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小陶 -【極道逃妻】《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4 01:04:15     標題: 小陶 -【極道逃妻】《全文完》

小陶 - 極道逃妻

隨著母親改嫁,喬明夏第一天進門就慘遭新哥哥的排斥!
他不僅無視她釋放的善意,更對她冷嘲熱諷,外加恐嚇。
面對他的冷酷,她決定耐心開導他!
豈料,這個惡劣的男人竟罔顧道德倫理,不但強吻她,
還要她當他的女人……
他夕武式明敢發誓:她從來就不是他的妹妹!
母親的鬱鬱而終,讓他根本不想接受這對母女。
而這個拖油瓶居然想以溫情,
來救贖他們這個黑道家族,太好笑了!
一個狐狸精的女兒怎麼可能是天使呢?
然而,她的單純、善良,竟讓他有了絲絲的心動……
不行!對於這個入侵者,他絕不能心軟!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4 01:04:40

【第一章】

  在黑色的名貴轎車中,喬明夏再一次環觀車廂內的所有人,包括身旁的媽媽、司機先生及助手位上的男人,然後無趣地回看車窗外的風景。

  剛才跟隨媽媽踏進東京成田機場時,她嘴中一直用著中文問東問西,沒想到惹來媽媽的不滿眼光。

  「今天開始,你姓夕木,不是姓喬,知道嗎?」蔚紫叮囑道。

  她點點頭,回應了媽媽殷切的期望。她也知道,自己今後的生活將會有一百八十度的改變。

  可是,她不能忘掉這個跟了她十三年的姓啊!

  她只敢暗暗地在心裏回應,卻不敢再出聲。

  從機場上車後到現在,大家已經保持沉默超過一小時了,都不悶嗎?

  她知道他們現在要去京都,一個著名的日本古都。但她不是去遊覽,不是去度假,而是去定居,因為媽媽要改嫁給一個叫夕木一之助的男人當繼室。


  媽媽的名字很美,叫蔚紫。由小至大,她的父母給她的感覺就是相敬如賓,沒什麼特別的熱情。三年前,爸爸在非洲當無國界醫生時因病去世了,所以現在媽媽才帶著她改嫁來日本。

  她雖然還小,不過她知道的可不少。上回媽媽告訴她,這個叫夕木一之助的繼父,是一個商界家族的大家長,黑白兩道的人都要敬夕木家三分。

  還有,她將會有一個姐姐和三個哥哥,這才是讓她感到最不可思議的!

  她是獨生女,一直想有兄弟姐妹作伴,現在突然可以擁有,她的心裏真不是普通的期待!她一定要跟哥哥姐姐相處得很好,跟他們一起上學,一起聊天。

  想著想著,她突然笑了出聲。

  蔚紫奇怪地轉向女兒。

  「怎麼了?」

  明夏猛搖頭。她怎能告訴媽媽,自己因為將會有哥哥姐姐而偷笑呢?

  又沉默了好久,直到車子開入一座大庭院,她不禁興奮地大喊一聲:「啊!到了。」

  她迫不及待跳下車,用力深呼吸了一下。

  好清新的空氣啊!在車廂局促的小空間內,同樣的空氣不停迴圈,使她難受極了。可是不到五秒鐘,媽媽立即從她身後拉她到身邊,輕斥道:「明夏,怎麼沒規沒矩的!」

  她癟癟嘴,國道:「我透透氣也不行嗎?剛才我坐車坐得很難受呢!」

  蔚紫沒好氣,繼續叮囑眼前的女兒:「明夏,來到這個新家,要乖巧順從,要和新爸爸及哥哥姐姐好好相處。只要你乖,你就可以當一個能呼風喚雨的五小姐,好不威風!」

  「我來這裏,不是為了要什麼威風的啊!」明夏直覺這個答案是最好的回應。

  她不喜歡媽媽這樣的叮囑,覺得那是很不誠實的行為。為了讓別人喜歡自己,她就要裝乖?

  「夫人,小姐,請先往屋內休息一下吧!」一位身穿深綠色和服的老婦向她們走來,並指示身後幾個同是穿著和服的中年女人替她們提行李。

  明夏回頭一看,天啊!這是什麼世界?這裏就是她的新家?

  古色古香的傳統日本大宅,有著望不到盡頭的圍牆,而在大門的左右兩側,分別整齊地站了一排穿和服的女人,和一排穿黑色西裝的男人。

  當她跟隨媽媽走近大門時,所有人同時向她們行九十度的鞠躬禮,高呼:「歡迎夫人、小姐回家!」

  明夏從未看過這種排場,不禁看傻了眼,停下腳步,只能定定地盯著眾人。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肯定很像一個鄉下姑娘,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明夏。」

  蔚紫不悅地呼喚她。

  「來了。」

  她立即趕上媽媽的步伐,進門而去。

  這裏的每個人對她都禮貌恭敬,可是一樣的衣服,一樣的動作,太公式化了。

  對,在她腦中閃過的就是「公式化」這三個字,大家好像在學校一樣,沒有個人喜惡的存在,穿著相同的制服,按著指示去向老師行禮。

  她感到這兒……有點疏離。

  她來到一個很大的日式花園。小橋古雅,流水潺潺,修竹處處,茂葉綠蔭,既富自然景,亦具人工綴飾。只要置身其中,心境就恬靜異常。

  一行人停在一扇很大的紙門後。

  「老爺,夫人和小姐已經來到。」穿深綠色和服的老婦向門內說。

  「進來吧。」

  明夏在紙門拉開那刻,看到了一個穿和服的中年男人正對著她和媽媽微笑。

  這個就是……她的新父親?

  男人額頭上幾條深深的皺紋和幾絲銀髮暗示了他的真實年齡,但他魁梧的身軀和粗獷的面貌,讓她認為這男人絕對不會因退暮的催趕,而有損他天生的威嚴。

  蔚紫見到夕木一之助,馬上低頭鞠躬,然後整個人跪伏於地上。

  「老爺你好!」

  明夏怔住,訝異地看著母親的行為。

  「好了,快起來,別嚇壞孩子!」夕木一之助面容帶笑,上前扶起蔚紫。「怎麼行這樣大的禮?別讓明夏以為我是個不可一世的壞父親,而討厭我。」

  蔚紫輕笑,轉頭對女兒說:「明夏,快跟爸爸打個招呼!」

  明夏遲疑了一會、抬頭看了看夕木一之助,就大聲地自我介紹:「爸爸,第一次見面,你好。我的名字叫明夏,光明的明,春夏秋冬的夏。今年十二歲,從今以後就請你多多照顧了!」

  「紫,是你教她這樣說的?她不是不懂日文嗎?」

  「自從老爺半年前跟我說要接我們母女來日本後,我就開始讓她學日文了,雖然說得還不算很好,但基本應對大約可以的!」

  「我說錯了什麼嗎?」明夏拉了拉媽媽的手,疑惑地問。媽媽和新爸爸究竟在說什麼?他倆說得很快,她都聽不懂。

  「明夏,你沒說錯什麼,反而我覺得你很厲害呢!」夕木一之助向她走過來,贊許道。

  「爸爸……」明夏驚訝地看著他。「你會說中文?」

  「對。」中年男人的笑容充滿暖意。「所以明夏,以後有事也別怕來找我,我一定聽得懂。」

  明夏聽到他的話,面頰微紅了一小片。「謝謝爸爸,可是媽媽說在日本不能不懂日文的。」

  「對,所以明夏要好好在這裏學日文啊,這樣才能開開心心的生活。」他喜歡這個新女兒,乖巧又可人。

  「爸爸,謝謝你!」她不自覺地向新父親伸開雙臂,眼中有點亮閃閃的霧氣。

  夕木一之助環抱住嬌小的明夏,在她臉上親了一下。「不用謝,倒是我要謝謝你,願意當我的女兒。你是那麼出色、討人喜歡,我有你這個女兒是我賺到了!」大約他們就是有父女緣吧,他一看到明夏,就覺得歡喜。

  「老爺,你快別這樣說,是你不嫌棄我們母女倆,收留我們,我們才不至於在外無依無靠。」蔚紫走向父女倆,感觸地抱著他們。

  「好了,別再說什麼客套話,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不要太見外了!」夕木一之助微笑,空出一手,輕拍妻子。

  「爸爸,你真好!你放心,我會乖乖當一個不惹你生氣的好女兒。」

  夕木一之助的和藹可親,令明夏的憂慮完全消失。來日本之前,她還以為這個爸爸不會喜歡她這個非親生女兒,可是,她原來是錯的!

  「這算什麼?大團圓結局嗎?」

  一句夾雜了譏諷的冷語,把正陶醉在未來美景的明夏拉回現實。

  「蔚姨,這回光明正大地進我家大門,感覺很不錯吧?」

  這個高大的男生是誰?突然闖進來就算了,還好像在罵她媽媽呢!

  「四少爺,我……」蔚紫無言以對。

  被稱為四少爺的少年皮笑向不笑,用充滿藐視不屑的眼光瞄向蔚紫。「還叫我四少爺?叫我的名字就行,別忘了,你現在已是我的『母親』了。」

  「你叫什麼名字?」基於好奇,明夏友善地用生澀的日語問道。

  少年依循細軟的聲音看向它的主人,看到那個人正被自己的爸爸摟抱住。

  好嬌嫩的女娃兒!他不禁在心裏暗暗驚豔。

  她一頭長髮束在腦後,身穿跟蔚藍天空一樣色調的洋裝,雖然五官不是特別細緻,可是精靈的大眼,小巧的嘴唇,微翹的鼻梁,看起來帶著幾分秀氣,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明夏見男生緊盯自己,不禁緊張起來,更窩向爸爸的肩高處。

  「明夏,別怕,他不會傷害你的。」夕木一之助輕拍她的背。「過去跟他打個招呼吧!」

  明夏點點頭,離開了新父親的懷抱,慢慢走向站在門口的少年。

  「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明夏有禮地問。

  少年玩味地抿嘴冷笑。

  「你不知道怎樣說敬語嗎?」

  他故意把話說得很複雜,為難這個看似不太會日文的女孩。

  「對不起,我……還沒學好日語,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麼。」她誠實地招供。

  有趣的女孩,他大約已猜到她是誰了。還不是別人帶來的東西!

  「要別人告訴你他的名字,難道你不知道要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嗎?」這次他用簡易的句子問道。

  明夏隱約感受到對方的不友善。

  「我叫明夏。」

  「我是夕木式明,在這裏排行第四。」

  原來這個擁有劍眉及炯炯雙目的男生就是她的新哥哥!她不禁漾起笑意。

  雖然他不是很友善,不過她不會介意,因為他就要當她的哥哥了。

  夕術式明瞄向爸爸、蔚紫,然後再把視線回到眼前的人兒身上。這個女孩為什麼突然對自己笑起來?她不知道他正在為難她嗎?

  她那純美的笑容……該死!想用笑容收買他的心嗎?

  「你教我日文好嗎?」他是她的新哥哥,一定會像新爸爸一樣對她那麼好吧?

  他愕然了一會,馬上重重地拒絕:「你休想!」

  「式明,你幹嘛自己跑進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急急走進來,大聲嚷嚷著。

  夕木一之助看著大女兒和其他兩個兒子走進來,終於不再沉默,開口道:「你們越來越沒規矩了,要見新媽媽也不急在一時。」

  蔚紫立即轉向一家之主,疑惑地打量他。

  老爺是為了打破兒女的僵局才特地這樣說嗎?

  「既然都來了,就一併為大家介紹一下。大家都認識她吧?她是蔚紫,從今天起就是你們的新媽媽,這個家的女主人,希望你們敬重她就如敬重我一樣!」

  蔚紫被夕木一之助這樣一說,立即緊張地向夕木家的孩子鞠躬。

  雖說他們都成為了她的「孩子」,但他們的年紀卻不小。

  大女兒多香子已二十三歲,信州的產業都歸她管轄;多香子的雙生弟弟仲介,現在長駐於夕木家的北海道分公司;今年大二的三子達也,喜歡吊兒郎當和亂七八糟的生活,住於東京。

  至於在夕木家排行第四,今年十六歲的式明,是四姐弟中最難以捉摸的一個。身為老麼的他,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個性比哥哥們更不羈難馴,可是當他認真起來,卻比任何人更出色。

  蔚紫最忌諱的也就是這個少爺。雖然他年紀最輕,但性情陰晴不定的他,可以冷僻到單是存在,就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多香子走向蔚紫,親切地笑了笑。「蔚姨,好久不見,有兩個月了吧?」

  「有啊,因為之前要整理來日本的行李,比較忙。」

  「你來了就好,你不知道每次你回臺灣,爸爸有多掛念你。」達也大笑著說。

  「請問……」

  明夏怯怯地發出聲音。

  大家都圍著媽媽說話,壓根兒沒留意到她嗎?

  除了式明,其餘的三姐弟紛紛走向個子不高的明夏。

  「嗨,你就是明夏?」三哥拍拍她的頭。

  「呀……嗯……」好痛!這三號的力道怎麼那麼大?她痛得猛力閉上眼睛!

  「停手吧。」夕木式明狀似無聊地發出警告。他只是怕她初來乍到就被打成傻瓜,爸爸那邊不好交代。

  「哦,對不起,我一時用力過度,原諒我好不好?」三哥有點尷尬,但仍保持著一貫的嘻皮笑臉。

  明夏咧開燦爛的笑。「沒關係!」

  雖然她還跟不上大家說話的速度,但她感覺到這裏的人都親切友善,把她們母女看成自家人般隨意談笑,這令她掩不住心中的興奮。

  「明夏,從今以後我就是你大姐,這是二哥、三哥和四哥。」多香子慢慢地逐一指名介紹,怕新來的小妹聽不懂。

  「誰是她四哥。」夕本式明走到大姐身邊,一把拉下她指向他的手。

  明夏像被他的話震到一樣,驚慌地瞧著他,她聽得懂這些話,可是為什麼卻是這樣難聽的話?

  四哥……他是她新認的四哥,為什麼卻這樣說?

  由剛見到他的那刻起,她就知道他對她不算友善,但……原來他根本不要她當他妹妹?為什麼?

  「四哥……」明夏輕聲喊他,像要在心裏確認這一個人。

  夕木式明根本沒想到這個新來的中國女孩會叫他,在失神之餘,他眼神的溫度變得更冷。

  他撥開大姐的阻撓,捉起她的手臂。「你膽子不只不小,還很大!我說過,我不是你四哥,你聽不懂嗎?」他就是看這女的不順眼,怎麼樣?

  「我聽不懂,四哥你能說慢一點嗎?」明夏只知道他好像在生氣,卻不知道他的一串日文在說什麼。

  「聽不懂?聽不懂卻學人叫我四哥?」一想起她不明白地說的話,心裏就起了一陣怒意!她不懂,他的話不就是白說了嗎?

  「明夏,快跟四少爺道歉!」蔚紫嚇壞了,連忙喝斥什麼都不懂的笨女兒。

  「為什麼要道歉?」她錯了嗎?她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麼生氣呀!

  「媽媽跟你說過什麼?來到這裏不能亂鬧脾氣的!」

  亂鬧脾氣!她什麼都沒有做,也叫亂鬧脾氣?

  「你們母女還在說中文?我聽不修你們在說什麼!難道你們一直在說我的不是?」夕木式明故意說這樣難聽的話。

  他從這女孩紅了的眼眶就知道蔚姨所說的,應該是責怪她的話,可是他就是要聽到她們所有的對話,他受不了這女孩一直說他不懂的語言。

  面對媽媽無理的責怪和夕本式明的態度,明夏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

  「我只是聽得慢一點,說得慢一點,為什麼你卻責備我的不是?」她淚眼婆娑地看著母親。

  「我說中文不行嗎?為什麼你自己聽不懂我說什麼,就說我的不是?要知道我說什麼,你不會學中文嗎?」她轉頭看向式明,顧不得他聽不聽得懂,只想把心中的委屈全部發洩出來。

  她向來不是這樣任性的,可是……今日就讓她例外吧!

  夕木式明本想懲罰她的無禮,可是當他看見她的淚時,他卻出不了聲。

  她哭了!為什麼?就因為那幾句話?

  一直生活在陽盛陰衰的環境中,使他幾乎沒有接觸過女性。除了去世多年的母親、長年不在家的大姐,和家裏的女傭外,他可以說是沒有和女生相處的經驗。他實在不懂,為什麼她要哭。

  式明,你怎能弄哭明夏?夕木一之助摟住明夏,眼神責備著囂張過火的兒子。

  他不語,只是留心明夏的一舉一動。

  明夏伸手擦掉眼淚。「爸爸,我累了。」完全不理那個惹哭她的四哥。

  「好吧,小林太太會帶你回房休息。」

  她點頭,安靜地拉開紙門,跟隨身著深綠和服的婦人離開。

  「式明,你這回做得有點過火了。」夕木一之助責備道。

  「爸爸要這樣說,我也沒辦法。」他不認為自己「已經」過火了。

  「不管怎樣,身為哥哥就不能隨便欺負妹妹。明夏初來乍到,在日本人生地不熟,日文也還沒學好,你要好好的教她、照顧她,明白了嗎?」

  「為什麼是我?」他才不想管這個中國女生。

  「為什麼?剛才你不是很不高興她聽不懂你在罵什麼嗎?我現在就給你一個機會好好教她日文,好讓她聽得懂你罵什麼呀!」他可是很注意他們的互動的。

  「爸爸!」夕木式明非常不滿。

  「不要再說了,這是我的命令,你跟著做就是!」夕木一之助略帶威嚴地說。

  「家裏的人只剩你長住在京都,而明夏以後也會留在京都大宅生活,你當然要好好照料她。」夕木一之助說完,就拉走了蔚紫,不再理會兒子。

  他聳聳肩作無言的回應,與剩下的幾人面面相覷。

  「這樣欺負新來的妹妹,有失大將之風啊!」三哥笑看無半點表情的式明。他覺得式明面對新妹妹時好像有點失控。

  「三哥,我相信大將之風不適用於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上。」

  「式明,我不知道你心裏怎樣想,或者打算怎樣對待蔚姨和明夏,反正我們三個經常不在京都老家,看不到你做什麼,不過記住,凡事有個限度。」

  「你在暗示什麼?」式明不滿二哥的說辭。「才第一次見面的女孩就得到你們的庇護,她的能耐也不小嘛!」

  大姐歎了口氣。「總之,你至少為爸爸想一想。看他這樣喜歡明夏,你就順一下他的意吧,免得惹他生氣。我還有事要辦,先走啦!」

  二哥和三哥瞧了式明一眼,也退出了房間。

  縱使兄姐都這樣說,式明也不認為要改變自己去迎合他人。

  他做了什麼?他對她根本連所謂的惡意都還沒有,只不過說了幾句話罷了,就被炮轟,他從來就沒表示過自己討厭她,大家緊張什麼!

  不過,他唯一堅持的一點,就是——她、不、是、他、的、妹、妹!

  就這麼簡單!




  經過一個月,明夏已經能獨自在大得嚇人的日式宅子中走動而不會迷路,這全賴大宅中所有僕人和媽媽的幫忙。

  媽媽對這兒非常熟悉,仿佛早已在這裏住過一樣,在她細問之下,她才知道媽媽經常來這裏「作客」。她瞭解所謂的「作客」是怎麼回事,也立即明瞭為什麼媽媽要她學習日語,為什麼在假期時都把她留在學校宿捨,而不帶她出外玩。

  總之,她從臺灣來到了日本,已經成為夕木家的一份子,要在這裏開始她的新生活,她要好好努力學習這裏的一切,早日完全融入這裏的生活!

  趁今早風不蝕骨,較前幾天和暖,她從房間走出來呼吸新鮮空氣,四處走走。

  日本的氣候和臺灣不同,溫差比較明顯,早晚的溫度比正午低了三、四度,而且空氣較乾燥,讓人感覺非常舒服。

  雖然已經是暑假,但她在清早出門也須披上薄外套,以防不慎著涼。

  「那麼早?」一個好聽的男聲突然在寧靜中傳來。

  她轉頭,看到夕木式明正平躺在花園中的石長椅上。他只穿一件黑色運動型背心,和合身的牛仔褲。

  她看了,只覺得渾身更冷,不禁抖了一下。接著脫下薄外套,蓋在他身上。

  「你不冷嗎?」明夏關心地問。

  式明本來半眯的雙眼,突然睜得大大的,卻半晌也沒說話。

  「就算你身體壯得很,也可能會感冒的!」她以為他要拒絕她的好意,連忙解釋其中因由。

  「我不冷。」夕木式明起身坐好,拿起身上那件只蓋得住他半邊身體的小外套擱置在膝上。「過來。」

  「為什麼?」

  「叫你過來就過來!」

  明夏走過去,手腕突然被他抓住,一把拉至他身前。

  「幹什麼?」她大叫。

  「幸好屋子夠大,否則你就要叫醒所有人了,別人可會以為我在欺負你呢!」他壞壞一笑。

  「不會照顧好自己的人,何必去管他人的死活?」說完,他把小外套披回她的肩上。

  他稍微善意的舉動,讓她放下了一點戒心。

  「你究竟聽不聽得懂我的話?」看她一副呆呆的模樣,讓他老以為自己在對牛彈琴。

  「懂,因為你說得很慢,而且這個月我很努力地練習日文,學會很多字了。」

  他說話慢了嗎?為什麼自己沒發覺?

  「之前,我有點怕你。」因為他總是說一些令人寒粟的話威嚇她。

  「你應該怕我。」他突然伸手擒住她纖巧的下巴,拉她湊近自己的面,他如鷹般銳利的目光緊望住她。「我對人可以很不留情面的,對你這種柔弱得一用力就可被扼碎的小女孩,我更可以欺淩到底,你可以不怕我嗎?」

  她圓眼微張,半晌也說不出話來。他的話又說得很快了,害她只明白內容的一部分。可是看他的模樣,大約又是在恐嚇她吧?

  夕木家的每個人都帶著讓人臣服的氣勢,包括這個只年長她三歲的哥哥。有錢的大家族就是這樣的嗎?

  「告訴你,這個家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完美,我們夕木家不只是社會上有地位的名門望族,還有黑道勢力;你認為人很好的哥哥姐姐,還有和藹可親的爸爸,走出這大宅馬上就變成另外一個人,可以很陰險,很奸詐。」他非要吼醒這個蠢女人不可!

  「可是……他們對我好啊,我們全部的人都不完美,何必去要求他人完美?」

  「很好,你一心想扮演天使,來救贖我們?」他的好心竟被當成驢肝肺!「就個人來說,我不是很討厭你,如果你想回臺灣去,我會幫你。」

  「沒有!我只希望自己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說著說著,明夏的眼紅了,淚珠慢慢流下,不自覺說回中文:「走了,我要到哪兒去?我……已經無處可去!媽媽已經替她辦了休學手續,她不能回寄宿學校,不能再見她的同學了。」

  她越想越難過,哭得更厲害。

  才說幾句,就惹得她梨花帶雨的哭起來,難道中國娃娃都是這樣易哭的?

  「別哭了!」

  他有點心煩地低吼。如果哭泣也是手段之一,那她已經贏了。

  她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

  四哥很壞,看到別人哭也不會安慰一下嗎?他就這樣恨她嗎?

  她的小臉皺起來,帶著淚痕跑開了!不要理他了,他是壞人!

  他的眉頭也打摺,惱著自己一大清早就遇上哭了的她。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4 01:05:00

【第二章】

  「那麼早?」

  明夏走過園子,正想由房間往前廳去,就突然聽到這聲音。她四處觀望,卻看不到人,以為自己聽錯了,想繼續往前走。

  「你還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嗎?」一道黑影在園子深處走來,臉上有著難得的淡笑。「不是有跟老師學日文嗎?」

  她有點驚訝。「四哥早安。」自上次見面後,他消失了差不多一個月,現在突然又跑出來,難怪她一時腦袋不管用。

  「別叫我四哥。」

  他嚴厲地說。

  「我記得我說過你不可以再這樣叫我!」他最痛恨聽到這個稱謂。

  「為什麼?」

  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不可以這樣叫他。明明其他的哥哥姐姐都欣然接受,就他不喜歡嗎?

