一雙會說話的晶瑩大眼,承認了對他的窺伺。
然後她笑了,送給他一個安詳自在的溫暖笑靨。
霎時,他感覺如沐春風,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目光交會,她絲毫沒有逃開的意思,而他也就杵在原地。
她毫不羞澀,雙眼中閃爍著對他的崇拜。
她長得很美,擁有美女的各種條件,眉清目秀、明眸皓齒、櫻桃小嘴,深身散發一股冰清玉潔的氣質,雖然身材很瘦,而且衣衫襤褸,但她卻擁有著不屬於紅塵俗世的氣。
她的眼睛讓他迷失了,也讓他忘記所有的煩惱與憂愁。
「你……為什麼在這裡呢?」他問道。
「我住在這裡啊!」她回答,格格的笑聲似乎在笑他的問題很無知,但是……
「不要憂傷。」她話出驚人道。「我覺得最可憐的人是已去世的人,他們生前的憂愁疾苦、歡樂和冤屈;永遠無法再對別人發洩呢!而你,起碼可以找往生者傾訴你的煩惱啊!」
她竟能洞悉他的內心?這是一個小女孩會說出的智慧之語?
小女孩突然回頭,不知對誰揮了揮手,隨後急切地對陸冷鑫道:「我要走了,爸爸在叫我了!」
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溜煙地不見了。
「等一下!等……」他來不及喚住她,於是追上前去,佇立在陽光下,才發現自己全身冷颼颼。
那股來自死者身上陰森森的味道,讓他感到毛骨悚然。他靈光一閃,心想不對,不應該會有人住在靈骨塔裡啊!靈骨塔是死者的居所,難道那個小女孩是……
倏地,一股無所懼的力量油然而生,他相信一定是父親借由那小女孩,告訴他不要怕,他有著陸家的血統和特質,爸爸既然是航運界數一數二的頭子,他一定也遺傳了父親的本事,他一定做得到,甚至能青出於藍,稱霸台灣的海運界。
陸冷鑫抬頭挺胸、信誓旦旦道:「我不能怕,我絕不能被擊倒!」
※※※
他又來了。
面對父母的牌位,他臉上流露出一股強大的堅決,不斷地自我鼓勵道:「我絕不讓『陸聯航運』落到那些狼心狗肺的人手裡,我一定要堅強,讓他們看到他們所缺少的,年輕就是我的本錢……」
他常來祭拜父母、懷念父母,將所有的失意向父母一一傾吐,或歡天喜地地向父母報告蒸蒸日上的事業。
或許他來也是為了看她。
他偷偷摸摸地打量總是藏在陰暗一角、若隱若現的她,也由著她偷窺他。
然而除了第一次見面那天,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交談過。
或許,他怕她是……他不怕鬼,這些日子來,嘗盡人間詭詐奸狡的他,覺得鬼比人好,人心的險惡反而更令他敬而遠之。
也可能他是怕她會像鬼魅般的煙消雲散,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寧願不與她交談。
其實只要能看到她燦笑如花也就夠了,那是帶給他堅強的原因,讓他能努力不懈地成就一項不可能的任務。他發誓總有一天要贏得全世界。
令他詫異的,今天父母的骨灰罈前多了些美麗的蓮花--用冥紙摺成的紙蓮花,專門燒給死者的。
放眼望去,只有他父母的骨灰罈前有,他發出會心的微笑,小心地捧起蓮花,放在手掌心上。
他的眼角閃過她的身影,欣喜地知道她又來了,仍在偷窺他這名氣響叮噹的青年才浚
和以往不同的是,因為紙蓮花,無聲地牽繫了他們悸動的心靈,化言語為有形力量,他再也忍不住了,管她是有形的人,還是無形的靈魂,他有點期待地問:「你……送的?」
她坦然點頭,模樣傻得可愛。「我看你每次都空手而來,沒有對死者表達敬意,所以替你摺蓮花,送給你的父母。」
強烈的狂喜凌駕他,她居然肯說話了,靈骨塔窗前的窗簾被風吹開,陽光灑在她身上,他看見了她的影子。
「你……有影子?」那表示她不是……
「你以為我是鬼嗎?」她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在靈骨塔裡。「大家都以為我是鬼。」
「你喜歡……嚇人嗎?」過了半晌,他問道。
「不是嚇人,我是來幫助這些死者得到安息,死者一無所有,只剩下一罈罈的骨灰,所以我要保護他們的骨灰不被偷走。」她純真的臉蛋,顯露出嚴肅慎重的神情。
霍地,陸冷鑫蹲下來,他的臉與她相對,他的心緊揪著,小心翼翼地一字一字道:「老天,你才幾歲的小女生,怎麼可能做守墓者?」
「我可以。」她天真地對他道。「我生在這裡、住在這裡啊!沒有人比我更熟悉每個位置的骨灰。」
「不……沒有人會住在靈骨塔裡……」他反駁。
「我爸爸說要陪我媽媽,所以守在媽媽身旁,我會摺蓮花,每當有人來祭拜時,就買來燒給死者,我們靠賣蓮花和守墓維生。」她解釋道,小手比著前方竹籃裡的冥紙蓮花,接著又指向下方的牌位。「那是我媽媽!」
「不!」他再次用力搖頭,根本無法置信。「你不該過這樣的生活,你應該與年紀相仿的孩子玩耍嬉戲,而不是跟死者骨灰在一起。」
「才不呢!」她好想笑他的無知。「我不覺得外面的世界有什麼好,像你來的時候,總是愁容滿面,你快樂嗎?」
頓時,他啞口無言。
「喔!我爸爸來了!」她開心地叫道。
他見到一個佝僂的老人,一跛一跛地往這裡走來,一隻手緊握著枴杖。
「您好!」陸冷鑫緊張的起身,向他打招呼,平日高高在上的樣子消失了。
「你好。」老人也跟冷鑫打招呼。「我女兒跟我說起過你,還要我特別『關照』你的父母呢!」小女孩躲在父親身旁,顯得害羞不已。
怪不得,父母的牌位和骨灰擺設的位置,總是打理得一塵不染,原來是因為他們常常擦拭的緣故。
「謝謝您照顧我的父母。」陸冷鑫感動莫名道。
「應該的。」老人家笑道。「跟我們有緣的死者也算是很難得,我們該惜緣,不是嗎?」語畢,老人對陸冷鑫鞠個躬,依他的歷練,他知道眼前的年輕人,將會是個卓爾不凡的大人物,接著他牽起女兒,轉頭要走。
「等一下,」陸冷鑫喚住他,不明就裡地問道:「為什麼您要住這裡?」
老人豁達地笑道:「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人與鬼爭地,這是很平常的事啊!」
「不……」他不想聽到這個回答,他要知道的是,為什麼他們要如此委屈自己、如此折磨這個小女孩?他們有權利過更好的生活,他感到自己的視線逐漸模糊……
※※※
從此以後,每天來靈骨塔,彷彿變成他的例行公事般。
一個唯我獨尊的企業鉅子,一個可憐兮兮的貧苦小女孩,每天在靈骨塔裡相遇,他常常看著老人盡忠職守地打掃靈骨塔區,小女孩則在一旁努力的摺冥紙蓮花,他彷彿是隱形人般陪伴著他們,靜靜的坐在一角,任時光流逝,他甘之如飴,這時的他,內心是清靈、安詳的,他頓然醒悟,原來不需戒心的世界,竟在靈骨塔裡。
只要看到她就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他也終於明白,老人為什麼要帶著小女孩在靈骨塔裡生活。
終生悼念他最心愛的妻子,這老人居世間少有的癡心人,無時無刻不守著妻子的牌位,為了生活,大病連連又要照顧小女孩的他,於是就做了守墓者,不願乞求別人,窮人有窮人的志氣。
反觀陸冷鑫的生活裡,看不到愛,只看到詭詐、貪婪、虛偽,為了錢,大家爭得你死我活,不顧仁義道德。
他受夠了虛假,期望從她身上找到真實的一面,只有她對他的心是不變的,只有她對他是忠的。
這是種什麼樣的情感?他不想探究,但是,曾幾何時,她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每當他走進來,紛擾即摒除在外,走出這扇門,他就又有了戰鬥的勇氣。
真是不可思議,他靠著她支撐努力的信念,直到他足以擔當大任,成為一位無人可比、無人能及的企業鉅子。
天知道,他已經不能沒有她。
※※※
「真想不到,你還會哼歌呢?」顧熙堯無法置信道。
想到以前陸冷鑫可憐兮兮、畏首畏尾的模樣與現在的孤傲和自信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是嗎?」被顧熙堯一語道破,陸冷鑫藏在墨鏡後的犀利雙眼,立即變得銳利如鷹。
「你在防我?」顧熙堯哈哈大笑,笑聲充滿無可奈何。「我們是老同學兼老朋友了,現在又是老搭檔,也是僱主關係呢!我保證,這輩子,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了!」他自鳴得意道。「我們是千里馬與伯樂!」
陸冷鑫認同他的話,臉上剛硬的線條軟化下來。是的,除了顧熙堯,這世間只怕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夥伴了。
他們從國孝國中、高中、以至大學,兩人不但一直同班,而且都是學校裡的優等生,也一樣瀟灑英俊,和煦如春風的笑臉足以迷倒眾生,高大強壯,有著運動家的身材。冷酷的臉,更讓女同學們趨之若鶩。
他們最大不同之處在於家世背景,顧熙堯來自貧苦的農村之家,父母早逝,屬於赤手打天下的「創業維艱」型;而陸冷鑫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只是有誰比他清楚「守成更難」呢?
他們堅固的友情,是從陸冷鑫父母雙亡的那一刻開始。
陸冷鑫茫然無知、措手不及地接掌龐大的企業,面對親戚和商界人士的覬覦,著實讓他對人心絕望,有好一陣子,他情緒低迷、沮喪、頹廢、無助,他封閉自己,不敢相信任何人。
直到顧熙堯伸出援手,給予他關切。
「如果你不敢相信任何人,那就給我機會吧!我值得你信任,因為我一無所有、最沒有心機,不要再作繭自縛了,兩個人可憐總比一個人孤單好吧!」他信心滿滿,為陸冷鑫忿忿不平道:「越多人希望你垮,你就越要做給他們看,重新站起來!」
因為這句話,緊緊繫住了兩個大男孩的友情,也逐漸滋生了牢不可破的信任。
他們一起努力,一起打拼,常常日夜不休地忙碌著,憑著年輕氣傲和勇往直前的個性,不論費盡多少千辛萬苦,他們就是要突破萬難。
對陸冷鑫而言,志同道合的顧熙堯佔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如今,「陸聯航運」逐漸從谷底翻身,一半的功勞要歸於顧熙堯。
「我沒有防著你,」陸冷鑫擺擺手。「我沒有惡意,只是不知不學養成的習慣吧!」他調侃自己。「這表情很醜吧!」
顧熙堯玩味地盯著冷鑫一會兒。「你的表情世故,不符合你狂野的本性和年紀輕輕,自你掌權後,你就老戴著這駭人的面具。」
「只是習慣而已。」他再次強調。
「是逼不得已,也是必須。」顧熙堯一針見血地說。「你必須要讓人看不透你,也擺明了跟任何人隔離,讓人對你敬而遠之、畏懼三分。」
「哈!」陸冷鑫冷笑三聲。「我永遠敵不過你對我的洞悉。」他坦承道。「我像關在囚塔裡的老人,有一堆金子、銀子,卻足不出戶,深怕別人搶走我的財富。哎!我怎會變成這樣?」
「哈哈!」顧熙堯譏諷道。「比喻得好!不過,我開始懷疑,你的冷酷無情似乎正逐漸消失--只要你走進靈骨塔裡。這點被我看穿就算了,可千萬別被那些對你虎視眈眈的人看出你的致命傷!」
陸冷鑫剎那間感覺忐忑不安,那小女孩是他的「致命傷」?
「到了。」顧熙堯把車停在慈恩靈骨塔前,他也是陸冷鑫的專屬司機。「去吧!我在門口等你。」
陸冷鑫點頭,下了車,迫不及待地要去看那小女孩。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2 00:15:03
第三章
陸冷鑫沒看到老人,只見到小女孩。
她沒有像往昔般摺著紙蓮花,只是跪在大廳,面向佛祖,聽著和尚唸經。
「怎麼了?」心臟不安地跳動著,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小女孩面前,輕輕搭著她孱弱的肩膀。
那只對她而言顯得巨大無比的手,讓她無助的心靈得到依靠,她抬起淚汪汪的雙眼,微微顫抖地告訴他:「爸爸死了!」
突來的噩耗,讓陸冷鑫震驚得踉蹌倒退。
「那你以後怎麼辦?」他最在乎的是她的未來。
「我不知道……」小女孩的雙眸閃爍著淚光。
是啊!她怎麼知道呢?她才十來歲,一直過著家徒四壁的日子,他懷疑她連負擔父親喪事的費用都沒有。
「想當然爾,這種情況下,絕對要通知社會局。」靈骨塔的辦事人員說得很明白。「我們不可能收留她,只好將她送往孤兒院。」
「不!不行!」他暴躁地制止,怒髮衝冠,表現出絕對的專制。「我不准。」
「那……」一看是陸少爺,每個人均為難地面面相覷。
此時此刻,靈骨塔的員工都在討論小女孩的未來,大家推來推去,那種像棄兒的感覺絕不好受。
然而他能做什麼?陸冷鑫捫心自問,他想帶走她嗎?帶走跟他毫無關係的上女孩?養她、教育她,直到她長大成人……一個強烈的念頭閃過,震撼了他的內心深處。
他不是一直企盼著這一刻的來臨,好與小女孩朝夕相處嗎?何況,他早已習慣有她存在於他的世界裡,那種感覺是她和他之間獨有的,誰也不能取代和分享。
於是他當場做出了讓眾人瞠目結舌的舉止,穩穩地抱起了她,無限愛憐地將小女孩摟在自己懷裡。「跟我走吧!」
她沒有反應,事實上,她是他出其不意的話嚇得呆了。
看她只是張大嘴巴呆愣著,他有點心急了,口不擇言道:「你跟著我絕對不會吃苦,你可以吃好穿好,我有能力負擔這一切……」
「我願意。」她倚在他的胸口,怯怯地說道。
這輩子,他從來沒有如此高興過。
從此,堂堂大亨的世界裡,多了一個小女孩。
※※※
顧熙堯無法想像,陸冷鑫會帶著陌生的她坐入車廂。
「發生了什麼事?」顧熙堯詫異無比。
「你不需要知道。」陸冷鑫對他擺出「與你無關」的架式。
「你……」顧熙堯目光一閃,瞭解這小女孩的個子雖然只有一丁點大,卻在陸冷鑫心中擁有無與倫比的崇高地位。
第一眼,顧熙堯並不喜歡她的存在。
從靈骨塔裡出來的女孩,渾身上下沒有絲毫活力,她看起來病懨懨的,甚至死氣沉沉,讓顧熙堯背脊不禁泛起一股戰慄的寒意。
那麼,她究竟哪裡吸引陸冷鑫呢?
顧熙堯不由得歎了口氣,暗有所指道:「以你的社會地位,還是要提醒你,處處小心……」
「我相信我的律師不會讓我白費力氣。」陸冷鑫嘴角輕輕一撇,透露出「有錢能使鬼推磨」的自負。
是啊!有錢真好,有錢就是大爺。而顧熙堯是貧苦卑微的農村子弟,出身到底不同,陸冷鑫有著上流人家天生的霸氣,對他而言那是遙不可及的,他學不來,也學不像,他一輩子就是窮人。
「既然你如此堅持,我無話可說。」顧熙堯開始出言不遜。「不管將來如何,別怪我沒有先提醒你喔!」
「我知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陸冷鑫真心道。「你是個好人。」
顧熙堯抿著嘴,釋然一笑。
※※※
陸氏家族的聚會。
從父母過世以後,陸冷鑫對於眾多親戚採取避而不見,他故意要與這群居心叵測的親戚疏離。
現在他卻召開了這場正式聚會,主動邀集所有家族親戚。
會中他們不斷對陸冷鑫「軟硬兼施」,爭先恐後地要跟他套關係,畢竟,大家都需要陸冷鑫的「施捨」,只要一點點,就足可讓他們一輩子不愁吃穿。偏偏陸冷鑫寧可隔離他們,也不讓他們有掌權的機會。
對他們的甜言蜜語、冷嘲熱諷,陸冷鑫完全一笑置之。
「我要宣佈一件事。」陸冷鑫清清喉嚨說道。「我們家族裡多了個女孩,我希望大家能真心誠意的歡迎她。」
說著,厚實的木門開啟了,小妹冰夢堂而皇之地走了進來,大家瞪大了雙眼,看到冰夢牽著「她」,她是……
「我收留了她,她叫……」
「住口!」大姑打斷他的話,叫罵道。「你憑什麼收留她?難道要收養她?」
陸冷鑫出其不意的起身,高大的他臉龐雖仍不脫稚氣,雙眸卻咄咄逼人,讓大家不禁倒退了好幾步。
「為何不可?」他冷冷問道。
表露無遺的冷酷眼神封住了每個人的嘴,眼前的他,絕不是他們所認識的陸冷鑫。
「如果收養不成,寄養總可以吧?」陸冷鑫盛氣凌人又慢條斯理地駁斥大家,淡淡然的把計劃告訴他們。「她可以保有原來的姓氏、原來的名字,我只是供養她日常生活的費用,直到她長大成人。」
霎時,每個人鼓噪聲不斷。
「你瘋了,冷鑫!」大家異口同聲道。「不顧我們血濃於水的親情,只護著一個陌生人,你竟這樣待我們。」所有人都忿恨不已。「真是個冷血雜種!」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陸冷鑫卻不動聲色,小女孩的眼神則越來越空洞。
大家不喜歡她,她感到心寒,好像又回到靈骨塔裡,感受著那股強烈的陰氣。
「夠了!」陸冷鑫冷不防地咆哮道,室內倏地鴉雀無聲。「熙堯!送客!」他轉過身子背對眾人,對他們的不滿完全視若無睹。
「冷鑫,你……」眾人憤慨著,今天的家族聚會竟草草收場,而且無法改變陸冷鑫的頑固。
「請吧!」顧熙堯從角落裡站了出來,他總像隱形人般讓人視而不見,除了陸冷鑫需要他時。
「哼!」眾人擺明了唾棄顧熙堯。「又一個外人。」
「注意你們說話的口吻?」在大門口送客時,顧熙堯嗤之以鼻地對所有陸家親戚道。「這麼有恃無恐,是誰讓你們囂張的呢?」他斜睨著他們愕然的神情。「記住!現在是屬於陸冷鑫的時代,收斂一下自己的牙尖嘴利吧!」
「砰」一聲,大門闔上,陸冷鑫徹底驅逐了他們。
小女孩還是緊握著冰夢的手,冰夢也用力回握小女孩的手。
「我以前也是這樣握緊哥哥的手,給哥哥力量。」冰夢對眼前的小姊姊燦笑。「那時,我父母上了天堂。」
她依稀記得那一幕,父母告別式時,哥哥眼中所流露出的彷徨和無助。
陸冷鑫的心抽動著,旋過身子,黝黑的眼珠深刻地注視著她們,一個是他最愛的親妹妹,一個是他的……
「哥哥,她叫什麼名字?」冰夢問著倚在落地窗前,身影有絲落寞,卻也有股狂氣的陸冷鑫。
陸冷鑫咒罵自己的粗心,回來後,他只顧著與律師聯絡,總覺得最大的難關在親戚,其他皆好談,所以召開了聚會,名正言順地挑明要收養小女孩,這關過了,接下來的日子相信是海闊天空,結果連她的名字都沒問。
「你自我介紹吧!」他對小女孩露出和藹的笑容。
小女孩嘴角上揚,立刻答道:「我叫尚妤雩。」
他愣了一下,而後稱道:「好名字,但也很複雜。」
「妤雩。」冰夢饒舌地念著,嘴巴嘟起。「好難念。」她鬼靈精怪地扯住妤雩的手臂。「不管啦!以後我就叫你姊姊。」
姊姊!妤雩的心翻騰。「難道,你不問我從哪兒來的嗎?」
「我哥哥帶你來的,這樣就夠了。」冰夢迴答。
這句話一掃妤雩心中的陰霾。「從現在起我多了個妹妹。」
「你知道嗎?我很高興有你來,你可以陪我玩。哥哥都好忙喔!又那麼老,根本玩不起來。」冰夢抱怨連連。「多了你真好!」
冰夢一定很孤單。陸冷鑫愧疚不已,不過現在多一個妤雩,相信冰夢往後的日子會多些歡笑。
「哥哥,抱我!」冰夢對陸冷鑫要求道。
冷鑫毫不猶豫地抱起冰夢。「累了是不是?」
冰夢點頭又搖頭。「你也要抱姊姊。」語畢,她倒頭就趴在冷鑫的肩膀上。
冰夢睡著了,畢竟累了一天,陸冷鑫輕輕地把冰夢放在沙發上。
悄然聲息的室內,只有陸冷鑫和妤雩四目相對。
妤雩獨自面對他,以無辜、無法釋懷的語氣說道:「除了你,大家都不歡迎我、不喜歡我。」
陸冷鑫皺起濃眉,下一秒,霍地伸出雙手抱起了她,將她攬在自己懷裡。
在他的懷裡感覺很安全,那像是她的避風港。「你……在可憐我嗎?」
「不!你何必一定要討大家歡心呢?」他目光灼灼地凝視她發光的容顏。「記住,你只要討我喜歡就可以了。」
她的眼瞳閃爍著開朗的神采,會心地鑽進陸冷鑫的臂彎裡。
在陰暗的角落裡,顧熙堯的眼瞳反映出毫不掩飾的心思,他沒想到妤雩長得這麼美。
雖然第一眼見到她時,她看起來與一般孩童大不相同。
她骯髒污穢,身上散發來自地獄的腐屍味,讓他窒息、嫌棄。如今,經過一番梳洗和裝扮後,宛若天壤之別,但唯一不變的是她那股遺世出塵的氣質。
她似乎不屬於人間,有著清如水,如鬼魅般的美。
魅影不是最能迷倒凡夫俗子的嗎?妤雩迷倒了陸冷鑫,也迷住了顧熙堯嗎?
天曉得,尚妤雩只不過是個十歲大的小女孩。
※※※
陸家真的很有錢。這宅子對妤雩而言,就像別有洞天的世外桃源,她在這裡過著與在靈骨塔時截然不同的生活。
陸冷鑫竭盡所能給她最富裕的環境和精神上的關愛,似乎想彌補她父母先前無法給她的好生活。
妤雩很安分,她深知自己不是陸家人,只是寄住在這裡而已,會住多久,她不敢問,也不敢想,她只求待在陸冷鑫身邊。
白天,有傭人李嫂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妤雩除了唸書,就是陪冰夢,兩人年紀相差不多,玩得不亦樂乎。
陸冷鑫每天一早出門上班,這位「陸聯航運」的年輕總裁,不到深夜是不會回家的。此外他也必須唸書,不能放棄學業,所以回到家,他又繼續埋頭苦讀,一天二十四小時,他得變成四十八小時才夠用。
但回家時,他總是不忘先到妹妹的寢室去瞧瞧。
冰夢的床畔曾擺滿了娃娃玩偶、玩具,現在則換成了一個人--妤雩。
陸冷鑫欣慰地笑著,他相信冰夢不能沒有妤雩了,看著她們臉上掛著恬然的微笑後,他才放心離去。
他簡單的淋個浴,吃著傭人做的消夜,邊吃邊看書,但總不會忽略半掩的門後出現的小小身影。
不論多晚,她總會睡眼惺忪地努力從被窩裡爬起來,下床看看他回來了沒有,她掛心他,只因為年紀小得不知如何開口,只能以行動表達。
他發現她,也任由她窺伺,直到她累了,轉身回房間。
※※※
在父母過世後,陸冷鑫重新站起來,建立了一個新家。
有親妹妹冰夢、寄養的妤雩,還有好友顧熙堯發自內心的關心,緊緊繫住他們每個人。
他們是一家人,現在的陸家,沒有陰晦,總是笑聲不斷。
因寵愛妹妹冰夢,所以請工人裝設SPA水療浴缸讓冰夢玩水泡澡,沒想到,陸冷鑫竟也愛上了它。
在養生暢行的今日,他知道健康的重要,一開始是被妹妹冰夢硬拖下水玩,萬萬沒想到逐漸地他也愛上這玩意,既可健身養顏,又可兼顧親情,真是一舉兩得。
冰夢所到之處,都有妤雩的影子,理所當然,SPA裡有他、冰夢和妤雩。
泡完熱呼呼的澡之後,他們便能一覺好眠到天亮,很小就獨眠的冰夢,強烈缺乏安全感,現在稍稍長大、懂事了,反而變得賴皮起來,硬要找人陪她一起睡不可,再也不願一個人睡。
現在只有妤雩陪還不行!她還要陸冷鑫陪,否則她便開始吵鬧,不達目的絕不善罷干休。
誰惹得起嬌生慣養的冰夢呢?
