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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夙雲 -【愛你不容易】《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6-27 01:19:54     標題: 夙雲 -【愛你不容易】《全文完》

夙雲 -【愛你不容易

哎!真是「好色」成災啊!一個來路不明、一絲不掛的女子,把他「暗坎」許久的心內事揪出,
陪他度過激情又麻辣的山中歲月後,徒留給他只想吞金、撞牆的一簾「噩」夢,
原來苦情花的催淚、性感演出,是要他認祖歸宗、放棄土地繼承權,以利後母奪得巨額養老金?!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6-27 01:20:20

第一章

民國六十二年

清晨,冷冷的霧氣瀰漫,淡淡的陽光卻透著暖意。唐敬安穿著一件破舊的深褐色大衣,右手提著進口的大紅蘋果,左手提著一袋雞肉、豬肝及進口的奶粉,氣喘吁吁地趕路。

今年四十五歲的他,一生中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的興奮、歡愉過。

他的妻子——妻子,在凌晨平安地生下一女。

他做爸爸了!

儘管手頭拮据,他還是花了許多錢,一早走了近三個小時的路,到大鎮去買上好的藥膳、上好的補品,趕著回來給雪子坐月子。

他一路上嗤嗤傻笑,因思念妻女,不自覺地加快腳步,眼看家就在前方了。

「老唐!老唐!不好了!」鄰居老狂奔而來。「你……你的……女兒在河邊……被人發現,好像……凍死了。」

女兒死了?他的世界瞬時變成黑暗。

唐敬安疾奔到河邊。

冷冽的十二月,女嬰溺在河中多時,被人救起時,早已奄奄一息。

是誰這麼狠心?他的女兒今早才降臨人世,為何撒旦就立刻來取她的命?

他脫下外套,裹住冰冷的女兒,快速衝到醫院。

坐在急診室外的破舊木椅上,他默默、焦急、抑鬱地等待著。

這是一所天主教醫院,修女來回奔波、忙碌,看著她們黑白交雜的深色服裝,唐敬安更覺不安和恐懼。他仰望著斑駁、老舊牆壁上的十字架,一股衝動襲上心頭,開始懺悔、禱告:「天父,你慈愛的賜給我一個女兒,請你不要將她帶離我的生命,求求你……」

「恭喜你,唐先生,真是奇跡。感謝天父,你的女兒平安無事。」

「感謝上帝。」他敬畏地流下淚來。

「她的身子孱弱,回家後可要好好調養。」醫生特別囑咐一番。

他抱著女兒走過陰濕的小石子路,摸黑回家。

簡陋的木屋一片黑暗、寧靜。

雪子呢?他感到納悶。一整天的折騰,他都忘了自己的妻子。

打開半掩的小柴門,扭亮燈泡。「雪子!」他呼喚。

屋內的凌亂使他震驚,彷彿盜賊竊過,而雪子不見蹤影。

他在角落發現一張紙條,上面留有她初學的歪斜字跡——


你不是小孩的親生父親,這孩子是禍害,我不要她活在世上。

你的錢,我拿了。

雪子


他發狂地把紙撕得破爛,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好想衝出去好好發洩一番,可是,他再也不是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子,只能任由沮喪、絕望啃噬他的心。

孩子的哭聲傳來,他也不理會,只是張著空洞無神的雙眼,茫然地望著前方。

月光悄悄射入木頭十字窗內,地上倒映出一個十字架的影像。

他仰天大笑,花了大筆錢買來的女人,竟然背叛他。雪子真是個狠心、無情的女人!

能扼殺自己小孩的母親,還有良心可言嗎?

一夜之間,他顯得消瘦、蒼老許多。

孩子的哭聲愈來愈小、愈來愈沙啞,他知道孩子餓了。

拖著疲累的身子抱起女兒,他又陡然愣住,這小孩不是他親生的,他為什麼要撫養她?

他怨恨上帝,抱怨自己的不幸,於是不假思索地抱著女兒往鄰村的天主堂走去。

唐敬安狠心地把孩子放在教堂門口,幾番欲轉身離去,卻又於心不忍,最後只好躲在電線桿後頭,偷偷窺視一切。

凌晨四點,修女們在做早禱,聽到孩子微弱的哭聲,她們疾奔而出,把孩子抱了進去。

剎那間,宛如有把銳劍刺穿他胸口,唐敬安悔恨、懊惱不已。縱使孩子不是他的親生骨肉,他對她的愛早已根深蒂固。他愛這孩子,她是他唯一親人,他怎能絕情地棄她而去?

凌晨六點,他去望彌撒,向神父懺悔、告罪。

神父安慰他:「人們有時會栽跟頭,但必須藉助天父的愛、天父的話,再次站起來。天父愛世人,它不會棄人於不顧,要有信心、常祈求,遵循神的旨意。」

他領悟的點頭,向修女領回自己的女兒,並把她取名為「寒穎」。

在寒冷的河水中仍能生存下去,這是天父的旨意。將會聰穎過人,永遠活在天父慈愛的羽翼下。

唐敬安滿心感恩的抱著寒穎離去。

沒有雪子他一樣能活下去,只因寒穎帶給他人生的新希望。



民國八十一年台中太平鄉

一名坐在輪椅上、頭髮灰白、面容滄桑的孤獨老人,正兩眼呆滯的盯著墓碑。

雖是滄桑的老年人,但他昂貴的服飾、擦得雪亮的手杖,以及手上那只價值非凡的鑽戒,在在顯示他是上流社會人士,擁有顯赫的家世。

細雨霏霏,就像老人的心情,有說不出的陰鬱與幽暗。

「老爺,是不是要回去休息了?」忠僕老劉低語。

「老劉,我有話對你說。」老人凝視著墓碑,「在我的妻子兆鈴面前。」

老劉敬畏地點點頭。

「我的生命將盡,」他傷感著,「這是我立的遺囑。」

老劉接過他遞來的信封,面色蒼白的看著,「老爺,你這……遺囑……」他有一絲驚愕。

「只有兆驥是最教我掛心的。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兆鈴。」他一臉哀怨,「她生下兆驥,我唯一的兒子,可是我卻無法給他一個名正言順的姓。」老人歎了一口氣。

「我一生中擁有三個女人,第一個女人是兆鈴,她是我的最愛,可惜為了錢,我負了她,也負了我唯一的兒子。第二個女人為我贏得不少財富,只可惜她不能生育。第三個女人陳花絨精明幹練,幫我掌管盛氏集團的一切,只是,一場無情的車禍,使我成為無法生育的男人。」老人痛苦著。

「兆驥是我唯一的命根子,盛家不能絕後。老劉,答應我,好好照顧兆驥,不管如何,兆驥要改姓,縱使盛氏企業將來一蹶不振,盛家傾家蕩產,也要讓兆驥改姓盛。」他陡然握住忠僕的手,「老劉,兆鈴的墓、兆家的山及古厝,以及盛家的後代,都托你照料了。」

「老爺,別這麼說,這是您托負給我的重責,我守著少奶奶的墓也將近十年了,心裡始終是無怨無悔。」老劉忠心地說,「二十年前,您派我到兆家當長工,為的是保護少奶奶,照顧您的兒子。」他滿臉感傷。

「少奶奶終生只愛您一人,她的癡情、她的苦,無人能體會,以致鬱鬱寡歡,才三十多歲就離開世間。我知道她不愛我,所以我只求躲在角落伴著她,就像現在一樣,守著她的墓、守著古厝,就此終老一生,我也心甘情願。」老劉道出心底的秘密。

「老劉,謝謝你,我和兆鈴、兆驥欠你太多了,只有來世再報答。」

大雨滂沱,淋濕他倆,兩個真情的男子翹著望著墓碑——他們所摯愛的女人。



民國八十二年

盛氏集團大樓坐落於價值非凡的信義區。

陳花絨佇立窗前,眺望車水馬龍的台北市——直到淡霞在遠方盤桓,路燈亮起,把街道襯托得熠熠生輝,她才回過神來,霍然手上的紙張撕得爛碎。

她一轉身,方才注意到來訪的女子尚未離去,盛怒的臉霎時換成笑靨。

「小姐,你說……這是盛董事長生前立的遺囑?」陳花絨迷人的笑道。

「是的,盛夫人。」王仙仙小心翼翼的。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女人十分可怕。

她像一頭優雅的母豹,即使把她這頭不起眼的小鹿吃了,恐怕也只會舔舔雙手,不當一回事。這個比喻太完美了,她自忖。

「你是……」

「我是沈了然律師的秘書王仙仙。是沈律師特地派我來通知您,有關盛董事長生前所立遺囑的事。」她的心七上八下。

「沈了然?」陳花絨雙眼大睜。

「是的,盛董事長生前的一切法律事務,皆由他全權負責。」王仙仙自行詳細回答。

「我知道。沈瞭然,四十歲,日本法律研究所畢業,在台灣是頂尖的名嘴,也是個正直公義的大律師。十多年來,他所經辦的案件從未敗訴,名氣無人可比,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是,他孤傲的個性使人敬而遠之。」陳花絨一語道出她對沈瞭然的瞭解。

「盛夫人真是高明,了不起。」王仙仙趕緊拍馬屁,十分訝異於她對自己老闆的認識程度。

陳花絨瞅著她,緊抿著唇。「替我約個時間,我要會見沈律師。」

「好的,沒問題。我先告辭了。」她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

「等一下,王小姐。」陳花絨喚住這女孩,發光的眼眸斜睨著她,「你能想像你們事務所倒閉的情景嗎?」

王仙仙愣了愣,「您說笑了,盛夫人。沈律師財務穩定,事務所不會面臨倒閉的。」她機伶地回答。

「喔?」陳花絨一臉詭笑。「再見,王小姐。」

「再見,盛夫人。」

王仙仙走後,陳花絨凝視一地被撕爛的紙片,陰晦的雙眼更是深沉。

她忍辱負重了十幾年,為的是什麼?

就是要得到那一輩子吃喝不完、享用不盡的金銀珠寶。可是,盛得勝居然反咬她一口。

他生前虧待她,沒想到死後也不讓她稱心如意,所立的遺囑竟是如此絕情。

「很好,兆驥,雖然我不知你,但我發誓,將用盡一切手段、一切力量,得到盛得勝那塊土地。」她咬牙切齒地望著窗外,回想遺囑的內容——

第一,如果兆驥改姓盛,將可獲得我名下所有的財產,兆驥亦將繼任盛氏集團的董事長。

第二,位於T區兩千多坪的土地,市價約值十億,如果兆驥願意認祖歸宗,此地將由陳花絨所有;若兆驥不願,此地由兆驥繼承。

第三,陽明山的別墅……



兆驥不過是個私生子罷了,竟能獲得如此龐大的遺產。而她呢?盛得勝啊!做了十六年的夫妻,到頭來,她竟比一個逢場作戲生下的野孩子還不如?

倏地,她的雙眼充滿陰霾。

她二十歲時嫁給盛得勝,當時的他已是六十五歲的老頭子,為了錢,她犧牲女人最寶貴的青春,也由一個落魄閉塞的鄉野村婦搖身一變而為精明幹練、冷若冰霜的貴婦。

盛氏集團自他病重以來,一直由她「垂簾聽政」,她只處於幕後,所以許多人只聞其名,不知其人。

也因此,沈了然才幸運的沒見著她的面。

沈了然!這麼多年來,她都差點忘了這個名字,或許不曾忘記,只是刻意不去想起。

反正「仇」都報過了,何必再互揭瘡疤?!

現在最重要的是,遺囑該如何解決。

事實上,這些年來她不斷暗中牟取暴利,再轉帳至瑞士銀行,盛氏集團早已出現危機。

但這些她都不在乎,畢竟錢才是最重要的,誰希望空有一個頭銜,卻一無所有呢?所以她寧可讓盛氏倒閉,也不惜要得到那塊地。

那塊位於T區的土地是盛得勝年輕時,有鑒於一些從大陸來台的老榮民無家可歸,而購地提供他們在那兒自建自住的。

誰知四十年後的今天,那塊土地竟值十億多。

美國的「兆億集團」私下頻頻與她接觸,希望收購那塊土地,她始終是樂觀其成,一心以為,盛得勝死後,這塊土地就將會是她的了。

結果呢?

兆驥若不改姓盛,這個私生子將平白擁有這塊地,那她多年的心血不都白費了嗎?

不!不可以!用盡一切手段、所有力量,她也要得到那塊土地的繼承權。

陳花絨自嘲的笑了,「可憐沈瞭然,你的末日快到了。盛得勝,你的遺囑將會引發仇恨,掀起殺戮戰爭。」



沈了然律師事務所

唐寒穎一手拿著抹布,一手提著水桶,準備進會議室整理。

剛剛沈老頭及律師們開完會,桌面凌亂不堪,她得速速整理乾淨,否則上課鐵定會遲到。

她打開門,赫然見到沈了然靜靜地坐在辦公椅上閉目養神。

她惴惴不安的緩緩拿起杯子,用抹布擦拭桌面,深怕吵醒發他。

職員們都清楚沈瞭然的脾氣,他在失控時尤其嚇人,寒穎繃緊神經,心想,若有一絲差錯鐵定會挨罵。

玻璃細小的碰撞聲,還是驚醒了沈瞭然,面無表情地直視寒穎。

「你明知道我在休息還進來吵我,分明是故意和我過不去。」他不悅的罵道。

「對不起,老闆,因為我趕著上課,無法留下來加班。」雖然寒穎低聲下氣地認錯,但沈了然還是瞥見她熠熠發亮的雙眼,知道她是個口服心不服的倔強女子。

他有絲訝異,從不知道公司有位這麼美的女孩。

只可惜他是個律師,又已過了不惑之齡,讚美女子的詞都忘了,只能用「美麗動人」四字來形容眼前的女孩。

「你叫什麼名字?來公司多久了?」他好奇的問。

「我叫唐寒穎,來公司已有兩年。」

「喔?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他疑惑著。

「當然。你是大老闆,走路只看前頭和上頭,不會理會下頭的人。」寒穎不卑不亢的回答。

沈瞭然的臉頓時紅了,被一個年輕女孩道出事實,令他不好意思。

「你還在唸書?」

「是,我念大學夜間部,中文系。」

「你幾歲?」

「二十歲。」對於大老闆的質問,寒穎有些心慌。印象中,沈了然是不會對職員做身家調查的。

「你姓唐?」他實在不該再問了,但這女孩讓他禁不住好奇。

「是,家父是南京人。」

「你家有些什麼人?」

「只有父親,我沒有媽媽。」

沈了然點頭。「你媽媽去哪了?」

「老闆,對不起,我……上課快遲到了,所以……」寒穎唯唯諾諾地請求道。

自己是怎麼了?沈了然木然地自問,這女孩教他迷失?不!不可能!他恢復自然,挺直腰桿,不再說話地邁步離去。

無聊!寒穎望著他的背影暗罵道。老闆竟會與她聊天?天真要下紅雨了!

她離開公司,騎著那台勁風十五的破舊摩托車,趕著去上課。生活總是緊張忙碌、一成不變,但她心裡始終惦著父親。

父親的身子大不如前,嚴重的白內障使他漸漸失去視力。自小與父親相依為命,她實在無法忍受失去他。

他們父女倆住在一間古老、破舊的平房裡,這一帶正面臨被財團收購的命運。如果房子沒了,父親的身子又不適,他們將何去何從?

寒穎的衣著樸素,常是牛仔褲和白襯衫。她也從未施過脂粉,有的話,頂多擦擦口紅而已。

她的打扮和穿著,顯然與公司的年輕小姐格格不入。

女同事經常告誡她,她總是一笑置之,說自己只是公司的小妹,而且還是一名學生。

艱困的生活環境使她淡泊名利、保守樸實,不愛慕虛華。可能也是因為如此,她嫌惡金錢,以及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人,沈老闆就是一例。

「窮人要有志氣。」爸爸常如此告訴她,這也是她的座右銘。

上完課回到家,已是晚上十一點,寒穎把機車停在巷口,摸黑返家。

二十年來,這裡伴著成長,有歡樂,也有苦澀。寒穎不禁傷感的想著,如果這裡變成了一棟棟的高樓大廈,是否她的童年也將因此失落?

「爸,我回來了。」

父親在搖椅上睡著了,寒穎知道他在等自己回家。

「你回來了,寒穎。」唐敬安眨眨惺忪的睡眼,摸索依靠物站了起來,「我去熱飯。」

「爸,不用了,」她扶住他的身子,「我自己來就好了。」

「不用擔心,爸的視力雖然不好,但家裡的擺設我都很清楚。」他安慰女兒。「先去洗澡再來吃飯,你累壞了。」

等她洗完澡,唐敬安已熱好飯。她邊吃邊與父親聊天、談笑,一天最快樂的時光莫過於此。

寒穎知道自己莽肆,平日並無太多時間陪伴父親,所以儘管上班、上課一天之後已疲不堪,她仍不忘陪父親談天。

「去睡吧!寒穎,明天還要上班呢。」唐敬安提醒她。

「那我扶您回房間。」她扶著父親進房、躺在床上,並為他蓋好被子。

「寒穎,你會怪爸爸嗎?」他拉住女兒的手。

「怪?!」寒穎驚愕,「您生我、養我、照顧我,我回報、孝順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怪您呢?倒是我平日太忙,無法陪您多聊聊,真是對不起,爸爸。」她愧疚不已。

「不,寒穎,爸的意思是……」他停頓了一會。「沒事,女兒,快去睡吧!」

「爸爸,晚安……女兒永遠愛您。」寒穎握住父親的手,好一會才關燈離開。

半夜,唐敬安被雨聲驚醒,滿懷愁思的坐在床上。

能擁有寒穎二十年是他最大的安慰,他已心滿意足。

他視寒穎如自己的親生骨肉,只是內心的罪惡感一直揮之不去,他該如何啟齒呢?

「我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寒穎。」他有勇氣這麼說嗎?他能夠摒除私念嗎?

求上帝賜給他力量吧!



李佚坐在沙發上,注視著一道精緻的銅雕大門。

他一直盯著,直到雙眼發酸,抬起手錶一看,深夜十一點!

從下午開始,兆驥便將自己關在辦公室,誰也不見,身為秘書兼摯友的他,只好認命的在外等待。

整棟辦公大樓冷冷清清的,只剩他和躲在辦公室裡的兆驥,別看他個子高,又是壯碩男子,實際上他可是膽小如鼠。

李佚實在不願打擾兆驥,但事到如今,不敲門是不行了。

他站起身,在門口停留了兩分鐘,舉起右手又無奈的放下,最後乾脆直接開門入內,在黑暗中,他見不著兆驥的身影。

「兆驥。」他輕喚,打開室內的燈光。

兆驥佇立在窗前,玻璃上倒映出他冷峻的臉龐和高大的身軀。他有著寬厚的肩膀和修長的腿,一百八十公分高,十足的運動員身材,全身散發著雄渾的男子氣息。

認識他的人都明瞭他有一項特質——個性冷硬,身上沒有一絲溫柔存在。

「兆驥,心情好多了嗎?」李佚佯裝若無其事的問。

兆驥轉過身,他的表情總是平靜無波,眼神深不可測,動作緩慢而自在但有著一觸即發的力量,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獅。

這麼優秀的男人,可惜沒有女人能與他匹配,他彷彿百獸之王,永遠站在世界的頂端。

也因此,他年紀輕輕就成為「兆億集團」台灣分公司的總裁,睿智、成熟、穩重的氣勢令人震懾。

此外,他的英姿、風采不知迷煞多少女人,而兆驥卻視女性為無物,生活中只有工作、工作……

「我好多了,謝謝你,李佚。」他冷峻的回答。

「是嗎?」李佚懷疑。「要不要一起去喝酒、吃宵夜、找女人?」他試圖激起兆驥的興趣。

「我實在沒心情。」

「說出來吧!一個人悶著,對身子不好。」

兆驥一臉漠然,「我的仇尚未報,他竟就這樣死了。」他審視一篇報導。「小時候,我住在落後的小村,鄰居嘲笑我是私生子,是沒有爸爸的野孩子。他們對我母親不諒解,也排斥我,只因我來路不明。所以,我發誓一定要取得那塊地,我要證明自己會超越盛得勝,即使我是他不屑承認的私生子,可惜,一切都沒用了,他死了。」

兆驥的聲音是如此泫然欲泣,可是表情還是一樣的「酷」,令李佚差點以為他是在敘述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

「這麼說,你是盛得勝唯一的兒子,也是唯一的繼承人。」李佚恍然大悟。

兆驥點頭。

空調早已關閉,空氣是如此沉悶,兆驥的心卻是冰冷的。

「那……如今盛得勝已死,你將如何得到T區那塊土地?」李佚關心的問。

「我不知道。我想,盛得勝生前應該有所安排吧!」兆驥道。

「你想瞭解一下盛得勝的遺囑嗎?畢竟他是你的父親,而你是他唯一的兒子,只要一切合法,我相信他一定會將大筆遺產留給你。」李佚分析。

「是嗎?你想我會在乎嗎?」

李佚沉默不語。

半晌,兆驥突然起身,「李佚,我想去旅行。我不在的期間,煩請你照料公司的一切。」

「兆驥,你就這樣離開,萬一律師或法院找你,怎麼辦?」

「放心,我根本躲不掉,陳花絨不會這麼輕易罷休的,她會找到我的。」他早已看穿這點。

兩人聊著,一起搭電梯下樓,走入地下停車場。

「OK!土地呢?你要如何取得?」

「繼續收購工作,記住,千萬不要讓陳花絨知道背後主謀是我。還有,根據內幕消息,那塊地將來會有兩倍以上的利潤,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得到手。」兆驥叮嚀道。

「是,你放心吧!我會HANDLE所有事。」

「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坐上車子,向李佚揮揮手,準備離去。

「等一下,兆驥。」李佚大叫。

車子霍然停住,李佚跑到車窗旁。「SORRY,要是艾莉絲打電話來,我該怎麼說?」李佚是想提醒他別忘了自己的未婚妻。

兆驥思量著,來台多日,他根本忘了艾莉絲這位美國女孩。

艾莉絲是兆億集團負責人的女兒,一直愛慕著他。

但是兆驥從不曾考慮過感情問題。他知道艾莉絲是位好女孩,美麗又熱情,雖然有些驕縱任性,卻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與她交往,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但他愛她嗎?他不願逼自己去想這個敏感問題。

「告訴她,我回家鄉祭拜母親。」兆驥拋下這句話,揚長而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6-27 01:20:38

第二章

寒穎坐在辦公桌前,一手托著腮,偷偷打盹,午睡時間已過,但她還是睡不夠。

考試將近,上班兼唸書,逼得她透不過氣來。

穩重的腳步聲從公司正門傳來,最後停在寒穎面前。

這位先生應該是客戶吧?!她繼續閉目養神。

「小妹!」

「嗯。」她隨便應了聲。

「不要睡了。」

咦,這聲音好熟!

她悚然睜開雙眼,首先瞧見的,是雙昂貴的進口意大利鞋,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老闆回來了。

「睡醒了嗎?」

寒穎差紅了臉。「對不起,老闆,下次不敢了。」

她硬是低著頭,心想,老闆怎麼還不走?

沈了然直盯著寒穎,一股熟悉的感覺掠過他心頭。

他憶起心底的遺憾——雪子。

驀地,沈了然發覺她與雪子竟是如此相像。

「老闆,你要責備我,就請說吧!你站著不走,我很害怕的。」事已到此,她只得認栽地抬起頭。

那雙美麗的大眼竟與雪子是一模一樣的,他嚇得往後倒退,禁不住輕喊:「雪子。」

見他臉色發白、雙唇微顫、兩眼空洞,寒穎以為他看到鬼了。

她的樣子像鬼嗎?一定是的。

她的皮膚太白了,長期的勞累使她的勞累使她的臉頰凹陷而無光澤,加上嘴唇慘白、長及腰際的秀髮,和白色T恤,不像鬼才怪。

沈了然則不斷提醒自己,一定是他的幻覺,這個女孩比雪子小了二十歲,怎麼會是雪子呢?一定是他太想念雪子了。

「寒穎,晚上還要上課固然很累,但上班打瞌睡是不應該的,知道嗎?」他叮囑著。

奇怪!他今天怎麼沒發火?望著老闆離去的背影,寒穎納悶著。

沈了然進了專屬辦公室,悶悶的凝視窗外,每每回想起過去,總令他傷痛不已。

雪子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可是,最後關頭,他竟為利棄愛,出賣了她。

二十年前,他是富有地主的獨生子,也是個多情的花花公子,瘋狂的愛上「茶室」女子——雪子。

他曾在雪子面前發誓,終生只愛她一人,為了愛,他不要名,也不要利,於是他們計劃一起逃亡。

然而就在當晚,他得知父親為人擔保,而被保人卷款逃逸,一夕之間,他家積欠大筆債務,黑道分子場言要要來討債、殺人。

「你是沈家唯一的命脈,快逃吧!逃到日本去。」父親要他逃亡。

為了錢,他反咬雪子一口,告訴老鴇雪子想與他私奔的事,害得她遭受毒打……

由於深感自己對不起雪子,至今他仍孤家寡人一個,他這是自己的報應。雖然找不到雪子,但他願意待下去,直到雪子出現。只要知道她過得很好,他也就安心了。

沒想到一等就是二十年,如今,他已四十歲。

「對不起,老闆,我敲了門,你沒應聲。」秘書王仙仙開門而入,打斷沈瞭然的沉思。

「沒關係。」他緊鎖眉頭。

「老闆,盛得勝的遺孀陳花絨女士三點會來。」

沈了然點頭。

他的陳花絨雖沒照過面,但在商場上,她以美麗動人、精明冷酷聞名;人稱她為「冰霜美人」。

自從嫁入盛家後,她聰明的駕馭盛得勝,進而掌控盛氏集團,由此可知她的「厲害」。

陳花絨揚言要取得T區那塊土地的所有權,否則要讓他的事務所倒閉。

哼!未免太瞧不起他了,畢竟他也不是泛泛之輩。

天不怕、地不怕,是他一貫的作風,倒是要讓兆驥改姓盛,是個大難題。

快三點了!他起身走向會議室。也好,就讓他領教一下這位冰霜美人——陳花絨。



「盛夫人,這邊請。」王仙仙開門請她入內。

「久仰大名,盛夫人。」沈了然抬首凝視眼前的「冰霜美人」,卻猛地用手撐住桌面。

雪子!眼前的女人是雪子!