  「我感覺得到,你好像不喜歡有妹妹,可是為什麼?」明夏雖然不滿他那說了就算的態度,但還是大著膽子問他。

  他忽然猶疑了,手緩緩放鬆,繃緊的面容也垮下來,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失神。

  她說錯甚麼嗎?為什麼他突然變得很傷心的樣子?

  「放心,我不會搶走爸爸。」

  她直覺四哥是因為怕她占著了爸爸的時間,所以才不喜歡她。

  「我才沒有你想得那麼幼稚……」他露出痛苦狀的笑容,令明夏為之一震。

  「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好不好?」

  她不喜歡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寧願看他凶巴巴的樣子。

  她感覺得到,這和四哥為什麼不喜歡她留下來有莫大關係。

  「你憑甚麼肯定我會告訴你?」他突然又有了捉弄她的心情。

  「憑甚麼?就憑……你上次說過,不討厭我的那句話!」她清楚記得他說過的話,既然不討厭她,應該不介意告訴她吧?

  他聽畢,怔了幾秒,馬上朗朗大笑。「我竟然被自己的話堵住了!」還被她拿來當把柄!

  接著他一聲不響就拉起她的手,走向他的房間。



  他的親生母親,好勝且佔有欲強,但她偏偏不能支配丈夫的整個心。她不信這事實,甚至到自己臨死前,也念念不忘要佔領他父親的所有。

  站在病床前,他看到媽媽的眼神非常複雜,曾經美麗的眼,現在充滿了哀傷、不甘、幽怨和無奈。

  「剛才學校有課,所以晚來了點。」式明解釋道。

  「學校……我是你媽媽,而且快死了,你還有心情去上課!」她仿佛連最後的東西也掉落了,難以置信地說。

  他默不作聲,承受住媽媽不能宣洩的一口怨氣。

  「你是我最小、最疼的兒子,我……」

  「媽媽,對不起!我承認我是來遲了一點。」他承認他因為難以接受媽媽變得那麼神經質,那麼讓人不自在,才姍姍來遲。

  已經沒有家人願意來探望媽媽了,包括爸爸、姐姐和哥哥。他們難以原諒媽媽因為不甘爸爸在外面養情婦,而拿刀刺殺爸爸的事。雖然是爸爸的錯,她自己亦在混亂中誤傷自己,但這樣的行為,有誰能夠忍受?

  「式明,你知不知道我快要死了?」

  「媽媽,別說傻話。」他知道這是事實,但不忍再用直率的語氣去傷害媽媽。身體的傷可以復原,但內心鬱積已久的怨慰心病,卻是藥石罔效。

  「你爸爸呢?他當真這樣忙?」她越說越激動。

  她可是他的髮妻,是他四個孩子的生母呢!現在她要死了,難道還不值得到他一丁點的關懷嗎?

  他沉默地看著絕望的母親。他不是不知道答案,但他不願解釋太多。

  「真的忙到沒時間見我?他已經整整半年不理我了!」

  「大家都在忙,媽媽,別多心。」式明有些不忍心,上前輕摟虛弱的媽媽。

  他突然覺得媽媽很可憐,付出大半的青春在這個家,到頭來,卻只有他一個兒子陪她度過人生的最後一段。

  「放心,爸爸很快就會趕來看你的。」他相信善意的謊言能令人得到安慰。

  「式明,我不要有人占了我的位置,夕木家永遠只有我一個女主人。我也不要再有別的孩子叫你父親爸爸,我不要!」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夢魘,她最害怕的!

  這樣的媽媽,有點嚇到一向冷靜的他。

  「好好,不要就不要,我不會有弟弟妹妹的。」他說出誓言般的話。

  她放心地笑道:「我的乖兒子,你不能忘記今天的話。你一定要幫我,否則我死也不瞑目……」

  「媽媽!」式明看到她呼吸開始急促,眼珠翻白,急忙大叫:「叫醫生!」

  「我不行了……式明……記得你……沒有別的媽媽……沒有弟弟妹妹……」



  聽完他淡然描述當時的狀況,她心中有說不出的訝異。

  四哥外表看來冷酷無情得可怕,說話老是凶巴巴的,但竟然會跟她說出這麼一段往事,一段她以為他不堪回首的回憶。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猛往他身上瞧。

  「別這樣看著我!」夕木式明不耐煩地咆哮,他討厭這樣被人盯著不放。

  「你好專制!」明夏皺眉微聲抱怨。

  「沒人膽敢在我的警告下仍違抗我。」他口中嚴厲地宣告,心裏卻越來越有玩興。從來沒人對他這樣過,使他充滿了新鮮感。「少給我得寸進尺!」

  「抱歉!」她低下頭,不敢看他。

  「別以為我告訴你這件事,就代表我承認你。我向來不會吝惜告訴別人他們失敗的原因。」這個月去媽媽墳前祭拜她的時候,他想起了這段往事,才「順便」告訴她的。

  也怪不得四哥,對他來說,她和媽媽就是這個家的侵略者,而且還登堂入室,打入了在日本能呼風喚雨的夕木家核心。

  四哥繼承了他媽媽的心願,要當一頭保護領土的獅子,對外來人豎起警覺的汗毛,對她早就有敵對心態,蓄勢待發。

  突然,她笑了出來。

  「怎麼了?」她還笑得出來?

  「你討厭的是所有可能當你妹妹的人,而不是我這個人。」

  「你卻是要當我妹妹的人。」

  「討厭和喜歡也只是一線之差,說不定有一天你會喜歡我!」

  「很好啊,多學了點日文,就會來反駁我了?」他冷冷地譏諷著。

  她又忍不住笑了出來。「其實你是很溫柔的人。」

  他皺起眉,實在很懷疑她究竟有沒有學好日文,竟用「溫柔」這詞去形容他?

  「因為你不希望傷到你媽媽的心啊!」雖然也因為這樣,他才會看她不順眼,可是她知道這也是人之常情。

  「明夏。」

  「甚麼?」四哥這還是頭一回叫她名字呢!

  「你這樣單純會被人欺負的,不准你在外頭隨便亂說話!」看她不懂的樣子,他就生氣;氣她的傻氣,也氣自己為什麼浪費時間和口水跟她長篇大論。「在日本上流社會的圈子,不能讓自己有被人欺負的把柄。」

  明夏會心一笑,發現四哥口不對心,嘴上說的話不好聽,心裏卻為她好。那她更要取得他的認同,一輩子當他的妹妹。

  「從明天開始,你來跟我學日文。」

  「為什麼?」

  她驚訝地問。

  「爸爸叫我教你。」

  即使他有多不願意,但父命難違。

  「那……麻煩你了。」

  她充滿了笑容。

  「知道會麻煩我就好。」

  他有點不耐煩地揮揮手。

  「四少爺,你起床了嗎?」小林太太公式化地在門外叫喚。

  「起來了。」他習慣性地回應,完全不在乎明夏還在自己房間。

  小林太太一進來,看到新任五小姐竟然在四少爺的房間出現,眼中有點驚訝,但很快就回復了漠然的眼光。「少爺,小姐,早安。」

  果然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管家,看到奇異的事也不會有明顯的情緒波動。不過就算她不說,夕木式明也知道她正疑惑,曾與他不歡而散的明夏,為何今天會大清早的在他這兒?

  明夏有點尷尬地點頭。「我先回自己房裏去。」接著站起來,急急走出去。

  她走後,夕木式明狀若無心,突然用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語氣,對小林太太說:「要讓誰進出我這裏,是我的自由。」他要怎樣就怎樣,別人管不了,也管不得。

  但聽在小林太太耳中,這話並不是宜示主權,而是他有意駁斥她打擾了兩人。

  她這個在夕木家服務了四十年的老婆子,瞭解的比誰都多。



  來到這裏一年多,明夏已完全適應夕木家繁複的生活,習慣屋裏所有僕役尊稱她為五小姐,日文也進步了很多。她有了一班侍從保鏢,供她使喚。聽說,這是當夕木家五小姐的「附加福利」,可是到目前為止,她不習慣每次進出都被人跟著。

  好不容易看到經常不見人的四哥回來大宅,她立即去找他。

  「你回來啦?」她笑著走向風塵僕僕的夕木式明,無視他身後的跟班。

  趁著放暑假去東京個把月的夕木式明,踏入家門沒多久就看到她,除了有點意外,還有點驚喜。

  沒錯,他是甫見她那一刻才突然記得家中多了她的存在。

  以前除了一堆傭人和保鏢外,多數就只剩他一人坐鎮這座大宅。爸爸現在通常會待在東京打理公司的事,假期才回京都,而兄姐長期在外,不常回大宅。

  「甚麼事?」夕木式明瞥她一眼,沒有停下腳步,隨即走過她身邊。

  「沒甚麼,只是有事想跟你商量。」她疾步追著他,只差沒拉住他。

  「說吧。」她竟然有事要跟他商量?他和她有甚麼好商量的?

  「我不需要那麼多的保鏢和傭人。」

  還以為是甚麼事,原來只是這等小事!「不可以。」他想也沒想就拒絕。

  「為什麼?」她不死心地追問。

  在旁的傭人們開始為五小姐冒出冷汗來。

  從來沒有人敢質疑冷酷無情的四少爺說出的話,而她還有膽反問他!

  「這是你應有的東西,難道這不是你們一直想得到的嗎?」夕木家給予的排場可是眾人夢寐以求的。

  明夏面色驟變,卻馬上回復原來的表情。他還是不能忘掉那段恩怨情仇,還要天天掛在口邊,樂此不疲地挖苦她。可是一想到造成他心裏陰影的原因和經過,她就氣不起來,她能氣他甚麼?他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她裝作沒聽見,若無其事地說:「我只是想有些許個人喘息的空間,不需要這些優秀的人才,跟在我這個不可能出甚麼事的人身後。」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生,她能有甚麼事?

  「讓他們跟著,對你有好處。」這個毫無抵抗能力的女人,敢說自己不可能出事?夕木家財雄勢大,有多少人想找機會從他們身上撈油水,包括綁架!

  「甚麼好處?」

  「總之不行。」就算他再怎樣不承認她,她被爸爸承認為夕木家的人,以及爸爸把她交給他看著,都已經是鐵一般的事實,他不可能讓她出甚麼岔子,讓他的能力受到懷疑及批評。

  「我不會有事的!」

  「不行。」她動搖不了他。「身為夕木家的人,就理應學會被人跟隨!」

  「為什麼理應學會?」明夏忿忿地看他,眉皺起來。「沒人會盯上這樣生面孔的我,只要你別派人跟在我身後,就沒有人知道我是夕木家的人!」都一年了,她都沒甚麼不妥,證明她不會有事的。

  「你甚麼時候開始變得起來越反叛了?」膽敢這樣跟他說話?!

  「我沒有,是你越來越專橫了。」

  現在簡直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夕木式明面容扭曲,臉色鐵青,雙拳緊握得格格作響,全身陷入了繃緊的狀態。

  明夏也被他驟變的臉色嚇了一跳,閉口不言。

  「怎麼又換上了那小媳婦似的臉,剛才不是很兇悍的樣子嗎?」

  全屋的人都被四少爺的冷面嚇得不敢作聲,視線全落在那個個子只及他肩頭的五小姐身上。

  明夏不是變反叛了,而是開始覺得現在的一切跟她格格不入。她來這裏也一年多了,他經常早出晚歸,當然不知道她平日在家的狀況。她也想融入這個新家庭,可是卻沒有她想得那麼容易……

  他不知道,當她一個人在家時,她是怎樣吃力地維持夕木家五小姐的形象,去應付一群不安好心的「親戚」,受盡冷嘲熱諷!這樣也就算了,她只是想在外出時變回一個普通人,難道她也沒有這樣的自由嗎?

  「四哥,我知道這小小的請求對你很微不足道的,算我求你好不好?」明夏嘗試心平氣和地勸他。

  「誰讓你叫我四哥?」夕本式明發出平淡的聲調,可是這聲調異常陰冷,仿佛是從陰間吹來的陣陣寒風,吹過眾人的耳邊時,不禁令他們抖動起來。

  「我不是你哥哥!」他冷眼掃向她,用眼神再度重申這個事實。

  這一年多來,她沒有再這樣叫過他,他以為她夠聰明,聽得懂這是他的禁忌,可是現在卻再次犯下這禁忌。

  他的臉色難看到極點,盛怒卻不爆發出來的火氣已經熔化了所有東西。「給我撤去她身邊所有人。」

  「四少爺!」已隸屬於明夏的保鏢不解一向英明的四少爺,怎會因一時意起而置五小姐的安危於不顧。

  「別說了,我只是如她所願。」夕木式明口氣冷淡,火氣也迅速冷卻至冰點。

  明夏沒想到他那麼容易就答應,只能本能地回應:「謝謝。」

  到最後,她成功達成自己的目的,就算冒犯了獅子也是值得的。



  她現在徹底後悔,當初為什麼不聽四哥的話!在風平浪靜地生活了幾個月後,今天放學時,她在眾目睽睽下無辜地被捉去當肉票。

  這回她真的是自作孽,好好的讓一票人跟著有甚麼關係,又不會少塊肉。現在可好了,在掙扎中還破壞人劃了幾刀,好痛!嗚,她好想哭……

  「還不求饒嗎?五小姐!」

  幾個惡行惡狀的流氓露出一副變態的淫笑,涼涼地看著地上那痛得緊皺著臉,卻毫不吭聲的明夏。

  「放了我,不然讓我四哥找到你們,你們會很慘的。」以他這樣暴戾冷酷的作風,不殺光他們才怪!

  「只要他肯付錢,我們一定放你,你怕甚麼!」綁匪下流地調笑起來。

  明夏不再說話,怕自己再說下去會挑釁歹徒起了殺機。

  此刻,她的冷汗讓她的衣服濕了一大片,儘管如此,她卻沒有強烈的恐懼感,只是被緊張的氣氛感染到了。

  他不會付錢喚她回去吧?他那麼討厭她,這次正好能擺脫她,他還會理她嗎?

  「聽說夕木家新任的五小姐是四少爺的新寵,四少爺迷她迷得不得了!」

  這樣的話一出,嚇得明夏微濕的眼睛猛然睜開,訝異又茫然地望向正議論著的人群。「你們從哪裡聽來這些事?」她忍不住開口問,語氣充滿疑惑。

  「黑道上個個都在傳這件事,難道不是嗎?」原來這個小女人只是假正經,看她年紀輕輕就會那種勾引男人的手段,果然是情婦帶來的女兒!

  「當然不是!」

  「聽說夕木式明對你言聽計從,你說甚麼都依你,就連你說要撤走所有保鏢,他都馬上辦,這不算迷上你?」這五小姐以為他們好騙,事實上他們甚麼都知道。

  天啊,他放她自生自滅,竟被扭曲成對她言聽計從?

  她聰慧的腦袋轉了轉。「既然知道我正受寵,就快放了我!」再解釋也是無濟於事,雖然機會很微渺,但何不來個順水推舟,乘機要他們放了她!

  「白癡!就是因為你有價值,才捉你回來勒索夕木式明!」否則他們怎會部署了幾個月,來個裏應外合的找機會綁架她?

  「老大,有兄弟看到夕木式明的人在附近搜索。」突然從門口沖進一個流氓,狼狽地向頭目報告。

  四哥真的來找她?不可能!他那麼恨她,她死了不是最好嗎?對他這個冷冰冰的人來說,死了一個無關痛癢的人,應該也無所用吧?

  老大一把拉起被綁得死死的明夏,不顧她剛結痂的傷口再度流血。「你四哥來救你了,這次我們非要他傾家蕩產地付出鉅額贖金不可!」

  當頭自拉著她走出屋外,才驚覺自己已經被包圍。

  明夏抬頭一看,看到一大堆保鏢密密麻麻地排開。其中在中位、王者風範淩駕所有人的,正是她的四哥,而他的眼神正精銳地盯著自己。

  「四哥!」她大喊,想引起他的注意。縱使他不喜歡她這樣叫他,她也忍不住如此呼喚他。

  夕木式明沒有回應她,也沒有面露不悅,只是緊緊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心裏盤算著。

  「行動很快呢,不到五個小時就找上門了。」老大不得不佩服夕木式明。

  夕木式明冷颼颼的眼神泛起譏笑:「擺平你們這班烏合之眾的時間更快,只需五分鐘,然後我一毛錢也不用付。」

  頭目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生氣地舉起槍抵住明夏的太陽穴。「殺她,不用一秒,你究竟給不給錢?」

  夕本式明接下來的話,轟炸了明夏全部的思想——

  「她的命值十億日元嗎?」

  「以你們夕木家的財勢,區區十億也付不起嗎?」

  「不是付不付得起的問題,是我要不要付的問題。」

  果然是大財團的未來接班人,竟可以在這情況下,冷靜地跟他討價還價。「這小丫頭不是你的新寵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待她?」

  「哈!新寵?我有沒有聽錯?我怎麼不知道我有這個沒發育好的新寵。」夕術式明上下打量衣衫襤褸的明夏後,品頭論足一番。

  「不可能,明明盛傳你萬般寵愛這個新任五小姐……」

  「投降吧,你們沒路走了,除了保鏢,還有警方全面戒備。」

  她認命地苦笑:「我早說了,他根本不會迷上我,也不會替我付贖金的。」

  夕木式明很聰明,因為他很懂得掌握時機,以及那十分了得的忍耐功夫。他像頭精明的獵狗,慢慢誘引自己想要的獵物闖入;儘管美味當前,他也絕不輕舉妄動地馬上撲殺,而是以惡作劇的方式對陷阱中的獵物百般挑逗、疼惜,直到對方失去戒備。一旦他認為時機到了,才會漸漸露出從容的冷笑,欣賞獵物的哀鳴……

  「你們兄妹是惡魔!」頭目扣下扳機,對準明夏的頭。「既然她對你是毫無價值,就讓她陪葬吧!」

  她閉緊眼,迎接那一刻的到來。

  「明夏!」一聲略為急躁的叫喚,在槍聲的伴隨下,變得模們,但傳入她耳中時卻是清晰的。

  至少,他也擔心過她的……



  沒有她預期的劇痛,只有被肉牆緊緊包裹住的壓迫感。

  她張開眼一看。她沒中槍,還被他抱住!

  「還好嗎?」他問。

  她點頭,指向半掩的門,要他抱她進去。

  他矯健地抱起她,三兩步就踱進黑暗的小屋中,順手關好門。

  他把她放在地上,解開她手腳上的捆綁。突然,她聽到自己校服裙子被撕裂的聲音。

  「你幹什麼?」她高八度的問話惹來了他不悅的目光。

  「你該死的受傷了!」他把她受傷的大腿拉向自己,慍怒卻不失溫柔地用碎布替她包紮傷口。她竟然受傷了,看得出她被劃了一道極深的傷口。

  聽到外面槍林彈雨的聲音,她有點害怕,縮向他的胸膛。「我們待在這裏沒問題吧?」

  「沒有。」她難得溫馴的樣子,激起了他少有的憐惜。

  「那……你要不要去幫他們?」她擔心保鏢們會敵不過惡徒。

  「先擔心你自己吧,你這個傷者只管乖乖躺好就成。」他換了張冷淡的表情,「訓示」這個多管閒事的女孩。

  「謝謝你來救我。」她真心向他道謝。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反抗我的話!到現在還不明白,我是為你好嗎?經過這件事後還不會學乖?」

  端正的五官、冷冽的眼神配上那分不清楚是冷漠還是溫柔的神情,讓她迷惘。

  「我不是沒有價值嗎?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他定定看她渴望真相的眼瞳。「剛才是情非得已,別認真。」這已經是最好的回應。

  「我不知道你甚麼時候是開玩笑?甚麼時候是認真?」但她不得不承認.她在意他的話。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他微笑。

  今天,他發現自己竟然可以情願地為她付出。在接獲她被綁架的消息後,他不假思索地指揮精英部下們全副武裝,準備營救,為了報復他們對她的傷害,他失去一貫的冷靜,放縱殺戮的念頭。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這樣?她只是一個小丫頭,一個他不想承認的妹妹。

  不!她不是他妹妹!他不會有妹妹,她更加不可以當他的妹妹!

  這個念頭強烈地敲入他的腦袋.不斷重復這個他不想動搖的觀點。

  倏地,他做出了他倆難以預料的事情——

  他抱緊她柔軟的身於,薄唇深深吻住她小小的櫻唇。她來不及有所反應,純純的初吻就被他給……奪走了。

  在他的吻中,她發出嗯嗯唔唔的聲音,似是抗議。這反應逗笑了他,他輕輕放開對她唇瓣的鉗制。

  「聽說中國女人只能嫁給第一個碰觸她們身體的男人,是不是?」

  「那是古代才有的事!」她又羞又氣。這是甚麼語氣,一副非常戲謔的樣子。

  他享受地欣賞她的嬌態。真奇怪,年紀小小的她,怎會引得他心緒不寧?

  「氣甚麼?說笑也不能嗎?」

  「不能!」

  她氣得臉蛋都鼓起來,不再看這個老是惹她生氣的大男生。

  他只笑不語,不再回話。反正一切都是他心血來潮的結果,談不談下去也都無所謂。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4 01:05:40

【第三章】

  「再跟我念一次:夕、木、式、明。」

  「夕木式明。」

  「很好,你很聰明呢!」她滿意地點點頭。

  「我學了那麼久的中文,怎會連自己的名字也說不好?」這次他還刻意用中文說,顯示他的實力。「雖然現在你的日文已經很好,還反過來教我中文,可是你少在我面前自以為是。」

  藍衣少女似乎已經非常習慣這男人的傲慢,得意地揚起秀眉道:「我沒有啊,可是你不能否認我的中文比你好。」

  他沒有反駁她,默默承認自己確未學成。他不是一個野蠻的無賴,只要真的有道理,他不會不承認。

  看他不作聲,明夏便歡喜地開始收拾她由臺灣帶來日本,她一直珍惜著的小學中文課本。

  和他經過快三年的相處後,她已經找到了一個平衡點,她學會儘量不挑起他的禁忌,學會習慣他的冷峻,不惹他生氣;而他也變得正視她的存在、尊重她,甚至可以說說笑笑了。

  她很高興他們之間終於可以和平共處,雖然這些年來,她跟隨這個家的腳步跟得有點辛苦,可是有這樣的成績她已經心滿意足,她知道只要她繼續努力,她必定能真正成為這個大家族的一份子!

  看向夕木式明剛毅的側面,她泛起微笑。他是一個偉岸的男子,有駕馭群雄的氣勢,這樣一個被萬人景仰的出色人物竟是她的兄長,她還真的不能完全習慣。

  可是每次當她靜靜看他時,她都會猜想在他堅強不屈的外表下,有一顆殘破凋零的內心。他成長的複雜環境孕育了一個強悍的他,同時也摧毀了他本來完整和單純的心。她猜得對嗎?

  每當想起這點,她心中難免有些許的戚戚然,無論怎樣,她都覺得自己得為此負起部分責任。

  她在夕木家學到的,是認命和凡事接受,這是唯一能坦蕩蕩地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不二法門。凡事太執著,只會傷了自己的內心。而他,太執著,所以不斷讓自己的心被刺痛。

  「四少爺,門外有一位工籐小姐求見。」小林太太走入起居室,恭敬地報告。

  「我說過多少次,在這段時間不見任何人!」夕木式明的話聽不出任何情緒,卻有責難之意。

  他不容許有閒人打擾了這段「學習時間」,一段他和她獨處的時間。他不得不承認,他已經習慣了有她作伴的日子,在這屋子內有了她,就變得有生氣起來。

  可是兩人雖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但她要上學,空檔時要學日本傳統的茶道和劍道;他要兼顧學業和家族企業的事務,經常早出晚歸,所以真正見面的時間不多。也因此,他格外珍惜和這個有趣的小女人相處的時間。

  「小林太太,就請她進來吧!」明夏輕輕說完,轉頭對微怒的他道:「難得有女人登門找你,你就見見人家吧;再說,今天的練習也該結束了。」

  她對那位工籐小姐好奇極了,究竟是甚麼樣的女人有勇氣來大宅找四哥呢?

