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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 青青 】 風秋三 (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22:50     標題: 【 青青 】 風秋三 (全書完)



【書名】:風秋三

【作者】:青青

【內容簡介】:



什麼?

  風家大當家是個心狠手辣,

  冷酷無情的大奸商?

  拜託,人家長得那麼可愛耶。

  哪裡像殺了人還要鞭屍的大惡人大壞蛋啊?

  瞧瞧,他還發揮善良老百姓的優良品德,

  救了一個慘遭人毆打的戲子不是?

  由此可見,他是個好人。

  什麼?

  他要收那個戲子當他的男寵?

  噢,蒼天啊……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23:43

本帖最後由 丸の小羽 於 2016-7-2 13:25 編輯

第一章笑面虎

    汴京城內,繁榮似錦,煙雲沉浮。透過漫漫人潮,閒眼戲覷,錦袍加身,懶散的笑容淡淡掛在嘴角,正是富貴人家的紈褲子弟。

    望家大老闆,背負汴京數千礦工的血汗,忐忑不安,老眼直勾勾地凝住眼前的年輕人。雖然年紀小小,樣子純純可愛,卻是掌握天下經濟命脈的風家大當家,那個奸詐又冷酷的風秋三。

    見他驀然微笑,即使是個正直的男人,望家大老闆仍是不免小小心動,但更多的是警惕。風秋三,標準的笑面虎一隻,「風大當家,你看這事,是不是還有得商量?」

    風秋三漫不經心地應道:「還有得商量嗎?」

    望老闆嚇壞了,急忙道:「大當家的,你也說今年礦山塌陷是天災人禍躲不過,我們拚死拚活掙的也是血汗錢,如果你這個時候不幫幫我們,那我們幾千個人可活不下去了啊。」

    微笑還在,只是眼神有點冰冷,風秋三仔細確定自己的面具還安然無恙掛在臉上後,才徐徐說道:「望老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礦山發生崩塌,不僅你有損失,我也損失了一大筆銀子,當初你可是打了包票,拍著胸脯對我們家沒腦袋的春大爺保證能掙個幾萬萬兩的銀子的。如今春大爺沒得到你說的幾萬萬兩,還賠了幾千萬兩,自覺無顏見我,躲起來療傷去了,我找不著他人來問罪,心情正是煩躁,你卻拿著春大爺那沒什麼說服力的手印來逼我砸銀子給那些礦工養家治病。望老闆,別說我現在正在為江南的蟲災茶葉收成一塌糊塗的事兒傷神,就是我有那麼點閒錢,我也不敢拿出來借你。」

    幾句話把望老闆的老臉擠成了豬肝色,「可是,可是……」

    宜男宜女的俊秀臉龐懶得再對著羞憤難當想自圓其說的望老闆,冷冷撇開,與其看一個人的醜態,他寧願將世人醜態盡收眼底。轉眼間,望老闆的苦苦哀求,小販的叫賣吆喝,市井的魚龍混雜,男男女女的交錯擦肩,再也入不了他的耳,進不了他的眼。

    望老闆絕望地看見,眼前這個富貴的小男孩,露出了輕視天下蒼生的寂寞神情,「大當家,你再好好想想,幾千礦工的命是不是比你的那銀子重要許多?」心一橫,頂多就是懸樑一條白綾。

    望老闆霹靂似的踏著健步走了,他真是個有意思的人。找了春大爺那個笨蛋做靠山,希望他能看著兄弟的面子救救他那個破礦山,結果他還來不及踩幾腳叫他望老闆痛到不敢再打他主意,老天爺就先下手為強了。是怕他下手太狠了吧。

    雷霆萬鈞的腳步聲又折返,破口一句:「大當家的,你真是冷血!」隨即,便是他忠心耿耿的柏護衛的抽劍聲以及望老闆凌亂的離去聲。

    命,在他眼中值多少?拇指玉扳指流瀉出流溟光澤,彷彿在嘲笑這多情世道,歎息人生短短數十載的愚昧。

    他風秋三,也不過是這螻蟻中微不足道的一隻,苟延殘喘。

    終於可以閉上疲憊的雙眼,他放任自己脆弱的表情暴露在狹小的隔廂裡,這裡沒有人會看到他的寂寞,他很安全,很安全。

    東京最有名氣的寶師傅的戲班子火拚最有實力的後起之秀榮師傅的戲班子,兩班人馬氣勢洶洶,準備在長恩樓一比技藝高低。

    長恩樓人潮攢動,熱鬧非凡。戲迷們早早就排著長隊在此等候,引頸期盼著名角的精彩表演。加上寶師傅與榮師傅的互不對盤,搶著當東京戲班老大的較勁,這次絕對是鉚足了力氣對擂,所以表演一定是精彩過癮,奪人眼球。

    台上寶師傅的得意弟子無雙姑娘彈唱著蘇東坡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博得眾人的陣陣喝彩,說起無雙姑娘,寶師傅眼睛笑瞇成了一條縫,對著舞台頻頻點頭微笑。

    好孩子,師傅的面子就是這麼爭回來的。

    後頭跟著的小刀師傅抱著演戲用的大刀,連忙送上一句阿諛奉承的話:「班主,無雙姑娘唱得真是好,諒他榮貴的班子裡找得抽筋了也找不著半個能頂得上我們家無雙姑娘的。」

    寶貴一聽,瞪著大眼道:「什麼叫我們家的無雙姑娘?她跟你很熟嗎?」

    班主,他的重點在後面那句啊。馬屁拍到馬屁股上的小刀師傅趕緊補上一句:「小的卑賤,說話不懂分寸。無雙姑娘當然是班主家的啦。無雙姑娘年輕又貌美,班主威猛又英俊,真是絕配啊。」

    寶貴莫名其妙地看著講著莫名其妙話的人,「配什麼配,無雙是我徒弟,你看過師傅跟徒弟亂配的嗎?滾滾滾,別煩著我。」

    小刀師傅哭笑不得,心裡暗罵,豬腦袋的班主。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26:14

第二章情何以堪

    後台裡,穿著古時朝代戲服的戲子們正忙著上妝,上好妝的樂伶在練聲,熱鬧的氣氛不比台前遜色。

    一個穿著樸素簡陋的姑娘帶著淚痕匆匆進來,向守門的大叔問了聲,便朝裡面走去。

    「咦,婷姐兒,你怎麼來了?」十三四歲的冰雲穿著寬大的袍子,正在唱《審郭槐》裡小太監的一段,見著此時不該出現的女子微微吃驚。

    月婷衝他胡亂點點頭,腳步沒有停下來。

    「婷姐兒走錯了,尹大哥在裡屋。」見她忙亂往人多的地方闖,他好意提醒,卻見她抬起頭來,快速瞟了他一眼,神色複雜。

    真是奇怪,難道不是來找尹大哥的?冰雲搖搖頭,扯起嗓子繼續未唱完的那段段子。

    尹姬淡描細眉,輕點紅唇,妝色優雅而美麗。如果不知道,定然將他誤以為是嬌嬌美娘子,試問天下有什麼男子能有如此嫵媚?恐怕連女子與他一比都要遜色三分。

    「文生。」月婷站在門外,出聲喚道。

    專注為自己塗胭脂的尹姬微訝回頭,「你怎麼來了?」

    她手帕絞緊,囁嚅道:「文生,我知道現在不該吵你,可是,可是我實在沒,辦法了。我,我……」

    尹姬露出溫和的笑容,道:「沒事的,告訴我,你來有什麼事?」

    聽到他溫暖的聲音,月婷再也忍不住撲到他懷裡號啕大哭,「我爹,腿沒了!」

    尹姬吃驚地推開她,「林老爹的腿?怎麼回事呢?」

    「礦山塌、塌了,死了好多人,腿就被砸斷了。」她哽咽著。

    「那望老闆……」

    月婷搖頭道:「望老闆自身難保,大家都拿不到錢,都在鬧。可是,可是望老闆沒有錢。」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訥訥道,六神無主。

    「文生,我爹說,他說……」月婷看著青梅竹馬的愛人,難以啟齒。

    尹姬不明地盯著她蒼白的臉,「林老爹說了什麼?」

    月婷痛苦地埋進他的胸膛,「他要把我賣給李老爺。」

    難以消化這個消息,他呆呆地放開她,笨拙地問道:「為什麼呢,到底是為什麼?」

    「我們沒錢治病啊,我不能讓我爹死,文生,你知道嗎?」她好愛文生,可是事實卻那麼殘酷,她已經沒有辦法了。

    他知道,他知道,只是,他還不能接受,「月婷,我想辦法,想辦法。」

    月婷絕望地搖頭,「不可能的,文生,你沒有錢。」

    「我向寶師傅借。」說著就要出去,卻被她拉回來。

    「算了吧,他不會借的。」寶師傅的吝嗇誰不知道呢,「我好辛苦,文生,我過怕了苦日子,也許嫁了,我就不必再吃苦了吧。」

    「不可以!」他苦苦勸著,「那李老爺已經娶了好幾個小妾了,他怎麼可能會好好待你?」如果是良人,他放手也可以,可是那李老爺不僅色名遠揚,還殘酷霸道,月婷嫁給他,不是往火坑裡跳嗎?


「文生,文生,文生!」她悲切地叫著,她好想牢牢抓住他,他的溫柔,他的真誠,可是她沒有機會了,「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要做你的新娘。」她突然轉身跑開,快得叫尹姬留不住她。

    「月婷!」伸手沒有把握住她,他茫然注視她離去時飛起的布簾,半晌,回到銅鏡前,拿起胭脂,無助呆望。

    「尹大哥,婷姐兒怎麼了?」像個瘋婆子,怎麼配得上他溫柔美麗的尹大哥,冰雲暗暗想道,「尹大哥?」

    那李老爺怎麼會好好待她啊。尹姬合上眼,不敢再想。

    「娘的,怎麼回事?尹姬呢?」寶師傅罵罵咧咧地跑進來,「沒聽到已經開戲了嗎,你們這兩個混小子還在這給我混?告訴你們,今天要是給老子演砸了,我非滅了你們不可!」

    尹姬慌忙站起來,「班主。」

    「今天給我好好演,演好了有賞,演砸了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給老子聽到了沒有?」

    「是。」尹姬擔憂的眼移向門外。

    「這才像話!」寶師傅微笑,滿意地移駕出屋。

    風秋三半臥在華貴的銀貂紅木椅上閉目養神,很努力很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在睡覺。不過他的掩飾有點差勁。

    寶師傅彎著腰,湊到他大爺面前,諂媚地笑著,「三爺,這戲您不愛聽?」

    半睡半醒,有點迷糊地張著眼,「不會不會,這戲還挺有意思的。」

    別開玩笑了,三爺。他從一進場就在那銀貂上睡得直流口水,以為大家都瞎了才會看不見,「三爺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他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風秋三笑容可掬地坐起身,輕搖玉扇,「這個狸貓換太子演到這裡也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是啊是啊,鳳二姐,快換另一幕戲。」寶師傅表情十分僵硬地保持著微笑,他大爺的,現在在演的是包公怒鍘陳世美好不好。

    還要聽啊,風秋三笑面虎的背後暗暗嘴角抽筋。他風秋三,什麼壞習慣都沒有,就是怕聽戲,一聽就犯困想睡覺。他立即翻身上椅,做好入睡的準備。

    寶師傅頭上出現三根又粗又硬的黑線。媽媽的,還讓不讓他把話給講完啊?「三爺,那善恩樓的場子能不能讓給我們寶貴戲班?」他極力維持恭敬的態度。

    啊,救命啊,那拉拉唱唱,吹吹彈彈的又弄得他好困好睏,「寶師傅,不是我不賣面子給你,實在是榮師傅那邊不好交代啊。」

    一提冤家對頭,寶師傅就牙癢癢的,「三爺,我們寶貴戲班可比他榮貴的好,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實。善恩樓請了我們,絕對比請了榮貴的要更賣座!」他榮貴憑什麼來跟他搶地盤。

    風秋三胡亂點點頭,「那是自然,可是人家榮師傅的價格可比你的便宜不少呢。」

    「三爺,我們應該重的是質量啊!」寶師傅苦口婆心,「我們的價格已經給善恩樓最便宜的了,可是在質量上,我們卻是會做到最好。」

    風秋三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寶師傅說得沒錯,不過秋三近來聽說榮師傅的戲班子越來越紅火了,好像氣勢也不比寶貴差。」

    寶貴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怒道:「誰說的,竟然給我造這種謠!」

    「所以啊,這裡一比,我覺得好像請榮貴更有價值哦。」丹鳳眼可愛地笑成彎彎的。

    寶貴心慌地瞅了他一眼,見他不像是在說假,心裡打起了小算盤。這榮貴近年來勢頭長了不少,價格也確實便宜,搞得各個酒樓都願意請他們,而自己的,質量上唱功上當然絕對比榮貴的好,就是在價格上比不過他。可是錢啊,他恨恨地咬牙,那榮貴怎麼那麼跟錢過不去啊,掙那麼少,養得活誰啊!