「這兒沒你的事了,仙仙。」他強作鎮定地說。

王仙仙頷首離去。

「雪子,是你,真的是你。」他欣喜若狂地緊擁住她。「你知道嗎?我找了你好久,也等了你好久。」

「住口,沈瞭然。」陳花絨使勁掙脫他的手臂,「以前那個雪子早已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盛得勝的遺孀,陳花絨。請注意你的態度,沈大律師。」

「不,你明明就是雪子。」他咆哮著。

「沈瞭然,在你對我做了那麼殘忍的事之後,我怎麼還會是雪子?你太瞧不起我了,你以為我會輕易原諒你?」

沈了然面容慘白,不發一語。

「你也不想想,在二十年後的今天,我以陳花絨的身份出現在你面前,為的是什麼?與你重溫舊夢嗎?」她不屑的笑著。

「雪子,難道你忘了我們以前的誓言?我們曾經那樣相愛,那樣真誠的擁有彼此。」他急急地道。

「真是笑話!不要忘了是誰先負了誰。在你拋棄我的那晚,就該知道負心漢的下場。」滿臉憎恨。

「我錯了!這二十年來,我也是在悔恨中度過。瞧,我沒有結婚,沒有孩子,就是一直在等你啊!雪子。」

「夠了,沈瞭然,那是你應得的報應,用不著再對我虛情假意。二十年來,我對你的愛早已死了,我的世界只有金錢。為了錢,我可以不擇手段,即使殺人放火,也在所不惜。」

「不,我不相信,你是愛我的,我一直等著你,就是想贖罪,求你給我一個機會吧!」

「不用了,你根本不用贖罪,你早已償還。」陳花絨冷漠的指出。

「什麼意思?」他不明白。

「我做過更傷天害理、更殘酷無情的事,這個仇,我早就報了。」她陰森地笑了笑。

沈瞭然的一顆心沉到谷底。他抓住雪子的手,急問:「什麼意思?說?」

「放開我,你沒有資格碰我。」

「你不說,我就永遠不鬆手。」他的語氣透露著堅決,雙手加無情的抓緊她的手臂。

雪子痛得齜牙咧嘴。「好,我說,但你會後悔的。」

「說!」

「二十年前的冬天,一個可憐的女人生下一名女嬰,那女嬰沒有父親,因為有個無情的男人拋棄了她們,為了報復,為了洩恨,她詛咒那個男人沒有後代。哼!寒冷的十二月,她將那名女嬰丟入冰冷的河水中,讓她活活凍死。」

「天啊!你殺了我們的孩子。」他無力地癱在椅子上,眸裡盈滿淚水,一下子彷彿老了好幾歲。「你要我愧疚一輩子,是不是?為什麼在二十年後,你才狠心地告訴我,我有個女兒,而這孩子卻死了?雪子,你好狠啊!」

「是嗎?」她優雅的坐回椅子,雙腳交疊。「我最狠的一面還沒展現!」她甜甜一笑。

她失去了一個女兒,而且自己就是劊子手,可是,為什麼她如此鎮定、如此無所謂?沈了然不敢置信她的無情。

「從這件事,相信你一定能明白,如果我得不到那塊土地的所有權……相信我,你的事務所一定得關門。」

沈了然突感頭暈目眩,眼前一片黑暗,整個人往後倒去……

「瞭然。」陳花絨扶住他,語氣中透著關心。

他甩開她的手,「放開,不要碰我。」

他把頭埋在雙膝之間,良久,等他再度抬起頭,只見雙眼充滿哀痛。

「現在,你來討價,要我連本帶利帶給你,是不是?」

陳花絨笑笑,表情顯得冷漠,令人猜不透。「一開始我痛恨盛得勝的遺囑分配,但在仔細思量後,我明白這是天賜良機。如果我得到那塊地土地,起碼會擁有十億。但若得不到,我會讓你聲敗名裂,這不啻又是一種報復。不管如何,我都能夠從收漁翁之利。」她站起身。「記住,還有四個月,除非你能找到兆驥,不然你的一世英名,你的事業,都將成為歷史名詞。」

「雪子!」

他痛心疾首的呼喊。「我將盡一切力量讓你得到那塊土地。至於你想怎麼對付我、報復我,我都不在乎。我愛你,這一生一世我只愛你一人。」

陳花絨背對著他。「我找人查過,兆驥人不在台北。兆家在台中太平鄉有一間古厝,聽說那裡住著一名中年男子,我想,他應該是兆驥吧!畢竟,他沒有理由離開家鄉才對。」她扭轉門把。「喔!對了,沈律師,我是陳花絨,不叫雪子,你的情我心領了。」



透過門上的小玻璃,老闆與一位商貴婦人的動作、神情隱約可見。寒穎識相地站在外頭,托著茶水靜觀一切。

大門霍然打開,寒穎躲避不及,一失神,與那女子撞個正著,茶水潑了對方一身。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請原諒我的魯莽。」她緊張的用手輕拍那女士衣服上的茶漬。

「沒關係,只是做事不要這麼莽撞。」她冷冷的道。哇!她好美!典雅的套裝、價值非凡的手鏈、戒指、耳環……把她襯托得雍容華貴、明艷動人,寒穎忍不住猜想,她大概只有三十多歲吧!

「以後做事小心點,這套衣服的價值恐怕用你半年的薪水也還不起,知道嗎?」

「謝謝您,女士,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真是好人。」第一次見面,她卻已喜歡上這名婦人。

是嗎?我是好人?陳花絨抿唇自問。第一次,她居然聽到有人說她是好人?!

「小妹,你姓什麼?」寒穎緊跟在她後頭,陳花絨只好隨口找話題問。

「我姓唐。」她爽快地答。

「唐?!」陳花絨頓時感到一陣暈眩,緊靠著牆壁,差點透不過氣來。

她的姓這麼怪嗎?寒穎困惑了。這不是一個很普通的姓嗎?這女士為何反應如此激烈?

今天真是怪事連篇,一下子是老闆看她像鬼,一下子是這位高貴的女士商因她的姓而臉色發白。

陳花絨傷心地看著寒穎。她的女兒如果沒死,應該也這麼大了吧?

但是女兒死了,死在她的暴行之下,她是兇手,冷血地親手扼殺骨肉!她一定是魔鬼!陳花絨猛地推開寒穎,奪門離去。

寒穎呆立了好一會,直覺今天的事真的很奇怪。



兆驥開了近六個鐘頭的車,才回到他出生的偏遠小鎮。

儘管這裡有許多不愉快的回憶,他還是深愛這處淳樸之地。

窗外翠綠的山巒、整齊的稻田、質樸的四合院,一一在他眼底掠過。

兆驥突然停車,大踏步走到一片原野上,「我回來了,我可愛的家。」他狂吼。

然後又自覺羞澀,傻笑著坐回車裡,向家的方向駛去。

轉了個彎,紅轉白瓦的四合院便出現在眼前,老劉早在門外守候。

銀灰色的BMW跑車停在院外。

「少爺,你回來了。」老劉興奮不已。

「劉叔,真高興見到你。」他猛握住老劉的手不放。「是啊,少爺上次回來,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

「劉叔,我是人在外,心繫家。」他有些感慨。

「我知道,少爺,家裡每樣傢俱我仍保存完整,隨時等著你回來。」

兆驥環顧四周,與他三年前……不,十年前離開時完全相同。只是,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少爺,不要難過了!」老劉瞭解他在想些什麼。

「劉叔,謝謝你幫我打點這兒的一切。」

「哪兒的話,守著這座古厝、守著你母親、守著你,是我畢生的責任。」老劉忠心地說。

兆驥的母親兆鈴是兆家的獨生女,年紀輕輕就成了未婚媽媽,保守落後的村莊使兆鈴備受折磨,飽受他人的冷言冷語、指指點點。

只是,她從來無動於衷、視若無睹,從不肯透露兆驥的父親是誰,直到她過世前。

知道自己的父親是鼎鼎有名、叱吒風雲的人物——盛得勝,兆驥備受刺激,原來有錢有勢的男人就可以始亂終棄、玩弄女人,不認他們母子。

就這樣,他離開家鄉,到美國打拼,開創自己的天下。他努力不懈、任勞任怨,發誓要超越盛得勝。

只可惜,一切都是白費。盛得勝死了,一切都結束了。

兆家世代務農,安守本分,只有一塊還算有價值的地和一間古厝,在兆鈴死後,這些全歸兆驥所有。

兆驥進了大廳,怡然自得的脫下西裝與皮鞋,換上一件無袖汗衫和短褲。

「少爺,穿鞋。」老劉手拿一雙拖鞋。

「不,劉叔,你忘了,這才是真正的我。」他爽朗的道。

「是,我知道少爺永遠是屬於這地方的。」

「沒錯。我永遠屬於這塊土地,愛太平、愛古厝。」他意味深長地看著窗外。

「少爺,既然如此,你就該認祖歸宗,改姓盛才是。」老劉乘機提出。

「劉叔,你……」他驚愕連劉叔也如此勸他。

「孩子,聽我說,盛得勝生前數次抱病前來,在你母親的墳前懺悔。其實,他是愛你的,要你改姓盛是他的希望,也是你母親生前未了的心願。」

「真是好笑,他從未盡過父親之責,如今沒有子嗣才想到我,那我算什麼?是狗、是豬、還是物品?」他嘲諷道。

「孩子,別再怨懟了,盛得勝的財產可說多不勝數,我相信,他一定留有大筆遺產給你。」老劉心虛地假裝猜測。

「錢、財產、土地,我不需要,也不想要,要我改姓,門都沒有。」他倨傲地說。

「可是,盛得勝的律師會找你,陳花絨更是不會放過你。」老劉緊張的提醒他。

「什麼意思?」

「我只是……害怕,怕他們對你不利罷了!」

「劉叔,你太神經質了。放心,順其自然吧!我不知道盛得勝遺囑的內容,但是無論他怎麼分配,我都不會在乎的。」他伸伸懶腰,「對了,山裡的小木屋現在如何?」

「還好好的呢!門前種了青菜,還養了幾隻雞,前陣子已接水管至木屋,可直接飲用山泉,另外還加蓋了浴室、廚房、有床、有被子,只是,沒有瓦斯、電視和冰箱,燒菜要用木頭。」

「這麼說,住那裡不會餓死就對了。」兆驥的目光炯炯有神。

「少爺,你真愛說笑。我知道你很喜歡小木屋,就每天騎著機車,到那裡整修、種菜,我相信,少爺一定會回來的。」

「劉叔,謝謝你。」

小木屋築在兆家那塊山坡地的一片凹穴裡,是兆驥年少的避風港,也是他擺脫禁錮的地方。他愛極了小木屋,那地方是如此遠離塵囂,如此渾然天成。

「很好,明天一早我就到木屋,享受一下田野生活的趣味。」

「少爺,那地方太偏僻,離其他住家起碼也有二十多公里,你一個人住那,我不放心。」

「剛才不是說了,不會餓死的嗎?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是那種生存能力很強的人。」他自信的拍拍胸脯。

「那老劉陪你去。」

「不,不要。劉叔,我想單獨一個人在那裡靜一靜,思考一些事情。」

老劉只好點頭答應。

翌日,兆驥帶著簡單的行李及一袋白米,打算徒步前去。

「少爺,你不開車嗎?走路起碼要四個鐘頭。而且你衣服帶太少了,那兒晚上很冷的。」老劉叨念不休。

「放心,我就是想一個人走走。山上冷,我可以升火,衣服少了,大不了不穿,反正,那裡不會有人的。」他不以為然的笑笑。

「好吧!那少爺什麼時候回來?需要我去接你嗎?」

「不,等我想回來時,我自然會下山,不要擔心。」他拍拍老劉的肩。

「那……少爺,保重。」

「再見!」



期末考終於結束了,寒穎鬆了一口氣,拖著疲憊的身子往校門口。

「寒穎,要不要一起吃冰慶祝?明天就放暑假了。」邱悅竹在身後喚住她。

「不了,我還要趕回去照顧我爸。」她永遠把父親放在第一痊。

「你真是現代孝女,古代第二十五孝。」悅竹調侃道。

「謝謝你的誇獎。」她回敬悅竹一記白眼。「對了,悅竹,你……覺得我是不是長得女……鬼?」她一直耿耿於懷,那日沈瞭然的「冒失」行為。

「鬼?女鬼?」悅竹張大眼睛上盯下瞧。「是,很像倩女幽魂裡的小倩。」

「拜託,我是認真的。」她實在受不了悅竹的「過度」風趣。

「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你是系花耶,只要稍微用『貓眼』一睨,準會迷死男人,自願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是嗎?」

「還懷疑?如果你肯運用自己的魅力,也不用這麼辛苦的工作,更不用落魄的騎輛破舊摩托車上學了。」悅竹仰頭望天。「你看,下雨了,你又會淋得全身濕答答的回答。這樣下去,我會擔心的。」

「多謝你的關心,邱同學。」

「不客氣,唐同學。」她也學寒穎的口氣說話。

兩人相視大笑。

「對了,悅竹,我的姓很怪嗎?」

「會嗎?姓唐的人是不多,但還好啦!」悅竹奇怪的看著她。

「是嗎?」寒穎想起那位高貴的女士,心中疑問重重。



沈了然無奈的抹把臉,整個人癱坐在辦公椅上,沮喪的看著數十位員工。

瞭然,瞭然,真了然!第一次,他恨透了自己的名字,彷彿意識著一事無成、一敗塗地。

查遍有關兆驥的資料及檔案,卻一無所獲。他是那麼的神秘、那麼的特殊。

不,應該說沒有人料想得到盛得勝居然還有一個私生子,而這私生子在一夕之間,躍居為他遺產的主要繼承人。

這個兆驥究竟是怎樣的人?

該用什麼手段讓兆驥出現,又該如何使他改姓「盛」呢?

「拍!」他用力拍打桌面,要員工們集中注意力。

「我……需要一個……人才,一個……能力特殊……的人才。」他結巴的說。「只要能讓兆先生出面解決遺囑,就可獲得獎金五十萬元。」

員工一陣嘩然,有人虎視眈眈,有人無法置信。

「各位,這件CASE對我很重要,它的成敗也將決定事務所的前途。」他傷神的望著所有人。

一反常態的,每個人的臉上儘是嘲弄及活該的神情。

難道他平日待人太刻薄、太尖酸了,以致事到臨頭,居然沒有人肯挺身而出?!沈了然傷心的自省著。

「這些天我都會在辦公室裡,你們可直接來找我,我……需要你們。散會!」

沒以自己也會有求人的一天。他沮喪的靠回椅背上。



沈了然看著坐在他辦公桌對面的寒穎,她那雙眼睛像極了雪子。

如果女兒還活著,該和這女孩同等年紀吧!沈了然沉思著。如果他還年輕,一切可以重來,他會選擇一個妻子、一個女兒、一個家,過他渴望已久的生活……

「老闆!老闆?」寒穎細嫩的聲音響醒失神的他。

「雪子!」他不經意地喊出這名字。

「老闆,我是唐寒穎。」她再次介紹自己。

「我知道。」沈了然回過神來。「寒穎,有什麼事?」

「我……我自願去找那位兆先生。」

「你?」他不可思議。

「是的,可以嗎?」

沈了然霍地起身面對落地窗,不讓她看出自己的激動。

在公司最危急時,沒有一名主管或律師願意插手這件事,到深山去找一個不知名的人。而她不過是公司的小妹,竟挺身而出,真教他悲痛莫名!

「寒穎……嗯……」他思索著如何措辭。「我們並不曉得……那位兆先生是什麼樣的人,也就是說……你面對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我曉得。您放心,老闆,我可以勝任的。」她燦爛一笑。

「為什麼你……以為我會答應?」他狐疑的道。

「因為你需要我。」寒穎直言不諱。

這句話令沈了然無言以對。的確,事到如今也只有她願意幫助他。

「好,我給你兆驥的住址,但是時間只剩下兩個月,你行嗎?」沈了然不放心的又問。

「沒問題,現在學校放暑假。」

「很好。」他開了一張支票。「這是五十萬元。」

「謝謝你,老闆,我明天就出發。」她有些困窘地回視他,「還有,我希望……你能保守這個秘密,不要讓同事及我父親知道。」

「放心,我瞭解的。你假藉家裡有事須留職停薪兩個月,暗地裡我照樣付你薪水。」

「老闆,謝謝你,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她釋然地笑著。

「一切就靠你了,寒穎,保重。」這一刻,沈了然竟有絲莫名的惆悵。



手裡的五十萬元支票,令寒穎心花怒放。

倘使土地真的被財團收購,迫使她與父親必須遷居他處,起碼還有一筆錢可以應急。

而且,爸爸的眼睛快看不見了,必須藉助藥物控制病情,而這些錢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寒穎輕敲鄰家的門。

李嫂前來應門,「是你,寒穎,快進來。」

「不了,要媽媽,爸爸還在家裡等我。我來是想拜託你一件事。」

寒穎不安的神情,令李嫂也緊張起來。

「我要出差兩個月,我不在的時候,煩請您多照顧我爸爸,一切拜託了,李媽媽。」

「那有什麼問題,你這孩子,憂心忡忡的表情嚇死我了。」李嫂鬆了一口氣。

李嫂是位寡婦,沒有小孩。寒穎小時,很多事多虧她幫忙,否則唐敬安一個大男人帶著小女兒,總是有許多不便之處,自然的,寒穎也視李嫂為自己的母親。

「那我就放心了。」寒穎強顏歡笑。「謝謝你,李媽媽。」

「寒穎,你自個可要小心點。」看著那副像是要去自殺的表情,李嫂憂心不已。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6-27 01:20:53

第三章

寒穎沒想到路途是這般遙遠,尤其是一個孤獨無依的走在這偏僻山路,只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及呼吸聲,安靜寂寞得令她害怕。

她的手心不斷冒汗,腳步也愈來愈遲疑,真懷疑當初自己會自告奮勇?

太陽照耀大地,熱力逐漸駕駛,小鳥啁啾鳴叫,路旁野花綻放,她被這裡的美景給迷住了。

寒穎看看表,快一點了,她找了塊石頭,坐在上面略作休息。

過過最後一戶人家已是兩個小時以前的事,兆驥會住在這種「蠻荒之地」嗎?還是迷路了?

如果兆驥真住在這裡,那他一定是個很奇怪的人。

她用力搖搖頭,試圖揮去心中的夢魘。夏日炎炎,令她全身冒汗,虛脫無力。

寒穎站起身,拍拍額頭,研究完地圖後,又繼續前進。

就在頭昏腦脹之際,她隱約聽到……水聲?淙淙的水聲?她驚喜的朝水聲走去,經過茂林、越過草叢,終於看到潺潺的流水。

哇!河水是如此清澈見底,如此原始,如此自然。

她控制不住的走到河邊,攀過岩石,將雙腳浸在河水中,清洗手及臉。斜躺在石頭上,寒穎感到輕鬆不少,但是身體依然疲憊。

一個想法從她腦中閃過——

她東張西望,環視四方,確定毫無人跡後,索性脫下身上的所有衣物,撲通跳下水去。

她在河裡嬉戲起來,像一隻魚兒般游來游去,渾然忘我……



兆驥優閒地漫步到河邊,午後的陽光使他汗流浹背,睡不著覺,於是他決定到河邊洗個涼快的澡。

他穿著短褲,赤裸著上身,繞過小徑,不到五分鐘,就來到河畔。

突然,他聽到戲水聲。兆驥警戒的躲在灌木叢後,雙眼緊瞇地尋找聲音的來源。

她好美,瀑布般的烏黑秀髮、凝脂般的光滑肌、豐滿的胸部、纖細的腰肢,宛若水中仙子。她似出水芙蓉,是傳說中的洛神……

兆驥忘神凝視,她的美令他屏息,令他心動,令他悸動。

如果她是真實存在的,是一個活生生的女子,他發誓一定要得到她。

可是一轉眼,那女子沉入水中,游馳而去,不見芳蹤。

兆驥回神搜尋,足足等了數分鐘,才忐忑不安地走到河邊。

是幻覺嗎?他疑惑著。一定是太久沒碰女人了,才會有些旖旎幻想。

他悻悻然的跳入水中,讓冷水洗淨他的綺思。



夜晚,兆驥坐在屋內傾聽萬物之聲。

他全心的享受這一切,可是,心思卻在河畔那不名的女子身上,她是真實的嗎?或者是山間神靈?

他怎麼會如此的思念她?兆驥用力甩甩頭,試圖揮去心中莫名的情愫。

心血來潮,他起身走到屋外的園圃,把被單鋪在草地上,仰躺著細數天上的繁星點點,他覺得自己是如此渺小,村鎮力。他能抓住什麼?又能留住什麼呢?哀傷之情冉冉升起。猛地,他把傷痛推出腦中,不讓這些不解之事擾亂他的心、他的情緒。

兆驥試著想一些快樂的事,卻無端的想起河畔那名女子。

「如果真有奇跡,求造物主賜給我一個女人,一個我渴慕的新婦。」他好玩的宣告,然後大笑起來。

在這荒野之地,怎麼可能會有女人,會有他心目中的仙子?

四周太安靜、太沉寂了,令他迷失,逐漸失去意識……兆驥打著呵欠,眼看就要墜入夢鄉。

突地,他似乎看到有人,而且愈走愈近。

是她!是河畔那女子!她是山中的狐精?還是夜裡的女神?

「我錯了,上帝。」他閉上眼睛懺悔,「我不該嘲笑你、試探你,求你原諒我,並且告訴我這是錯覺、是幻影。」

他再度祈求,有信心地張開雙眼——

不料,那女子已走到他面前。

「救我……」她孱弱的哀求,整個人倒在兆驥的懷中。

這是人!她有體溫、有呼吸,雖是這麼微弱,但她確實是河畔那女子,是活生生的女人。

兆驥欣喜若狂,開始相信神的存在。天啊!他的禱告如此靈驗,上帝是如此眷顧他,兆驥感恩的仰望穹蒼。

女子蠕動一下,他迅速收回思緒,實神著她。

她受傷了,手臂、背部明顯被樹枝劃傷,襯衫已被勾破,衣服上有血漬……老天!她竟然赤裸著雙腳,腳底流血又起泡。

兆驥毫不猶豫的抱她入屋。



寒穎申吟地轉醒,頭痛欲裂及身上的痛楚,使她好似置身火爐一般。

「媽媽!媽!」她低喊著。

沒有母親的她,根本不知道媽媽的溫柔、媽媽的愛,但此時,她最需要的竟是母親。

「你需要水嗎?」一個遙遠而低沉的聲音傳來。

「嗯……」

有人扶住她的頭,用水浸潤她的唇,寒穎像發現沙漠中的甘露般,迫不及等的吸吮著。

她的模樣令他憐惜。

兆驥猛喝了一大口水,將唇覆上她的櫻桃小口,把水小心的送入她的嘴中。

寒穎滿足的歎了口氣。這味道好香,誘人的麝味令她緩緩張開迷人的雙眼——

她的臉頓時潮紅,無視於那名英俊男子,猛地甩了他一耳光。

兆驥嚇了一跳,憤怒接踵而至。「你幹嘛?我救了你,你還打我?」長這麼大,他第一次挨打,而對方竟是個不知名的女子。

「你……我的衣服呢?」天啊!在被單之下,她竟是一絲不掛。「你強吻我,又脫光我的衣服,你……不要臉!」她不分青紅皂白地亂罵。

「你才是瘋女人!」他反駁。「你昨晚莫名其妙地倒在我懷中,背部被刮了一大道傷口,我不脫掉你的衣服,怎麼幫你療傷?真是好心沒好報。」他有心些老羞成怒。

「那……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寒穎道歉。「可是……長這麼大,沒有人……都……沒有人……」她掉下小眼淚,「我對不起未來的丈夫,將來沒有人會要我了。」

想不到這女孩子是如此保守,她的道德觀令兆驥由衷佩服,心底乍然浮現暖意。

他坐在床邊安慰她:「小姐,我並沒有對你做什麼,你仍是純潔之身。」他半開玩笑道:「如果你將來真的嫁不出去,那就嫁我好了,我負責到底。」

他是認真的,寒穎從他的眼中讀出了不容置疑的真誠。

「你的意思是……我還有後補的人選?」她淚眼婆娑地幽默道。

這大大傷了兆驥的自尊,自視為天之驕子的他,從未有過結婚的念頭;沒想到第一次向陌生女子毛遂自薦,卻吃了閉門羹。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他在內心向她也對自己保證道。

「好了,不要哭了。」他拿毛巾給她,卻看到她的臉一陣抽搐。

「我的背好痛。」她哀號,又覺一陣噁心,「好臭,這是什麼味道?」

「不要動,你的背有一大道傷痕。」他扶住她。「那是艾草,一種消毒、消腫的草藥。」兆驥關切的要瞧她的傷口。

「不,不用了。」她實在不願讓這名陌生男子再看她赤裸的身子。

「放心,我不會對你無禮的。」他看穿寒穎的心思,「該換藥了。」見她沒反應,他又勸道:「想看的,我昨晚都瞧過了,你實在沒有必要如此害羞。」他故意用激將法。

寒穎冒火的眼斜瞪眼前這名男子。

她好美!那雙眼睛令他癡迷。

歎口氣,寒穎無奈的輕轉過身,讓這名怪男子幫她換藥。

她雪白如凝脂的背,又讓兆驥屏住氣息。

「好了。」他讓她靠在床頭,起身坐在一張木椅上,佯裝無所謂的說:「你為何會出現這裡?一個女孩單獨走在荒山裡,是很危險的。」實際上,他很想好好瞭解這個女孩。

第一次,她注意到救命恩人的長相,不得不承認他英俊又高大。「我迷路了,走了好久好久都不見人跡,天愈來愈黑,我好害怕,好不容易看見遠方有微弱的燈光,一時興奮得忘神,不小心失足就跌下山巖,把背包給弄掉了。」她陷入恐怖的回憶中。「我試圖要抓住一些支撐物,掙扎間衣服破了,手臂也被樹枝割傷,更糟糕的是,我的背也被荊樹刮傷,僅靠一絲求生的意志爬上來。」她滿心感謝地看著他。「謝謝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兆驥雙頰微紅。「應該的。這附近沒什麼人家,你就先住在木屋裡療傷吧!我叫兆驥,你呢。」

兆驥?!眼前這位英挺迷人、身材挺拔的男子,竟是兆驥!