  「我還沒下命令,你就先替我決定了?」他皺眉看著小林太太離開的身影,不滿身旁的女人依然漠視他的權威。

  「只是一個女人,你生甚麼氣?」突然,她好像發現了甚麼重大秘密似的,大聲叫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對她怎麼了,又不負責,她才找上門來?」

  他臉色變得鐵青,差一點就想吼出來。

  這時,起居室的門再度開啟,走進了一位裝扮冶豔,濃妝豔抹的女人。

  明夏擦了擦眼睛,想再看清楚眼前這位跟想像中完全不同的女人。

  「你的眼光……好特別。」想不到他會喜歡這類型的女人,有夠嘔心……

  「你給我安靜一點!別以為改用中文我就聽不懂。」她在亂想甚麼?夕木式明實在有點頭大。

  「我不是要批評甚麼,我……」她低下頭,略沉下聲音。「我哪有資格去批評你的女人。」

  「明夏,我只說一次,她不是我的女人,我的品味沒有那麼差勁!」

  他氣瘋了!先前被看成不負責任的無賴就算了,還敢將這種老妖怪看作他的女人?她是不是腦筋有問題?

  「我先回房間!」明夏才剛站起來,就被夕本式明抓緊手臂,硬給壓下去。

  「不准走!」他精銳的眼光死盯住她,透過眼神和手上的力道,表示他的不容抗拒。

  她一臉無奈,只好乖乖坐回位子上,不再反抗。

  她早知道他在外頭有一堆女人,也從來沒在意,可是當那些女人活生生走到她面前時,她內心就好像有點不舒服。她實在不想聽到他和他那票女人的任何消息,可是想拒絕也不行,她現在是連逃避的權利也沒有。

  「你來這裏幹什麼?我不記得我准許過你來大宅找我。」夕木式明回復冷酷,毫不客氣地質問眼前這個女人。

  「四少爺,我……」女人在式明和明夏身上來回看了幾遍,不敢直言。

  「別囉囉唆唆,有話快說,無話快滾,別浪費我的時間!」他重重命令,根本不想看到這個礙眼的傢夥。

  「這位小姐是?」看來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孩,雖沒有傾國傾城的姿色,但清秀婉約的氣質,透露出她是位教養不錯的名門閨秀。

  「我是夕木明夏,你好。」看出對方的疑惑,她馬上揭曉她真正的身份,免得有人曖昧地想歪了。

  「原來是五小姐,失敬了!敝姓工籐。」沒想到傳聞和四少爺對立的五小姐,會在四少爺身旁,兩兄妹還表現得挺親昵,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四少爺看上了發育未完全的小丫頭呢!

  夕本式明不悅的視線掃向工籐,卻沒有出言責怪,畢竟除了「五小姐」外,她沒有其他能顯示她是夕木家一份子的身份。

  「四少爺,我也不想來打擾你的,只是舞廳的藝妓們天天來吵我,說無論如何也要我來請你多去看看她們;還有,最近來了一班新人,就看四少爺甚麼時候有空去欣賞一下!」工籐賣力地推銷,也不怕讓青澀的五小姐聽到。她聽到四少爺跟五小姐一直用中文交談,料想五小姐不諳日語。

  「混賬!」夕術式明怒氣衝衝地喝:「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等廢話?」不只浪費他的時間,還讓明夏聽到如此荒唐的事情。

  工籐被他發怒的樣子嚇壞了,整個人顫抖起來.結巴地道歉:「我我……四少爺,對不……起!」每次到她舞廳的四少爺都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從不發怒的。

  「她這麼為藝妓們著想,也情有可原啊,你別亂罵人!」明夏起身,輕拍工籐的肩,口中為她抱不平。

  「謝謝五小姐!」工籐感激地看向她,發現她的日文流利得很,為剛才說了輕佻無禮的話而後悔。

  夕本式明壓下無名火,臭著臉瞪著工籐這多事的媽媽桑,又瞄向明夏。她沒事幹嘛要維護這種人!「給我走,我去不去那裏用不著你管!」

  「是是是,那我先走了!」工籐馬上滾蛋,無勇氣再面對冷傲暴躁的四少爺。

  工籐走後,明夏撫平皺了的藍色裙子,開始嘮叨起來。「你發甚麼脾氣?她只是來跟你說句話罷了,你又不是忙著辦公。」

  她不喜歡他無故生氣,亂責備別人。「你自個兒發脾氣吧,我懶得理你。」

  「坐下來!」他沒有起身阻止他,只清楚地命令。

  她停下腳步,沒有依言坐下,只站著沉默望他。

  「你這是在發脾氣?」

  她愕視他一會,隨即說:「沒有!」她只是不喜歡他這樣。

  和室內又回復沉默。明更望向窗外,只見外面細雨紛飛,由於時值秋末,大片的紅葉掩去了古都的幽靜。

  「過了這個冬天,你就要離開京都吧?」她突然提起。

  他眼中帶著一絲複雜,但那神色只一閃而過,隨即隱沒不見。

  「大宅又要空蕩蕩了……」一陣風吹得窗子呀呀作響,已是秋天了,風這麼灌進來,讓屋內更添幾分蒼涼。

  「東京大學是最好的選擇。」他必須到那兒去,因為優秀的人才皆聚集於此。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和公司鋪路,只是……

  「對,那對你是一條很好的路。」她微笑。「只是你不能常看藝妓表演了!」

  他深深望著她清明的眼珠。「我會回來這裏的。」

  她對他的話感到奇怪,這裏是他的家,他最終當然也要回到這裏。

  「我知道。」她輕輕回答。

  「我回來的時候,記得在門口迎接我回來,就跟往常一樣。」

  看她一副疑惑的模樣,式明以為她不願意,頓時面露不悅,口氣深沉地問道:「你不要?」

  「不是,可是為什麼?假如我不在家那怎麼辦?」

  「既然知道我會回來,就好好待在家裏等我,還是……」他逼近她的身邊,用危險的眼光盯著她。「你要刻意避開我?」

  明夏猛搖螓首。「怎麼會呢?我沒理由要避開你吧?」

  他眉頭的結放鬆下來,露出滿意的笑容,讓原來就俊朗的面孔添了一分暖意,而他這個樣子是明夏最喜歡的。

  她心情也輕鬆起來,不自覺地湊近他。「如果你常常這樣對我,那有多好?」

  他習慣性地伸手,把她嬌小的身子拉向他健碩的身軀,享受著被她需要,被她撒嬌的虛榮感和……實在感。「如果你乖,順著我,我就不會對你凶。」究竟在甚麼時候,他已經習慣了和她有這種親昵的舉動?

  「那你也要順著我,我才能安分下來,不惹你主氣。」她乘機向他勒索條件。

  「我看著辦,說不得准。」這小丫頭的把戲對他早就不管用了。

  「那我也不知道自己甚麼時候會乖啊!」她開始發現自己其實有從商的本錢,她也很會討價還價嘛!

  夕本式明只笑不語,只管繼續這段難得的「和平時間」。



  「四哥!」她驚嚇地看著滿手是血的夕術式明由手下扶進大門。

  「閉嘴!我說過多少次,不准你叫我四哥!」她為什麼偏要跟他作對,整天四哥四哥的叫個不停,叫得他心煩死了。

  「好多血,你還好嗎?」她走過來扶住他,轉頭問身旁的手下:「叫醫生來了嗎?」

  「已經叫了,請讓我扶四少爺回房換衣服吧!」

  「好,記得小心一點,別扯到他的傷口!」

  「我自己會走。」他只是手臂傷了,還可以走路的。

  「你別那麼大動作,傷口又裂開了。」明夏知道他有自己的尊嚴,卻顧不得他正在發難,要走近扶住他。

  「我沒事,只是擦傷罷了,又不是中槍,別把我看成重傷患者。」因失血而面容略為蒼白的夕木式明任由明夏扶著,雖然說沒事,但任何人都知道那是謊話。

  「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四少爺剛從百貨公司走出來時,有一個醉酒的司機駕著車子突然沖過來,是我們疏忽了,才讓四少爺受傷,請小姐處罰我們吧!」

  「算了,儘快處理傷口才要緊,你快去看看醫生來了沒有。」她打發了自責的手下,馬上把他扶進他房裏。「你為什麼不去醫院呢?」

  「只不過受了一點傷,回來包紮一下就行了。」

  「慢慢躺下,別亂動!」安置好他後,她手忙腳亂地在房間東翻西找,卻找不到想要的東西。「你這裏沒有急救藥品嗎?」

  「沒有。」他閑閑地看著她,一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模樣。

  明夏恨死了他這副不在乎的樣子。「我去向小林太太要!」

  「不必麻煩,你靜靜待在這邊就好了!」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的傷口流血……」她又想跑出房外去。

  「你懂甚麼,你又不是醫生,知道怎樣醫治我嗎?你這樣跑來跑去,會阻礙了忙著替我清理傷口的人!」他懊惱著受傷的事,更不要她為了這等事心慌。

  「可是你……」

  「我的事不用你擔心。」

  明夏怔住了!對,她又不是醫生,她忙個甚麼勁?就算她看到他的傷口深得快見骨,除了慌張,她又能做甚麼?她所做的一切對他、對整個夕木家也毫無價值,因為她在這裏本來就毫無價值……

  她為什麼忘了這一點?她不應該因為過了幾年的和諧日子,就忘了不能抹滅的事實,更加不能認為四哥對她比以前好,是因為承認了她的存在。

  對了,這些年來,他對她好,對她溫柔,一定是因為寂寞。在這個空蕩蕩的宅子很寂寞,他是,她也是,所以他們就做了同伴,互相利用對方去忽略寂寞。

  「既然這樣,我不妨礙你歇息,我出去看看醫生來了沒有。」

  她表情如常,快步走了出去,可是心裏的溫度突然跟外面的天氣一樣,是下著雪的零度。

  傷了手的夕木式明,在大宅休養了差不多一個月,僕人侍候周全,友人們也趕來噓寒問暖,可是他就是覺得欠缺了甚麼似的。

  本來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在友人們多次探問他「妹妹」的狀況後,他才留意到他那個所謂的「妹妹」不常出現在宅子中。

  她不是一早出門上學去了,就是放學後有活動晚歸。每天吃早飯和睡覺前,她會到他房中問候一下,可是就像例行公事一樣,沒有了那份讓他在意的真情。

  現在好不容易傷口全好了,又開始放寒假,一早起來想找她聊一聊,誰知道小林太太告訴他,五小姐昨晚就由司機送到東京的老爺夫人那兒度寒假。

  該死,她在避開他嗎?他犯著她了嗎?

  正當他心煩意亂時,小林太太不經意地說:「四少爺有重要事跟小姐商量?還是小姐突然離開京都,四少爺不捨得?」

  「笑話!」他板著臉,憤然直斥小林太太:「她有那個份量嗎?我只是奇怪為什麼大宅清靜了那麼多!」

  「以前的大宅一向清靜,少爺在這裏住了快二十年,應該知曉,不足為奇。」

  他緘默不語,只看向窗外一片白濛濛的皓雪。小林太太離開後,他拿起一杯清酒一飲而盡,發現到他原來一直都是一個人……



  蔚紫親手為女兒穿上正式的名貴和服,滿意看到自己唯一的女兒,已經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可人少女。

  「去年新年媽媽沒跟你過,今年我可要好好的補償一番。你喜歡這件和服嗎?是我跟你爸爸特地訂做來送你的。」

  明夏看著在鏡中變得嬌豔的自己,不禁有點著迷。原來她打扮起來也可以這樣美,而且有十足十的日本娃娃味道。

  「明夏這樣美麗,日後可要迷死很多日本男人了。」夕木一之助走了進來,忍不住讚歎一聲。他這個女兒不單有頭腦,還有一份潛藏的女性魅力。

  「謝謝你們送我和服,可是那麼名貴的衣服,難有機會穿上。」

  「喜歡甚麼時間穿就穿上啊,街上一年四季都有穿和服的人走來走去!」蔚紫順便把一隻搭配的小手袋遞給明夏。

  明夏苦笑不言,媽媽大約不知道她在京都過著樸素平凡的生活,不會太招搖。

  「新的一年要繼續努力讀書啊!」說完,夕木一之助給了她一個紅包。

  「謝謝爸爸。」明夏歡喜地笑,強烈的感覺衝擊著她。

  她很久沒在新年當天,親手接過父母那帶著祝福的紅包了。自從親生爸爸過世後,媽媽鮮少親手給她紅包,不是放在桌上,就是直接轉賬到她戶頭。而在日本這幾年的新年,她都是和四哥一起在大宅中,接過由小林太太代交的紅包……對了,今年四哥豈不是自己在京都過年了嗎?

  不知為什麼,她的心好像沉甸甸的……

  「如果式明不是有傷在身,又要准備考大學的事,他或許能來東京跟我們一起過年。」無論夕木一之助在商界是怎樣叱吒風雲,也只不過是一個父親而已。

  「原來爸爸是這樣惦記我這個兒子。」

  明夏怔忡片刻,馬上又綻出原來的微笑。她知道是誰來了,也只有他喜歡用這種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現。

  夕木式明瀟灑的身形閃進室內,滿面堆笑地對父母揮揮手。「新年快樂。」

  「你怎麼來了?」夕木一之助驚喜之餘,不忘探視他的傷勢。「傷好了嗎?」

  「早就好了,爸爸,這又不是我第一回受傷,別太擔心。」他雖是在回應爸爸的問話,眼光卻瞄向已由背對著他改為面向他的少女。

  「四少爺,雖然你還年輕,受傷也康復得快,但千萬別弄壞身子,你的身體還要陪你好幾十年呢!」蔚紫亦上前勸言。

  「我知道!」他不耐煩地打斷蔚紫。「怎麼?要去哪?穿得那麼隆重!」

  明夏知道是在問她,卻沒有回答。雖然她對四哥突然的出現感到一絲欣喜,但仍然不忘他倆間的嫌隙。

  「要去替明夏相親。你看,她今天漂不漂亮?」夕木一之助玩笑地問,卻看到兒子一下子變了臉色。「怎麼了?不好看?」

  夕木式明一陣冰也似的眼神掃過她的全身,叫明夏不禁心寒。

  一會兒,他冷笑。「小丫頭學人去相親嗎?」

  「不可以嗎?」夕木一之助順口回道。

  「不是不可以,只是太急。爸爸,大姐也還沒出嫁,就那麼想把她嫁掉?」

  「爸爸,別再開玩笑了,我會不好意思的。」明夏終於開口,停止這場無意義的對話。

  「好好,不說了,小姑娘不好意思了!式明你還沒說為什麼來這裏。」

  「來看看大學的環境。」他隨意丟了句話,接著說「爸爸和凝姨今天是要去公司的新年宴會吧?」

  蔚紫笑了笑。「是啊,本來還在考慮要不要帶明夏去,但你既然來了,我就把她交給你照料吧!」

  「可是媽……」明夏不自在的神色被夕木式明捕捉得一清二楚,他馬上截話:「好的,我一定好好照料她,你們放心去吧!」

  蔚紫看他們「兄妹」倆相處得挺好,才放下心來,跟上已步出門外的丈夫時,她聽到了一句中文——

  「你今天很美。」

  她嚇得掉了手上的名貴皮包,愣怔片刻,蹲下來拾起皮包時,看到她所避諱的四少爺用著奇異的眼神看著明夏,他的手更已經拉起粉藍和服的大袖子。他倆……

  「怎麼了?」夕術式明淡漠地詢問瞧他的蔚紫。

  「四少爺學會中文了?」她心慌意亂,只能這樣回話。

  「是我教他的,就當作是……報答他這麼照顧我。」明夏從媽媽的眼神中讀到曖昧不清的訊息,可是她能怎樣?揮開他的手,還是說些話遮遮掩掩?這長期不在京都老宅的媽媽,知道甚麼?她和他之間,又是誰能說得清究竟是怎樣的關係?

  蔚紫無話可說,默默注視了兩人數秒,就靜靜地步出房外去了。

  「放開我。」明夏輕輕掙脫夕木式明的手。「你是怎麼回事?非要在爸媽面前鬧笑話?媽媽看到了會怎樣想?」

  「我磊落軼蕩,她要怎麼想就怎麼想。」他目光如電,冷不防地再捉住她的衣袖。「逃避退縮的人,沒資格跟我談檢點的問題。」

  她局促不安,心頭戒戒的東張西望,裝著不懂,避開他淩厲的目光。

  她一身嬌豔的打扮,非常耀眼,甚至是……刺眼,他不喜歡這樣的奪目,仿佛她是一隻破繭而出的小蝴蝶,快要飛離他的掌握。

  「看著我!」他霍地伸手把她的頭定住,懲戒似的重重吻向她被妝點得桃色嬌豔的唇瓣。

  明夏嚇得目瞪口呆,不復言語,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面部大特寫,和感受唇上傳來的微痛。

  他放開她,滿意於她所領受的小小責罰。「我討厭逃避的人,這是你應得的教訓。」

  他傲睨自若的態度讓她猛然回神,怒目興師問罪「你憑甚麼吻找?我又何罪之有?」

  「你一聲不響自己跑來東京,還是趁我有傷在身的時候,你說你沒有不對?」這小女人還不認錯?

  「這樣就有錯?」她氣呼呼地怒視他。「我要到哪裡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就算你有傷,我留下來也沒用,何必說得我那麼重要?」他甚麼事不管,管她幹什麼!

  「我就是要你待在那兒!」他大吼,被這個倔強的小女人惹出了脾氣。「你有責任照料受傷的我,有責任陪我在大宅好好休養!」

  「為什麼我有?」她不能理解他在發甚麼脾氣,仍舊翹嘴,不肯認輸。

  「你是我的……」他沖口而出,又急急煞住自己的話。

  她的心突然撲通撲通的亂跳,對他想說的話有著矛盾的心思;既有期待,又想抗拒。她知道無論他說甚麼,她也無法心平如鏡地接受,更怕他打亂了現在所擁有的平靜生活。

  「不要說!」她不想聽下去,聽了就不能回頭了。

  「連我為什麼吻你也不要說嗎?」他不自覺把眉頭皺緊。

  「那是懲罰不是嗎?懲罰我為什麼來了東京,懲罰我當了你最不該有的妹妹,懲罰我的一切……」她好像又懂了甚麼似的。

  她兀自喃喃低語,同時震動了他的心。

  他破壞了他倆的平衡點,親手撕破看似相安無事的兩人關係。他懊惱眼前的一切,他討厭那團不能控制的感覺在他的胸腔中波濤洶湧著。

  他錯了!他根本不應該一時衝昏頭腦,循著那一道揮之不去的繫念來到這裏;不應該為了這麼愚昧的感覺,令自己失去平日的冷酷、無情和鐵石心腸。

  可他卻不能忽略她的存在,已經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漠視和不在乎了。

  「明夏。」

  她抬起頭來,眼神迷亂地看著他。

  他拿起她掉落在地上的小手袋,遞給她。她接過時,被一把拉到他身邊。

  「剛才的事就忘了吧!難得我們都在東京,這個假期我會好好照料你的。」他輕笑。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4 01:06:19

【第四章】

  「五小姐,小心著涼,雖然春季已到,但也不能大意。」小林太太把一件披肩披到明夏的身上。

  一張微笑的容顏轉過來,跟滿園爭奇鬥傃的新開花兒互相輝映。「謝謝你!」

  她輕輕把耳垂旁邊的長發撥向耳後。每次來到這個偌大的典型日式庭園中,令她彷佛忘卻煩囂,一切的是是非非都被一片美景暫時遮蔽。

  「奶奶必定是位賢慧的好妻子和母親。」

  「五小姐如何得知?」小林太太的視線落回聰穎的明夏身上,她身上那種恬淡的氣質,既像無所強求,也像要求更多的人。

  「奶奶悉心為自己所愛的人安排了最好的海港,這宅子是寧靜無浪的避風港,而她自己是可以停泊船隻的碼頭。」明夏眉眼間的笑意,好像看見當年的情形般。

  「五小姐在這裏三年多,就有了這樣的見解?」五小姐越來越成熟懂事,可是卻越來越失去無憂無慮的心情,或許人長大了,要面對的事情就更多吧。

  「只要身在這兒,就不難明白,又或者……」她揚揚眉。「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吧?」

  「五小姐是夕木家的人。」小林太太的反應果真很陜!

  「我的意思是,我始終不是自小就在這種人人景仰的環境中成長,不可能將所有事都看為理所當然。」對呀,她已經發現,不是每件事她都能應付得了。

  她以為別人對她身分的冷嘲熱諷,總有一天會消失,或者總有一天她會麻木,可是原來這種事是習慣不來的,永遠都不。

  「在這個家,你想改變甚麼嗎?」小林太太屈膝摘花,留心著她的舉動。

  「我能改變甚麼嗎?」她帶笑的話語卻含了些許諷刺。

  「我連這個家的步伐都跟不上。」好像是個花花世界,也好像是個走不出去的灰色鳥籠,開始讓她無所適從,無法喘息。

  「你認命了?已經要認輸嗎?」這樣的意興闌珊不是五小姐的作風,還是……時間和挫折令她改變了?

  「我沒有賭,哪會有輸贏?」她從來沒有這樣的心思。

  「我只想平凡地當家中的一份子,不去改變甚麼。」她只希望自己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同,能不辱夕木家的盛名罷了,但為甚麼連這樣都好像很難?



  三月的風,柔和且溫婉,驅走了冷冽肅穆的寒冬,帶來萬物的生機勃勃。

  一向冷清的大宅,在這個季節中變得生動起來,可是現在屋內眾人忙著的是四少爺即將離家的事。一批又一批的人進進出出,有黑衣大漢,也有衣著隨便的人,他們臉上有著符合四哥嚴肅的神情,和一絲不茍的行事作風。

  她知道那是四哥在臨走前的保安部署,也真正意識到他離家的事實。他不再只是離家三、五天,而是變得和其他兄姊一樣,假日才回來京都。

  這個家,到頭來又只剩她一個人孤獨地守著。

  他何必大費周章地準備呢?他不在,京都大宅會漸漸平靜;再說,她身邊有足夠保護她的保鑣們,他不用擔心。

  她知道,他是在乎她,可是她應該認為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包括那些完全不應該發生的親吻,只是他報復她和媽媽來夕木家的手段嗎?

  為甚麼他變成這樣了?她想不起來,也想不通。這樣溫存的親吻不是只有情人才會有的舉動嗎?那他和她究竟是不是那種關係?

  她嘗試去逃避這難懂的情緒,例如跟同學們去那些好像玩扮家家酒一樣的聯誼會,認識別的男生,去感覺一下自己對他們的感覺是否和對四哥一樣的奇怪,可是當她還沒有理出個答案來時,通常都會被四哥逮到,然後充分表現出嚴兄的姿態,狠狠地教訓她一頓。

  她越想逃,越想反抗,他就越來越變本加厲,這樣的他,令她害怕,令她開始分不清楚他的立場和動機是甚麼了。她好怕這樣的改變,怕這樣曖昧不清的行為。

  她的心已經平靜不下來了!

  「喜歡看花?」一道男音從她身後響起。

  明夏搖搖螓首,繼續靠在花園的小橋上,看接近黃昏的金光在空中發散。

  「不喜歡卻經常流連其中?」夕木式明不解她心中所想,只是不想看到她臉上的淡淡哀愁。他已經為她鋪排好所有的東西,她,不應有苦惱。

  「我喜歡的是那個情景,那種用感覺去營造的美麗。」加上春假的懶洋洋,使她有太多的時間去欣賞事物。

  「我明天就要到東京了。」

  「我知道,別說得像生離死別,好嗎?」她沒好氣地瞄他一眼。

  他聳肩。「我以為你不知道,看你沒半點要送我的意思。」

  「拜託!」有時她真服了這個四少爺。「你隨時能回來的。」

  「京都的櫻花很美,但多了淒涼的感覺;東京的櫻花也很美,而且多了份跟大都市融為一體的獨特感覺。」

  「是嗎?」她水汪汪的大眼閃亮起來,好奇於那截然不同的景象。

  在京都生活了那麼久,她當然瞭解那種櫻景有多美。星羅棋布的古樸寺廟在春天,譜上大點小點的櫻色。甚麼九重櫻、禦室之櫻等,幾乎整個京都都能找到,各有不同的千姿百態。

  她記得去年的此時,她和四哥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他伸手摘下京都最常見,也是日本最優美的枝垂櫻給她,從而研究起不同的櫻花品種來。

  這樣歡樂的情境,大概不會再重現了。

  夕木式明昂首點頭。「你跟我來。」

  明夏跟在他後頭,不知他要做甚麼,但當她被帶上車,回過神來時,她的思維立即清晰起來。

  「你要開車到東京?」

  「是。」他發動車輛。

  「為甚麼?」他是怎麼了?他不是明天才去東京嗎?還有,她沒說過要去啊!