    風秋三正等著要睡著,突然耳邊傳來悅耳的聲音,他迷糊地張開眼睛,四下探索。媚人的丹鳳眼往唱台瞟去,找到了圓潤聲音的來源。

    「演的是什麼?」

    「朱買臣休妻記。」奇跡地看見一直呵欠連連的三爺精神起來,他連忙回答。

    「唱得還不錯嘛。」至少聽了不會想睡覺。

    寶師傅呈上一言,「那戲子是我們寶貴的小招牌,叫尹姬,今年二十有五了。聲音還是那麼好,對吧,三爺?」

    「對,對,對!」他呷了一口最愛的碧螺春,潤潤有些沙啞的嗓子,敷衍著,告訴他這些做什麼,他來聽戲,又不是來調查那戲子的身家。

    「三爺,只要讓我們寶貴在善恩樓唱,您就可以天天聽見這麼美妙的歌聲啦。」面對這麼遲鈍的風大當家,他真的好絕望哦,要人家把話挑得這麼明,超不好意思的。

    風秋三斜睨滿臉期待的寶貴一眼,「寶師傅,善恩樓的事情嘛,自然是有得商量的。」

    見他態度軟化,寶師傅深感欣慰。尹姬這好小子,回去一定好好獎賞他,「三爺,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簽個約?」

    「不急。」那戲子一顰一笑都很有味道,尤其是眼睛裡的溫柔光芒閃閃發亮啊,「你也知道,我們是做買賣的,不可能有錢不賺。只要寶師傅的價格合理點,秋三自然會給一個機會。寶師傅,你來。」他對著寶師傅湊過來的耳朵低聲道。

    「你給我算便宜,我賣你一個人情,長恩樓的約延長一年。」

    「真的?」寶貴喜出望外,眼睛迸射出金錢的光芒。

    扇柄支開越湊越近的腦袋,秋三微笑點頭,「看你怎麼決定咯,寶師傅。」

    他疑惑地抬眼望著舞台,那聲音消失了,人也消失了,空留滿堂寂寥。

    寶貴明白地衝著手下的夥計無聲口語道:「叫尹姬再來唱一段。」

    於是,婀娜搖曳,長袖生香,舞動於台上長久不止,歌樂昇平,鳴唱在長恩樓,餘音仍繞耳不絕。

    寶貴成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在與奸詐的風秋三談判中取得小小勝利的大英雄,讓他老人家在餘生不停回味。

    暮色藹藹,戲班的人都已經回院落去了,尹姬懷裡揣著寶師傅和那風老爺賞的幾十兩銀子,一個人走到林家門口。

    林大娘紅著眼睛,愧疚地不敢看他。他微微歎息,他是個孤兒,這麼多年多虧了林家的照顧,如今出了這種事,他幫不上忙,又怎麼忍心去怪他們呢,「大娘,我這裡還有些錢,你給老爹買點好吃的補補身體。」

    「文生。」林大娘沙啞著,「我們家對不起你。」

    「大娘別這麼說,文生這麼多年麻煩你們照顧,心裡對你感激不盡。沒能幫個忙,我很抱歉。」真正應該愧疚的人是他。

    「月婷她……」

    「大娘,我都知道。」他憂心地說道,「月婷怕是會吃苦了。」她已經收了李家的聘禮,他也已經無能為力了。這段感情,就只能這樣煙消雲散了。

    「這孩子命好苦啊。」林大娘抽嚥著,心裡萬般難受。

    尹姬也跟著流淚,他和月婷從小玩到大,兩家至小就定了親事,他一直認定她是他尹家的人,如今曲終人散,她的終身被這樣糟蹋,叫他情何以堪?

    月婷站在遠遠的,紅腫還未消退,朝他招手。

    兩人漫步在閒時愛去的山林,卻已經沒有當初的純真與悠閒。停在一棵參天古樹下,她撫摸著斑駁的樹皮,那隱約有著刀的刻痕,「月婷喜歡文生……」她淒迷笑著。

    尹姬黯然地別過頭,對她,他有喜愛,更多的是親情,不捨得她落得這樣的結局。

    她突然抱住他,眼神狂亂,「文生,你要了我吧。」

    他吃驚地想推開她逾矩的身體,「你胡說什麼?」

    「文生,我不想讓自己的第一次毀在那糟老頭子的手上,我想把它獻給你。你知道的,我一直想,想和你一起。」她赧紅著臉,拚命表達自己的意思。


「文生,文生,文生!」她悲切地叫著,她好想牢牢抓住他,他的溫柔,他的真誠,可是她沒有機會了,「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要做你的新娘。」她突然轉身跑開,快得叫尹姬留不住她。

    「月婷!」伸手沒有把握住她,他茫然注視她離去時飛起的布簾,半晌,回到銅鏡前,拿起胭脂,無助呆望。

    「尹大哥,婷姐兒怎麼了?」像個瘋婆子,怎麼配得上他溫柔美麗的尹大哥,冰雲暗暗想道,「尹大哥?」

    那李老爺怎麼會好好待她啊。尹姬合上眼,不敢再想。

    「娘的,怎麼回事?尹姬呢?」寶師傅罵罵咧咧地跑進來,「沒聽到已經開戲了嗎,你們這兩個混小子還在這給我混?告訴你們,今天要是給老子演砸了,我非滅了你們不可!」

    尹姬慌忙站起來,「班主。」

    「今天給我好好演,演好了有賞,演砸了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給老子聽到了沒有?」

    「是。」尹姬擔憂的眼移向門外。

    「這才像話!」寶師傅微笑,滿意地移駕出屋。

    風秋三半臥在華貴的銀貂紅木椅上閉目養神,很努力很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在睡覺。不過他的掩飾有點差勁。

    寶師傅彎著腰,湊到他大爺面前,諂媚地笑著,「三爺,這戲您不愛聽?」

    半睡半醒,有點迷糊地張著眼,「不會不會,這戲還挺有意思的。」

    別開玩笑了,三爺。他從一進場就在那銀貂上睡得直流口水,以為大家都瞎了才會看不見,「三爺喜歡就好,喜歡就好。」

    他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風秋三笑容可掬地坐起身,輕搖玉扇,「這個狸貓換太子演到這裡也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是啊是啊,鳳二姐,快換另一幕戲。」寶師傅表情十分僵硬地保持著微笑,他大爺的,現在在演的是包公怒鍘陳世美好不好。

    還要聽啊,風秋三笑面虎的背後暗暗嘴角抽筋。他風秋三,什麼壞習慣都沒有,就是怕聽戲,一聽就犯困想睡覺。他立即翻身上椅,做好入睡的準備。

    寶師傅頭上出現三根又粗又硬的黑線。媽媽的,還讓不讓他把話給講完啊?「三爺,那善恩樓的場子能不能讓給我們寶貴戲班?」他極力維持恭敬的態度。

    啊,救命啊,那拉拉唱唱,吹吹彈彈的又弄得他好困好睏,「寶師傅,不是我不賣面子給你,實在是榮師傅那邊不好交代啊。」

    一提冤家對頭,寶師傅就牙癢癢的,「三爺,我們寶貴戲班可比他榮貴的好,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實。善恩樓請了我們,絕對比請了榮貴的要更賣座!」他榮貴憑什麼來跟他搶地盤。

    風秋三胡亂點點頭,「那是自然,可是人家榮師傅的價格可比你的便宜不少呢。」

    「三爺,我們應該重的是質量啊!」寶師傅苦口婆心,「我們的價格已經給善恩樓最便宜的了,可是在質量上,我們卻是會做到最好。」

    風秋三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寶師傅說得沒錯,不過秋三近來聽說榮師傅的戲班子越來越紅火了,好像氣勢也不比寶貴差。」

    寶貴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怒道:「誰說的,竟然給我造這種謠!」

    「所以啊,這裡一比,我覺得好像請榮貴更有價值哦。」丹鳳眼可愛地笑成彎彎的。

    寶貴心慌地瞅了他一眼,見他不像是在說假,心裡打起了小算盤。這榮貴近年來勢頭長了不少,價格也確實便宜,搞得各個酒樓都願意請他們,而自己的,質量上唱功上當然絕對比榮貴的好,就是在價格上比不過他。可是錢啊,他恨恨地咬牙,那榮貴怎麼那麼跟錢過不去啊,掙那麼少,養得活誰啊!

    風秋三正等著要睡著,突然耳邊傳來悅耳的聲音,他迷糊地張開眼睛,四下探索。媚人的丹鳳眼往唱台瞟去,找到了圓潤聲音的來源。

    「演的是什麼?」

    「朱買臣休妻記。」奇跡地看見一直呵欠連連的三爺精神起來,他連忙回答。

    「唱得還不錯嘛。」至少聽了不會想睡覺。

    寶師傅呈上一言,「那戲子是我們寶貴的小招牌,叫尹姬,今年二十有五了。聲音還是那麼好,對吧,三爺?」

    「對,對,對!」他呷了一口最愛的碧螺春,潤潤有些沙啞的嗓子,敷衍著,告訴他這些做什麼,他來聽戲,又不是來調查那戲子的身家。

    「三爺,只要讓我們寶貴在善恩樓唱,您就可以天天聽見這麼美妙的歌聲啦。」面對這麼遲鈍的風大當家,他真的好絕望哦,要人家把話挑得這麼明,超不好意思的。

    風秋三斜睨滿臉期待的寶貴一眼,「寶師傅,善恩樓的事情嘛,自然是有得商量的。」

    見他態度軟化,寶師傅深感欣慰。尹姬這好小子,回去一定好好獎賞他,「三爺,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簽個約?」

    「不急。」那戲子一顰一笑都很有味道,尤其是眼睛裡的溫柔光芒閃閃發亮啊,「你也知道,我們是做買賣的,不可能有錢不賺。只要寶師傅的價格合理點,秋三自然會給一個機會。寶師傅,你來。」他對著寶師傅湊過來的耳朵低聲道。

    「你給我算便宜,我賣你一個人情,長恩樓的約延長一年。」

    「真的?」寶貴喜出望外,眼睛迸射出金錢的光芒。

    扇柄支開越湊越近的腦袋,秋三微笑點頭,「看你怎麼決定咯,寶師傅。」

    他疑惑地抬眼望著舞台,那聲音消失了,人也消失了,空留滿堂寂寥。

    寶貴明白地衝著手下的夥計無聲口語道:「叫尹姬再來唱一段。」

    於是,婀娜搖曳,長袖生香,舞動於台上長久不止,歌樂昇平,鳴唱在長恩樓,餘音仍繞耳不絕。

    寶貴成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在與奸詐的風秋三談判中取得小小勝利的大英雄,讓他老人家在餘生不停回味。

    暮色藹藹,戲班的人都已經回院落去了,尹姬懷裡揣著寶師傅和那風老爺賞的幾十兩銀子,一個人走到林家門口。

    林大娘紅著眼睛,愧疚地不敢看他。他微微歎息,他是個孤兒,這麼多年多虧了林家的照顧,如今出了這種事,他幫不上忙,又怎麼忍心去怪他們呢,「大娘,我這裡還有些錢,你給老爹買點好吃的補補身體。」

    「文生。」林大娘沙啞著,「我們家對不起你。」

    「大娘別這麼說,文生這麼多年麻煩你們照顧,心裡對你感激不盡。沒能幫個忙,我很抱歉。」真正應該愧疚的人是他。

    「月婷她……」

    「大娘,我都知道。」他憂心地說道,「月婷怕是會吃苦了。」她已經收了李家的聘禮,他也已經無能為力了。這段感情,就只能這樣煙消雲散了。

    「這孩子命好苦啊。」林大娘抽嚥著,心裡萬般難受。

    尹姬也跟著流淚,他和月婷從小玩到大,兩家至小就定了親事,他一直認定她是他尹家的人,如今曲終人散,她的終身被這樣糟蹋,叫他情何以堪?

    月婷站在遠遠的,紅腫還未消退,朝他招手。

    兩人漫步在閒時愛去的山林,卻已經沒有當初的純真與悠閒。停在一棵參天古樹下,她撫摸著斑駁的樹皮,那隱約有著刀的刻痕,「月婷喜歡文生……」她淒迷笑著。

    尹姬黯然地別過頭,對她,他有喜愛,更多的是親情,不捨得她落得這樣的結局。

    她突然抱住他,眼神狂亂,「文生,你要了我吧。」

    他吃驚地想推開她逾矩的身體,「你胡說什麼?」

    「文生,我不想讓自己的第一次毀在那糟老頭子的手上,我想把它獻給你。你知道的,我一直想,想和你一起。」她赧紅著臉,拚命表達自己的意思。


「不可以,你已經是他的人了。」即使明白她的苦衷,他也無法做出這種不道德的事情。更何況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與她做那種事。

    「文生,你要我吧,我求你。」她乞求著,放開女子的自尊。

    不是他狠心,實在是……他沉重歎氣,「已經不可以了,月婷,我們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她悲憤嘶吼,「為什麼李優撫可以,你卻不可以?」

    她的唇強行欺上他的臉,他慌忙推開,心緒混亂,「因為那是他的妻妾,而你不是我的。」因為沒有關係可以維持,他們那是不忠不義,傷風敗俗。

    「我只想要你,只想要文生哥你一個啊。」她跌坐在地上,失望低喃。

    尹姬不忍再看她,望眼沉鬱天空,一如他的心情一片暗淡。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26:54





    第三章父債子還

    風秋三醉臥美人帳中,手拈銀杯,朱紅色的液體反射今夜月明如霜。眉頭微皺,反手將杯中物盡數倒在美人膝上。

    「三爺!」艷香樓花魁飛飛姐嬌嗔,蘭花玉指往他頭上一點,「調皮!」

    風秋三咧嘴一笑,勾人的眼兒彎彎的,將美人摟入懷抱,「我只對飛飛調皮呢。我的飛飛美人,讓三爺香一口。」說著就把嘴湊上。

    飛飛笑罵著推開他:「不正經。」

    秋三佯裝不悅,板起臉來,「你還嫌我不正經啊,那我以後不來你這艷香樓了。」

    飛飛才不接受他的威脅呢,「哼,怕你還戒不掉人家的溫柔呢。」

    「這麼自信啊?」眼在笑,卻帶著冰。

    「三爺疼我,我才敢有這自信啊。」飛飛適時獻上阿諛一句。

    懶懶撇開視線,掉頭望向無垠夜空。他的心裡裝過誰?他生命重要的,次要的,可有可無的,他全都分不清。

    「三爺?」最近他常常這樣出神,飛飛憂心不已。

    「出去!」

    冷冷兩個字就輕而易舉嚇壞了在江湖上打滾多年的飛飛,她默默退出他的私人空間,留一室安靜給他。這樣的男人,她關門時仍是忍不住凝望了他一眼,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前一秒也許對你濃情蜜意,下一秒卻可以面不改色地勒住你的脖子,這樣的男人,卻有這麼一張可愛的臉,叫人難以不心動?