一切都這般巧合,是上天的安排嗎?

「我叫唐寒穎。」

「唐寒穎……很特殊的名字。」他挑高眉毛。

「你真是兆驥?」她質問著。

「當然,要我拿身份證給你看嗎?」他會錯寒穎的意思。

「我不是那個意思,兆先生。你知道嗎?我們找你找了好久。」

「你們?」兆驥戒備起來。

「是的,兆先生,我是沈了然律師事務所……」

「不用說了。」他制止道,「如果是有關遺囑的事,我不想聽。」

他怒沖沖地甩門而出,留下一臉驚愕的寒穎。



兆驥氣呼呼的坐在石階上。哼!女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在河邊窺見她,強烈的感覺震撼了他,昨夜他還在感謝上天賜給他一個心怡的女人,今天竟發現她原來從罪惡的都市前來,提醒他遺囑的事。

「沈了然這位大律師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竟叫一名年輕女孩來處理這事。」他有絲慍怒。

不過,他又笑了。

不管如何,他還是被她深深吸引。她身上的傷不允許她採取任何行動,而只能待在他身邊,這份認知令他歡喜不已。

寒穎凝視窗外兆驥的背影。

還沒有開始,就搞砸一切,她有說不出的悔意。她該怎麼換回呢?

身體的灼熱且疼痛,但她顧不得一切的嘗試下床,穿上牛仔褲和白襯衫。幸好牛仔褲還完整無缺,但白襯衫卻已破爛不堪。

怎麼辦?衣服全在背包中,現在沒得換了,她在心裡嘀咕著。

「你在幹嘛?」兆驥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寒穎一驚,急忙用被單遮住身體。

還是遲了一步,又春光外洩了。

兆驥憋著笑走進來。「你的傷還沒好,躺在床上,不要亂動。」

「可是,兆先生,我看你心情不好,想跟你聊聊,所以……」

這番善解人意的話,令他感動。「不用如此拘束,叫我兆驥好了。」

「那你也可以叫我寒穎。兆驥,如果我不再提遺囑的事,你可以接受我……與你做朋友嗎?」她緊張地問。

「寒穎,」他正經地回道,「你並不知道我的身世,以及我拒絕瞭解遺囑內容的理由理由。所以,只要你不再跟我談及遺囑,我交你這個朋友。」

寒穎連忙點頭答應。

「好了,你昏迷一天,粒米未進,一定早就飢腸轆轆,我們開飯吧!」他轉身準備去廚房把菜餚端到房內。

「等一下,兆驥,我想……到外頭看夕陽,好不好?」她提議。

「好是好,但是你的傷……」

「不打緊的,艾草很有效,我感覺好多了,求你,我想看夕陽。」

「好吧!」他大方的答應,往屋外走去。

「等一下,我的衣服已經破得不能再穿了。」寒穎羞怯的低聲道。

兆驥大笑,翻出一件大襯衫丟給她。「我在外頭等你。」



他們以石為幾、以地為椅、以木石為碗、以竹為筷,天南地北地談。

「這個石碗好重。」寒穎拿得手都酸了。

「需要我餵你嗎?」兆驥揶揄。

「不用了,我很喜歡這種氣氛,石碗、石几、竹筷、木屋,好像回到古代的生活,好有趣喔!」

兆驥頗有同感的直點頭。

「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她吟詩作藥。

「這是孟浩然的『過故人莊』,很著名的田園詩。」也是他最喜歡的詩詞之一。

「你不覺得我們很像詩中的人嗎?唔,你是故人,我就權充老朋友吧!」

是嗎?他在心底哀歎,我不缺朋友,只缺一個女人。

「嘖!好鹹!」她的表情怪異。

「怎麼了?」

等到吞了下去,她才呼出一口氣。「沒事。你在山裡待多久了?」他試探地問。

「兩年。」他未說真話。「這山是兆家的,也是私人產業,我一直守護著,不讓外界破壞。」

是嗎?她不禁起來。連菜都煮不好的人,會在深山待了兩年?「你真了不起。」她讚美地望著桌上的菜。

兆驥心虛的臉紅了,天曉得他有多久沒做過菜了。

「等我傷好了,再親自做菜請你。你知道嗎?我六歲就會下廚了。」

「真的?」他頗感驚異。「那你豈不是太命苦了!」

「才不呢!我沒有媽媽,一直都是我和父親兩人相依為命,我爸爸很愛我,雖然生活清苦,但我知道,我是幸福的人。」她振振有詞地說。

「沒錯。」他的聲音低沉。「至少你是名正言順的女兒,而我呢?我是個私生子,沒有父親的野孩子,你能想像那種情景嗎?」

「對不起,兆驥,我不是有意的。」她的嘴太拙了,又傷了他的心。

「沒關係。」兆驥不再看她。「快吃吧!吃完早點休息,這樣傷口才會很快復原。」



「兆驥。」寒穎從床上坐起身來。

「什麼事?」兆驥昏昏沉沉地問。

睡在地板上已夠難受的了,更令他難挨的是,又必須表現出「君子」的模樣,按捺住原始的慾望,不去碰觸一個有著天使般臉孔、魔鬼般身材的迷人女子。

「兆驥,快醒來,我們去看日出。」

「喔!MYGOD!」他真是服了她。

寒穎帶著傷,卻精力無窮。他不得不捫心自問,自己真的老了嗎?

「多穿些,外頭很冷。」兆驥體貼的為她覆上毛毯。寒穎拉著迷迷糊糊的他往屋外跑。

草原一片霧茫茫,伸手不見五指。他們吸著冷寒的空氣,呼出透明的水氣。

大霧像千變萬化的魔術師,漸朝四方散去,天際透出亮光,陽光熱力漸強,直到四周景色愈來愈清晰……

最後,霧消失了,只見蔚藍的天空。

「好美!」他們同時驚歎。

「兆驥,謝謝你。」

「為什麼謝我?」

「因為你,我才有幸見到這般壯觀的美景,天啊!實在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的興奮感染了兆驥。「我去做早餐,以答謝你的恩情。」

「你做……但是這兒沒有瓦斯爐,只有木頭,而且還得用最古老的方式取火。」他不認為寒穎能接受這些事實。

「放心,我會勝任的。」她眉開眼笑地走進廚房,開始忙碌起來。

不到半個小時,桌上已擺了三道菜,請兆驥入座。

「想不到你這麼會做菜。」他驚訝地看著桌子。

「粗茶淡飯,不成敬意。」她用告誡的口吻道:「依你做菜的方式,不出半年,你一定會營養不良。」

「你確定?」

「當然,廚房是女人的天下。」她自豪道。

「你真了不起。」

「這一切都要歸功我爸。小時候,他為了養活我,就跟榮民隊去開荒,足跡遍佈所有山地。從那時起,我就迷上日出、迷上廚房。」她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因為,天是如此寬闊,能包容萬物,把煩惱丟給天,就無憂無慮了。而廚房是那麼小,卻可以餵飽人,使人們不挨餓。這都是很有意思的事。」

她一席話,令兆驥頓覺自己的渺小,他生存只是為了金錢、為了復仇,雖愛這片家園,卻不曾付出什麼。

「她的話很有深度,很出世、也很有哲理。」

「是嗎?這是我爸教的。」她斜睨他。「不蓋你,我爸真的很偉大、很了不起。」她自傲的豎起大拇指。

寒穎誇獎她父親的模樣,令兆驥嫉妒。

他連父親的模樣都不知,更遑論「爸爸」兩字如何說出口了。

「寒穎,你幾歲?」他岔開話題。

「二十」。

二十?!沈了然竟派這種年輕女孩來之這鳥不生蛋的危險山區,簡直不把她當人看。

幸好遇上他,不然……想到她的傷,他莫名的光火起來。

「你還在唸書?」兆驥強捺下怒氣,追根究底地問。

「嗯!我念夜間部中文系,白天工作。現在正值學校放暑假,才有機會來這兒享受田野生活。」她燦爛一笑。

「是嗎?你忘了你來這兒的目的?」他冷哼一聲。

「不,我沒忘。只不過……你的頑固非我所能改變,若不是因為身體受傷,我實在不好意思繼續打擾你。」寒穎實話實說,但她心中隱藏著另外一個原因。

兆驥英俊迷人的外表,深深攫獲她的心,她愈來愈無法理性的面對他。

他是男人中的男人,而她正慢慢意識到自己是個女人,一個有慾望的女人。

尤其每當他幫她換藥、輕撫她的肌膚時,總令她產生一陣顫抖和痙攣。

她真是傻,唉!像他這樣英俊挺拔的出色男子,一定擁有很多成熟、美艷的女朋友,才不會在乎她這種黃毛丫頭。

她就那麼討厭與他在一起嗎?兆驥痛楚的想,我救了你,你怎能說走就走。

只是,表面上他依然悶不吭聲,半晌才說:「我們不談這問題了。寒穎,該換藥了!幸運的話,明天你或許就可以洗個澡,去除這股臭味。」



「我的身體好臭,艾草的味道太濃了。」取下布條,寒穎背部的傷口已然癒合,只是多日療傷下來,她的身體又黏又髒。

兆驥輕笑,「你的傷口癒合得不錯,應該可以洗澡了。」

「真的?」

「不過,這兒沒什麼現代化的衛浴設備喔!」他警告道。

「我不在意的,只要能洗淨全身,我不會奢求太多。」

「你很容易滿意,是不?」他愈來愈發覺寒穎的許多優點。「附近有一條河流,水質清澈,你可以在那兒洗個澡。」

「露天的?」

「沒錯。」

「這是我夢寐以求的,太棒了!」她的眼中閃著光彩。

他們繞過樹林來到溪邊,只花了五分鐘的時間。

「原來另有洞天。上次我就是在這迷路的,走了好幾個鐘頭,怎麼也繞不出去。」

「這山認得它的主人。」兆驥得意的瞅著她。「去洗吧!」

寒穎沒有行動。

「放心,我不會偷看的。我在附近繞一繞,你有事就大聲喊。」他說完即走開。

忍不住河水的誘惑,寒穎立即脫下衣服,跳入河中洗淨身上的污垢,然後快樂的在水中游來游去。

夕陽西下,餘暉射入樹林,反照在水面上,令她又想起一首詩。

「山光忽西落,池月漸來上,散發乘夜涼,開軒臥閉敞。」寒穎忘情的吟誦。

果然是念中文系的,兆驥斜椅在樹幹上暗忖。

她實在很美,美得令人無法漠視。

自從上回在河邊遇見她,他的魂就被她勾走了。兆驥從來不曾有過戀愛的感覺,也從來不相信自己會愛上女人,更不相信婚姻。

但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寒穎是他尋覓多年、想要終生相守的伴侶?

他怎能讓她離去?他怎能?!

兆驥開始冒冷汗,牛仔褲的緊繃令他好想把褲子脫了,解脫自己的慾望。

老天!他一直是個自制力很強的人,怎會在這荒野之地,變得像個慾求不滿的野蠻人?他暗暗自責著。

突然,寒穎的尖叫聲傳來,他一驚,以十萬人急的速度疾奔到河邊,來不及脫衣服就跳入河中。

寒穎在水中掙扎,眼看就要沉下去了。

兆驥游到她身邊抓住她,救她脫離險境。回到岸上後,寒穎渾身顫抖地倚著石頭嗆咳,遲遲無法開口。

寒穎大口大口的喘氣,「你太不小心了,怎能游到水深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等發現時……偏偏腳又抽筋了。」

「笨女人,你差點沒命。」他嚴峻地罵著。

「謝謝你,兆驥,你再次救了我,每次……你都在……適當的時機出現。」她結結巴巴地道謝。

然後,他們同時察覺到寒穎未著寸縷。

兆驥連忙背過身。

寒穎兩頰緋紅,急忙找尋衣服。

不幸的是,在方纔那陣慌亂下,她的衣服被水沖走了。

「兆驥,衣服被水沖走了。」她可憐兮兮地說。

寒穎……你是考驗我嗎?你當我是聖人?他簡直快被慾火給活活燒死了。

「寒穎,」他困難的吐氣,「快走,跑回木屋裡去。」

寒穎一臉不解。

「快跑,你要等我非禮你嗎?」他狂吼。

她訝異地瞪大眼,拔腿就跑,一晃眼,已不見人影。

兆驥失控的又跳入河中,冷卻他的慾火。

再這樣下去,他挫敗的想,先死的人一定是我。



待兆驥回到木屋裡,已是兩個鐘頭以後的事。

天色已暗,木門半掩著,寒穎在裡頭等他。

看見兆驥入門,不知為何,她竟心生歡喜。「你回來了,我等你好久喔!要吃晚飯嗎?」她有些語無倫次。

兆驥點頭,他真的餓了。

他們默默地用完晚飯,氣氛僵凝得可怕。

兆驥始終板著一張撲克臉,不像前些日子有說有笑。寒穎識相的不敢開口。

「為什麼裹著被單?」他不悅的質問。

「因為……我沒有衣服穿。」她唯唯諾諾地回答。

不發一語,兆驥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丟給她。「穿上吧!」

「那你呢?」

「不用擔心,我沒關係。」他聳聳肩。

當初劉叔要他多帶些衣服,他就是不肯;誰知半途殺出一個程咬金。

她不但把他僅剩的衣服拿走了,甚至連他的心也偷了。

「早點睡,兆驥。」他把毛毯鋪在地上,熄了燈,不再理睬她。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6-27 01:21:11

第四章

山區天氣多變化,他們本來打算要下山的,不料突然下起雨來,小雨不斷,漸變大雨,而且連下數天,兩人只好待在木屋,以免硬行下山反而遇上洪水或山崩。

自從上次的意外發生後,兆驥就對寒穎不理不睬,好像她是個透明人。

就像現在外頭下著大雨,無處可去,他便離她遠遠的躺在角落裡,手裡捧著一本書專心閱讀!

寒穎站在遠處瞄他,他不關心、不理會她的行為,對她造成了無形的傷害,她再也無法忍受了!

寒穎突地奪門而出,她不願再與他共處一室。

兆驥被她的舉動嚇住了。

愣了半晌,他爬起身,緊追而去。

寒穎沒跑多遠,就被兆驥從身後緊緊抱住。她掙扎著,兩人跌到地上,全身沾滿泥巴。

寒穎愈抵抗,兩人就愈像「泥人」。

兆驥索性將她壓在自己身下,讓她動彈不得。

「瘋女人,你找死,想得肺炎不成?」

「放開我,我要回家,我要離開這裡!」她低吼。

「回家?」他莞爾一笑。「你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如何回家?」

好一陣子,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兆驥覺得奇怪,低下頭瞧個究竟。

只見寒穎兩眼紅腫,淚水直流。「你討厭我,我……只好回家。」

「上天可鑒,寒穎,我沒有討厭你。」他詫異的道。

「可是,你不理我。」她哭喊著。

「我……」寒穎,你是天真還是裝糊塗?這一切都是為我們好啊!

兆驥凝視著她梨花帶淚的臉龐,她的眼眸盈滿淚水,更顯深邃動人、楚楚可憐,教他再也無法自制。

倏地,他攫住她的雙唇。

他的吻帶著侵略、帶著霸氣,舌頭蠻橫不講理的橇開她的唇,探入她口中。

老天!他在吻我,他真的在吻我?寒穎滿心歡喜的接受,開始怯怯的反應,進一步回報她所得到的。

她雙手環住他的肩背,緊密的抱住他,感受他的存在。

從未與男子如此親密的相擁,第一次,寒穎感到他與自己是多麼的不同。

他是如此高大、壯碩,而自己是如此嬌小、柔弱……

他們的吻愈來愈熱烈,愈來愈熾情,愈來愈難捨,兆驥的手按捺不住的伸向她飽滿的胸脯,手指撫觸她挺立的蓓蕾……

寒穎忍不住輕顫了一下,低吟著期待即將發生的事。

兆驥悚然放開她,抬起頭大口喘氣。

她也嬌喘咻咻,滿臉酡紅。

「寒穎,不要走,留下來。我需要你。」他哀求著。

寒穎用力的點頭。是的,她也無法漠視那股強大的需要,不管是生理的或心理的。

兆驥欣喜的拉她起身,「我們進去吧!小心著涼。」

「等一等,兆驥。」

他一回頭,一團泥巴不偏不倚地正中他臉上,接二連三的,他的臉及身上到處都是泥巴。

「這是懲罰,以後如果你再故意不理我,你就完了。」她調皮的笑。

「是嗎?」他不懷好意地笑笑,一轉身,泥巴已落在寒穎的頭上、身上,她嘶叫著,兩人打起泥仗來。

他們追逐著、閃躲著,直到寒穎全身無力、求饒喊停,兩人跌坐在泥地上,見對方成了泥人,不禁相視大笑。

「謝謝你,寒穎,讓我經歷這不可思議的一切。」兆驥深情地凝望她。

「我才要謝謝你呢!你真是好人,是個好男人……真的。」

「而這個好男人已逃不出你的魔掌,認栽了。」他無奈地說。

寒穎一臉懵懂。

「我很在乎你,寒穎。」他兩眼直視她,聲音微抖。「我不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人,你願意與我交往嗎?」

雖然在美國待了十多年,幾乎快被洋人同化了,本質上的他仍是非常傳統的。

「我知道你不是,不然早就慘遭你的毒手了。」她自動伸出雙手擁抱他,「我願意,兆驥。」

他的呼吸又急促起來,「寒穎,把你的手拿開,不然……我無法擔保自己做個好男人。」

「為什麼?」她一臉茫然。

兆驥搖頭猛笑。「你一點都不懂,是不?」他又乾笑幾聲。「我們進屋吧!」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寒穎細嫩的聲音迴盪在木屋裡。

她最喜歡雨天了,大雨可以使兆驥留在她身邊。

屋外依然下著傾盆大雨,兩人被困在木屋裡,哪兒也去不成。

兆驥可就沒有她的好心情了,他要忍受慾火的煎熬,要克制自己不去看她誘人的身材,他——都快崩潰了。

道德是什麼?貞操又是什麼?面對自己所愛的人……

所愛的人?他心裡一驚,然後有所領悟的笑了。

我愛她!我愛她!他在心裡吶喊著。

這一刻,他才瞭解到原來自己早已愛上寒穎。

這真是命運之神的巧妙安排,在這荒無人煙的山上,從此不同世界的人相遇了。

在河邊乍見她的一剎那,他的魂、他的人全都給了她,再也無法離開寒穎一步。

因為愛她,他才會尊重她、保護她,所以拚命忍耐……知道自己的情感,兆驥開心的笑了。

「兆驥,兆驥,我吟得好不好?」寒穎回頭喚他。

「嗄……很好。」他回神,隨口敷衍。

卻見她眼眶微紅,雙唇微顫。

「怎麼了,我的小寶貝?」他溫柔的貼近她。

「你又不理我,你根本沒在聽。」寒穎泫然欲泣,「你不喜歡我。」

「不要亂說,」他俯下頭注視她。「我很喜歡你,寒穎。」

「那你為何沒有專心聽我吟詩?你覺得我很乏味、很無聊,對不對?」蓄滿眼眶的淚水終於滾下。

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他憐惜。「你胡扯!」兆驥擁她入懷,低頭喃喃安慰。「對不起,是我的錯,請原諒我。」只要能討她歡心,說什麼卑下的話他都原諒。

直到她停止哭泣,兆驥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她。

寒穎卻環緊他的腰。「你的味道好香。」她將臉埋入他赤裸的胸膛,深深吸吮著。

老天!她的動作……牛仔褲顯然太緊了,他的下腹「堅硬」起來。

寒穎感覺到他的堅挺,慌亂地想推開他。

兆驥拉住她的雙手,不讓她逃開。「我無法再漠視你的存在。」他的眼眸因需要而顯得深黝。「我愛你,寒穎。」

她的臉羞紅了,雙眼微瞇,雙手不由自主地摩挲他的臉。「真的?」

他的真心不容置疑,兆驥心底明白,可是,她不敢置信。

她一直覺得兆驥很神秘,他的氣勢、他的倨傲與自信,完全不像是個長期住在山中的鄉野之人。

「我承認你對我的吸引力,我也很在乎你的想法,你不注意我時,我就很傷心。」她避重就輕的回答。「但是——請給我時間,讓我理清自己的感情,好嗎?」

兆驥剛硬的線條緩和下來。原來如此,他還怕自己的表白會嚇著她呢!

「當然,」他面帶微笑地說,「不過,不要讓我等太久。」



十一點了,沈了然已在陳花絨的住宅樓下足足等了三個鐘頭。他無奈的抽著煙,煙霧裊裊,令他陷入沉思。

他們的女兒出生後不久就死了。他怨恨雪子在二十年後才告訴他這個噩耗。可是,他能怪她嗎?

一切的錯皆由他起,他才是罪魁禍首。

歲月雖然無情,卻沒有奪去雪子的風采,她的魅力令他深深折服。

他要把握機會!二十年前,他為了名利而拋棄她;二十年後,他有錢、有名氣、有勢力了,他要重新追求她,娶她為妻。

一輛紅進口轎車停在大樓門口,陳花絨下了車,沈了然立刻尾隨而上。

「雪子,下班了,餓不餓,我請你吃宵夜。」為了等她,他到現在還未吃晚餐。

「沈大律師,餓不餓是我的私事,請不要干涉。」她冷漠的回答。

「雪子,你一定要如此對我嗎?起碼你可以喊我的名字,叫我瞭然。」

「叫你什麼?了然?!」她一臉好笑。「我和你只是客戶關係,需要如此親密的稱呼你嗎?」

「雪子,我……」

「不要叫我雪子,我的名字是陳花絨,請不要忘了,也不要躍越你的身份。另外,容我再次提醒你,趕緊辦好遺囑的事。」她絕情的關上鐵門。

洗完澡後,陳花絨從陽台上望下去,沈了然孤零零的倚車而立。

這番情景,如果是二十年前,陳花絨會感動得不惜以身相許。

但二十年後,她既已不再是那個的女孩,心情自然不復當初。

算它咎由自取吧!



「寒穎,再這樣下去,我看,我們都會沒衣服穿。」兆驥用火爐烘著衣服,剛剛兩人又淋成落湯雞了。

寒穎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被單,和兆驥赤裸的上身。

「兆驥,你不覺得雨聲很好聽,像一首詩,也像一闕詞嗎?」她不實際的想法又來了!

「你們中文系的女孩真是……『如詩如幻』。」他硬生生的吞下「不切實際」四個字。

「你真是沒情調,像一成不變的數字。」

「當然,我本來就是學商的。」第一次,兆驥吐露有關自己的事。

「你念哪間學校?」兆驥很想知道他的事,關切的問。

「美國柏克萊大學經濟碩士。」

「碩士!不得了,真是看不出來。」

「小女人,你是在嘲笑我嗎?」兆驥轉身,搔她的癢。

「不要!不要!」她笑是喘不過氣來。「好人,饒了我吧!」

兆驥依然不要放過他,寒穎尖聲求饒。

他們忘情打鬧,直到寒穎的被單滑落,露出誘人的香肩及胸脯。

完了!跟自己開了大玩笑。兆驥哀歎的想。

寒穎羞紅了臉,緊張的想遮掩自己的窘態。

「寒穎,寒穎……」無法控制的,他輕吻她的唇、她的額頭、她的耳朵,沿著脖子、肩膀來到美麗的胸脯,他的唇如蝴蝶般輕輕吻遍她光滑的肌膚……

強烈的快感使寒穎抬起雙手,插入他的頭髮,拱起身,更加把嬌軀貼近他。

「叫我停下來,寶貝,叫我停下來。」兆驥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雙手卻向下撫去。

她試圖推開他,無奈卻使不出半點力氣。

寒穎從未有過這種親暱行為,沉醉的快感使她腦海一片空白,本能的反應著。

「咬我,用力咬我一口,否則你會失去一切。寶貝,求求你。」兆驥也無法抽身,只能求她拒絕自己。

寒穎的心怦怦狂跳,兩人的身子緊密的貼合,她根本抽不開身。

心底僅剩下的小小警告聲,促使她用盡全力在他的肩膀狠咬一口——

兆驥整個人跳離她,氣喘咻咻地撫著疼痛萬分的痛。

看著他,她突然心痛起來。

這男人真的愛她,為了保全她的名節,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慾望。

這麼好的男人已經不多了,她究竟在怕什麼呢?

「對不起,兆驥。」她拿起毛巾輕拭他的傷口。「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這不算什麼。我愛你,寒穎。」

他的傷口汩汩流血,令寒穎的淚水滾滾而下,兆驥實在對她太好了。

「我幫你敷藥。」

「不要!我現在最需要的是冰冷的河水,而不是你溫熱的手。」

外頭的雨唏哩嘩啦。

「我去沖個涼,很快就回來。」他往外走。

「兆驥,」到了口中的話,她還是嚥回去。「小心點。」他點頭,微笑地走出門去。



豪雨強風接踵而至。

寒穎佇立窗前,擔心著兆驥。

都去這麼久了,怎麼還不回來?

他會不會被洪水沖走了?會不會被急流困住了?會不會……

她惴惴不安,不敢再想下去。

深吸一口氣,不管外頭的狂風豪雨,寒穎也走出門去……



兆驥站在河中內,河水忽地暴漲,直達他的肩膀。

這種感覺頗奇怪,他沉思著,若是不不小心跌入河中,是不是生命從此消失?