陸冷鑫歎口氣道:「誰才是陸家最大的人啊?」順勢把冰夢抱起來拋向天空。「冰夢最大了!」下一秒,兩個人跌在床上,冰夢狂笑得連嘴巴都合不起來了。
從那一夜後,陸冷鑫床上多了兩個女性。
對他而言,兩個都是小女孩,也都是他最愛的人。
※※※
時光匆匆流逝,妤雩上國中了。
陸冷鑫很關心妤雩的成績,給她念最好的貴族學校,妤雩也不負他所望及栽培,成績相當優秀,她的好勝心很強,雖然小時啟發晚,但是她很珍惜陸冷鑫給她的今天,她不讓陸冷鑫丟臉,比一般小孩還努力千萬倍,絲毫沒有被寵壞的驕縱。
每當她專心的唸書,就是他偷窺她的時候,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微妙改變。
她變得豐腴了,稚嫩的臉蛋散發出早熟的光彩,鼻尖長了一些小粉刺,她真的長大了。
做完功課後,他們會聽聽音樂、聊聊天,之後是冰夢最開心的活動--洗澡。
冰夢今天用桂花瓣泡澡,把桂花香料放在SPA水槽裡,不由分說地往下跳,噴出的泉水打在她身上。
她大笑,再來是陸冷鑫和妤雩相繼下水,浴室裡總是嘻笑聲不斷,只是,最近妤雩開始變得忸怩不自在。
她不像以前自動自發的陪冰夢玩水、毫無顧忌地靠近陸冷鑫,她開始越離越遠,坐得離他們好遠,而且脖子以下全都浸在水裡。
妤雩的舉止也在無形中改變了。
「姊姊,你看,桂花在水裡飄呢!」冰夢往妤雩身上跳。「飄到哥哥那裡去了。」
冰夢順勢在水裡要抓住桂花瓣,結果一下沉太快,整個身子淹在水裡,妤雩嚇一大跳,連忙伸手要抓住冰夢,陸冷鑫也本能地撲向前,兩人一起抓住冰夢的手,整個身子接個滿懷。
妤雩的頭撞向他碩壯的胸膛。
「要不要緊?妤雩。」妤雩撞得不輕,她感到一陣頭昏,陸冷鑫緊緊抱住了她,不小心看見她隆起的渾圓胸部,錯愕的眼神燃起了兩簇火花,原來……
「不……」她用力推開了他。「別碰我。」她一陣困窘,神色閃爍不定,臉色慘白,說完匆匆地撇下他們,落荒而逃,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注視水面,大驚失色,那曖昧不清的紅色液體正在水面上飄福
陸冷鑫的眼神炯然發光,他竟沒有發現時間過得真快……
「哥哥!」冰夢不悅地嘟起嘴。「姊姊不喜歡洗澡嗎?她怎麼先跑了呢?」
「這個嘛……」陸冷鑫小心翼翼地思索措詞。「姊姊……可能以後……不能跟我們一起洗澡了。」
「為什麼?」
「因為……」陸冷鑫臉上浮現一抹笑意,耐人尋味道:「小女孩長大了。」
深夜,他在她的房間門口佇足,猶疑半晌後,敲了敲門。
過了好一會兒,妤雩才打開門,她穿著有KITTY貓圖案的睡衣,神色慌亂,她紅著臉低著頭,一雙手放在背後用力互相搓捏。
尷尬的感覺環繞她全身。「等一下……」她支支吾吾道。「我等一下就去你房間,陪冰夢睡覺。」
「不。」陸冷鑫搖頭拒絕,粗嗄的聲音充滿柔情蜜意。「不需要,你以後不要再跟我們一起睡或洗澡了。」
她抬起頭,靈氣逼人的大眼閃著動容的光采。「你……」
KITTY睡衣在暈黃的燈光下,隱隱約約地暴露出她日益凹凸有致、婀娜多姿的身材,在他的心靈深處,交雜著無限的欣喜和深刻無奈的心情。
他火熱眼光直視得赧然,她倏地低下頭,簡短道:「謝謝你。」
在兩人獨處的這一刻後,她不再偷窺他了,根本是不敢再看他。忽地,他伸手將她的下顎往上抬,真誠地說道:「你真的長大了。」
然後,他氣定神閒地轉身離去,她則躡手躡腳地帶上門。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2 00:15:17
第四章
為了節省時間,身為秘書的顧熙堯,會在陸家和陸冷鑫一起用早餐,順道來個早餐會報,這作法讓陸冷鑫覺得他真是忠心耿耿又盡職,其實對顧熙堯而言,早餐會報只是個借口,唯有如此,他才能每天都見到妤雩。
一大早,妤雩會帶著冰夢坐車去上學,這是顧熙堯每天必見的畫面,無形中,他彷彿也參與了妤雩的成長歷程。
望陸冷鑫傷神地以手按著太陽穴,顧熙堯關心地問道:「怎麼了?瞧你倦容滿面的。」
「有嗎?」陸冷鑫揪起眉毛,驚訝於顧熙堯的觀察能力。實際上昨晚因為還不習慣妤雩不睡同一張床的他,不但睡得不好,甚至失眠。
顧熙堯又機靈地轉話題,想由陸冷鑫口中多探聽一些關於妤雩的事。「一轉眼,妤雩也要升國二了。」
「是啦!」說到此,陸冷鑫的臉上是無限滿足。
「成績好嗎?」
如顧熙堯所願,他們開始閒話起家常來了,陸冷鑫毫無保留地道出一切,顧熙堯將這些一一謹記在心。
「真是難得的好女孩,一點也沒學壞,真的很努力上進呢!」他讚美道。「而且乖巧順從,沒有染上一般時下女孩的流行風,頭髮和衣服都十分保守、恰當。」
陸冷鑫挑高眉,驚訝道:「你看得還真一清二楚。」
顧熙堯一聽神情閃爍不定,深怕被看穿企圖,幸運的是,陸冷鑫此時正專注地沉浸在構築未來的藍圖裡。
「她成績相當好,」陸冷鑫盤算著。「與其要面臨聯考壓力,倒不如讓她直接參加甄試,考學校的高中部。」
「她一定考得上。」顧熙堯說得胸有成竹。「她就讀的是所私立貴族學校,校風良好,連公立高中都未必比得上。」
「沒錯。」陸冷鑫真心說道。「我要給她最好的生活。」
毫無戒心的陸冷鑫,不曉得顧熙堯骨子裡其實是心機深沉的。
雖然給她最好的生活,但似仍嫌不夠,正值青春期的妤雩處在叛逆和尷尬年紀,變得越來越閉塞,不知何時開始,她不再半夜爬起來偷窺了,只喜歡躲在房間裡一整天,在餐桌上,她也變得不言不語、怪裡怪氣,連看他一眼也不願意,總是低著頭,吃完飯便匆匆離去,理由是要唸書,真不知道她在房裡做些什麼。
他不懂女人心,更不瞭解少女曖昧的縝密心思,逐漸地,她和他越來越疏離,幾乎形同陌路。
※※※
品學兼優的妤雩如願直升上了高中部,轉眼間,她已十七歲,出落得更漂亮了,加上強烈的書卷味,以及一股說不出的靈氣,讓她的美不同於一般女孩,常常讓他無法遏止地讚歎。
她開始喜歡打扮,純真的外表加上刻意的打扮,益發誘人。
她開始買各式保養品、化妝品,連平常的上課時間,也會把自己的頭髮梳得很整齊,一雙鞋子和學生制服更是一塵不染。
陸冷鑫皺起眉頭,強烈地感到不是滋味,她打扮給誰看?她念的不是女校嗎?
她好久沒和他說話了,久到他已經不知道如何對她開口,雖然早知自己對妤雩的情感絕不是親情,表面上他仍力圖讓自己很單純的只當她的大哥,然而,內心的情感卻是不容忍的。
所謂吾家有女初長成,時間會改變每一個人,不論外在或內在。
為了妤雩,陸家的生活形態也變了。
就算是星期假日,妤雩也不喜歡出門,面臨大學聯考壓力的她,總是躲在房裡不停地K書。
青春期的她還算乖巧,不叛逆,也無脫軌紀錄,這點讓陸冷鑫感到頗欣慰。
為了管理手下龐大的企業,陸冷鑫肩上的負擔越發沉重,日夜忙碌下,生意越見鼎盛,而他也越來越具有富豪的氣勢,未滿三十歲的他,已是商界令人矚目、尊敬的風雲人物。
現在的他幾乎二十四小時都在工作,連星期假日也是,不論走到哪兒都在辦公,他永遠有決策不完的事、簽不完的公文、聽不完的報告,秘書顧熙堯因為職責所在,幾乎也是二十四小時在旁待命。
陸冷鑫為了妤雩,星期假日也幾乎足不出戶,而直接在家處理公事,因為如此,顧熙堯也理所當然地常在陸家出入。
至於冰夢因為少了妤雩的陪伴,變得更加孤單,慧黠的她於是自行找其他人作玩伴,而顧熙堯自然是她「黏」的對象,最近她嘴裡最常念的便是「顧哥哥」三個字。
顧熙堯礙於情面,豈能說不?雖然他根本不喜歡小孩,對冰夢更沒有好感,但他仍必須要裝模作樣、強顏歡笑地陪冰夢玩。
「真是辛苦你了!」陸冷鑫充滿歉意道。「你是我的秘書,結果卻還要陪冰夢。」
長期的心理壓抑,加上實在厭惡冰夢,讓顧熙堯忍不住脫口自嘲:「我只不過是個男傭罷了!」語畢,他馬上驚覺自己的失言,趕緊賠罪。「對不起……」
陸冷鑫微微一怔,有點不解道:「你怎麼會是男傭呢?你是我的秘書啊,這些年,你覺得我虧待了你嗎?」
「不!」顧熙堯又恢復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從未虧待我,你給我的酬勞是一般人的好幾倍,我有自知之明。」金邊眼鏡掩飾了他狡詐冷酷的目光,使他看來相當溫柔。「隨口說說的話不可信。」
「才怪!」陸冷鑫不以為然地反駁。「厚實的企業家,是不會也不該虧待屬下的。」他撥了額前髮絲,聲調含著歉意。「我讓你心生怨氣,我有錯……」
不想聽長篇大論的顧熙堯索性回過頭,往亮麗的落地窗望去,窗外是花木扶疏的陸家花園,在一片碧綠如茵的草地間,他見到了妤雩。
她坐在樹蔭下乘涼,除了臉蛋以外,其餘肌膚都曝曬在陽光下,手上還拿著英文課本,為了聯考,她成了百分之百的拚命三郎。
「她……」終於看到妤雩了,顧熙堯心中一陣旺喜,又佯裝面無表情,漫不經心道:「妤雩怎會在那裡呢?」
陸冷鑫的眼神朝樹下望去,顧熙堯目睹了他柔情萬千的目光。
「快聯考了,她不肯出門唸書,但又想要有休閒活動,只得在午後曬曬太陽,做做暖身操。不過我懷疑她真有在活動嗎,她可以一個下午不抬頭,只盯著英文課本。」他聳聳肩,自我解嘲道:「名副其實的書獃子,無可奈何!」
「每個星期天都曬太陽?」顧熙堯故意裝得很詫異。「沒有其他的活動?」
「對啊!她就坐在那裡,我幾乎每個星期天都在書房工作,這位置剛好可以看到她。」說到這兒,陸冷鑫不由得握住窗把,再次細細端詳遠處美麗的可人兒。
只有這一刻,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偷窺」她。
熾熱的陽光、強烈的紫外線,一般美少女無不望之卻步,就怕陽光曬傷了嬌嫩的肌膚?然妤雩卻反其道而行,如此犧牲只怕是為了心中所屬的「他」吧!
在陸冷鑫望得出神的同時,顧熙堯假意安慰道:「快過去了,考完聯考就好了。」
「大概吧,」陸冷鑫藉機轉話題道:「但是熙堯,你不會在這關鍵時刻離開吧?」他迂迥地暗示著。
「我……」
「別這樣,老兄!」陸冷鑫充滿歉意地伸出手臂,環住顧熙堯的肩膀。「我有錯,這些年你的付出,不應該只是擔任我的秘書而已。」
顧熙堯拚命搖頭。「我真的無所謂。」
「不!」陸冷鑫相當堅持。「如果你肯,我願意升你做我的特別助理,這職稱異於秘書,地位更是與眾不同。」
「不……」顧熙堯想拒絕,在推辭中,他的眼瞳仍注視著遠方的妤雩,霎時腦中靈光一閃,如果讓陸冷鑫身旁多了個性感美人……
「別懷疑我的心。」陸冷鑫不容拒絕地說道。
「如果我當『特助』,你就少了個秘書,這樣你根本忙不過來,我會過意不去,這樣吧!我幫你找個值得信任的秘書,如何?」顧熙堯佯裝傷神卻不著痕跡地道出想好的計劃。
「這樣未嘗不可,『特助』是我的心腹,負責老闆的私人事務,而公務瑣事就交給秘書吧!」陸冷鑫連想也沒想就答應,一步步掉進顧熙堯的陷阱裡。
「就這麼說定嘍!」顧熙堯裡外不一道。「謝謝你的成全,這樣一來我才不會滿心愧疚。」
「少來了。」冷不防地,陸冷鑫給了顧熙堯一個友情的摟抱,以感傷的語氣說:「當年如果沒有你,今天怎會有我陸冷鑫呢?你讓我再活一次……」他對這位兩肋插刀的好友是千恩萬謝。
感人肺腑的一席話,在顧熙堯聽來毫無一絲感動,實際上冷血的他,根本是個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叛徒。
※※※
他在偷窺我,他還在看我!
妤雩心跳不已,告訴自己要鎮定!深呼吸,連頭也沒有抬,繼續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
只要他看我就夠了。她心裡甜滋滋的。
她不顧全身早已香汗淋漓,也無意用手心擦拭面頰,就這麼任汗如雨下。
她知道他每個星期天都會在書房裡辦公,為了要引他注意、知道她的存在,她可是煞費苦心,寧願讓驕陽曝曬,就算變成小黑炭也心甘情願,甚至還逼自己全神貫注在課本上,也不怕白花花的日光傷了她的視力。
快了!就快了!等她考上大學,是對陸冷鑫最好的回報,而這也是她足以媲美大人物的唯一條件--擁有大學學歷。至少,她對此深信不疑。
從初潮的那一天,她不僅知道自己長大了,也懂得自卑了,她怎配得上做他的新娘?
這真是癡心妄想,她知道,什麼都沒有她根本不配,於是變得越來越與他疏離,見到他也只敢低著頭,全是因為卑微、因為渺孝因為恐慌。
後來她領悟了,她不能一直逃避下去,她要有所改變,而她可用的籌碼就是唸書和她外表。
她要讓自己有自信,不僅書要念得好,也要懂得打扮自己,有人說:「世界上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
她深受這句話影響,上高中後,她每天都別出心裁地把自己打扮一番,只要在早晨上學前跟他說再見時,見到他留戀的目光,她一整天都會心花怒放,可以坐在教室裡傻笑一整天。
終於,她快要十八歲了,以課本摀住臉,她吃吃地笑了起來,她不怕聯考,滿腦子只幻想著放榜那一天的來臨……
「我要念T大的宗教系。」陽光燦爛的早晨,他們一起用早餐,總是低頭無語的妤雩,一反常態地抬頭,自信十足地對陸冷鑫道。
陸冷鑫呆愣了一下,好久了,她從未如此主動過……等他反應過來後,見到她如花似玉的臉,一時間竟出神了。
直到聽見她的格格笑聲,他才連忙咳了咳,佯裝一臉正經道:「你不後悔?宗教系是個很冷門的科系,畢業後找得到工作嗎?」
「我不在意。」她回答。「我只對宗教有興趣。」
對於死亡的神秘世界,她小時候接觸最多了,因此很自然地會反射在她的興趣和性向上。
「如果找不到工作也沒關係,大不了再回靈骨塔。」她詼諧地說道。
「胡說八道!」他斥責,眼神凌厲。「我不准。」
「那我只好去做新娘子!」她慧黠地改口。
「什麼?」他被她突然的宣告弄得腦袋打結,一時無法反應。
她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我要去考試了。」
「等一下,」他急急喚住她。「聯考都還沒到,你要去哪兒考試?你不多選擇幾個學校嗎?如果沒考上怎麼辦?」他比她更心急。
「我不會等聯考,我要去參加甄試。」她信心滿滿道。「以我的成績,很多大學都會要我。」
「但是--」他再說什麼也無用,因為她跑得好快,一下就不見人影。
她要去甄試?陸冷鑫頹喪地一古腦兒地坐回餐椅上,他怎麼從來不知道她的打算?難道他已經無法進入她的內心世界了嗎?
※※※
「這位是喬艷麗。」顧熙堯故做面無表情。「我替你請來的新秘書。」
陸冷鑫瞧了新秘書一眼,真是人如其名,只能以「艷」字來形容她,然而面對喬艷麗性感如妖魅的打扮,他竟無動於衷沒有一絲遐想。
「喬小姐,你先出去一下。」他命令道。
喬艷麗稱職地點頭,轉過身子,扭著屁股離開,並順勢帶上門。
面對老友又是特助的顧熙堯,陸冷鑫這才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拜託,我要的是秘書,不是風塵女子。」
「她可不是煙花女子喔!」顧熙堯說得理直氣壯。「她今年三十歲,已擁有三個碩士學位,能幹機智,相信我,千人之中,只有她夠格做你陸總裁的秘書!」
「但她的打扮……」陸冷鑫可不敢苟同。
「太操勞的偉大企業家們,偶爾看些『春色』當作消遣,不也是一種休閒嗎?」顧熙堯饒富趣味道。「當然,我知道陸總裁是不近美色的,不過為了你,我可是用心良苦,好不容易才把她從第一大電腦公司挖角過來,薪水又沒有高很多,反正她年紀比你大,你怕什麼?充其量,她只不過打扮得太過新潮性感而已,嘿!老友,賣個情面給我吧!」
「你……」陸冷鑫無可奈何,只得乾笑著點頭答應。
果然,新秘書喬艷麗做事乾淨俐落,解決了不少瑣碎麻煩事,讓陸冷鑫對她滿意得沒話說,顧熙堯的眼光沒錯,除了風騷的外表外,她真是無可挑剔。
制式的服裝滿足不了她無拘無束的個性,她總會穿緊得不能再緊的套裝,讓她豐腴的雙峰和臀部成為矚目的焦點。露出胸緣的小背心,和短短的迷你裙,黑色性感的網狀襪,暗紅色或紫色蔻丹,在在顯示出她某方面的大膽和觀念上的開放。
對陸冷鑫而言,秘書的打扮是她的事,他從來沒有好好看上一眼,不過喬艷麗某些方面倒像個姊姊般關心他的生活,天氣冷了,她會為他多加一件外套,他累了時,她會主動遞上親手調製的咖啡,甚至當他的眼睛酸痛時,她還會遞上冷毛巾讓他敷,對於這些舉動她總說「這是秘書該做的。」
不過,看在妤雩的眼裡可不這麼想……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2 00:15:34
第五章
當妤雩收到放榜成績單,知道如願考取理想的學校後,她幾乎樂翻了,但她仍佯做若無其事,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她在等候最佳契機,再公佈這好消息。
今天是她的排卵日;女人的生理週期是二十八天為一循環,而據醫生說:排卵日是女人最美的日子。
妤雩望著鏡中的自己,沒錯,看起來真是神采飛揚、容光煥發。
她決定直接到冷鑫的辦公室,告訴他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給他一個驚喜,因為她相信這是最GREAT的時機。
她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打扮,換上時下最流行的無袖粉紅色上衣,粉色的八分牛仔褲,連高跟鞋都是透明粉紅色的,上面有一朵太陽花。
她的頭髮已留到玉頸上,不長不短,令她覺得好煩!撇撇嘴,乾脆將頭髮中分,小心翼翼地夾上有米老鼠圖案的夾子,然後忍著痛拔掉雜亂的眉毛,修出兩道細細長長的柳眉,再塗上粉色口紅,這是她第一次化妝,雖然只塗了淡淡的口紅。
在鏡前站了好久,端詳過自己各種角度的模樣,她才滿意地笑了,為自己打了一百分。
「你還記得我以前偷窺你嗎?謝謝你這些年來的照顧,如今我已長大,是要回報你的時候……」她背誦著準備許久的台詞,手裡拿著紫丁香;紫丁香的花語是「青春時的回憶」。
一切準備妥當後,她偷偷摸摸從後門溜出,沒招呼陸家的司機,便自己招了計程車,當妤雩出現在「陸聯航運」大樓時,她才發現原來要見到陸冷鑫,是如此難上加難的事,而她每天在家與這位大人物見面卻不知珍惜。
面對警衛的重重盤問,妤雩差點招架不住,不過最近喜事連連的她,果真運氣不錯,一抬頭竟不經意地見到顧熙堯正好從電梯裡走出來。
「顧哥哥!」她對他揮手,面對總裁的特助,警衛是三分畏懼、七分有禮。
看見超然脫俗的妤雩,顧熙堯眼睛為之一亮,沒想到她竟會出現在公司。他不自覺地加快腳步,跑到她面前。
他盯著她嫣紅的面頰、紅艷欲滴的嬌唇發呆。
「我找冷鑫。」她搖著手上的紫丁香說道。
冷鑫!她不再叫陸冷鑫陸哥哥了?
「沒問題,我立刻帶你去。」他故意擁著她的背脊上樓去。
顧熙堯一臉詭譎難測,出其不意地打開一道厚實的檜木大門。
「冷鑫……」喜悅的叫聲在下一秒遏止,妤雩燦爛的笑容在瞬間凝結。
映入她眼簾的是個陌生的女人……不!是個「噴火女郎」,熱情如火地坐在陸冷鑫寬大的辦公桌面上。
妤雩整個臉倏地黯淡下來,有如失去生命活力。
陸冷鑫的心急跳了一下,她喚他冷鑫?