    風秋三突然露出一張甜膩的笑容,往窗外探頭,「柏護衛,我真佩服你啊。」

    「好說。」一身黑色功夫勁裝,楊少柏劍在懷中,雙手環胸,端然安身站在屋簷。

    「你教我武功吧。」

    「不可能。」

    護衛比老闆還拽,風秋三冷哼,「理由?」

    「你虎頭蛇尾,學不成的,不要浪費大家時間。」萬年不變的八股臉十分嚴肅。

    風秋三丹鳳眼掀起,「少柏,你對待事情都這麼認真啊?」沒有得到回應,沒事,他可以自己說自己答,「怪不得你老是吃虧,本來你不欠我什麼,卻落得成了我的護衛,你一定不情願吧。」

    「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少柏,你忘了你上頭還有兩個哥哥嗎?」

    少柏臉色有點難看。他沒忘,只是那兩個不成器的哥哥,他實在不想提。

    「你們楊門長槍裡我還真沒找到幾個比你強的,說來,那個楊少真人還不錯,可惜胸懷大志,不適合做我的護衛。少柏,你在生氣嗎?」

    「沒有。」聲音偽裝得不夠好,有點咬牙切齒。

    「少柏,你會不會有一天忍不住動手殺了我啊?」他開玩笑地盯著忠心耿耿的護衛。

    空氣中瀰漫著沉默,「不會。」

    「你真死板啊。」百無聊賴地支手撐著腦袋,「你說我有一天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我會保護你。」

    真是又死板……又叫他好生感動啊,「我是說如果啊,少柏,你不會八股得連如果都不知道吧?」

    某人神經斷了好幾根,「你不會死。」

    「為什麼啊?」他好奇地問著,難道他是九命怪貓,有不死之身?

    「壞人命長。」

    突然之間周圍的溫度好像下降好幾度,風秋三打了個哆嗦,「少柏,你還是乖乖保持你不苟言笑的風格比較好。」

    少柏面色泛紅,後悔孟浪的言語。

    「唉,我的確不是什麼好人啊。」雖然是歎氣,卻十分沒誠意地在反省,「我冷酷,我無情,這樣的人活著真是害人呢。」

    少柏挑眉,等待下文。

    「可是我不害人,也會有別人來害人。與其讓別人來害人,讓別人下十八層地獄,還不如讓我親自操刀。有一句話說得不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頗為自己捨己為人的精神自豪的。

    他已經不明白這個腦袋有時候就像進了水似的風家小三在想些什麼。

    「少柏,你多久沒回家了?」

    又是橫空一句毫無關聯的話,「兩年。」還好,他適應得很好。

    「想回家嗎?」

    「……」

    「你不僅八股,還很戀家啊。」

    「管那麼多!」他惱羞成怒,憤然離去。

    風秋三哈哈大笑。其實是他偷偷看過飛鴿傳來的家書,還興高采烈地把那鴿子給烤了吃,果然是楊家出品,肉香味美,風味十足。

    「我會!」原以為很久不會見到的護衛又折返,沒頭沒腦冒出一句叫人猜不透的話,然後不等人問就施展輕功飛到沒影。

    躺回床榻,淺酌小酒,神思飛揚,終於在彌睡之前恍然大叫:「啊,少柏!」

    屋頂默默守候著的男子凝望著皎潔月光,俊顏微紅。

    寶貴戲班之所以戲唱得好,除了戲子挑得好,有天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就是,寶師傅的嚴厲。寶師傅對戲工的要求十分嚴格,一個動作一個唱調都必須符合他的標準,否則就不要吃飯,練到好了再吃。

    雖然寶貴戲子怨聲載道,但是因為很多都是簽了終生契的,即使吃苦,也得替寶貴大爺做牛做馬下去。

    對戲子們來說,寶貴雖然吝嗇,雖然有時挺無情的,卻像他們的父親。在寶貴戲班子裡,大多數都是孤兒,少數是窮人家的小孩,因為家裡窮,養不起,才賣到班子裡。就像無雙姑娘,家裡有四個姐姐,她爹實在想生個男娃,卻也窮得揭不開鍋了,只好把她賣了。

    因為相同的命運,叫寶家戲班的人都格外珍惜彼此,就像一個家庭裡的成員一樣。可惜的是人微力薄,出了事情也只能各自自求多福。

    前院是大家練功的地方,此時卻沒有人有心情也沒有膽子練功。無雙流著淚,不忍心再看尹姬被毆打的樣子。

    不斷的慘叫呻吟讓很多戲子嚇壞了,寶貴卻狠了心腸似的無動於衷,冷漠地看著李老爺的家丁將尹姬狠狠地往死裡打。

    「班主……」尹姬血肉模糊的眼乞求地梭巡著唯一能救他的人。

    「班主,尹大哥他……」冰雲實在忍不住了,衝出來想救人。

    寶貴冷冷地吐出一句話:「要是不想死就給老子滾回去。」

    「可是……」他難受地看了癱在地上幾乎要不省人事的尹大哥。

    「做戲子的就是要知道輕重,沒本事不要給老子惹麻煩。」他啐了一口,「李老爺是官場上的人,本事通天,你去偷他的女人不是自找死路嗎?你不要怪老子心狠不救你,因為老子還要怪你差點拖累了我整個寶貴戲班。」

    尹姬困難地張開眼,「我沒有……相信我。」

    寶貴冷笑道:「我倒是想相信你,可是人家李老爺不相信我也沒辦法啊,就怪你的婷丫頭不貞節,叫你成了冤大頭吧。」

    「廢話那麼多,給我狠狠打!」李老爺滿臉橫肉,殘酷地笑著。聽著甜美的哀叫聲可比做那檔子事更叫他心醉。

    「班主……啊!」

    無雙撲倒在尹姬的身上,哭道:「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他說沒有就是沒有,你們不要冤枉他啊。你們這樣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公理?」



一把扯起羸弱的無雙,怕刀棍無情傷到她,「什麼王法,什麼公理?李老爺就是王法就是公理,你小小丫頭懂什麼?」寶貴硬是將她壓在自己懷裡。

    無雙掙扎著,卻始終掙脫不了寶貴的禁錮。

    「說得好,寶貴的,衝你這句話,我李優撫就認你當兄弟。」他放肆地狂笑。

    娘的,誰要你個豬認著做兄弟。寶貴豪氣地點頭,「有你當大哥,我寶貴有福啦。」

    寶貴戲班的人潸然淚下,為尹姬所受的苦,也為寶貴的無恥。

    「啊,這兒還真是熱鬧啊。」風秋三玉扇輕搖,翩翩走進寶貴院子,「怎麼了,大家的臉色都這麼難看啊?不歡迎在下?」

    娘的,一事沒完又來一個找碴的。寶貴連忙迎上前,「三爺大駕光臨,讓我們寶貴蓬蓽生輝啊。我們豈敢不歡迎啊?我們應該要列隊歡迎啊。來,大家鼓掌,一起祝三爺生意蒸蒸日上。」

    可愛的臉上露出受不了的神情,「寶師傅,你這不是故意讓我尷尬嗎?」

    「三爺,寶貴嘴巴賤,你可別放在心上啊。」他惶恐地說道。

    玉扇輕抵寶貴寬闊的額頭,瀟灑地用扇柄頂開幾個粗壯的家丁,俯身細瞧傷得慘不忍睹的可憐人,嘴裡不時發出嘖嘖的驚歎聲,「誰下的手啊,好狠的心呢。」

    李老爺不明所以,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話。

    「寶師傅,我記得當初同意把善恩樓的戲台讓給你們寶貴戲班是因為秋三覺得這個戲子唱得還不錯吧。」眼兒依舊笑得彎彎惹人喜愛。

    寶師傅卻被這張臉嚇出了層層冷汗,「三爺你聽我說……」

    「說啊,我在聽著呢。」笑容瞬間結冰。

    「我,李爺他,這個……」

    「啊。」風秋三微笑轉頭,衝著開始有危機意識的李老爺點點頭,「李老爺……」

    「不敢不敢,叫我小李小李。」冷汗直流得他難受。

    玉扇抵著小巧的下巴,「李老爺,我想你不是故意跟我過不去的吧。」

    「怎、怎麼可能?」李優撫大氣不敢吐出,他就是向天借了十個膽子也不敢去惹風秋三啊。

    嘴巴微噘,一派公子哥模樣,「我想也是,那是哪個混蛋把我看中的戲子打成這樣了?」

    眾人有志一同地望向腿軟的李老爺。

    「李老爺,我可真不希望是你。」風秋三人畜無傷,單純無害,「因為即使是李老爺,要是傷了我的面子,我也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哦。」

    「我、我不知道他是,是風大當家的、的、的……」見識過風秋三陰狠的絕對會像今天他一樣嚇得屁滾尿流。

    從背後抽出一把刀,冷著臉插在李老爺面前,「你是要自己斷手斷腳還是要傾家蕩產,還是要我叫人送你上西天呢,自己選。」

    死死瞪著閃著寒光的刀刃,李老爺一陣眩暈,一股熱液自褲襠緩緩流下,隨即不省人事。

    「好,既然你選了要傾家蕩產,那我就不客氣了哦。別說我風秋三無情,到處破壞我已經很壞的形象了,我可是知會過你了哦。」默哀完畢,拔起扎得不是很深的刀,挽起袖子準備收拾第二個兇手。

    「寶師傅……」

    面前呈上一張顫顫抖抖的賣身契,「三爺,這是尹姬的終身契,您老收好。」

    丹鳳眼微瞇,注視著那張破紙半天,又轉頭若有所思地瞪了幾眼皮開肉綻的戲子,「寶師傅真是聰明,這樣就把包袱推給秋三,還做了個順水人情呢。」

    「三爺……」冤枉啊大人。

    「至少,寶師傅得把藥費給付清了。」奸商的本性小小流露。

    寶師傅保命要緊,「自然自然。」錢啊,好捨不得。

    「還有心靈受傷的損失費。」

    「自然自然。」心在滴血。

    「還有大病癒後的營養費。」

    「當然當然。」娘的,算你狠。

    「還有我的車馬費。」

    「什麼?」虎眼剛瞪,立即又縮回腦袋,「自然自然,都算我的。」

    笑瞇瞇地接過賣身契,疊好,放入懷中,「少柏,麻煩你扛人回家。」對著空氣大喊,空中降下一個俊俏男子,臉色不佳,卻依言將尹姬扛上肩。

    「少柏,你一定要斯文點,人家是傷患,禁不起折騰的。」

    「……你可以自己搬。」

    「我?我是老爺耶,你一個小小護衛居然敢叫老爺做事?」

    「你做了嗎?」

    「為了顧全我老爺的面子,即使我有心幫你,我也不會幫你的。」

    「你似乎也沒那能力。」瘦得跟雞一樣,風一吹就會飛走。

    「你是在鄙視你的老爺嗎?」

    「……你可以這樣想,但是不代表我個人的真實想法。」

    兩人漸行漸遠,留下一群滿臉不可置信的人以及荷包要縮水縮得很厲害的寶貴師傅。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27:24

第四章離情別緒

    大罵著送走第九個庸醫,風秋三神色極度難看,靠著華麗的柱子坐下,伸手撫摸柱上凹凸的刻痕,飛龍,祥鳳,氣勢磅礡。

    要是把龍鳳的腿都砍斷了不知還能這麼帥,這麼有氣勢,「少柏,你說……」

    「我不想說話。」

    鬱悶站起來,煩躁地來回踱步。幾次想進屋,卻打退堂鼓。楊少柏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聲道:「你進去。」

    「少柏,我是你老爺。」老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久而久之他會不會忘記自己其實應該騎在他頭上,而不是被騎?

    「麻煩自己解決。」他隱忍了一個晚上的不痛快。

    「哈哈,你以為我要靠你哦?」他可是人見人怕的吸血大魔頭風秋三耶。

    楊少柏怒目而視,「你那麼了不起,自然是不需要我。」

    「少柏?」感受到他的異常,秋三擰眉,「你怎麼回事?」

    不耐煩地搖手,口氣有些軟化:「你進去吧,這種事遲早會知道的。」

    風秋三臉一垮,偷看一眼柏護衛,見他神情十分堅決,絕對不幫他擦屁股,只好頹著肩膀委屈地進屋,與平日裡的惡毒形象差好多。

    病榻裡安然躺著那個叫尹姬的清秀男子,溫文的臉還殘留著驚嚇的痕跡,蒼白虛弱得叫人心疼。秋三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好像越來越大,越來越脫離軌跡。回憶起那日他在戲台上翩翩起舞的動人模樣,還有那一口圓潤的歌聲,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腿斷了,沒藥治了會怎麼想。不會尋死吧?煩惱地皺眉,意識到這樣的結局他似乎不能接受。

    纖細的手指撫上他修長的眉毛,沿路下滑,路過他堅挺的高鼻樑,點在蒼白唇上,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印上他柔軟的香唇。迷亂地抬眼,摀住突然爆紅的臉,很是自欺欺人地說道:「剛才我被附身了。」