寒穎驚懼的看著站在河中動也不動的兆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跳入河中,這才發覺水勢比她想像中的還急。

愈害怕愈易出事,她居然游不過去,只能任由團團漩渦將她圍困住。

「兆驥!」她高聲叫喊。

「寒穎。」兆驥訝然回神,連忙向她游過來。

她就要滅頂了……一雙強壯的手臂從下方抱住她,將她拖到岸邊。

兆驥橫抱起寒穎,往木屋的方向跑。

直到關上門,他才氣喘如牛的鬆了口氣。

「你怎麼……不待在……屋子裡?剛剛……很危險,你知不知道?」他輕聲責罵。「我以為你出事了,好擔心。」她擁住他。「我不能沒有你,兆驥,我愛你。」她幾近嗚咽地說。

心臟鼓動如雷,他不能置信。「再說一次,我的小美人。」

「我愛你。第一眼見到你,我就愛上你了。」

「我的寶貝,我也愛你。」狂喜深入他心,兆驥低頭吻住她,直到兩個全身火熱,連濕透的衣服也抵擋不了他們如火的熱情。

「寒穎,我的愛人。」他的手在她身上游移,卻帶著遲疑,不敢前進。

「兆驥,教我,教我如何取悅你,成為你的女人。」她在他耳畔低喃。

「你不後悔?」他再次告訴寒穎,心裡卻懷疑若真要他停下,只怕他會死去。

「你會玩弄我嗎?」她認真的問。

「不會。我愛你,你願意嫁給我嗎?」兆驥問她。

「你是這麼好的男人。」她答非所問,主動拉下他的頭,獻上真誠的吻……



久違的太陽終於露出臉,金色的陽光從窗欞射入,帶來暖意。

寒穎躲在被單下,不敢看兆驥,更不敢看一絲不掛的自己。

良久,她探出頭來,眼前的景色令她著迷。

兆驥全身的肌膚被陽光染成金黃色,健碩高大的身軀,令她心蕩神馳。

眼睛瞄到她不該看的「地方」,瞬間如生龍活虎般的堅挺起來。

她往上瞧,看到兆驥慾望的雙眼。寒穎臉頰火紅,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兆驥突地攫住她的唇,兩人再度迷失在激情裡……

良久,他在她耳邊低喃:「嫁給我。」

寒穎把酡紅的頰貼在他赤裸的胸膛,聆聽他的心跳。

「你知不知道可能會懷孕?」他無法接受寒穎的拒絕,他要讓她沒有選擇。

「懷孕?」她一臉茫然。

她不是排斥與相愛的人一起生活,只是……她張大雙眼,顯得手足無措。

兆驥心疼的擁她入懷。「你懷疑我的真心,寶貝?」

「不。」她把手放在兆驥的唇上,制止他說下去。「我有兩個要求。」

「說吧!」

只要不是摘星星、撈水月,他都能答應。洋房、轎車、鑽戒,他一樣也不會吝嗇。

「我不能拋下我爸爸。」她的眼神陰鬱下來。「所以——」

「你以為我會不管你父親?」

「嗯!」她在他懷中回答。

「小寶貝,我不會不理你父親的。」他向她保證。

「把我爸爸接來,和我們一起住在這裡,我爸爸不會花你很多錢的。」她天真地道。

兆驥直想仰頭大笑,但他努力憋住狂笑的衝動,佯裝認真地問:「第二個要求呢?」

她偏著頭思忖,「我想多瞭解你一些。我不希望連自己的丈夫是怎樣的人都不知道。」

「就這樣?這就是你的要求?」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很困難嗎?」寒穎一臉害怕。

我的天!難道你不知道縱使你要求十克拉的鑽戒、黃金地段的花園別墅、上百萬的進口轎車,我都可以滿足你嗎?兆驥在心中訴說。

「你很容易滿足喔!」憐惜地擁緊她。「我答應你,寶貝。」愈是發覺她的長處,他就愈疼愛她。

「太棒了!」她輕吻兆驥的額頭,「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

「你問吧。」他坦然地坐直身子。

「你幾歲?」

「三十三。」

「何時去美國的?」

「母親過世後我就出國了。」

「為什麼要去美國唸書?」

他用嫌惡的口吻說道:「村裡的人都瞧不起我,只因我母親是未婚媽媽、我是私生子,所以她死後,我當然沒有必要留下來受有嘲笑。」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兆驥的身世及過去,令她傷心。

「沒關係,說出來反而好過點。」他啄了下她的唇,「還有什麼問題,寶貝?」

他的暱稱,使寒穎歡愉的笑了。「為什麼回國?」

兆驥避重就輕的道:「這山是兆家的祖產,理應有人繼承。所以,我回來管理,順便照顧厝。」

「你一定很愛家。」她肯定的表揚。

「家園必須要保證。」他點頭承認。

事實上呢?這種冠冕堂的「謊言」令他心虛。

「為什麼……」話未說完,她又發覺他的需要了。

「噓!等一下再說,愛人……」



「好不好玩?寶貝。」

寒穎點頭,沒力氣說話。

他們幾乎是在床上度過一天的,寒穎早已筋疲力竭,兆驥卻顯得神采奕奕。

「你要先洗澡,還是先吃飯?」他寵愛的問。

「沒意見,只是我全身酸痛。」她頻頻抱怨,卻無一絲悔意。

「那我們先洗個澡,再去釣魚,然後烤魚吃,如何?」

「很棒!不過我已沒有力氣走路。」她雙眼幾乎要閉起來了。

「為什麼你要走路?」兆驥橫抱起她,「這樣,你就用不走路了。」

寒穎微笑,將臉埋入他的胸膛。「你對我好好。」

「老婆只有一個,我不疼你,要疼誰?」他送上真情的吻。



李佚在總裁辦公室裡,忙碌不已。

「死兆驥!」幾天下來,他已忙得腰酸背痛,全身虛脫。兆驥這小子不知去哪逍遙了,一個多月以來,沒有電話,也不見人影。

電話鈴聲響起,他伸手拿起話筒。

「Hello,ThisisAlice,J□ckie?」

不妙!李佚的心跳到喉嚨。

「艾莉絲,我是李佚。」

「李佚,J□ckie不在公司,也不在家裡,那他去哪了?我一直找不到他。」電話那頭傳來艾莉絲標準的京片子,而她口中的J□ckie是兆驥的英文名字。

「艾莉絲,別擔心,他說他會回來的。」

「他一向如此,獨來獨往,沒把我放在心上。」艾莉絲心知肚明。「李佚,我好想他,想去台灣一趟。」

「你?!來台灣?」天啊!太可怕了。

「是的。記住,不要告訴J□ckie,我要給他一個驚喜。」李佚苦笑的掛上電話,這下子兆驥有得瞧了。



「兆驥,你知道今天是幾號嗎?」她的手錶在摔下山巖時震壞了。

兆驥搖頭,他根本沒有帶表。

「我們真是『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寒穎喃喃道。

「沒錯,」兆驥爬起來。「我們應該下山舉行婚禮。」「下山?我們沒有上衣穿,所剩的只有條牛仔褲,我甚至沒有鞋穿。」她哭喪著臉。

「這倒是真的。」他苦惱著。「沒關係,我來想辦法。」兆驥搜尋屋內,找了好久,終於發現針線。

「我來做件衣服,讓你穿下山去。」

「你會嗎?」她不信。

「試試看吧!」他有些笨手笨腳的裁著被單。

寒穎笑在心裡,「你算了吧,我來。」

她快速的裁剪被單,又縫起來。

「你好厲害。」兆驥十分佩服她的女紅技巧。

「比起我爸,我遜多了。」她自謙道。

「你爸一定很了不起。」

「是的,一個大男人獨立撫養女兒長大,他受的苦夠多了。」寒穎自願自的說下去。「我相信沒有不疼愛自己孩子的父母。」

「那是你,你有愛你的父親,可是我沒有。」他憤世嫉俗地捶下牆壁。

「對不起,兆驥。」她連忙道歉。

「不要說了,你休息一下,我去燒菜。」兆驥頹喪地走向廚房。

午飯後,他們睡了一個午覺。

兆驥一直睡到黃昏才起床,伸手一探,寒穎不在床上,他不禁彈跳起來,掀開被子要下床,卻發現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不要生氣!



兆驥釋然的笑了,有如此蕙質蘭心的妻子,拴住她都來不及,怎麼會發怒呢?

他在廚房找到了正在做飯的寒穎,兆驥從後背住她,用下巴磨蹭她的秀髮,「對不起,害你擔心了。」

「你一整個下午都不理我,我以為你不理我了。」她努了努嘴。

「你誤會了,我的寶貝,我只是在想,該稱呼你兆太太呢?還是盛太太?」

她歡喜的轉過身。「對我都是一樣的,只要你愛我,姓兆、姓盛我都不在意。」

兆驥的手指輕壓她的唇,「你說得沒錯,有哪對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也許盛得勝有難言之隱吧!不管如何,他終究是我的父親,更何況他已經死了。」他歎了一口氣,「我愛你,寒穎,因為你,我才體會到何謂愛情。」他的雙唇吻上她的發,「我不願自己的身份證上永遠寫著『父不詳』三個字,我要我們的孩子清清白白,受人尊重。」

「兆驥。」她轉身緊緊抱住他,無法言語。

「寒穎,謝謝你。」

他們相擁著,互許永世不分的承諾……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6-27 01:21:32

第五章

兆驥赤裸著上身,寒穎穿著用被單縫成的衣服,打著赤腳,兩人凌晨就從木屋摸黑出發。

「我們這副打扮被村民看到了,一定以為我們是古代人、是怪物。」兆驥自嘲著。

「一點也沒錯。」寒穎認同地點點頭。

遇到石子,兆驥便背著寒穎走過,直到來到平坦的柏油路,才肯放她下來。

他的體貼、他的溫柔,都讓寒穎相信自己會得到幸福。爸爸如果看到她帶個老公回家,不知有何想法?寒穎傻笑著。

「笑什麼?」

「不知道你。」她微笑地僵笑的挨近兆驥。

到了兆家古厝,太陽已露出頭來。

大老遠老劉便看到兩個怪人走近,他掃地的動作停了下來,直到人影清晰。「少爺,是你。」他大叫。

「劉叔,我回來了。」

老劉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兆驥。他變得不一樣,慣有的陰霾不見了,看起來神采奕奕、精神抖擻,快樂寫在他的笑臉上,他明顯的改變了。

老劉偏頭注視著他身旁的女孩。

心管衣著怪異,但她特有的書卷氣和古典美掩蓋不了,尤其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令人驚歎。

「劉叔,你好。」寒穎羞澀地開口。

「你好,你好。」老劉連忙打招呼。

「劉叔,她叫寒穎,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老劉雙眼瞪得老大,兆驥居然要結婚了?老爺地下明知,也該瞑目了。

「快進來。」他恢復常態地說。

「劉叔,你有保存媽媽的衣服嗎?寒穎沒有衣服穿。」兆驥問道。

老劉仔細觀察兆驥對那女孩的態度。他的手始終不離寒穎,不時摸摸她的手、摟摟她的肩、拍拍她的背。

這小子正在熱戀中,老劉噗哧一笑。



當寒穎見到從房間走出來的兆驥,紅潤的臉色霎時變得鐵青。

他穿著高貴的三件式西裝、進口的意大利皮鞋,鬍鬚刮得十分乾淨,露出比以前更英俊的臉孔。

這一刻,他顯得冷酷、精明、強悍、幹練,彷彿王者。

她的心跌到谷底……

「寒穎!寒穎!怎麼了?」兆驥喚她。

她迅速遮掩自己的不安,換上迷人的笑靨。「我沒事。劉叔,謝謝你,準備那麼豐盛的早餐招待我。」

「哪兒的話,你是兆家的少奶奶,侍奉你是應該的。」

兆驥微笑,「劉叔,寒穎穿媽媽的衣服,好漂亮。」

「是啊!簡直是她的翻版。」

此話一出,他倆便陷入回憶,老劉想起年輕貌美的兆玲,兆驥則想到母親的慈愛偉大。

老劉回神道:「待會吃完飯去掃墓,再來拜祖先,我還有東西要送給寒穎。」他神秘兮兮的。

一個小時之後,他們站在兆鈴的墓前焚香祭拜,接著又回到古厝祭祖,等一切完成後,老劉拿出一隻精雕細琢的木盒遞給寒穎。

「這是兆家祖傳手鐲,兆驥的媽媽臨終前特別交代,要我在他結婚那日,親手把手鐲交到媳婦手中。」他感歎不已,「如今你是兆驥的妻子,也是兆家的少奶奶,以後兆驥就麻煩你照顧了。」

寒穎張著水汪汪的大眼注視這隻手鐲,心裡有說不出的惆悵。

「兆驥,我幫你。」兆驥把手鐲套入她的左手腕,「這樣你就永遠跑不掉了。」他開玩笑地說。

寒穎羞赧地低下頭。

老劉笑得合不攏嘴。「你們的婚禮要在那裡舉行?什麼時候?」

「台北,愈快愈好。劉叔,我想了很久,決定改姓盛。」兆驥嚴肅的看著老劉。

老劉訝異得流出淚來。「這太好了,太好了。」他哽咽地望著天空,「老爺,盛家有後了。」

兆驥不解的望著他。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隱瞞事實。」老劉決定吐露真相,「少爺,你知道當年我為什麼會到兆家當長工嗎?」

兆驥搖頭。

「是你的親生父親叫我來照顧你們的。他從沒忘記過你們,夫人過世、你離開家鄉後,他曾數度來此祭拜你母親,即使臨死前,他雙腿殘廢,行動不便,依然堅持來此。他愛你,因為你是他唯一的兒子。」老劉說到後來已是老淚縱橫。

這是真的嗎?原來他一直錯怪了自己的父親。兆驥不禁熱淚盈眶。

老劉緊握兆驥的手,「一切都明朗了,老爺也該安息了。」

「劉叔,我……」他囁嚅著。

「什麼都不用說,孩子。」他下定決心地說:「我會一直守在這裡,守著古厝、守著你母親,放心吧!」



午後,兆驥和寒穎坐在轎車內,向老劉揮手道別。

車子往台北的方向駛去,兆驥顯得興致高昂,寒穎卻抑鬱寡歡,臉色慘白,眼眶微紅。

「怎麼了,寶貝?」兆驥在上高速公路前,緊張的把車停在路邊,輕輕的納她入懷,「不要哭,告訴我怎麼回事?」

「一切都不一樣了,不一樣了。」她可憐兮兮的說,「你穿昂貴的西裝,手拿行動電話,又開進口車。你有錢,我……配不上你。」

有錢也是錯誤?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配不上你,配不上你。」她失聲哭喊。

山上的他落魄可憐,所以寒穎從不擔心配不上他,反正她的家境也是困頓貧窮。



可是現在不同了,是她高攀他。

沉思了一會,兆驥終於搞懂她的意思,「是不是怕我不要你?」

「不,是我配不上你。」

「寒穎,我愛你,你是我的一切,我們彼此相愛,你怎會配不上我?」他看進寒穎的眼底,「你那麼美,清新脫俗、高雅美麗、冰雪聰明,是我配不上你,是你不嫌棄我這個老男人。」

「不,不,不是那樣。」她實在無法與他溝通,說再多也沒用。

兆驥搞不懂她,有錢有什麼不好?它可以滿足女人所需要的一切,不是嗎?

可是,無論如何,他不願以此取悅寒穎。「你不喜歡現在的我?」

寒穎沒有反應。

他把大哥大關掉,把西裝外套、襯衫、鞋子脫掉,取下手錶。

「你幹什麼?你有暴露狂啊!」寒穎疑惑地制止他。

「我知道你喜歡我赤裸裸的模樣,所以我現在就脫光衣服,那你就不會不習慣我了。」

他的謬論使她噗哧的笑了,「不用了,我開始習慣你現在的模樣了。」她吸吸鼻子,「你不要費力討好我,真的。」

「小寶貝,我一定會讓你快樂的,如果我讓你傷心,我就——」

「不要說了,我相信你,兆驥。」

「謝謝你對老公有信心,盛太太。」他開心大笑,猛地吻住她。

解開寒穎的心結後,兆驥再度開車上路。當兩人回到台北時,已是華燈初上時分。

寒穎累得睡著了,兆驥溺愛的注視她,輕輕把外套覆在她身上,怕她著涼。

抵達他住的地方後,兆驥緩緩把車倒入車庫,熄火停車。

他輕啄寒穎的唇,她嚶嚀一聲,雙眼依然沒有張開。他愛憐的橫抱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路旁有輛車子,車內坐著癡癡等待他的艾莉絲。



兆驥打開客廳的大燈,橫抱寒穎走到臥室,輕輕將她放在寬敞舒服的雙人床上,隨手解開她的衣服。

她突然開始掙扎,拚命抵抗,甚至甩了兆驥一耳光。「放開我!」寒穎恐懼地大吼。

「是我,是我,不要怕。」兆驥連忙扣住她的手臂安撫道。

寒穎緩和下來,「對不起,兆驥。」她睜開眼,心疼的輕撫他的臉頰。

「沒關係,我很高興你如此抵死不從。不過,下次可要看清楚。」他調侃道,「要不要洗個熱水澡。」

「熱水澡?」在山裡他們通常用河水略作清洗,用熱水洗澡可是一項奢侈品。「很想,可是,我更想睡覺。」

「我來準備洗澡水,你先休息十分鐘。」

等他備妥一切,早已再度進入夢鄉。

兆驥抱起她往浴室的方向走。

「兆驥?」寒穎驚醒。

「好好睡,我來幫你洗澡。」

強烈的安全感讓她放鬆,安心的入睡。



寒穎申吟,睜開沉重的眼皮,這床好溫柔,她實在不願醒來。

抬頭看看牆上的鐘,「喔!十點了。」

她究竟睡了多久,真有這麼累嗎?

昨天一路上,她的壓力沉重,她家這麼窮,怎麼匹配家財萬貫的兆驥?他會不會嫌棄她?

溝通過後,她雖明瞭兆驥的真心,但不知為何,仍為此憂愁煩心、抑鬱不安,最後……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想到被單下的自己是赤裸的,她的嘴角不禁微微上場。

一直都脫離不了兆驥,從他救了她,為她脫衣、敷藥,到兩人有了親密關係,一切是如此理所當然,彷彿他們一開始就屬於彼此。

她環視這間寬敞的臥室,米色的壁紙、一系列的黑色傢俱,床、音響、衣櫃、電視,樣樣不缺。兩個落地窗,采光良好,最吸引她的是掛在牆上的畫——米羅的作品,顯示兆驥也有純真的一面。

她賴在床上不肯起來,這床又大又舒服,比她家的床溫柔好幾倍。

兆驥呢?她正疑惑時,就聽到大廳傳來他雄渾厚重的嗓音,原來他正在講電話。

「幫我聯絡婚妙攝影……要印喜……名字改成盛兆驥、唐寒穎……要選時辰……」他叨絮不休。

電話另一頭的李佚調侃道:「兆驥,去度個假就帶個老婆回來,也願意改姓了,我真想見見這位令你凡心大動的美人。」

「這是秘密。」他故意賣關子。「公司的情況如何?」「我忙死了,你快些回來吧。」

「再三天我就回去……」

寒穎樂在心底,她走到廚房,以致沒聽見兆驥後來的談話。

「記住,李佚,要有蓮花池,看到蓮花,就會讓我想起寒穎……幫我留意。」他特別再三交代。

一杯果汁放在他面前,兆驥立刻停止說話,「OK!就這樣,再見!」

他掛斷電話,偏頭給寒穎一個吻,擁著她坐在沙發上。「睡得好不好?小懶豬。」

「你叫我小懶豬?」她張牙舞爪的。

「當然。你大概睡了十五個小時,不是小懶豬,是什麼?」他揶揄道,「害我昨晚忍了一夜!」

寒穎聞言羞紅了臉,像紅透的蘋果,誘人極了。

兆驥直想咬一口,不過,現在可不是「玩樂」的時候。

「寶貝,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他正經的問。

「什麼事?」

「陪我三天,先不要告訴你爸爸你回來的事。我想先把姓氏改過來,解決遺囑的事,再到你家拜見未來的岳父大人,好不好?」他計劃著。

「你非得繞一大圈做事不可嗎?」她不明白。

「因為我很重視你父親對我的看法,我不希望自己一會兒姓兆,一會兒又姓盛的,我怕他誤會。」

「這倒是真的。」她想了三秒鐘,「不過,你可不可以……快點辦完事?三天太長了。」

「你想爸爸了?」

寒穎點頭。「他一個人在家,我真的很擔心。」

「好,我答應你盡快把事情辦完。」



兆驥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今天他忙了一整天。

先是到戶政事務所,憑著合法的證件把姓名改成盛兆驥。

接著和李佚會合,前往木柵郊區看一棟建地千坪的花園別墅。兆驥當場買下它,他要送給寒穎,做為結婚禮物。

房子要重新粉刷、重新裝潢,還要蓋一座蓮花池,不曉得時間夠不夠?他再三叮嚀工人要如期完工,交代李佚要全力督促,一定要在他結婚前完成。

他們忙著、聊著,結果李佚竟忘了告訴他艾莉絲來台灣的事。

兆驥在百貨公司買了幾套衣服,又買了一大束玫瑰花,然後急忙的開車回家。

聽到門鈴聲,寒穎起身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大束玫瑰。

「寶貝,今天在家無不無聊?」兆驥溫柔的問。

「不無聊,光打掃就花了一整天。」

「送你的。」他把玫瑰花及提袋塞入她發手中,「以後不要做得那麼累,我會請個女傭。」

寒穎的眼神頓時變得黯淡。什麼都不用做,那她在家做什麼?

大學尚未畢業的她,也只有家務比較拿手而已,如果連這些都不用做,她能幫兆驥什麼?他將來會需要她嗎?

兆驥打斷她的沉思,「要不要試穿一下這些衣服?」

她點點頭,進房間換衣服。

片刻之後,寒穎走了出來,鵝黃色洋裝襯著她雪白光滑的肌膚,顯得亮眼清親,衣服剪裁得極為合身。

「美極了!」他讚美她。

「兆驥,你怎麼知道我的尺寸是多少?」

「當然是趁你睡覺時量的。」

翻了翻白眼,她實在拿他沒轍。「謝謝你。」

兆驥擁她入懷,輕聲道:「我約了沈律師談遺囑的事,順利的話,明天晚上我們就能回家了。」

「回家?」

「傻瓜,你家就是我家嘛!」他輕嗅她的髮香。「希望一切順利。快開學了,我可不想耽誤你的學業。」

「喔!兆驥。」她的嘴角抽搐著,感動得不能言語。

原以為面對婚姻,她的興趣、學業都必須拋棄,沒想到……

「不許哭,寶貝。」他輕哄。「快做新娘了,高不高興?」

「你說呢?」她嬌嗔地斜睨他一眼。

此刻的她是多麼的美啊!兆驥驚歎。

「寶貝,你愛不愛我?」

「你說呢?」她又重複這句話。

兆驥雙眉一挑,伸手搔她的胳膊她笑著摔到地毯上。

「說,愛不愛我?」兆驥威迫道。

無力反抗,她只得任他宰割。

「我愛你,我愛你……」寒穎受不了的大叫。

「我終於找到制伏你的利器了。」他洋洋得意。

「你好壞。」

「是嗎?我還有更壞的地方呢……」兆驥吻住她,橫抱起寒穎,往臥房走去。



「你憑什麼要求我幫你?」陳花絨單刀直入地問。

「我知道你想要T區那塊土地,只要兆驥改姓盛,你就能取得那塊地,而我有把握讓他改姓。」艾莉絲緊張得雙手都出汗了。

她在說謊,事實上,兆驥早已改姓。

「你有什麼方法?」陳花絨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態度。

「這是我的事。只要你幫我除去那女孩,我就幫你取得那塊地。」

陳花絨斜睨她。「好,不過,我懷疑你的誠心。」

「匡!」一聲,艾莉絲將桌上的玻璃杯打破,拿起玻璃便往手臂上一劃——

「夠了!」陳花絨大聲制止,「我相信你,別做傻事。」「你,你不知道。我好愛他,沒有他,我活不下去。可是,那女孩卻搶走他,莫名其妙的搶走他,我不甘心,我要奪回兆驥。」艾莉絲哭喊。

看著她,陳花絨不禁想起年輕的自己,也曾為愛癡傻、為情瘋狂,只是……

她實在在同情這美國女孩,因為她深深明白愛的人背叛的痛苦。

「好,我幫你,」她再次提醒道:「不過,不要忘了我倆的約定。」



兆驥把車停在事務所的門口,下車後卻看到一個不應在此時此地見到的金髮女子。

「艾莉絲?好久不見。」他驚異地打招呼。這些日子的歡愉使他忘了美國的未婚妻。

她帶著一副太陽眼鏡,遮住半張臉,兆驥見不著她的神情。

艾莉絲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用平淡的口吻說:「你要找沈律師?」

「是的。發生了一些事,來不及告訴你。」她怎會知道沈了然?兆驥狐疑著。

「我勸你不要改姓,否則你會中了陳花絨的計謀。」「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瞇起眼睛。

「難道你不知道遺囑的內容?」

「你知道?」他反問。

「你的一切事情我都瞭若指掌,因為我愛你、關心你。」她一語雙關地說。不待兆驥反應,艾莉絲就拉起他手,「走吧!我陪你上去事務所,你將知道一切事實。」

不一會兒,他們便已坐在沈了然面前。

看完遺囑內容,兆驥臉色鐵青。

他費盡苦心要收購的土地,原來早就是他的了?

而自己一旦改姓,將喪失那塊土地的繼承權?!