「妤雩,你怎麼有空……」他立即站了起來迎向她。
同時,喬艷麗也合上手上的報告,連忙起身轉過頭,禮貌地向妤雩點頭致意。
「你好,我是總裁的秘書,」喬艷麗冷漠倨傲地自我介紹。「我叫喬艷麗。」
妤雩面容蒼白,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忽略了陸冷鑫狂喜的表情。
這女人穿著連身短洋裝,衣裙上全是蕾絲花邊還有透明線條,更駭人的是洋裝裡面竟穿著黑色胸罩和小褲褲,緊繃的喬裝襯托得曲線分明、若隱若現,外加一雙網狀黑絲襪,性感得簡直像是「閣樓」雜誌裡的女郎,充滿引誘氣息。
妤雩低頭瞧瞧自以為是的「時髦」,真是貽笑大方,和喬艷麗相比,她還只是個黃毛小丫頭,她的心逐漸浸漬在一片血泊裡。
「妤雩--」見她失神的模樣,陸冷鑫又喚了一次。
「沒……」妤雩魂不守舍,隨口道:「我只是要告訴你……我考上了T大宗教系。」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準備好的台詞全都回肚子裡,原本的幻夢褪了顏色。
「真的?」陸冷鑫喜不自勝。「恭喜你!真是太好了,你終於如願以償。」
妤雩卻只是呆愣地盯著喬艷麗腳上的網狀絲襪……
「妤雩還買花呢!一定是要送你的。」顧熙堯彷彿來自遠方的話將她帶回現實,他自顧自地搶下她手上的紫丁香,遞給陸冷鑫。
紫丁香讓陸冷鑫喜上眉梢,一掃過去的陰霾。「應該是我要送你禮物,怎麼你反而送我花呢?」
腦海裡一片混沌的妤雩,只是一味的傻笑。
「小妹妹,坐吧!我去泡咖啡。」喬艷麗真是稱職,把她當成尊貴的客戶般招待。
小妹妹在妤雩耳裡聽起來好刺耳。
不一會兒,咖啡香味四溢,好不容易妤雩來找他,陸冷鑫再忙碌也得抽空陪妤雩,然而天知道,他桌上堆滿了無數尚未審核的文件。
顧熙堯犀利地盯了喬艷麗一眼,她亦心照不宣地點頭。
「小妹妹,你剛說你考上什麼系?」她假意地向妤雩搭訕。
又是小妹妹……妤雩沒好氣地回答「宗教系。」
「宗教系!」喬艷麗驚呼一聲。「研究生死的神學啊!」她嗤笑。「真是神奇的科系,不過只怕將來會餓死自己啊!」
「你念這科系,相信連英語都不會吧!」喬艷麗又裝作替她擔心的模樣。「現在競爭烈,女孩子找工作難,就算只是簡單的秘書或文書助理,也要會點英文,連會計、國貿、經濟都要知道一點呢!不然連當總機都不配。小妹妹,你將來怎麼辦呢?」
「我……」妤雩感到無地自容。
「有什麼關係呢?」陸冷鑫忽地為她辯駁道。「妤雩在陸家一輩子不愁吃穿,她不必為錢委屈自己!她能依照自己的興趣念喜歡的科系,是再好不過的事了,算是福氣呢!」
「是啊!」顧熙堯趕緊附和。「有陸冷鑫當靠山,妤雩是好命呢!」
「說的也是。」喬艷麗見風轉舵,話鋒一轉,好生羨慕道:「不像我,同樣是女孩子,我卻要在外拋頭露臉,為五斗米折腰!」
「哈哈!我可沒虐待你喔!」陸冷鑫不以為然。「況且你每天精神奕奕,實在看不出你厭惡當秘書。」
顧熙堯和陸冷鑫同時哈哈大笑,妤雩只能苦笑著。
「把工作當享受嘛!我愛作怪,所以在上班時淨穿怪衣服搞噱頭。」喬艷麗自我解嘲道。
網狀絲襪仍舊在妤雩的黑瞳裡繞啊繞的,她聯想到蜘蛛網--網住所有情慾的蜘蛛女,吞噬了血脈沸騰的男人。
「小妹妹,你的米老鼠髮夾好可愛喔!」喬艷麗冷不防地將妤雩的髮夾取下來。「真的是小孩子才會想買這種,你一定還很愛作夢……」
妤雩受夠了她的冷嘲熱諷,心不停顫抖著。
「反正沒事,我先走了……」她決定打退堂鼓。
「不行!」陸冷鑫可是捨不得妤雩離去,難得她會主動來找他。「你一定餓了,我們去吃大餐吧!好好慶祝一下。」
妤雩張口結舌,下一秒卻幾乎跳起來,她好想只跟陸冷鑫獨處,她有好多話要告訴他,就像演講稿般冗長。「好!」
「對不起。」喬艷麗故意打斷。「總裁,我剛才的報告還沒做完,而且你十分鐘後還有重要會議要開,是『康怕貨運』的案子,推不掉--」
「糟糕!」陸冷鑫眉頭皺緊。「熙堯,那你幫我--」
妤雩的心飛到半空中,欣喜自己比他的工作重要。
「可能嗎?」顧熙堯悶笑著。「妤雩是小孩子也就算了,你可不是小孩子呢!這是攸關北非港口擴建的案子,少了你,萬一讓我搞砸了還得了。」
「那--」陸冷鑫為難著,他不想讓妤雩離開。
連顧哥哥也說她是小孩子?妤雩心一沉。
「沒關係。」她強裝出大人般的體貼。「我先回去了,李嫂會煮飯給我吃。」
「但是--」陸冷鑫仍是萬般不願。
「你好好開會,我送妤雩,安啦!」顧熙堯佯裝和藹可親。「走吧!妤雩。」不給陸冷鑫反悔的機會,他迅速將妤雩帶離。
「等一下,小妹妹,你的髮夾--」喬艷麗將髮夾放放在妤雩手掌上,那目光是戲謔的,她徹底傷了妤雩的自尊。
妤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陸家的,一路上她只有極端地厭惡自己拚命罵著自己真是超級土包子,無知幼稚……
她在被窩裡哭了一天一夜。
面對紫丁香,陸冷鑫的目光出現難得的柔情似水,紫丁香有如妤雩的化身,一連多天,紫丁香都被細心呵護著,艷麗不忘澆水,並擺在陽光下,紫丁香多了陽光滋潤,生命延續滿面春風,連開會都會笑得合不攏嘴,直到紫丁香凋落……
※※※
新學期開始了,新生訓練時,妤雩便成為全系的注目焦點,出色的外表讓她成為同學心目中的系花,但她卻毫無新鮮人的活力,始終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你是『尚』妤雩,還是『陸』妤雩呢?」學長雄渾的聲音喚醒了失魂落魄的她。
很少人知道她真正的姓,雖然她本姓尚,但她卻覺得自己應該姓陸比較恰當。
「你是……」大老遠的,她就看到這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大男孩,穿著籃球運動裝,那爽朗的笑容是屬於活力的新生代。
他疾步走向她,自我介紹道:「我是電機系三年級的學生,我叫陸爾東。」
他靠近她,她的臉罩在他的陰影下,遮住了她的憂傷。
「知道陸冷鑫嗎?正確來說,陸冷鑫是我的堂哥,我是他姑姑的孩子。」他解釋。
她仍是一臉興趣缺缺的模樣,一點回應都沒有。
陸爾東詫異自己所向無敵的帥哥魅力,居然無法激起她的笑容。「認識我了嗎?」
「認識了。」她隨意道,疑惑地問:「你怎麼會知道我的事?」
「你在陸氏家族很有名啊!」陸爾東誇張地說。「連我父母都在覬覦我堂哥的財富呢!可是卻沒有人能靠近他,除了你。你的長相,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你與以前一樣,有股讓人為之傾心的味道。」
「什麼味道?」她蹙起秀眉。
「你多了一股世俗女人沒有的靈氣。」陸爾東拿起手上的籃球,靈巧地左手指上轉啊轉的,高超的技術讓她看傻眼了,忽地,煩惱好像拋得老遠。
「如果你不介意,來看我打籃球好不好?」他邀請道。
她冰冷地注視他,讓他不寒而慄,真是個「冰山美人」哪!
「以前無法接近你,現在念同校,可以一償夙願的和你當朋友嘛!」陸爾東自動地道出心意。
「你是不懷好意,還是慕名而來?」妤雩狡黠地問。
「毫無敵意,只有真誠。你是宗教系的系花,有你的觀賞,我的球技會因你而更出神入化!」他故做下跪的樣子,手裡舉起籃球送給她。「這是我的最愛,歡迎你加入!」
從此,看他打籃球,看他在球場上神乎其技的英勇,而風靡了無數學妹的神采,成了妤雩的例行活動,她單純的生活裡也從此多了他--陸爾東--陸冷鑫的堂弟。
星期天,她不再坐在草地上讓他偷窺了,她跑得遠遠的,甚至讓陸爾東來陸家接她出門。
陸冷鑫心情壞到極點。
「堂哥,你好!」渾身是勁的陸爾東,是籃球隊隊長,夏日天氣炎熱,他會穿著短袖短褲的籃球裝,以襯托出他年輕力壯的肌肉,騎著重型機車,手裡拿了兩頂安全帽,一頂是他的,一頂是妤雩的。
面對陸冷鑫陰晴不定的表情,陸爾東總嘻皮笑臉的不當一回事,還目無兄長地對陸冷鑫冷嘲熱諷:「你只不過是個老男人,妤雩要跟我才開心得起來!」
「爾東,等我一下,我馬上下去。」妤雩的聲音從三樓陽台傳來,她跳躍著下樓,她的打扮似乎越來越輕佻,背心竟是半透明的,隱約看得見她的可愛罩衫。
「妤雩,你好幾個星期天沒待在家裡好好唸書了。」看著她的轉變,陸冷鑫只能好言相勸。
「我不是高中生了,」她反駁道。「我現在是可以玩四年的大學生。」說完,她倏地跳上機車後座,陸爾東立刻發動引擎離去。
「交男朋友很正常嘛!」沒想到,顧熙堯知道了這些後竟要他想開點。
「以前她很乖、很聽話……」陸冷鑫喃喃自語。
「少女情懷總是詩嘛!女大十八變。」顧熙堯安慰道。
「什麼十八變!」冰夢的嘴巴翹得高高的。「以前說姊姊要考試,叫我不能吵她,現在姊姊考完試,跟別人玩,不理我……」瞧冰夢可憐兮兮的樣子,雖然她已十四歲了卻仍害怕獨處的孤單感。
「我真的很老嗎?」陸冷鑫問了個令人噴飯的問題。
「拜託!他只是個長不大的毛頭小子,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何必在意他的話呢!」顧熙堯面有慍色。「我們才二十八歲,正是壯年之際,更是社會棟樑呢!」
「那為什麼……」陸冷鑫心亂如麻。
「你在擔心妤雩是吧?」顧熙堯總能看透陸冷鑫。「看你這麼失魂落魄也不是辦法。」他認真地思忖半晌。 骨子裡卻是包裹著糖衣的惡魔。「我看,把妤雩交給我吧!」
「什麼!」陸冷鑫還沒反應過來。
「我帶著冰夢和她在一起,這樣你應該會比較放心吧!反正做你的特助後,我的時間也多了,我又是你最信任的朋友,現在妤雩應該不會拒絕我們,我多開導她,或許情況會好轉吧!」顧熙堯分析道。
「那……好吧,妤雩就拜託你了。」陸冷鑫對妤雩是沒轍了,如今真的只能仰賴好友顧熙堯了。
※※※
星期天,在這家規模龐大、且附有餐廳和遊戲區的書城內,妤雩陪著冰夢買書。 逛了一段時間,該買的也差不多買齊了,喜愛小孩子的冰夢又體力十足地進遊戲區內陪孩子們玩耍,妤雩和顧熙堯則選擇在咖啡館裡休息。
昨天顧熙堯一約妤雩,她立刻答應陪冰夢,推卻了每個星期天看陸爾東打籃球的習慣。
此時,妤雩吃著蛋糕和點心,雖然她面帶微笑,卻仍然可以察覺出內心深處有著揮不去的憂傷。
「想男朋友啊!」顧熙堯打趣地問道。「有了男朋友,怎麼看起來還如此抑鬱寡歡?」
「有嗎?」妤雩的表情黯然。「陸爾東不是我男朋友,算起來,他還是我沒有血緣的表哥呢!」
「喔?」顧熙堯不以為然,隨意點了根煙,他的心也如煙霧般飄浮不定。「跟我在一起,會不會很無聊!」
妤雩撇撇嘴,作出無法理解的表情。「為什麼這麼問!」
「我年紀大你十幾--」
「是喔!你是成人,而我還是『小妹妹』。」她加重語氣,不屑道。
顧熙堯雙眸燦燦在輝。「你十八歲,也算是成人了吧!」
「成人?」她自嘲道。「可以做成人能做的事嗎?」
「你想當成人?你想怎麼做!」他問,十分好奇她的想法。
她突然身子向前傾,無邪的眼珠肆無忌憚地望著他。「比如穿絲襪。」
顧熙堯一時會意不過來。
「男人都喜歡看女人穿絲襪吧!」她天真地問。「尤其是網狀絲襪。」
顧熙堯心底詫異無比,納悶的妤雩已經懂得成人的情慾世界了!她真的長大了!
「或許吧!」顧熙堯假裝無知地擺擺手,又故佈疑陣道:「但對於某些男人而言,網狀絲襪象徵性感。」
「包括短裙、緊身衣黑色蕾絲內衣褲?」妤雩腦海裡浮現的是喬艷麗的一舉手一投足,時至現在,她可是從沒忘記過她的惹火模樣。
「那是一種引誘。」顧熙堯露骨地說道。
「那種裝扮就是所謂的誘惑!」妤雩腦裡開始雕塑如何讓自己成為一個充滿誘惑的女人的雛形,好「滿足」陸冷鑫。
「你該不會想……」顧熙堯的心機就像深不見底的無底洞,讓妤雩一步步地踏入他的陷阱裡。
「Whynot?」妤雩的眉宇間有股從不見的野性,「我想成為那樣的女人。」
「你?」顧熙堯故作驚訝狀。
「你不必大驚小怪。」她即刻起身,卻被顧熙堯制止。
「你要怎麼做!」他假擔心地問。
「跟你一樣,抽煙、喝酒……」她根本是被鬼迷心竅,無法分辨是非了。
「妤雩……」顧熙堯提出嚴重警告。「我可不容許你這樣放縱。」
「那你要怎麼樣?」她挑明地問。
他狡猾目光閃爍不定,險惡詭詐地說:「拿你沒辦法,只好跟你一起沉淪嘍!」
換上極短的A字裙,細肩帶、低胸的小背心,再買一雙高統靴、加上網狀絲襪,除了髮型以外,她儼然像當今最流行的時髦少女,但這樣還不夠,她還是不滿意,她又染頭髮,戴假睫毛、化妝、塗指甲油……
華燈初上,她攬著一個男人,在西門町的街頭漫步,而這男人就是顧熙堯。
反正她看到很多女孩的打扮與她如出一轍,手裡也都挽著像顧哥哥那樣西裝筆挺的男人,不過……真的如願作了改變後,心裡沒有想像中的快樂啊!
她想瘋狂,卻越覺得痛苦,冷鑫已離她越來越遠……她怨恨自己,她一點都不快樂啊!
「你還有什麼想要做的!」顧熙堯看看時間,夜雖早降臨大地,但台北的夜生活才正開始。
「到PUB喝酒。」她提議。
「好。」二話不說,他立即帶她前往東厚一家最有名的PUB。
深夜。
如果我是成人,如果我是性感的女人,他一定會看我一眼……酒意朦朧的妤雩嘴裡喃喃叨念著。
妤雩喝得酩酊大醉,是顧熙堯背著她回來的。
「怎麼回事!」陸冷鑫臭著一張臉,把醺醉的妤雩從顧熙堯背上抓下來。
目睹妤雩身上暴露的穿著,他眼瞳中冒起兩簇可怕的火花。
她在顧熙堯身上趴了多久!陸冷鑫忍不住懷疑。
「她正處於叛逆的階段……」顧熙堯故作無辜地道出一切。
「她不懂,你為什麼不教她!」陸冷鑫道出一切。
「有這麼好教就好了,乾脆讓她自己親身體驗,她要騷包要酒發洩都隨她,反正我陪著她,不會有事的。」顧熙堯無所謂地說。
陸冷鑫暴跳如雷,把妤雩扶了起來。
她頭昏腦脹之際,發現眼前浮現出陸冷鑫的臉孔,她卻故意大叫:「熙堯,抱我……」
霎時,陸冷鑫感覺有如晴天霹靂。
「李嫂,」他回首吼道。「把她帶上去,門鎖起來,她要發酒瘋,就讓她發個夠!」
「是的,少爺。」李嫂不敢怠慢,趕緊扶著妤雩往二樓房間走。
「冷鑫,聽我說……」在這節骨眼上,顧熙堯仍不知死活的開口。
「不要說了,」陸冷鑫的心情惡劣極了。「對不起,我心情不好,明天再說吧!」
「也好,」顧熙堯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以免越描越黑,等你心情平復點再說吧!」
陸冷鑫一股腦兒地坐回沙發,面色鐵青,一夜無眠。
※※※
當妤雩恢復意識時,只覺得頭重腳輕天旋地轉,所有宿醉症狀全部襲來。
天!她睡了多久?躲在窩裡,伸手拿起五斗櫃旁的鬧鐘,晚上十點?她就這樣睡了一天一夜,也沒去上課!
她趕緊跳下床,望著鏡中一身邋遢、衣衫不整的人影……她到底喝了多少?又是怎麼回來的!
稍微梳理了下儀容,她想也不想就轉身下樓,她不換衣服,就是要以這最性感的模樣去引誘他。
她在客廳撞見了他,也看到了顧熙堯,陸冷鑫的臉色很難看,妤雩的心七上八下,相反的,顧熙堯報以迷人的笑容,這使她很自然地便轉向他。「晚安!」
陸冷鑫皺緊了眉頭,迴盪在他們之間的是冷肅的氣氛,沒有關心、沒有讚美,只有咒罵。「你這是什麼新打扮!簡直像是『落翅仔』,你是要沿街勾搭男人嗎?」
妤雩瞬間面色慘白,他沒有喜歡上她的精心打扮,只覺得像妓女……她的心碎成片片,椎心刺骨的痛不斷湧向她。
「是啊!你的秘書是性感女神,我卻是下三濫的阻街女郎。」說完她像一陣風般跑上樓。
「給我站住!」陸冷鑫吼道,他們之間的緊張氣氛變成了嚴重的衝突。
然而,她沒有停下腳步,反而離他越來越遠。
顧熙堯冷笑,離間他們本就是他的陰謀。「我看你情緒不穩,今晚我就留在這裡陪你吧!」
和妤雩的關係已外在破裂邊緣,惱怒至極又萬分沮喪的冷鑫,此刻聽聞顧熙堯善體人意的關心,自是更加感激了。
顧熙堯理所當然的住在客房,擅長察言觀色的他,知道妤雩還沒睡,他不動聲色地走到妤雩房門前,敲了門。
妤雩的雙眼紅腫,整張臉像是五顏六色的調色盤,身上的衣服也還沒脫。
「你哭了。」顧熙堯為此心疼不已,壓低聲調痛罵道:「陸冷鑫真是太過分了。」
「別……」妤雩幽幽說道。「是我自己太多情……」
她真的愛他!越是如此,顧熙堯就越不甘心,他假意感歎道:「他不值得你愛。」
「別說了。」妤雩禮貌地說道。「如果沒事,請你離開吧!這麼晚了,我不希望……又引起什麼誤會。」
「你不是想當成人嗎?你還沒學到皮毛,」顧熙堯一語雙關道。「首先,你必須懂得如何去引誘男人。」
她迷惘地望著他。
「就像這樣……」忽地,他一伸手,環住了她。
「不要碰我。」她愛的人不是他,她掙扎著。「放開我……」
「是嗎?那一天你喝醉酒,可是心甘情願地躺在我懷裡,你忘了?」他邪惡地提醒。
她手足無措地望著他。
「你最好不要亂叫,不然讓冷鑫誤會就糟了。」他恐嚇兼威脅道。「男人喜歡主動貼近的女人。」顧熙堯整個臉幾乎貼上來了。
我太過分了?