  「我喜歡。」

  「但我不喜歡!」她高聲嚷。

  「到了你就喜歡。」他直視前方,不甚在意地回道。

  她嘟起嘴不再與他說話,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陣睡意向她襲來。

  「明夏,起來!」

  她從昏睡中迷迷糊糊張開眼。幾個小時的車程,她忍不住打瞌睡睡著了。

  「你看!」夕木式明指向窗外。

  一大片的粉紅林潮紛紛湧現在她眼簾內,天空雖已呈深不見底的藍黑色,但路邊耀眼的燈光把街景照亮得清楚非常。

  「這是……」

  「屬於東京的櫻花。」他邊回答邊把車停好。

  明夏下了車,走向公園,夕木式明緊跟在她身旁,滿意地看到他帶給她的震撼感。

  日本的櫻花旋開旋謝,來時,一陣翩翩起舞:去時,留下彩繪大地,令人遐思眷戀。

  兩人徐徐路過櫻樹滿園的上野公園,見張燈結彩,來探花信的人潮處處,熱烈得很,遠遠近近都傳來人群的叫囂暍採,和日本煽情的老歌。

  「真的很美!」她嫣然一笑,因興奮而泛紅的面頰,讓她更添少女的魔力。

  他迷失了,就在這片花海和她的笑靨中。

  他肯定那只是一時的迷惑,可是他願暫時拋開太多的疑慮,陪她醉倒在這裏。

  空氣中有著清純的花香,隨風飄墜的櫻花如雪般飛舞。

  她隨手拿了一片墜落的櫻花花辦,笑著放到他的手心。「看,淡紅色的花瓣,很有安心的感覺,可惜櫻花的美太短暫。為甚麼美好的東西總不能長久?」

  他端視小小的花瓣,淡然道:「就是因為短暫,所以它要在這段時間,盡情發放它的嬌傃去留住人心。」

  「原來我們的櫻花論是那麼的不同,你追求的可能是那曇花一現的刺激美感,但我想要的是細水長流的美麗,不用最美,卻能一年四季都看到;假如它有一個期限,我寧願不曾看過。」

  「既然它是這樣短暫,那為甚麼你還愛看櫻花?」他捉不住她的思路。

  「我也是凡人啊,會被剎那問的美景所迷惑。」她斂起了笑容,看著他。「你最好也不要沉淪在這種短暫的溫柔中。」

  「沉淪?」他回望身後的櫻林。

  「我會嗎?」他的野心何嘗能被困在花叢中。

  她了然點首,清亮的眼好像早就知道他的雄心。「既然這樣,何必帶我來?」

  他啞口無言,說不出話來。會帶她來,事前他也沒有認真去想,只全憑感覺。

  看他無言,她再度展顏,露出勝利的笑容。「這場辯論我贏了,你要受罰。」

  她拉住他的手臂,走向停在一棵櫻樹下的小攤販。「你要請我吃東西。」

  「嘴饞!」他笑容滿面,跟著她走了過去。就讓他們暫時忘卻所有煩惱吧!

  偶爾喝醉,徘徊在半夢半醒間,原來並不是壞事,至少給了她一個不用負責任的機會去盡情發洩。

  那晚,濃鬱的酒氣自兩人身上散發,醉醺醺的互相依偎在櫻樹下,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但隔天當她在自己的床上醒過來時,發現他連再見也沒說便已離開了。

  她很清楚為甚麼。誰說一個人酒醒後一定會忘了當時的事?她記得在醉倒時,對他釋放了內心那模糊不清的感覺,更以為眼前那個對她很好的男人,不是那個討厭她的四哥——

  「我四哥好兇,整天冷冰冰的,不會像你對我這樣!」她好怕,剛才讓她躺在膝上的男人究竟是誰?他好陌生……「你對我好溫柔,但四哥討厭我,他不會疼我的!」

  「對,我不是你四哥!」他吼回去,眼神尖銳地盯住身前滿身酒氣的女人。

  「我從來都不是你哥哥,你憑甚麼去批判我?」他不能忍受她振振有辭地指責他。

  她突然淚眼汪汪地嗚咽。「你假冒四哥,你快消失。我四哥快要離家了,他不會出現在我眼前了,為甚麼你還扮他來騙我?」

  「你要他消失在你面前?」他黯然地問。

  「我要你消失,不是他!」她紅著眼睛瞅了他一會。「天啊,都是我不好,我弄丟了四哥!怎麼辦?我會被夕木家的人罵的!我不要!」

  夕木式明猛然搖晃她。「你怕我?在你心裏,夕木式明應該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不應該對人那麼好?」

  她發怔,好像被他的搖晃拉回了些許意識,呢喃說:「四哥?」

  「我不是你四哥,我是夕木式明。」他不會讓她得逞,她休想逼他承認。

  她被扯痛了,但腦子又開始被酒精侵蝕。

  「我一定如你所願!」他憤恨地叫:「我為甚麼會對你好?你只是無關痛癢的拖油瓶!」

  她不斷搖頭,想停止他的憤怒,又想拋開所有惱人的東西。可是她已經迷糊,再也說不出話來,否則,她就能為自己的出言頂撞向他賠罪,不用被他一手扔回大宅中了。

  在空蕩蕩的大宅中,她拿起他常用的清酒杯,把溫暖的清酒慢慢暍完,嘴角勾起諷刺的笑。世上不會有兩個夕木式明,那時的她怎會有那樣愚昧的想法呢?

  不能否認,在她心裏有一種力量牽引著,好像要帶她回哪兒似的。她怕,怕這種念頭擴大下去的話,她會不知何去何從。

  說不定,只有不想、不說,才是對現在的她來說最好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4 01:06:28

【第五章】

  小林太太看著整天坐立不安,在屋內不停踱步的五小姐,冷淡的臉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有一年了吧?自從那天半夜時分,滿臉怒意的四少爺,把醉醺醺的五小姐帶回京都大宅後,他已經一年沒回大宅。今天,正是他要回來的日子,也難怪五小姐會緊張起來。

  她知道那天,兩人一定在東京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所以四少爺才會板著臉回來,甚至在把五小姐交給她照顧後,立即消失於大宅中,但沒想到他會足足一年不回來。

  「五小姐,坐下來等他吧。」

  明夏聽見老管家的呼喚,才驚覺自己竟然來回踱步了一整天,馬上尷尬地坐下來。

  天啊,她在緊張什麼?只不過是他回家罷了,她為什麼這樣慌張,真丟臉!

  看著大宅圍牆邊的幾株櫻樹,她的心跳驀地重了幾下。雖然現在的景象比不上那天的宏偉壯麗,但這盛開了的花朵,刺激著她的思維和記憶。

  她思念他嗎?還是,他們太久沒見面,所以她才一反常態?

  「真奇怪,天也黑了,為什麼四少爺還沒回來?」

  聞言,她只是定眼看著小林太太,沒有回應。

  「五小姐,我出去看看。」

  對,天也黑了,他怎會還不出現?難道他根本不會回京都嗎?

  想來也是,他回來做什麼?公司的事他用電話聯絡就可以了,何需親自回來?況且,京都有一個他是討厭的人在,他怎會回來……

  他不會出現的,她就是知道!明夏想著想著,便起身回自己的房間去,無視正在布菜的女僕。

  只準備給她一個人吃的飯,就算倒掉了應該也不算浪費吧?她真的沒胃口。

  躺臥在自己的大床上,她仿佛又輕鬆了不少。戰戰兢兢了一天,現在她感到很累,只想睡,明天就可以再次一個人過著無拘無束的生活,寫寫作業,出去走走,跟朋友聊聊天……

  鳥兒婉轉的叫聲,將她從沉睡中喚醒。

  好奇怪,她昨晚竟然夢到四哥回來了,還溫柔喂她吃粥吃藥。現實中的他怎麼可能這樣對她?他可是還在恨她呢……

  梳洗過後,她到客廳準備吃早飯,被坐在飯桌前的高大身影嚇呆了!

  「不認得我了?」夕木式明帶著威嚴的沉聲問道。「還不過來吃飯!」

  她依言走近飯桌,低頭坐上自己的位置,難以相信對面那空缺了一年的位置上坐了人。真是他?她還在做夢嗎?

  「不想看到我?」夕木式明看著她低垂的頭,諷刺地問。

  「不是。」她抬頭看他。他變得更成熟英偉了,似乎變得更讓她陌生……

  他滿意地點點頭,繼續吃飯。

  她也拿起碗筷吃飯,現在的一切都好像回到以前一樣。這樣的他們,應該是最好的吧?能和平地坐在一起……

  她舒一口氣,臉上也泛起笑。真好,看他一副無事的樣子,看來他早就忘了那件事,那她也不用再這樣拘謹了。

  走在連接老宅和茶道館的小石板路上,她哼唱起中文的小調民謠,不經意地看向兩側的櫻樹,一重一重地點綴著古城的韻味。

  這樣美的景致她年年都能看見,可是人事卻不斷變遷,只是在這樣風雅的京都中,悠閒平淡的生活,讓人忘了時光的流動。

  「回家嗎?」

  她回頭一看,見到淡笑著的夕本式明。「你為什麼在這裏?」

  「沒為什麼,我喜歡,難道四處走走也不行?」他淡笑的臉轉為認真。

  她長大了,出落得更亭亭玉立,更有少女味道,可是她似乎清瘦了不少,憂愁也更多了幾分。再看到她,他才發現自己一直都掛記著她。

  「對了,我差點以為你永遠都不回京都呢。」她說笑地拍向他的手臂。

  「怎麼會。」他反手抓住她的手,緊緊地包圍著。

  明夏想揮開他,卻無能為力,暖昧的氣氛再度籠罩著兩人。

  「天快黑了,我們快回家吃飯吧。」她不安地提醒著。

  「我請你去攤子吃飯,怎樣?」

  不等明夏回應,他拉起她的手往前方不遠的攤販走去。

  夕木式明讓她坐在他身邊,兩人一起擠在小攤子的簷蓬下。他不理她,自個兒跟隨和的中年老闆點了萊。

  她只好跟著點萊,否則今晚她就會挨餓了。

  這小攤子座落在市公園的一角,由於這幾晚都是賞櫻的好日子,所以很多人也來湊熱鬧,感受一下盛櫻的獨特魅力。 「現在跟那時候……很相似呢!」這熟悉的情景她還歷歷在目,可是她不想重蹈覆轍啊!

  「這裏是京都,不是東京。」她還記得這事嗎?她不是喝醉了嗎?

  她絞著手中的面紙,小聲地回答:「也是一樣……」

  「一樣就一樣,我不介意。」他伸手向老闆拿了兩隻酒杯和一瓶冰啤酒。「這裏沒什麼能喝,只有啤酒,喝不喝隨便你。」

  明夏看看他,又看看前面的冰啤酒。怕什麼呢?只是喝一些罷了,只要控制份量,就不會醉死了。

  她拿起杯子,一口口地嘗下去。清涼的感覺讓她很舒服!「還是要邊喝酒邊賞花才有那氣氛的。」

  夕木式明淡漠的俊臉泛起淺笑,知道身邊這個心思太纖細的女人,終於能真正放開心胸,不再拒他於千裡之外。

  「這次你究竟為什麼回來?」她易紅的臉散發出酒精的熱氣,腦袋卻能維持住思考。

  「回來看看你。」他誠實地道出原因。

  「那為什麼一年後才回來看我?」她知道這是個蠢問題,也明知道答案是因為他嫌她礙眼,可是她就是想問。

  「我忙。」所以只有在這學年過完了才回來。他知道,如果在其他時間回來,說不定他會不願回東京,而耽擱了正事。

  「對,你忙,我也忙。」很好啊,這樣各自生活,就不會依賴著對方,不會再有那種奇怪的情愫了。

  「怎麼了,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對不起,我已經習慣了自個兒在大宅生活,表情也沒什麼大變化了。」

  他只是沒待在京都一陣子,他和她就變成這樣了嗎?她非要用事不關己的態度冷淡他嗎?

  看她繼續邊吃邊喝,他感到一點點的疏離感。他苦笑,因為他看到漸漸變得更像他的明夏。她仿佛代替了他,承繼了那份孤寂。

  「我這次回來,不是為了聽你說這種話的。」

  對,他回來,只不過想重蹈當天曖昧的行為,那他回來幹什麼!

  她站起來,想遠離這個會拉她沉淪的可怕男人。

  他放下飯錢,就跟著她走去。

  「明夏,別走,我有東西給你。」

  在櫻瓣漫天飛旋的夜色中,她走出熱鬧的公園,來到人煙稀少的道路上,終於不再沉默,低聲控訴。「我不是你的獵物!」

  他一點也沒變,還是相當喜歡狩獵的感覺,現在,她成了他最新的獵物了嗎?

  「我沒說過你是。」

  「四哥你……」

  「還叫我四哥?」這回他沒有狂怒,冷峭的俊臉只有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看得明夏心驚不已。

  「那只是……」

  「習慣?習慣當我的妹妹?我倒從來沒習慣過,因為你根本就不是!我說過上千次的話,你到現在還聽不懂?」

  「在日本,我的戶籍是在夕木家這裏。」

  「戶籍算什麼?不是就不是,我跟你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他不屑。

  天啊,為什麼酒精現在才發作?讓她又開始昏沉了。

  她的心很亂啊!很久沒這樣亂過,他一回來,一切又開始亂了……

  式明一個大步走上前,把明夏的身軀抱住,用自己的臉頰貼近她燙了的臉,這動作是那麼撩人地撼動彼此的心弦。

  她來不及回應,就被他深深吻住。兩個人宛如置身粉紅色的夢中一般,貪婪地吸吮著對方。

  明夏被吻得快窒息,急忙想在他濃烈的吻舐中爭取喘息空間,卻被他霸道地扣住後腦,以便加重他深沉的攻擊。

  他究竟想做什麼?

  「明夏,亂了就亂了,你想那麼多也沒用。」他離開她的嘴唇,輕輕地摩挲著她的頭頂,喃喃自語。

  在淚珠尚未落下之前,她深深地投入那擁住她的寬肩。她迷惑了,究竟自己的心想怎樣?既想推開這胸膛,又想攝取他身上獨特的溫暖。

  他感覺到她微微的顫抖,然後,他的胸前被她的淚水浸濕了。這淚,竟令他心疼!

  雨絲驟然打在他倆身上,他們看向原來清朗的夜空竟佈滿黑雲,而且雨越下越大,正在歌舞升平的賞花人慌慌忙忙地走出公園,四處走避。

  夕術式明看到如此混亂的狀況,便猛然抓緊她的手臂,在雨路上奔跑。

  明夏只能跟著他,顧不得臉上的淚已被雨水洗去,顧不得衣服鞋襪都濕透了。

  他們狼狽地走到一處人少的地方,在她還沒看清楚前,就被他拉進去,然後來到眼前這個華麗寬敞的房間。

  「這是什麼地方?」她驚訝地問還未放開她的夕木式明。

  「能避雨的好地方。」他關上房門,立即就把她的薄外套脫去。

  「你幹什麼?」她尖叫。

  「脫衣服。」他毫不理會她的大驚小怪,褪下自己的外衣。

  她看他沒繼續對自己動手,便問:「這裏是旅館?」

  他沒回答,只是定定地凝視她。

  在柔和的燈光下,濕漉漉的明夏看上去是那麼的不實在,仿佛會隨時消失在空氣中。他不自覺的伸手去撫摸她的臉,確定一下她的存在。

  從她光滑柔軟的皮膚中,微微的熱度傳到他冰涼的指尖上,感覺是那麼的好。

  她動不了,被他那看來深邃的黑眸和柔情的觸摸,鎖住了她所有的血液。她忘了這個男人是不是她的哥哥,也忘了自己對他倆之間所有的暖昧感覺的恐懼感。

  現在她只看到,一個已刻在她心田中的男人樣貌,和一個讓她感到不孤寂的肩膀。

  他再次覆蓋上了她的嘴唇、再次貼合,舌頭開始蠢動,在互相貼合的口中,彼此的舌頭在接觸交纏著。

  她聽到他略感意外的讚歎,也感到他好像想在她身上發洩那飄忽不定的情緒,不住翻攪探索,饑渴地掠奪她的唇瓣。

  她想推開他,但他像失去了理智的野獸,不停侵略她的身心,徹底要跟她糾纏下去。

  「式明……」趁他轉移至她的粉頸時,她虛弱地呼喚。

  「嗯?」他混濁不清地咕噥一聲。

  她愕然驚喘,無法承受他突來的撫弄,斷續地輕喃:「你……對我凶,是因為我……是你妹妹,是不是?」

  他胸膛深處傳來低吟。「我從來沒把你當作是妹妹……你懂嗎?」然後再次把自己的氣息一陣陣地灌入她的嘴裏,利用強烈的男性吐息侵略著她脆弱的意志。

  她偷偷歎了一口氣,為什麼他的霸氣越來越盛呢?就算這樣的霸氣為他增加了幾分致命的吸引力,但她就是受不了他這過度的氣勢沾染上她。

  為什麼他還不肯放下以往的包袱,接受她和她媽媽已經是他的家人這事實?為什麼他由始至終也不肯讓她堂堂正正地叫他一聲四哥?如果他肯,一切都會不同,也不會有現在這樣複雜的情況。

  他是她在這個家最親近的人啊,連他都不承認她,她拿什麼立場和信心去抵抗那些一心想趕走她這拖油瓶的親戚?

  「對女人,你們日本男人不是將她們看成最簡單不過的生物嗎?」她拉低他的頭,要他專注於她的眼眸。

  他仿佛被她眼中的魔力迷住了,停下侵略,只緊緊摟住她的身子。「對我,你卻是最與眾不同。」

  他現在這樣抱她、吻她,代表什麼?他喜歡她?還是想借著肉體,令她承認她只是他擁有的女人,而不是他痛恨的妹妹?

  現在誰也不能禁止他們,再逃避抗拒下去也沒有用。就讓她任性一次吧,讓她暫停忘了除他以外的一切吧!

  「式明……」她微微心痛,依向他的胸懷。他把臉頰湊近那纖弱的頸子,輕咬著那微微泛紅的耳朵。「不行……」

  「我要你留在我身邊……」

  她虛弱地任他輕咬她的下唇,任他貪婪地舔舐她細嫩的臉蛋,任他順著她女性的曲線上下撫摸。

  突然他打橫抱起她,一邊把她輕放在柔軟的大床間,一邊繼續那銷魂的親吻。他聽見她斷斷續續的喘息,還有她如雷的心跳聲,這讓他知道,至少現在她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一雙手來到她的胸前,敞開她已經淩亂的衣服,輕柔地握撫上嫩白的豐盈,接著低下頭,將誘人的嫣紅蓓蕾納入口中。

  「嗯……」她不禁低吟。

  她的雙手緊抓住他的衣襟,卻讓他順勢除掉襯衣,赤裸上身。她只好改攀上他的頸項,希望得到依靠。

  他慢慢褪去她所有的衣衫,細吻著她的肌膚。她全身的肌膚都泛著淡淡的粉紅色,咬著紅唇想制止呻吟的模樣,更加誘人。

  「別緊張。」他低笑,感覺到她似乎緊張得很,於是放慢速度,想讓她完全墮入他的情網之中。

  式明一手緩慢越過她平坦的小腹,探往她全身唯一蔽體的衣料,撥弄著她的脆弱,一陣閃電似的尖銳快感從他的指尖傳來,令她顫抖地發出喘息。

  在喘息的時候,他的舌探得更深,好像要把她活生生吞下肚去。

  她睜開眼睛,盈盈的眸裏有些許淚水,看來無助可憐。她喘息著的紅唇半張.卻說不出任何話。有點慌、有點亂、有點難以自主……

  「別怕!」看到她嬌媚青澀的反應,他輕聲在她耳邊低訴,「我要你整個人,就算你恨我,我也要!」

  她點頭,昏眩的意識已經被他控制住,忍不住逸出一聲呻吟。

  「我不管現在你有沒有醉倒,也不准你後悔……」他還沒讓她反應,就霸道地佔有了她。

  她痛得緊皺眉頭,不哼半點聲音。畦,真的很痛!

  他緊緊抱住她,暫時停住所有的攻勢,激動地埋首在她的頸窩,輕吻著小小的耳,好像要安撫她所有的痛楚一樣。

  「我很好……」她的手柔和地順理他的短髮,替他抹去那薄薄的汗珠。

  此刻的他,看不見她的微笑,更看不到她眼中那感動的愛情;但她知道,他的確在乎她,最少現在一定是。

  「真的?」他沙啞的問,怕她有任何的不適。他從沒在乎過別的女人的感覺,可是他卻在乎她的。

  「對。」她動情地回吻他的耳垂,喚起他倆來褪的熾熱。

  瘋狂的激情之後,汗濕的他抱住她嬌美泛紅的嬌軀,慢慢享受細膩的溫柔。

  他優雅精壯的身軀猶如一隻黑豹,糾結的肌理和狂妄的神情又像是一隻兇猛的公獅。可是現在,歡愛後的他變得懶洋洋,看來全無危險,他的手還佔有地在她的豐滿上輕輕撫弄,四腿纏繞在一起,身上蓋件灰色的薄被。

  「跟我到東京去。」

  「讓我想想……」她氣弱地答。天啊,她好累,快要昏睡了,可是她要力保腦筋清醒才行。

  「不准想,你必須跟著我。」

  「好霸道!」

  「我就是這樣,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去還是不去?」他翻身壓在她身上。

  「哪有這樣逼人的?」她本來就累,現在被他這樣一壓,她快受不了!

  「這是逼嗎?」看身下的女人睡眼惺忪的樣子,他突然氣消了。「很累嗎?」

  「嗯……」

  他疼惜地躺回她身側,擁她入懷。「那好好睡覺吧,明天再說。」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4 01:06:45

【第六章】

  明夏幽幽地從睡夢中轉醒過來。

  房內仍舊黑暗,她側頭看向厚重的窗簾,再看看床頭的時鐘,就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經光亮起來,是新的一天。

  傾聽緊擁她的男人的心跳聲,她瞬間什麼都想起來了。

  原來一時放縱自己的感情,會帶來無數的苦澀和不安。可是世界已經亂了,已經不能回頭了,她要怎麼辦?

  她胸口有如被炙烤般疼痛,不是後悔,不是嫌惡,而是對他們兩人的關係感到迷茫和為難。這樣不當的情感和牽系,如果讓人發現了,會有多嚴重的後果?他又會怎樣面對她?恐怕這次他也只是一時動情,根本不代表什麼吧?反正他得到了她的身子,代表她不再是他的妹妹,他的捕獵行動成功了,他不會再留戀著她的。

  身為商界未來的棟梁,他應該留戀的是他的戰場,不是女人;她也不會會破壞規矩,去占著一顆不應由她擁有的心。這一切,本來就不應該。

  看夕本式明還沉睡著,明夏躡手躡腳地起來,草率穿上長裙,拖著酸痛的身軀拉開窗簾。

  「那麼早起?」厚實且充滿魅力的男聲從她背後傳來,她腰際馬上圍上了鐵一般的有力雙臂。

  「已經不早了。」她毫不意外於他的接觸,因為她早就瞭解他那充滿佔有欲的性格。「你不用回公司嗎?」

  他把她拉到眼前,凝重地問:「你不想看到我?」想趕走他嗎?

  「不是。」拜託,弄到這個地步,難道他還以為她能坦然地看到他嗎?