    有重要事情稟報的老總管愣在一旁,還保持著前腳邁進,後腳還未跟上的姿勢。

    「那個,剛才我被附身了。」風秋三絕望地亡羊補牢。

    「諸妖退散……」老總管十分配合地拿來鹽巴胡亂撒了幾下,讓風秋三甚感欣慰,「剛才楊護衛也在門口。」老總管好心提醒。只是又怒氣沖沖地飛走了,他默默沒說出來。

    嘴角抽筋,他怎麼會做這麼丟臉的事情啊……

    飛飛姑娘梳理著秋三凌亂的髮絲,美目流轉絲絲情意,「三爺今天就在這過夜吧。」

    風秋三睜開眼,「怎麼,飛飛姑娘近來不接客人,寂寞難耐了?」

    「冤家,你的話語恁地傷人。」美麗的容顏出現醉人哀傷,「你來我這這麼久,人人都說我被你寵幸上了,可是誰知道,你竟一次也不碰我。」

    風秋三頭疼地拍額,「飛飛,不是我不願意,其實我有個秘密。」

    「什麼秘密?」女人的好奇心真是旺盛,而且不怕死。

「其實我是個女人。」風秋三微笑。

    飛飛惱怒地捶了他一下,「你怎麼可以耍著人家玩?」

    「哎呀,好飛飛,我怕疼。」對方雖然是個纖弱女子,可是捶在他身上的力道重得他還真沒覺得她是個女的。

    「三爺你可真瘦。」飛飛揉著他的肩膀。

    秋三苦笑道:「我也想吃得壯點,可是身體差嘛,吃再多的補品也是浪費。」

    飛飛湊上香唇,美眸流露露骨情慾,「也許是因為三爺還未經人事才壯不起來哦,要讓飛飛教教你嗎?」

    笑著離開美人懷中,整理好被弄得有些凌亂的袍子,「飛飛姐兒,我真不需要你為我守身哪。」

    飛飛美人含怨凝望,「我卻願意為你守身。三爺既知我心,卻好生無情,一心將飛飛推予他人。是怕飛飛纏著你不放嗎?」

    眼裡有些冰冷,迅速將周圍空氣冷凝,「你有那本事嗎?」

    「既然三爺知道飛飛只想魚水之歡,為何不成全了飛飛?」叫她表現猶如得不到滿足的深閨怨婦。以前她以為是三爺欲擒故縱,後來才漸漸明白三爺是真的沒想要她,只是想來尋安靜的。而她芳心卻日漸難耐。

    秋三冷眼瞧著美人落淚,「你趁早死心了,我對你沒興趣。」煩躁地大步離去,空留一人傷心。

    身上還留著女人的胭脂香,心裡卻從來不曾留下過任何女人。他要柏護衛將他抱到屋頂,端看皎潔明月,伸手難以觸及的高高在上,就像他一樣冷清。

    讓夜風吹得臉蛋冰涼,衣擺在風中飛揚出任性的弧度,放下剛被梳理得整齊的頭髮,叫它如瀑布流瀉。他喜歡這樣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是個瀟灑的女人,而非人人欽羨的貴公子。

    即使矗立在人生的頂峰,坐擁數不盡的金銀珠寶,掌管著天下人的生死,俯首探望,他卻始終孑然一身。沒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擁有自己的想望,只能走著這條不能示人的不歸路。他得到所有的財富又能怎麼樣?

    凝望手中的翡翠觀音,慈悲的面容無法感化他嚴酷的心靈,它背後隱藏的含義卻叫他如今仍然不寒而慄。女娃驚天動地的哭聲,婦人含恨而終的猙獰,猶歷歷在目,哭腫的眼,發直的死魚眼,帶著強烈恨意的眼,恐懼的眼,交織在風家狂風亂作的深夜,猶如詛咒般每每提醒著後人的不能忘卻,刮起風家幾十年的血雨腥風,直到他接管大權,一切塵埃落定。

    風家的天空為什麼還能掛著這麼乾淨的月亮?他長久地注視天空,深深呼吸夜晚沁涼的空氣。突然他露出笑容,再尋找,已經沒有短暫的痛苦,他身手敏捷地翻身爬下屋頂,優美地著陸,遠遠的,楊少柏吐出一口氣,炯炯有神的雙目還殘留著因某人不怕死的行為而猛烈燃燒的怒火。

    「少柏。」輕佻的口氣,他已經恢復成人見人怕的風秋三了,「今晚你早點去睡吧,本大爺要去找點樂子玩。」

    楊少柏漠然跟在他身後。

    「哎呀,不是叫你別跟著了嗎?」風大爺傲然不爽地指著他,「都是因為你黏得那麼緊,我才沒好意思跟飛飛姐兒做那事。我沒那方面需要就罷了,難道連你也是那方面的無能?」

    一席話說得楊少柏尷尬又暴怒,「你管不著。」

    「好了,我放你幾天假,你回家去吧。」急於甩人,他連自己安危都不顧了。

    「你的安全……」

    風秋三無所謂地擺手道:「我這命賤得很,死不了的,你就大膽放心地回去看看。聽說你還有個青梅竹馬的小娘子在等著你不是?這麼久沒回去,小心人家移情別戀了。我可不想見到自己的屬下天天哭喪著臉,搞得我們風家沒發工錢似的。」

    楊少柏嚴肅地說道:「我不回去。」有多少人排著長隊準備取他的小命他知道嗎?如果不是他如影隨形地守護,風秋三的賤命早就被牛頭馬面拖走好幾回了。

    風秋三微笑道:「老古板,我偷偷告訴你,其實我根本不需要你保護。」

    「此話怎講?」

    「因為我練過葵花寶典啊。」

    「……」

    見他面露青筋,秋三連忙說道:「是這樣的,我家龍大哥要從洛陽過來,人家武功可比你高強多了,有他保護我,可比你安全著呢。」

    雖然知道他說的不是真心話,但是聽了還是很不爽,「那我還真是沒有留在此處的必要。」

    「不過三個月後一定要回來哦。」他還是很需要這麼厲害的高手的。

    「叫你大哥保護你好了。」

    難得他說出這麼任性的話,有進步,他已經被秋三化了,「去吧,少柏,我會想念你的。」

    心口莫名震盪著一股離情別緒,楊少柏慌神離去,只怕,只怕心中對秋三的情感已經不再單純。

    而他,竟是個男子。

    風秋三微笑注視著他的離去,自己沐浴在清風中,恍若盛開的玫瑰,妖冶迷人。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27:55

第五章斷袖之癖

    逃家多時,錢財散盡,又在風秋三死令下無處取得伸手要錢的渠道,只能灰溜溜打道回府的風春月在心情極度不爽的某人暴風驟雨持續三個時辰的狂批後,被丟進家族祠堂面壁思過去了。

    當風春月心情沮喪地對著祖先靈位的時候,風秋三總算一掃鬱悶,哼著小調,興高采烈地準備探望一下他的新奴才——尹姬。

    不過看他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模樣,加上又瘸了一條腿,他還真不知道自己還留著一個廢人在家裡做什麼。吃白飯嗎?

    好,吃白飯就吃白飯,他們風家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一個小戲子嘛。問題是,他為什麼要留著人家?因為他手裡有人家的賣身契?很好,還給他就是了。因為他欠他一份人情?那就更不應該留在他家吃他的用他的還無所作為。

    踏進門,連忙又出去,嘴裡還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我走錯了。」剛往後退一步,玉扇抵著下巴微微思索,「風家有這號人?」要怪就怪風家人實在太多,他雖然是風家的大當家,但是有人不認識還是很正常的。

    可是,腦袋轉回來,仔細地看著周圍的環境,靠!這不就是他的院落嗎?這房間不就是他叫下人騰出給尹姬的嗎?怒氣沖沖地走進去準備罵人,見到老總管笑容誠懇地站立在一旁,他勉強忍住,極力用溫柔的聲音問道:「那女的是誰?」

    老總管微微吃驚,「少爺不認識了?」

    他應該要認識嗎?狐疑地進去,丹鳳眼輕佻,那女子面若桃花,朱唇殷紅,美得讓風秋三這般迷人男子都想要拍手叫好。那女子眼眸間溫暖的光芒還真是似曾相識,什麼時候見過呢?

    那女子似乎察覺有人走近,俏麗的臉緩緩抬起,粉色迷人的容顏讓人如癡如醉。而風秋三怔忡半天,突然噴笑出聲,「天,天啊,有沒有搞錯?」這個美麗的女子竟然是他今天準備問候的小戲子,一個如假包換的男人,居然被打扮成了一個美娘子,風家真是太不正常了。

    笑到眼淚都飆出來,他肚子痛到彎下腰直不起身來。拜託,戲台上穿女裝是一回事,台下穿女裝又是另一碼事好不好?不要做這麼搞笑的事來害他,他不想英明無存地死於過度狂笑。

    尹姬尷尬地呆在一邊,顯然對謠言中陰狠冷酷就像地獄閻羅一般無情無義的風秋三心存畏懼。

    笑到好不容易才能站起來很辛苦,「美人……」風騷地勾起他的下巴,看見他一臉粉黛,忍不住又是一陣噴笑,「你是故意穿成這樣來取悅我的吧?」很好,他終於發現這個瘸腿的小戲子有什麼用處了。


「不,不是。」他連忙澄清,「是總管說……」他醒來後知道自己已經被賣給了風府,也知道自己的腿瘸了,卻不知道風家為何還要收留一個無用之人。還在茫然,憂懼即將流落街頭的命運,總管便來告訴他,他要服侍風三爺。他懂服侍的意思,沒有太大的牴觸,因為很多的戲子後來都成了富家老爺的男寵,供他們消遣娛樂。沒有什麼願意不願意,這是一個戲子的命運,只是從此鎖在豪門深閨,再也見不到寶貴戲班的兄弟姐妹,也見不到林家的好心爹娘,心裡難免惆悵。

    總管說伺候好了三爺從今以後會享不盡榮華富貴,他穿上婢女準備好的艷麗華服,難免悲哀,從今淪為男人的玩物。而榮華富貴之於他,並沒有太大的意義。聽說風秋三殘酷無情,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以虐待他人取樂的惡習?現在心中的忐忑卻因眼前俊俏的男子開心的笑容而消減不少。

    風秋三苦笑了一下,輕罵:「這個老不修!」

    他不喜歡他這身打扮嗎?尹姬暗暗猜測。

    「總管大人,以後不要再把人家打扮成這樣子了,很奇怪的。」秋三衝著門口的老人喊道,「美則美矣,卻非我願。」他不想自己不正常,也要把別人弄得不正常,搞得身邊沒人正常了。

    老人正直的臉燙紅,為了少爺這件事他還傷透了腦筋,到後來居然是他搞錯了?可是他看到少爺那很想把人家狼吞入肚的模樣,以為少爺也有這方面的興趣,身為總管,他不為少爺解憂,還有誰能?以少爺的幸福為己任的總管老淚縱橫,他可憐,從小沒娘的少爺,還有總管疼哦。

    隔著一小段距離,風秋三蹙眉端詳著他嬌艷的好相貌,「真叫人嫉妒的長相啊。」

    命婢女拿來濕毛巾,躬親為他擦拭多餘的胭脂,終於還他一張清秀溫文的俊美。

    「這樣多好啊,男人就應該有男人的樣子嘛,總管也真是的,把男人打扮成女人,可比把女人打扮成男人更過分哪。」

    尹姬愣愣地任他輕柔地服侍著,三爺身上淡淡的花香悠然飄進鼻間,其實,三爺也是個溫柔的人吧。

    突然身體被一個柔軟擁抱住,尹姬微啟朱唇,雙手不知是該回擁這份熱情還是應該理直氣壯地推開他的主人。

    風秋三像只小狼狗,用小巧的鼻子在他身上嗅著,「好香哦!」他發出滿足的感歎,不是女人的濃艷胭脂香,不是男人粗糙的那股味兒,只是安靜純厚地散發出春天的芬芳,叫他好生迷醉哦。

    將手不安地持於後頭,他面上紅潮難退,一雙美麗的眼不敢再看行為放浪的主人。

    「我今天要在這兒睡覺。」他霸道地佔據床的一角,宣佈他的所有權。

    求助的目光射向老總管,可惜總管是人家的,只會為人家排憂解煩。老總管將腦袋絕情地側開,尹姬只好獨自面對三爺。

    「過來,我要和你一起睡。」風秋三哥倆好地瞇瞇笑,招招手,十分單純可愛地拍拍床,道,「來啊,來啊。」

    尹姬依言乖順地坐在床頭,立即被一把撲倒,胸口冒出一顆小小的頭顱,往下瞧,紅潤的小臉掛著彎彎的笑眼,十分討喜地蹭著他。

    「老總管你下去啦,我和小戲子要就寢了。」他揮手遣散石雕般僵硬的總管,抱住香香溫暖的軀體,困意濃濃。

    總管大人心臟承受不起打擊,緩緩退出客房,嘴唇顫抖。少爺,少爺果然還是有斷袖之癖啊,他一定是為了安撫他這老總管才故意掩飾的,嗚,這孩子好窩心哦,好堅強。不行,他老總管即使是粉身碎骨也要為少爺得到幸福,就算叫全天下的人都看不起,就算天怨人怒,他也在所不辭。這就是一個總管畢生偉大的志向,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嗽死他了,笑得太過頭嗆到了……

    靜靜地看著他沉睡的可愛面容,尹姬輕聲歎息,被緊緊摟住的身體因為習慣而稍稍放鬆。他窺覷著這個傳說中的天下首富,細細的眉,笑得彎彎的眼,還有睡相不佳地咧嘴,不小心從嘴角漏出的銀絲,怎麼看都不像殘忍絕情,卑鄙無恥,搾盡天下百姓血汗,幹盡人間壞事,死後得下十八層地獄的風秋三啊,反而像是個天真又嬌縱的小孩子,一個得天獨厚,享盡人間繁華富貴的天之驕子。

    也許是多日來的緊張恐懼消除,也許是懷中暖意醉人,困意滾滾襲來,他不自覺地環住小小的身子,無法強撐的眼皮沉重合上。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28:26

第六章變臉

    風家最氣派的書房,房門是鏤金的百年紅木,造價是五百兩銀子,書房外掛著的鳥籠上鑲著閃閃發光的珍珠,取自南海,價值三千兩。如今隨著一聲怒吼,一聲巨響,一聲慘叫,眨眼間,一個不明物體撞破昂貴的門,與鳥籠一同飛向湖中心,咚地墜落。

    一顆頭顱迅速從門內探出,丹鳳眼瞪大,嘴巴張成「○」形,「好厲害啊。」真後悔當初沒有學武,不然現在他也可以把愣在書房裡的大傻個一個氣功震飛到天上去。

    收起白癡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道:「大哥,麻煩你幫我把冬霜撈起來,他不會浮水。」

    龍玄彪躍身入湖,身手敏捷地救起差點溺斃的風冬霜。

    回到太妃椅上,閒閒磨著墨,還很不小心地把墨汁濺到水水的臉上,「春月爺,你怎麼說?」

    「我是氣極了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嘛。」雖有歉意,但還是不肯認錯,「誰叫他死不認賬,把責任全都推卸給我?讓他吃一下水也好!」

    「很好,不過我說的不是這事。」風秋三冷笑道,「你擾亂我的書房,砸壞我的東西,這筆賬怎麼說?」

    風春月吃了一驚,「秋三,你知道我沒錢了啊。」他的錢全被騙去投資了,然後血本無歸。

    「那就做苦力償還啊。」他們風家還是有很多地方需要這麼強壯的傻大個的。腦力他不行,體力總還過得去吧。

    「我是風家大爺,你居然叫我去做苦工?」風春月氣得哇哇大叫。

    風秋三眼神凜冽,「風家大爺很了不起是吧?那就麻煩大爺把錢還給我。還不出錢就不要給我裝什麼大爺。紅月山莊欠銀三萬兩,尹姬,快記下來。」

    原本在幫三爺記賬,後來聽風大爺和風四爺兩頭噴火龍對罵,現在看戲看得很津津有味的尹姬忙低下頭狂寫,才發現墨汁已經干了,他尷尬笑了一下,心虛地蘸墨,匆匆瞥了一眼三爺,見他對著自己甜甜微笑,跟剛才的冷酷模樣差好多。難不成三爺會變臉?