陸冷鑫面對蒼白的牆壁,冷靜下來之後,覺得自己的確太過衝動了,當時妤雩的表情像有話要告訴他,是他的無名火毀了他們可以和諧溝通的契機。
撇下兒女私情,他決定放下高銜身段,如大哥般的與她好好談一談!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他走出書房。
他想敲妤雩的房門,拳頭卻停在空中,他聽見裡面清清楚楚傳來男人滿足低吟的聲音:「對!就是這樣碰我……」
心底裡有如利刃狠狠將他四分五裂般的痛楚,熊熊妒火使得他一腳踹開房門。
「你們在幹什麼?」他喝道。
妤雩面如土色,六神無主地推開了顧熙堯。「聽我說……」
一記耳光毫不留情地打在妤雩慘白的面頰上,五指紅印彷彿也將她打入萬丈深淵。
「如果不是我,今天你還被關在靈骨塔裡。」已喪失理智的冷鑫口出惡言。
原來他唾棄她,鄙視從靈骨塔出來的她……
她用力推開他們,沒命地往外跑。
「妤雩……」他沒有追她,因為他自己也已身心俱疲。
意外的,顧熙堯竟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你在生什麼氣!」顧熙堯玩味地提醒道。「是嫉妒我嗎?還是氣妤雩背叛你?」
陸冷鑫咬著牙,不發一語。
「你介意的是妤雩抱我。」顧熙堯像早已知道結果道。「想清楚吧!大家都是成人了!她也到了可以談戀愛的年紀,她有權利選擇她要的男人。」顧熙堯聳聳肩,轉頭離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2 00:15:49
第六章
妤雩徹夜未歸。
不要管她,反正她無處可去,遲早會回來的……他如此自我安慰,只是心裡依舊忐忑不安,隨著時間流逝,他逐漸心急如焚、如坐針氈。
「報警吧!」顧熙堯建議道。「如果發生什麼事……再遲就來不及了。」
心亂如麻的陸冷鑫執起電話筒。
「不行。」一旁的喬艷麗突然出聲嚴厲制止。「以陸總裁的身份,一旦報案,一定會驚擾媒體,這樣一來將損害公司形象。」
「那……」顧熙堯也是心慌意亂。「我們分頭去找她……」現在,找到妤雩是當務之急,妤雩的失蹤使得他先前橫刀奪愛的計謀一點意義也沒有。
「好。」陸冷鑫表情已不見叱吒商場上的堅毅,如今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找到妤雩。
夜越來越深了,考慮所有妤雩可能的去處後,陸冷鑫想到了靈骨塔。
車子在黑暗中奔馳,夜好寂靜、冷清、深測不定。靈骨塔是他們共同的記憶,他相信自己與妤雩心有靈犀,只有他能在茫茫人海裡,找到她的蹤影。
帶著雜亂無章的心緒,他來到陰風颼颼的「慈恩園」,位在半山腰的墓園看來陰沉、黑暗,而山徑像毒蛇似的蜿蜒,他的心情卻有著柳暗花明般的豁然開朗。
他多久沒來了?從妤雩住進陸家開始,每每看到她,他就得到了支持他繼續奮鬥下去的勇氣,所以除了固定節日祭拜之外,他鮮少再來墓園向父母訴苦。
陰森之氣瀰漫在空氣中,山裡的風涼而幽冷,四周顯得愴然、淒涼,但他仍抬頭挺胸,昂然地走入靈骨塔區。
靈骨塔的門早已關閉,不過他卻不愛影響,多年前,妤雩的父親告訴過他,如何從後門走進靈骨塔。
他想見妤雩,瘋狂的思念啃蝕他每一根神經,他的心跳越來越猛烈,血液越流越急速,瞬間,他彷彿看到了一抹幽幽的倩影。
他的雙眸射出熊熊火光,燃燒著她,也燒燬他心中所有的怨恚
那一頭如瀑布般直洩而下的長髮,在慘白的背脊上搖曳生姿,原先的穿著使她幾乎衣不蔽體,那雙白皙又修長的美腿,在霧氣裊裊的室內若隱若現,她現下的姿態有如凌空盤旋,整個人似騰雲駕霧般。
封閉的空間裡匯聚著肅殺的氣息,妤雩對著父親的牌位,輕啜的語調低低傳來,顯得更加酸楚,她是那樣孤獨,那樣絕望,那樣地無助又我見猶憐。
「爸爸,冷鑫討厭我……」她抽抽噎噎,哭得很傷心,每一次啜泣都讓他心如刀割。
「妤雩。」他傷心欲絕地呼喚,那深情的低喃蓋過了風,蓋過了寧靜,包圍她的不再只是黑暗和寂靜。
他驚動了她,不知所措的她轉身就想跑,但他的胳膊已強而有力地圈住了她。
「妤雩……」淚眼婆娑的她想掙脫,他卻摟緊了她。「聽我說……」
「你討厭我……」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他的心臟因痛楚而緊縮,雖喉嚨乾澀,仍逼自己說出違心之論。「我不該一怒之下失手打你,對不起……如果,你喜歡顧熙堯,我不會反對的,我仍會把你當妹妹,你還是可以住在陸家,跟我們一起生活,回家吧!」
聽了他的話,她的淚水更有如開了閘門的水庫,一發不可收拾。
「你討厭我,想趕我走,想把我趕到顧熙堯那裡……」她語無倫次道。「你不喜歡我了,你不再偷窺我了……」
「妤雩,別亂說,這不是真的。」陸冷鑫慘白著一張臉道。「我不可能趕你走的,我不可能不要你,我那麼……」愛你兩個字,卻梗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不!你變心了……」妤雩哭得唏哩嘩啦。「我不再吸引你了……」她仰起頭,視線移向一排排陰暗、整齊排列的黑框框,那是死者的居所,卻讓她感到一股與世無爭的豁達,她痛徹心扉地說道:「小時候,我對這些骨灰罈百看不厭,我一直認為看守靈骨塔是我的宿命,可能我一輩子都將待在靈骨塔裡。直到你出現了……我喜歡偷窺你,那比看骨灰罈還吸引,你救我脫離這囚塔,我知道這輩子我是為你而活了,如果沒有你,我寧可待在靈骨塔裡……」她捧著昏沉沉的腦袋。「你走吧!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摟抱別的女人……」
「妤雩……」他的心跳停止了,全身因她的摯情告白而戰慄、狂歡。他圈住了她,眼神熾烈、獨佔、專制,而又迫切地說:「就讓在這裡的所有靈魂見證,我愛你,我愛你愛得發狂,我一直愛著你……」
她水靈的大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在他胳臂裡的身子是僵直的,她深怕這一刻的幸福只是在作夢。
「我等你這句話等好久了!你可不能捉弄我……」妤雩全部身心都沐浴在這份喜悅的浪潮裡。
「我沒有玩弄你,我們之間有很深的誤會。」陸冷鑫決定不再隱藏自己的感情,他要毫無保留地向她訴說他的心意。
「陸爾東不是我男朋友,我穿著暴露是要吸引你,我以為你愛喬艷麗的誘人模樣……」她語無倫次地不斷解釋她自以為是的做法。
他為她的傻氣感到心疼,為了讓她心中不再有疙瘩,他甚至表示願意解雇喬艷麗。
終於她破涕為笑了。
「你這愛折磨人的小東西,你讓我受了多大的苦啊!」他低下身子,用手捧著她的臉,拭去她頰上一顆顆的淚珠,把自己的額角貼在她的唇上,以無比堅定的口吻說:「我要立刻帶你回家。」
再也沒有任何事能阻擋她抱他,她用手環住陸冷鑫的頸項。「我願意跟你回家。」
※※※
在陸冷鑫的豪華寢房、在他巨大的床上,他飢渴地用手扶住她的後腦,迅速地俯下頭,嘴唇復住了她的。
「這是我的初吻。」妤雩嬌美的模樣如此惹人憐。
他的吻那樣炙熱、那樣狂猛、那樣癡迷,輾轉吸吮著……在他結實又有力的胸膛上,她沉溺、陷落了。
「一切都是誤會。」他瞅著她,那模樣像是要吃掉她。「我不准你離開我了。」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除非你趕我走。」她的大眼道盡無數柔情和祈求,脆弱得像一根小草,禁不起一點風雨摧殘的我見猶憐。「求你,不要嫌棄我,不要不愛我,將來,如果你不再愛我,我一定無法活下去。」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他的五臟六腑幾乎要碎了。
「傻瓜,你怎麼會這麼相?我怎會不愛你?我愛你愛得發狂,我一直默默等你長大……」他喊道。
刻骨銘心、肝腸寸斷的愛戀,此刻終於撥雲見日,他捨不得放開她,哪怕只是一分一秒……
她洗了個舒舒服服的澡,換上乾淨的白色薄長衫,那抹嬌羞使她更顯楚楚動人,一抹柔情在他臉上映現,他忍不住又要吻她,她那小小的唇濕潤而細膩,他撫摸她的長髮,愛憐地呵護道:「回去睡覺吧!」
話雖如此,他們仍是緊密而熱切地擁在一起。
那髮香、那體香、那與生俱來的靈氣,都讓他無法自拔地沉淪。「老天,我老早就想抱你,好好的……」
「那就一直抱我,不要放開。」她大膽地說。「我也好想跟你黏在一起,永不分開。」
「我也不想……」他無奈地告白。
她抬起頭,水濛濛的眼睛注視他,櫻唇微勾漾開一抹微笑,是天真得近乎孩子氣的笑靨。「我是你的小情人。」
這句話,激發了他內心的每根神經,血管裡的每滴血液,身體裡的每個細胞比往日更強烈地喊著要她,他要她……
「拒絕我,說不。」他遏止自己的強烈慾望,低頭提醒她。
她的身子卻反其道而行,雙眸期盼地問道:「你會不會娶我?」
「一定會。」在他的懷裡,她顯得如此嬌弱,有如溫室裡的花朵,禁不起一丁點的蹂躪、踐踏。「天啊!我巴不得明天就娶你。」
「真的!」嬌羞自她眼角漾開來。「我好高興聽你這麼說……」能膩在他懷裡、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是一種無上的滿足。
出其不意地,她捏住他胸前的碩壯肌肉,用力得讓他呼痛。
「你一直讓我有患得患失的心情,我受夠了,我不要離開這張床,絕不--」她的傻氣、撒野、無理取鬧,實在都讓他的心飛上雲霄,他情不自禁地逗弄她的雙唇,鬍鬚扎得她的櫻桃小唇紅腫不已,她雖疼,卻甘之如飴。
她的小手不知不覺地從他的胸前溜開了,倏地他的舌頭輕巧地滑溜入她的口裡,與之糾纏讓她陷入一種莫名的不曾有的激情裡,她被刺激得全身酥麻。
沉重的呼吸、喘息,激情淹沒了理性,他們的心臟有如失速的火車,當他將她壓在二十四K金的義大利進口大床上,氾濫的慾望將他們推向愛的最高峰。
「你是我女人。」他埋在她的胸脯間,是發誓也是承諾。
她的身子微微發顫,雪白、聖潔的身體暴露在他熱情的目光下,少女的矜持在他昂然的身體下逐漸融化。
恍恍惚惚間,她感到自己像躺在雲端裡,感覺那麼飄飄然。
當他吸吮著她純潔的蓓蕾,她才有如被電擊而驚醒過來,她的世界不再煙霧裊裊,而是萬分真實,他正逐漸軟化她身為女人的矜持。
他的手來到她聖潔的處女之地,進一步探索著。
「好痛!」她的驚呼令他心疼地停止,可是她卻握住他的手,引導他的手指逐漸深入。他的手指帶給她料想不到的興奮,直到她的濕潤可以接受他的「入侵」為止。
她沿著他結實的腹部往下瞧,好奇的眼睛張得好大,她看到了他昂然勃起的男性象徵,卻敬畏得不敢貿然去觸摸,只是一臉崇拜,心知「那裡」將讓她由女孩變成女人。
他虔誠地在她面前,溫柔地分開她的雙腿,突破她的最後一道阻礙,一股灼燒的痛楚讓她忍不住低呼出聲,但隨即化成喜悅的申吟,心醉神迷間,體內的快感源源而至。
「好棒……」他咬住下唇。「好美的感覺……」他將她的雙腿拉高圈住他的脖子,全力的一挺--
她深深體會到與心愛的人靈肉交融的甜美,在兩人共同攀登喜悅的巔峰時,她的指甲在他臀部留下五道抓痕……
※※※
隔天早晨是恍若天堂般的夢境,她在他懷裡悠悠地醒過來,原來是他把她吻醒的。
「早點起床,不要被冰夢瞧見。」他在她耳際萬般叮嚀,而打著盹的她依舊睡眼惺忪,臉上仍帶著如夢似幻的笑意。
話雖如此,但他並沒有停止對她的探索動作,他一路吻著她的臉蛋兒、雪肩、玉頸、堅挺又圓渾的酥胸……最後他的舌頭來到她的腹部,她在被單下嬌喘吁吁,大腿緊緊夾著他的頭。
此時,她完全清醒了,心跳由平緩再度飆至瘋狂。
她猶如躺在天堂邊緣,那潮濕的幽徑被他強力的攻佔,完完全全地充滿了她的蜜徑……
冷不防地,門板上傳來輕敲,冷鑫渾身一僵,下一秒,他迅速將整個身子壓在她身上,幾乎同時,冰夢自門後探頭進來。
「哥哥,起床了。」現在每天早上,她總像「雞啼報曉」般地叫醒冷鑫。「該去上班了。」
「我馬上起來。」他立即精神抖擻地回道。
冰夢充滿疑惑地看著他。
「你今天精神好好喔!跟以前不一樣,本來是都不理我,蒙頭就繼續睡大頭覺……」她邊離開邊喃喃道。
待冰夢走後,妤雩才敢露出半邊臉,兩人都鬆了一口氣,半晌後,他又貼上來,她嬌柔地笑著,見著她眼下的黑眼圈,他憐惜道:「你累壞了,都是我害的。」
「為了你,值得。」她嬌嫩的身上多了他的「烙穎。「我不再是一個人,我的身體裡多了你。」
被單上的血跡,讓他的心再度沸騰,那是屬於男人的一種驕傲、一種霸佔、一種自我滿足。
他們依依不捨地下床著衣。
「我先走了,以免被冰夢瞧見。」說歸說,但她根本捨不得放開他,而他又何嘗不是?
「等一下,有一件事你還沒做。」他突然說。
「什麼事?」
冷不防地,他又貼住她,火辣辣的熱吻讓她又陷入意亂情迷中,她攀著他,手指插入他發中。
「你需要好好洗個澡。」他半擁半拖著她來到浴室。
蓮蓬頭噴下的水珠,讓他們又沉浸在另一種歡愉的快感裡。
「我要幫你洗澡,把那股『女人味』祛除,以免其他男人色迷迷地看你,那會讓我抓狂。」他霸道地說。
「我知道,我以後會把自己包得密不通風,只有你可以觸碰我。」她像一隻溫馴的綿羊柔順答道。
他們在浴缸裡待了好久,水波蕩漾,情慾繾綣纏綿,深情摯戀持續到永恆……
※※※
「妤雩,你回來了--」顧熙堯為了找妤雩,也是徹夜未眠,所以一見到她,他立即欣喜地奔進飯廳。
見到她流露出小女人的嫵媚性感,血色倏地由他臉上褪去,難道妤雩已經……顧熙堯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接著他發現陸冷鑫和妤雩手牽著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
「你們--」顧熙堯霎時間換上老狐狸般的笑容。「幸好我演了場戲激發你的妒火焚身,終於肯去追求自己的最愛。」他說得煞有其事。「恭喜你們。」
他們兩人滿溢的喜悅而忽略了太多不合理的疑點。
「原來你是別有用心啊,哈哈!真是太謝謝你了,你的臨門一腳讓我和妤雩復合。」陸冷鑫真心感謝他。
而現下的妤雩眼裡只有冷鑫,也無心注意顧熙堯深沉的心機詭計。
※※※
一整天,雖然坐在教室裡,可她卻無心去聽教授在說什麼,總是目光恍惚地回到昨夜的交纏與柔情,依稀記得,出門前的那一刻,她可憐兮兮地說道;「我不想上課--」
「妤雩,」他嚴肅地說。「我不許你為我荒廢學業!」
她在他凶悍的表情下屈服,而他也必須上班,畢竟他是個身負重任的男人,沒有他就沒有「陸聯航運」,許多人也會失業。
他們在相擁後才出門,各自上班上課。只是陸總裁今天也是心不在焉,他坐在大椅上發呆,開會時對員工的話感到不知所云,工作上更是錯誤百出。
顧熙堯躲在角落裡見他失神的模樣,不禁怨氣騰騰、恨意難消。
不到中午,陸冷鑫便撇下所有工作,翹班去也。
「尚妤雩。」老師喚她的聲音猛地讓她從白日夢中醒過來,講台上放著一大束紫丁香。「有人送你的。」
「紫丁香!」她的眼睛發出光彩,花是他送的……他來了?她跳了起來,跑上講台,接過那束紫丁香,那副幸福的樣子,讓同學們好生羨慕,噓聲不斷。
「老師,他……他……」她左顧右盼,尋覓思念了一整天的人。
「剛走。」老師話語未畢,妤雩也顧不得還在上課中,便頭也不回地跑出去。
她一直跑,跑過操嘗跑過空地、跑過幾棟大樓,一直來到校門口,跑得她氣喘如牛、臉紅心跳。
陽光灑在他身上,昂然挺拔的他站在賓士車前,英姿煥發地朝她張開雙臂。
她興奮地衝進他懷裡。
「老天爺,我好想你。」一瞥眼,發現已有愛看熱鬧的人在窗口探頭探腦,指指點點,他趕緊把她塞進車裡,火速離去。
來到一塊草地上,他們緊緊相擁、耳鬢廝磨,享受屬於情人的親暱。
「我不想工作,我什麼都不想,我只要你。」他用下顎磨蹭她的長髮。
「我也不想唸書了。」她嘟起嘴道。「我討厭唸書,我念不下去,滿腦子都是你。」
「是我害了你……」陸冷鑫滿心有說不出的愧疚。
「你還不懂嗎?我是為了你才撐下去,」妤雩注視他因思念而顯得落魄的臉。「就算唸書也是為了能與你匹配才讀,如今我已擁有你,外在的物質、學歷,我並不迷戀。」她臉上掛著不悔的笑。「也許全天下的人會笑你,但我一點也不在乎,因為我來自靈骨塔,不屬於人間世界,我一無所求,我只要我的男人愛我,這樣就夠了。」
「天!這無所求的小女人。」他好生心疼。「你讓我情不自禁地為你牽腸掛肚。」
夕陽西下,碧綠的草地被她渲染成一片金黃,絢爛的顏色像是給予他們的戀情的祝福。
「我們結婚吧!」注視著她張口結舌的模樣,他忍不住佯裝霸氣道。「就算你拒絕,我還是會抓你進禮堂。」
她嬌嗔著學他的裝腔作勢,頤指氣使道:「我說過我是你的小情人,就算你不要我,我仍自認為是你終生的女人。」
暮色中,他們互許海誓山盟的諾言。
「在靈骨塔長大的小女孩,終於要出嫁了。」他調侃道,心中有著無限滿足。
※※※
「我不需要事業了。」陸冷鑫對著最信任的好友顧熙堯說道。「以前,我為向世人證明我的實力而努力擴展『陸聯航運』,如今我已不在乎世人的看法,妤雩是我的一切,沒人比得上她。」
「然後呢?」顧熙堯只是嗤笑。「你該不會是另一個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溫莎公爵吧?那可是個歷史笑話呢!會被世人瞧不起喔!小心點,男人不能毀在女人手裡。」
從陸冷鑫不苟言笑的表情裡,顧熙堯讀到了不可思議的認真。
「我想把海外的事業交給你,老兄,你比我有潛力,我只想把根留在台灣,擴展國際市場的任務,可能要由你來達成了。」他看著顧熙堯的目光充滿了無限感激。「特別助理不再是特助喔!從今後,你擁有『陸聯航運』四成的股權,你是海外部的總經理,怎樣!夥伴。」他向顧熙堯伸出手。
夥伴--多麼情深義重的字眼。
「義不容辭。」顧熙堯回答,兩人的手結實地握住,這象徵了「陸聯航運」即將邁向新世紀新的里程碑。
※※※
接下來是他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他們卿卿我我、如影隨形,直到陸冷鑫為公事必須離開三個月。
「我必須出國處理所有權的轉移,等事務處理完,我就可無牽無掛的跟你結婚了。」陸冷鑫已將三個月後的婚禮時間地點擬妥。
「我捨不得你走。」妤雩依依不捨地說。
「我也是,但現在不去,更待何時?結了婚後,海外事業尚未做一個了斷,我就得常常至海外分公司處理事務,讓你一個獨守空閨,這樣一來,可憐受苦的人是誰?」他擁著她,喜歡抱她的感覺,當她還是從前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孩,時時需要他的懷抱、他的呵護。「我必須在三個月內處理完交接事宜,所以趁現在將海外事業交給顧熙堯,『陸聯航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全球約有九十個點,我逼自己一天探訪一個點,也要三個月……」
「對不起,我一點都不體諒你,其實你比我更辛苦,馬不停蹄……」她雖這麼說,但仍一副難分難捨的模樣。「你是為我們好,我實在應該學習堅強,為我們美好的未來……這些日子,我一定要學習長大、獨立自主,絕不給你添麻煩。」她信誓旦旦地說道。
「不行,」他跋扈道。「我喜歡你給我添麻煩,這是我的責任。」他們熱烈擁吻,如膠似漆、密不可分。
「我好想要……」他想到出差的三個月將無法摸觸她的身體而發狂。
「可是這裡是辦公室。」她害羞地提醒。
「只要有你,哪裡都一樣。」此時,他就像野獸,欲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裡,才能澆熄他勃起的慾望。
他讓她趴在寬大的桌子上,正想進一步的宣洩情慾,一陣咳嗽聲驚擾了他們,衣衫不整的她立即躲入陸冷鑫的懷裡。
「對不起,我不曉得……」顧熙堯故做無辜,他當然心知肚明他們要做什麼,只是他故意破壞,不讓陸冷鑫得逞。「我報告完就走,明天要出國,一切都準備就緒了,半夜的飛機,我會來接你。」說完,他很快帶上門離去。
「好,晚上見。」陸冷鑫對著門板說,下一秒,他已經又貼上她了。
「你明天要走了……」雖然知道必須懂事,但她已經開始感到寂寞了。
「可憐的小東西,看你落寞的樣子……」他其實比她更心亂如麻,但無奈的他也只能故作歡笑。「我現在要讓你立刻忘記我快出國的事。」
他說到做到,像嬰兒般吮她飽滿的雙峰,流連忘返。她上身趴在書桌上,蠻腰因他挑逗而微微挺起。倒抽了一口氣,他從她股間的兩片扇頁衝進她體內,雙手揉捏著她的粉臀……
她連連嬌吟著,忘記了他要離開的事,心裡只剩陸冷鑫。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2 00:16:03
第七章
「沒想到陸冷鑫真的把你辭退了。」顧熙堯半躺在床上,露出赤裸胸膛,忿恨不平地對喬艷麗道:「只因你穿著暴露。」
「哼!」喬艷麗吸著菸。「他是為了妤雩,怕再引起誤會。」
「住口!」他惱羞成怒地起身,隨意套上褲子。「不准再提起妤雩,是你自己沒用,勾引不上陸冷鑫。」
喬艷麗有口難言,眼前的顧熙堯有著駭人的爆發性人格。與在陸冷鑫面前謙卑柔和的模樣截然不同,此刻他充滿暴戾。
「你真是怪人,你不是要陸家的產業?現在也算達到目的了,身為『陸聯航運』的領導人之一,也是個響噹噹的企業鉅子。」
「住口,給我滾!」顧熙堯發出逐客令。「再不走,我會揍人。」那冰凍的目光,讓喬艷麗閉了嘴。
「顧熙堯,你是天底下第一大混蛋!是我瞎了眼,才會替你賣命,以後休想我會替你做牛做馬!」她衣冠不整、怒氣衝天地踢開門準備離去。
下一秒,她卻又被拉回他的懷裡,他迅速給了她一個熱烈的吻,讓她情不自禁地再次沉醉在這無情的男人懷裡。
「對不起,我心情不好,你先離開吧!」他換上一張柔情似水的表情。
他是個可怕的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喬艷麗柔柔地歎口氣,是她不爭氣,心甘情願地被他玩弄。她認命地離去。
顧熙堯望著星光燦爛的台北夜景,現在應該是家人團聚的溫馨時刻,但是他的心毫無感覺。
他腦海裡盤旋著柔弱訊逸、清靈秀氣、溫柔婉約的妤雩身影,這麼純潔、出眾、完美的女人,竟不是他的,他豈能嚥下這口氣?