「所以,兆先生,一切都由你自己決定。」

「沈律師,你何必裝蒜?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中,不是嗎?」艾莉絲一語驚人。

「什麼意思?」兩個男人同時出聲。

「沈律師,你心知肚明,何必要我多言?」

兆驥雙眼圓睜,悻悻然地注視他們,「你最好給我說清楚,艾莉絲。」

「說就說。不過,兆驥,只怕你也無法改變什麼,因為你已改姓,不是嗎?」

「說!我叫你說,你就說!」他拍桌大喝。

「陳花絨揚言若是無法得到T區那塊土地,就要沈瞭然的律師事務所倒閉。沈律師為了事業著想,便派出一個美麗的女人到深山去誘惑你,使你瘋狂的愛上她,目的就是要你改姓,好讓陳花絨取得那塊土地。」她以刻薄尖酸的語氣說道。

「你不要亂說話。」沈了然面色倏變。

「是嗎?兆驥,為了你,我不辭辛苦的收集證據,你看這張合約書,上面寫明,只要那女孩成功,就可以獲得兩百萬。」她臉不紅、氣不喘的把合約書擺在他面前。

太好笑了!他竟輸在一個二十歲的女孩手裡?兆驥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慄。

「兆先生,你不要誤會,這不是我的意思,事情是……」沈了然心慌意亂地澄清。

「沒錯,不是他,而是我的主意。」陳花絨霍然出現在門口。

「兆驥,我的兒子,你好不好?」

「你叫錯了吧?我不承認你是我的母親!」

「咦,你怎能這麼說呢?你已改姓盛,法律上,你就是我的兒子嘛!」

兆驥一副要殺人的模樣。

「算了!不認我就算了!」她識趣地搖頭,「這場戰爭你輸了,徹底的輸了,好一個『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情聖啊!怎樣,服不服氣?」

兆驥猛地往桌上一拍,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

「艾莉絲,你快去追他吧!現在的他最需要你的關心。」陳花絨鼓勵地道。

「謝謝你。」艾莉絲轉身離去。

「為什麼你要陷害那女孩?她是無辜的。」沈了然哀傷的低下頭。

「怪只怪她很不幸地介入我與兆驥的戰爭,算她倒霉吧。」

「你……為了錢、為了土地,竟可以犧牲任何一個無辜的人?!你……」沈了然沉痛的搖搖頭,因為他也是幫兇。

「隨便你怎麼說,沈律師。」她無所謂地聳聳肩。「手續要多久才能辦好?」

「需要一段時間,還得解決遺產稅等問題。」

她點點頭,起身準備離開,又回過頭來平靜地說:「那個美國女孩來找我,要我幫她『搶』回兆驥,為了表示她的決心,居然在我面前割腕……看到她,讓我想到年輕的自己,也曾為愛癡狂,連命都可以不要,很可笑吧?!」她抬頭注視這一生最愛的男人。「可是,到頭來還是一場空……真傻。」

「雪子!」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沈了然頹然地坐回椅上。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6-27 01:21:45

第六章

兆驥注視著寒穎,眼神陰暗、狂亂。

「你怎麼了?」寒穎覺得事情不對。

他發狠的扣住她的手臂,「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

發生什麼事了?寒穎莫名地慌恐起來,「你在說什麼啊?兆驥。」

他瞇起雙眼,「你還不肯說實話,嗯?你的心真可怕,為了錢,竟不惜與我上床。你這個蛇蠍女人,我……我竟栽在你手裡。」他悲憤地大笑。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她急急地吼著。

「這要問你自己!」他也咆哮。

「我不懂,我又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為什麼你……胡言亂語一通?」

兆驥悲痛地看著她。「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做了這種事還要我說出來?」

寒穎自認問心無愧。「我沒有做什麼丟臉的事,不怕你說。」

兆驥不屑的笑了,「兩百萬!只要讓我改姓盛,你就可以拿到兩百萬,是不是?」

「什麼兩百萬?沒有,沒有,沒有!」她嘶聲大喊。「遺囑寫些什麼我根本不知道。」

「不知道?!」他好笑看著她,「沈律師都承認這事了,合約和遺囑我也看過了,你還要否認?!」

「沒有,我真的沒有。合約呢?我要看合約。」她為自己辯解。

「被我撕掉了。」他冷笑一聲,「你做出這種違背天良的事,還要看什麼合約?」

寒穎實在無法忍受他嘲弄的眼神,隨手甩了他一耳光。

「你打我?」兆驥抓狂地捉住她,「不要臉的女人,下賤的女人,你誘惑我、欺騙我!原來你天真無邪、楚楚可憐的模樣全是裝出來的,為了錢,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rou體!」

他失去理智的剝光的她的衣服……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她哭喊著哀求,雙臂環住身子。

兆驥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在做什麼?他這麼愛她,怎能如此傷害她?

「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寒穎淚潸潸的道,「相信我。」

「不要再說了!」他倦了,也累了。「你走吧!寒穎,我不想再見到你……永遠不想再見到你。」

兆驥起身,往臥室的方向走去。

她的世界破滅了……



午後的雷雨滂沱,寒穎全身都濕透了,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

兆驥!為什麼他不相信她?為什麼?

她是答應老闆去找兆驥出面解決遺囑的事沒錯,但在見到他之後,她就忘了這件事。她是真心的愛著他,才會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他,而他竟指責她出賣rou體!

兆驥,你可以這樣侮辱我?這樣污蔑我們之間的感情?寒穎無聲地控訴,

她失魂落魄、昏昏沉沉地走著,突然,她聽到煞車聲,整個人被彈了出去。

「小姐,你沒事吧?」李佚被這突然闖出的白衣女子嚇了一大跳,幸好及時煞車,才沒醞成大禍。

她不語,茫色的抬起頭。

這女孩好美,李佚看呆了。她的眼睛……為何如此哀怨悲傷?

她為什麼一個人走在雨中?還失神地走到快車道上?

「小姐,需要我帶你去看醫生嗎?」

寒穎搖頭,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謎樣的女孩深深震撼李佚的心……他若有所思的坐回車子,重新發動。



寒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她一看到父親便暈厥過去,昏迷了三天三夜,其間高燒不退,全賴唐敬安不眠不休的照顧。

不料她一醒來便拿著水果刀試圖割腕自殺,幸好唐敬安及時阻止了她。

「寒穎,寒穎!」他搶下女兒手中的刀子,把她擁入懷中,「我可憐的女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寒穎不語,只是流淚。她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把自己的心鎖起來,拒絕與外界溝通,哀莫大於心死,她的心死了,感情也死了。

唐敬安憂心忡忡,卻是一籌莫展,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為了照顧寒穎而心力交瘁,最後病倒了。

在李嫂的幫助下,寒穎迅速的送父親到醫院。

醫生宣佈唐敬安中風,左半身癱瘓。

這個噩耗令寒穎恢復神志。

「爸爸!我對不起你。」她在父親的病榻前悔過。

是她!是她這個罪魁禍首連累了父親、害了父親。

她不能再這樣下去,縱使兆驥不愛她,至少她還有爸爸,爸爸是最疼愛她的。

她若一心求死,誰來照顧父親?

寒穎褪下手上的鐲子,將它寄給劉叔,到頭來,她還是做不成兆家媳婦。

她要忘了手鐲,忘了回憶和傷痛,忘了那個傷透她心的絕情男子。



唐敬安出院後,寒穎辦了休學,因為她要利用晚上工作賺錢,白天則照顧父親。

那筆五十萬元的獎金,扣掉唐敬安的住院費用和醫藥費後,所剩不多,寒穎盤算著該去找什麼工作,既能賺錢,又照顧得到父親?

思慮半天,她決定到路口的二十四小時加油站應徵。

如果做晚上到凌晨的時段,不但收入較多,而且離家裡近,她也比較不會擔心。

很幸運的,她被錄用了。

寒穎曾經找過沈瞭然,想問清楚是怎麼回事,但她一直找不到他,後來想想,寒穎放棄了。

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兆驥不信任她,可見他們之間的感情有多脆弱,或者,兆驥並不曾愛過她,那只是一時激情,否則他不會忍心那樣傷害她。

忘了吧!寒穎告訴自己一定要忘了他,就當他們有緣無分。

如何安頓父親和自己的生活,才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事。



兆驥瘋了。李佚只能這麼形容目前的兆驥。

三個星期前,他到艾莉絲打來的電話,她慌慌張張地說兆驥把自己關在屋內,不管她怎麼敲門,都沒反應。

李佚來不及問她是怎麼回事就掛斷電話,驅車前往兆驥家,找來鎖匠開門進入,而後在房找到醉得不省人事的兆驥,地上躺著大約十隻烈酒酒瓶。

李佚深怕他出什麼事,立刻開車送他到醫院。待他想到要問艾莉絲是怎麼回事,她卻不見人影,而他也一直沒看到那個叫唐寒穎的女孩。

他本來打算等兆驥清醒後,再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哪裡知道兆驥醒是醒了,卻變得癡癡呆呆的,不管什麼和他說話都不理睬,只是喃喃著他要蓮花。

醫生說他可能受刺激過度,不願面對現實,才會變成這樣。

李佚猜想,事情一定和那個叫唐寒穎的女孩有關。因為他曾不小心提及「唐寒穎」三個字,兆驥立刻狂亂的砸掉室內的所有東西,直到醫生為他注射鎮靜劑才安靜下來。

為了防止意外發生,兆驥出院後,李佚把他安置在木柵郊區的別墅裡,並請了一位看護照顧他。

這天,李佚依例在下班前往別墅探望兆驥,卻在進屋後驚見他在池塘中央掙扎著,水已淹沒他全身,只剩一顆頭載浮載沉。

「兆驥!」李佚跳下池中救他。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兆驥拖出鬼門關。

李佚全身濕透了,氣喘如牛的坐在池邊。

「蓮花!蓮花!我要蓮花!」兆驥像孩子般的哭鬧不休。

「好!好!你要蓮花,明天我買給你。」李佚好言哄著他。

「可是我抓不住,我永遠都抓不住蓮花。」兆驥心碎的哭了,「寒穎,寒穎……」

李佚看在眼裡,萬分心痛,「兆驥,你這是何苦?你英俊又多金,向來不愁沒有女人,幹什麼為了一個女孩子把自己搞成這樣?」

「寒穎!寒穎!」兆驥只是一味低喃。

「該死的!」李佚狂叫,「你一定要清醒過來,這樣才能報仇,知道嗎?陳花絨、沈了然聯手設計你,你怎麼毫不反擊?還有,你現在是盛氏集團的董事長,又怎麼可以丟下他們不管?兆驥,你醒醒吧!」

兆驥沒有答腔,只是哭號。

李佚再也受不了了,他無法忍受兆驥這樣作踐自己,一把將他推入池塘中。「你好好想一想。」

說完,他氣憤地離去。



當李佚再度踏進別墅,驚見兆驥挺拔光鮮的身影佇立在客廳窗前,一套黑色西裝顯現出他不凡的氣勢。

「李佚。」兆驥伸手歡迎他。

「好小子,你終於清醒了。」他們緊握雙手,欣喜溢於言表。

「謝謝你這陣子對我的照顧。」兆驥感謝地拍拍他的肩。

「這是我應該做的。對了,你打算怎麼對付陳花絨?」

兆驥微笑不語,眼神莫測高深。他把手插進西裝口袋,卻摸到一隻小小的絲絨方盒。

兆驥狐疑的拿出來,打開一看,是一枚戒指,黃金指環、鑽石鑲座,中間則是一顆完美的貓眼石。

「好漂亮的貓眼石,小子,送誰的?」話才出口,李佚霍地閉嘴。用膝想也知道答案,他真是多此一問。

兆驥合上蓋子,把絲絨方盒塞入李佚手中,「送給你的。謝謝你把我丟進蓮花池,讓我清醒。」

李佚知道兆驥在說謊,這是要送給那個唐寒穎的戒指。

不過,他仍佯裝欣喜地道:「太好了,這下我省了買婚戒的錢。」



李佚好不容易查到唐寒穎就讀的學校。

他到學校去找她,卻發現她休學了。

看來,事情頗為嚴重。

經過打聽,得知邱悅竹是唐寒穎最要好的同學,於是他詢問了邱悅竹的住址,前去拜訪她。

按址找到邱家,李佚站在這棟洋房前,思慮著如何開口。

鼓起勇氣,他按了門鈴。

「誰?」一陣活潑清朗的響起。

「請問邱悅竹小姐在嗎?」李佚抬頭地看著二樓陽台上的女孩。

「你是誰?」

「你好,我是兆驥的……」

一桶水從他頭頂潑下來,淋濕他全身。

李佚尚未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大門霍地打開,一個亮麗的女子提著另一桶水往他全身潑來。

「喂!我又沒惹你,你幹嘛拿水潑我?你神經病啊?」

「誰教你是兆驥,平白讓寒穎受苦!」

「拜託!小姐,我叫李佚,是兆驥的朋友,請你搞清楚。」他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地說。

悅竹頓時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對不起,李先生,快請進來換衣服。」

李佚無奈的隨她走入客廳。

悅竹拿了一套休閒服,帶李佚到浴室換下身上的濕衣服。

不一會,坐在客廳,邊打噴嚏,邊喝熱茶。

女傭把他的衣服全拿去烘乾,但不知要等多久,才能還他原本的面目。

「邱小姐,你在這麼冷的天氣拿冷水潑人,實在是很過分哦。」他沒好氣地道。

「我錯了,請原諒我,若你真的感冒了,我會負責賠償醫藥費的。」她慧黠地眼睛閃了一下。

眼前的她,俏皮可愛,眉宇間有股野氣,李佚只有乾瞪眼,拿這女孩沒轍。

悅竹也悄悄打量他,器宇軒昂的外表散發出男人的氣息,深深打動她的心。

「李先生,這樣好了,我請你吃晚餐,算是陪罪,好嗎?」她主動邀約。

李佚爽快地點頭。

當晚,藉著和悅竹聊天,李佚對寒穎有了不同的評價與瞭解。



兆驥昂首闊步,神采奕奕地邁入盛氏集團大樓。

在股東和高級主管面前,陳花絨忐忑不安的說明,他將遵照盛得勝的遺囑,接任盛氏集團董事長的位子。

在座眾人皆鼓掌歡迎,私下卻議論紛紛,他不過是盛得勝的私生子,而今竟要坐下龍頭寶座?!

公司的財務狀況早已亮起紅燈,他會有通天的本領解決一切嗎?他們用鄙夷的眼神看著他,不相信他有什麼本事。

兆驥只是淡淡一笑,怡然自得地回望所有人。

陳花絨表面上熱烈的歡迎兆驥,內心卻不寒而慄。

當他像喪家之犬似的逃出沈瞭然的律師事務所時,她以為自己贏了;誰知兩個月後,他卻像不可一世的雄獅,狂傲的出現在她面前。

兆驥來勢洶洶,擺明了不會善罷干休。

「我要謝謝陳花絨女士,」他開口了。「陪伴我父親度過風燭殘年,也是替我行孝道的恩人。在此,謝謝她替盛氏集團賣命,她的辛苦、她的犧牲,我永誌難忘。」說著,他拍拍手,「更感謝她的退讓,沒有的寬宏大量,就沒有我盛兆驥發揮長才的餘地。」

眾人紛紛鼓掌,齊聲恭賀。

「謝謝你。」他尊敬的低頭親吻她的臉頰。

陳花絨鐵青的臉色被兆驥的頭遮住了。

在抬頭的一剎那,兆驥靠近她的耳朵,輕聲道:「總有一天,我要你悔不當初。」

陳花絨震了一下,隨即換上鎮定的表情。

兆驥擁住她,接受大家的讚揚及祝賀,內心卻如千年寒冰般,他已做好萬全的準備面對挑戰,他要這些人付出代價。



李佚載著悅竹,把車子停在寒穎打工的加油站前。

他們特地挑人車稀少的清晨時分來找寒穎,以免影響她的工作。

看到悅竹,寒穎滿心歡喜地迎上前去。

「寒穎,我來介紹,這位是我的朋友,李佚。」悅竹打著呵欠介紹道。

「你好,李先生。」寒穎抬頭微笑。

李佚頓時呆住了。

沒想到他魂索夢系的白衣女子,此刻正站在他面前。

她是唐寒穎?她居然是唐寒穎?!

他的心抽痛著,她是兆驥的情人,她是屬於兆驥的……

「你幹嘛!李佚,沒見過美女啊?」悅女調侃他。

李佚立刻展露笑顏,「寒穎,還認得我嗎?」

寒穎搖頭,「我們曾在哪兒見過面嗎?」

李佚在心底歎了口氣,她怎麼可能認得他?她的心裡只有兆驥一人。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悅竹聽到李佚直呼稱寒穎的名字,額頭不禁輕蹙起來。

「對不起,我認錯了,唐小姐。」他報以羞澀的笑容。「你每天晚上都在這兒打工嗎?」

「嗯!夜間鐘點費高,收入比較好。而且白天我要照顧我父親。」她坦然地回答。

「晚上工作頗危險吧?」他回頭看著悅竹。

悅竹點頭稱是,內心卻極為不高興。

「放心,我家就在附近,不會有事的。」她解釋地說。

李佚一直叨絮不休地問,寒穎則爽朗地回答他的問題。

兩人完全忽略了悅竹的不悅的表情。

直到天空發白,寒穎要下班了。

「我要回去照顧父親,不招呼你們了,對不起。悅竹。真高興你來找我,不過,以後盡量不要來這兒,有事就去我家。」她斜睨著另外一位男人,說:「他是領班,我上班聊天不太好。」

悅竹以點頭代替回答。

「再見!」她揮手道別。

「再見!」李佚依依不捨道。

待她離去後,李佚偏頭問道:「她與兆驥到底是怎麼回事?」

悅竹聳聳肩,「我也不是很清楚,因為她不肯說。只知道她曾發高燒,昏迷三天,醒來不後拿刀子要自殺,幸好唐伯伯及時阻止了她。」

「後來呢?」

「就像我跟你說過的,唐伯伯中風,寒穎為了照顧他,辦了休學。」悅竹皺皺眉,轉身往車子走去。

李佚相信事情絕非如此單純。「那為什麼寒穎……」

「你不要再寒穎長、寒穎短的好嗎?」她尖聲叫道。

「幹嘛?我又沒惹你,你莫名其妙生什麼氣?」

「生氣?你方才與寒穎談天說地的,都不理我,難道我應該高興嗎?」悅竹的嗓門愈來愈大。

李佚緊盯著她,「上車吧!」

一路上,他們不發一語。

「你幹嘛跟她計較?」李佚一語道破,「你家有錢、父母健在,又可以安心唸書,她卻什麼都沒有,而你還要與寒穎計較,這麼做對嗎?」

不!不是這樣。她只是嫉妒李佚那麼關心寒穎。

「停車,我要下車。」悅竹突然大喊。

李佚緊急煞車,把車停在路邊。

她慍怒的打開車門,卻被李佚猛然拉住,「對不起。」他道歉。

悅竹不語。

「是我的錯,原諒我好嗎?我請你吃早餐、看電影,做為賠罪。」他安撫著。

悅竹佯裝欣然接受,內心卻起了疑惑,李佚為什麼如此關心寒穎?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6-27 01:22:08

第七章

夜風習習,陳花絨把車停在加油站前。

二十四小時的加油站可真不好找,她花了些時間才找到這家民營加油站。

「九五無沿汽油,加滿。」她高傲地說。

一個女孩頻頻對她微笑,熱心的為她加油,又為她擦拭擋風玻璃。

「你不認識我了嗎?我姓唐,以前在……」寒穎親切的招招呼。

她想起來了,是那個在沈瞭然的事務所工作的女孩。

「好久不見。」這女孩的笑容竟軟化她倨傲的心,陳花絨禁不住與她聊了起來。

「你……沒在律師事務所做事?」她狐疑。

「是,三個月前就辭職了。」寒穎平靜地點頭。

「你姓唐,對吧?」

「是,我叫唐寒穎。」

「你在這打工,又輪凌晨的班,怎麼回家呢?」

「我家就在附近,走路五分鐘就到了。」

「還是小心點。」

「謝謝你的關心。」寒穎特別把前後的擋風玻璃擦了三、四次,直到它煥然一新,才把發票交給陳花絨手中。「歡迎再來。」她揮手道別。

這女孩很可愛,尤其是那頭秀髮、那雙眼睛,而她簡樸的穿著打扮,竟教陳花絨想起自己年輕時的窮酸模樣。

她搖頭失笑,沒想到向來冷酷無情的自己會對那女孩產生莫明的好感及同情心。



面對陳花絨,李佚再度失神了。

她怎麼……怎麼與他忘記中的某個女孩如此相像?

「李先生?」陳花絨雙眼微瞇。

「是。」李佚回神。「關於這塊土地,我們總裁很中意,特地派我來與你接洽。」

陳花絨不以為然的神情更加明顯了。

明明沒有誠意,何必說得如此好聽?!若不是礙於這急迫求售,她也不會如此自貶身價的坐在這裡與人議價。

兆驥果真厲害,帳目查得十分嚴格,她幾乎招架不住。

她不想再與兆驥鬥下去,既然已取得這塊土地的繼承權,這一生她夫復何求?

把土地賣了,所得夠十輩子吃、穿不愁了。

她陷入沉思中,此刻的神情看在李佚眼中,竟然像極了「寒穎」?!

他震驚的門起,茶水一翻,潑到陳花絨價值不菲的套裝上。

「對不起。」他為自己的反常感到慚愧。

陳花絨強自按捺心中的怒氣,「沒關係,李先生。」

她的雙眼簡直就是寒穎的翻版,不,應該說是寒穎是陳花絨的翻版。

一個念頭從他腦中一閃而過。可能嗎?李佚不禁瞇起雙眼。

他們換了桌位,重新土地問題。

「我們總裁的意思是想直接購買,至於土地上的建物,你不可干涉。」

「當然,我瞭解。」她真想用電線勒死這個名叫李佚的男子,他一直心不在焉、精神恍惚,教她看了幾乎抓狂。

「恕我冒味的請問一句。」

「請說。」

「你有孩子嗎?差不多二十歲出頭的女兒。」

「為什麼如此問?」她敏感的回答。

「這……」他支支吾吾的。「因為你很美,所以我想……如果你有女兒,或許可以介紹給我。」李佚恭維的道。

「原來如此。」陳花絨聞言,不禁笑了,「可能要令你失望了,李先生,我沒有孩子。」

「不打緊,我是隨口問問。」

他們又談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雖然快光火罵人了,但陳花絨還是力的忍耐著,回答他一些極「私人」的隱密問題。比如:你幾歲?結婚多久?是哪裡人?為何不生小孩?

李佚細心地一一記在腦中,直到獲得的答覆。

陳花絨不禁要懷疑,兆億集團的總裁是不是有問題?怎麼會派一個好打探他人的隱私的人來與她討論生意?

「我先付你一億。」李佚掏出支票。「十天後,再約時間與代書及律師簽訂合約,如何?」

陳花絨雙眼發亮。「好,沒問題。」

「我希望你能再仔細考慮一下,立了合約後,就絕不能再反悔。」他意有所指地說。陳花絨暗笑不已。她怎麼可能反悔?高興都來不及了!

李佚則盤算著如何解開心中的謎。



兆驥打開家門。奇怪,燈怎麼是亮著的?

他聽到浴室有水聲。

誰來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霍然開門,「誰?」

「J□ckie,是我。」原來是艾莉絲。



當初,她見兆驥瘋了,急急忙忙飛回美國,因為她不容許自己有個瘋男友。

現在,他既已恢復正常,又是那個萬人迷的兆驥,她當然要讓他重回自己身邊。

艾莉絲看到兆驥,興奮得忘了自己一絲不掛,忘情的擁住兆驥,想吻住他的唇。

偏偏兆驥的頭抬得高高,不讓她得逞。

可是,他的西裝卻濕透了,襯衫的鈕扣也被艾莉絲扯開,她無法自持的撫摸他的胸膛,右手甚至游移向他的下體。

「好了,艾莉絲。」拉住她的手,有些不耐煩。

「我好想你喔!」她緊緊貼住他,整個人「黏」在他身上。

兆驥嫌惡地撇開頭,「乖乖,好好去洗澡。」

誰知艾莉絲不放手,居然整個人跳到他身上,雙腳扣住他的腰。

她淺笑道:「你不想要嗎?來嘛,我們一起洗澡。」

她用雙手環住兆驥頭,將整個人的重量交給他。兆驥不由自主的低下頭,艾莉絲立刻獻上豐滿無比的雙峰。

她這模樣只會令兆驥作嘔。

天曉得,他最怕「波霸」了,多噁心!

要想辦法脫身——他的腦筋快速轉動。

「艾莉絲,不是我不想要,只是……你知道的,我們中國人都有強烈的道德觀,『性愛』一定要在婚後,不能在結婚前……你明白嗎?」

中國人畢竟是中國人,對「性」的觀念保守多了。這也是她偏愛中國人的原因,畢竟他們乾淨多了!

艾莉絲不情願的跳下他,但雙峰依舊抵住兆驥的胸膛,不斷摩擦。

「那你什麼時候娶我?」

「艾莉絲,你先把澡先完,我們再討論這個問題。」他佯裝溫柔地將她推進浴室。



凌晨兩點,兆驥把車停在加油站前。

艾莉絲著要到舞廳跳舞,他迫於無奈,只好陪她去。

原本艾莉絲打算整夜狂歡的,但兆驥硬是把她帶走。要他待在舞廳一整夜,倒不如處理堆積如山的公文。

車子快沒油了,他停車準備加油。

長期日夜顛倒、睡眠不足,使寒穎頭昏腦脹,站著也能夢周公。

她打著盹,眼神卻凝視遠方,好熟悉的車子、好熟悉的車牌號碼,她意識全清醒了。

是兆驥,居然是他!

他站在另一個車道,背對著寒穎。

他還記得她嗎?他還是怨恨她嗎?寒穎的眼中閃著淚光,她用力咬住下唇,阻止自己哭泣,按捺不住想呼吸他名字的衝動。

艾莉絲坐在車裡,無聊的四處張望,一瞄到那女孩,她倒抽了一口氣,雙眼溜轉了一下,打開車門下車。

她走到兆驥身旁,陡然狠狠的、熱烈的親吻他。

「兆驥,我們快回家吧,我等不及了。」她嗲聲的大喊道。

兆驥頓時面紅耳赤,回油站雖然沒有什麼人,可是是艾莉絲挑逗的話太露骨了。

他這輩子從未如此丟臉過。兆驥想扯開艾莉絲,無奈她的雙手像鋼般堅固。

「你不放手,我們怎麼上車?」他低聲喝道。

「你抱我嘛,親愛的。」說完,她整個人跳到他身上,雙腿夾住他的腰。

如果有地洞,他真想立刻鑽進去,不讓大家見著他的窘態。

艾莉絲的行為簡直與妓女無異。

「拜託!你們要玩就回家玩,何必當場丟人現眼?!」一個中年人用台語糗道。

「不成體統!不成體統!」另一個罵道。

「J□ckie,什麼是不成體統?」艾莉絲無辜地問。

急急付完錢後,兆驥拉著艾莉絲坐上車子,疾馳而去。

看著這一幕,寒穎的心碎成片片,像被千成輛卡車輾過似的。

兆驥有新歡了,原來他只是在騙她、玩弄她。

她真傻,竟然貼上女人最貴的貞操……



儘管寒穎約李佚在早上七點見面,他卻早在五點就到了,默默的遠望正在辛勤工作的寒穎。

寒穎是陳花絨的翻版,李佚更加肯定。

她們兩人一定有關係,否則那兩雙眼如何能生得一模一樣?

透過徵信社的調查,他相信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直到七點,他才把車開到加油站前,接寒穎下班。

看到她紅腫的雙眼,李佚竟心疼起來。兆驥啊兆驥!你可知道兆驥在受苦?