    「紅月山莊什麼時候欠我們錢啊?」風春月猶不知死活地叫道。

    「那得問大爺你啊。」風秋三扭頭,又是一臉冰霜,「誰准你把喜來客棧的女兒紅全搬去給紅月山莊的?那些女兒紅全是百年以上的好酒,你以為你送得起嗎?還是你要我這筆錢算到你的賬上?」

    風春月立馬閉上狗嘴不敢發火,再這樣算下去,他大爺就是給風家作牛做馬幾輩子都還不清了。

    算他識相,「還有自己拉屎自己擦屁股,我沒錢去填那些礦工的無底洞,你們要出也可以,別拿我們風家的錢。先前投資望家礦山的損失,冬霜和你各付一半。」

    「為什麼啊?我又沒有參與。」奄奄一息的冬霜驀然清醒。

    「你想再被春月打飛出去嗎?這次可不會有人好心救你哦。」冷眼燦笑。

    冬霜跳起來緊緊握住春月的熊掌,「大哥,手足情深,兄弟義氣,那一半的銀子就包在小弟我身上了。」說完,自己感動得淚流滿面,拍拍老大哥的肩,轉身奪門而出。


木雞般呆住的風春月回神狂罵:「媽的,你本來就應該出的好不好?給老子裝兄弟,你有病不要當老子也有病行不行?」風家裡有兄弟?說出去真是笑死人!

    風秋三仰起臉讓尹姬為他輕柔拭去墨漬,聽到這麼兒童不宜的話,寒冷地微笑著,「春月大爺,艷香樓裡你欠的一萬兩銀子什麼時候還我?」

    風春月猛地一拍大腿,「瞧我這豬腦袋,居然忘記今天武館裡有很很很重要的客人要來,這麼重要的人物一定要好好接待才行。秋三,我先走了,不好意思啊。」他嘿嘿一笑,冒著胡碴的俊臉討好地湊近,「這個月的家用一定要給我哦。就這麼說定了。」一使輕功,隨即沒影。

    秋三隨手擲去的筆硯重重砸在恰巧進來匯報收成的風師青腦門上,一陣眩暈,風師青眼冒金星,往後栽倒,很不幸地撞到送茶進來的小婢女,小婢女驚慌地往後退,手中的熱茶飛潑出去,好死不死迎上兩個搬著錦繡玉蘭花盆的家丁被潑了一個正著,家丁燙得嚎嚎大叫,一頭撞向擺在長廊上的前朝名貴瓷器,瓷器後倒,恰巧壓上聽到混亂趕來的總管腿上。片刻寧靜之後,就聽到一聲尖叫:「好痛啊!」總管昏厥。

    始作俑者——風三爺吞了吞口水,若無其事地對驚呆了的尹姬綻開一個笑容,「晚上想吃什麼呢?我聽說新來的廚子會燒四川菜,燒得很好吃哦。」

    尹姬昏厥。

    睜開惺忪的睡眼,他嘟著嘴揉揉眼,丹鳳眼可愛地變成了雙眼皮,「尹姬,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一樣睡得半夢半醒的尹姬望了一眼窗外,「天還黑著,你要繼續睡嗎?」

    秋三懶懶地打了個呵欠,道:「我真是困哪。」

    「那就再睡一會。」為他拉高被子,他輕柔地說著。

    「嗯。」睡覺的時候最乖的風秋三點點頭,合上眼,又睜開,「今天那水煮活魚真好吃。」

    只是平常的菜色,他就很滿足了。尹姬知他吃慣了山珍海味,難得吃一次家常菜,覺得特別新鮮。第一次和三爺一起吃飯,他真是嚇到了,從來不知道會有人把吃的弄得那麼花樣百出,精緻又好吃,兩個人吃了整整三十道菜,奢侈而富貴,可是三爺一直都是興致缺缺的,愛吃不吃的樣子,一旁的總管也只能含恨搖頭。

    而今天他竟然吃了許多,胃口出奇的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廚子出人意料地擄獲了他的心,「那明天再吃。」

    秋三笑道:「天天吃就不好吃了。」

    「三爺說得也有道理。」天天吃,連山珍海味他也嘗到麻痺了。

    「尹姬。」他貼近瘦削的男子。

    「嗯?」

    將腦袋靠在他肩窩,姿勢曖昧,兩人卻渾然不覺,「你真香哪,我喜歡抱著你睡,你以後都得陪我睡。」

    尹姬溫和地說道:「三爺喜歡我陪著你,我便一直陪著你。」

    翻身將他壓在身下,秋三明眸閃閃,「尹姬。」

    「嗯……嗯?」被這極為曖昧的姿勢弄亂了平靜的心湖,被勾起下巴,只好直直望進那雙漾人妖媚的眼去。

    「我想親你。」秋三眼中流露出朦朧的情慾。

    清秀的臉龐因這突來的情潮而漾出一片嫣紅,他不知所措地別開雙目,不敢再看那雙蘊涵深意的勾人丹鳳眼。

    「你會想親我嗎?」渾然不覺自己對別人造成很大的困擾,秋三笑瞇瞇地問。

    他從來沒想過親,親他啊,「我,三爺……我不懂……」

    「要不要試試看?」秋三興致勃勃地建議。

    試、試試看?尹姬心慌,想拒絕,可是對方是風家三爺,他的主子,「三爺如果要,我……」未完的話語消失在軟軟香唇湊上來的瞬間,冰涼的唇,反覆摩挲著他的,發出誘人的親嘴的聲音,他心跳難以抑制地加快加快,神志不受控制,終於,沉醉在三爺淺碎的細吻中。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正緊緊摟著三爺嬌小的身子,另一隻手扣著三爺的小腦袋讓他們的吻更加的緊密,他更加沒有意識到他是那麼沉醉在與三爺的親吻遊戲裡,沒有看到三爺冰冷的眼神。

    風秋三突然推開意亂情迷的尹姬,翻身下床。尹姬情慾未消,坐起來茫然地看著他在扣衣服的領子。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尷尬得不知如何自處。

    「你比我還猴急啊尹姬?」秋三取笑著。

    怔怔望著風三爺,回憶起剛才的情不自禁,他羞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秋三壞壞地笑著,挑逗的指尖滑過尹姬紅艷的臉,探向他衣襟,引誘的唇落在他敏感的耳垂,引起他一陣莫名戰慄,喉頭間分不清是愉悅還是痛苦地發出淺淺的呻吟。

    「三……三爺?」為何又要離開他的唇,讓他心底好生難受。

    「嗯?」放開他,風秋三重新爬上床,愛困的眼呆望天花板,因為聽不到接下去的話,他很快墜入夢鄉。

    難以解釋為何心底湧起一股強烈的失落,他躺下來久久無法入睡,怔怔地凝望三爺小孩子一樣的睡容,不由自主撫摸他冰涼的小臉,低下頭含住那紅艷的小嘴。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29:30

第七章異常神情

    東京能請得動太醫的平民百姓只有一人——風秋三。

    「三爺放心,尹公子的腿傷已無大礙,可以拄著枴杖走路了。」白髮蒼蒼,在太醫院享譽盛名的林太醫躬著身子道。

    風秋三瞟了一眼坐躺在床上的男子,「那,還能唱戲嗎?」

    林太醫搖搖頭,「最多也只能依靠枴杖才能走路。」

    「是嗎?」風秋三喃喃自語,隨即道,「多謝太醫願意給秋三這面子前來救治,秋三感激不盡。」

    太醫惶恐回禮:「三爺客氣了。如有需要,三爺只管說便是。」

    「太醫果然是華佗心腸,這是秋三一點小小的心意,請一定要收下。」手中的玉麒麟頓時讓太醫眼睛發光。

    他活了這麼大歲數,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麗的麒麟,顧不得老臉趕緊收入懷中,他歡天喜地地抱著玉麒麟躬身退下。

    尹姬出神地按摩著自己殘了的腿,心有慼慼然。他再也不能唱戲了吧,努力了二十年,結果到頭來卻成了一場空。今後還能做什麼呢?他還可以做什麼?如果風府趕他走,那麼天下之大,還有他可以容身的地方嗎?看見三爺走進來,他連忙收起自哀自憐的神情,拾起笑容,「太醫怎麼說?」

    「說你只要好好養病,很快就會好的。」風秋三斜睨他謙卑笑容。

    他呆了一下,「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他笑了,笑容僵硬而憂冷。

    「收起你的笑。」秋三嚴厲地說道。

    「為……為什麼?」

    「因為我看了不舒服。」明明知道不可能好了,卻還笑給他看。明明痛苦,卻戴了一張假面具給他看。搞什麼?難道需要安慰的人是他風秋三嗎?這裡沒有人敢說真話,沒人敢忤逆他,而他……倍感寂寞。

    「王總管,給我備好魚竿,我要釣魚!」不爽的口氣嚇壞了一旁的王總管。王總管快步出去準備,生怕跑得不夠快被炮轟到。

    尹姬擰著眉,憂愁地望著他,「三爺?」三爺的表情兇惡,不若平日的悠閒自在。

    怒瞪著他,「本大爺心情不好,別惱我。」管他腿殘不殘,廢不廢,不能唱戲有什麼了不起,總比他不能好好做人要好得多吧。要是、要是他腿殘了,要是能讓他做回自己,也值得啊。

    尹姬閉上嘴,安分而空洞地看著地板。

    「可惡!」他根本不想讓他難過,可是現在是怎麼回事,搞得好像是自己在亂發脾氣,他一向鐵石心腸,如今卻愧疚難當。正要好聲好氣同他解釋,不知好歹的王總管又來找死。


「爺,漁具已經準備好了,您要開始釣魚了嗎?」

    陰森回首,露出閃著寒光的白牙,「很好,王總管,很好。」疾步走出,路過王總管身邊,嘴角勾起冷笑。

    王總管渾身戰抖,打了個哆嗦。老天,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哦。

    熬過了陰雨綿綿的梅雨季節,終於迎來暖陽白雲。湖面波光粼粼,清澈可見一隻隻肥大的鯽魚穿梭水中。

    風秋三與尹姬各持一根魚竿,垂釣湖中魚。半天不見有魚上鉤,真是超不給面子的。等得秋三呵欠連連,動作不雅卻有貴族頹廢美的側臥著。丹鳳眼慵懶瞇起,公共場合也不避嫌,大大方方地靠在尹姬腿上小憩。

    尹姬靜靜地注視著湖面,並不關心有沒有魚兒上鉤,只是用心地欣賞著碧水藍天。他很喜歡這樣寧靜的感覺,融入天地的蒼茫,才知人生的渺小,讓他浮躁的心情漸感平和。三爺……他溫柔的視線不著痕跡地緊鎖身邊頹廢的男子,這就是他的意思吧。一股暖流悄然流入心間,不得不承認三爺對他的用心良苦。這份平靜正是他想要的。

    神龍見首不見尾才可以看出是個高手,沒有事情絕不可能出現在各位看官面前的新任護衛龍玄彪,龍劍山莊的莊主,憑空現身在青天白日,他俯身對風三爺耳語一番。

    風秋三突然冷笑,「很好,拜託大哥了。」既然他給活路他們就是不走,那就不要選擇,直接讓他們死個痛快好了。

    「王總管!」

    「小的在。」

    「抱把琴來。」

    王總管足足呆了好一會,才拔腿跑去琴房。

    尹姬呆望一邊氣定神閒的男子,搞不明白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那男子回以一個「包君滿意」的自信微笑,又專心釣魚起來。

    不消片刻,王總管就抱著琴,喘著粗氣,在虛脫之前遞上古琴一把,請君享用。風秋三接過琴,隨手丟給身邊的尹姬,道:「彈一首來聽聽。」

    慌忙接住差點報銷價值不菲的飛來之物,收入懷中,癡癡地愛撫著這把上等古琴,他試著彈了幾個音,便深深為這把古琴所著迷。真是把好琴,音質圓潤,清脆明亮,無論從聲色、質地來看都是出自名家的得意之作。隨手撥琴弦,婉轉哀怨的琴聲悠悠揚揚流瀉,似訴似泣。

    「啊,竿動了。」小婢女驚呼。

    「很好!」秋三利落拉線,一條肥魚死死咬著魚餌躍出水面,「王總管,簍來。」

    「少爺,這是?」王總管瞪著入簍活蹦亂跳的魚兒,好生奇怪。這綠波湖的鯽魚都精得要死,難釣得很,剛才等了半天也不見有魚上鉤,怎麼那戲子才一彈琴,那魚兒就傻不隆冬了?還是只是湊巧?