顧熙堯是不能承受失敗的人,即使他輸了,也要毀了所有的人……
※※※
「你一定要記住這一刻喔!」妤雩拉著陸冷鑫的大手,復住她光滑的小腹。「等你回來,它就不只這麼大了。」
一時間,他還會意不過來,直到她忍無可忍,伸出手捏住他的耳朵。
「虧你還是個卓越不凡的大人物,怎麼講到兒女私情、生兒育女,你就像大白癡似的,腦筋轉不過來?」妤雩嬌嗔道。
「什麼?」他心花怒放、幾近嘶吼道:「我要當爸爸了!」半晌,他像瘋子似的把她凌空抱起,在半空中旋轉。
他們都是孤兒,內心十分盼望有個家、有個孩子。
「小心!小心……」他恢復了理智,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上,一直摸她的肚子。
「瞧你的驢樣子。」她差點笑到人仰馬翻。
「我一定要給她取個跟你名字相同發音的名字。」他歡喜地說道。「我想要女兒,我們一定會生女兒。」他堅決地說。
她拿他沒轍,心裡卻很滿足。
「雖然你得離開我一陣子,不過孩子來得真是適時,她會陪著我,讓我不致孤單。」他們的孩子將會溫暖她,即使他不在的日子有如一世紀那麼長那麼難熬……
她癡情、他專情,連上天也為他們甜蜜的愛情做了最好的見證。
相隔兩地,他們每天借電話互相安慰,聊表相思,她每天細說自己的生活,包括孩子在她肚子裡成長的狀況,他則一再對她說他回家的日子近了,請她再忍耐。
終於盼到他回國,他完全不知疲 憊似地不斷撫摸她的肚子,顯得非常興奮。
「明天,我們就結婚。」他提議,她興高采烈地跳到他身上。
那一夜,他很累,為了好好休息,妤雩體貼地讓他一個人睡房間,況且依照習俗,新婚前一天,新人不能相見,否則會招來橫禍。
他根本是累翻天了,一沾枕就睡得不省人事,直到聽到叩門聲,他睡眼惺忪地下床開門,見到顧熙堯一臉凝重地站在門口。
「你……不累嗎?現在幾點……」看到顧熙堯仍精神奕奕,陸冷鑫問道。
「我要帶你去看……」他沉著一張臉,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我是為你好,要你看清她的『真面目』。」
「你在說什麼啦?」他恍如墜入五里霧中。
「快點跟我走,再遲就來不及了。」顧熙堯抓著一頭霧水的陸冷鑫,替他套上睡袍,拉著他走出房間。「快,快……」
「什麼跟什麼?」他步伐踉蹌,連拖鞋也是隨意套上。
沉靜的陸宅顯得詭異,走過長廊、圓梯,從一排排房間中忽地傳出讓人匪夷所思的聲音。
那是男歡女愛的叫喊聲,血色從陸冷鑫臉上褪去,睡意完全消褪了,整個人有如挨了一記悶棍。
「再用力一點……」陌生男子的吼叫聲傳來。「我要讓你忘不了我的勇猛……妤雩,我比你老公還強,你會選擇我的……這一生,你只會愛我了,沒有人可以滿足你了。」
從半掩的木門向內偷窺,漆黑的室內,那對在被窩裡緊擁的身軀,正享受著一段情慾之舞。
「你孤獨太久了,陸冷鑫真沒用,一回來就倒頭大睡……」男人淫笑。「放心,以後我還會繼續來『照顧』你,滿足你的飢渴……」
女人突然發出異樣的聲音,那是歡愉的申吟,讓陸冷鑫恍若陷入地獄之火裡,永世不得翻身。
他的眼瞳閃爍著可怕的火花,她背叛了他,沒有聖潔、沒有守貞如一,居然這樣不知羞恥。
他會殺了他們……
「殺人償命,為她犧牲值得嗎?看到事實就夠了,才三個月就無法忍受孤寂,真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顧熙堯的大手消無聲息地碰觸他的背脊,他的聲音雖低,在陸冷鑫聽來卻有如擂鼓。
陸冷鑫不知自己怎麼回到寢室的,他感覺心已完全的死了……
黎明到來,顧熙堯佯裝毫不知情地走入房間替他打理一切,美容師替他吹頭髮、穿上新郎裝,西裝筆挺的他顯得挺拔俊朗,只是,他的眼神充滿恨,根本沒有當新郎的喜悅。
參加婚禮的人不多,除了幾位親信之外,只有顧熙堯和冰夢,冰夢當花童,顧熙堯則是見證人,由牧師夫婦為他們證婚。
英姿煥發的陸冷鑫,見到了美嬌娘妤雩,她那一襲出自法國巴黎服裝設計師的禮服,讓她看起來如天使般純潔,而她的肚子在新娘禮服的遮掩下,仍看得出一些端倪,她渾身散發出一股即為母親的喜悅。
純潔?這字眼讓陸冷鑫感到啼笑皆非、嗤之以鼻,他只覺得心如刀割。
「不!」儀式進行到要交換戒指時,他突然大嚷,嚇壞了在場的每個人。
「你這水性楊花的女人,我瞎了眼才會看上你,你行為失檢,許給了我卻又不知羞恥地勾搭上別人,說!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他撲向她,雙手掐住她的脖子。「你這忘恩負義的女人,我會殺了你!」
「冷鑫……」顧熙堯和冰夢驚嚷,場面完全失控,激動過度的他只覺得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當他清醒時,人已躺在醫院裡,而妤雩早已不知去向。
「她走了。」顧熙堯簡單地陳述。
她當然會走,因她選擇了比他更好的男人……他暗暗自嘲道。只是,他的心也被帶走了……
他從她身上見識到薄情寡義,唯有學會沒有心,他才不會被傷害。
「我也要走了。」顧熙堯此次回來是為了參加他們的婚禮,婚禮結束後,他要立即前往「陸聯航運」的美國分公司,以後將長年駐守國外。
陸冷鑫面對病房裡白漆的牆壁,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不!他還擁有事業,他要再次創造「陸聯航運」的奇跡,那是他僅有的財產,也是唯一不會背叛他的東西。
※※※
她只屬於「囚塔」。
白紗禮服像是個天大笑話,她不懂,為何付出一顆心卻換來背叛?他嫌棄她、不要她了,他始亂終棄、忘恩負義,他根本是個風流、花心的紈褲子弟啊!承諾、負責都是空,他不愛她了。
「我還看不透嗎?我真是不知好歹……」淚水潸潸滑落,她笑自己的無知。「生於斯,長於斯,我的家在靈骨塔,我永遠是卑下的女人,根本無法匹配世界富豪,還妄想高攀他……」她閉上眼睛,雙手觸碰到肚子。
「天!他連你也不要……但是你絕不是累贅,我創造了你,一定會對你負責。」霎時,妤雩臉上流露出讓人佩服的堅強。「如果不是你,此刻的我一定會自殺。現在我要為你活下去。媽媽帶你到靈骨塔,對媽媽而言,靈骨塔不是地獄,是媽媽的避風港,你千萬不要怕……」她對肚裡的小生命堅定地說道。
※※※
四年後
時光流逝,物是人非,現在的陸冷鑫孤零零地坐在真皮椅上,手裡執著高腳杯,品嚐香醇的白蘭地,另一手是戒不掉的菸,行動電話被他摔到角落。
他陰鬱地回憶起不堪回首的過去。
他沉痛地閉上眼睛,再度張開時,那眼神媲美西伯利亞的寒冷。從她帶走他的心那一刻起,他就變了,他變得殘酷、冷漠,比起惡魔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竟然被一個孤女吵得一夜無眠,誰該負起這責任呢?他是不會原諒那小孤女,雖然小漁兒只有三歲……
意外的,他今天又沒去公司,而是直接要司機載他去孤兒院。
一大早,院長便誠惶誠恐地前來接陸冷鑫。
「真是對不起,小漁兒昨夜太過分了,半夜偷偷打電話吵你,我們知道後--」顯然院長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陸冷鑫蠻橫的眼神,讓院長頓時噤口不語。
「既然你也知道了,」陸冷鑫直截了當的問:「你打算怎麼做?」
小漁兒讓他想起了她,他恨她,移情作用,令他想對小漁兒報復。
「立刻把她送走,我已通知了她媽媽,她說會來接她。」院長看看牆上的鐘。「我還叫她趕快過來,說起來她也很可憐呢!在靈骨塔看守骨灰罈,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得休息。」
靈骨塔這三個字讓他有如芒刺在背。
「陸爺,您是大忙人,還讓您被這芝麻小事所叨擾,真是萬分抱歉,陸爺放心吧!今天我一定會把小漁兒送走。」院長嘀咕了一堆,陸冷鑫根本聽不進去,心思完全被「靈骨塔」這三字佔據。
「她來了……」院長叫了一聲,陸冷鑫的眼神隨之望去。
他渾身一僵,彷彿陷入了暴風圈中。
因為小漁兒,他們竟再次邂逅了。
四年了,朝思暮想的四年來,她仍深深地震懾了他的靈魂。
她仍如鬼魅般迷為,和煦的陽光灑在她身上,地上反射出她纖細的影子,陰影使她的面容看不太清楚,只隱約看出她的兩頰凹陷,瘦得弱不禁風,走路輕飄飄的,連說話也有氣無力。
「對不起,漁兒一直給你們添麻煩。」她站得離他好遠,忍氣吞聲地說。
「知道就好,你的孩子半夜亂打電話吵人,亂叫人家爸爸,吵得人家很不高興,所以……」院長不客氣地苛責。「我也沒辦法,畢竟我得罪不起那位富有的慈善家。」
妤雩早已頓悟,她沒有權利說不,她被命運擺佈、玩弄,她倦得沒有反撲的力氣。
「媽媽、媽媽……」小漁兒衝向她,抱住妤雩的小腿不放。「媽媽,我好想你……」
「漁兒,你真是不乖。」妤雩蹲下身子斥道。「你就算跟著媽媽,也得不到好的照顧啊!媽媽要工作,沒有辦法照顧你……」對女兒,妤雩有無限的心疼和愧疚。「你要媽媽拿你怎麼辦呢?」
「可是,他是爸爸,他是我爸爸……」小漁兒指著遠處的陸冷鑫,大聲叫道。「我找到爸爸了!」
望著披著黑大衣的碩健身子,英姿煥發、熟悉的背影讓她戰慄了一下,他好像他……天!她顯然是太想他了,以至於白天就看到幻象了。她自我解嘲。
長期的睡眠不足,讓她視力變差,在微暗的室內,他看起來遙不可及又高高在上,妤雩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是你爸爸,別亂認人。」妤雩斥責女兒。
「那我爸爸呢?」小漁兒問道。「你以前對我說過爸爸叫……」
妤雩頓時呆若木雞,每每最困難的,就是不知如何告訴孩子,她的父親不要她們母女了,她只能轉移話題。
「對不起,我家的小孩沒有禮貌,半夜吵你……」她走向他說道,當他們四目相交,妤雩杏眼圓睜,愕然得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事實有如睛天霹靂般打擊著她,是他!
她整個人搖搖欲墜,命運之神啊!為什麼還不放過她呢?為什麼還要讓他見到她呢?難道是為了讓他笑她的淒慘、笑她的落魄、笑她的病懨懨嗎?
她只能逼自己用僅有的力氣向他點頭致意。
「請原諒我的小孩,她很可憐,從小沒了父親,所以看到男人都覺得是爸爸。」接著她背對著他,對漁兒命令道:「快跟叔叔道歉。」
小漁兒嘟起嘴巴。
「爸爸,對不起。」她仍喊他爸爸,那無辜的眼神,讓陸冷鑫寡情的心瞬間炸得粉碎。
「錯了!是叔叔。」妤雩糾正。「他不是你的爸爸。」
「媽--」小漁兒皺起稀疏的眉頭。
「我們走吧!」妤雩很快帶走漁兒,再也沒有回過頭。
望著她們走遠,兩條孤零零的身影,令早已是鐵石心腸的他,竟感覺心在淌血……
※※※
妤雩帶著漁兒一直來到前方的小公園才停下來,陽光燦爛,可是她的心卻是悲慘的。
妤雩蹲下身子,與女兒齊高,悵然若失道:「漁兒,你離開育幼院後,要到哪兒住呢?你在育幼院還有戶籍,跟著媽媽就沒有戶籍了。」她不敢去報戶口,為的是不讓孩子戶籍上的父親欄被蓋上父不詳。
「我不在乎,媽媽,你以前說我的爸爸叫陸冷鑫,那個大老闆就叫……」
天啊!沒想到漁兒的記憶力如此強。
當漁兒還在襁褓中,每夜她都告訴睡夢中的女兒她不是沒有父親的小孩,她的爸爸叫陸冷鑫。
「忘記媽媽說過的話,好嗎?」妤雩捧住女兒純真的臉蛋,狠下心道:「我亂說的,對不起,其實你沒有爸爸,只有媽媽。」
「媽……」小漁兒整個臉都脹紅了,她比同年齡的孩子早熟,只見她落寞地說道:「為什麼別的小孩都有爸爸,我卻沒有?」
「是媽媽的錯,不該帶你來人世間,又不給你一個爸爸,但是我的愛更多喔!我是為我的乖女兒而活著,我還會撐下去,只為了能看你長大。」妤雩臉上泛著母愛的光輝,她抱住了女兒。
「媽媽。」小漁兒也很懂事,將母親抱得緊緊的。
在她們身前,不知何時多了一條影子。
他怪自己的雙腿不聽使喚,怪自己見到她以後,無法自主地尾隨她們。
他親耳聽到她們母女無助可憐的談話,他斜倚在橡樹上,所有的偽裝堅強瞬間瓦解了,此時他竟然熱淚盈眶。
小漁兒張開原本緊閉的眼睛,見到了他。
「爸爸,」在她的世界,爸爸就像神一般的不可侵犯,她掙脫母親的雙臂,跑向陸冷鑫,抱住了他的大腿。「爸爸,你來了,你沒有不要我和媽媽……」她回過頭,用稚氣的聲音呼喊:「媽媽,爸爸來了,爸爸來了……」
妤雩蹲在地上,他居高臨下,兩人目光再度交錯。
她讀到他眼中不可思議的溫柔,覺得一定是自己眼花繚亂了,她告訴自己必須站起來,無動於衷地走到他面前,把女兒帶開。
她起身,卻感到眼冒金星、頭昏眼花,她太累了,好久沒好好吃頓飯、休息一下,但她故做視若無睹地踱步到他面前,微微傾下身子,口乾舌燥地說道:「漁兒,走吧!媽媽還要工作,我們回靈骨塔。」她拉住漁兒的手。
「不!媽媽!」漁兒不想走,用盡力氣,一隻手抓住陸冷鑫的褲管。「我要爸爸跟我們一起走。」
「你要我說多少次呢?他是叔叔,不是爸爸。」妤雩無情地咬牙切齒說道:「你沒有爸爸。」
「媽……」漁兒的心靈受傷了。
「走吧!」總算讓他瞧見了她一身傲骨,妤雩用力拉著女兒,拖著她離去。
接下來的事情在一瞬間發生,他強而有力的手扯住柔弱無骨的她,她的眼前一片黑,昏倒在他懷裡。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2 00:16:16
第八章
當她清醒過來,夜幕早已低垂,華燈初上,但她的眼前還是一片霧濛濛。
她躺在他的床上,這裡的一切是如此熟悉,回憶奔騰著。
當她的視線轉為清晰,最先映入眼簾的仍是他。
他背對著她,面向落地窗,孤寂的背脊看起來沒有對她應有的恨,只有酸楚。
她試圖振作,下床的聲音驚擾了他,他倏地回頭,臉上卻是冰冷的表情。
立即擠出一個笑靨,卻是個不成樣的笑容。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我立刻走……」她發現她的衣服已被換上好久以前曾穿過的凱蒂貓睡衣,他沒扔掉……是他幫她換的嗎?她的腳蜷了起來,感覺害臊極了,多年前那股少女羞澀的漣漪,又漾了開來。
她的腳碰觸到冰冷的大理石地板,才微微起身,下一秒,他便飛奔到她面前,用他強壯的身子抵住她,她嚇得跌回床上。
他毫不客氣地壓住她,貼著她、圈緊她,那熱烈的氣息……熟悉的情愫又在他們心底氾濫。
「真會裝!真是虛偽!噁心!」他用力扯住她頭髮,她痛得皺緊秀眉。「你的男人呢?他怎麼會讓你如此貧窮?他捨得嗎?還是他拋棄你了?你現在終於嘗到苦果了吧!這是你的報應!」他鄙夷地罵道。
她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這一生,她只有他一個男人,過去是、現在是,甚至在他拋棄她以後也是……
她不說話是因為倔強、自尊比一般人高,她輕描淡寫地岔開話題。「我的女兒呢?」
陸冷鑫的眼神黯淡下來,他不知道小漁兒是他的親生女兒……
「放開我,『陸爺』!」她疏離又禮貌地稱呼道。「太晚了,我不方便久留,我要帶女兒走了。」
「走?啊!我忘了你不是交際花,不是來為我暖床的,你只不過是個未婚媽媽、被男人拋棄的可憐女人,沒有男人愛撿破爛。」他鬆開她起身佇立在她前方,注視著她。「你走吧!」
天!她被困苦的生活折磨得不成人樣,如今,她的自尊也被狠狠踐踏。用力咬住下唇,讓皮肉之痛凌虐她,但這又算得了什麼?比起被拋棄那痛徹心扉的感覺,這刺痛只是一種微不足道的小折磨。
她稍微整理頭髮,起身時顯然還頭重腳輕站不太穩,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才逼自己不要伸手扶她。
離去前,她還對他深深致意。
「『陸爺』,謝謝您的招待!」她旋身就走,沒有回頭。
而他,雙拳握緊得都發紫了。
※※※
走出了房間,她開始尋找女兒。
曾經是她熟悉的家,如今已沒有眷戀,只有無心久留,她經過飯廳,終於看到了漁兒,她正在大塊朵頤,桌上擺滿一堆佳餚,她吃得笑不攏嘴。
「媽媽,好好吃喔!我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雞腿,還有蛋糕、果凍……沒有人會跟我搶!」
陸家僕人李嫂對妤雩綻開溫暖的笑靨,過了這麼多年,妤雩又回來了,這位老傭人對陸家的每個人都帶有一份關懷,甚至是素未謀面的小漁兒。
「你怎麼隨便下床來呢?陸爺請醫生來過,醫生說你有嚴重貧血,你的身子骨太弱,要好好調養,我煮了豬肝湯,你先吃晚飯吧!」李嫂慇勤地說。
妤雩實在摸不透陸冷鑫,他討厭她、嫌棄她,卻又叫醫生來治她的病,這樣不是白費力氣嗎?
「不了,謝謝你的好意。」她憔悴地搖頭。
李嫂看得好心疼,妤雩的女兒根本就是陸爺的翻版,她看得出陸爺是愛著她們的。下午,陸爺陪漁兒玩耍,總是佈滿陰霾的臉,終於換上了不曾有過的慈祥和滿足。
怪的是,為什麼陸爺要不得麼折騰她們母女呢?
「漁兒,你真是沒禮貌,這裡不是你的家,你怎能隨便上桌吃東西?」妤雩雙眸冒出火花怒斥道。「過來,我們要走了。」
「可是我還沒有吃飽。」漁兒可憐兮兮地說。「我也還想玩水,下午爸爸帶我去玩S-P-A。」她生澀地念著英文,還無法發出正確的音。「爸爸說,我乖乖吃完飯,他就帶我去玩水……」
「夠了。」她疲 憊地再強調一次。「他不是你爸爸,這裡不是你家。」她降低音量,對失去父愛的漁兒,她總要求自己盡量和顏悅色。
「可是爸爸說我可以住在這裡。」漁兒提高音量,這是她第一次頂撞母親。「我不要走,爸爸說……」她現在說的每一句話裡都離不開「爸爸」二字。
下一秒,清脆的響聲迴盪在大廳裡,妤雩甩了女兒一耳光,伴之而來的,是天崩地裂般的哭嚎聲。
「你沒有爸爸,你不懂嗎?你爸爸不要我們!」所有的憤怒、苦恨,所有的委屈、悲傷,在這一刻傾巢而出,她受夠了,再度甩了漁兒一耳光。「我們是沒人要的破銅爛鐵,一文不值,你休想過穿金戴銀、豐衣足食的好日子,你沒有那種命,你跟媽媽一樣只配跟死人住在一起。」
二話不說,她抱起小漁兒就往外走,小漁兒發出鬼哭神嚎般的叫喊:「爸爸,爸爸……」
失去理智的妤雩,隨即將小漁兒的嘴巴捂起來,不讓她發出聲音,不讓她喊爸爸。
「住手!」陸冷鑫衝了下來。「你在做什麼?要悶死她嗎?」他想搶過漁兒,卻被妤雩制止。
「你管不了,你是誰?我們母女不認識你。」妤雩有一股想讓陸冷鑫刮目相看的怨氣。「走吧!漁兒,我們回靈骨塔了。」
「等一下。」他蠻橫地抓住她的手臂,霸道地問:「為什麼要回靈骨塔?」
「我屬於『囚塔』,那裡是我的家。」她回道。
「住口!」他跋扈地抓住她的肩,男人的力量令她骨頭痛得嘎嘎作響,他趁此搶過了漁兒,抱給李嫂。「照顧她。」下一秒,他拖著妤雩上樓。
他以為她還是當年十八歲不解世事的少女,凡事都會聽話、服從他,殊不知多年後的她,雖嬌弱,卻有了反抗的力量,她故意坐在原地不動,不再任他擺佈。
他強烈地感到無力又無奈。
「可惡!」他吼叫道,接著把她扛起來,甩在肩上,昂首闊步地上樓,用腳踹開了門,將她丟在床上。
一時腦充血加上嚴重貧血,讓她感到天旋地轉,更令她措手不及的是他又壓向她。
「你敢虐待小漁兒?」他咆哮。「靈骨塔是死人住的,不適合小孩子。」
「她要認命。」她迸出這句話,陸冷鑫愕然地看著她透明清澄的眼睛,她似乎心如止水,在他激動的目光下,她毫無畏懼地說道:「我曾極力避免讓女兒跟我一起生活在靈骨塔裡,所以把她送到育幼院,不管好不好,起碼那裡是人間,我不想讓女兒跟我的命運相同,一輩子都屬於『囚塔』。但是我現在才領悟,待在育幼院或待在陸家,只會讓人恥笑她的身世!」
「錯了,」他咬牙道。「她也是我的孩子,我有權決定她的未來。」
窒悶的氣息迴盪在他們身邊,他終於承認了漁兒是他的骨肉。
「我陸冷鑫的孩子不能流落街頭,更不能住在那種鬼地方。」
「是啊!當我懷她時,每天看道士唸經,看生者為死者哭得死去活來,我替人清理骨灰,我的周圍都是鬼魅,陰氣沉沉,那時的你可在乎過?漁兒在我肚裡踢動,我相信她能感受到,知道她的家是死者安息地,那時的你又在哪兒?」她譏道,傷痕太多,一切都無所謂了。「這是漁兒的命,起碼在那裡還有當人的尊嚴。」她孤傲地看著他。
那股我見猶憐的氣質仍沒有去除,這讓陸冷鑫感到口乾舌燥。
他怎會不在意她們母女的下落呢?只是,驕傲的他拉不下臉來承認,他一語不發。
「以前你不要她,為什麼現在要她?」她質疑道,永遠也不會忘記在婚禮當天,他如何心狠手辣地粉碎了她的夢,甚至摧毀了她的一生。
他答不出口,更無法說出是漁兒的笑容收買了他,當漁兒喊他「爸爸」時,天生的潛藏父愛完全氾濫開來。
他要她們,他愛她們,雖然妤雩背叛了他。他永遠不會忘記那令人心痛的一幕,但是四年後再相見的這一刻,那些往事顯得如此荒謬可笑。
他只知道他不能再放開她們。
「我是孤兒,」他冷血的表情讓她噤若寒蟬,他抓住她,大聲吆喝道:「我知道沒有父親的孩子有多可憐,我能瞭解私生子飽受被譏笑的痛苦,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讓我的孩子成為父不詳的孤兒,不能讓她流落在外、飢寒交迫。」
望著沉默不語的妤雩,他不由得惱羞成怒。
「像你這種yin蕩的女人,是不配成為好母親的,你會要我--需要我來滿足你的慾望。」他的臉離她只有咫尺而已,他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顎,逼她與他對視。「你現在沒有其他男人吧?他們都不要你了對不對?」
言語比武器還能傷人,她恨不得拿刀刺死自己,也不要忍受他的冷嘲熱諷,但她累得不願說清楚,誤會就誤會吧!