「怎麼了?」他關心地問。

「沒事,睡不好而已。」她佯裝無事地說。

天知道,她整整流了三天的淚。

「我請你吃早餐,你看起來糟透了。」

「是嗎?」她苦笑,「看起來很像鬼吧?」

「不,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美麗的女人。」他不能自己的訴說真情。

寒穎詫異的睜大雙眼。

不待她反應,李佚自動加上一句:「悅竹除外。」

兩人莞爾一笑,怎麼心照不宣。

我真傻!李佚自嘲。除了兆驥,寒穎心中還能容得下別的男子嗎?

「李佚,你能幫我留意工作嗎?」寒穎要求著。「加油站的工作我不想再做了。」

「當然。」李佚立刻答應,「加油站的工作本來就不適合你。」

「可是,也不會有適合我我工作了。」她訕訕地說,「我什麼都不會,而且無法固定的上下班,因為我要照顧父親。想了很久,我覺得幫傭的職務最適合我。」

「幫傭?」

「嗯!你人的面廣,必定認識很多上流人士,一定會有需要女傭的家庭吧?!」她懇切的望著他。

一點也沒錯,眼前兆驥的木柵別墅就需要幫手。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他胸有成竹的保證,「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她有絲惶恐。

「不用害怕,」他安撫道。「陪我吃一頓早餐,不過分吧?」

寒穎釋然的點頭,燦爛一笑。



因為與寒穎聊得太愉快,李佚竟忘了與悅竹的約會。

等他趕到約定地點時,悅竹早已不見蹤影。

算算時間,差不多遲到一個小時,不由分說,他開車直奔悅竹家。

李佚輕按門鈴,女傭出來應門。她暗示李佚悅竹剛回家,很生氣的把自己關在房裡。

李佚明白的悄悄上樓,輕輕敲門,「悅竹,對不起……」

大門猝開,枕頭、拖鞋、飾品一一從他身上掠過。

他快速衝到悅竹面前,抓住她,「不要鬧了!」

「說,你為什麼遲到?」

「公司太忙,所以……忘了,對不起。」他扯謊。

「天大的謊言!」悅竹冷笑一聲,「我打電話到你公司,他們說你今天沒去上班;我又打電話回家,也沒人接。」她刻薄地又說:「你去哪了,李大少爺?」

李佚把心一橫,「我想,我沒必要向你解釋我的行蹤。」

悅竹氣得面頰發紫,「如果你這樣固執已見,我想,我們也沒有發必要再交往下去,分手算了。」

「分手?這是你說的,不要後悔。」他轉身,「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

拋下這話,李佚開門離去。



寒穎在電器量販店前徘徊許久。

父親怕冷,她想買個電暖器,這樣,他夜晚就不會受寒了。

可是,實在是不便宜,好了點的要一千多元,她實在買不下手。

她遲疑地在店門口踱來踱去。

陳花絨閒來無事,四處逛逛,無意間瞥見在回油站打工的那個女孩站在一家商店前。

「唐小姐。」她很高興的上前打招呼。

寒穎回頭看到是她,也很高興的道:「你好。」

「你在看電器。」陳花絨問。

「嗯!我想買個電暖器,不過……」

看她衣衫襤褸、形容憔悴的樣子,陳花絨竟升起同情之心。

「你要買什麼就拿吧!」她大方地拉著寒穎走進店裡,「我送你。我覺得我們很有緣,如果你不嫌棄,就叫我一聲阿姨。」

「你千萬不要這麼說,阿姨,我……」寒穎睜大雙眼,不敢相信幸運之神如此眷顧她,一時呆若木雞。

「傻孩子,這是真的,不是作夢。」陳花絨不自覺地摸摸寒穎的秀髮。「走吧!陪我逛,看你需要什麼用品。」「不!不!我不需要。」她急忙回神,「謝謝你,阿姨,我只需要一台電暖器送我爸而已。」

「胡說!你的手凍僵了,需要維手膏;你的臉都脫皮,需要保養品,還有,你的鞋也該換了。」她輕摟寒穎的肩膀,慈愛地說:「不要拒絕我的好意,好嗎?」

她親暱的口吻、親密的動作,令寒穎泫然欲泣。「阿姨,你對我真好,如果你是我媽媽該有多好。」

這句話震懾住陳花絨。

是啊!如果她真是我的女兒,該有多好!陳花絨突感心痛莫名。

「你媽媽呢?寒穎。」她問道。

「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她,我父親也不肯說。」

恐怕又是一個傷心的故事,陳花絨不勝噓吁。



李佚回到公司已是半夜。

他獨自一人走進電梯,到了十一樓,進入總裁辦公室。

白天他是盛氏集團的董事長,到了晚上又是兆億集團的頭,日夜都是他的王國,只是,白天是公開的,晚上則是秘密進行的。

每晚,他固定與李佚會面,聽取業務報告。

一反常態,兆驥顯然也是如此。

「今天去哪了,怎麼到處找不著你?」兆驥問。

「唉!」李佚歎口氣,「不提也罷!」

他用力甩甩頭,話鋒一轉。「倒是你,怎麼也心神不寧?」

兆驥郁卒地說:「艾利絲又來台灣了,現在住在我家。」

李佚彈跳起來。「她又來了?!」

「所以我才不敢回去。」

「為什麼?」他咧嘴大笑。

「她……不穿衣服在睡在我床上……想誘惑我。」兆驥艱澀地說出。

「有金髮美女相陪,不好嗎?」他躺在沙發上,幸災樂禍地瞅著兆驥,「洋妞什麼都很大,胸部大、臀部大,嘖嘖嘖!兆驥,保證你夜夜狂歡,樂不思蜀,老兄,我真羨慕你。」

「拜託!她甚至連吃飯時也不穿衣服。」兆驥失控的咆哮,「她為了引誘我,還把蜂蜜倒在大腿上,把火腿夾在雙ru間,要我舔、要我吃,我……不瘋才怪!」

李佚聞言,笑得前仰後合。

「你不要笑了,趕快想個法子救救我。」事到如今,他只好求救李佚。

「她是性飢渴嘛!你為什麼不滿足她呢?以你的能耐,絕對有辦法讓她高chao迭起、性趣不斷。」

「我不想這麼做。」兆驥正經八百地說。

「為什麼?」

「不為什麼。反正一看到她,我就覺得噁心。」他心虛的撇過頭。

是嗎?李佚懷疑,是為了寒穎吧?男人只要對她動了心,就會迷戀不已,無法自拔。

李佚起身,「很容易,躲開她,搬到木柵別墅去,避不見面。」

兆驥舉手捶他一下,「這辦法太完美了,不過……」

那棟別墅原本是準備送給寒穎的,現在讓他一人住在那空無一人,卻充滿寒穎影子的巨殼啊,他怎能忍受?

李佚彷彿看穿他的心思。「她早已走出你的生命,不是嗎?」

兆驥訥訥不言。

「我會幫你請個女傭,每日幫你打理家務、做早餐及宵夜,」他皮笑肉不笑地說:「為了避免讓她知道你是帥哥,而勾引你上床,我會安排她在你不在家的時間去做事,並且告訴她你是個老頭,如何?」

「我真是服了你,」兆驥失笑,「你讓我沒有選擇。」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寒穎穿著雨衣,騎著那輛破舊機車,沿著彎曲不平小徑尋找,她邊騎邊界找門牌,目的地是李佚的大老闆J□ckie的別墅。

回想李佚給他的答案——一個月三萬,她當時興奮得手舞足蹈,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李佚再三囑咐她,他告訴老闆說,他請的是一個歐巴桑,所以,寒穎千萬不能曝光,否則J□ckie這位中年人會勃然大怒,居然李佚就可能慘遭「炒魷魚」的命運。

天啊!她快被凍僵了,她沒有手套,雨水打得她的手發疼。

好不容易,她終於找到目的地了。

光看眼前這扇神乎其技、別出心裁的銅雕大門,就知道主人的財勢。

她拿出鑰匙,打開門入內,映入眼簾的是根滿綠茵草坪的庭園、圍繞著奇石與瀑布的池子。

她經過小徑、越過彎橋及池塘,最後來到大廳,豪華的水晶吊燈、意大利進口皮沙發……她像劉姥姥進大觀園般東張西望,這裡的一切都令她驚歎。

驀然,她的血色盡失。

高掛大廳的匾額上寫著——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這震撼了她平息已久的心。

兆驥!兆驥!我好想你、好愛你,你可知道?她的雙眼蒙上一層霧氣。

不!她吸吸鼻子,再也不哭了,她說過的。

她要堅強,她不能倒,否則父親一個人怎麼辦?

望著落地窗外的蓮花池,不自覺的,一股新希望、新生命力油然升起,她相信——

明天永遠是最好的。



雨點滴滴答答地敲在玻璃窗上。

兆驥躲在李佚家的沙發上小息一番。

是雨天的關係吧!令他感到心煩、憂悶。

他想起山中的日子,他們在河水中嬉戲、在雨天裡打著泥仗……

霍地,他站起來,告誡自己停止回想。

有時,他實在不敢獨自一人待在別墅中。

雖然李佚替他找的歐巴桑十分盡責,讓人無從挑剔,可是待在那裡,容易令他想起寒穎。

所以,他寧可待在李佚家,尤其是在雨天。

門鈴聲響起。

兆驥問也不問來人是誰就打開門。

老天!是艾莉絲。

「J□ckie,你怎麼跑到John這裡?」她走進來,自動關上門。

兆驥不理她,逕自走向沙發。

「哇!好熱。」

寒冷的一月天,她居然喊熱?!

艾莉絲快速的把大衣脫下,裡面竟只穿著紅色的蕾絲連身內衣。

兆驥挺直地坐在沙發上,兩眼直瞪前方,瞧也不瞧她一眼。

「J□ckie,我需要你。」她自動坐到他有腿上,雙腿抬至沙發上,露出誘人的美腿,雙手則環住他的頸子,試圖讓兆驥望向她豐滿的胸脯。

無奈「試」了半天,他依然不為所動,艾莉絲只好識相地起身。

她走向吧檯,倒了兩杯酒,在其中一杯加了些白色粉末。

「陪我喝杯酒總可以吧?」艾莉絲一臉無所謂。

兆驥不疑有他,接過來喝下去。

不到五分鐘,慾望如潮水般湧來,要求宣洩,下體也自動挺直起來。

糟了!待他察覺到自己被下藥,為時已晚。

他不能自已的抓住艾莉絲,低頭強吻她的雙峰,艾莉絲忍不住申吟出聲。

完了!無法克制自己了!兆驥暗叫不妙。

艾莉絲迫不及待的替他脫去衣服,把他拉向自己,雙腳夾緊他的腰。

我就要得到他了!艾莉絲興奮的頻頻親吻他的肩。

「哇!」她緊盯著兆驥肩上的一處傷疤,「你……這疤痕好可怕,好醜。」

「疤痕?」兆驥倏然狠狠地推開艾莉絲,往浴室衝去。

他用力鎖上門,打開水龍頭,讓冰冷的水沖散他心中的慾火。

冷水如冰,正是他最佳的清醒劑。

「疤痕!」他摸摸肩上凹凸不平的小小齒痕。

寒穎!寒穎!這輩子,你注定是我心中永遠的烙印。



兆驥一個人在辦公室喝著悶酒。

一份契約書丟到他面前。

「土地過戶了,已正式成為兆億集團名下的資產。」李佚疲累地癱在沙發上。



很好,不是嗎?可是,他一點也不快樂,反而感到莫名的哀傷。

兆驥抬起發紅的雙眼,呆呆的注視著厚厚的契約書,隨即打了個噴嚏。

「你感冒了?!」李佚緊張的摸摸他的額頭,「好燙!」

他拉起兆驥起身,「走,我帶你不看醫生。」

他甩開李佚,「我不要去,我不需要醫生。」說完,又拿起酒杯。

「你瘋了?發燒了還喝酒。」李佚罵道。

「我本來就瘋了。寒穎,你在哪?」他淒厲地喊叫。

他還是愛她!李佚看了心傷,默默吞下心中的悵然。

「走,去看醫生。」他用力抓住兆驥的手。

「不,我不要去。」兆驥掙扎地打了李佚一拳,李佚狠狠地跌坐在沙發上,待他回過神來,兆驥已壓門而去。

傷腦筋!希望兆驥不會出事才好。李佚在心中祈禱。



兆驥昏昏沉沉的開著車,不知不覺竟來到木柵山上。

別墅矗立他眼前。

他渾身發熱的下車,踉踉蹌蹌地開門進入,跌跌撞撞的來到小橋上,果望著蓮花池。

「寒穎!寒穎!」他輕呼。

你到底在哪裡?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寒穎……



寒穎把屋內打掃完畢後,漫步來到池邊,坐在奇石上休息,這已成了他的習慣。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地方像是為她而建的。

儘管她只是一名女傭,但她已深深愛上這裡。

不過,她也知道這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腳步聲猝然而至,她慌忙回頭。

兆驥?真的是他嗎?

滄桑憔悴的臉孔,使他看來落拓無神,他彷彿正在尋找什麼?

「寒穎!寒穎!」兆驥痛心疾首的呼喚,雙眼呆滯的走向她。

寒穎只是木然地佇立原地。「兆驥,兆驥。」她低喃。

驀地,他眼睛一亮,「寒穎!」他抱住她,頭重重的壓在她肩上。「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好想你,我好愛你,不准……再離開我。」

全然失去重心的他,緊緊依偎著寒穎,迷迷糊糊的囈語著。

好燙!他病了!生了很重的病。

這訊息令寒穎戰慄不已,全然忘了質疑為何兆驥會出現在這棟別墅裡。



寒穎脫去兆驥淋濕的衣物,讓他躺在床上,再為他蓋上棉被,而兆驥早已失去意識,任她擺佈。

寒穎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屋內四處翻找醫藥箱,她不容易終於找到了,她拿了酒精和棉花往樓上跑。

她先在他的背部擦拭酒精,再翻轉過身,擦拭胸部及手臂,等到全身都擦拭一遍了,寒穎也已累得氣喘吁吁。

接著,她打開暖氣,將包著冰塊的冷毛巾放在他額頭上,由於他發著高燒,冰塊一下子就融了,她又為他拭去額上的水滴。

寒穎心痛地看著面色蒼白的兆驥,淚水直流。

「寒穎,寒穎,不要走!」他突然狂叫,雙手緊攫住寒穎的手。

「兆驥,兆驥。」她小聲哄道:「不要安怕,我會陪伴你,陪你到永遠、永遠。」

兆驥安靜下來,眼倏地睜開,眼前的女子赫然是他朝思暮想的寒穎。

不是作夢,她是真實的,是活生生。

舉起手,他輕撫她的臉頰、她的眼睛、她的唇,直到她的粉頸、看肩。

「寒穎,我愛你。」他低吟,拉低她的頭,覆上她的嘴。

這一吻,融化了寒穎,安撫了彼此相思已久的心。渴望已久的情慾一觸即發,不可收拾。

他拉她上床,雙手不由自主的亂摸。「你還穿著衣服幹嘛?」他抱怨著,「脫掉,快脫掉,全脫掉。」

寒穎起身,快速地脫掉身上的衣服,又躺入他懷中。

「你好美,真的好美!」他吸吮她的蓓蕾,寒穎忍不住嬌吟出聲。

為了挑逗他,她大膽地伸手去愛撫他最隱密又性感的地方……

兆驥發狂的申吟起來,「你這小野貓,你……」

他無法再言語,只能付出。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6-27 01:22:32

第八章

刺眼的陽光,使兆驥不情願的轉醒,雙手一揮,撲了個空。

寒穎呢?他彈跳起來。

難道昨晚真在作夢?因為太想她,才會在夢中與她……

他摸摸額頭,退燒了!病好像好了。

兆驥起床四處張望,卻不見半個人影。奇怪!他是怎麼躺在床上的?

下了樓,餐桌上居然有熱稀飯和小菜;看來那個歐巴桑來過又走了。

顧不得一切的,他吃光了桌上的食物。

待體力恢復後,他來到鏡子前,再次審視自己。

好像有些不同了,除了臉頰瘦削了點,那份迫切需要解脫的慾望消失了。

難道是寒穎來到夢中滿足我?!他自嘲地笑了。



兆驥神采奕奕地坐在真皮辦公椅上。

「唔,你今天顯得神氣爽。」李佚奇怪地看著他。

「沒錯。」他抿嘴笑道。

「艾莉絲要我告訴你,她回美國了。」

「她終於回美國,真是太好了。」兆驥眉開眼笑。

李佚一臉不解,「兆驥,你根本不愛她,為何不對她明說、和她解除婚約呢?」

「誰說我不愛她?」他的反應有些激,「我愛她,我……要與她結婚。」

「你在說謊!」李佚狂叫。「你恨寒穎背叛你,就把怨氣出在艾莉絲身上,你報復女人、玩弄女人,無異玩火自焚!」

「你胡扯,我沒有。」他極力否認。

李佚咄咄逼人,「或者你拋不開兆億集團總裁的誘惑,是不是?」

「注意你的身份,李佚。」兆驥倏地沉下臉來。

兩人僵持著——

「對不起,兆驥,我失言了。」李佚率先道歉,「我只是……不願見你如此痛苦。」

「我瞭解,我會應付的。」他意味深長地說。

李佚轉移話題。「兆驥,既然艾莉絲已經回美國,我想你也沒必要繼續住在木柵別墅。」

「正好相反,」他嘻嘻地笑,「你請的歐巴桑真是盡責,把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衣、食都不用我操心,所以我打算繼續住那裡,並給歐巴桑調薪,如何?」

李佚的興奮自然不在話下。

事實上,經過那夜之後,兆驥總覺得寒穎就在他身邊,形影不離的跟著他、照顧他的飲食起居,他每每回去,總感覺家中充滿溫馨。

「兆驥,」李佚眼中滿是好奇,「方便告訴我……你是怎麼讓艾莉絲死心的嗎?」

「說出來,你不准笑我。」

「你的糗事夠多了,有什麼好笑的。」

兆驥便把艾莉絲誘惑他、下春藥,及他沖了兩個小時冷水的事一一道出,只除了在木柵別墅發生的怪事隻字未提。

李佚的反應是咧嘴微笑,接著輕笑出聲,最後是控制不住的狂笑起來。

「她一定……你是『性無能』……」李佚笑得喘不過氣來,「你真了不起,讓艾莉絲兩番闖關皆未成功。」

「這次幸虧那處疤痕,否則……」他住嘴不出聲。

「什麼疤痕?」他的話引起李佚的好奇。

「T區那塊土地順利到手,你的表現不錯。」兆驥顧左右而言他。

「嘿!不要岔開話題,什麼疤痕?」李佚不饒過他。

「我決定了,一個半月內,教那地區的居民們全都遷走,然後以挖土機把房子剷平……」

「等等,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李佚驚慌地道。

「一個半月內教居民們全都遷走……」

「你太狠了吧!兆驥。那裡住的都是一些無依無靠的老榮民,根本沒有錢,你教他們搬到哪裡去?」

「不然呢?難道要我支付他們遷移費?還是免費讓他們續住?你要搞清楚,這塊地現在是我們的,我有權力支配一切。」我光火道,「是盛得勝看他們可憐,才無條件給那些老榮民使用。沒有他的幫助,那些人能平安無事地度過四十年?現在收回使用,也算對得起他們了。」

「可是,你起碼付些賠償費吧?」李佚哀求他。

「這是私有土地,不是國家土地,我不用付給他們賠償費。」兆驥冷哼一聲。

「你不能這樣,太無情了。」

「李佚,在商言商,我買下這塊地,就要讓它發揮最高利益,那些人無處可去,應該去找政府和社會福利機構。」他轉過身去,「你好好想想,出去吧!」



陳花絨走在T區,心裡有絲不捨,從今天起,這塊土地與她再也無關了。

她隨意走進一條小巷,四處張望。過些時候,這些老舊的建築物都會被拆除、剷平,改建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

想起到手的巨額財產,她不禁容光煥發、得意洋洋,誰能一輩子擁有這麼多的錢財?

十億!她沾沾自喜,盛得勝總算還有點良心。

無意中,她走進死巷裡,繞不出來。

這一帶實在老舊了,對門的兩戶人害之間堪堪容納兩人行走,每一戶都很簡陋、髒亂。

她搖搖頭,往回走。

一不小心,差點被擺在門口的破舊桶子給絆倒。

她的頭往右一偏,雙眼愕然地睜大。

老天!不可能,不可能。

一個老人蜷縮在椅子上,目光呆滯、衣著破爛……而這個人,竟是唐敬安?!

她往後一退,又碰到桶子,發出巨大的聲響。

「誰?是誰?」老人回神問道。

陳花絨再次愣住。天啊!他居然看不見。

她如雕像般站在那兒,動也不動。

「女兒,女兒!」唐敬安害怕地叫著。

這兩個字敲擊著陳花絨的心。女兒?!唐敬安有女兒。

「爸爸,我在這。」腳步聲從屋內傳來。

陳花絨定睛一瞧,竟是——唐寒穎。

「阿姨,你怎麼會來這裡?」她看見門外的女人了。

「啊,我沒事隨便逛逛,結果不小心迷路了。」

「這一帶路很亂,很容易迷失的,」她好心的告訴陳花絨,然後轉向父親道:「爸,不用害怕,是我告訴過你送我們電暖器的陳阿姨。」

「謝謝你。」唐敬安遲緩地說。

「對不起,阿姨,我爸的眼睛看不見,所以比較容易緊張。來,我帶你走到大馬路那裡。」她主動挽起陳花絨的手。「爸,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陳花絨頭腦渾沌,只差沒有昏厥,她呆滯的隨寒穎走著。

那個老人是唐敬安,他的女兒是唐寒穎。她的腦中只能想到這些。

「寒穎,你今年幾歲?」

「二十一歲。」

血色從她的臉上褪去,陳花絨沒有勇氣再問下去。

「你的手怎麼這麼冰?」她改口問道。

「沒什麼,」唐寒穎無所謂地聳聳肩。「我每天騎車到木柵,幫一戶人家打掃房子。」

「騎車?那你為什麼不帶手套?」

「我不需要手套。」

陳花絨的心在滴血。

她知道寒穎的孝心。這女孩為了唐敬安而拚命掙脫,並且省下每一分錢,只為了讓父親過更好的生活。

唐敬安曾經再婚嗎?否則他為什麼會有一個女兒?

如果是,那他老婆呢?

寒穎似乎說過,她從來沒見過母親……

一連串疑問盤旋她腦海,陳花絨頓時有個主意。



第二天晚上,陳花絨帶著白天到商店特地選購的手套、御寒大衣、雨衣、圍巾等,趁寒穎不在時,前來拜訪唐敬安。

她在門外徘徊,沒有勇氣入內,可是,她強迫自己面對現實,不再逃避。

遇見寒穎後,那種母愛的天性油然發揮出來,她愛寒穎,她多麼希望寒穎真是她的女兒。

今天一定要得到真相。她下定決心。

「唐先生,我買了一些東西想送給寒穎。」她神色自若地走到唐敬安面前。

「謝謝你。」唐敬安點頭道謝。

他認得她嗎?他知道她就是雪子嗎?

「那——我就放在這兒。」陳花絨突然變得膽小如鼠,想臨陣逃脫,「我告辭了,再見。」「等一下。」唐敬安喚住她,「留下來,我有話告訴你。」

陳花絨慌亂的點頭,坐在凳子上等著唐敬安開口。

「寒穎是我偷來的,從死神手中偷來的女兒。」唐敬安不堪回首地說。「她的母親不要她,把她丟入河中,只因她要報復拋棄她的男人,寒穎不是我親生的女兒。」

他知道,他知道她是雪子。

陳花絨泣不成聲。原諒我,她在內心自語著。

「我老了,一腳已經踏進棺材內。她陪了我二十年,我已心滿意足,寒穎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沒有她,相信現在的我可能是個流落街頭的孤獨老人。」

陳花絨只是一徑地哭,內心充滿悔恨。

「我偷了她,現在將她還給你……求你給她母愛、給她溫柔、給她所需要的一切。」他陡然跪在地上,眼中噙滿淚水。「求你,讓她認祖歸宗,告訴她,我不是她的親生父親。」

陳花絨也跪在他面前,緊握他的手,「你不怪我?你真的肯原諒我?」

他點點頭,「這些年,你也受夠了,不是嗎?」

陳花絨因他的諒解而感動。

她一心報復沈瞭然,不惜殺害自己的骨肉,到頭來,最悔恨的還是自己。

幸好,她並沒有真的鑄成大錯。

但是寒穎若知道真相,會原諒她嗎?陳花絨陰鬱地想著。



深夜,陳花絨猛敲沈了然家的大門。

「這麼晚了,會是誰?」沈了然從大門的小孔看出去。

是雪子!

他霍地打開大門,陳花絨踉蹌的跌進門,淚流滿面地依偎在沈了然胸前,不停的抽泣。

她這副模樣嚇壞了沈瞭然。

與她相認之後,雪子一直是那麼冷淡,那麼無情,為什麼現在她會主動來找他,卻又如此傷心?

他輕拍她的背,輕聲安撫:「哭吧!有什麼委屈都哭出來!」

陳花絨淚如泉湧,直到哭累了,沒有力氣了,才安靜下來,但仍緊摟著沈了然不放。

「任何時候,只要你累了、倦了,我都願意做你的依靠,雪子。」他愛憐地輕撫她的頭髮。

「了然……」她才開口,淚水又不聽話的掉下來。

他扶她坐在沙發上。「有什麼傷心事就告訴我,讓我為你分擔。」

「瞭然,」她吸吸鼻子,提起勇氣,「我們的女兒……還活著,她沒有死,沒有死。」

這個消息重重地敲擊著沈瞭然的心,他愣住了,一動也不動的望著陳花絨。

「瞭然,瞭然。」她焦急的呼喚。

他整個人倒在沙發上,聲音急促,「再說一次,你再說一次!讓我相信這不是夢。」

「我們的女兒還活著……她還活著。」她不斷重複,直到沈了然打斷她。

「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雪子。」

陳花絨一五一十地道出她和寒穎碰面、相識的經過。

原來那個公司的小妹,竟是他們的女兒。沈了然頓時領悟。

怪不得,每當他望著寒穎,便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雪子,兩人有幾分相像,他早該到她們是有血緣關係的。

老天!這是怎樣的悲劇?