  夕木式明看到她的疏離,不自覺地抱緊她。「我說過不能後悔的。」

  他不希望自己所在乎的女人會後悔和他在一起。

  「我沒有。」後悔也沒用,已經挽回不了!況且她很清楚,她是自願和他過了這一個難忘的晚上,他沒有強迫她任何事。

  他一眼窺破她的心思,目光之銳利使她感到不安,仿佛連自己也要懷疑自己的信念似的。

  他知道,她還在顧慮某些事,可是總有一天,他要一次解決所有阻礙他和她的問題。

  「我的女人不能悶悶不樂的。」他討厭她那種表情,她可知道,她絕對不適合有張撲克臉!

  他的女人?這名詞真的有夠刺耳,可是為什麼她有一絲絲的欣喜?



  雖然四少爺還會像往常一樣,偶爾調侃五小姐,可是自從這次他回來大宅後,他的表現實在太反常,反常得令屋裏的眾人也注意起來。

  他對她太照顧了,超出他一向表現的程度,讓人簡直不敢相信他就是以前那經常刁難和欺負她的四少爺。好像昨天,四少爺突然發了一場很大的脾氣……

  「我說過多少次,別再叫她五小姐了?」

  這時簡直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全屋的僕人都嚇得把頭垂得不能再低。

  夕木式明面容扭曲,臉色鐵青,雙拳緊握得格格作響,全身繃緊。

  什麼五小姐,她從來都不是,更何況現在她已經是他的女人了!

  在場的明夏被他驟來的情緒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因為這個「五小姐」的問題發過這樣大的脾氣。她清楚他為什麼這樣生氣,可是不能怪別人啊,他們的事本來就沒有其他人知道……

  「一直以來,大家都這樣叫我,現在才生氣不是太晚了嗎?」所有僕人只是盡責地尊重她這個身份和稱謂,哪有什麼問題?

  「以前的事就算了,但昨天我不是已經說過,不准再有人這樣叫你了嗎?」

  全屋的人都被四少爺的怒吼嚇住了,誰還有膽應聲?不怕被四少爺煎皮拆骨?

  「四哥,你別欺人太甚好不好?大家都沒有錯,你何必大動肝火呢?」明夏不忍看到所有人為她而挨怪,決定挺身而出,嘗試心平氣和地勸他。

  「你給我閉嘴,誰讓你叫我四哥?」

  夕木式朋沒有再大聲怒咆,反而發出平淡的聲調,可是這聲調異常陰冷,仿佛是從陰間吹來的陣陣寒風,吹過眾人的耳邊時不禁令他們恐懼起來。

  他冷眼掃向她,用眼神再度重申這個事實。她究竟知不知道他是想確立她真正的身份啊?難道她還以為,他可以繼續容許她用妹妹的身份,待在他身邊嗎?

  「我……」她心慌地看著他銳利的灼熱眼光。

  「你是我的……」

  「住口!」她焦急地拉住他的手臂,中斷他那說不得的話。

  說了這話,她就真的完了!

  「為什麼?」夕木式明滿腹牢騷地盯住這個表現惶恐的女人。他不懂,宣佈他們的關係有什麼問題,她為什麼老是要阻撓他?

  明夏堅持地抓緊他,怕一旦鬆手,他就要亂說話了。

  看到她,他的心一時又軟下來了。真可怕,他竟然這樣容易就挫敗在她的一個小動作中。「我說最後一次,以後別叫她五小姐,知道了嗎?」

  「我們明白了!」

  夕木式明回頭看了她一眼,就出去了,留下一屋子的人處於疑惑之中。

  明夏目送他離開,同時松了口氣。每次跟充滿壓迫感的他對峙,總會加速她心臟的跳動,好累!

  他對她的佔有欲越來越強了,連稱謂也開始管起來,天啊!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完全被他征服的。

  不行!他越是這樣,她的罪惡感就又添幾分,她接受不了自己竟然和他有了超越兄妹的感覺和行為,看來她得想法子禁止這感情的延續了。

  明夏面無表情地看著坐在她對面的男人,聽著對方家長自吹自擂的言詞。

  可是對她來說,這些話都不重要,她只想把握這次突然出現的相親機會,嘗試去交個男朋友,讓自己的集中力由式明的身上轉移,把一切問題導向正軌。

  「明夏,你就說句話好嗎?好歹對方也是佐木財團的小開呀!」蔚紫專程為女兒安排了相親,還特地接她來東京,難道她不可以表現得積極一點嗎?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從來沒人告訴過她要怎樣相親。

  「夕木小姐真的很純真呢!」年輕的佐木對她親切地笑,表示自己的善意。

  她也有禮地回了個笑,認為這樣似乎是個不錯的開始。

  「不如讓他們去花園聊聊天、散散步,年輕人自有他們的話題,我們就別礙著他們了!」佐木家的長輩催促動作緩慢的兩人,深怕親事談不成似的。

  他們走在古雅的花園中,不知由何談起。

  「佐木先生年紀輕輕,怎會來相親呢?」他比她長一歲,俊秀又多金,應該有很多女人搶著想當他老婆吧?

  「既然長輩安排了,就當多認識一些朋友,況且,以我和你的身份,有太多身不由己吧?」

  「看來你不太喜歡認識我?」她笑笑,感到對方的坦率。這樣的人,可以交往下去吧?

  「不會,能認識你是我的榮幸,如果可以,希望我們能發展下去。」真的,比起其他嬌蠻的千金小姐,她好太多了。

  「好啊。」如果真的能跟這個人譜出戀曲,說不定她就可以讓式明死心了。

  「不好。」西裝筆挺的夕木式明突然走進園子,摟住了明夏的肩。「因為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佐木並不認得這個男人的身份,可是卻會意地瞭解他倆的關係。「夕木小姐的男朋友果然一表人材,我簡直要被比下去了。」

  「他是……」他怎麼又來了?每次有認識別的男生的機會都被他破壞,她不禁開始懷疑,他是否一直派人監視著她。

  「謝謝你今天陪我聊天,後會有期。」佐木笑了笑,識趣地離開。

  明夏深深看了式明一眼,開始抗拒他對她過分的溫柔。

  「你說謊。」

  「我有嗎?」他冷淡地撇清關係。「我不是你的男人?」

  「為什麼不讓彼此有機會去整理我們的問題?」

  夕本式明聽她終於說出來相親的原因,臉色變得鐵青。

  「我不認為需要整理什麼!」她不是被逼來的,而是自願來認識別的男人。

  她看著他難看的臉色,不想再跟他爭論下去,轉頭想走。

  「你給我站住!」他拉住正想離開的她,瞪眼說道:「我還沒說完!」

  她沉默不言,垂下頭,眼角偷偷紅了一片。

  「你竟然想投向別的男人懷抱來逃避我,你知道嗎?這樣很窩囊。」一想起她的嬌軀要躺在別人懷中,他就生氣。

  「我是很懦弱,很窩囊。別忘了,我根本不是夕木家的女兒,這不就是你一直強調的嗎?你甚至不曾承認我,讓我堂堂正正地喊你一聲四哥。」明夏苦著臉,把心中的矛盾一口氣說出來。「讓我變懦弱的人是誰,你知不知道?」

  式明臉容冷冽,緊盯著眼前的女人。突然,心中一股不明的情緒一湧而上,氣衝衝地大聲問:「我從來沒說過你是我妹!你究竟想說什麼?」

  他不能再看著她那孑然一身的模樣,索性一個大步,將她一把擁入懷中,霸氣地強吻她柔軟的小嘴。

  他稍微離開她的唇,讓她呼吸。「別忘了你母親是我的繼母,是夕木家的現任主母,而你……必須待在我身邊,永遠別想離開!」

  強烈的不安使他再度印上她的嫣紅,要她好好記住他每一句話。他早應強帶她來東京跟他一起生活,那麼她就不會有要逃離他的念頭。

  明夏愕視他過於熱烈的吻。他吻她,不代表什麼,那只是他折磨女人的懲罰方式之一。

  夕木式明的熱切得不到她的回應,只換來她的木訥。

  他難受地推開她。「這算無言的抗拒?」

  「別再這樣惹我了,我可是你唯一的妹妹,一個不堅強的窩囊妹妹。」

  「明夏!你是我的女人,別再對我說妹妹兩個字,這是我最後的警告!」他人大地大吼,怒火快燒盡他每一寸肌肉。

  他拒絕讓她控制他的情緒,這樣會使他不像原來的自己。「還有,你不准走!只要雙親健在的一天,你一輩子都別妄想脫離夕木家。」

  她望著他大刺刺的離開,突然覺得自己再也無法面對這失控的局面,理不清的思緒,就留待時間去沉澱了。她,非走不可!

  「回臺灣?」夕木一之助在電話那邊驚訝地說:「為什麼?你不是快上大學了嗎?怎麼突然要回臺灣,還走得那麼急?」

  「我想念自己的家鄉,想回到那兒好好念書。」

  另一邊的電話已被女人搶走。「你考慮清楚了?」

  「媽媽,你知道我向來不亂說話。」明夏平穩地回應,那清脆的聲音仿佛已經下了決定,非要別人同意不可。

  「我讓你回去。」

  明夏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媽媽竟然這樣乾脆就答應,她不是一直希望自己好好待在日本,融入夕木家嗎?「媽媽?」

  「我不想再看到去年新年時的情形,還有上次相親時的荒唐事情。」她一直不再提,是不想生事,可是既然女兒自己提出,她何不順水推舟?

  她知道,四少爺已經看上了明夏,可是她不能讓明夏和他繼續下去,否則她這張臉要往哪兒擺?況且她不能讓老爺覺得自己利用女兒,去鞏固自己的地位。

  明夏以為媽媽已經忘了去年新年的事,想不到她會舊事重提。「我知道,所以我要回臺灣去。」看來媽媽早就留意到她和式明之間的微妙關係。

  「你爸爸那邊我自會交代,你什麼時候回去?」

  「五月,趕著回去辦理九月上大學的事。我以前的捨監會替我打點一切,臺灣的朋友也會照顧我,所以你不必替我擔心。」老實說,她跟捨監、朋友的關係,比這個長期不一起生活的媽媽還親。

  「嗯,那下回再談吧!」

  掛上電話,百感交集的她,繼續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從沒想過這一天的來臨,可是很奇怪,現在的她,真的很平靜,連一點點不知所措的感覺都沒有。她只知道,再不離開他,自己愛他的心就快不能控制了。

  為了令媽媽的立場好過一點,為了讓他在日後不會後悔曾經這樣執著於她,她的離開會是最好的選擇。

  她的行李不多,兩隻大皮箱就可以容納她所有的東西。這裏的東西有很多都不應該跟她離開的。

  「你要到哪兒?」小林太太走進明夏的房間,訝異地看向滿地的東西和兩隻顯眼的大皮箱。

  「回家去。」明夏輕柔地用久違輕鬆的語氣回答,繼續手邊的工作。

  「這裏就是你的家。」小林太太開始阻止她的動作。

  五小姐究竟怎麼了?要離家出走嗎?她終於忍受不了這個家的冷清嗎?

  「現在是我的家,可是卻不是我永遠的家。」她已經清楚看到什麼路才是她要走的,她不想再因為任何原因,去勉強自己停留此地。

  以前她為了媽媽的幸福,也以為自己可以沒有任何思想地留在日本,乖乖地當一個溫柔高貴的豪門小姐,可是經過這些年,她瞭解到她不適合再空虛地當一個這樣不實在的女人。

  留在大宅的寂寞,比她自己留在寄宿學校時更濃;面對親戚的陽奉陰違,比以前獨自在臺灣生活更難受。她不要這樣,也不要再放縱自己去貪圖那份暫時的溫暖依靠。兩顆寂寞的內心,因為有了暫時的依靠,讓彼此更加寂寞,逃不了,所以她只能騰出空間,讓兩顆心有機會重新飛揚。

  「四少爺知道嗎?」小林太太知道一向處事得宜的五小姐,一定是得到老爺和夫人的准許才收拾行李,但四少爺也知道嗎?

  「遲早會知道。」明夏淡泊地道,認為沒必要特地去通知他。「我走了,他只有高興。」

  「何必這樣說呢?」難道她還看不出,四少爺對她確實與眾不同嗎?

  「我輸了,自動退出,這樣不就是件能讓他高興的事嗎?」他的確很厲害,就算時間晚了五年,他這個下棋者還是贏了。

  「可是你沒有不捨得嗎?」她不相信善良的五小姐,會捨得這裏的一切。

  「有啊!」明夏站起來,擁抱這位面冷心熱的管家。「我不捨得你和這裏的所有人。」雖然大家都以禮相待,難免有疏離感,可是卻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這令她感動非常。「沒有你們,我不知道這幾年自己如何生存下來。」

  再怎樣冷酷的人也難以抵擋此時的感動,小林太太也動容。「明夏小姐……」

  「放心,我會過得很好的,別忘了,那地方可是我的故鄉呢!」她拍拍老管家的背。「我還會回來的!」

  「我幫你。」既不能改變五小姐的心意,就不須再強求她了。

  五小姐長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她這老管家只能祝福她了。



  夕本式明剛從東京回京都大宅,就看到僕人忙得水洩不通。

  怎麼回事?

  他拿著一個盒子走向明夏的房間,赫然發現她的房間空蕩蕩的,地上有兩個行李箱。

  「你要去哪裡?」他緊盯坐在地上的她,心頭不由得忐忑不安起來。

  「回臺灣。」

  他驚訝地盯住她,仿佛她說錯了什麼。「你再說一次!」

  「我要回臺灣念大學。」她拖著兩個大皮箱步出門口,不理站在身旁的他。

  「為什麼我不知道?」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了!「為什麼沒和我商量?」

  「我沒讓他們告訴你,也不想讓這些小事煩到你。」

  他臉上的表情令人難以理解。他們?家中的其他人嗎?他不是她在這個家最親的人嗎?為什麼他竟然不知道?「爸爸批准了?」

  「嗯。」大概是吧。

  好大的擋箭牌,這樣他還可以反對什麼嗎?

  「你為什麼突然回來了?大學應該還沒放假吧?」她坐在玄關,頭也不回地慢慢穿鞋。

  「我有我的原因。」到這個時候,他的嘴還是那麼硬。他手中的盒子還裝著他特地為她買的婚紗,想等她高中一畢業就娶她,可是現在她竟然可以這樣無情的說走就走,從來沒有把他當作一回事,他還能堅持什麼?

  如果不是突然回來看她,她大約會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哦。」她好像早知道他會這樣回答般,自個兒起身,僕人也準備開大門。

  他用眼神命令僕人不要開門,用中文問她:「五年了,你對這裏一點留戀都沒有?」到這個時候,他只問得出這句話。他還有什麼能說的?

  她回頭,望著眼前這個英偉挺拔的男人。「有,這裏有我寶貴的回憶。」

  她對他的直視,讓他心裏更百感交集,一陣陣不明的情緒違背他理智的控制,纏上他的心頭。

  「對我,也有不捨嗎?」他留不住她的心了嗎?蝴蝶終於要飛了嗎?

  明夏笑了,想不到他會說出這麼卑微的話。她知道,這樣的他很快就會消失,他很快就可以忘記他倆的一切,變回那個她初相識的冷酷四哥。

  「有空我會回來日本的。」她不是想脫離在這裏所有的關係,她還是會有著夕木明夏的身份,只是,她現在需要尋回本來的明夏。

  「你還沒回答我!」他不想聽廢話。現在他只想知道,他在她心裏究竟有沒有一絲地位。

  「我心裏當然有你的存在,你陪伴了我五年啊!」別問了,再問下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走過去抱住看起來悵然的他。

  今天一別,真的不知何時再見了!

  「你曾經有一刻鍾在乎過我嗎?」他哀傷地問。

  她強忍住想哭的衝動,佯裝鎮定道:「有,而且還不只一刻鍾,你呢?」

  他緊繃的嚴肅臉孔,乍然流露出釋然的淡笑,心也寬了不少。

  「我有。」他強逼自己不去接近已經站起來的她,怕自己會攔住她的腳步,怕自己會緊緊擁吻她。「好好保重。

  明夏嫣然一笑。「你也是,生命是很重要的,我不希望你死。」

  這是她對他唯一的祝福。她很清楚,他太光亮,他的命也容易被人覬覦。

  「就算是屍,我也只讓你來收。」

  她愣了一下,微微一笑,最後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剛從暗處走出的保鏢神田武看向走遠的少女,不解地又看回怔住不動的主子。「四少爺,你為什麼不阻止她離開?」爺這次回來不是準備向她求婚的嗎?

  淡淡的茶香還彌漫在屋內,仿佛她還未離開。「她不會聽我的。」

  他可以控制所有人,但偏偏控制不了她。就算能控制她的人,也未必能控制她的心。他要的可是她的人和心啊!

  「可是,她會回來嗎?」他認識四少爺快兩年了,第一次看到傳聞中在四少爺心中與眾不同的五小姐,也第一次看到向來威嚴的四少爺有這樣的神情。可惜,他大老遠由東京來到京都,不是想看到這種毫無預兆的場面的。

  「一定會!」他幾乎不用思考就得出這個答案。「她媽媽在我家待著。」

  神田武若有所思,不再回話。這只是四少爺一廂情願的想法,有誰能肯定飛走的鳥兒一定會回來?

  「我們應該回去了。」夕木式明心頭空了一截,想離開大宅調整心情。說實話,他還未能消化她已離開的事實。

  事到如今,不回去也不行嘛!神田武心裏喊道,卻不敢說出來,怕不小心碰到主子的傷痛。

  式明走回自己的房間,路經大宅的園子和廳堂,聽著木地板上響亮的腳步聲,突然感到有點陌生。

  以前他從不覺得這宅子是這樣大,這樣寧靜,可是現在的他卻有這種感覺。

  為什麼?難道有些事情,出現過了就沒法被人遺忘?他不是成功把她趕走了?這就是他內心所要的結果嗎?他現在很難判斷,自己對這個結果的感覺是什麼,畢竟,他對她真的用心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4 01:06:57

【第七章】

  五年後

  明夏一下飛機,就不停打量四周,想看看這裏的變化究竟有多大。

  她已經很久沒回日本了,大概也有……五年吧?五年前,她回臺灣念大學,在學期間,她在一家頗知名的醫療單位工作。畢業後,和幾個好朋友合力創辦了千秋企業。千秋企業的業務包括金融投資、保全服務和醫療服務。她的生活很忙碌,根本沒時間想還未到來的事。

  自從那次回臺灣後,她都留在臺灣念書,媽媽偶爾會回來看她一下,仿佛她已和日本這個地方完全沒有關係似的;或者,她該說,她是不想媽媽難堪才不再回來日本。

  她很享受、也很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特別是一票一直陪伴她,支援她的朋友。她可以無拘無束地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做回一個真正的明夏,與在日本生活的日子相較,現在的她過得更無負擔,更自由。

  這次要不是擋不住同事兼好友們的「柔情攻勢」,被逼來日本出差,看來她還會有很長的時間不會再回來。

  對這裏,原來她還有些許感情的。也對,任誰在這裏生活了五年,不免也會留戀,更何況她只是個普通人。只是沒有親自站在這塊土地上,那暗藏的感情是不會湧現的。

  「恆楚,是我啊,嗯,我到日本了……」拿著簡單行李的明夏,打電話給好友兼工作夥伴報平安,突然看到有人朝她走來。「對了,有人會來接機嗎?」

  「有啊!」電話另一邊的賀恆楚接著說:「有什麼不妥嗎?」

  她疑惑地望向來人。「你知道對方的背景嗎?」一般來接機的都應該是公司職員吧?可是來人是典型穿黑西裝的保鏢啊!

  「知道啊,你看到來接你的神田先生了嗎?他們不是黑社會啦,只是一些保鏢罷了,你放心,這些人的錢是乾淨的,沒問題!」

  明夏隨意地應了一下,就收起電話,忙著跟對方寒暄一番。

  「神田先生嗎?」

  「這位小姐是?」看到來人並不是資料上原來的人,神田武有點意外,上下打量這個不太美豔,但清秀可人的女人。

  這女的,看起來怎麼這樣眼熟?

  聽到對方那日本音很重的英語,她就頭痛。「敝姓喬,是千秋企業的代表,很榮幸認識你,希望我們合作愉快。」這男人看她的是什麼眼神?

  看到明夏的禮節十足,日語又是這樣的流利,正思考著的神田武更進一步地探問:「喬小姐的日語說得非常好,難道來過日本居住?」她也是姓喬……

  「是的,小時候曾住過一陣子。」她不介意告訴他人,反正不是很特別的事。

  「京都嗎?」神田沖口而出後,立即驚覺自己大冒失,馬上補充說:「喬小姐的日語帶著京都腔調。」

  「是的。」難道連腔調也聽得出來嗎?

  「想必是高中後才回臺灣吧?」他略帶興奮地問。

  明夏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的怪異。「難道我的樣子也告訴你了?」她雖然保持微笑,但話中已有意無意的表示她的敵意。

  神田武自知失言,也撼於她那無形的氣勢,這更肯定他內心的疑惑。

  「喬小姐,明晚我們公司辦了一個小型派對,招待一些相熟的客戶,我們總裁也會出席,希望你賞臉。」

  「如果不去,會有損我們的合作計劃嗎?」明夏收起不悅,禮貌性地問。

  「沒錯。」

  「好吧,反正我後天才回臺灣,去去也元妨。」既然這些商業性的社交活動難以推卻,就當作去替千秋企業打打關係也好。

  喬明夏緩步離開機場,跟在後面的神田武,視線始終都留在她身上。



  夜闌人靜,夕木式明坐在舒適的沙發椅上,百般無聊的飲著威士卡,靜靜地等待下屬兼好友的來訪。

  他很好奇,神田口中的好消息是什麼,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向來穩重的他,今天說話時好像異常雀躍。

  「四少爺,琉美今天的表現好嗎?」妖嬈的女人赤裸著身子在屋裏走動,有著縱欲後的酣足模樣。

  他沒回話,仿佛女人是透明人似的。

  豐腴婀娜的女子走向他,順勢將身子偎進他寬碩的胸膛。「琉美還想要。」

  紅豔的頰上蕩漾一片春色,卻惹他討厭。他向來討厭這種貪得無厭的女人!

  「桌上有支票,拿了就走!」

  「為什麼?」琉美的眼眸不再含嬌帶媚,她難以接受地嬌嚷:「四少爺你不是很喜歡我嗎?還讓我陪伴了整整一個星期呢!」她以為,四少爺把未婚妻放在一邊不管,每晚跟她在一起,是因為他很喜愛她呢!

  「我再說一次,拿了支票就走。」

  他兇惡的眼神像散發無窮的能量,單是瞄過就已經讓琉美心驚膽跳。

  她不敢再多說,馬上穿好衣服,拿了支票就走。惹火了夕木家的四少爺,她一輩子就不用在日本混下去了!