    秋三甩出魚線,馬上又有魚兒咬餌了,屢試不爽。眼見著三爺不費吹灰之力就釣了滿滿三個大簍子的鯽魚,在場的婢女都驚呆了。尹姬忘神地奏出最後一段,幽幽回神,就見到魚簍裡塞滿了魚,「這都是三爺釣的?」

    秋三得意洋洋地拍拍他的肩道:「有我的一份功勞,也有你的一份功勞。不過你的功勞最大,我是苦勞。」

    「什麼意思?」

    「你彈琴把這些魚兒都弄傻了,我自然就容易把它們釣上來啦。」風秋三笑瞇瞇地說道。

    不明白三爺是在誇獎他,還在嘲弄他:「難不成,這兒的魚懂琴?」

    公子,拜託講話不要不經大腦好不好,「不可能,除非這魚成精了。」王總管很不屑地說道。

    「那倒是,這假設不現實。」風秋三頗感贊同,「這個家雖然怪事特別多,比如說夜晚起來如廁,回來發現床上多了一把刀。還有,本來很補身子的一碗湯,突然之間就變成了可以殺死一隻猛虎的毒藥。或者釣魚的時候,不遠處還有一把擦著劇毒的箭正準確地對著我的腦袋。不過至今為止我是還沒見到非人為的惡作劇啦。大家都不要怕哦。」

    三爺說得好若無其事,可是卻把王總管和一干婢女嚇得跪地求饒。

    「這是怎麼了?」秋三故作不知。

    「爺饒命,小的不知有壞人要害爺。」

    「王總管,我沒有懷疑你哦。」風秋三依舊可愛地微笑,心無城府的模樣。

    王總管放心地鬆了口氣,義憤填膺地叫道:「是哪個要害爺的?給我站出來!我要好好收拾這個混蛋傢伙!」

    婢女們面面相覷,沒人敢站出來。

    風秋三白了一眼沒腦的王總管,道:「你這麼大吼大叫的,可把人家嚇壞了,誰還敢承認哦?不過沒關係,大哥已經抓住了那個企圖行兇的刺客了,我相信一定可以揪出那個混蛋傢伙的。」

    王總管冷汗涔涔地虛笑幾聲,「那就好,那就好。」

    迎面吹來陣陣涼爽的風,整個院落的人都打了個寒戰,而風秋三卻極享受這冷入心房的春風,嘴角帶著妖冶的笑,在眾人眼中幻化成惡魔。

    「三爺,有人要害三爺?」尹姬擔憂地拉住風秋三柔軟的手。

    秋三怔怔低頭,望見那溫柔的臉龐,妖媚的眼漸漸失去詭異的神采,丹鳳眼一瞇,一個屁股坐下,抱著尹姬的手臂,撒嬌道:「對咯對咯,尹姬,有壞蛋要打我的壞主意,我好害怕哦,你一定要保護我哦。」

    冷風颼颼,一片陳年的枯黃老葉悠然飄落。一旁監視的春月嘴角直抽筋,秋三腦袋又進水了,居然說出這麼噁心巴啦的話,靠,真是變態到不行了,對像還是個男的,哦!救救他,他好想吐。

    「我們回房去,這樣比較安全。」尹姬建議道。

    「嗯,你說得對,就聽你的。」

    這是風秋三嗎?這真的是他那個羅剎一樣狠,一樣無情的手足風秋三嗎?還是在他逃難的日子裡,風秋三已經被人掉包,或者是毀屍滅跡,或者是思想改造過了?這個絕對不是他認識的風秋三。哦,老天!他們要去房裡做什麼?難道是、是、是……風春月蹲在老樹上狂吐不止。

    王總管上前扶起尹姬,風秋三反手立在湖邊,衣擺隨風飛揚。尹姬回眸凝望,卻驚叫出聲,藉著枴杖的反衝力擋在風秋三的身前,寒光凜冽的刀尖直直插入他的前胸,濺出鮮紅的血漬,染紅了風秋三的手,也染紅了他妖媚狂亂的眼。

    王總管健步踢去,將那還死死抓著刀柄,渾身發抖的小婢女踢飛,那婢女的身子狠狠砸在樹上,猛地吐了一口血,倒在地上不能言語。王總管衝上前一掌劈下,要叫她頭蓋骨粉碎,卻被不幸掉下來的風春月攔住。

    「不要殺了,留個活口。」

    王總管詫異地叫了一聲,抬頭看了一下樹頂,再看看風春月,才緩緩點頭,「是,春爺。」

    「來人,把這丫鬟帶下去好生看管,不要叫人殺人滅口了。」兩個家丁抬起那昏迷的婢女遠去。

    「秋三,你沒事吧?」

    「血,好多血。」風秋三眼神呆滯,喃喃自語,「為什麼,為什麼?啊——」他發狂地尖叫,聲音如女人般尖銳難聽,染滿鮮血的手捂著耳朵,無法控制地跪在地上,不停地嘶叫著。手上,臉上,身上,全是血,全是血……

    風春月抓住他的手,使勁地搖著他,「清醒點,秋三,別叫了,你給我清醒點秋三!」

    「啊——啊——」失控地甩開風春月,他淚流滿面,俯在地上喘著粗氣。

    他彷彿看見同胞的妹妹溺死在二娘的手上,漂白的相似臉孔上,一雙眼睛死魚般圓睜著,他看見娘獰笑著喝下毒藥,七竅流血,干皮枯瘦的手緊緊抓住他的手不停不停嘶叫著要他報仇,他看見被他逼死的二娘怨毒地詛咒著風家世世代代不得好死,他看見同父異母有著狼子野心的夏美,舉著菜刀渾身是血地尖叫著在他的宅院裡自焚而死。還有好多好多……嘎嘎……好可怕的眼睛……嘎嘎……好怨毒的詛咒,纏繞著他夜夜噩夢連連。


「秋三,夠了,不要再叫了!」他抱著風秋三,想要止住那駭人的叫聲。

    「血,好多血。」秋三控訴著,嗚咽著,無法抑制地戰慄著,「死,會死,死人的眼很可怕。啊——」背後一陣疼痛,他眼神渙散,昏死過去。

    風春月無奈,他已經不能控制秋三,只能把他打昏。希望醒來之後不要被找麻煩才是。

    抱起沒有知覺時候最可愛的風秋三,看見喜大夫已經被王總管請來醫治滿身是血的尹姬,忙上前問道:「有生命危險嗎?」

    喜大夫給他一個放心的微笑,「他很好,沒有傷到要害。」

    「那就好。」他鬆了一口氣,看今天秋三異常的表現,要是這個不知什麼來頭的娘娘腔有什麼三長兩短,他也別想活了。

    到底他們什麼關係哦?難道是秋三養的孌童?咦——超噁心哦,秋三不是這種人吧?難道也是秋三的結拜兄弟?不像,秋三的結拜兄弟都是武功高強的好漢,才不是這種風吹都可能倒的小白臉。真的好想知道他們的關係哦。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30:06

第八章培養感情

    「尹姬你長得好好漂亮哦。」就是有點娘娘腔。

    「尹姬,秋三付你工錢不?多不多啊?」有就借他啦,他好窮。

    「尹姬你跟秋三關係真不錯。」快點坦白你們是什麼關係。

    尹姬頭大地驚見那個叫做風春月的男人,完全破壞他英俊形象地咧開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逼近他的床。

    「這……這……」他節節敗退,縮到床的最裡面,恐怖地看見風春月居然爬上了床。

    「尹姬小朋友不要怕,我不是壞人哦。」他嘿嘿直笑,看起來比壞人還壞人,「來,快告訴春月哥哥,你跟秋三到底是什麼關係?」

    尹姬猛搖頭,「他是老爺,我就是個唱戲的。」

    風春月輕浮地挑起眉,長長地「哦」了一聲,道:「他就你老爺,你就他一個普通唱戲的?」

    「是,是,是!」尹姬忙不迭地點頭稱是。

    「你肯定覺得我腦袋不太靈光吧。」風春月突然問道。

    「是……啊,不是!」尹姬胡亂擺手,「我沒這麼想,春大爺。」

    「那你說這麼可笑的謊話來騙老子?」風春月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老子最恨有人騙我,快點坦白,你跟秋三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才叫他那個六親不認的弟弟對他那麼「柔順」。

    「我沒有啊……」好,冤,枉啊。

    風春月摸著微有虯髯的下巴用他不太靈光的腦袋思索著,「你說你只是一個唱大戲的,我家秋三是你的爺,那你只是個唱大戲的,他幹嗎發神經對你那麼好?難道他有什麼把柄落在你手上?不現實。誰敢威脅秋三,絕對很慘,死無全屍。難道,難道你們真的是……斷袖之癖?!」啊,他終於喊出來了,一陣晴天霹靂,打擊得他沒有信心活下去了。他的弟弟……居然愛男人?

    「那個,春大爺……」

    「煩什麼煩?沒見著大爺正在想事情嗎,我最恨有人打斷我的思路了。」風春月超不耐煩地吼道。

    尹姬舉起手,指著他的頭頂發抖,「那個……」

    「什麼啦?」風春月在回頭的那一剎那,凍成了大冰塊,「秋……秋三?」

    左手閒閒端著藥盅,右手撐靠在床桿上,風秋三陰沉沉地露出森冷的笑容,「春月大爺,有何貴幹啊?」

    「我……我……」他趕緊拉過一下子放鬆警惕的尹姬,親熱地搭著他的肩膀,笑道,「我來找他培養感情的。」

    「哦?」美目移向尹姬。

    「我不知……」剛想據實以告,腰立即被狠狠捏了一把。啊,好疼啊,「是是是!」眼角痛得差點掉了一顆眼淚。

    「沒想到你跟我的人感情這麼好啊。」秋三狀似很欣慰。

    風春月哈哈大笑,這次馬屁總算正確地拍在秋三的心窩裡了,「我跟這位小兄弟已經培育出了深厚的友情,對吧,那個誰?我不會介意你們兩個之間超脫俗世的禁忌之戀……啊……」秋三的臉色好難看啊,就像大病一場的人不是那個唱大戲的,而是他一樣。他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時光能不能倒退一下下?

    「是斷袖之癖吧。」秋三微笑著說道。

    熊掌一拍,發出力道十足的響亮巴掌聲,「正是!」隨後,熊眼睛瞄見秋三的臉色瞬間鐵青,熊腦袋立即耷拉下來。

    「風春月!」冷若冰霜的聲音凍得人直發抖。

    「小的在!」風春月恐懼地看見惡人從懷中抽出一樣他畢生最害怕的獨門兵器,「秋三——不要啦,人家以後不敢了嘛,你不要這樣對人家啦。」

    秋三冷笑著,飛快地在他的獨門兵器——算盤上計算著,「保護不力,扣你這月薪俸一百兩,害我的人差點送命,倒扣一千兩,賠醫療費一千兩,至今仍未問出兇手目的,扣薪俸一百兩。合計是二千二百兩。這個月你的薪俸總共是一千兩,扣去你的薪俸,你還有家用費三千兩,所以抵扣一下,你這個月只剩一千八百兩。」

    「不要啦,一千兩還不夠給艷香樓的姑娘買胭脂呢。」最近那芸姑娘老纏著他要這要那的,花銷好大。

    「你還有錢去艷香樓啊,把欠我的錢還來!」

    風春月捂著只會漏氣的嘴巴,嗡嗡道:「嗚還有細,下氣再鳥。」說完,奪門而出,嗚,風秋三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壞蛋,守財奴,老子不幹了——

    「吃藥。」風秋三舀了一勺吹涼再往他口中送。

    尹姬聽話地張開口,喝下,「很苦啊。」卻沒敢吐出來。

    「良藥苦口嘛。說明這藥是越苦病才好得越快啊。」吹著藥讓它快點涼,他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虛應著。

    雖然說的是歪理,尹姬還是微笑點頭,乖乖把送到嘴邊的藥盡數喝下,「真的好苦。」

    「我知道。」哪有藥不苦的啊,風秋三給他很鄙視的一眼,「剛才春月跟你說什麼了?」看那大爺一臉做賊心虛的樣子就覺得哪裡不對勁。

    「沒有,春大爺他……」說的都是亂七八糟的話,實在不想提。

    風秋三把藥放在一旁,說道:「別管他,他腦袋裡裝著糨糊,整天發神經。」上次居然去做礦山買賣,真是把他笑死了,結果虧得血本無歸,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

    「大爺人不壞。」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啊。」風春月雖然不壞,可是終究也不是他全心信任的人,因為他們血脈相連。因為這殘忍的血脈,集合了慾望和血腥的家族,沒有人是值得他真心信任的。

    尹姬揉揉他可愛的發漩,道:「你這麼說,大爺會傷心的。」雖然三爺對大爺很……剋扣,大爺也好像很缺錢的樣子,可是大爺卻是真的很關心三爺,不然也不會逼問著他跟三爺的關係了。怕他對三爺有害,怕三爺走錯路,手足的情意涓涓細流,埋藏在無意表露的深處吧。

    「那只熊的心肝是鐵打不痛的,你別為他操心那麼多。」風秋三一笑置之,「倒是你,傷口還痛嗎?」那日的他哭得那麼狼狽,冷酷的形象全毀,搞得他超沒面子,現在街頭到處謠傳他用情專一,十分癡情,竟然為了一個戲子殉情。於是,風秋三所到之處,必有人指指點點,然後……有人死得很難看。如今想起,他真的……超不好意思的。

    拜託,想也知道,他風秋三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個戲子去死,雖然當時他真的恨不得中刀的人是自己。但是殉情這種事,哼,噁心死了,他才不會死得那麼沒面子。


「已經好多了。」昏迷的時候他聽到三爺不停地哭著,叫著,他很擔憂,好想睜開眼看看,可是卻無能為力。當他醒來的時候看見三爺面色憔悴地守在他身旁小憩時,心裡有塊地方變得好柔軟。

    「真的嗎?」狐疑地挑眉,模樣可愛得叫人發噱。

    「嗯。」

    剛點頭,馬上就被熱情地抱住,「我要跟你一起睡覺。」動作迅速而且熟練翻身躺到內側去,將腦袋埋進溫暖的身體,深吸一口空氣中都是尹姬的味道,感覺心裡盈盈沉澱著,都是滿足。

    三爺這麼粘著他,這麼喜歡抱著他睡覺,這兩天又為什麼放他一個人睡?溫和地撫著三爺放下的長髮,尹姬戀棧的目光流連不能自拔。

    秋三夜夜不能入眠,一抱到喜歡的溫暖,聞著心安的味道,就像認床似的馬上頓入夢鄉。

    三爺似乎瘦了,手指輕輕劃過曾經紅潤的臉龐,如今卻顯得蒼白,眼睛黑了一圈,難道這些天三爺沒有好好睡覺嗎?他心疼地輕啄那張沒有什麼血色的小臉。這個不是那個厲害充滿活力的風大當家,而是個可憐的小男孩,如果這張臉不是這麼楚楚動人的話。尹姬心跳驟快,面紅耳赤,轉身不敢再面對三爺越發女子的睡容。捂著胸口,腦袋一片混亂,他是怎麼了,他究竟是怎麼了?