他頹喪、嗚咽地歎道:「雪子……在山上與兆驥相愛的人,就是寒穎。」

陳花絨倒抽一口冷氣,眼淚再度氾濫。



隔著霧氣和雨水,陳花絨與沈了然坐在轎車裡,默默注視著馬路對面的加油站。

他們每天都在這裡守候寒穎,直到她騎著機車穿越馬路,見不著背影了,兩人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她瘦了,女兒變瘦了。」沈了然心疼地說。

「寒穎受的苦夠多了,唐敬安癱瘓又眼瞎,養家的重責都落在她身上,她真可憐。」陳花絨說著眼淚直流,「更可惡的是,我這個做母親的竟陷害她,為了土地而出賣女兒,我……不是人。」

「不,是我。當初在最緊要關頭棄你們不顧的,是我這狠心的父親,是我導引出一切的不幸。」他歎了一口氣,「她一定很恨我。現在,我連見她一面都不敢,只能在遠方望著她,這是報應,報應……」

兩人沉默著,雨還是下不停……



寒穎約李佚在後堤防碰面。

「李佚,為什麼你不告訴我,是你們公司買下這塊土地?」她不能能諒解李佚的行為。

「對不起,我實在難以啟齒,怕告訴你……你會不理睬我。」

寒穎的眼神變得幽暗。「我並不怪你,只是覺得世事難料、人間無情。」

「相信我,我曾試著阻止J□ckie,無奈……」他也很苦惱。

「你們總裁是不是就是住在木柵別墅裡的人?」

「是的。」

寒穎失望了,她一直以為J□ckie是個有仁慈心的中年老頭,因為她那樣賣命地工作兩個月後,他便幫她加薪,如今已多到她意想不到的數字。

她實在不相信他會做出如此「慘無人道、唯利是圖」的決定。

「需要我幫你找房子嗎?」李佚艱澀地道出事實。

「不用了,我自己會想辦法。」

「寒穎,我們還是朋友吧?」他焦急地問。

「當然,為什麼這麼問?」

「如果我們還是朋友,就不要拒絕我,讓我幫助你,好嗎?」

寒穎微笑,「我瞭解。若我真的需要協助,第一個找的人就是你。」

「這樣我就放心了。」他意有所指地說,「我很怕你不理我。」

「我要怕的人不是我,是——悅竹。」寒穎故意拉長語音提醒他。

「我和她吹了!」

寒穎一臉關心,「為什麼?悅竹是個好女孩……」

他揮手制止寒穎再說下去。「我並不想對不起悅竹,所以……」

「李佚,不要太難過了。」

「難過?我高興都來不及呢!」他哈哈大笑。突然,又以頑皮的口氣說:「自從遇見了你,任何女人再也無法走進我的世界,你相信嗎?寒穎。」

「噢!住口,你這個花花公子。」寒穎又好氣又好笑,「你的讚美我心領了。」

總是如此。李佚喪氣的垂著頭,在心中不斷哀歎:寒穎,你永遠也不瞭解我對你的愛、對你的真心,唉!此情此心,怕只有日月可表、鬼神可鑒了。



李佚姍姍來遲,陳花絨和另外一位男士起身迎接。

他實在不明白,土地的事情都解決了,何以陳花絨又約他見面?會不會和寒穎有關?

陳花絨從寒穎口中得知居民搬遷的期限。原本她已購置了一棟公寓要讓寒穎父女棲身,但要強的寒穎說什麼也不肯接受。為了自己的女兒,願意與兆億集團談判。

「這位是沈了然律師;這位是兆億集團總裁的秘書,李佚。」陳花絨為他們介紹。

「你好。」兩人互相握手。

原來他就是沈了然——盛得勝生前的法律顧問,寒穎的親生父親。李佚戒備著。

「說吧,有什麼事?」李佚直截了當地開口。

「我們——想見貴公司總裁J□ckie一面。」沈了然也是快人快語。

「為什麼?」

「T區土地我希望能收回……當然,一切的損失我們願意賠償。」陳花絨接口。

「你們賠得起嗎?」李佚挑眉問。

「一定賠得起,就算把十億還給你們,再加上利息,我也在所不惜。」寒穎倨傲的抬起頭。

「對不起,陳小姐、沈先生,我愛莫能助。」他狠心拒絕。

「難道這件事真的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陳花絨無法置信。

「沒錯,要怪只能怪你自己,陳花絨,不能怨任何人,你是咎由自取。」李佚話中有話地說。

「不論如何,請你告訴我們原因,好讓我們……」「好讓你們死心?」李佚接下去,「當初我要你仔細考慮,絕不能反悔,難道你忘了?」他乾脆挑明一切。「你們一直在害寒穎,儘管是在二十年後,還是把她置於死地,永不得翻身。」

陳花絨與沈了然臉色全無,身體僵直。

「如今後悔了是不是?」他的語氣緩和許多,「其實我對寒穎的關心,並不亞於你們兩位,你們與她的關係我也瞭解。相信我,我是站在你們這邊的。」

「如果你關心寒穎,怎麼忍心看她無家可歸、無依無靠?」陳花絨歇斯底里地大吼。

「如果要我千刀萬剮、犧牲自己來幫助寒穎,我也在所不惜,但是……」他有口難言。

「說吧!」沈了然開口,「從我們知道寒穎的身世後,任何再殘酷無情的事,我們也能接受了。」

「你們真是自食惡果。」李佚鼓起勇氣宣佈:「兆億集團的總裁J□ckie就是——兆驥。」

這是他們完全沒料到的第二個震撼。



寒穎坐在蓮花池旁的奇石上,緊張與飢餓同時折磨著她,使她覺得自己分外虛弱。

她的胃隱隱發疼,但是對她而言,一整天沒有吃任何東西並不打緊,她害怕的是,即將要面對的人——J□ckie。

打掃完之後,她並未回去,反而擅自留在屋裡,為的是要見上J□ckie一面。

不管用何種方式,她務必要使J□ckie答應延長居民的遷移期限。

仔細思量過種種可能性後,她歸納出兩種結果——

第一,J□ckie把她攆出門,從今以後她必須另謀出路,包括工作及搬家。

第二,J□ckie答應她的請求,那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緊張、惶恐、不安……任何形容詞都不足以表達她現在的心情。

兆驥無聲無息的走入宅邸。

今晚的星光特別燦爛,微風清佛,使他又想起寒穎。

他得承認,縱使寒穎背叛了他,他還是愛她,無可救藥的愛上她。

不,不能愛她!像她這種為了錢可以出賣rou體的無恥女人,他怎能念念不忘呢?

他強迫自己拋開思念,面對殘酷的「事實」。

客廳內微弱的燈光使他疑心。月光折射在玻璃上,倒映出一道坐在池畔的美麗身影。

兆驥呆立原地,轉身訝異的注視著池塘。

寒穎也看到他了,她的震驚並不亞於兆驥,原來,李佚騙了他們。

她忍住即將奪眶的淚水,站起身,轉身就跑。

但是,一雙手倏地緊緊抓住寒穎,讓她無法逃脫。

「放開我!放開我……」她虛弱的聲音漸漸消失,整個人癱在兆驥的懷中。



寒穎申吟的坐起來,她的腦袋轟轟作響,全身發冷、無力。

兆驥佇立在落地窗前,背對著她。

聽到沙發傳來聲響,他猛地回頭。

「你來做什麼?」劈頭第一句話就嚇著了寒穎。「要與我上床,賺取金錢嗎?」

這些無情的話,比刀還利、還銳。

她不曉得J□ckie就是兆驥,一切都白費了。他誤會她、討厭她,根本不願再見到她……延長搬遷的期限,更不用說了。

「對不起,盛先生,」她試圖起身。「我告辭了。」

「等一下,」他不屑的望著她。「下次換點口味吧!你佯裝可憐兮兮、窮酸低下的模樣,我看膩了,也不會再上當了。換個方式,我可許可以接受——與你『交易』!」這些話一下子完全抹殺寒穎對他的愛與思念。

兆驥,你好狠,你不是人!我把女人一生最珍貴的貞操獻給你,你依然不信任我、視我如糞土,我恨你,我要你得到報應,要你痛不欲生。寒穎在心中悲傷的控訴。

她換上最迷人的笑容,一邊走向他,一邊解開衣服的扣子,拉下牛仔褲的拉鏈。走到他面前時,她又一絲不掛。

「我還有足夠的魅力誘惑你,與你交易嗎?」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她的雙峰抵住他的胸膛。「我有這個榮幸嗎?」

兆驥的太陽穴不住的跳動,汗水從額頭流下來。

她動手解開他的扣子,拉下他的褲子,蹲下身子,玩弄的反他最敏感、最脆弱的部位含在口中。

兆驥申吟出聲,全身控制不住的顫抖,猛地,他抓她起身,用力揉捏她的胸脯,吸取她口中的蜜汁。

「你還要我嗎?」她魅惑地挑逗他。

「要我要!寒穎我不能沒有你。」兆驥將全身緊貼著她,慾火焚燒,難以燒熄。

「我有條件……」她努力保持清醒。

兆驥的手陡然僵住。

「我不是免費的,我的價碼很高。」她佯裝一副與客戶談條件的模樣。

兆驥完全清醒了,他甩開寒穎,冷冷的瞪著她。「我怎麼會忘了你是個蛇蠍美人,還是視錢如命的賤貨!」

「沒錯。」寒穎臉不紅氣不喘的回答。

赤裸裸的坐在沙發上的她如此美麗,足以傾國傾城,自己真能「放得下」嗎?

他輸了!他徹底地輸給寒穎了。他不能沒有她,他對她的需求、渴望,使他再也無法接受任何女人。

「你有什麼條件?」他悻悻然地說,「要多少錢?」

「我不需要錢。」

「我忘了,你已經有了兩百萬。」他諷刺地道。

寒穎的心如同掉入冰窖中。她不加辯解,心灰意冷的說:「我要求將T區居民遷出的時間延長為六個月,如何?」

兆驥挑高眉,「一個晚上取取六個月的期限,寒穎,你哪來救世濟人的菩薩心腸?」

「答不答應?」她嫵媚一笑,「我包準會讓你滿意的。」她想假裝老練成熟的模樣,無奈演出完全走樣。

「成交!」兆驥霍然抱住她,疾步往二樓的主臥室跑去。



寒穎醒來時,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在躺在氣派十足的歐式臥房內,四下無人,她連忙起身找衣服,卻怎樣也找不著。

「想逃,是嗎?」兆驥雄渾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我的衣服呢?還我。」她光火了。

「我把它們扔了。」

「為什麼?」

「防止你逃跑。」他直言不諱地說。

「我們的交易昨天已經完成了,我跟你已經是毫無瓜葛,為什麼不讓我離開?」

「什麼交易?」他裝糊塗。

「你……你想反悔?!」好沒料到兆驥會來這招。

「寶貝,記住一件事,下次與客人交易時,不要忘記先拿錢或先立合約。」他調侃她。「寒穎,你想跟我鬥,過個二十年以後再說吧!」

的眼眸閃著兩簇火焰,「我只是順應事實,難道你不需要我?」

被單從她身上滑落……

寒穎的心跳回憶,血液直衝下體。

「我——可以改變決定,只要你留下來陪我。」他忍耐著。「只要你多陪我一天、多聽我的話一天,我就延長遷居的期限,如果你不肯,就怪我無情。」

「你要我做你的情婦?你好卑鄙、無恥、下流!」

「不要自抬身價。」他冷言道:「你比情婦還不如。在rou體上,我承認需要你,但在你心中,你比拖鞋還不如。」

他竟說她「比拖鞋還不如」?!這就是她犧牲的代價嗎?是她失去貞操後的報應嗎?

忍住淚水,她抬頭挺胸。「你不會再騙我?」

兆驥用力搖頭,「寶貝,需要我發誓嗎?」

寒穎審視兆驥的臉龐,他變得連都不認識了。難道世間一切都虛假的?海誓山盟的諾言、天長地久的愛情都空的?

但她依然愛他,想留在他身旁,形影相隨。

「我……答應你。」

話語一畢,兆驥橫抱起她,跌到床上——

「你真是誘人的小女巫。」許久之後,兆驥迸出這麼一句話。

「這是褒?還是貶呢?」說著,她又用舌頭舔他汗水淋漓的胸膛。

「喔!小野貓,夠了。」他笑著,「等一下,我要下樓補充體力。」

待她上樓時,手托著餐盤,上面有披薩、炸雞、飲料,他靜靜審視著已累得睡著的寒穎。

她瘦了,也憔悴了,粗糙紅腫的雙手令他心疼不已。可惡的李佚,居然僱用寒穎做女傭,他在心中咒罵著。

「寶貝,吃點東西。」兆驥搖醒她。

他的貼心令寒穎窩心,一個想法閃過腦海——兆驥一定還是愛她的,否則不會對她這樣好。

「待會兒我帶你去買衣服。」

「別鬧了,兆驥。」她坦言,「第一,我不需要你的施捨。第二,我沒有衣服穿,如何出門?」

他正經地回答道:「第一,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你必須聽話。第二,衣服的事我來想辦法。」

寒穎悶不吭聲地瞪著他。

片刻之後,寒穎全身裹著浴巾,外面罩著兆驥的西裝外套。

她實在是服了他!這就是他所謂的「辦法」嗎?

半個小時之後,兆驥把車停在一家品味不凡的精品店前。

「寶貝,現在我要抱你進去。」他訴諸行動。

「兆驥,等一下!這樣路上的人看見了,我會很丟臉的。」她苦惱的低吟。

「你把臉埋入我的胸膛,閉上眼睛,一下子就沒事了。」他哄她。

寒穎實在拿人他沒轍,只好任他抱著自己進店。

「盛董,歡迎!歡迎!」老闆娘欠身打招呼。

「朱小姐,這位是我妻子。」他清一下喉嚨,「我們剛度蜜月回來。誰知她的衣服全被偷光了,所以……」

這是一個全無技巧的謊言,太牽強了。

「我瞭解,我瞭解。」老闆娘逢迎諂媚的,「沒問題,全交給我。」

聽到兆驥說「我的妻子」,寒穎的心情喜悅得無法形容。

兆驥直接把她抱到更衣室。「對了!朱小姐,請你順便挑些內衣及睡衣,愈性感愈好。」他交代著。

店裡的小姐們竊竊私語,讓寒穎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兆驥送寒穎回家時,已是凌晨了。

今天一整天,兆驥對她的表現使寒穎深信,兆驥還是愛著她。只是,他們之間隔著一個很深的誤會,彼此無法橫越。

兆驥仍以為我曾「背叛」他,她苦澀的想。一定要想辦法澄清誤會。

「要不要進來坐坐?」她主動邀約,內心卻怕他會拒絕。

兆驥高深莫測的點頭,隨她入內。

唐敬安在搖椅上睡著了。

「爸爸!」寒穎輕喚他。

「寒穎,你回來了?」唐敬安醒了。

「對不起,爸爸,我回來晚了,讓你擔心了。」

「沒關係,」他的眉頭一皺,「有客人?」

「是的。」寒穎安撫父親,「是我的朋友,他叫兆驥。」

「兆驥?」

「你好,伯父。」他蹲在老人面前。

「我認識你很久了。」唐敬安一語雙關地說。

「是嗎?伯父。」他心虛地望著寒穎。

唐敬安笑了笑,「我的女兒很愛你呢!兆驥,在你離開的日子裡,她可是吃盡苦頭、受盡委屈,」他摸索兆驥的手,「連睡覺、生病時,都喊著你的名字,你真的在她心底生根了。」

「爸爸!」寒穎羞紅了臉。

「兆驥,我們家窮,尤其是我,一身都是病,是我連累了她、拖垮了她。寒穎是個好女孩,她不可能做出對不起你的事,相信我。」

「爸爸,不要再說了。」寒穎制止他,「我扶你進房休息。」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6-27 01:22:49

第九章

李佚注視這隻貓眼石戒指,不由得想起寒穎。

「啪!」一隻強勁的手臂拍向他的肩。

「怎麼,老弟!要結婚了嗎?」兆驥戲謔的看了戒指一眼。

「別開玩笑了,我看是你吧!」他把絲絨盒子塞到兆驥手中,「還給你。」

「為什麼?」

「你還裝蒜,什麼時候娶寒穎?」李佚澀澀地說。

「什麼事都瞞不過你的眼睛。不過,還是要謝謝你製造這麼好的機會給我和寒穎。」他真心感謝李佚的幫忙。「但是有些事尚未解決。」

「需要我幫忙嗎?」李佚關心的道。

「願不願意與我一起去盛氏。」

「你——」

「坦白講,我想辭去現在這份工作。」

「是為了脫離艾莉絲嗎?」李佚精明的雙眼閃動了一下。

兆驥不語。

過了半晌,李佚慢慢地回道:「我是你的屬下,當然跟隨你到天涯海角。」

「不愧是好夥伴。」

「什麼時候辭職?」李佚已坐到電腦前,準備打辭呈了。

「不,還要等等。」

「等什麼?」

「我要用盛氏的名義買下那塊地。」兆驥一語驚人地說。

李佚瞪大了眼睛,「我還以為你正常,原來你瘋了。盛氏集團剛起步,收支正好平衡,哪來多的錢購買那塊土地?」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變賣名下一些產業。」

「你不僅瘋了,而且有毛病。」李佚摸摸他頭,「需要醫生嗎?」

「放心,我很正常。」

「為什麼不放棄那那個地,你那麼執著又是為了什麼?」

「因為那塊地是罪惡的根源。」他咆哮著,「因為它,使我改姓;因為它,使我遇見寒穎;因為它,使我愛上她;因為它,陳花絨不擇手段的傷害我,而寒穎離開我。」

一個女人、一塊土地,竟引起多的恩怨、仇恨的與戰爭,這是任何人都始料未及的。



兆驥帶著寒穎來到木柵的別墅。

夜幕低垂,四周闇然無聲,寒穎打著盹,任兆驥把她抱到如茵的草地上。他鋪了一塊毛毯,然後才把寒穎放在上頭。

「起來了,小懶豬。」他試圖把她喚醒。

寒穎睜開惺忪的雙眼,伸了雙懶腰,依偎在他懷裡看星星。

「寒穎,」他輕喃,心裡思忖著該如何開口向她求婚。「這棟房子是你的,你知道嗎?」

她驚訝的抬頭,「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我愛你,所以特地把它買下來,想送給你,這裡面包含了我們的愛、我們的夢,難道你沒發覺?」

寒穎苦笑的回瞪他。「別耍我,我在你心目中比拖鞋都不如,我有自知之明,兆驥,你不要愚弄我了。」

「寒穎!」他坐起身,緊盯著她,而寒穎偏頭不肯看他。

「我傷你太深,對不起。」兆驥傾身擁著她。「從一見到你開始,我就知道不能放你走,只是,我氣憤你的背叛,又恨自己的軟弱、不能沒有你,所以我才刺激你,使用計謀將你留在身邊。」他歎了一口氣,「我害你受苦,順顧著一個人生悶氣,卻不知道你已被生活重擔壓得喘不過氣來。你的手變粗了,人也瘦得不成人樣,寶貝,原諒我。」

淚珠滴在兆驥的手上。

「兆驥,我真的沒拿兩百萬。」她抽泣的辯解。

「我知道,我相信你。」他親吻的眼睛,舔去她的淚珠。「你和你父親這麼辛苦地生活著,衣衫襤褸,居住的屋子又那麼簡陋。喔!寒穎,是我的錯,我不懂得信任,以致造成今天的不幸。」

「不要再說了!只要你相信我,這就夠了,真的。」她輕啄他的臉頰。

兆驥執起她的手,「嫁給我,寒穎。」

「不!」她用力推開她,大聲嚷著。

寒穎的反對令兆驥震懾,難道她還不能信任他嗎?

「你狂妄自大、自以為是,你當真以為我還愛著你嗎?」這不是真正的原因,但強烈的自尊使她不得不與家財萬貫的兆驥劃清界線,並且說出違心之論。

兆驥的眼神狂亂,嘴唇緊抿,聲音夾帶著嚴酷的憤怒,「說你依然愛著我,你會和我結婚,說!」他攫她的雙手。

「我不愛你,我不要和你結婚。」寒穎嘶吼。

「好,我要證明你說的是謊話!」他猛烈吸吮她的唇,雙手愛撫的身軀,寒穎感到全身燥熱起來——



激情過後——

「你還是那麼美。」兆驥輕吁一聲,「我不能沒有你,寒穎,嫁給我。」

「不!」寒穎依然拒絕。

兆驥發狂了,「我們剛剛分享的是至高無上的快樂,難道你不承認?你明明愛我,為什麼不嫁給我?」

「我是愛你的,可是——」她哭喪著臉,「我怕你將來嫌棄我,你有錢有勢、而我卑下低微,除了你,一無所有,你若再次離我而去,我一定會活不下去……」

「不要說了。」他給她一個幾近窒息的吻,令她無法說下去。

他傷她多深啊!他把她對人的信任都掠奪了去,把她對人的愛和希望都剝奪了。他一定要讓恢復信心,恢復對「他」的信心。

「兆驥,你看!」他肩上的疤痕展露出來。「你記得它是怎麼來的嗎?」

寒穎點頭,「疤痕」是她的傑作。

「自從有了這塊疤痕後,我一個女人都沒碰過,你相信嗎?」他莞爾一笑。「離開你以後,我對任何女人都沒以興趣,就連自願脫光衣服跳到我床上、火熱誘惑我的女人,還是被我冷落,慢慢的,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性無能,直到你再次出現。」

她的眼眶發紅,原以為,她只是生命的過客,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而已,沒想到……

「寒穎,你忍心讓我一輩子做和尚嗎?」他可憐兮兮地說。

寒穎愛憐的摸摸他的疤痕,心疼著。

「嫁給我,求求你。」他跪在地上哀求。

寒穎沉默不語,低頭親吻她的面頰,在兆驥銷魂蝕骨的觸碰下,她的屈服了。

窗外隱約透出一道人影,儘管月光朦朧,艾莉絲還是清清楚楚地看到這火熱的鏡頭。

她回到美國後,又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得不到J□ckie,她不甘心,所以又偷偷飛回台灣,一跟跟隨兆驥來到這裡。

J□ckie在地那女孩的親密行為令她嫉妒、怨恨,他輕舔她的胸脯,性感的蠕動……一切都是她夢寐以求卻遙不可及的夢。

憤慨焚燒她的胸口——

J□ckie,當初沒有我,你能爬到「總裁」的位子嗎?

沒想到你竟忘恩負義地背叛我!我發誓要你下地獄,以消我心頭之恨!