  夕木式明繼續喝著威士卡,不想為了這種女人動絲毫情緒。女人,只要能解決他的欲望,誰都一樣,不值得他留心。

  反正,能留住他的心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爺!」神田武走了進來,滿臉興奮,好像發現了什麼稀奇事物似的。

  「就算我准你自由出入我這裏,也應該先知會我一聲。」夕木式明放下酒杯,站起來。「究竟有什麼好消息?」

  「肯定是一個令四少爺你意想不到的驚喜。」他肯定地說。

  「驚喜?還有什麼可以讓我驚喜的?」夕術式明諷刺地說。

  他走回臥室,漠視情欲的殘留氣味,隨便抓起一件襯衣披上,然後走回客廳,拿出另一隻酒杯,為神田武倒酒。

  神田武急急喝了一口,就迫不及待地宣佈:「明夏小姐回來了!」

  砰!酒杯從他的手上滑下來,玻璃碎裂滿地,酒液四濺。

  「你再說一次!」夕本式明幾近失控地抓起神田武的衣領。

  他聽錯了嗎?這個五年來刻意忘掉的名字,竟然又突然跳入他的生活中! 「明夏小姐回日本了,她回來了!」四少爺的反應果然跟他預料的一模一樣,是那麼的吃驚和急切。

  夕本式明狀似鎮定地鬆手,內心卻似有龍捲風橫掃過。「你認錯人!」

  「我認得她,你記得嗎?在她走那天,我曾見過她的。」那天令他那麼難忘,他不會認錯的。

  「你絕對是認錯人,她不會出現的。」五年了,她要回來的話,早就出現了。

  「我記得她,就像你也一直沒忘記她一樣。」

  明夏小姐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不是令人驚豔的美,而是那種和流水一樣舒服的感覺,令人不能忘卻,而她,已緊緊地抓住了四少爺的心。

  當天她瀟灑地走了,四少爺的心也像跟著她離開了一樣。這五年來,四少爺絕口不提起明夏小姐的事,和平時一樣生活,工作時的幹勁更是無人能及,可是他知道,四少爺就好像只剩下軀殼一樣,沒了人性應有的愛。

  「為什麼?」夕木式明突然狂笑,仿佛難以接受五年來慢慢建立的心理建設在瞬間毀於一旦。

  「為什麼她現在才回來?」在他自以為心已麻痺,快和別人結婚的時候回來。

  他曾經以為,自己終有一天可以利用別的女人去忘記狠心的她,讓她完全消失在他的世界中。所以,他沒有抗拒長輩們替他安排的相親,沒有反對與一個連樣子也記不起的女人訂婚。一切,都是為了要自己相信她已不存在。

  現在,她突然回來,這叫他該怎麼辦?

  他還清楚記得,五年前她回臺灣後,音訊全無。本想趁暑假去臺灣看她,可是蔚姨知道後,竟然來他家,跪在地上求他別打擾她女兒,理由是不想讓明夏在族人面前因他而抬不起頭。

  很可笑,他曾經覺得這理由非常可笑。他們相戀或許真的會惹來閒話,可是他絕對有信心,可以排拒一切阻礙他的人和事,畢竟他和她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而且爸爸那麼疼明夏,一定不會反對她跟了他,什麼家族不允許,誰會管?

  可是,看到一張酷似明夏的中年美婦臉孔,在他面前淚如雨下,傷心地求他,他好像看到,哭的人是明夏,他突然分不清了。

  那一刻,他發現自己一直都太強勢,所以對任何事都不怕,可是對她來說,卻不一樣。年少的她在這個家,孤獨地生存著,顧慮著眾多眼睛對她的監視,一言一行都要謹慎,使她心裏受到很大的壓力,而他自己,卻不斷向她索取愛情,結果成了逼走她的元兇。

  他如果再去找她,她會受到更大的傷害嗎?他不要這樣!所以他阻止自己對她的牽念,不去找她,讓兩人好好在不同的國度裏活下去。或許,這對她比較好吧!

  神田武沒想到四少爺的反應是這樣激烈,跟在他身邊七年了,他幾乎沒見過四少爺有這樣失控的時候。

  「明夏小姐會回來,或許是因為她想回來看四少爺你!」他承認,當年夫人對四少爺採取眼淚攻勢成功了,可是卻苦了四少爺。「她沒有死,四少爺你不能再騙自己說她已經死了!」

  「我寧願她真的死了!」夕本式明的目光懷著極度複雜的神色,像痛恨,像絕望,又像口是心非的喜悅。他又拿了另一個酒杯,替自己斟滿酒。

  「爺!」神田武搶走酒杯,不讓夕木式明不停灌自己烈酒。「但她沒有,她真的回來了,她是這次合作公司的代表呢!」

  世上就是有這樣巧合的事,如果不是公司想開拓臺灣市場,找千秋企業合作;如果不是他心血來潮,突然想到機場接機,也不會遇到久不露面明夏小姐。

  「如果那個女人不是她,我絕對要你好看!」

  「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今天天朗氣清,微風徐徐,好不舒服。她最喜歡這樣的天氣,可惜在臺灣,初夏時,天氣都是潮濕悶熱的,現在回來日本,剛好可以享受一番。

  明夏清晨就出了飯店,獨自在寧靜的都市走著。她不自覺到了一個小公園中。只見滿地的粉紅色,像鋪了一條通往幸福的紅地毯,等待幸福的人走過。

  明夏從地上撿起一小片落花,細細撫摸。她不由自主回想起過往的種種,想起了那個在她生命中烙下印記的男人。

  回臺灣後,她一直很忙。她的生活中只有朋友和工作,努力實踐理想中無心理負擔的生活,她幾乎沒空去想別的人和事。更何況,她的感情世界似乎也容不下別的男人……

  以為收藏得很好,屬於年少時的記憶,原來一下子就可以被解放出來。

  夕木式明,一個讓她又愛又怕的男人,為什麼她就是忘不了他?為什麼對他還有一點點不該有的思念?

  不知不覺已過了五年,現在的她,顧忌感已經淡薄了,從前想不開的事,也放開不少了。少了家族無形的捆綁,少了那些稱謂和身份去提醒他們的關係,她已經沒了年少時的戰戰兢兢,能坦然回憶他們屬於年少時的輕狂愛戀。

  如果一切能重新選擇,說不定她還會走同一條沉淪的路,因為對方是他……

  她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太理想化。現在的她,連再去找他的勇氣也沒有,怎能還自個兒想這些有的沒的?

  「這麼多年了,說不定他已經忘記我這個小人物了,何必突然想起他?」她不禁自言自語起來,好像想說服自己似的。那男人的世界這麼多姿多彩,他怎會花時間去記住他所討厭的人?現在的他肯定受不少優秀女人垂青吧!

  她坐在長椅上,閉上眼,開始回憶那一段戀情的甜酸苦辣……

  偉岸高壯的男子駐足公園的門邊,灼燙的眼看向坐於林中的人兒。

  夕木式明由飯店一直跟蹤她到這裏,心裏的感覺像船隻在暴風雨中的大海般飄忽不定,現在他終於可以好好的看看她了。

  他肯定,就是她!她的發還是那麼長,臉蛋還是純真無害卻充滿慧黠,穿著藍色衣裙的身影,和一直盤據在他心田的少女重疊。她完全長大了,更添了一抹女人味。而她的樣子、身軀,此刻簡直就像救命針,再次打入他的骨血,讓他凝固已久的熱血和快不會跳動的心再度活過來。

  她對他的影響力真的那麼大嗎?只不過是遠遠地看著她,竟然就讓他的心有這樣激蕩的感覺。看到她,現在的他是該當做一場夢,然後離開嗎?

  不可能!這樣的心情,他不能再經歷第二次。無論怎樣,這次她回到他眼前,就絕不可以讓事情重蹈覆轍。他要不惜一切,把她奪回手中。

  在明夏合上的眼前,驟然有了龐大的陰影搖晃起來,她馬上張開眼,看到那個不可能出現的人,那個剛才出現於她腦海中的男人。

  是他?一點一滴的疑惑,開始在她心中起了漩渦,攪亂了她的判斷力。

  男人炙熱的眸子熱切地盯著她,而且淩厲得不容許她逃避。

  「你終於回來了!」

  沒錯,是這嗓音沒錯,那既深沉威嚴,又關切溫柔的聲音,只有他才擁有。

  她的表情惶然,一副受到莫大驚嚇的樣子,下意識地想拔腿就跑,想逃離這陌生又熟悉的情景。

  怎麼會這樣?他怎會在這裏出現?剛才他明明只在她的腦海中呀!

  夕木式明欺身上前攔住她準備逃開的身體,將她摟進懷裏,狠狠地吻住了她。

  過了那麼久,她還未戒除這讓他痛恨的環習慣,還喜歡用逃走解決問題?難道她不知道,逃避是消除不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明夏,別再逃了,我不會讓你逃第二次!」他在她耳畔嘎啞地喃語。

  她當掉的腦海幾乎不懂如何反應,卻本能地喚:「四哥……」

  她那一聲疏離的稱呼,幾乎令他崩潰。「五年後的今天,你還這樣叫我?」他心中的傷痕好像又裂開,有點痛……

  他緊抱著,讓她差點透不過氣來。為什麼?他是想念她嗎?

  他不假思索,再度狂烈地重重吻她,然後,他雙目佈滿忿然的紅絲,卻陰冷地笑。「告訴我,有哪個男人會這樣吻自己的妹妹?去觸碰自己妹妹的身體?」

  「不要說了!」她抵住他的胸膛,眼眸開始凝聚淚滴,卻使他更收緊鐵臂,把她益加壓向自己。

  「由不得你!」再由她還得了?他就是太縱容她,才讓她有機會離開他。

  她放棄掙扎,心知他的作風是不容拒絕的。

  她淚眼婆娑的樣子,讓他心疼。「見我,真有那麼痛苦嗎?」

  她索性把頭埋在他堅厚的懷中,不讓他看到她的醜態,一會,才搖搖首,用有點沙啞的聲音說:「你還是這樣固執?」

  「你為何還那麼愛哭?」天知道他很討厭她哭的模樣,每次看到心情就很差。

  她抬頭,微皺秀眉,帶點怨歎地回答:「因為你還是那麼凶,說話咄咄逼人,我實在不想看見你。」再遇到他的心情很矛盾,既歡喜又憂愁。

  「不准,就算你再逃,我也一定能再捉回你,別給我動歪念。」這回她自投羅網,就別想讓他又放走她。

  「我知道。」她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財雄勢大,要找她的確容易,可是既然他這樣想抓住她,為什麼不在五年前就行動?

  夕術式明滿意她的回答,埋首在她的發絲間。

  這感覺很好,好到讓他快迷失了。該死的,他就是抗拒不了她。沉啞的聲音出賣了他的剛毅,問出他一直想問,卻沒機會問的問題。「為什麼現在才回來?」

  明夏微怔片刻,不知怎樣回答。原因太多了,但卻模糊得說不出來。

  「你怎會找到我?」她避重就輕地回問他。

  就算他的勢力再怎樣大,她才剛抵達東京一天,不可能就被他發現。再說,她也不相信這些年來他一直找她,等她出現。

  「你以為自己可以偷偷地進出日本,而不被我發現嗎?你太小看我了吧?」他不願多說。

  「我真恨不得能親手殺了你!」她好恨,為什麼她不早點回來?這次還是因為公事才回來。他恨她的狠心和鴕鳥態度,更恨自己為什麼忘不了她。

  明夏知道他恨她,可是也不能全都怪她啊!她還不能忘記,在日本,他們的關係是「兄妹」,兄妹的感情不能僭越過界的,她必須有這自覺。

  「放開我,我要回去了。」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會動搖了。

  「回去飯店還是臺灣?」此時此地,他不想放開她,他非要好好懲罰她不可。

  「我這次是來出差的。」並非他所想的回來找他。

  「這算是哪門子的回答,啊?」夕本式明皺起劍眉,非要她親口告訴他不可。

  「說話那麼凶幹嘛!我趕時間,失陪了!」她懷著亂了的心倉促推開他,快步離開公園,留下獨自立於樹下的他。

  他沒有追上去,反正他已經掌握她的行蹤,她逃不了!

  久違的淡笑重回他臉上,他感覺到沒了生氣的五年,已經逐漸離他遠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4 01:07:17

【第八章】

  穿著深藍低胸晚劄服,把一頭長髮盤起來的明夏,獨自來到這座在東京數一數二的大飯店的宴會室,參加神田武所說的商務宴會。

  她典雅大方的氣質,精致嫩白的肌膚,姣好的身段,和悅的微笑,甫一進場,就吸引了在場所有男士的注目。

  她整個人看起來純淨白皙,有如透明一般的冰肌,盡情顯露在晚禮服掩蓋不住的頸項和雙臂,亮麗而迷人。

  雖然她在夕木家生活了五年,但那些衣香鬢影的宴會,她從來也沒有參與過。回臺灣這幾年雖然偶爾會穿梭於這些酒會宴會,但完全純粹商業上的需要,她從來沒有熱衷過這種交際應酬。可是無論她再怎樣遲鈍,也分辨得出眼前的情況和在臺灣時完全不同。

  這些日本男人的眼光太會出賣他們了,他們的眼神完全流露出對她的垂涎。他們現在簡直就像是用眼睛去強暴她一樣,過火得不得了!

  「這位小姐,可以請你跳支舞嗎?」一個男人走向她,大膽地邀舞。

  「抱歉,我不會跳。」她現在沒心情跳舞,只想快點開始商業的會談。

  「不知道小姐是哪間公司的代表呢?」

  她開始自我介紹起來,臉上煩悶的表情開始變為微笑。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三、四個男人又湊上前.跟她自我介紹,還一直自吹自捧自己公司的背景和實力,努力討好眼前的女人。

  她周旋在這群男人當中,探尋有合作機會的人選,卻絲毫不知在宴會廳的一邊已形成了一個低氣壓,準備隨時吹襲起來。

  妒忌的火簇悄悄地在夕木式明心頭竄燃而起,讓他全身的骨頭格格作響,面如鐵色,冷颼颼的氣氛開始蔓延開來。

  她今晚的確很成熟美麗,在進場那刻,她已緊緊吸引住他的視線,可是這美麗不應該展示給其他男人看,因為只有他才有資格看。

  她穿那麼少,還像花蝴蝶一樣四處勾引人,這叫他怎能看下去?他拿著酒杯緩步朝她而去。

  「喬小姐是我的客人,應該由我好好招待,不勞各位。」低沉的嗓音在明夏的身後揚起,含著不容許被質疑的堅決。

  她轉身一看,看到那快要爆發的鐵青臉色,也嚇了一跳。「是你?」

  式明就是這公司的總裁?大巧了吧?

  他冷淡地勾起笑,一手攬向她的纖腰,一手把雞尾酒往她嘴裏送。

  她一臉尷尬地勉強喝下酒,不滿的眼光瞄向傲慢過頭的夕木式明,可是他卻毫不在乎,戲謔地把她更拉入懷,望住她壞壞地笑。

  「原來喬小姐和夕木先生是舊識呀?」男人們冒出冷汗,卻儘量保持那佯裝的笑臉,打算來個全身而退。「那我們不阻礙你們蓄舊了!」

  開玩笑,一看這曖昧狀況就知道他們的關係不淺,這女人大有可能是四少爺的相好,任誰也沒膽量去招惹她。

  「他們沒什麼本領,就是會看人面色,很好。」夕木式明看到圍繞在她身邊的蜜蜂都被他趕走,馬上滿意地笑了笑。

  「放開我,大家都在看,別讓我鬧笑話!」她不安地發現眾人的竊笑。

  「想看就看,別管他們。」他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女人。

  「你再這樣,他們會認出我是夕木家的人。」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夕木家五小姐回日本了,更不想別人看到他們有這樣親昵的舉動。

  「好啊,那我們離開這裏。」他壞壞對她笑了笑。

  她明白他的暗示,頓時紅了面容。「我……才來了不到一小時。」一惹上他,她就好像失去自製力。

  「無聊的宴會,不參加也罷。」他不喜歡她成為別的男人獵豔的物件。「走還是不走,你自己選擇,但我不排除自己會一時忍不住,當眾吻你。」

  「這簡直是威脅!」他就是利用她怕事情曝光的心態,真狡猾!

  「才不是,讓我爸爸和你媽媽用另類的方式去知道你回了日本,也挺好。」

  「我跟你走。」她投降了,這次回日本的事,可不能讓媽媽知道的。

  「很乖。」他稱心如意,搭住她露出的雪肩,偕同她步出飯店宴會廳。

  直到兩人上了夕本式明的跑車,她仍躊躇不語,一副無所適從的模樣。他歎口氣:「反悔還來得及。」

  明夏凝視著他的眼神裏有點複雜,卻像有說不盡的千言萬語。她太清楚,自己的心一直只有他,可是卻不該有他……

  她合上眼,主動吻向坐在身邊的男人。兩人的舌尖互相纏綿,發出低低的呻吟聲,那絕對是一個火熱的深吻。

  這吻,代表她對他的愛戀,但他瞭解嗎?她愛上他,可是到現在,她還不知道究竟是對是錯……

  「還是……不要……」明夏站在夕本式明下榻的飯店房間門前,正在做理智上最後的掙扎,她不敢轉身面向「挾持」她的他。

  「如果我不答應呢?」夕木式明面色驟變,本來愉悅的心情被她再次的推卻而掃走。「你真要反悔的話,為什麼剛才跟我走,為什麼要吻我?」

  那是她一時動情啊!可是她這次回來,並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再遇上他。現在再遇上了,又丟給她這樣難處理的狀況……

  「為什麼不說話?」他的手碰向她的手臂,要拉她回頭看向他。他忍受不了她當他透明人似的冷淡態度。

  「我還能說什麼?」她認了,在他面前,她變得赤裸裸的,什麼都隱藏不了。

  「有……」他突然抱住她,熾熱地吻住她的紅唇,讓兩人形成一副曖昧的激情模樣,仿佛這吻是用來懲罰她似的。

  一手旋開門把,夕木式明摟著明夏進入房間裏。一進門,便將她壓在牆邊,深情地吻住她,久久才分開兩人火熱的唇。

  「告訴我,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她愕然地抬頭看他,不得不承認,這刻的他,又顯出了她最無法抗拒的關切神情。「我……很好。」

  「蔚姨她……不讓你回來嗎?」他想知道,她究竟是否從來沒想過要回來。

  「式明,你明知道答案的。」媽媽沒有明說不准她回日本,只是身為女兒,她怎麼不瞭解媽媽真正的想法?

  再說,她很瞭解媽媽此舉的用意,媽媽已經發現到她和式明的關係並不是單純的兄妹感情,所以她才會一直阻擋式明和她的見面機會,不想他倆繼續糾纏下去,讓她們母女難做人。

  夕木式明的眼神變得有點憤恨。「知道,但現在我不想再順著這女人的意。」

  她有個不好的預感,卻不太肯定。「你究竟想怎樣?」

  「我說過,我不可能再放開你。就算你哭,也要在我這裏哭,不能躲避我。」他認真的眼訴說他的堅持。

  「我們年紀都不小了,不要再顧忌什麼。」

  明夏赫然推開他的擁抱,拒絕跟他談論這禁忌的話題。

  「搬到我那兒吧,住這裏不方便。」

  看她靜默不語,他以為她默許了,於是緊緊地摟住她,不再讓她從手中溜走。

  他一雙如星辰般的眸子,熠熠閃爍地瞅著她不放。每次看她,發現自己對她的愛戀又多了幾分。

  他貪得無厭地品嘗著她那柔軟的櫻唇,偶爾輕咬她的耳垂,誘惑地引她再度掉到他的世界中。

  五年了,他想念她獨特的氣息。「我要你,你不懂嗎?」

  五年前她的離開,因為怕他們之間那曖昧不清的糾纏會無法收拾;現在他要徹底推翻她的想法嗎?「我們沒辦法了斷一切嗎?」

  「沒辦法。」不能,也不可以!

  就算再多的絕色美女曾在他身下曲膝承歡,但對他而言,也只不過是一具具能激起感官遊戲的軀體,可是只有她,讓他內心真正激蕩不定,時高時低,讓他想佔有她的身心和所有專注。

  「可是我變了,我不再是你所認識的明夏。」時光的流逝讓她不可能再是以前的自己。

  「我也變了,可是那對我們不重要。」無論變成怎樣,她也妄想再拒絕他。

  她那迷茫的眼神,讓他不解。難道他做的所有事,她都不懂嗎?她的心究竟是怎樣?他真的好想知道,她心中究竟有沒有他?

  「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得到你。」就算有,他都必定能擺平。

  明夏的心撼動著,這個強勢的男人,竟然肯在她面前呈現他赤裸的真心。

  合上眼簾,靜靜地,兩個人的唇又再度重疊起來。

  一直隱藏在內心深處、從未停止過的愛火,一旦被引燃,瞬間就化為可以燒盡一切的火柱。

  結束了漫長的長吻之後,她的呼吸急促而且不受控制,雖然不停地喘息,她卻仍舊覺得自己隨時會因為強烈的感情,而窒息死去。

  他把她發軟的身體抱上大床,嬌豔欲滴的紅唇和沉黑濃郁的眸光,透露兩人想緊緊依偎彼此的急切。

  他在她身上繼續那極度煽情的火熱,一步步蠶食她的理智。

  他的執著,讓她動容。如果可以,或者他們真的可以繼續下去,只是這世上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她幾乎不敢用理智再去想什麼,現在她只想再度投入這男人的懷抱,好想好想……



  「嫁給我。」激情過後,他突然說。

  「不要。」她躺在他懷中,固執地拒絕他的求婚。

  「為什麼?」他輕吻她的額,眷戀她的氣息。他很愛她,愛到心裏發疼……

  「我要你嫁給我!」他不能再讓她逃走了,只有婚姻,才可以名正言順地把她留在身邊。

  「為什麼?」她臉上微笑,內心卻是波濤洶湧著。

  她從來沒想過,他會跟她求婚!

  看見她的笑容,他滿足地笑。「嫁給我,你就是我的女人。」

  她淘氣道:「不嫁你,也可以是你的人啊。」

  「對,不過,我的女人要嫁給我,才能永遠和我在一起,你懂嗎?」他把她抱得更緊。

  她懂他的話,可是她並不是為了嫁給他才跟他上床。「怪不得你以前換女人就好像換衣服那麼快,原來是因為她們都沒嫁你,才不能和你在一起!」

  夕本式明惡劣地吻上她的小唇,吻得她快透不過氣來才放開她。

  「這是懲罰你的口不擇言。」他討厭她老是拿其他女人來堵他的嘴。

  「呵呵呵……看你的樣子,十足十的孩子氣。」但卻該死的令她心動。

  他目光閃過一陣使壞的意味,手即不安分地向她摸去,嚇得她哇哇大叫!

  「竟敢說我像孩子!難道我剛才的表現不像個貨真價實的大男人?」

  「不不!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這樣行了吧?」她趕緊推開他的手。

  看她受驚的樣子,他止住動作。「那我當你的丈夫也綽綽有餘吧?」

  又在套她的話?「我要的是小男人,不不,大小都要!」

  「你敢?」他突然想起今晚圍在明夏身邊的男人,就吃味起來。「不准,只能有我一個男人。」

  「我只有你一個男人啊!難道……你不清楚?」她安撫他,知道他還對宴會的事耿耿於懷。

  他吻吮的痕跡消退得很快,他又移到她凝脂般雪白的頸項,纏綿地又咬出了一個個紅印。「我知道,從以前到未來,都只有我一個。」

  「所以,我嫁不嫁給你也是沒關係的。」

  「不可以!」他一定要娶她!

  「我好累,不想說話……」她閉上眼,不再看他熱切的神色。

  「你……」看她好像累壞了,夕木式明不忍再吵她,只是暗著臉,收緊臂彎,緊緊抱著這個明明在他懷中,卻好像離他很遠,飄忽不定的佳人。



  叮噹一聲,門鈴響起來。

  已轉醒的明夏看式明還睡得沉,便躡手躡腳地起來穿上衣服,前去開門。

  一開門,她看到已經快一年沒見面的媽媽正沉著臉看向她。

  她嚇呆了,幾乎不知該反應。她這個樣子,十足像小孩子做了壞事被大人識破的狀況,而她,也剛好真的做了讓媽媽不喜歡的「壞事」。

  蔚紫探頭進狹窄的房間,看見唯一的床上睡了一個她熟悉的男人後,就把女兒拉出房間,然後關上門。

  「媽媽!」

  「虧你還記得我是你媽媽,你把我的話全當耳邊風嗎?」蔚紫微怒地諷刺著明夏。「我叫你先不要回日本,為什麼偏要回來,還要去見四少爺?」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因為出差,才回日本。而且我和他只是湊巧碰面……」她急著解釋。

  「湊巧?然後也湊巧地跟他過夜?我蔚紫怎會生了這樣荒唐的笨女兒?」她最不想看見的都看到了。

  「媽媽,我很快就會回臺灣的。我保證沒有其他夕木家的人知道我回來過!」明夏拉著蔚紫的手臂。

  「明夏,我不是不讓你永遠不能回來日本,可是你也五年沒回來了,為什麼偏偏要在這時候回來?」

  她察覺媽媽話中的不對勁,繼續問道:「究竟怎麼回事?難道最近發生什麼大事嗎?」

  「四少爺在半年內就會和宮本財團的大小姐結婚。」

  明夏聽了這話,如雷轟頂,自己肺腑中的感覺好像在狠狠地撕裂。

  結婚,他要結婚?那為什麼還來糾纏她?還表現出一副一直在等她的樣子?