    「尹……尹……姬……」小嘴嘟囔著,綻開一個甜美的笑容,似乎做了一個好夢。

    尹姬覺得身體發麻,恍若身陷泥淖,無法自拔了。他什麼也不敢想,憑著感覺,此刻他非常需要抱著三爺,於是他這麼做了。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30:33

第九章心痛

    翻開賬冊,尹姬驚訝地看見有好幾頁的字跡十分的醜,歪歪扭扭,不堪入目。

    風秋三瞅了一眼,面不改色道:「那是風師青做的賬,他的字很醜吧。」

    「這個嘛……」師青掌櫃的字他見過,好像端正公謹,不像這麼鬼畫符吧。

    「不信你去問風師青啊。」風秋三惱羞成怒。

    尹姬「撲哧」一笑,道:「我信,我信便是。」原來如此。

    「不許笑!」霸道地宣佈,他不喜歡這個笑容。

    「我是笑師青掌櫃的字。」

    「可惡,這字怎麼了?」不就是醜了點嗎?難道看不出來那是什麼字嗎?是字就好了,還分什麼好看不好看嘛。

    「沒想到風掌櫃的字寫得這麼奇怪。」他盡量找了一個不傷人的辭藻來形容這過分難看的字。

    奇怪?他的字很奇怪?一把奪過賬本,氣餒地發現,他的字,確實很醜!「可惡。」他風秋三什麼都行,就是字怎麼寫都很醜。

    「三爺,那是師青掌櫃的字,你不必替他難過。」尹姬拿回賬本。

    什麼啊——這根本就是他的字好不好!不過風秋三實在沒有勇氣承認,「我是在難過怎麼會請了個字這麼醜的掌櫃。我的眼光太差了。」說著,差點痛哭流涕。

    看來三爺很介意自己的字,「其實只要用心學,想把字寫好也不是那麼困難的。」

    「真的?」沮喪的小臉抬起,又搖搖頭,「我試過了,學不好。我笨!」

    「不是師青掌櫃的字嗎?跟三爺有什麼關係啊?」

    風秋三真想用硯台摔他,「我胡言亂語行不行?」

    尹姬摸著三爺有氣無力耷拉的腦袋,笑道:「我教你寫字好不好?」

    「我學不好的。」連前太子老師都被請來教他,他還是冥頑不靈,氣得太子老師口吐鮮血,大叫三聲——豎子不可教也,憤然離去。

    「只要有恆心,鐵杵磨成針。三爺,我相信你。」

    風秋三蟑螂般奇跡復活,淚汪汪地握著尹姬的手,「你是第一個對我的書法抱著強烈信心的人。尹姬為了不辜負你對我的一片期望,我決心不把字寫好,從今後我不叫風秋三了。」

    「那你要叫什麼?」

    「我就叫,就叫風三秋!」他嘿嘿一笑,「其實我想改名字很久了,我覺得三秋這個名字比較有來歷,人家說『士別三日,如隔三秋』,都沒聽人說什麼隔秋三嘛。叫什麼秋三,太沒涵養了,明顯侮辱我的智慧。」

    說到底,他還是不相信自己能把字寫好啊。尹姬無語。

    「總管老人家,你老有什麼不同意見請說出來啊。」

    「少爺就是因為不認真練字,字才會那麼醜。」整個風家也就剩這麼個老總管敢跟風秋三頂嘴了。

    「老總管,你的臉更醜。」可惡,這麼不給他面子。

    「沒少爺的字那麼醜。」老總管據理力爭。

    「可惡!老頭,你敢這麼說!」

    眼見一場戰爭就要爆發,尹姬連忙插入,「總管來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稟報吧。」

    「老頭,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不要打擾我辦公事。」秋三氣呼呼地叫道。

    「少爺,府裡新來了一批丫鬟,你看怎麼處理。」

    「老頭,你沒搞錯吧。這點小事也來問我?你這幾十年總管是當假的?」還是他腦袋突然秀逗了。

    「少爺,你認真點!」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已經嚴重侮辱到他作為總管的驕傲了。

    不好玩,「盡量降低工錢,看還有誰願意留下來。」

    「為什麼?」尹姬忍不住問道,「她們很多都是家裡窮才賣給富人家做丫鬟的,為什麼還要克減她們的工錢?」想起曾經在寶貴的日子,想起青梅竹馬的月婷,想起幾個月來過的安逸舒服的日子,才知道貧富之間的差距好大。

    「我沒有克減她們的工錢,不願意可以不要留下來。」風秋三冷酷地說道。

    「可是你那麼有錢,根本不在乎那麼一點工錢啊。」可是對於他的一點小錢,卻可以叫一個貧苦的家庭活好久好久。

    風秋三眼神示意總管下去,「那是我的錢,我願意怎麼花就怎麼花。」他搞奢侈,搞浪費,那是他願意,誰叫他是天下首富,他玩得起那些錢。可是他就不想給那些窮人,這也是他的自由。

    「三爺,你要是體會過窮人的日子,你就不會這麼說了。」他痛心疾首。

    「真是可惜,本大爺過得太富貴了,沒空去想那些窮鬼的苦日子。」尹姬越是一副對他失望的樣子,他越是想跟尹姬唱反調。

    風秋三啊,他可是天下首富啊,自己有什麼權利要他遵從自己的要求去做,恐怕他連哀求他的資格也沒有吧。他不過是連口飯都要求人家施捨的可憐蟲而已。如果有一天,三爺厭倦了他,把他趕出去,他也無話可說,無處可以申辯吧。一抹絕望晃過他的眼,他咬牙忍受。

    「好了,我開開玩笑而已,何必那麼認真?」秋三拉下臉,主動求和。

    等了半天不見人有回應,見他依舊沉默,心中突然揚起漫天怒火,「好,我告訴你,我命令總管降低工錢,是為了調查誰可能是奸細,沒有哪家的窮丫鬟會願意領少得可憐的工錢,就是牙婆也不會同意的,除了一心想進我們風家的奸細才不在乎錢的多少。你可不可以別擺一張死臉給我看了?」

    「三爺?」尹姬吃驚地看著風秋三滿臉怒氣地站起來。

    「真是莫名其妙,我告訴你這些做什麼。」管他傷不傷心,難不難過,跟他有什麼關係。不滿意他的行為就滾出風府不就好了,給他臉色看,還沒有人敢!

    一把推倒椅子,發出撞地的巨響。秋三踢開椅子,拂袖而去。尹姬愀然變色,想要抓住他,卻抓住了滿手的空氣,書房裡還瀰漫著戰火硝煙,只是挑起戰火的人選擇了不歡而散。

    心好痛,好痛,他無法呼吸……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31:34

第十章秘密

    艷香樓裡歌舞昇平,風秋三卻冷眼笑看繁華,猛灌一口酒,想洗清心中的渾濁。

龍玄彪實在看不過眼,奪過酒壺,道:「別再喝了。」雖然他不介意馱他回去,但是他很介意他爛醉如泥。

    「大哥,你不喜歡女人喝酒啊?」他微熏著眼。

    「不是,但是不喜歡你這樣亂喝。」龍玄彪歎氣。

    風秋三露出傻傻的笑容,道:「大哥,我不是女人,你知道的,我不是女人。所以我可以喝,我能喝很多。」

    「真的不能再喝了。」情字傷人,他清楚得很,可惜醉生夢死也無濟於事。

    「大哥,給我酒?」他討喜地笑著。

    「酒入愁腸愁更愁,傻孩子。」

    風秋三瞇著眼兒,道:「大哥,這對子對得不錯。」

    龍玄彪茫然看著他。

    「上聯——酒入愁腸愁更愁,下聯——傻孩子。好,好!」風秋三使勁地鼓掌。

    真想抽死他,「橫批——該回家睡覺了。」

    「哇,大哥,你一定要去考個功名回來,光宗耀祖啊。」

    應該是直接氣死主考官,丟臉丟到祖宗家吧,「受不了你。」

    「大哥,我想少柏了。」

    龍玄彪輕輕歎息:「那你還把人家趕回去?」

    「少柏——」風秋三不依不饒地亂叫著,「人家要見少柏。少柏,少柏——」

    龍玄彪實在拿他沒辦法,「回家去,明天我就讓你見到少柏。」

    「真的?」小臉可憐兮兮地抬起來,「大哥,我很信任你哦,你不要騙我哦。」

    他也就這個時候最可愛了,「那是自然。大哥從來不辜負你的任何期望。」只怕到了明天,不想少柏回來的人反而是他自己。

    「大哥,我現在很想要天上的星星,你千萬不要辜負我的期望哦。」

    「要是你再跟我耍白癡下去,我會考慮直接把你丟出窗外。」士可忍,孰不可忍。

    小嘴一癟,「少柏從來不會恐嚇我。」

    那是他意識清醒的時候吧。算了,跟個酒鬼還有什麼好說的,直接點了他的睡穴扛回去不就好了。可是……看他那個模樣,龍玄彪還真是下不了手。

    算了,難得他今天像個小姑娘,就讓他醉個夠吧。只有醉了,他才能忘記背負的仇恨與詛咒吧。龍玄彪深邃的目光柔和地望著天空一輪明月,皎潔高貴如秋三。

    樓下傳來混亂的腳步聲,乒乓上了樓,順便製造了一路的混亂。門被大力地撞開,風春月大眼一掃,立即發現了他關心的人兒,他蹲在秋三身邊。

    「他睡了。」龍玄彪輕聲說道。

    「折磨人的小鬼。」害他大老遠趕回來,就為了看一張睡臉嗎?雖然這張小臉是挺標緻的沒錯,不過自家出產的,他沒興趣。

    「那也是你家的小鬼。」龍玄彪笑道,「查出來了嗎?」

    「哪有那麼快啊?」他沒好氣地說道,「只知道那賤婢被人下蟲了,如果不聽命就會腸穿肚爛而死。」最可恨的是,他還沒問完,那個賤婢就在他面前死了,要死也不等他問清楚了死,害他鬱悶了好長一段時間。

    「下蟲?不會和西域的人有牽扯吧?」如果扯上西域蠱術,事情就更加難辦了。

    風春月搖頭道:「秋三應該是沒有惹到西域人才對。我們風家生意雖然做得大,但是從來不與西域人打交道,一般不可能有什麼深仇大恨。」

    「中原能使蟲的人很少,就我所知,只有陰陽毒剎,南曼陀羅這兩人使蟲最好。」

    「煩死了,另外那個刺客也死了。什麼線索都沒有了。」風春月氣得直抓頭髮。

    「看來府裡還有奸細啊。」龍玄彪說道,「他一定就在我們身旁,密切關注我們的行動。」

    「這家裡,誰都像壞人。」風春月頭枕著鐵臂,鬱悶地說道,「就連我也是。」

    「你?」

    「你也許不知道吧。」他苦笑道,「我也曾經想殺了秋三。」

    龍玄彪震驚地看著他,身體立即做出反應,擋在秋三前面。

    「你放心啦,我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念頭了。」他感傷地想起往事,「秋三是爹認定的繼承人,對於這一點,我服氣,我天生就不是個經商的料,當不當大當家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可是我娘卻不這樣想,她一心想在大娘面前揚眉吐氣,她希望我繼承風家。只要秋三死了,我就可以繼承風家的一切,這是娘告訴我的。而爹也默許了這件事。呵,奇怪吧,我爹就是這樣的人,他要我們自相殘殺。大娘,二娘,我娘還有後面那麼多妾室,為了這家族的至高權力,都殺紅了眼,逼瘋了自己。我娘人很好,真的很好,我只能殺了秋三,我不能辜負我娘的期望。她死得那麼不甘願,那麼痛苦。我必須做點什麼。」

    「然後呢?」

    「刺殺失敗了,少柏那時候年紀雖然輕輕,武功還真是不錯。」他雖敗猶榮,「我被秋三捉住了,他卻只是看了我一眼,什麼話也沒說,也沒問,就放我走。」

    「我知道,他那眼的含義是什麼。他嘲笑世間沒有真感情,卻也痛苦孤獨地活著,和我很像。這個就是我要殺的人,我捫心自問,他是我弟弟,我不能保護他,反而要傷害他,我怎麼可以這樣。他之所以變得這麼冷酷,也是環境所迫。他有個弟弟秋嵐,與他乃是雙生子,某個夜晚,被誤當成是他,被二娘活生生浸死在洛陽池裡,他也有娘,我知道他娘死得很慘,我娘比他娘活得久,因為我娘不是大家的眼中釘,不是這豪門世家的主母,這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你能這樣想就好。」龍玄彪說道,「不論如何,我都站在秋三這一邊。」

    「你為什麼對秋三這麼好?」

    龍玄彪笑道:「這是個秘密啊。」

    「不能說?」

    「不能說。」

    切,老子最討厭秘密了。

    今夜他不會來了吧。人人敬重三爺,畏懼三爺,而自己卻膽敢與他針鋒相對,他一定很生氣吧。從來沒有人敢對他這樣吧,他討厭這樣的下人奴婢吧。

    為什麼要跟三爺吵架啊?他從來沒有這麼痛恨過自己。因為三爺一直對他很好,很縱容,所以他開始放肆了,就因為三爺對他的在乎,他亂發脾氣也需要三爺來包容嗎?他沒有那種資格,他只是……只是三爺的一個奴才而已。