她的無動於衷更讓他又急又怒。
「為了孩子,住下來吧,我會給你一個名分,你是名正言順的陸太太、陸家少奶奶,明天,我們去登記結婚。」他那憤恨的表情是她所陌生的。
他們之間再也沒有感情、沒有愛,他會做這樣的要求只是為了孩子。然而她沒有拒絕,因為她內心深處仍那麼愛他,愛得深入骨髓、深入每一根神經……
※※※
隔天早晨,他們到法院公證,經過歲月的洗禮,她的穿著仍是簡單,就穿著多年前留下的那一襲鑲有荷葉邊的洋裝,那也是當年他送的禮物,而他還是一如往常的正式西裝。
沒有喧鬧、沒有喜悅,過了四年,一張結婚證書終於讓他們正式成為夫妻。
「這是為了孩子才結的婚。」他諷刺地說。
只有冰夢來祝福他們,她已十八歲,長得亭亭玉立。
「恭喜你們。我就說嘛!哥哥這些年不肯結婚還不是因為你,姊姊。」她還是叫妤雩姊姊。「你一出現,他就乖乖的結婚了。偷偷告訴你喔!哥哥這些年來都在找你們,全台灣大大小小的孤兒院都找遍了……」
「住口,冰夢。」那瞬間,他居然面紅耳赤。「漁兒來!爸爸抱抱。」他搶過冰夢懷中的漁兒,寵溺她、吻她,似乎想要經由實際的接觸來證明他擁有了女兒。
「真好。」妤雩注視冰夢正值青春年華的外表,想到了從前的自己。「要好好珍惜你現在無憂無慮的生活喔!好好享受大學四年,別太早陷入愛河,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好心地以過來人的經驗道。
誰知,陸冷鑫目光閃過無比的惆悵,她一定很恨他,當年如果不是他,她的未來也不會這麼灰暗,他創造了漁兒卻成為她的負擔。
「拜託,我哪能跟品學兼優的你比?我功課爛得很,終生注定跟大學無緣,而我也不希罕大學生活,上大學有什麼了不起?」她口氣中有「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感覺,不經意地睨了哥哥一眼。「怪!你臉幹麼那麼臭?」
陸冷鑫還是臭著一張臉,結婚並沒有帶給他喜悅啊!妤雩的心突然覺得好酸好酸。
「走吧!我們去吃大餐,先去東區最有名的蒙古烤肉店吃飯,接著再去喝『品茶』,然後是--」她是吃遍台灣食的高手。
「你喔!什麼都不會,就是愛吃愛喝。」陸冷鑫受不了,斥罵道。
「還有愛玩。」她主動補充。「暑假快到了,我要出國兩個月喔!這次我還要帶小傢伙去喔!」
「什麼?」陸冷鑫與妤雩驚訝地叫道。
「帶漁兒出國玩啊!」冰夢說得理所當然。「陸家的女兒天生好命啊!要像我,十八歲就幾乎玩遍五大洲,現在只差南美洲和非洲,我們要像『陸聯航空』一樣航遍五大洲,這才稱得上是標準的陸家人。」
看著這對夫妻目瞪口呆,冰夢繼續道:「不准反對我疼侄女喔!漁兒現在是陸家的掌上明珠,我這做姑姑的可要好好彌補她以前在育幼院裡受的苦,我要帶她去日本『血拼』兩個月。」
沒有人敢說不,離暑假只剩不到一個禮拜了,讓漁兒去玩玩也好。
那一天,夫妻兩人仍僵著臉,四年前因誤會分離;四年後因孩子而結合,這中間的愛恨糾葛,讓他們的心情也變得錯綜複雜……
夜深了,冰夢別有居心地帶著漁兒先離開。
「來!跟姑姑走,姑姑帶你去玩水、泡澡,今晚跟姑姑一起睡好不好?」
「當然好,」孤獨慣了的漁兒比一般小孩更敏銳。「媽媽有爸爸陪,不需要我了。」
「說得好!漁兒,你簡直是姑姑的翻版,道地的小靈精。」冰夢咧嘴大笑。
「因為我是陸家人,我有陸家的血緣啊!」漁兒說得理所當然。
「天啊!你將來一定比我強。」冰夢豎起大拇指,嘖嘖稱奇道。
「很快我就會有一個弟弟了。」漁兒雖不明就裡,仍興奮地說。
「說得對,你比起我來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確是道地的陸家人。」她牽著漁兒散步走遠,奇怪的是,漁兒的背影看起來不再孤寂,只有溫暖。
※※※
他的寢室一點都沒變,仍充滿男人的陽剛味道,似乎沒有其他女人……
時光倒流、停頓,他們有如回到四年前的初夜。
妤雩的心跳有如小鹿般亂撞,她暗笑自己的無知,她應該成熟點,她已是個媽媽了啊!早過了思春的年紀,也不再是當年天真無邪的少女。
床上放著一件性感誘人卻看似清純的睡夜,薄薄的白紗,手工織繡的滿天星圖案,純潔得像一位處子在試圖勾起男人的慾望。
角落裡精雕細琢的古老意大利進口花瓶,插滿了紫丁香。
「這些一定是冰夢的傑作。」他的聲音竟充滿不屑。
「我……」她口吃了,望著床上的雪白睡夜,忽地只想落荒而逃。「我……先走了。」
「去哪兒?」他的目光帶著一抹邪氣。「你是我的妻子,不該盡妻子的義務嗎?」他的笑容竟是陰惻的。「我豈能讓你夜夜慾求不滿?那樣就太對不起你了。」他越來越靠近她,她逐步後退,他執起白絲睡夜,粗魯地觸摸著。「像柔絲般的緞帶,就像你絲般的肌膚。」
「不……我……」她咬住下唇,背貼著牆壁,後面已經沒有退路了。
「換上。」他靠過來,厲聲命令道。
他的大腿貼住她的小腹,幾乎讓她站不住腳,他的堅挺、他的勃起……曾經如此熟悉地深入過她的身體。
「我……」見他如野獸般兇猛的目光,她不敢不從,乖乖的取走睡夜,走進浴室,帶上門。
當她再次出來時,他竟坐在房裡最陰暗的角落,一時之間她竟未察覺到他正癡呆地睨著她。
她看起來仍純潔高貴、無懈可擊,只是骨子裡卻背叛了他……他咬牙切齒地提醒自己。
「躺在床上。」他突兀地起身,命令道。
她在發抖,那是由心底深處發出的手足無措之感,腳步不穩的她幾乎是跌上床的。
他很快地褪去衣服,一如她記憶中的,他的身材仍像太陽神般健碩,寬大的胸膛、勁瘦的腰、窄小的臀、強而有力的雙腿,雙腿間的男性象徵此刻正雄赳赳、氣昂昂地朝她挺舉著。
看到她雙頰臊紅,他更是肆無忌憚、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她。
「你還是那麼美。」他黝黑危險的眼瞳中,閃爍著強烈的肉慾。
他撲向她,強悍得似乎要將她吞下去。
排山倒海的慾望一股腦兒地襲向他,這麼多年來,他夜夜忍受的孤獨寂寞終於如山洪般爆發了,他在她身上又咬又啃,似乎要將她融入體內,粗糙的手掌蹂躪她粉嫩的肌膚,一如他的嘴毫不憐惜地在她身上留下印記。他甚至粗暴地撕去她的睡衣,不顧她的驚呼和矜持,昂貴純潔的睡衣瞬間成了一件破衫。
他激動地將頭埋進她雙腿間,吸吮他狂戀多年的芬芳;他的手掌包住她更加豐滿的胸脯,用力地揉捏和搓動。
「礙…礙…」她的頭不停轉動,他將她的身子抬高,讓她兩股間完全為他敞開,她的雙腿抖得像處於天寒地凍中的落水狗,直到夾住他的頸子,得到依靠才得以平息。
「你變得更豐腴了,也更有少婦的韻味。」花芯處的蜜汁汩汩流出,他品嚐那股獨特的馨香。
「不!」在酥麻的快感下,她仍擁有少女般的嬌羞,儘管已為少婦,她仍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我變醜了,皮膚粗糙、身材臃腫,一點也不好看……」
「是嗎?」在黑暗中,他的聲音像鬼魅般冷颼颼的傳來,接著硬生生地將她打入死牢。「但那股風騷yin蕩的韻味卻更加放肆了!這更證明你是個不貞的女人!」
他停止了動作,令她興起莫名的寒顫。
「你上過不少男人的床吧,身上的氣味和烙印怎麼洗也洗不掉。」他的話讓她陷入萬丈深淵中。「老天爺!我陸冷鑫的妻子竟是這種女人!可是偏又不懂得迎合丈夫的需要,你真讓人覺得索然無味。」
他下床開始整理衣著,從容不迫地穿上褲子。
「我寧願去找外面的女人,她們比你有『性』趣多了。」他眼中沒有眷戀,只有不齒。
他殘忍地撇下她,沒多久,她聽見車庫傳來引擎聲。
今夜是她的新婚之夜啊!他卻出去找女人。
她坐在窗欞邊,任淚水氾濫,徹夜沒有止過。
他將車開往山上,停在半山腰上,回憶他們過去的甜蜜歲月,懸崖邊,靈骨塔矗立前方,四週一片黑漆漆,他心中愁雲慘霧。
天知道這四年來,他是怎麼熬過去的?而他還要繼續下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2 00:16:29
第九章
早餐時,陸冷鑫神色自若地回來了。
餐桌上,每個人均無言以對,冰夢裝做若無其事,昨夜子的引擎聲,在這靜寂的大宅中有如爆炸聲那麼大,早把熟睡中的人都給吵醒。
他們一起用早餐,他注意到妤雩的雙眼紅腫得像小白兔。她哭了?莫名地,他感到心在抽痛。而小漁兒呢?豐富、營養的早餐卻讓她食不下嚥。
「討厭,」她突然激動地大喊。「我討厭爸爸!我討厭爸爸……」
她的出言不遜讓大家愕然。
「漁兒--」陸冷鑫目瞪口呆。
「爸爸讓媽媽哭了一整晚,」她衝到妤雩懷裡,嗚咽地嚷叫道:「爸爸欺侮媽媽,我討厭爸爸!我討厭爸爸……」說著,帶著滿腔怒氣,她竟又衝向陸冷鑫,用她丁點大的小拳頭不斷擊打陸冷鑫的大腿。「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漁兒--」妤雩衝過來抱起女兒。「不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打爸爸?」
「我當然可以打。」她氣嘟嘟的表情寫滿愛恨交織,讓陸冷鑫感覺心驚肉跳。「媽媽一直很可憐,爸爸什麼都沒付出過,現在爸爸又讓媽媽流淚。」她雖只是個孩子,但她心裡很清楚,清楚她的父親曾經不要她,讓她們母女流落街頭。
想到這裡,他心底升起一絲愧意,他該怎麼做、怎麼補償?過了好半晌,他才緩緩地開口:「漁兒,你要怎樣才肯原諒爸爸?」
「跟媽媽道歉。」漁兒倔強的表情中沒有通融,在她身上,他看到了妤雩的影子。「不然,我要和媽媽離開這裡。」
「你……」他失笑。「天啊!我的女兒真是個談判專家!你打敗爸爸了!我輸了!你和媽是同一國的,一起合作來圍攻爸爸。」驀地,他抱起漁兒,炯然發光的眸子面對著妤雩。
「對不起,」他咬牙切齒地說出這三個字。「原諒我。」
「沒關係。」她哽咽道,突然轉身跑上樓,躲起來痛哭……
深夜,他一個人待在豪華的寢室裡,任無法遏止的悔恨吞噬他的心。
他在悔恨什麼?昨夜,他懲罰她、恥笑她,他現在應該沾沾自喜,但心中縈繞的卻是揮不去的沮喪,他要如何再次面對妤雩?
敲門聲響起,他打開門,看到她離房門有好一段距離,彷彿也離他的心好遠。
「陸爺,」結了婚,她還是稱他「陸爺」。「我想,我以後就睡我從前的房間吧!」她低著頭,像個婢女,一點也不像可以在陸家趾高氣揚的少奶奶。
「你--」他欲言又止,她深邃的眼睛閃過的懇切祈求,讓他於心不忍!老天爺,他多想吻她、抱她、疼她……但是他什麼都沒做。「隨便你。」他粗魯地把門關上,繼續將她驅逐在他的世界外。
那天晚上,妤雩的小房間裡傳來安眠曲,她的房間和陸冷鑫的只隔一條走道。
「搖啊搖,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叫我好寶寶!糖一包,又一包……」那歌聲滿含酸楚,讓陸冷鑫的眼眸蒙上一層濃濃的霧。
「小漁兒睡吧!你是媽媽的心肝,媽媽愛你……」
「媽媽,爸爸不跟你一起睡,我跟你睡。」漁兒童稚的聲音中竟有著無比怨恚「我愛媽媽,不愛爸爸……」在濃濃的睡意侵襲下,她還是不斷重複這句話。
妤雩肝腸寸斷地低喃道:「漁兒,我可憐的孩子……」
※※※
早晨,陸冷鑫出門時,小漁兒意外地抓住父親不放。「爸爸,抱我。」
二話不說,陸冷鑫歡天喜地地抱起她,他知道漁兒現在對他有反感,但只要能稍微消除女兒敵意的任何方法,他一定照做。
「爸爸要對媽媽好一點,不然我不理爸爸了。」漁兒在陸冷鑫的耳際喃喃低語,小聲地對他頤指氣使,然而陸冷鑫這位大總裁,可是心甘情願為女兒做牛做馬。
「遵旨!現在陸家就屬漁兒最大。」他大聲說道,看著小漁兒終於格格直笑,他也放寬心了。
他也想對妤雩好一點,為那夜道歉……天!他在做什麼?他拚命搖頭,告訴自己這只是很單純地順應女兒的要求,僅此而已。
那一天,秘書吳女士來到陸家,她是陸冷鑫現在的專業秘書,已屆中年的她,頭髮已花白,與以前的喬艷麗截然不同。
妤雩看傻了眼,眉宇間卻也掠過一絲欣慰,吳女士對她露出和藹可親的笑臉,立刻收買了妤雩的心。
「你好,少奶奶,我是總裁的機要秘書,他名下有六十位助理,我是年紀最大的,但是他卻最信任我。」吳女士驕傲地自我介紹道。
「你好。」妤雩怯怯地應聲,絲毫沒有陸少奶奶的架子。
「總裁交代--」一會兒之後,吳女士帶著妤雩出門,來到昂貴的香奈兒精品店。
吳女士年紀雖大,做事卻毫不馬虎,精明得很。
一整天,妤雩任由美容師、服裝師為她做各種裝扮,從裡到外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
「少奶奶真是好命呢!」吳女士對妤雩是讚不絕口。「總裁真是疼你,命令我帶你去採購、美容一番,希望能讓你整個人煥然一新、優雅高貴些。」
原來他嫌她寒酸、嫌她是醜小鴨……妤雩頓時黯然神傷。
「你有一個非常值得驕傲的丈夫,他是世界航運的龍頭呢!」吳女士好生羨慕地說。
驕傲?妤雩還是傻笑,心中的落寞卻逐漸擴大。
「從來沒見總裁失魂落魄的樣子,一副沉醉在愛河中的模樣,」吳女士釋然地笑著。「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妤雩的眼瞳晦暗下來,不!她多想大喊。這些都是虛偽,其實他夜夜在外尋花問柳,滿腦子想的是外面的交際花。
那一天他回到家,見她坐在椅子上陪漁兒看童話書,見她仍一身樸素,穿著多年前的衣服,上面還有陳舊的黃漬,令他心生不滿。
「爸爸!」漁兒笑嘻嘻地衝入陸冷鑫的懷抱。
他們一起吃飯,飯後陪著漁兒洗澡,坐在SPA裡玩水。
只是他們沒有坐在一起過,他們中間總隔著小漁兒,漁兒是他們的橋樑。
他始終沒有問她為什麼還穿舊衣服,那些新採購的香奈兒服飾呢?之後他終於在房裡的櫥櫃找到答案,原來她將新買的衣服原封不動地還給他,連珠寶、項鏈、戒指一併奉還,她居然不屑他送給她的黃金珠寶?她還是想離開他嗎?
※※※
冰夢一放暑假,便信守承諾,帶漁兒出國了。
那個悶熱的下午,看著飛翔於藍天白雲間的飛機,妤雩頓生一股也想翱翔萬里的衝動,她想逃離他,只是她又放不下。
她孤零零地守著大宅,熾熱的午後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令她感到一股煩躁。
她試著唸書,但看不到幾個字又放下來。
曾經,她是宗教狂熱者,那些熟悉的字眼在眼前滑過:人類由於堅持生活,憑著不斷的創造,和隨著愛上別人或失去所愛,越來越能擺脫死亡的威脅。
人間最偉大的事物是生或死?還是超越世間的愛?她迷惘,這是永遠都不會有答案的問題!
發呆的她,不曉得陸冷鑫已經悄悄回來,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她面前,他鐵青著一張臉,口氣惡劣,像是要掀起狂濤駭浪般。
「為什麼?」他指著她身上的舊長衫。「新的衣服為什麼放在我房間?你為什麼不穿?」
原來他早回來是為了興師問罪?
「不想穿。」她沒好氣道。
「為什麼?」他咄咄逼人。
「我不需要你的施捨,你可以把這些東西送給你外面的女人,反正,我只不過是你名義上的妻子。」這句話聽來如此刺耳。
「我不是在施捨!」他大吼。
「是嗎?我知道我是醜小鴨,就算黃袍加身,還是做不了白天鵝,我有自知之明,我曾笨得想高攀你,結果惹來一身腥。」好自嘲道,在心底最深處,她知道這一生永遠擺脫不了靈骨塔的陰影。
「你不是醜小鴨。」霍地,他的目光變得柔和,斬釘截鐵道。
「得了吧!」如果她不醜,他為何從不正眼看她?
「你想逃是不是?」他眼中燃燒起可怕的火花。
他們之間的空洞越來越大、無法彌補了,他根本像個瘋子,有理說不清。算了,她無力氣辯論,索性順著他的語意。
「是啊!這不是得償你所願?」
誰知這句話有如火上加油,他剛硬的手臂狂亂地抓住她,幾乎想要揍她。
「說清楚、講明白!」
「有什麼好說的?」她撇過頭,擺明不屈服於他的蠻橫。
「你這不堪寂寞的女人,想要離開我去勾引其他男人,是不是?等著瞧!我會想出方法治你,行為失撿的女人,終會遭天譴的。」他推開她,氣沖沖地離去。
她摔在貴妃椅上,幾乎崩潰地將臉埋在雙手中。
※※※
有人在偷窺她。
半夜,她突然驚醒。
環顧四周卻沒有任何異狀,是她太神經質嗎?她得承認她開始有失眠的情形。
她半坐起身,小床上堆滿了各式娃娃,那是多年前還是少女時候她的最愛,沒想到,陸冷鑫還將它們保存得完好如初,她將其中一隻小叮噹大玩偶抱起來,當作是……小漁兒吧!天知道,她好想女兒。
她只穿著小背心和性感小棉褲,燥熱的天氣令她掀開被單,不想睡覺,又沒女兒陪,她能做什麼?望著前方的大鏡子,她失了神。
她才二十二歲,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她現在應該大學畢業了;而如果沒有生孩子,她的身材……她站在大鏡子前,注視令自己不甚滿意的同體。
以前的她很瘦弱,現在胸部變豐滿了,大腿粗了些,臀部多了些肉,腹部還有少許的娠紋,幸好腰還是一樣細。她哀聲歎氣,取出一瓶香精油精華霜,將內褲褪至大腿上,手上沾了些精華霜開始按摩、擦拭腹部。
忽地,她覺得毛骨悚然,似乎有人睜大眼睛在偷看她……
她緊張地回過頭,沒有人啊!
她苦笑,鬆懈下來,轉過身將注意力放在手上的動作,她無聊到全身都擦了香精乳液,卻還不想睡覺,只好倒在小床上,褪去小背心開始做運動,她用手按摩ru房,期待它們更堅挺,抬高雙腳做交叉運動、腳踏車運動,想讓大腿更纖細,肌肉更密實。
一連串的運動過程中,她身上最秘密的地方無形中暴露出來,兩股間的花瓣、性感的蕊苞、飽滿雙峰……在在充滿了誘人的魅惑!
她不知道陸冷鑫已將這一切全看在眼底,他血脈憤張、熱血沸騰,她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窺視得一清二楚。
她是他的妻子,卻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陸冷鑫慾火焚身,只得將烈酒強灌下肚,但過了今夜,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熬多久?
※※※
直到快清晨時妤雩才再度入睡,女兒不在的第一天,她睡到快中午才起床,興沖沖地穿著睡衣下樓,發現只有她一個人在家。
冷鑫上班去了,而李嫂準備好足夠的菜,也做好了簡單的早餐,妤雩便放她長假,反正漁兒不在家,她自己則習慣簡樸的生活,凡事可以自己來,她走進廚房,泡一咖啡,試圖振作起頹廢的精神。
誰知,背後一具龐然身軀貼上來,她想尖叫,無奈那厚實的手掌將她的嘴巴摀住,她敏銳地聞出濃濃的酒味。
他的臉埋在她的香肩上,口齒不清道:「淫婦,這麼快就耐不住了,露出yin蕩本性了?穿得如此暴露,想誘拐誰?」他的腹部貼住她的臀部,她感覺到他雄渾的傲然挺立。「這裡是我家,不是大街上,除了我--你的丈夫,你找不到其他男人來滿足你的。」
冷鑫沒有上班?他為何喝得酩酊大醉?她從來不知道他有喝酒的習慣,這些年來,他變得太離譜了。
「我沒有……」她無辜地想反駁。
「你有。」他蠻橫地打斷她,大手已按住她高挺的胸部用力揉捏。
她用力咬住下唇,可還是止不住敏感地發出低吟。
「你別以為做那些猥褻的動作我都不知道,」他色瞇瞇地笑著:「你以為我看不到嗎?你快熬不住,快露出狐狸尾巴了,你又要像從前那樣找男人取代我來滿足你了吧!」
「夠了!你在發酒瘋。」她掙扎著想推開他。「讓我上去換衣服。」
「yin蕩的女人,我知道你在做什麼,如果你受不了,還可以自己想辦法,我喜歡看你曖昧的神情,那真是一種至高無上的享受……」他瘋言瘋語道。
「瘋子!你真是無可救藥的大混蛋!」她反擊,洩恨般的咬住他的手腕,讓他痛得咬牙,酒意全醒。
趁他一鬆開手,她趕緊推開他往樓上衝,他沒有追上去,他不可能再洩漏自己的慾望,剛剛他已無法控制地撫摸了她。
手腕處的咬痕是她留下的痕跡,他不自覺地緊緊握祝
「我已掌握你的一舉一動,我不會原諒你的。」他對著空蕩蕩的樓梯咆哮,發出警告。
他為什麼總要誣蔑她?
她躲在浴缸裡,任熱水沖刷她的淚、她的委屈。
冷鑫變了,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柔情似水的大哥了,他變得好可怕、好瘋狂。
驀地,她感覺心驚肉跳,她真的察覺到有人在偷看她,是誰?究竟是誰?
她從浴缸裡爬了起來,放眼環顧,一個人也沒有,是她神經過敏嗎?還是她得了被害妄想症?
她一定瘋了,她赤裸地離開浴室,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什麼都不做、也不想,試圖讓紛擾的思緒歸於平靜,腦袋一片空白的她漸漸陷入睡眠中。
看她睡得如此不安穩,他感到於心不忍。
他的目光不曾離開,默默在一角欣賞她,只有在這時,他才能將她一覽無遺,才能用視線擁抱、撫摸她的纖纖同體……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2 00:16:46
第十章
當她清醒時,立刻感到全身泛起雞皮疙瘩,有人……真的有人……她魂不附體地下床,黑夜早已深沉地環抱大地,也籠罩了她和他。
他在偷窺她?她發現了牆壁上有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孔,原來他在她房裡裝了針孔攝影機!
他像隱形人般的在暗處觀察她,她的每一個舉動都在他的掌控中,即使她在做健美操、塗乳液時……
一種沮喪,無言的憤怒席捲了她的心、燃燒她的身體,也不管現在正袒胸露背,她面紅耳赤地衝了出去,用力拍打他厚實的房門。
他慢吞吞地來開門,他應該才淋過浴,身上隨意披了件浴袍,見到她,臉上立刻浮現輕鄙的訕笑。
「忍不住自動送上門了?」他幫做色狼樣,欣賞她幾乎赤裸的婀娜嬌胴。
「住口!」她氣焰襲人的指控道:「為什麼要偷窺我?」
「偷窺?這應該是你擅長的吧!」他興味盎然道。
她頓時臊紅臉,氣急敗壞地罵道:「你呢?高高在上的船運大亨,骨子裡卻有偷窺癖,你根本是變態!」
「你說什麼?」他目光一斂。
「我說你是變態。」她歇斯底里地嚷叫。「用針孔攝影機偷看女人上廁所、洗澡、換衣服、睡覺,你禁臠了我,讓我一點自由都沒有。」
「住口!你是我的妻子,我有權這麼做,況且--」他的神情中浮現股陰狠。「我要監視你,不然哪一天你又背著我在客房做見不得人的事。」
「你在鬼扯什麼啊?」她一頭霧水地問。
「別告訴我你忘得一乾二淨,那間客房被我上了鎖,我一輩子都不會再打開。」他暗示得夠徹底了,不信她能再裝傻多久。「做人厚道點,我已經很給你面子了,如果你耐不住寂寞,我可不准你去找其他男人,但我也不會要你這殘花敗柳,我只准你『自個兒解決』。」他忽地伸手扯住她的頭髮。「當然,透過針孔攝影機,我會看清楚你高chao時的快感表情。」
他太過分了!一直莫名其妙地誣蔑她,此刻再沒有膽怯、沒有軟弱、沒有容忍,她完全豁出去了。
「你是下流,比畜牲還不如。」她狠狠地甩出一巴掌。
「你打我……」他撫著火辣辣的面頰。「做妻子的竟敢打老公?」
「我不是你的妻子,永遠都不是。」她咬牙切齒道,甫轉過身,誰知又被他拖回來。
「你當然不是我的妻子,」不甘屈居弱勢,他先聲奪人。「你是妓女。」
「你是大變態……」她也不甘示弱。
他才一碰到她的手臂,竟惹來她的拳打腳踢。
「你下流、卑鄙、不要臉……」她的拳頭拚命地擊打他的胸膛。
「天啊!我終於看清你的真面目了,你不但是個蕩婦,還是個徹底的潑婦!」他不以為意,直到如火般的劇痛傳來,原來她蠻橫地踢中他的下體,他感到一陣錯愕。
「去死吧!我要讓你不能再人道。」她繼續那驚天動地的行為,抬起一腿再度踢向他,但他的手迅速抓住了她的小腿,一個重心不穩,她跌進他懷裡,他箝住她的纖腰,以為這樣就能制止她,但他太小看她了,就算身體不能動,腳還可以踢、手也還能揮,他的大腿無故挨了幾下,臉也被揮了幾拳。
「你是大變態!大變態……」她的嘴巴沒有停止咒罵過,疼痛和她的咒罵使他笑不出來了。
潛藏在心裡的恨逐漸散開了。
他大喝一聲,將她往下拉倒,他們雙雙跌在地毯上,他強壯的身子壓制住她的嬌校
「鬧夠了沒?」他凶狠地問。
「還沒!永遠都不夠。」怨懟和怒氣讓她眼神晶亮如星,也讓她更增添了一份嬌媚,他身體逐漸發熱。「放開我,放開我--」她不斷掙扎,試圖逃出他對她的箝制,但她的扭動、嬌喘,都碰觸到他身體最敏感的部位。
漸漸地,不足蔽體的衣服讓她原形畢露,她想遮住胸部,無奈手被他壓制在頭頂上方,看到他慾火焚身的目光,他的頭低下來,她固執地撇過頭,不讓他親吻她的嘴,結果他的吻落在她兩顆芬芳的乳頭上。
「不要……」她賭氣地想拒絕,先前是他說不要她的。「不要碰我!」但她的聲音卻細小如蚊鳴。
當他的舌頭舔去她ru房上的汗水,沉溺於她的乳香中時,一切恩怨情仇顯得那麼遙遠,再也不復記憶了。
「天啊!當你在鏡子前按摩你的胸脯時,我多想代替你的手--」他按摩她敏感的雙峰,她止不住地狂吟。「那也不夠,我還要按摩你這裡……」他強悍的手伸進她薄紗似的性感內褲裡,終於,他的大手肆無忌憚地按住那片柔軟的玫瑰花叢,慢條斯理地揉轉,使她幾乎崩潰,本能地抬起臀更貼近他。
「不夠,還不夠……」他怎能滿足?當他的手指搓進她顫抖的花唇間時,她渾身起了一陣輕顫。
「不要,不要……」她雖想抗拒,大腿卻無力併攏,他急切的手指在她的幽徑繼續前後抽動,伴之而來的是她銷魂的申吟。
沒辦法再隱藏了,沒辦法再遏止了,他現在就要她。
「我要深入你……」他要掠奪她的靈魂、佔有她的身體,她的內褲被撕扯下,她發出更震撼的叫喊,他的勃起抵住她蜜ye濡濕的幽徑口,繼而奮力一挺,兩人結合時發出了激烈的撞擊聲。
他用力吻住她的雙唇,舌尖探入她的口裡,同時也封住了她送出的嬌吟,口裡雖發不出聲音,但她的神情卻魅惑狂野,彷彿在鼓勵他繼續衝刺、勇往直前,一波波的快感襲來,在粗重的喘息聲中,他帶領著她再次攀上狂喜的巔峰,直到他的頭向後仰,身子靜止不動,而後整個人癱軟在她身上。
當激情褪去,她不曉得如何面對他?