  「你一回來,四少爺必定不肯乖乖結婚,這樣叫夕木家怎樣向人交代?再說,只要再過一陣子,那班一直看我們母女不順眼的人,就會轉移視線到四少爺的新妻子身上,那你也無需聽那些閒言閒語,可以光明正大回來公司幫忙了。」

  十幾年來,那些親戚都無不想找機會趕走她們母女倆,說壞話、搞小動作,甚至想傷害她們……一切的一切,她都受夠了!

  她眼神空洞地說:「他結婚是好事,我恭喜他!」

  「明夏,別再執迷不悟了,世界上還有很多好男人,何必一定要愛上四少爺?媽媽是為你好,遲些我會安排更多、更好的物件和你相親。」蔚紫抱著女兒。

  昨晚有人告訴她明夏回來了,還和四少爺悄悄地離開,她猜想他們一定是在四少爺下榻的飯店,所以一大清早就找上門來,想制止不應有的麻煩發生。

  只要四少爺結了婚,一切問題也可以解決,明夏也可以不必受他牽連,好好地回來當夕木家的五小姐,回夕木企業工作,繼承家業。

  蔚紫突然感覺到如芒在背,仿佛有人在背後怒目相向,馬上轉過身來,就看到穿好衣服的夕木式明已打開了房門,眼光陰冷地瞪住她們母女兩人。

  「蔚紫,你知道好事多磨是什麼意思嗎?」夕本式朋把明夏一把從中年美婦身上拉回來,恨恨地說。

  「四少爺,我……只是實話實說,有婚約在身的人該謹慎自己的行為才對。」

  他看向欲哭無淚的頹然女人,心裏更氣!「我再怎樣不檢點,也用不著一個行為本來就不清高的人來教訓我。」

  他從來沒有比現在更恨蔚紫。這該死的女人,總是要阻撓著他,真是麻煩!以前她搶走爸爸,破壞他的家,也就算了,為什麼現在她連他的女人也想從他手上搶走?

  蔚紫臉也綠了,轉向女兒。「明夏!」

  明夏突然漾起笑容說:「媽媽,你先走吧,我自己的事我會處理。」

  「你快從我面前消失,否則待會發生什麼事,我也元法預料。」

  蔚紫看看兩人,只見明夏似乎已決定了什麼似的,便幽幽地離開了。

  明夏走回房間,坐在還是淩亂的床鋪上,沉默不言。

  「無論怎樣,我也會要你的。」夕木式明壓低了聲音,暗啞的說道。他知道,她氣他不告訴她訂婚這件事。

  她搖頭。「說了也沒用,改變不了什麼。」

  「我會退婚的。」他等一下就去,這樣她滿意了嗎?

  「明夏,我說了就算,別懷疑我!」他也開始被她的表情弄得煩躁起來。

  「為什麼你說了就要算,那我說的呢?為什麼不能當真?我不要再這樣子了,我受不了這樣子被你玩弄。你饒了我吧!不要再來糾纏我了。」她哽咽,語氣充滿無可奈何的悲哀。

  「明夏!」他真想要狠狠的搖晃她,好讓她誠實面對自己的心。他知道,她對他一定有情的,不可能放棄得那麼乾脆。

  「我不聽。」她只是他捕獵遊戲中的玩物,她又上當了,他有什麼不高興的?

  她必須離開,否則再這樣子下去,最後心碎的一定是她。

  為什麼她要回日本?為什麼要再遇上他?難道這是命運的安排嗎?

  「我不瞭解你為何要拼命的拒絕我。」她對他明明就有感情,不是嗎?只不過讓她知道他有了個無關痛癢的未婚妻罷了,就得把本來和諧的氣氛都付之一炬嗎?

  「因為我們本來就不該開始。」

  「你別介意那婚約好嗎?這根本只是商業婚姻,我沒有拒絕,那些長輩自己就決定的……」

  「算了吧,別解釋了。」她擦乾滿臉的淚珠,微笑起來。「就算沒有這件事,結果也一樣。」

  對啊,知不知道都是一樣的,她還是會回臺灣,還是不能接受他,還是要繼續自己的生活,不同的,只是有了那份悲哀的空洞感。

  夕木式明雙眸漾著一抹認真及幾分受傷的光芒。「身負著家族龐大企業及為人子女該盡的責任,我一直都不讓別人見到我軟弱的一面,可是只有你,讓我能毫無保留地揭露自己的一切。」

  她赫然地盯住他,驚訝聽到這樣多年來,他第一次的「告白」。

  「我只不過想把你留在身邊,為什麼那麼難?我這一生,幾乎沒有能難倒我的事,就只有這件,我是這樣的毫無把握……」

  「式明,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們相遇的形式錯了,如果我們不是繼兄妹,不是處於這個讓人蜚短流長的大家族,或許我們不會這樣辛苦。」她無奈地歎氣。

  他抱住她,輕撫她的發絲,喃喃地說:「所以,我不要當你的哥哥,只要我不是,你就能和我在一起了。」

  她皺起眉,沒有回話。如此假設性的問題,她不想回答。

  「我們再睡一下,好嗎?」他拉她躺下,靜靜地緊摟住她。

  她柔順地在他懷中調好自己的位置,準備跟他暫時躲避煩惱的現實……



  她才不會乖乖留下來,任由他繼續逼婚,繼續做一些接近瘋狂的事。他把事情說得太容易,況且,如果她真能為了所謂的愛情而不顧一切,她五年前就留下了,何必等到今天?

  趁他還在沉睡,她倒了杯冰柳橙汁,偷偷走到洗手間,從她的手袋中拿出一包用來防身的小東西,混和其中。

  回到房間,她看見夕木式明已經轉醒,便把杯子遞給他。「醒啦?我一大早親自端來的,給點面子,喝掉它吧。」

  他大笑,接著把橙汁一飲而盡。「身子早就給我了,還跟我談面子的問題?」

  「別把這事老掛在口邊好嗚?」她紅著臉,爬上床替他整理淩亂的床鋪。「你再睡一會好嗎?」

  他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才剛起床,又要我睡?我今天已經睡得夠多了。」

  他看到鍾上顯示著下午一時。「我還要回公司處理事情,等一下我們先去吃午飯吧!」

  「我不餓,倒是你,不養好精神,就做不好事情!」明夏拉著他躺下。

  「我沒有那麼不濟。」他喜歡她對他的關懷,可是重新躺上床,就好像真的累了,昏昏欲睡。「怎麼回事?我好像真的想睡……」

  她不說話,只靜坐床沿,陪著他。

  「明夏,嫁給我好嗎?」他堅持清醒,把要說的話講清楚。「快答應我吧!」

  「為什麼還跟我談這個問題?」他需要的是可以在事業上助他一把,讓他無後顧之憂,讓他談不上愛的女人,這樣他才可以專注雄霸商界的一方。

  「別再問為什麼,我只想把你永遠綁在身邊。」他們已經浪費五年,難道還要浪費下去嗎?「我會叫爸爸跟我一起去退婚的。」

  「你已經綁住我的心,別再麻煩爸爸了。」她輕撫他前額,柔順笑說。

  「你討厭我嗎?」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

  明夏一聽到這句他從沒說過的話,內心頓時矛盾起來,一股難以抑制的傷感湧上心頭,化為清淚不斷流出,他搖頭。

  她的逃避,讓他吃了不少苦頭吧?

  「這就好……明夏……」他支援不住,沉沉睡去。

  「安心睡吧,說不定這回睡醒後,我們長久的夢也會醒過來。」

  看他終於睡著了,她隱藏的情感就像決堤一樣崩湧而來。她有什麼好?他這樣對她不是浪費了他的情意嗎?他還那麼執著幹什麼。

  她號哭,熱淚一顆顆越過她的臉,流到他的臉上。她嘗到自己淚中的鹹味越來越苦澀。她伏上他寬闊溫暖的胸膛上,吻他的唇,吻去自己的淚。

  她知道這樣做可能很傻,但與其愛恨不清地糾纏下去,不如再次分開。

  相信終有一天,她對式明而言將不再重要。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留在他身邊,等候要分開的那一日到來呢?

  明夏抹乾淚痕,為他蓋好薄被就離開了。

  這次,她可能要真正離開了。



  這幾天,位於京都的夕木家大宅忙亂得不得了,人潮擠得屋內水洩不通,不是醫生帶著護士來,就是下屬帶著補品藥丸來探望。

  眾人的臉上都憂心忡忡,僕人們一天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看護不在話下,而所有人也匆忙回到京都老家,只因為夕木家的天之驕子患了急病,一病不起。

  「怎麼會這樣?」二哥甫一進門,就問在門口玄關迎接的三弟。「式明平時壯得很,怎會突然生了重病?」還特別由東京送回京都大宅養病。

  兄弟倆走到四弟的房間,看到夕木多香子坐在床沿,為四弟抹去額上的冷汗。

  「你們別吵著他,醫生剛才說式明需要多點休息。」

  「醫生怎麼說?」

  「好像是免疫系統突然受了病毒感染。」

  「真奇怪,式明怎會惹上這病的?」

  多香子不再多語,只是一直為四弟抹汗。

  「聽說前陣子明夏終於回來日本,剛巧遇上式明,怎麼現在又不見人了?」二哥問。即使明夏離開那麼久,他還是視她為親妹妹。

  「她回臺灣了。」多香子淡淡地說。

  「走了?竟然在這時候又走了?她每次好像都走得不是時候,我還以為這次她可以留下來,好好照顧式明。」三哥嘀嘀咕咕地喃道。「明夏不想久留,我們不能勉強她。」

  「我不是勉強她,只是全家都回來了,就只有她不回來看看,她好歹也是夕木家的人啊!況且她在臺灣早就大學畢業了,怎麼還不早點回來日本?」

  「給我閉嘴!」多香子大喝,驚醒了睡夢中的式明。「明夏都走了那麼久,還想用夕木家的名號去綁住她?就是因為這樣,她才受不了,不想回來的。」

  兄弟兩人怔住了!大姐她究竟在說什麼?

  而床上的式明聽到明夏的名字後,模模糊糊的思緒也給震醒了。「對明夏公平點好嗎?讓她選擇好嗎?」

  公平?選擇?為什麼要公平和選擇?她本來就已經是他的了……

  「這次她好不容易回日本了,式明卻把她逼得太緊,她才會做個了斷,你們還不明白嗎?她喜歡就會回來,不喜歡就由她去啊,你們急什麼?」

  了斷?什麼了斷?他不明白……為什麼他聽到的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她是他的女人,一定要一輩子都跟著他,怎能了斷?

  不!那是假的……假的!

  式明發出模糊不清的夢囈,喃喃叫著明夏的名字,是由內心發出的叫喊。

  「式明,你醒啦?」多香子連忙把耳朵貼近他的口,想聽清地說什麼。

  「什麼?你大聲點好嗎?要喝水嗎?」二哥問道。三哥聞言,嘗試扶他起來。「明……夏……」

  「什麼?大家?」

  多香子皺眉問:「是明夏吧?」因為「明夏」的中文讀音跟日語的「大家」很相近,所以他們誤會了。

  「明夏?她不在,你找她嗎?」

  不在了?她離開了?怎會,「我要找她……」

  「式明,你還不死心嗎?想想你現在的情況,不應該再傷神和操心的!」

  多香子從神田武口中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更瞭解式明現在的心情,可是既然明夏用了這個方法再度拒絕他,他又何苦再繼續糾纏?

  「就是,你不快點好起來,公司的事務會很混亂的。」

  「電話……」夕本式明雙手亂抓一通,想打電話找明夏。

  他不信她走了,明明前一刻還跟他徹夜纏綿,怎麼下一刻竟然消失了?

  她……或許只是到別處買東西,沒那麼快回來罷了……

  「不要打了,她根本不在日本。」多香子好言相勸。

  「大姐,我……」他現在很亂,腦子亂,心也亂……

  「式明,忘了她吧!她不是你的女人,是我們的妹妹,不要再執著了。接納她當妹妹,你可以繼續擁有她;不接納的話,她永遠只會用外人的身份去看你,你根本沒能力去左右她。」

  「我有!我一定有!你們走,我不要妹妹,永遠不要!你們走啊……」

  眾人見狀都馬上離開,不想弟弟再受刺激。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4 01:09:32

【第九章】

  夕木式明的心難過得好像全身被撕裂一樣,上千百萬的利針冷冷刺入他每寸神經和皮肉。

  明夏,你竟敢這樣對我!你好狠心,你怎能再次走了?

  大姐她知道什麼?憑什麼這樣說?簡直一派胡言,他的心根本不受控制啊!

  偌大的房間又只有他一人了。他記得不久前,有一個他最愛的女人陪著他,他們是多麼的纏綿熱烈,耳鬢廝磨……

  為什麼要這樣殘忍?他為什麼不能擁有她?她為什麼要走,不理他了?難道和她的繾綣纏綿都是假像,都只是他一個人在夢中擁有她?

  他只是想有一個自己最愛的女人在身邊罷了,這也不行嗎?他不要什麼妹妹,永遠都不要!這不是他一直強調的嗎?為什麼沒人聽他的?

  他開始懷疑五小姐的心是鐵造的,否則怎麼可能在四少爺生重病的時候,還像沒事一樣跟他談公事。

  電話靜默數秒後,傳來她黯下來的聲調:「他還好嗎?」

  「為什麼五小姐不親自來看看?」

  「有你們照顧他就行了。」她待在他身邊又如何,醒來一定又會被他當作出氣筒,更何況她還是他病倒的元兇呢!

  「我們十幾個人都不及你一個。」

  「我們還是談公事吧!」她不願與別人談論太多關於他的問題。

  「對於這案子,我實在不敢擅作主張。」

  怎麼他手下的人,還是那麼唯命是從?「我再說一次,如果下星期前你們不派人過來簽約,我們有權終止一切的合作。」

  現在她只想快快完成這案子,然後再和日本的人事劃清界線。

  「怎麼可以這樣?我們有過口頭協定的。」

  「沒簽同意書前,一切不能作準。你們考慮清楚後,再打電話給我吧!」

  神田武無奈放下電話,慨歎中間人難做。他以為外表柔順優雅的五小姐會有話好說,但事實證明她可以有很強硬的作風。

  「我下星期就去臺灣。」夕木式明突然走進客廳,明顯聽到電話的內容。

  「爺!」神田快步走向他,把他扶好。「你應該多休息的。」

  「兩個月了,已經好得差不多。」想不到除了外傷,還有其他病能讓他躺在床上這麼久。「我可以去簽約。」

  「別勉強自己好嗎?明夏小姐逃不了的,你遲早也能找到她。」看他這樣子,連他這個大男人都有點心痛。

  「我要找她算賬!」如果不是他的身體還虛弱,他早就連一天也不想等。

  「這……」

  「我說了就算!」他強硬地表明立場後,就徑自回房休息。他必須儘快養好身體,才可以「有心有力」地報仇。



  到現在他才知道,他對她五年來的生活,幾乎是一無所知。他甚至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找她,或者如何聯絡她。

  出了桃園中正機場,坐上有衛星導航的全新跑車,一切準備就緒時,他才猛然想起這個事實。

  明夏她太聰明,自始至終都把自己保護得很好,讓他仿佛被排拒在另一個世界中,只有她可以在他的世界自由進出,而他在她的世界卻寸步難行。

  夕木式明想到此,一股憤怒就燃燒起來。他用力踏上油門,向前駛去。

  臺北那麼小,他就不信找不到她!

  他甫來到千秋企業大樓,接待小姐便一副有口難言的無奈樣。

  「夕木先生……我……」

  「我懂中文。」夕木式明愛理不理地瞄她一眼,就問:「明夏回來了嗎?」

  「這個……」

  「快說。」

  他毫不客氣,簡直把對方當成自己的下屬,盡露他的冷酷性格。

  接待小姐的聲音有點抖動。「我已經留言了,喬小姐應該很快會聽到的……」

  「留言?她在幹什麼?」她又在避不見面?不會的,他比原定會議的日子早來了三天,她不會知道的。

  「我不知道……」

  她不敢亂猜,怕自己說錯話。

  「不知道?」

  這是在敷衍他嗎?該死!

  接待小姐冒著會被黑著臉的夕木式明炮轟的危險,說:「抱歉……喬小姐真的不在公司。」

  夕本式明二話不說,調頭就走!

  他受夠了這些人,他就不信他自己找不著人。

  只是三天過後,他仍舊找不到她,甚至連在會議上也沒看到她。他開始懷疑,是不是千秋企業存心要和他對上?還是她存心要避而不見?


  好累!

  她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忙著準備資料,一直到今天中午才終於忙完。

  在回公司路上的她,不知為什麼突然有一股嘔心的感覺,她竟然就當街嘔吐起來。

  怎麼回事?吃錯東西嗎?怎麼她的身體好像越來越差?是因為最近大忙、有太多煩心的事嗎?

  她抹下額上的冷汗,正想去攔計程車時,突然感覺有點暈眩,晃了一下,終於不支倒下,掉進昏沉的黑暗中。

  明夏整個人倒在夕木式明寬厚的懷中,安全地被他接住。他立即抱起她,奔向附近的醫院。

  天啊!她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在路上突然昏倒?如果不是他剛好駕車經過,看到她的出現而急急下車,她豈不是就這樣倒在地上而受傷嗎?

  「醫生,醫生,她昏倒了,快救她!」心急如焚的他口氣不善,簡直就像在凶醫師一樣。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手忙腳亂,那提心吊膽的慌亂感覺,更是有生以來最強烈的一次。

  「你先出去,讓我好好替她檢查。」醫師推他出去。

  一會兒,醫師二話不說就叫護士們把明夏送到病房。

  「她怎樣了?」見她的床被推出來,夕本式明急忙上前探視。

  「她疲勞過度,要好好休息;有身孕的人了,還那麼拼!」醫師苦笑搖首。

  「什麼?」夕木式明以為自己聽錯了,謹慎地再問:「你說她……懷孕了?」

  「你不知道嗎?」這俊朗的男人不是她的男朋友嗎?看他剛才滿緊張的啊!

  明夏懷孕了?懷了他的孩於?他的腦袋突然有點難以思考,只能搖首。

  「好好照顧她吧,現在才兩個月,胎兒還不太穩定。」

  他回過神來,微笑點頭,馬上跟著病床到了一間病房。

  「明夏……」

  她怎麼了?為什麼好像聽到他的聲音?她太想念他了嗎?

  「你還好嗎?」柔情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她睜眼看清四周,發現這裏是病房。

  「式明?」她眼花了嗎?為什麼她看到他坐在她的身邊,神色有點擔憂,又有點神秘的喜悅?

  夕本式明看她大致無礙,就再也按捺不住,把她緊緊擁入懷中。

  他想她,很想她!才兩個月不見,他對她就無比眷戀,無時無刻都希望她待在自己身邊。他懷疑自己在過去沒有她的五年是怎樣過的?

  他愛她,不管她如何的拒絕他、傷害他,他還是愛她。

  「找回你真好……」

  無論她心裏怎樣看他,他也要留她在身邊。絕不容許她再離開他,就算她再怎樣殘忍對待那不能割捨的感情,再怎樣傷害他,他也不在乎!只要她乖乖留下來,他什麼都願意。

  不知道為什麼,再度偎入他那溫暖的胸膛時,明夏竟然不自覺地流淚。她分不清那些淚是喜悅還是傷痛,但她讓它盡情流得痛快,抒發她內心那澎湃的感覺。

  他真的來了,還讓她靠在他懷中,溫柔地吻著她的發絲,緊緊地把她圈在臂彎

  為什麼他不恨她?她大膽地對他下藥,就是要他狠狠地討厭她,要他別再來找她了,難道這樣明顯的暗示,他也不懂嗎?

  「式明,你怎麼……來了?」她難以相信現在的感覺,但那種真實感和熱情,她不得不相信!

  「為何你每次見到我,都問同一個問題?不想見我?還是因為心虛?」

  「對不起。」

  「知道對不起我,以後就乖一點。」他話中充滿寵溺,一點都沒有生氣之意。

  「你來找我,我可以當作你還喜歡我嗎?」

  他微微一笑,親吻她的鼻尖和紅唇。「可以。」

  他親昵的小動作讓她面紅耳赤,帶著難耐的低喘。「不要……」

  他一愕,頓時放慢動作,改為更輕柔的擁抱。雖然他心癢難耐,恨不得馬上把懷中的軟香溫玉揉入體內,可是他必須顧慮到她的狀況。

  「如果不是醫師說你身體狀況還未穩定,我真想馬上好好『報仇』!」他坐到病床上,讓她舒服地靠著。

  「我很好,你不必擔心太多。」她只是累過頭才會昏倒的。

  「明夏,你就那麼恨我?連懷了我孩子的事,也想瞞?」他突然板起臉說。

  「孩子?」她的好心情戛然而止,他說什麼?她有孩子了?

  「我們有孩子了。」她不知道自己有了他的孩子?那他可不能怪她不說了。

  「誰告訴你的?」怪不得她身體好像有點不對勁,原來是懷孕了。

  「急診室的醫師。」有什麼不對嗎?看她臉色很差的樣子,他有點擔心地問:「又不舒服嗎?」

  她憂慮地攢眉搖首,令他不禁開始憤怒。「你很不願意懷我的孩子?」

  她咬著唇,眼中氤氳著一汪水氣,她眨眨眼,倔強地擦去即將落下的淚珠。

  原來他只是為了負責任,為了孩子才對她溫柔,才愛她嗎?對,他本來是該恨她的,現在卻不得不為了孩子而愛她。

  「現在是什麼時代了?你不用為了孩子對我負責任,我不要你這樣對我!」這樣的愛很廉價,她不想要。

  他勾起她的下顎,緊緊看住她的神情。「負責任?我會因為有了孩子就負責任嗎?我絕對不是來者不拒的男人!」只要他不願意,沒有人可以強逼他做任何事。

  「我也不是自動送上門的女人!我不會讓人要我時,有買一送一的感覺。」她紅了眼,倔強地說。

  「該死的,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安心回去準備和宮本小姐的婚事吧!」

  「到現在你還不相信我?那好,你立即跟我回日本結婚!」他拉她起來,走向門口。

  「我不要!」

  「不要?那去把這個孩子打掉,這樣你沒話可說了吧?」什麼買一送一?她怎麼說得自己那麼低賤?

  他是愛她,不是愛孩子!她到底在鬧什麼彆扭?她什麼都不知道,就只會一直否定他。

  她看著夕木式明怒吼,以為他真的不要這個孩子,不禁淚如雨下,嗚咽地揮開他的手。「我現在就去,不用你管!」

  她迅速跑向樓梯,想到樓下的婦產科去,他馬上追出。「不要跑!」

  她不理會他的叫喚,急急跑下樓梯,看得夕木式明心驚膽顫,生怕她有什麼意外。果不其然,她突然絆倒,眼看就快要掉下去時,他迅捷地拉回她的身子,把她緊緊抱住。

  「你瘋了嗎?竟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萬一摔倒了,怎麼辦?」他責備的咆哮雖然很凶,但緊張的語氣卻洩漏了他所有的情意。

  「我死了也不用你管。」她傷心地埋在他的肩窩,抽抽嘻嘻的說。

  「死?你竟想死?寧死也不想留在我身邊?」他悍然的神情讓她差點暈眩。

  「不是!我……」她決定對自己的心誠實。「我很想留在你身邊。」

  天啊!她最眷戀的就是他的懷抱,一處讓她最愛戀的港口。

  「那就不要再跟我嘔氣了!我要的是你,你是最重要的、那是我和你的孩子,我才要他,如果你不要生,就把他打掉,我不希望你心不甘、情不願地生下我們的孩子!」他心疼地摟緊她,感覺到自己胸口的濕意。

  「嗚……式明……」她只是哭著,說不出她內心有多感動。

  他真的愛她,她知道的!他包容她的好與壞,過了這些年,這份濃烈的愛,她還可以拒絕和忽視嗎?她怎能還要自私地用謊言,去欺騙自己早就給了他的心呢?