兆驥衣著筆挺、神情緊張的僵立著,一反往常的桀驁不馴的模樣。

寒穎饒富興味的斜睨著他。

「伯父,我是兆驥,我……很愛你女兒,你願意……讓我……娶她嗎?」他結結巴巴地對著唐敬安說道。

寒穎昏倒了。平日看他挺威風的,今天的表現卻只能用「拙」字來形容。

「你們和好了嗎?」唐敬安問。

兆驥一臉肅臉。「伯父,我對不起寒穎,因為……一些誤會,我們分開了,現在,誤會冰釋,我不會再與她分開,我保證將愛護她、照顧她一輩子。」他深吸一口氣,「伯父,請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您和寒穎的。」

唐敬安點點頭,眼眶發紅。「你介意……讓我摸摸你的臉嗎?」

兆驥心酸,「當然不介意。」他讓老人撫著他的臉。

唐敬安摸索著。「兆驥,我只有這個女兒,一切都拜託你了。」

「我……從未有過盡孝道的機會,以後您便是我、侍奉您、孝順您是我的責任,我很高興有這個機會。」他恭敬地說。

順利取得唐敬安的同意後,寒穎扶父親回房休息,然後送兆驥走到門口,卻遇見陳花絨來拜訪。

陳花絨與兆驥撞個正著,兩人臉色難堪地僵持著。

寒穎完全不知情。「阿姨。」她親切地打招呼。「兆驥,這是陳阿姨,她對我和爸爸很好哦。」

「寒穎,別裝了。」他那種不屑一顧的神情又出來了,「你會不知道她是誰?」

「你又來了,兆驥,我為何要裝呢?」她有絲慍怒。

「我告訴你,就是你這位阿阿姨……」

「兆驥,求你,求你不要——」陳花絨制止他。

「敢作敢當,不是嗎?何況我也不想再被你們欺騙,栽在兩位手裡。」陳花絨嘲弄道,心卻在滴血,他萬萬沒想到寒穎與陳花絨這般親近,一種受騙的感覺再度襲擊他的心。

「兆驥,你是什麼意思?」寒穎不明白。

「寒穎,這輩子最恨別人欺騙我、背叛我。」他氣憤的把煙蒂丟在地上,用腳踩熄它,轉頭就走。

「兆驥,別這樣。」寒穎拉住他,「不要又在誤會中分手。」

「兆驥,我很想相信你,可是……難道你不知道,你口中的陳阿姨,正是和沈律師聯手陷害、說你拿了兩百萬的人嗎?難道你不知道就是她賣了這塊土地給我,而賺了十億?」

寒穎愕然的瞪著陳花絨。

「沒想到你還與這種心狠手辣、凶殘無比的女人親親熱熱的交往,教我如何相信你?」

寒穎百口莫辯。

「我受夠了。我不想再當白癡,被你耍來玩去。」他怒視陳花絨,「我輸了,徹底輸給你了,你的美人計太成功了,我佩服得五體投地!現在,我識相地先抽身了,以免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奪門而出,快速上車,疾馳離去。

「你為什麼要騙我?」寒穎怒視著陳花絨。「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麼你要破壞我們?為什麼?」

「聽我說,寒穎……」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她捂著耳朵,跑進房間,把陳花絨送給她的衣服一一外扔。

坐在車裡的沈了然看到這番情景,立刻跳下車,衝到陳花絨面前,護著她。

「原來你們真是一夥的?」寒穎不可置信的狠瞪他們倆。「為什麼?!我已一無所有,只剩寒穎和父親,為什麼你們兩個有錢有勢的人,還要將我唯一的愛搶走,為什麼?為什麼?」

連續十幾聲的為什麼之後,寒穎瘋狂的拿起電暖器砸向沈瞭然。

令人震驚的,沈了然避也不避,電暖器正中他的額頭,冒出血來……

寒穎冷眼相視,頭也不回的衝回房間。



兆驥坐在辦公室裡,挑高雙眉瞅著眼前的人。

「我怎麼稱呼你呢?盛夫人、陳小姐,還是——媽媽?」他嘲弄著。

陳花絨不知所措,「兆驥,我——」

「什麼事?做兒子的應該盡全力孝順母親,你儘管說吧!」

「我——」她的心七上八下。「寒穎……」一語未完,她已泣不成聲。

寒穎只是瞪著她,「我最討厭愛哭的女人。李佚,送客。」他朝門外大喊。

「盛董事長,我錯了,一切都是我的錯……」她立刻跪下來阻止他。「求你大發慈悲,去看看寒穎,她……好可憐,求求你……」

應聲而來的李佚呆呆地看著陳花絨,心中十分感動。

「很好,正如我所希望的,你真跪在地上求我了,很好!」兆驥自傲著。「李佚,送客!」他簡單交代完,拿起外套便往外走。

陳花絨抱住他的腳。「求求你,去看看寒穎,求求你。」

兆驥不明白的望著陳花絨,「你的腦筋有問題嗎?怎麼突然關心起她來了?而且誰是寒穎?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陳花絨陡地鬆手,跌坐在地上。

李佚十分為難,他不知道兆驥竟如此絕情。

「你的頭腦發昏、失去理智了嗎?你所深愛的寒穎——為她發瘋的女人,你會不認識?」他用盡全力地大吼,希望兆驥清醒。

「我不認識她。」兆驥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寒穎緩緩的從房裡走出來。她的現身,讓唐敬安、李嫂,以及躲在角落的沈了然、陳花絨都興奮不已。

她默默的吃下李嫂準備的中餐。多日未進食的好,今天肯吃飯,又讓他們四人喜極而泣。

寒穎會出房吃飯,別無其他,只因肚子裡的小孩需要營養。

她的月事已經兩個月沒來了,她相信自己的肚子裡正孕育著她與兆驥的愛情結晶。

一連串的打擊使她長大,再也不會逃避任何事情。

她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兆驥,不管他如何誤會她、仇視她,都有知道事實的權得。

她相信兆驥不會不要這個小孩,因為他無法忍受自己的孩子成了私生子。



見到艾利絲赤裸裸的躺在床上,兆驥第一個反應是跑到洗手間,大大的嘔吐一番。

「你就如此瞧不起我,如此不屑與我……」面對鏡子,兆驥看到艾莉絲走向他。

她整個人貼在兆驥背上,在他身後低語:「我真的比不上那個中國女孩。」

一聽到這話,他隨手把艾莉絲摔在地上,又跑回臥室。

「我們分手吧!艾莉絲。」他正視她說。

「你真狠,J□ckie。」碧綠的雙眼燃燒著火焰。「沒有當年的我,會有今日的你?」

「我知道對不起你,但是……我深深愛上寒穎,不能沒有她,我……願意離開公司,辭去總裁的職務。」雖然十分痛恨寒穎的欺騙,但他還是說出了真心話。

「為了寒穎,你連名、利都可以不要?」艾莉絲呢喃著,輕而溫柔地邀約,「我們不談這個,J□ckie,陪我喝杯酒吧!」

兆驥戒備的望著她。

「放心,是台灣啤酒。」

他還是疑惑著。

「你怕我下藥?那我先喝一口。」

看她一飲而盡,兆驥才安心的喝下一杯。

不料,才過了一會兒,他的頭就開始隱隱作痛,整個人也感虛軟無力。

他起身,想到洗手間將酒吐出,卻整個人倒在地上,失去知覺……



看到赤裸的兆驥和一個金髮女郎雙雙躺在床上,寒穎的第一個反應是——逃。

她轉身欲走,卻被那個外國女子叫住。

「不准走,寒穎。」

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寒穎轉過身。

「我不管你和兆驥有何關係,」艾莉絲指出,「我是J□ckie的未婚妻,下個月我們就要在美國結婚了。」

寒穎幾乎站不住腳,整個人癱靠在牆壁上。

「平常我和他相隔兩地,他的性生活我也不便干涉,玩玩嘛!男人有他的生理需要,是不?」她獰笑,「我很高興你曾經分享過他,他是個很棒的情人,是不是?只不過——這項專利日後將屬於我一個人,請你不要再來勾引他。」

寒穎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她已沒有淚水可流。



兆驥醒來,發現自己全身赤裸,震懾的坐起身來。

但艾莉絲衣著整齊的坐在他對面。

「J□ckie,我已告訴爹地,一個星期後,將有一位名叫Tony的來台灣接替你的位子。」她冷淡地說。

「謝謝你,艾莉絲。」他感謝著,忘了責問她在酒裡下藥的原因。

「不客氣。記住,你只剩一個星期的時間。」她話中有話說。「兆驥,你能告訴我,中國人說的『殺人不見血』是什麼意思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一股恐懼籠罩兆驥全身。



一大早,兆驥就打電話給老劉。

「劉叔,我想把——兆家那座山賣掉,可以嗎?」

一個星期內他根本湊不到十億,為了得到那塊土地,他決定賣掉祖產。

「你想買下T區那塊地,是嗎?」老劉一語道破。

「我什麼都瞞不了你。」

電話另一頭傳來長長的歎息,「你根本不用賣掉這座山,也不用湊錢,孩子。」老劉的聲音簡潔有力。「老爺已將十億現金存在你的名下,他不要我告訴你,直到你要買地時。」

兆驥呆愣了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如果盛得勝早已將錢留給我,為什麼還要立遺囑?為了爭奪那塊地,我們都得喪心病狂、不擇手段、泯滅良心。」他哽咽道。

「那是他對你的試探,孩子。」才纏道出真相。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不乾脆?」兆驥咒罵道。

「孩子,如果你真愛你父親,你會改姓,而且不會在意土地屬於陳花絨;如果陳花絨真愛你父親,她也不會在意土地屬於你。」老劉感歎著,「可是,為了這塊土地的利益,大家都迷失了,都忘了愛的真諦,難道你還沒學到教訓嗎」兆驥。老爸是多麼的用心良苦,只為了證明他是多麼愛你,你又真能原諒他,忘記過去種種,追求自己的最愛嗎?」

「我對不起父親,也對不起母親。」兆驥十分後悔沒有給寒穎解決的機會,他應該相信寒穎的為人,以及對他所做的付出,不是嗎?

「孩子,我相信寒穎沒有背叛你。」老劉看穿他心思地說。「我收到寒穎寄來的手鐲,她不要這隻手鐲,我很難過。」

兆驥握住話筒的手微微發抖。

「你要相信愛,也要學會信任,這樣,你才能抓住幸福。」

兆驥默然地掛上電話,把臉埋入手掌中,深深的悔恨著。



「人往往因一時糊塗,而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陳花絨痛苦的陳述。

「幸好上天慈悲,女兒沒有死,我們才有機會彌補所犯的錯誤。」沈了然充滿敬畏地道。

「彌補?你們兩人怎麼彌補?為了得到土地,你這親生父親誣陷她拿了兩百萬;為了十億,你這親生母親逼她與兆驥分手。你們口口聲聲說要彌補,試問,怎麼彌補?」他斥責著。

陳花絨張口結舌,沈了然目瞪口呆。

寒穎則怔怔地站在外頭。

她的模樣狼狽極了,全身濕透,雨水沿著髮梢滴下來,面無血色,雙唇發紫,身體微微顫抖。天曉得!她已淋了一整夜的雨。

「寒穎,下雨也不帶把傘,外面雨下得可不小呢!」李嫂焦急地迎上前來,把她拉進屋裡。

「是啊!快擦乾頭髮。」驚慌失措的李佚也是走向她。

「不要碰我!」她甩開李佚的手。「為了報復,我的親生母親竟把我置於死地,為了利益,我的親生父親竟可以出賣自己的女兒……」她大笑出狂吼。「這是什麼世界?我最愛的親人,這世上最疼我、最愛我的父親,竟是假的。而兆驥明明有未婚妻,為什麼還人玩弄我、欺騙我!我恨你們……」

她轉身奪門而出。



想了一整晚,兆驥原本清澈的眼睛佈滿血絲,頭隱隱的刺痛著。

他愛寒穎,全心全意、徹頭徹尾、無可救藥的愛上她,就算寒穎真的背叛她,他還是不能沒有她!

而且事實證明,他被仇恨蒙蔽理智,把對陳花絨的報復加諸在寒穎身上,他不能信任寒穎,也使自己飽受心靈的折磨及虐待。

「寒穎!寒穎!讓我重新贏回你,贏回你的愛,否則——我的生命再也沒有任何意義了!請你再信任我一次,寶貝。」

他急急地跳上車,一路疾駛到寒穎的住處,就在巷口,突然衝出一道人影,寒穎煞車不及,直直地迎撞過去。



寒穎被送到醫院,再推入手術室,已是兩小時以後的事了。

兆驥有生以來從未如此悲慟過。

難道上天真的如此無情,這個贖罪的機會都不給?還是他罪孽深重,已無悔過的資格?

陳花絨也站在手術室外哭得死去活來。

沈了然痛心地站在她身旁,看著兆驥。

突然,沈了然跪在兆驥面前,「一切都是我的錯,兆驥,如果你真愛寒穎,肯原諒我這個糊塗的糟老頭,就請你好好對待我和雪子唯一的女兒,她是我和雪子的唯一。」

陳花絨也猛地跪在地上,「兆驥,我不要土地、也不要十億了,只求你與寒穎在一起。我女兒真的她愛你,她不能沒有你,兆驥。」

這些話震撼了兆驥。「告訴我真相,告訴我。」

李佚瞭解的拍拍兆驥的肩。「冷靜下來,兆驥,讓我告訴你一切實情……」他娓娓道事情的始末。

一塊土地竟能牽扯出如此多恩怨——用盡心機的陳花絨、正直幹練的沈了然、瞎眼癱瘓的唐敬安、可憐無助的寒穎,還有,他生死與共的摯友都被捲入其中……兆驥頭痛欲裂的哀歎著。

響亮的高跟鞋從遠方傳來,直到站在兆驥面前。

兆驥一躍而起,掐住艾莉絲的脖子,企圖殺了她。

艾莉絲狂叫,所有的人都抓住兆驥,不准他做傻事。

「我得不到你,就要毀了你。」艾莉絲露出陰狠的笑容。「當初你到美國時,一無所有,是我使你登上寶座的。哼!既然我可以讓你上天堂,就可以讓你下地獄。」她邪惡地大笑,轉身離開。

寒穎癱坐在椅子上。

當他鬼迷心竅、喪心病狂地去追求金錢和名利時,無形中竟已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艾莉絲對他用情甚深,可是,他當她是「籌碼」——爬上寶座的墊腳石,無怪乎她發狂,誓言要毀了他。

轉頭望了沈了然和陳花絨,他們不也付出巨大的代價,只因當時的一念之差?

「她會沒事的。」兆驥安撫他們。「我愛寒穎,我會與她結婚,相偕白首的。」

「你——原諒我們了?」陳花絨哭泣道。

「是我的錯,為了復仇,硬生生地把你逼上絕路,讓你難堪。」他悔恨的請求寬恕。

「一切都過去了,讓我們共同祈禱寒穎平安無事吧!」陳花絨憂心地望著前方。



終於,手術室的燈熄了,醫生走了出來。

所有的人都迎上前去。

「病人很偉大。撞車時,她頭先著地,雙手卻護住肚子,所以保住了腹裡的孩子。」醫生欽佩地說。「她有兩個多月的身孕,但是頭部受創,可能會導致失明,我們還要詳加檢查。」兆驥痛不欲生,「為什麼不報應在我身上?」他抬頭,無語問蒼天。



再次看見面色慘白的寒穎,兆驥心痛如絞。他愛她,然而事帶給的卻是無數的折磨。

他從西袋口袋拿出絲絨盒子,打開來。

輕輕舉起的手指,兆驥為她戴上戒指——

「不要,兆驥,別離開我!」虛弱的聲音傳來,夢魘中的她拚命揮舞著雙手。

兆驥連忙抓住她的手,「寒穎,我在這。」

她頓時清醒過來,「孩子呢?孩子還在吧?!」

「孩子很平安。」他嗚咽。「我對不起你,寶貝。這輩子我……」

「不怪你,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像我母親那樣殺自己的骨肉。」她堅決地說。「即使犧牲性命,我也心甘情願。」

「不,我會請最好的醫生來醫治你。」

「沒用的。」她的手指撫過他的肩膀,找到那處烙印。

「永遠記得我愛你,兆驥。」說完,她奮力推開他。「你走吧!」

「不!」他將她擁得緊緊的,「你已懷了我們兩人的孩子,我怎能離開?你就這麼不信任我?」他狂吼。

寒穎淚汪汪,「但是我會成為你的絆腳石,你只是同情我才和我在一起,我配不上你。」

他低頭吻去他的淚水。「如果我也變成瞎子,那你就不會不願和我在一起了,是不是?」

寒穎不明白他的意思。

兆驥拿出預藏的針頭,準備往瞳孔插下去。

李佚正好進門,「住手,兆驥!」他大叫晨下兆驥手中的針,揪起他的衣領,狠狠地打了一拳,要他保持清楚。「你們兩個都瘋了,是不是?」

「發生什麼事?李佚。」寒穎驚恐地張大無神的雙眼。

「寒穎,兆驥為了你……拿針要扎自己的眼睛。」

寒穎一驚,整個人從床上跌下來。「兆驥!」

「寒穎。」兆驥撲到她身上,雙手緊緊扣住她。

「兆驥,你不要為我犧牲,我相信你就是了。」她哭嚷著。

「寒穎,我愛你。」他獻上一個又長又久的吻。

李佚識相的退了出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6-27 01:23:01

第十章

「你為什麼要離開他?寒穎,為什麼?」李佚叫道。

時值半夜,寒穎堅持要所有人回去休息,包括兆驥,獨留下李佚照顧她。

她趁此機會提出要求——希望李佚帶她離開。

「我真搞不懂你們,明明愛得死去活來,兆驥為了你,甚至要刺瞎自己的雙眼。他以此表明真心,你居然還要離開他?」

「我配不上他。」寒穎簡單的道。

「你配不上他?」李佚雙眼微瞇。「讓我告訴你,從你離開以後,他過的是怎樣可憐、悲慘的生活吧……」

他把兆驥買下別墅、受陳花絨陷害而發瘋、受艾莉絲誘惑依然無動於衷、變賣財產只為買下T區土地,以及受艾莉絲陷害等種種,統統告訴寒穎。

寒穎美麗卻無神的眼睛流下眼淚。「那我更要離開他。」

「你瘋了?」李佚驚叫。

是否相愛的人都是瘋子?還是他未體驗到刻骨銘心的愛情,才會如此大驚小怪?

「答應我,李佚,你曾說過我有困難時,一定會全心全力的幫我。」她哀求道。

「好吧!」李佚認了。「我你躲到哪去?」

寒穎的回答令他震詫。「兆家古厝。」



他們開車前往台中太平。

與寒穎出遊一直是李佚的夢想,不過,此時他一點也沒有觀賞美景的雅興,反而心情異常沉重。

「如果兆驥知道我背叛他,不將我五馬分屍才怪!」他揶揄自己。

「對不起,李佚。」她羞慚地回答。

「寒穎,我實在搞不懂你,為什麼……」

「一定要離開他?」她自顧自地接下去。「在經歷了這些風風雨雨後,我再也不相信真愛,我的心已經死了。」

「為什麼?」他驚叫。「兆驥愛你,他不能沒有你,你怎能狠心離開他?」

「他愛我嗎?」寒穎不以為然。「每個人都說愛我,卻又傷害我……」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李佚心痛地想。你之所以離開他,是因為你太愛他了,你擔心自己會成為兆驥一輩子的的累贅。

這才是真愛吧!至高無上、無怨無悔的愛。

兆驥怒瞪李佚。「你最好給我說明白,你把寒穎藏到哪裡去了?」

「不是我把她藏起來,而是她要求我帶她離開。」心情的沉重,加上開夜車回來,使李佚欲振乏力。

「什麼意思?」他不懂。

「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李佚漠然地盯著他。「如果你愛上至交好友的情人,你怎麼辦?」

「你……」兆驥囁嚅,他無法置信。

「我很愛一個女人,可是她不愛我,或許她根本不知道我……唉!這輩子我或許只能躲在角落默祝福她了。」第一次,李佚露出真正的痛苦表情。

兆驥望著他,艱難地開口:「你愛上——」

「不要說出來,求你,兆驥。」他轉身注視窗外。「我一直覺得你像是百獸之王,傲視群倫、高高在上……沒有野獸能將你打敗,沒有人能駕馭你。」他搖搖頭,驀然笑了。「獅子只吃肉,不吃草,而寒穎呢?是濕潤無比的草原、是清澈潔淨的水源,而猛獅不能沒有草原、沒有水,不是嗎?」

「李佚,你到底在說什麼?告訴我,寒穎在哪?」兆驥快被他逼瘋了。

「兆驥,你深深被寒穎震懾、被寒穎所收服了。」他恢復神色,「忘了我今天的失常,好嗎?」

兆驥釋然一笑,「當然,我不會和你計較。」

他們緊握雙手,兆驥突然扳過他的手。「說,你把寒穎藏到哪了?」

李佚痛得哇哇大叫。

「說不說?!」他不饒李佚。

「我答應寒穎不說,但為了你,我只好對不起寒穎。」

他把寒穎的想法一一告訴兆驥。

「李佚,為何愛有時如此痛苦和複雜?」兆驥苦不堪言。

「也許你們彼此對愛都有所懷疑吧?」他一語雙關地說。「別逼寒穎了,給她時間思考,也給你自己機會證明你是全心全意愛她的。」

兆驥意志堅決的點頭,他已打定主意。

他起身向兆驥,古里古怪的輕觸李佚的手臂。

「幹嘛!你是同性戀?」李佚被他摸得全身難皮疙瘩。

像是證明李佚的話,兆驥突然緊緊抱住他。

「嘿!寒穎離開你,你的頭腦就『短路』了,是不是?」李佚幽默的道。

不再戲謔,兆驥抬起紅腫的雙眼,「李佚,謝謝你為我和寒穎所做的一切。」

李佚臉通紅,雙唇微顫。「我——並不後悔。」他轉過身,不讓兆驥看到自己眼中的水氣。「感情的事誰也不能怪誰,誰也不能怨誰。」

「老弟,我祝福你,祝福你你能找到真愛。」兆驥真心的道。

「會,會有這麼一天的。」他不以為然地應著。

李佚意興闌珊地回到家。

出了電梯,發現門口擺著一大束玫瑰花。他拿起來嗅聞,內心激盪不已。

誰送的?誰還會在乎他這個「心灰意冷」的男子?

角落走出一個——

「你……」他靦腆著。

「不請我進去?」悅竹俏皮的問。

李佚微微一笑,打開門。

「請隨便坐。」他先到廚房沖了兩杯咖啡後,才又回到客廳。

「謝謝。」悅竹接過李佚遞來的咖啡。

面對悅竹,李佚顯得坐立難安。

「我知道我比不上寒穎。」悅竹開門見山地說,「不過,你願意給我機會,去證明、去改變你心中的想法嗎?」她緊張得心跳加快。

李佚感動得無法言語,他默默的點頭,擁住悅竹……

寒穎坐庭院內曬太陽,微風清拂,她靜靜地享受這一切。

兆驥躲在角落,默默的注視她。

前些日子,他委託陳花絨和沈了然帶唐敬安到美國接受眼部手術,如今唐敬安的眼睛已經重風光明,兆驥把他接到木柵的別墅,同時也把李嫂接來。現在,唐敬安每日做復健,期盼能早日抱孫子。

他又把T區的土地所有人更改為寒穎,然後以寒穎的名義捐出那塊地,準備興建榮民之家。

他不知道這麼做,是否能挽回她的心,但這是兆驥畢生最大的心願。

寒穎的肚子愈來愈大,行動也日益不便,產期將至,她不安又期待的摸摸肚子。

清風徐徐吹來,令她感到有絲寒意,她想進屋去,無奈頭部又刺痛起來。

奇怪,這陣子她的頭為什麼常莫名其妙的疼痛,眼睛也酸痛不已?

她試圖冷靜下來,可是,一股劇痛使她忍受不住的往後倒,頭部結結實實地撞地地面……

當她張開雙眼時,強烈的光線刺進她的眼中——

天!她居然又看見了!喜悅湧上心頭,但她仍然悶不吭聲。

兆驥的聲音傳來,「寶貝,你還好嗎?」他緊握她的手,東瞧西望的。

原來是他送她來醫院的,寒穎感動不已。

幾個月不見兆驥,令寒穎有恍如隔世之感。

她一直盯著他,他變憔悴了,雙頰凹陷、不修邊幅……

「你身體還好吧?要不要叫醫生?」他關切著。

「陳花絨,少爺這幾個月天天躲在遠方注視你,這次幸好多虧了他,不然——」老劉不敢想像下去。

寒穎激動地把臉埋入他胸膛。「兆驥,我好愛你。」

「喔!寶貝,我也愛你。」兆驥緊擁住她,緊得她喘不過氣來。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她驚叫。「好痛!」

寒穎陣痛十二個鐘頭後,兆驥喜獲鳳女。

孩子出生的喜悅感染了每一個人。

唐敬安的快樂、陳花絨和沈瞭然的興奮、兆驥的狂喜自然不在話下。

「寶貝,這些是表達我的愛。」他把手上的東西放到她的手上。

「這是什麼?」

「這是木柵別墅的地契及鑰匙。另外,這是T區土地的契約,我已正式過戶給你。我想將這塊地重建整修為榮民之家,你覺得好不好?」

淚水模糊了她的眼……

「寶貝,跟我回家吧,求求你。」他哀求著。「木柵的家是你的,它不能沒有主人。孩子不能沒有媽媽,唐伯父不能沒有女兒,我——不能沒有妻子,我好愛你,請原諒我曾經犯下的錯……」他哽咽著。

「我也愛你,兆驥。」她深情地吻他,「一切都過去了!我再也不會怪你,是我的錯,讓你痛苦不堪。」

「讓我們重新開始!寶貝。」他發誓。

一個月快過去了,寒穎還是裝瞎,她在等兆驥的「女兒熱」冷卻下來,再找一個適當的時機告訴他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唐敬安的身子硬朗,尤其雙眼復明,又有李嫂的陪伴,令寒穎十分放心。

兆驥更是體貼她,每天送玫瑰花表達他對她的愛。

而這一個月,她也知道沈了然和陳花絨天天帶著上好的補湯及燉品偷偷前來。寒穎剛強的心漸漸軟了下來……

寒穎坐在沙發上,雙眼無神地瞪視前方,今天是女兒滿月的日子,只見她手中抱著女兒,眼睛卻不能緊盯,使她痛苦萬分。

令人意外的是,老劉也來了。

多日不見的李佚則隨同悅竹來到,這是件教寒穎高興的事。

陳花絨和沈了然也在寒穎的主動邀約下,欣喜萬分的出現。

兆驥一直陪伴在她身邊,一分鐘也捨不得離去。

他輕輕為寒穎重新帶上母親留下的手鐲。

「寶貝,答應我,永遠不離開我。」他要求著。

寒穎滿足的微笑。

「兆驥,你真是迫不及待。」李佚嘲諷。

「你嫉妒嗎?」

「嫉妒,我真是嫉妒!我想,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寒穎這麼好的女孩了……」

「除了悅竹,她是唯一可與我相比的。」寒穎體貼的接下去說道。

大家愉快的聊天,老劉更是感動莫名。「兆驥想通了,不僅結婚,還生了個小娃兒,老爺在天之靈一定欣慰不已。」

陳花絨與沈了然在一旁默默注視,默默祝福。

「我真的很高興有一個愛我的丈夫和一個可愛的孩子。」寒穎突然開口。「更重要的是,我有兩個爸爸、兩個媽媽,這是別人一輩子想求也求不到的。」

寒穎緊握住李嫂的手,心中早已將她視為自己的母親。

「為了區別這兩位爸爸、兩位媽媽,所以我決定親生的父母親喊爹、娘,養我的父母親叫爸爸、媽媽。爹!娘!爸爸!媽媽!寒穎愛你們……」她微笑地喚道。

陳花絨痛哭流涕,「寒穎,謝謝你原諒我們。」她緊緊抱住寒穎。

終曲

又一個月後,在寒穎的要求下,兆驥帶她前往山上的小木屋。

上路前,她交代著:「香檳、麵粉、奶油……你都帶了嗎?」

他雖不明白兆驥為何要帶這麼多物品,但仍是一一準備妥當。「帶了,老婆。」

兩人驅車前往台中,到了鄉間,經過小橋、小徑,小木屋就在眼前了。

抵達小木屋後,兆驥要求到河邊洗澡,他允諾地陪同前往。

誰知一眨眼,她已不見芳蹤。兆驥緊張地四處張望,叫喊她的名字。

「我在這裡,兆驥。」聲音遠遠傳來。

她在河裡!兆驥心緊張得幾乎停止。「希望寒穎沒事才好。」

他以十萬火急的速度衝到河邊,卻見一幅似曾相識的景象。

寒穎赤裸的站在河水中央,宛若出水的人魚公主——神秘、美麗、優雅……

兆驥紋風不動,細細溫習永恆的一刻。

「你怎麼還不過來呢?」她誘惑地緩緩張開雙臂。

寒穎足足愣了五分鐘恍然大悟。

「寶貝,你在整我。」他火速地脫掉衣服跳入河中,與她親吻、合而為一……

「我錯了,兆驥,原諒我隱瞞眼睛復原的事實。」她苦苦哀求。

兆驥悶不吭聲。自從知道寒穎雙眼復明後,他既欣喜又惱怒。

寒穎自知讓他白白擔心、憂煩,實在有些過分。

「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她緊靠他的背撒嬌。

惡作劇的笑容出現了。「兩件事。」兆驥努力憋住笑。

寒穎的雙眼瞪大,努力點頭。

「第一,你要回學校繼續唸書。」

「喔!兆驥,謝謝你。」她欣喜若狂,整個人貼住他。「第二件呢?」

「把衣服脫光,把身上塗上奶油,我要嘗遍你全身。」他不懷好意地乾咳兩聲。

「你好色喔!」她試圖逃開。

兆驥狠狠攫住她的唇,使她無法逃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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