他們的視線再次交錯時,想起剛剛的放蕩,她羞得想推開他,但他卻霸道地封住她的櫻桃小唇,繼續與她翻雲覆雨,他知道自己永遠都要不夠她,永遠……
這一次沒有愛撫,他單刀直入,野蠻得幾乎將她的身體撕裂成兩半。
他們相擁著不停地翻轉,從角落到房間中央,又轉回床尾,最後躺到床上,他強而有力的兇猛動作仍持續著,他深入她的核心,著迷地看著她心醉神迷的容顏。
他帶著她……不!是她引誘他回到了繾綣纏綿的過去……
※※※
妤雩躺在床上、躺在陸冷鑫懷裡,然而當她完全清醒時,馬上被他冷酷的眼神嚇得瞪大雙眼。
她看不到他的柔情款款,只看到他陰鷙的容顏。
「昨天……對不起。」她低聲下氣。
「你表現得很好,真是名副其實的娼婦。」他的話繼續將她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他下床,擺擺手,絕情寡義地拋下一句話:「快滾吧!」
一整天下來,她的心都在為那句話淌著血,她真是丟臉丟到家,而且自取其辱,昨晚真是個天大的錯誤,她認了。
陸冷鑫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在公司裡,他做什麼事都不對勁,對員工更是頻頻發飆,天知道他多想留在溫柔鄉里,但因為嫉妒、因為想到她曾經跟其他男人上床,所以狠心將她拋在床上後自行離去,這一切只為報復。
然後呢?他並沒有報復後的快感,反而痛苦萬分。
他亂發脾氣、亂摔東西,等不到下班便在辦公室喝起酒來,回到家不但煙一根接一根,還獨自喝起悶酒來了。
借酒消愁愁更愁,他的腦海裡完全是她的一顰一笑、巧笑倩兮,他想見她,而且是一刻也等不及地迫切需要。
但是強烈的矛盾讓他拉下不臉,此刻只有針孔攝影機能讓他達成願望,面子也才不會掛不住,他猴急地回到自己房間。
她聽到了房門開啟聲,他回來了?他不是鄙視她嗎?他大可不回來啊!為什麼……她雙眼發亮,注視著牆上的小孔,不知如何是好,顯然他正在看她。
不要讓他得逞、不要讓他為所欲為了,她摀住耳朵,在心裡吶喊。
下一秒,哀莫大於心死的她,做出了異常的舉止,對著針孔攝影機,她在他面前脫下內褲,將內褲往針孔攝影機一掛,讓他無法如願以償地「監控」她。
她面無表情地取出行李袋,決心離家出走。
在鏡頭面前,他發出咒罵,忐忑不安地奔向她房間。
「不要臉的女人!不准做猥褻的事,把內褲--」他踹開房門,卻錯愕得再也說不出話。
「等漁兒回來,我再來帶她走。」妤雩堅決、平靜地說道。
「不准走!」他怒氣衝天地咆哮。
「夠了!我不喜歡這樣,你變了,我再也不認識你了,如果你是想折磨我,那麼你成功了,我沒有自尊,沒有自我,我不是你的妻子,我只是任你玩弄的人偶。」她忍無可忍地說,目光充滿悲淒和不可言喻的哀傷。
「如果當初你沒有背叛我--」
「我沒有背叛你!」她大叫,聲淚俱下。「從以前到現在,我只有你一個男人。」
他邁開大步走到她面前,跋扈地抬起她的下顎。
「虛情假意的女人!為什麼在你的臉上,我只看得到欺騙呢?」他的話讓她的心泣血。
「我這一生毀在你手裡,如果沒有遇見你,即使一輩子待在靈骨塔裡我也活得自在、了無牽 掛。」她肝腸寸斷地說。
她嫌他成了她的羈絆?他不發一語地邁開大步離去。
當她提著行李下樓時,他正坐在皮沙發上,大口大口地喝酒。
他們的目光再次相遇,過去,他們互相偷窺,那段甜蜜相愛的時光到哪兒去了?現在她竟毫無眷戀地要離開他的生命。
她筆直地向前走,淚珠像斷線的珍珠般落下,她的心碎成千萬片,卻強迫自己不讓腳步停下,一路嗚咽地奔了出去。
陸冷鑫的心一顫,不!他不能沒有她。回頭看我,妤雩,你的心、你的人都屬於我,只要你回頭,我會不計前嫌,我要,我要你……
但她沒有回頭,穿上鞋子直接打開門。
「妤雩!」他叫道。「不要走,留下來。是我笨,無論你怎麼傷害我,我仍要你!」
「冷鑫,你……終於要我了,只要你還要我,我願終生做你的女奴。」她回過頭,行李掉在地上,讀出了他臉上愛的光芒,她衝向他,他緊緊地抱住她。
「妤雩,我好愛你。」他哽咽道。
「冷鑫,冷鑫……」她不停地喃喃呼喚他。
「我還是要你。」他厚實的唇重重地貼在她嬌艷欲滴的唇上。
※※※
他們整整三天沒有下床。
他們陷溺在彼此的狂愛中,那樣的甜蜜讓他們沉淪了。
「我是你的誰?」在他的臂彎中,她感觸良多地問。
「隨你怎麼想,」他搔她的癢,他的鬍子扎得她胳膊刺痛,他意味深長地說:「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是嗎?」她像小婦人般楚楚可憐地問道:「我比得上她們嗎?」
「比得上誰?」他楞祝
「我知道我庸俗、一無所有,但我只求留在你身邊,讓我愛你、讓我奉獻。」她的目光委屈、哀怨。「如果你只肯讓我做你的情婦、玩物,我都願……」
「住口!你是我的妻子,沒人比得上你。」陸冷鑫的心抽搐著,眼前的妤雩像過去那樣將自己的一生交付給他、崇拜他,他怎能再懷疑她對他的忠誠呢?
他半坐起身,隨手執起床邊酒櫃上的酒瓶,打開封口喝了幾口。
「你什麼時候開始酗酒?」她小心翼翼地問。
「從你離開我以後。」他坦白道。
她一怔,說不出任何話。
「我沒有其他女人,那些話只是意氣用事才這麼說。」他歎了口氣。
「你……」她的視線模糊了。
忽地,她抱住他,搶過他手中的酒瓶,他來不及制止,她學他猛灌了一口,一下子便被嗆到了,吐了好幾口,把床單都弄髒了。
「好嗆!」她咳道。
「你在幹什麼?等一下喝醉了,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他連忙輕拍她的背脊,安撫她高亢的情緒。
「我當然知道。」她的眼睛水盈盈,嘴邊已經掛著暈醉的微笑。「我要除去你喝酒的惡習,只好用『我』來代替酒。」
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自動自發的親吻他的鼻子,然後用牙齒輕輕咬住他。他驚呼,她用唇摩挲著他的下顎,卻反被他的湖渣扎得刺痛,她嘟起嘴。
「好痛,你的鬍子好刺!」她的嘴離開他的臉,不想碰他。
「男人都是這樣子。」他辯駁,對她的離開感到有點失望。
「是嗎?男人鬍子都這麼多嗎?」她一臉茫然。「我不知道,除了你,我根本不知道其他男人是什麼模樣。」
這是謊話,還是真實?他心想。
不!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趴在他胸前,觸感軟綿溫香。
「好熱喔!?」酒精在她體內發酵了,她汗涔涔,連帶也將熱氣傳給他。
她的臉枕在一片毛茸茸上,好奇地問:「這也是正常的嗎?」她揪起他胸前的一撮毛。
「嗯。」他驚喘。
「那……這裡呢?」她的手摸至他的小腹,玩起了那裡一撮毛。
「當然。」他正經又嚴肅地回答。
「那--」她的臉移至他的胯下,好奇的瞳孔焦距不清,看著它奇異的改變,變得又大、又挺、又直,她的手指比著它。「為什麼它會起變化?為什麼它縮不回去?」
「你說呢?」他賊笑地反問。「『小女孩』,顯然你還是很無知。」
之前她從不敢碰它,雖然它總是深入她體內,帶給她如癡如醉的高chao。
如今,也許是酒精帶給她異於往常的勇氣,讓她大膽地挑逗他、魅惑他。
「我一點都不無知。」
說完,她將言語化為行動,一如他曾對她施加的折磨,她握住它,深深地吸吮著……
他發出如野獸般可怕的嘶吼聲,讓她感覺震耳欲聾,她摀住耳朵,卻笑得震天價響。
「你到底……有沒有喝醉?」他開始懷疑她是居心不良。
「有,」她說,接著又搖頭。「不,沒有……我只是要取代你喝的酒。」說著,她竟然坐在他大腿上,柔軟的si處摩擦著他厚實的粗腿。
「感覺還不夠。」她咕噥,屁股往上抬,一股腦兒地坐在他的腹部。「嗯!感覺好多了。」她笑著開始試圖移動粉臀,尋找最適當的位置。
「不--」又一聲長叫來自他如火燒般的喉嚨,當她順勢包住他的堅挺,生澀地想上下動作時,他已經按捺不住地完全燃燒起來了。
「太慢了,我來吧!」說著,他的大手握住她的臀部,強烈又快速的衝刺,她那麼濕潤、那麼甜美、他要……他要全部的進入……
「我好愛你--」他帶著她翱翔在天堂般的幻境,那一刻,她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chao,最後,她氾濫的蜜糖和他灼熱的種子緊緊結合在一起。
「我有沒有贏過你愛喝的酒?」心滿意足後,她雖睡意沉重仍不忘問道。
「有了你,我不要酒了,我不會再喝酒了。」他擁著她承諾道。「睡吧!你累壞了!」
終於,她安心的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
一早起來,看見床尾擺著一大束紫丁香,她欣喜地注視好久,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上,接著看到一張小紙條,她視若珍寶的打開,上面寫著幾個情深義重字眼:「我要追求你。」
她吻了吻那些字,傻笑了好久,下床時太陽已曬到屁股了。
她慢條斯理的打扮,嘴裡還哼著歌,換上他送給她的香奈兒服飾,她無時無刻不盯著牆上精緻的日本時鐘,現在,時間變成等待他的阻礙了……
她在大門口癡癡望著,終於聽到了汽車喇叭聲,等他停好車、鎖上門,下一刻,她已迫不及待地跌入他懷裡。
「我好想你。」他咕噥道。「小寶貝,你今天做了什麼?」
「想你。」她只吐出這一句話。「就像分離的這四年,我唯一做的事就是想你。」
「我也日思夜想了你四年,我應該早料想到你會回靈骨塔,但是恨意像地獄之火蒙蔽了我的理智,我發誓絕不再踏入靈骨塔,這麼偏執的念頭害我們白白浪費了四年……」他遲疑半晌後道。
他們互相吐露真心話,深情注視著彼此,五味雜陳的思緒交錯。
「天啊!陽光把你的臉蛋曬紅了,你很早就出來等我了是不是?」她點頭,讓他更不捨。「你是天生要被寵的,注定要被我追求的。」
「我本來就是你的人--」她嬌嗔著反駁。
「就算你是我的女人,我也要好好追求你,你從來沒有享受過被追求的滋味就跟了我,而這四年來你帶著漁兒,沒有我在身邊,真是苦了你了。」他捧住她的面頰。「如果不是我,你今天就不會被我和漁兒羈絆住,現在早已大學畢業了,甚至會碰到更好的男人,我知道你為此恨我。」
「不。」她真心地說道:「我從來不後悔有你和漁兒。」
「是嗎?」
「或許有,你對我使壞時……」她面紅耳赤。
「我不想讓我有遺憾,我要彌補你過去這四年。」說著,他將她凌空抱起。「好好享受我的愛和我追求你的滋味。」
他們的世界只有愛意縈繞,恨早已遠離……
※※※
當漁兒回家時,看到爸爸媽媽手牽著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便跌跌撞撞地奔過去,夾在他們中間,握住兩人的手,心裡是無法形容的快樂。
冰夢開學後就回到學校宿舍了,這宅子現在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天地。
陸冷鑫每天準時回家,現在的他更戀家,事業只是他人生的一小部分,他的心思完全放在她們母女身上。
歷經重重波折才建立起的家,他一定要好好經營,他發誓要用他的力量保護她們。
每天,他獻上一束紫丁香表達追求之意,他要妤雩享受被愛,被捧在掌心、被寵壞的滋味。
「爸爸!」漁兒從花園朝陸冷鑫奔去。「媽媽和我在種紫丁香呢!媽媽說,只要花園每個角落種滿了紫丁香,你就不用每天買花送給媽媽了,媽媽也可以每天都感受你的愛喔!媽媽說你賺錢很辛苦,所以我們不能亂花錢!種花是不是一舉兩得呢?」
「想把爸爸的錢花完可能要花到下輩子呢!」陸冷鑫哈哈大笑,讓她們母女永遠不愁吃穿是他的義務也是他的驕傲。
妤雩從花壇邊站起來,她一身純樸打扮,手腳都沾滿泥巴,在驕陽的肆虐下,她身上的馨香與土壤的味道交融在一起,屬於大自然的清新氣味仍懾人心魄。
不僅如此,她身上的氣息可以說千變萬化,這一生足以讓他迷戀品嚐,流連不已。
「漁兒,」妤雩微笑走過來接過孩子。「你身體骯髒,怎麼可以往爸爸身上貼呢?爸爸上班很累,讓爸爸休息一下。」
「不!一點都不累。」陸冷鑫一手環住孩子,一手摟著妻子,她手裡抱著大把的紫丁香,借此機會他問漁兒一個存疑已久的問題。
「告訴爸爸!當時你怎麼知道我就是你爸爸?」
「這個嘛……不告訴你們,等我長大再告訴你們。」漁兒竟故意賣關子。
妤雩無法置信小漁兒竟如此人小鬼大,不禁捧腹大笑。陸冷鑫卻是一臉正經,眼中有失落也有欣慰。
「漁兒,爸爸知道對不起你,其實,我一直在找你們,從未有不要你們的念頭。但我要你知道,你過去的成長歲月爸爸無法參與,但是現在和未來,我保證不再缺席。」
他的意思是永遠不放她們母女走了?妤雩貼在陸冷鑫胸前,手裡的紫丁香象徵著他對過往的歉疚,他的話則是對未來的承諾,讓她的心海闊天空。
他們享受天倫之樂的這些日子以來,漁兒總會爬到陸冷鑫背上,用童稚的聲音高唱著:「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不知怎麼……」
而今這位在商場呼風喚雨的企業大亨,在家裡卻搖身一變成為女兒的座騎。
甚至如果漁兒發現他的口袋裡有煙,她會義正辭嚴地指責:「喔!有五根煙喔!爸爸要給我五塊錢。」
他拿女兒沒轍,差點笑破了肚皮,逐漸的,他捨棄了多年來不離手的煙和酒,他現在是煙酒不沾的新好男人。
當漁兒要睡覺,陸冷鑫也會幫忙安撫女兒,她現在自己睡一個房間,陸冷鑫會在她睡前代替妻子唱搖籃曲,唱那一首令她們母女再熟悉不過的歌:「搖啊搖,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妤雩對此感到驚異,他窘然地道出事實。「我常常偷窺你。」
她釋然地笑了,調侃道:「你真是名副其實的『偷窺大亨』。」
「偷窺大亨」這字眼是他們之間的秘密,永遠不會有第三人知道。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2 00:17:00
第十一章
偷窺大亨果真無時無刻都在偷窺自己的妻子,除了上班時間,他們無時無刻都黏在一起,但這樣是不夠的,他還是看不夠。
他雖忙碌,但仍會在百忙當中,抽出空來做些出人意表的舉止,例如偷偷跑回家,由後門悄悄走進悄無聲息的大廳,躲在暗處偷窺妻子。
他想要知道妤雩會在家做些什麼事。
他是那麼專注地看著她,如此瘋狂、不可思議,而她則渾然不知。
白天女兒上幼稚園,偌大的宅子裡只有她一個人,她也總安靜得離譜,什麼事都不做,就只是看書。
她喜歡看書,常常坐在搖椅上看哲學、宗教的書,她會沉思,陷入神遊的境界裡。
有時她也會做出些傻氣的舉止,有時賴床,想著冷鑫想到癡狂,便抓起冷鑫的睡衣拚命親吻,大嚷道:「冷鑫,快點回來吧!我好想你……」
要不就是對著鏡子發呆,觀察自己好久,而後故意挺胸翹臀,緊張兮兮道:「我今天好看嗎?美嗎?可以滿足冷鑫嗎?」
每看到這種光景,陸冷鑫都必須極度壓抑自己,不能爆笑出聲,否則一旦曝光就完了。對他而言,如此強忍真是一件難受的事,比他賺錢還辛苦千萬倍呢!
下午女兒回來後,妤雩就恢復「正常」了,他不但看到了她稚氣的一面,也看到她成熟的一面。
她是慈祥和藹的母親,陪女兒做功課、唸書。李嫂來幫忙,她們便一起做家事,妤雩不喜歡鋪張浪費,然而宅子太大,一個人忙不過來,只得定時請幫傭打掃。
下午她和漁兒一起散步,看看大自然的一草一木,然後等待陸冷鑫回來。
有一次他受不了,脫口念道:「妤雩,你要裝可愛也要我在家時,不要在我看不見時,那很可惜呢!」
說完他才驚覺自己差點曝光,還好妤雩只是瞪著無辜的大眼,一時還以為自己想他想到產生錯覺。
※※※
今天,電鈴意外的響了,看到來者是熟悉的人時,妤雩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對方竟是多年不見的陸爾東。
「請問你找誰?」她禮貌地問道。
「當然找你啊!不然你以為我來找堂哥嗎?我跟他可沒交集。」他變了,算算時間,他應已退伍了吧!事事不如意的感覺寫在他飽經挫折的臉上,看得出來他過得不太好。
「可是……」她欲言又止。
「你不請我進去坐嗎?」他直截了當地問。「看在以前認識的份上--」
畢竟他們曾是朋友,她只得打開門讓他進去。
坐在寬大的真皮椅上,妤雩離他好遠,他仔細地打量她。
「你真漂亮!現在是陸家少奶奶了!我堂哥能娶到你真是好狗運。」他的讚美在她聽來是冷嘲熱諷,她選擇悶不吭聲。
「想想我們過去無疾而終的戀情……」陸爾東有點不懷好意地提醒。
「錯了。」她駁斥。「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
「是嗎?」他嗤笑,笑容顯得有點悲淒。「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嘍?沒想到堂哥還是得到你了。」
「爾東……」她咬住下唇,不知該說什麼。
「其實這些年,我最牽 掛的是你。」他終於說出實話。「我只是來看你過得好不好,沒有別的意思。」
「你……」她感動得不知如何言語。
「我要出國了,我在台灣找不到工作,連堂哥也不肯幫我,進『陸聯企業』還要層層考試呢!而我自知根本考不上。」他臉上有一種沮喪失意、無法發揮實力的無力感。「我決心繼續唸書。」
妤雩能感受人被命運擺佈、無法破繭而出的痛苦。
「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開創出自己的一片天空。」她鼓勵道。
「我也相信。」他對她露出可佩的笑容。「就像你,不是嗎?命運是自己創造的。」
臨走時,陸爾東卸下自尊,可憐兮兮地要求。「讓我擁抱你,就這麼一次,好不好?」
她豈能說不?畢竟他們曾經有共同的回憶,雖然如曇花一現。
帶著對冷鑫的歉意,她怯懦又僵硬地任他攬在胸前,但這一幕卻讓躲在暗處偷窺的陸冷鑫親眼目睹,醋意又氾濫了--
那天晚上,陸家有如風雨怒吼般的不寧靜。
「你無法否認了吧!」他凶巴巴地扯住她手臂。「光天化日之下和別的男人暗通款曲,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以為我不在家就管不到你。」
「你……又來了!」她說不出半字辯解,他的話讓她神魂俱裂。
不給她任何辯解,他又一如往常拋下好,甩門離去。
他們之間又……她的心彷彿被撕裂、被疼痛啃得一滴也不剩。
※※※
陸冷鑫變得暴躁易怒,脾氣更是刁鑽了。
他無時無刻都在疑神疑鬼,搞得妤雩精神近乎崩潰,連女兒漁兒也敏感地察覺出爸媽之間的緊繃氣氛。
他還是跟她同床共枕,只是不再有溫柔的纏綿。
「乖乖睡在這裡,我要囚禁你,不准你紅杏出牆,給我戴綠帽。」他尖酸地指控。「我不會碰你,因為你的身體骯髒污穢,碰了你等於弄髒我自己。」
她很想問他是怎麼了?她做錯了什麼事嗎?但太深沉的愛讓她變得懦弱,甚至不敢反擊他。直到顧熙堯突然回國,陸冷鑫大方地歡迎在國外待了快五年的他。
多年不見好友,陸冷鑫原本的一張臭臉終於有了笑容。 顧熙堯也變了,變得更強壯、高大、黝黑,也更英俊挺拔、容光煥發,現在的他已是頂著「陸聯航運」海外部的總經理職銜。
「你怎麼有空回來?」陸冷鑫抱住顧熙堯。「這幾年我可沒虐待你喔!我放你一段長假也不見你回來,直到現在。怎麼,想開了?還是思鄉病犯了?」
顧熙堯笑得詭詐,他為什麼要回來?台灣還有什麼人或事值得他留戀的?