  說她變軟弱也好,不再堅持所謂的理念也好,她真的完完全全被他征服了!

  「別哭。我來了,不是想見到你哭!」他不懂說什麼安慰的話,但他知道自己的肩膀會是最佳的安慰。

  聽到這句似曾相識的話,她哭得更厲害!他愛她、在乎她,一直都是。

  她很想很想告訴他,她也是愛他啊!愛得願意不顧一切難關,願意把自己的所有都給他。

  為何她現在才肯真正面對,自己一直都愛著他的事實呢?


  他仍埋首在她頸上,灼熱的唇順著頸項吻上她嬌軟的耳垂。

  她推推他的厚重身軀,可是怎麼推也動不了他。「不可以,對孩子不好……」

  他在她身上粗喘,咕嚕低悶一會,改為溫柔地親吻她汗濕的小臉。「這樣……總可以吧?」

  「嗯。」她甜笑,感到他些微的轉變。他學會尊重她的意思,學會憐香惜玉。

  「為什麼要懷胎十月才可以生孩子?」還要在愛她時諸多顧忌。

  「呵呵呵!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抱怨。」她笑不可遏。

  「這是因為你第一次懷孕!」他跟著面露微笑。

  他悍然伏貼著她,卻很有技巧地不將重量加在她身上。「我還未懲罰你毒害我的事呢!」

  「你是如何得知是我下的藥?」趁著他的心情還不壞,她可要把握機會問出心裏的疑問。

  「想不到你還有臉問?」他看了她一眼,繼續又說道:「要不是和你們千秋企業有合作關係,知道你們也有醫療服務,打死我也不相信會是你的傑作。」

  「你經常欺負我,好不容易讓我逮到機會,你當然也需要吃一點苦頭啊!」面對他似怒非怒的質問,她毫不畏怯,反而更大膽地挑釁他。

  「欺負你?那我可要欺負到底,讓你沒機會報復我。」他又要開始他的攻擊,侵略她已被吻得紅腫的櫻唇。

  「啊!不要!」她幸福含笑,推開他要起床,卻被還躺在床上的他一手拉住。

  「你乾脆陪我住在這裏,等我和千秋企業簽完約,你就和我一起回日本。」

  「回日本?這還言之過早,我現在要回的是公司才對。」她有點抗拒。

  「公司?你工作得不夠累嗎?還想回去賣命?」他沉聲一問,不滿地看向她。

  「公司只是這陣子比較忙,不是你想的那麼糟糕。再說,因為現在剛懷孕,身體才有點虛弱,和工作無關。」她平靜解釋,想讓他對她昏倒的事釋懷。

  「不准!公司對你真的這樣重要嗎?」他緊緊摟住她,吃醋地問。

  她知道他又吃醋了,而今這次的物件是一間公司。「公司是我的家,也是我們這幾個朋友的夢想。」

  「那我呢?」他不懂,為什麼到現在她的心還不能完全專注在他身上。

  「式明,那不同的,你跟其他東西是不能比較的;對我來說,兩樣都很重要,就好像你不能在我和家族企業當中做抉擇一樣。

  她一矢中的,讓他啞口無言。

  他皺眉歎氣:「答應我,不可以累壞自己,否則我要向千秋企業討回公道。」

  「式明最好了。」她高興地抱住他,貼上他強壯的胸肌上。

  「當然!」他被她的撒嬌逗得開懷,還不忙自我吹捧一番。


  「最近公司沒什麼問題吧?」夕本式明瞄了瞄還在熟睡中的她。

  「你放心,公司的一切正常,運作也很順利。對了!聽說有很多人都已經知道明夏小姐曾回日本的事。」當年盛傳夕木家四少爺迷戀新任五小姐的逸事,到現在還有不少人記得,社交界的人又開始把這些舊事拿出來,做為茶餘飯後的話題,家族內亦開始談起消失已久的明夏小姐。

  不論是四少爺對她的在乎,或是老爺和其他主子對她的寵愛,甚至是夕木家賜與她的權力,都令她的存在不再受忽視。

  「是嗎?那爸爸也知道了嗎?」真好,多了這些八卦的人,讓他省下時間去通知爸爸。

  「知道了,老爺打過電話來這邊問過我,我也照實回報。」

  「那他怎樣說?」他漫不經心,似是毫不擔心事情的結果。

  「他說很想念明夏小姐,問你為什麼不把她留在日本。」神田武神秘兮兮地暗笑。「我認為,老爺已經猜到你們的關係。」

  「我從來沒對任何人隱藏過我和她的事,是蔚紫那個蠢女人一直在欲蓋彌彰,以為爸爸是傻瓜。下次回去,我會去跟爸爸提遲婚的事,井且替明夏改戶籍。」他必須馬上去把她原來在夕木家的戶籍除去,讓她沒有藉口用「兄妹」的問題去拒絕他。

  明夏,很快又會變回夕木明夏,而這個她,將會是他的妻子。

  「明夏小姐肯嗎?還有夫人,她不會贊同這件事吧?」

  「我沒有直接把這女人趕出家族,已經很留面子給爸爸和明夏了,她還敢對我怎樣嗎?」他自信且狂傲地繼續道:「有爸爸挺我就夠了。」

  他就不信這可惡的女人,連爸爸的意思也敢反對。

  「五年前,你沒攔住明夏小姐走,大約也是想她離開一陣子,保護她不受閑言鬧語的傷害吧?」特別是夫人那精神的虐待。其實明夏小姐在大宅時的動靜,四少爺都了若指掌,怎會不知道親戚對她這個拖油瓶的態度?

  夕術式明沉默。原來跟在他身邊的人都知道他的苦心?

  「可惜,明夏小姐不瞭解你的心。」所以她沒有回來,讓她和四少爺浪費了五年,受了不少相思之苦。

  「我不會再有五年前的顧忌,我不會因為怕她受傷害而放她走。」反而要把她留在身邊,讓他親手去保護她。

  神田武安心地笑。知道四少爺決定不再放手,他就放心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6-24 01:09:40

【第十章】

  在飯店對面,有一輛車停泊著,車內的人更是虎視眈眈地盯住步出來的明夏和夕術式明。

  「那個就是明夏?」當年的黃毛丫頭已經變成清秀姿容的女人,臉上那份聰穎的氣質,比當年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的,她現在是一間小企業的股東兼主管。」

  「平凡不過的女人!卻是一個能打擊夕本式明的好誘餌。」男人陰冷地奸笑。他仔細抹去武士刀上的灰塵,再慢慢套上刀套。

  男人敵視著跟在她身後的男人。他不能忘記,自己在公司辛苦建立的地位,是怎樣被夕木式明一下擊潰!

  他身敗名裂,在家族中已無立足之處,一下子變為過街老鼠,如果不是得到身在黑社會的朋友接濟,恐怕他早就死了。他會變成這樣,都是夕木式明害的!

  「夕術式明在這個月,獨自來臺灣和明夏會合。」這個異常的現象已經作遍日本商界中,而且引起不少猜測。夕木式明的婚期已經訂好,他不好好籌備婚禮,卻跑來臺灣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究竟所為何事?

  夕本式明已經是當今商界中能呼風喚雨的中堅分子,在他和兄姐的領導下,幾乎沒有任何企業能跟夕木企業對抗,可是他突然找上消失了五年,最近盛傳大有可能回來一起接掌公司的妹妹,莫非傳聞是真的?

  「夕木式明未免太自信囂張了,他以為臺灣也是自己的地盤嗎?」

  有很多人想殺他,難道他不清楚嗎?

  「那接下來我們要怎樣做?」「伺機而動。」男人冷冷地說。
尾聲
晚上,夕本式明回到明夏的住處,抱著躺在床上休息的她。他最近有一點不安的心緒,卻理不出個頭緒來,所以昨天已叫神田來臺灣。

  「怎麼了?你好像有點心事耶!」她靜靜地俯臥在他身上。

  「沒事。你懷孕了真好,變得比較乖、體貼。你公司的人知道你懷孕了嗎?」他輕輕地摩挲著她的頭頂,撫著她的背。

  「應該不知道吧,我沒空說。」

  他聽了,不自覺的把眉頭緊皺著。「你不想讓別人知道你懷了我的小孩?」

  「你的猜疑心別那麼重好嗎?我只是想遲些再說!」她沒好氣地瞠了他一眼。

  「順便一起說你要結婚的事!我已經叫小林太太開始打點我們的婚事,爸爸也已經同意我們結婚。」他乘勢跟她談條件。

  她驚訝得眼睛直愣愣的,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而他則期待她臉上出現一絲的驚愕。「爸爸他……他有生我的氣嗎?」

  「才沒有,他開心得很。你知道的,爸爸一直都很喜愛你,不會反對。」

  「可是我勾引了他的兒子啊!」她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我想爸爸倒認為是我勾引了你呢!你只不過是由他的女兒變為他的兒媳,還是姓夕木,沒變多少。」他哈哈大笑。

  她哭笑不得。「你真的要娶我嗎?」

  「為什麼不?」他緊繃的臉表示他的不容被拒。

  「謝謝你!我一定會好好待在你身邊的!」她柔媚地吻他的皺眉,借此撫平他的情緒。在她對他做出傷心的事後,他還是愛她。

  「你說了就算,不准反悔。」他寬容不少,對她的柔情更加沒法抵抗。
  「明夏!」夕木式明大刺刺闖進千秋企業大樓,尾隨著神色慌張的神田武。

  「她不在。你亂叫什麼?」公關主管曲環敏不悅地看著大呼小叫的日本男人。

  「她去哪裡了?」他凶巴巴地吼問。那天他只不過出去一下子,回到飯店已經看不到她了。

  「究竟明夏小姐去哪裡了?她失蹤一整天了,我們完全聯絡不上她!」神田武隔開來勢洶洶的主子和喜歡興風作浪的曲環敏。

  「托你那個四少爺的福,明夏被綁架了。」想來就有生氣,如果不是夕木式明找上明夏,明夏也不會身曆險境啊!「你這男人還有瞼來向我討人?」

  「明知道她被綁架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們已經報警了。」他以為只有他緊張明夏嗎?他們這些朋友也很擔心她的安危呀!

  夕木式明擔憂地合上眼,心裏不停有過無數的念頭。

  現在簡直和她初到日本時的爛情況一樣!因為她是他的致命點,而她只是一個毫無抵抗之力的女人,所以要報復他的人,就是以她做誘餌,讓她陷入危險中,隨時迎接死亡的威脅,好逼迫他的屈服。

  該死!所有要傷害她的人都該死!

  他一定要救她,和懲治不能原諒的敵人。


  「快放了我!」明夏看向綁匪們,難以相信自己竟會無故地被綁來。

  記得她十來歲時也被捉過一次,但那次她可是帶著傷,比這次糟多了。

  「死到臨頭還能面不改色,果然是夕木家的五小姐!」一個高壯男人從樓梯走下來,身後跟著五六個面目猙獰的嘍囉。

  「你們是誰?」竟然知道她的身份,可見他們不是普通的綁匪。

  「你管我們是誰,總之我們都被夕木式明害得很慘就是了!」

  「四哥?」為什麼每個人都不肯堂堂正正去挑戰式明,老是用一些低三下四的手段去洩忿?

  「你知道,有很多人都想把他的一切據為己有吧?」他的地位、名譽、財富、權力,都是被覬覦的目標。

  「包括我?否則把我捉來幹什麼?」她冷颼颼地問,迫人的氣勢無形地一瞬間湧出。

  「我以為五小姐一向最排斥別人認為你只是夕木式明的附屬品,想不到現在竟自貶身價。」這女人在臺灣混得太久,連原來的志氣也消失了嗎?

  「就算我不承認,你們也都這樣認定吧!」她口氣不善。「等我四哥來,絕不會讓你們得逞!」

  「這裏是臺灣,他能做什麼?」他就是看准這點才動手的,而這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區區五百萬美金,他付得起!」

  她現在所能做的,只是拖延時間,希望有人來救她。「那就快打電話給他!」

  看到明夏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就有夠討厭。「把她的嘴用膠帶封起來。」

  明夏沒有掙扎,因為她知道,掙扎也沒用。

  利用千秋企業的管道,和由日本調派過來的人手,夕木式明已經知道這次要付出最沉痛代價的是哪些人。

  想不到那些攬權納賄的廢物親戚吃裏扒外,竟然在臺灣和黑道勾結,還選在這個時候去暗算他。他只不過除掉他們在公司的所有職權,並沒有趕盡殺絕啊,但他們竟然恩將仇報,拿明夏的性命開玩笑。

  他已經忍無可忍了,只要一閉上眼,他就憶起她流血受傷的模樣,不知道現在明夏怎樣?她有受傷嗎?她現在可是個孕婦,不能受此折磨的。

  只要她身上有一處傷痕,他一定要他們十倍奉還!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肚子隱隱作痛,她一手按住肚皮,一手想撐起身子,可是因為身體虛弱,全身無力,令她難以動彈。

  寶寶不能有事,她咬緊牙關,冒出汗來,心裏有最壞的打算。

  突然一陣濃煙嗆得她不停咳嗽。此時,外面沖進一個年輕男人,急忙扶起她。

  「你是誰?」他看來有點眼熟,只是她一時想不出在哪裡見過他。

  「我以前在京都大宅當過保鏢。五小姐,快離開這裏。」

  她站起來,不停思索逃走的方法,可是現在在她腦海中,卻只有式明的樣子。

  她肚裏還有他的小孩,她不可以讓這小生命有任何傷害!因為……這是他和她的孩子,她愛這孩子,她很愛他!

  房間的門半掩著,她走出去,就在二樓的樓梯間,她看見了十來個持手槍的大漢慌張地退步上樓,向她走過來。她想退回房中,卻被其中一個大漢粗魯地擒住。

  她看到他們當中有幾個人肩膀流血,就知道有人來救她了。她馬上高聲尖叫,想讓救兵確定她的位置。

  「死婊子!」擒住她的大漢暴戾地揮了她兩個厚實的耳光,讓她的嘴角流血,臉頰腫了起來。

  她忍住痛楚,仍舊尖叫,正當大漢想再賞她耳光時,其他人突然湧過來,令他們站不穩,一起跌倒在地。

  「快把人交出來,否則我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夕木式明和一大群警察,咄咄逼人地把綁匪逼上二樓,讓他們毫無退路。

  「式明,我在這裏!」聽到式明的聲音,她再次高聲叫喊。

  只聽見一陣急速的腳步聲由下而上傳來,式明飛奔上來,竟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形——她狼狽不堪地跌坐地上,嘴角流血,臉還腫了起來。

  「她在我們手上,你敢亂來?」大漢看見式明前來,假裝鎮定,抓住明夏的手卻力道加重,怕她會被夕木式明救回去。

  「給我放了她!」他怒氣衝天地威脅著,眼光卻盯住她微微泛紅的雙眸。

  她哭了?他眼中出現一抹關切。

  她搖頭,再搖頭,仿佛想透過相隔兩人的空氣,告訴他,她不是哭。

  她真的不是哭.她只是……太感動,看到他突然出現那一刻,比小時候看到他來救她時更加撼動,她的心更怦怦的連心跳聲部聽得見。

  這次,不管他為什麼來救她,她只想大聲告訴他,她真的很愛他!就算她會成為他的包袱,她也不再離開他。

  夕本式明舉槍,指向大漢。「再不放她,你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嗎?」

  大漢和其他同黨同時舉槍,一把抵在明夏的額頭,其餘指向夕本式明及他的人。

  兩方對峙良久,但誰也不敢先動手。

  「夕木式明,你不會開槍的。」

  一個男人突然出現,走進對峙的兩方人馬中,輕蔑地譏諷著。

  夕木式明痛恨地瞄向男人,看到明夏的模樣後,他更無法冷靜。

  「我是你的表舅呀,跟你拿一些錢用也不行呀?」他走近明夏,幸災樂禍地佯笑。「明夏,回夕木家有什麼好?你看,這些人根本不把你當作一家人,連一點點錢都不肯拿出來贖回你,真小氣!如果你沒有再遇上他,或者說你從來沒來過日本,你就沒有這些苦難,要怪就怪你為什麼要姓夕木!」

  「對,我受過苦,可是我卻寧願受苦,也希望能再次與他相遇。現在,對我來說,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願意付出所有去幫他,甚至可以為他犧牲生命。你要錢是嗎?我把我的股權全都給你,這樣行了嗎?」明夏慷慨激昂地說。

  「明夏!」夕本式明動容,內心那股難以言喻的充實感然滿心房。她真的是愛他的,竟然為了他可以不要性命!

  「好令人感動的兄妹。真兄妹也難有你們這樣的情分,我真懷疑你們兄妹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暖昧關係。」男人假惺惺地拍手。

  夕木式明與身邊的神田武互換一道眼光,隨即放下拿槍的右手,一臉不耐煩地沉聲道:「兄妹?我最恨別人說她是我妹妹,可是今天幸虧你提醒我,她只不過是我最恨的人,我何必親自涉險來救她?」

  「別跟我玩把戲!一句話,錢給不給?」男人看到對方人馬全都放鬆戒備,不禁疑慮起來。

  「錢我一定不付,隨便你放不放人,我不管了。不過我告訴你,假如你殺了這個女人,會連她手上的一點股權也失掉。」

  「不可能,這一定是你們的把戲!」男人拉扯明夏迎上前,他手下的嘍羅也鬆懈下來,不解地互相對望。

  見明夏已被拉到樓梯處,夕木式明馬上向前撲上男人,一拳狠狠地揮向男人的臉,然後向她高呼道:「你快走!」

  明夏還來不及看清楚,就被他大吼一叫拉回神智。他究竟想怎樣?

  「你還不走?」看到她還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急得大罵。

  「不要!」她回過神,想上前拉他,可是幾個警察卻強行把她帶走。

  「式明!」天啊,她不要自己走,無論是生是死,她都要跟他一起。

  她答應過不離開他、不逃的,為什麼到這危險關頭,他卻要她走?

  「你快走,我馬上就跟來。」

  「不要!」她的淚控制不住,串串滴落。她害怕失去他,她已經不可能像前五年一樣,故作瀟灑地離開他。

  看到她的淚,夕木式明更焦急地狂吼:「快走!」

  他一定要她平安地回去,她不可以受到任何傷害!

  明夏淚流滿面,嘴角的傷比不上心裏的痛。這次他來救她,卻讓她獨自走……

  警察加重手上的力道,將明夏強行帶離混亂戰場。

  她離開他的視線後,夕木式明再也不客氣,拿了槍就想殺了這個可惡的人渣。「我告訴你,她根本就不是我妹妹,她是我的女人,公司是我的,我不會交給任何人。明夏也是我的,我不會讓任何人打她的主意!你們這些人,一直只想除掉我和她,現在我要你知道自己有多蠢。」他撂下狠話,就要扣下扳機。

  男人突然發狂地拉下他的槍,盡最大的努力去挽回自己的小命,跟夕木式明扭打起來。他的神情在瞬間變得陰森寒冽,伸出手抹去胸前傷口的鮮血,眼中射出一道恍若能傷人的目光。

  男人在牆壁上拔出武士刀,狠狠地斬向夕木式明。

  夕木式明沒想到對方有此一招,大吼一聲後持著袋中的鋒利小刀朝男人揮去,大有與他拼命到底的決心。

  屋內烽煙四起,槍聲不時響起,在另一邊的明夏撲籟籟地淚流滿面。她沒辦法照式明的話一直向前走,她只想留在他身邊。

  甩掉警察扶住她的手,她跑回屋內,只見夕木式明躺在地上,痛苦地閉眼,卻露出勝利的笑容;其他人也已經搞定那班惡徒,等待善後。


  夕木式明滿身是血,臉色蒼白地被救護車送入急診室。

  「為什麼你在醫院?你傷得嚴重嗎?」他睜眼看見明夏蒼白的臉,不禁關心地問。

  明夏雙眼泛紅,心痛地看向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刀傷和右肩的槍傷。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乎她多於自己。

  「為什麼不說話?」看她一臉憂傷的容顏,他突然整個人從床上彈起來。「我們的孩子有什麼事嗎?」

  他的大動作嚇壞了眾人!

  「天啊,你傻了嗎?明知自己槍傷刀傷一大堆還亂動。」她急忙把他推回病床上。「你不准再亂動!」

  「你還沒說清楚,你傷得怎樣?我們的孩子怎樣?明夏,你真的沒事嗎?」看她又凝了淚珠的眼眶,他的心又疼起來了。

  「我沒事,我們的孩子也沒事!」看他的精神尚可,她稍微放心一點。「你自己也受傷了,怎麼還有空記掛我的事,先照顧好自己!」

  他用疑惑的眼光盯住跟在他身邊的她。「可是你為什麼在醫院?」

  「式明,我要等你動完手術,我要一直陪著你。」

  「你……你真的要陪著我?」他的感動漲滿心房,聲音變得沙啞。

  「對,一生一世都陪你!」她低頭親親他的臉頰。是不是兄妹也無所謂了,要她一輩子沉淪也總比失去他好。她只要他就行了,至於其他人的想法,她不管了!

  他伸手把她的頭拉得更低,冷不防地吻住她的唇瓣,一切想說的話都由他灼熱的親吻中盡然表達。

  他倆火熱的吻讓身旁的人都看得面紅耳赤,難以相信受傷的人還能有這樣熱情的行為……

  「咳咳……喬小姐,我們該進去了。」一位醫生不好意思地打岔。

  明夏回神起身,對夕木式明安撫地笑。「好好睡一下,我會等你醒來的。」

  他微笑點頭,放心地睡去……


  夕木式明在臺灣受傷的事傳遍商界,當然明夏由夕木家的五小姐突然變為四少奶的事,也被傳媒描繪為一個刻骨美麗的愛情故事,為眾人津津樂道,認為兩人是郎才女貌的絕配,沒有絲毫的問題。

  而蔚紫,最終也敵不過大家和夕木一之助的勸導和壓力,欣然接受自己的女兒嫁給她最忌諱的四少爺,改做夕木家的兒媳婦。

  「我們的孩子日後一定可以成為出色的人物!」他自信滿滿地說。

  看著式明的大言不慚,她諷刺地說:「如果他不是,那你會很失望囉?」

  「沒有如果,他一定會是!」他抱住她。「因為遇到危險,他還能緊緊依附在你的肚子裏。」

  她看著滿園的櫻花樹,陶醉地沉沒在美豔引人的境意中。

  「你喜歡這些櫻花嗎?」

  「很喜歡。」

  「那你一定要永遠和我在一起。」他突然道。

  突來的深情對話讓她有點愣怔,但一個惡作劇的念頭馬上浮出腦海。她決定再玩上一回!

  「你是因為孩子才要娶我嗎?」

  「不是!」他神情嚴肅地否認。「我早就決定要娶你。」

  「是嗎?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沒說,只是加重抱她的手勁,緊密地擁吻她。「久得連我自己也忘了。」

  她埋在他胸襟的俏臉動情兮。「我已經答應嫁給你,你別再擔心了。」

  「真的不反悔?」他喜形於色,抓緊她的肩望著她。

  「不反悔!」她認真地再說一回:「我很愛你,所以要嫁給你。」

  「這次,夕木明夏不再是我的妹妹,而是我唯一深愛的妻子。」

  「對,你的妻子!」她在他耳邊輕喃。

  他再度擁緊她,激動的心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他倆在輕風吹拂的月夜裏,有櫻海的伴隨,良久也分不開來,直到他發現她的發上沾上一片粉紅色的櫻花時,他輕輕為她拿掉,並把花瓣捧在手心給她看。

  她從他手上拿起,把玩起來。

  「明夏。」

  「嗯?」

  「櫻花的花語不是短暫的美麗,而是歡樂。」他愛戀地看她。

  她手上的花落在地上,抬頭看向他俊朗溫柔的臉,然後露出最幸福的笑靨。「那我最大的歡樂就是愛上了你,式明!」

  月夜的粉紅飄花是愛情的神秘咒語,在它護蔭下的戀人,終於得到了開花結果的幸福……


《全文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