「我是為了你們才回來的。」他一開口便責怪陸冷鑫粗心大意。「你結婚了居然也不告訴我?太不夠意思了,如果不是冰夢寫卡片給我時提起這件事,我看我永遠都被你忽略了。」
「對不起,我忘了。」陸冷鑫自知理虧,連忙道歉。
「沒關係,我瞭解,有了美嬌娘,換做是天下任何男人都會忘了自己,遑論是事業的朋友。」他神情專注地看著妤雩。
陸冷鑫只得乾笑。「別這麼說。」
妤雩滿臉通紅,趕緊找其他話題,她好奇地問:「冰夢還有跟你聯絡啊?」
「是啊!」顧熙堯似乎有點厭煩。「每年新年,不管我在『陸聯財閥』旗下的哪一個點上,她就是有辦法找到我,寄賀卡給我。」
「那也真不容易,這麼多年了,冰夢居然沒有忘記顧哥哥。」妤雩倒是沒料想到冰夢會如此細心。
「是啊!」顧熙堯心不在焉地回答:「冰夢也長大了,十八歲了吧?」
突然,漁兒從花園裡衝進大廳,跑到陸冷鑫面前。
「爸爸,我和媽媽種的紫丁香長出花苗了。」她的手上抓著滿是泥土的花根。「送給你,爸爸。」
陸冷鑫歡天喜地地抱起她。「漁兒,來,叫顧叔叔。 顧叔叔是爸爸最好的朋友,長年居住國外,今天好不容易回來了呢!」
「嘿!」顧熙堯抱過陸冷鑫懷裡的漁兒,神情顯得洋洋自得。「叫顧叔叔太疏遠了,要叫乾爹才對。」
可是漁兒卻轉頭尋找媽媽。
「媽媽,抱我!」也許是小孩的直覺吧!她不喜歡顧熙堯,只覺得「乾爹」很陰沉。但小孩子對大人哪能說得明白呢?
「住下來吧!把這裡當自己家一樣。你要住幾天就住幾天,反正白天只有妤雩在家,在妤雩的心目中你跟我都像大哥般。」陸冷鑫大方說道。
「以前這裡就像我的家,如今我回來,當然是要住在家裡嘍!」顧熙堯也不客氣。
陸冷鑫很開心,多了顧熙堯,起碼可以將對妤雩的不滿轉移至他處。
※※※
顧熙堯住了下來,不過他從沒有出門遊山玩水,也沒有去見老朋友,他幾乎整天待在陸家足不出戶。
他這麼做只為了妤雩吧!這些年來,女人他見識多了,就是沒碰過讓他魂牽夢縈、夢寐以求的。
以前的她,美麗中帶著陰翳柔弱,臉色蒼白得像張紙,充滿靈氣,如今她擺脫了那股幽暗,不但出落得如花似玉,更是美得令人眼睛一亮。
是誰改變了她?陸冷鑫的愛嗎?他怨恨地忖道。
多年前他會離開,是因為陰謀得逞了,他無須再留下,他知道妤雩始終如一的個性,終生只願當陸冷鑫的女人,沒有了冷鑫,她也不會愛顧熙堯或任何男人,所以他只求破壞,拆散他們後,他心甘情願的遠走高飛。
如今他們破鏡重圓了,他能不飛回來嗎?
多年前,他能用卑劣的伎倆成功逼走了妤雩,拆散他們這對金童玉女,四年後一定也可以如法炮製,他就是不要他們在一起。
※※※
週末,漁兒念的幼稚園出外郊遊,隔天下午才回來,妤雩正在花園曬衣服,陸冷鑫也在家,但卻沒有陪在她身邊,自己躲在書房辦公。
顧熙堯觀察到他們似乎在冷戰,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幾乎沒有交談,很多時候,妤雩都只是在一旁安靜的不說話。
顧熙堯心知肚明,陸冷鑫對妤雩永遠有一種無法割捨的關愛,而她也希望永遠得到他專注的目光。
以前,陸冷鑫從書房的陽台上看她唸書,現在她在曬衣服,他當然也看得到。
就趁現在,他決定演一場戲給陸冷鑫看。
「妤雩……」他走向她,趁她毫無防備時,突兀地從背後抱住妤雩,故意將她攬得死緊。
「做什麼?放開我……」她倏地回過神,大聲嚷嚷,但他反而更大膽地將手伸進她衣服下撕扯著。
「放開我!」妤雩叫得好大聲,死命要掙開他的手臂。
聞聲而至的是惱羞成怒、暴跳如雷的陸冷鑫。
「不要裝模作樣了,妤雩,在我聽來,這根本是發春的浪叫罷了!」陸冷鑫冷酷地說。
顧熙堯鬆了手。「對不起……」
「不!」妤雩想辯解,卻被陸冷鑫血色褪去的臉孔,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我不是瞎子。」他的神情像世界末日來臨,不再信任自己的妻子和至親好友。「不要逼人太甚,竟明目張膽的在我家卿卿我我!」
他們之間的氣氛好像回到那一夜--
顧熙堯乘機火上加油。
「你也看到了妤雩是什麼德行,其實我們私通款曲已經很久了,是你笨得到現在才看清。」他希望陸冷鑫在盛怒之下再次將妤雩趕走。
「顧熙堯,請你離開我家。」沒想到,陸冷鑫卻突然命令道。「我永遠不想再看到你,等我冷靜下來,我們再商討你離職的事,我會付給你優渥的遣散費。」
顧熙堯目瞪口呆,這結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呸!為了女人,你要跟我一刀兩斷?想不到你見色忘友,虧我還以為你大義凜然、重情重意!」顧熙堯鄙夷道,但他不會就此打退堂鼓。「你真是沒用,選擇了背叛你的女人,我瞧不起你,半個小時後我立刻走人。」
「冷鑫,聽我說,我……」妤雩急著想解釋,他卻面無表情、眼神森冷,說明了他不想聽她任何「謊言」。
「你擅自定我死罪!」她淚流滿面。「我是冤枉的!」
※※※
顧熙堯走了,他們之間多年的友誼,竟就此劃上休止符。
陸冷鑫真是心如刀割,他喝著戒掉多時的酒,試圖讓自己的心能夠冷卻下來,只是揮不去的新仇舊恨越來越烈,終致完全爆發。
浴室裡傳來淋浴聲,妤雩正在SPA浴缸,心灰意冷地浸在水裡。
忽地,他發瘋似地衝了進來,滿臉醉意,滿嘴胡言亂語:「我恨你倆,你毀了我的一切,我的人、我的人格,還有我的自尊……」
他一碰到她,她就好像被燙到似的渾身發顫,還來不及說什麼,嘴就被他封住了。
「你是我的女人,說!說你只屬於我。」沒有溫柔,只有蠻橫強取,他用力逼她張開雙唇,狠命吸吮她口中的蜜汁,雙手粗魯地箝制她的手,不讓她掙脫。
他壓低身子將她固定住,膝蓋頂開她的雙腿,緊貼著她。
「我要毀滅你。」他要她心裡只有他,從身到心都歸他管轄。
妤雩哽了一口氣,她知道陸冷鑫醉了,但如果他真要毀滅她,她也心甘情願。
「你是誰的?」他要讓她知道只有他能使她的身體有反應,他不斷搓揉她的幽密,刺激她最敏感的部位,撩撥她渾身燥熱,不由得將身體貼向他,但他卻又挪開身子不肯滿足她,直到她發出飢渴的需求。「說,你是誰的?」
她難耐地拱起身子。
「喔!是的,我是陸冷鑫的女人,我是你的。」終於,她用身體哀求他。
他滿意她的答案,強猛地衝刺進她的幽谷,一次又一次地佔有她,帶著心痛的煎熬逐漸消失,他們在天堂中遨遊。
「記住,你只屬於我。」在慾望釋放的那一刻來臨時,他低呼道。
然而激情之後,他竟哭了。
「我真是沒用,不能沒有你……」他像個大男孩般無助脆弱。
「不要這麼想,求求你。」她眼中只有真摯。「我們要彼此相信啊!」
「不!不……」他語無倫次地又哭又笑,甚至口不擇言地咒罵她,凌虐她的身體,而她則一任他隨心所欲,直到他累了,趴在她身上。
「妤雩,我好愛你。」在SPA浴缸裡,他告白了這句話後便沉沉睡去。
她知道他在借酒裝瘋,當年他拋棄她時,為了孩子,她告訴自己要有尊嚴,驕傲讓她堅強地活著,而今在他的懷裡,她忘了什麼是自尊,她可以忍受他的侮辱,因為她愛他至死方休,她甚至愛到失去自我。
「我也好愛你,冷鑫。」她哽咽地回應。
因為宿醉,他醒來時頭痛欲裂,感到全身細胞都在向他抗議,而她全心全意地照顧他,沒有絲毫怨言,對他百依百順,似乎完全忘了他因喝醉而「欺侮」她。
他看到她手臂上的瘀傷,想起昨晚對她的凌虐而悔不當初,她替他擦拭臉上的汗,他突兀地抓住她柔弱的小手,莫測高深的目光讓她戰慄、手足無措。
「天知道,沒有你,我比死還痛苦。」他這是認了,還是俯首稱臣?
「你……」下一刻,她撲倒在他懷裡。「不要對我生氣,求求你,不要對我發怒,我一無所有啊!如果你不要我,我就什麼都沒有了,我一定會瘋掉。」
「妤雩。」他狂亂地環住她。「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生氣,我愛你啊!就算你對不起我,比起我對你百分之百的愛,那都不算什麼了。」
「冷鑫……」她無神的眸子又重新燃起生命力。
他們在吻與淚中和解,那天午後,他們相擁在床上,訴說著多年離別的相思之情。
「你是我的發電機,沒有你,今天就沒有『陸聯航空』的誕生……」他坦白說道。
「我知道,我以你為榮。」她充滿驕傲地回應。
※※※
然而,顧熙堯是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現在他的地位足以媲美陸冷鑫,也不再是陸冷鑫的跟班,財勢讓他變得更大膽,凡是得不到的,他就用搶的,他會不擇手段,就算把生命豁出去,他也要得到妤雩。
顧熙堯守在陸家大門口,看到加長型的凱迪拉克駛入大門,司機載著漁兒回來了,陸冷鑫還加派了一名保鏢保護女兒安全。
但所謂防不勝防,顧熙堯對司機和善地笑著,目光則鎖定車內的漁兒,她手裡正抓著一個芭比娃娃。
他俯下身子,碩大的身影完全遮蔽了車窗外的光線。
「嘿,漁兒,乾爹怪無聊的呢!要不要陪陪乾爹?」他打開車門,順勢將漁兒抱了出來。
「顧總裁,你成了漁兒的乾爹啊!」司機和保鏢對他絲毫沒有戒心。
「是啊!誰叫我和陸冷鑫是生死之交呢!」他哈哈大笑地帶著漁兒遠走。
※※※
漁兒不見了,妤雩一顆心墜至谷底。
「顧熙堯帶走了她……」她幾乎快昏厥了,幸好陸冷鑫抱住她。
「是啊!」司機無辜地說。「總裁,您和他不是--」看到陸冷鑫面露凶光,好朋友三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不再是了。」陸冷鑫咬牙切齒道,他冷靜地執起電話,打行動電話給顧熙堯,電話那頭馬上有了回應。
「你把漁兒帶到哪兒去了?」陸冷鑫開門見山地問。
「別緊張啊!我不過是帶她去散步罷了!」他的邪笑聲卻讓陸冷鑫打了個冷顫。「我們來交換條件,你帶妤雩來吧!」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2 00:17:15
第十二章
他們來到顧熙堯指定的基隆北海岸好望角時,風變大了,天空也烏雲密佈,厚重的雲層下,空氣窒悶、陰鬱,天空揚起一陣風沙。
他們見到遠方的顧熙堯抱著漁兒,後方就是個懸崖。
「媽媽。」漁兒朝他們揮手。「爸爸。」
「漁兒。」妤雩心急如焚地想衝過去,卻被顧熙堯惡聲制止。
「不准過來,我的眼睛是瞎的,別怪我失手--」他邪惡地大笑。
這一刻,顧熙堯脫下偽裝多年的面具,他變得讓陸冷鑫和妤雩都不認識,顯得如此面目猙獰。
陸冷鑫冷靜地問:「你要多少錢?」
「問錯了,這不是綁票,只是乾爹單純的帶乾女兒出來戲水罷了!」他說得理直氣壯。「我們是好朋友呢!我不要錢,你就算報警也沒用,罪行難以成立。」
「不要太囂張,你究竟要什麼?」陸冷鑫咬牙切齒地問。
「想想看,是誰讓我們反目成仇!」他熱情如火的目光射向心亂如麻的妤雩,吐露出隱藏多年的情感。「這些年來,你傲視群倫,在商場上稱霸,這一切我都甘拜下風,只除了妤雩,我不能讓你擁有妤雩,因為我愛她,從很久以前我就愛上了她,我跟你一樣在等她長大,殷殷期盼她會愛上我。」
陸冷鑫恍然大悟。
「但妤雩的心始終不屬於我,她的目光永遠執著在你身上,容不下別人,就算我和你一樣傑出,一樣出色,她卻只看得到你。」他的眼中燃起毀滅般的火焰。「如果我得不到她,那就同歸於盡吧!我絕不能讓你擁有妤雩,正如當年--」
他得意洋洋地說出多年前的那一夜,陸冷鑫的心涼了半截,原來他一直被蒙在鼓裡,他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笨蛋。
妤雩也終於知道陸冷鑫當年拋妻棄子的理由,甚至他們復合後陸冷鑫的疑心病,原來這一切都是顧熙堯搞的鬼。
「那女人是喬艷麗扮的。」
陸冷鑫永遠不會忘記那令他五內俱焚的一幕,如今回想起來,那女人從頭到尾並沒有說出任何話。
「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當年你離棄了她,我放心的遠走高飛,沒想到你們又在一起,所以我要趕回來破壞。」他坦承不諱。
「如果可以,我會現在殺了你。」再多形容詞都無法形容陸冷鑫現在狂怒的心情。「如果不是你,我和妤雩……」
驀地,妤雩握住他的手,她的目光中有一種憐惜,她悲憫寬恕的眼神震怒了顧熙堯。
「我不需要你們憐憫,我要的是--」他突然掐住漁兒細小的脖子,狂嘯道:「誰說薄情寡義的陸總裁沒有致命傷?我一定要得到妤雩,用妤雩來交換你的女兒吧!你只能選擇一個,你要女兒還是要妤雩?」
「為什麼你會如此卑劣?」陸冷鑫悲痛得無法理解。
「那是因為你不再是當年的陸冷鑫,這麼多年來我比你更認識你自己,現在,你又重新燃起對她的愛,而且更勝當年,四年前,你無法原諒出軌的妤雩,四年後我故技重施,甚至故意勾引妤雩,但你仍不肯離棄她,當時我就明白,今生今世我無法分離你們了,除非用搶的。」他喪心病狂地扯住漁兒的頭髮,漁兒痛叫出聲。
妤雩頓時心痛得面色慘白。
「快!妤雩,你走到我身邊,不然你的女兒會被你害死。」顧熙堯大喝道。
「我去,求你不要傷害她。」妤雩聲淚俱下地乞求。「漁兒,媽媽來了,你不要怕。」
「妤雩。」陸冷鑫死命握住她的手。「不要走,妤雩。」
「漁兒是我的心肝,如果她有萬一,我一定會活不下去。」她對陸冷鑫哭喊。
「說得好,妤雩,快過來。」顧熙堯根本目無法紀。「陸冷鑫,你快放開她,不然你會成為殺子的劊子手。」
「不!」陸冷鑫整個人彷彿被撕裂成兩半。
「求求你,我跟你走,拜託你放了漁兒。」她哀求著,狠心地撇開陸冷鑫,她別無選擇啊!
「妤雩,我愛你啊!」冷鑫心痛地道。
「妤雩,我也愛你。」論癡心,顧熙堯自認絕不輸給陸冷鑫。「我要帶你到國外,我都準備好了,相信我,我不會虧待你的,我會比陸冷鑫更疼你,我的錢足夠讓我們下半輩子不愁吃穿,我會帶你環遊世界……」
顧熙堯瘋了,妤雩可以感受到,她在靈骨塔待太久了,對人性的體悟比一般人深刻。
不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她奔向顧熙堯,很快搶下漁兒,把漁兒推向陸冷鑫。
顧熙堯挾持了妤雩,一把金光閃閃的刀抵在她胸口。
「對不起,妤雩,先委屈你到我確定離開陸冷鑫的視線範圍以後。」顧熙堯帶著歉意道,他帶著她逃開,只是他每走一步,陸冷鑫就帶著漁兒緊跟在後。
陸冷鑫被激出了潛藏已久的冷酷,比起顧熙堯,他的殘忍有過之而無不及。
「天怒人怨!你走不了的,沒有妤雩,要死大家一起死。」他說出這話的同時,警車呼嘯而來。
「你……報警了?」顧熙堯無法置信,這證明他們之間的情誼全破滅了。
「誰說這不是綁票?」陸冷鑫冷笑著。「你挾持著我的妻子,手中還握有凶器。」
「不要動!」一群警察已經衝過來。「顧熙堯,你被捕了。」
「我不會輸的,我不會輸……」他喃喃自語著,突然又叫道:「你們敢再過來一步,我就殺死她。」
為了人質的安全,所有的警察不敢輕舉妄動,陸冷鑫面色鐵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顧熙堯帶走他心愛的妻子。
顧熙堯踉蹌地帶著她逃跑,警察束手無策,直到顧熙堯的黑色豪華轎車近在眼前,他不顧一切地打開車,逼妤雩坐進去,而警察和陸冷鑫在他們身後卻不能採取任何行動。
在這節骨眼上,妤雩居然抓住顧熙堯手中的刀子,冷靜異常地說:「我生長在靈骨塔,看多了死亡,也從不怕死,既然你瞭解冷鑫,想必也瞭解我,我這輩子都是陸冷鑫的人,要我離開冷鑫,我寧可死。」
接著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刀子猛然刺入自己的肚子。
須臾間,鮮血汩汩流出,顧熙堯被妤雩突如其來的舉動震懾住了,他手上沾滿了妤雩的血,腦海一片空白。
下一秒,他推開妤雩,坐進駕駛座,車子像旋風般疾馳而去。
當妤雩倒地的那一瞬間,陸冷鑫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了,他大喊著衝過去抱住妤雩,鮮血浸濕了他雪白的襯衫,漁兒也被嚇得在一旁哭泣。
「你真是傻……」他流下了淚。「求求你活下去,讓我再一次好好愛你……」
「為了你,要我死都值得。」她用盡全身力氣輕聲說道,說完便失去知覺。
救護車來了,這時陸冷鑫聽到警方的無線電話中傳來:「……顧熙堯的車速太快,快追丟了……」
陸冷鑫剛硬的神情瞬間變得嗜血,先讓救護車送走了妤雩和女兒,他像個要算盡所有冤債的魔王,衝進了自己的賓士車,一路不斷加速追趕,他的眼睛充血,當他看到前方出現顧熙堯的日本進口車時,他用力踩下油門,大嚷道:「你殺了我的妤雩,我跟你拼了!」
一陣天崩地裂般的撞擊聲後,日式進口車受不了後方賓士車強烈的撞擊,向前滑行幾十公尺,直到撞上前方的電線桿才停住,車頭全毀,顧熙堯被夾在駕駛座上動彈不得。
陸冷鑫也受了傷,但他仍跌跌撞撞地下車,臉上有一大片血跡,他搖搖晃晃地走到已經奄奄一息的顧熙堯面前,努力擠出怡然自得的笑臉咬牙說道;「要跟我比狠,下輩子吧!我們的債到此一筆勾銷。」
一陣陣強風之後,下起了西北雨,警車和救護車適時趕到,帶走了他們。
窗外的風風雨雨,一如陸冷鑫愁慘悲痛的心情,誰能告訴他,曾經如此堅固的友誼為何這麼不堪一擊!
※※※
陸冷鑫和妤雩在醫院裡醒過來,雖然愛了重傷,但他們心中卻有無限欣喜,一切盡在不言中,他們的手相互握緊。
小漁兒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小手也加入了他們之中。
所有的陰霾一掃而盡,他們一家終於真正團圓了。
※※※
冰夢跪在地上向陸冷鑫哀求。
「哥哥,求求你饒了顧熙堯。」她咬住下唇,痛心疾首道:「這輩子,我從來沒有向你求過任何事,也沒有向你下跪過,除了這一次--」
「為什麼?」陸冷鑫雙眼充滿疑惑。
妤雩伸手握住了丈夫的手,以眼神告訴冷鑫,冰夢深愛著顧熙堯。
「你先起來再說。」陸冷鑫無奈地說道。
「哥哥,求求你放過他吧!」冰夢再次乞求。「如果你不答應,我不會起來的。」
「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一個罪大惡極、惡貫滿盈的人……」陸冷鑫恨恨地別過頭。
「愛與恨都能改變一個人,顧哥哥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冰夢仍繼續替顧熙堯說情。
愛與恨是一體兩面的情感,當他以為妤雩背叛他時,他也體驗過那種如烈火焚燒全身般的恨,但是妤雩深情不移的愛改變了他。
然而,他和顧熙堯之間的恩恩怨怨真能這樣一筆勾銷嗎?
※※※
陸冷鑫自法庭返回醫院,發現病房裡居然空無一人,他驚惶失措地跑到櫃檯詢問,護士小姐微笑著遞給他一束花。
「陸總裁,您的妻子要我轉告您,她的身子康復,先出院了,這花送給您,恭喜您出院。」
偎在陸冷鑫胸前的一大束花,是他最熟悉的紫丁香,他發出會心的笑容,連忙奔回家裡,但陸宅卻靜悄悄的,偌大的房子,他的愛妻在哪裡?
難不成她想玩捉迷藏的遊戲?
不!他啞然失笑,她玩的是「偷窺」的遊戲吧!他目光灼灼地眼觀八方,知道她正在某一個隱密的角落裡偷窺他。
時間彷彿又回到了過去--
靈骨塔裡,一個慧黠的小女生偷窺著他……
「我有好多話要告訴你。」他鏗鏘有力的聲音響起,一字一句深情地說道。「因為冰夢,我原諒了顧熙堯,但我命令他永遠不得回台灣,我要他在海外流浪一輩子。」
「這次受傷,親戚們都來看我,陸爾東也特地飛回台灣,他直誇你是個難能可貴的好女孩……」他解釋過去的誤會,一五一十地說出他因為想念她而跑回家偷窺以致誤會她與陸爾東的事。「經過這次事件,我不再偏執己見,我會改變,會試著接受一些好的親戚。」
空蕩蕩的屋內仍然沒有動靜。
「因為我的愚癡,讓你受了無數的苦,我遺憾沒看到你生下漁兒的那一刻,我更心疼你竟拿刀刺自己的肚子……」他傷痛地說道。
她終於現身了,美得彷彿站在雲端的天使,那雙晶亮、會說話的眼睛,說明了她對他永恆不變的信任。
「我只要你知道,『囚塔』裡的女孩是為你而活、為你而生。」她幽幽說道。
「我會用一生一世來彌補你,不論你在何方,我永遠會將你放在心底,永遠偷窺你……」
「錯了。」她不以為然地反駁。「是我永遠在偷窺你。」
他哈哈大笑,不再遲疑地走向她,抱起愛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2 00:17:30
尾聲
他們一家人來到靈骨塔,預訂了兩個緊臨著的骨灰缸位置。
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是他們對彼此的誓言。
陸冷鑫抱起女兒漁兒說道:「這是爸爸和媽媽死後的歸屬,將來不要忘記來祭拜我們喔!」
小漁兒嬌笑著偎在爸爸懷裡,妤雩心滿意足地與他相視微笑,誰說靈骨塔只是死者的歸屬呢?這裡有他們的美麗回憶,他們衷心感謝靈骨塔讓他們相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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