    可是,在他心底裡,他卻希望,三爺真心對他好,只因為他是他。

    是他變得貪心了嗎?在這感情世界裡,他需要得到更多,他無法只滿足於三爺一時心血來潮的寵愛,他要的是……是全心全意的對待,真心真意的付出。

    他,愛上三爺了嗎?失去自由,更拋卻自尊,愛上了一個男人,一個掌握天下財富的天之驕子,他的下場會怎麼樣,他不敢想。打開窗戶,希望讓冰冷的風吹醒他混亂不真實的夢,風揚起他流瀉的長髮,帶給他的也只能是剪不斷理還亂。

    突然聽見一陣蕳䔧翻牆聲,尹姬拄著拐好奇地走向聲音的來源,「春大爺?」他背上的那人不是三爺嗎,「你對三爺做了什麼?」自從知道有人要害三爺後,他心裡不知有多難受,如何要害三爺的人是……是春月爺,那對三爺也會是一個好大的打擊。

    「你小聲點。」他猛衝著尹姬打噓噓,「這小鬼喝醉酒了,我背他回來而已,不要大驚小怪的好不好?難道我會強暴他啊?」一個晚上被兩個人懷疑,他心靈好受傷害。

    三爺……喝醉了?「請把三爺放在我房裡,讓我照顧他。」

    「廢話,不然還放我房裡啊?」風春月暴躁地說道,這個死小鬼一整個晚上鬼哭狼嚎地吵著,一會要見少柏,一會又要見尹姬,煩得艷香樓差點連生意都做不下去了,老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甚至拿著錢倒貼著求他速速帶著這個麻煩精回家。


雖然口氣不佳,動作卻十分輕柔地把秋三安放在床榻上,「唱大戲的,你給我好好看著他,別讓他跑了,累了,生病了,否則我要你好看!聽到沒有?咿——你居然給我不認真聽人家說話?」

    尹姬蹙著眉為秋三擦拭,因著濃濃的酒味而感到怒意燃燒,「為什麼要喝這麼多酒?這麼不乖,真是叫我……叫我難受。」輕輕包住三爺粉嫩的臉頰,他用自己冰冷的臉貼著三爺暖暖的臉,再也無法忍受內心情感的激盪。

    「不要生我的氣好嗎?我已經得到懲罰了,被你冷落,就是對我最大的懲罰啊。」他俯身親吻三爺因醉酒難受而嘟起的唇,「你可知道,我永遠都不想再承受這樣的折磨了。」

    「三爺,三爺,我叫你秋三可好?」他摩挲著那兩片柔嫩的唇瓣,滿懷深情地喚著,「秋三,秋三。」如果時光可以永遠停在這一刻,如果他想的一切都能成為現實,而不是他一廂情願的美夢,那該多好啊。

    可是三爺會不會覺得他很奇怪,愛上了同樣是男子的男子,三爺能夠接受嗎?他已經不能控制這蕩漾的情感了,只知道因為是三爺,不論男女,他都不能不愛了。

    風春月無力地扶著門把,兩行熱淚刷刷淌下,痛苦回頭,瞧見兩個大男人身子交織在一起,只覺天昏地暗,一片愁雲罩頂。秋三,他可憐的弟弟,果然有斷袖之癖。他可憐的秋三啊,一定是沒有體會到男女交歡的快樂,所以才會對男人感興趣。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作為風家老大所背負的偉大使命,他必須教會他可憐的弟弟如何享受魚水之歡,讓他重新走上人生的正軌。秋——三——哥哥一定會救你走出水深火熱的,一定要相信我啊——

    他充滿希望地迎向人生的曙光,結果一腳絆倒在門檻上,寂靜的夜裡傳出駭人的慘叫聲。

    「秋三,我真的喜歡上你了。」尹姬深深凝望著,「我該怎麼辦,怎麼辦?」他幽幽低吟,輕吐愛意。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32:20

第十一章宿醉的後果

    頭……好疼啊。捂著腦袋坐起來,他難受到不行,「果然,宿醉好痛苦啊。」用力地掄起拳頭捶著好像要爆炸了一樣的腦袋。

    然而,一雙溫暖的手輕柔地撥開他粗暴的拳頭,放在他的太陽穴上為他舒服地按摩著。他享受地闔上眼,乖馴得像只小貓。直到兩片濕濡的嘴唇迷戀地印在他的右頰上,他才恍然回神。

    「你……」原來不是飛飛。他正奇怪著,沒有他的允許,飛飛如何敢近他的身。

    尹姬微笑道:「還難受嗎?」

    「嗯……好多了倒是。」如果他沒記錯,他們好像還在吵架吧。

    「你喝了多少酒,竟然醉成這樣?」

    本來想責罵他管太多,可是不知為什麼他竟然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能依偎著他溫暖的懷抱,沉溺在他輕柔的言語中。

    「真是叫人擔心。」雖然有著責備的意思,但更多的是關心與擔憂,「以後別再喝這麼多酒了好嗎?」

    「嗯……」不對,他幹嗎要聽一個奴才的話?

    「真乖呢。」他獎勵地在秋三臉上烙了個吻。

    秋三仰起左臉,意圖明顯。

    尹姬悄然歎息,隨即低頭在他左臉上也香了一個以示公平。然後有人得寸進尺地噘起嘴巴,尹姬無語再吻。情人之間的吻永遠不嫌多,秋三熱情回抱,奉送辣吻。

    熱情的小奸商將尹姬壓倒,目光深邃,浩瀚縹緲,「尹姬,我好想要你哦。」

    尹姬赧然,不敢去看那雙勾人情慾的眼,「我也……」如果,如果三爺對他也有心,那麼,他的愛是不是……是不是還有希望?

    有可能嗎?三爺有可能喜歡他嗎?

    「是嗎?」秋三的聲音縹緲得彷彿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那麼,我是個男人,你也是,怎麼辦?」

    啊——他微微呻吟著:「秋三,不要……停。」他痛苦又極享受著秋三帶給他的感覺上的衝擊。

    咬著他的喉頭,可以清楚地聽到他喉頭滾動以及吞嚥的聲音,「你叫我秋三?」真是放肆啊,他低沉地笑著。

    「求你……啊,嗯……求你,秋三,秋三——」他可以感覺到他的慾望昂揚著,叫囂著,想要得到秋三,「我好難受啊秋三。」尹姬伸臂緊緊摟著他,翻身將他壓在身下,溫和的雙眼情慾氤氳。

    「我可是個男的啊。」秋三淡淡說道。

    如果對象是秋三,那麼他……「我願意,我想要。」

    秋三並沒有因為尹姬的表白而高興,反而皺緊眉頭,眼中帶著惱怒,「你喜歡跟你一樣都是男人的我?」

    尹姬羞怯地點頭,沒有注意到風秋三因此而更加冰冷的眼神。

    「如果……如果我不是男人,那麼……」如果其實風秋三不是一個男人,而是如假包換的大姑娘,那麼他還會喜歡嗎?

    「秋三,這是什麼意思?」尹姬困惑地看著秋三憋紅的臉。

    可惡!他居然問不出口:「我……我是說,如果……」

    突然有人粗魯地敲著門,就怕吵不醒裡面的人,「秋三,秋三,大事不好了。」吼完,不等人開門,就利用身體優勢,直接撞門進來。床上交疊著的兩具軀體迅速分開。

    死風春月!風秋三臉紅紅的,大聲罵道:「風春月,你有沒有教養,你懂不懂禮貌啊,我沒有同意你進來,你不要隨便打擾別人好不好?」

    風春月哪裡有空管他大爺瞎害臊個什麼勁,他急得滿頭大汗,道:「糟糕了秋三,我們托威遠鏢局運的那批黃金被人劫鏢了。」

    風秋三呆了一下,隨即笑道:「很好,還真的有人跟我槓上了。」

    「秋三你是不是被刺激過度,腦殼壞去了?」這種時候還有心情笑啊。

    重重敲了一下春月的腦門,道:「你腦殼才壞了,我這個叫做心性豁達,不像你,出了點事就哭爹喊娘的,瞭解不?」

    「真的嗎?」春月忙呈上一言,「那我告訴你,昨天我在艷香樓又欠了三千兩……啊——啊——」

    風秋三紅著眼死死掐著風春月的脖子,怒道:「你敢再給我說一次看看。」

    「開玩笑,咳,開玩笑的。」嗚,秋三抓狂的樣子好可怕。

    「最好是開玩笑的。」秋三哼了一聲,跳下床,穿著衣服,一邊問道,「知道是什麼人幹的嗎?」

    「還不知道,不過威遠鏢局的鏢頭說,那天他們住在客棧,突然腹痛難忍,很多人痛昏過去,場面很混亂,他才一轉眼,再回頭就不見了那幾箱黃金。」

    「突然腹痛?」吃了不乾淨的東西,還是吃飯前沒洗手啊?

    「我懷疑是有人下蟲。」

    下蟲?突然一個畫面快速閃過他的腦海,快得叫他無法捕捉,「何以見得?」

    「之前審問的那個婢女和刺客就是被人下了蟲的。」風春月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交給秋三。

    秋三好奇地打開來,「啊——」他驚叫著一把將那東西丟出去,趕緊抱住尹姬,小手胡亂指著,「那那那……是什麼鬼東西啊?」

    尹姬也受不了地調開視線,不敢再去看那腐爛發臭的屍體。

    「這個啊,就是那個婢女身上的蟲子的屍體啊。」這蟲子太狡猾了,殺了人就想逃跑,他風春月也不是好惹的,一刀劈上去,把那蟲子截成兩半。

    「你……你留著那個做什麼啊?」秋三發抖著問道。

    小心翼翼包好,他嘿嘿一笑,道:「收藏啊,還挺有意思的。」有好多人都被他嚇到了,感覺真過癮。

    變態——風秋三與尹姬無語對視一眼。

風師青站在長恩樓的最高處,憑欄眺望。

    賬房先生垂手立於一旁,恭敬稟報:「大當家今日午時到,小的已經按您的吩咐做好準備,掌櫃您看還有什麼要交代小的去做的?」

    握緊拳頭,他緩緩說道:「準備上好的碧螺春,大當家最喜歡喝。」

    「是,掌櫃的,小的馬上就去準備。」賬房先生噙著冷笑。

    以前他最愛上長恩樓的頂閣,因為這裡有他喜歡的女子為他彈奏,可是,現在只有亂風冷雨陪著他度過漫漫長夜。眼角泛出淚水,他狠狠咬著下唇,「絕不,我絕不原諒你!」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32:50

第十二章一片混亂

    「三爺,三爺!」一見著華麗登場的風大當家,寶貴快步奔上前。

    風秋三剛邁上一個台階的腳滿是不耐煩地又放下。處理完一大堆事情,難得來長恩樓喝喝小茶,想放鬆放鬆心情也不行。

    「三爺,那個……」寶貴涎著臉,討好著,「我們戲班出了一台新戲,您老有沒有空欣賞一下?」

    饒了他吧,「沒有。」

    「三爺,這戲絕對不會無聊,寶貴保證您看了不會想睡覺。」寶貴指天指地,拍著心窩發誓。

    「我說了不看了……嗯,等下,我去。」秋三思索片刻,拉過身旁的錦程掌櫃,道,「你去請尹公子下來看戲,就說是寶貴師傅請的。」

    「是。」

    寶貴苦了一張臉,囁嚅道:「三爺,你這不是讓小的面子上不好過嗎?」之前他對尹姬那麼無情,現在尹姬發達了,跟了風大當家,那他還有好果子吃嗎?

    「寶貴師傅。」風秋三微笑道,「你的面子,秋三還不看在眼裡。」

    寶貴連忙作揖,道:「那是,小的該死,自不量力,請三爺見諒。」

    「知道就好,等下尹姬下來,你給我好生接待著。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我看——寶貴也就沒必要在東京混下去了。」風秋三揚起妖媚的眼,皮笑肉不笑。

    「小的曉得,小的保證把尹姬……公子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就算叫他給尹姬磕頭,他寶貴也在所不辭啊,誰叫寶貴班子是他的命根子啊。

    「那是最好……啊,尹姬,你來。」秋三眉開眼笑,拉過拄著枴杖,慢步下樓的尹姬,道,「寶貴師傅真是不錯呢,他邀請我們看戲哦。」

    「是嗎?」尹姬淡淡看著曾經尊如父親的寶貴。

    「是……是啊,尹公子。」寶貴摸著後腦勺哈哈大笑。實則背後已經濕了一大片,三爺會變臉啊,剛剛那一瞬間,他好像真的看見三爺變成地獄羅剎,轉眼間,又笑嘻嘻地對尹姬講話。

    「多謝班主的盛情美意。」尹姬沉靜地打了一個揖。

    寶貴不敢怠慢地也回了個揖,「尹公子客氣了,客氣了。」

    說那麼多廢話,他都困了。不雅地打了個呵欠,他眼睛有些濕潤。

    「三爺困了嗎?」尹姬定定地看著他。

    風秋三隨意道:「還好,走,我們去看戲呢。」還好,那裡有他的雅座,可以睡覺。他拍拍鋪得又舒服又暖和的睡椅,招手讓尹姬過來坐。而後,他頭枕在尹姬腿上,愛困地又打了個呵欠。

    尹姬歎息著為他理順亂髮,這個三爺,總是不喜歡好好綁著頭髮,「既然累了,又為什麼要陪著我?」他低聲問道,滿含著心疼。知道三爺這幾日都為了黃金被劫一事操勞,沒睡好覺,於是更心疼他放棄休息時間來陪自己。

    場上好戲開鑼,無雙披著薄如羽翼的細紗,哀怨婉轉地唱著,而他卻無心看戲,懷中的人兒佔去了他所有思緒,讓他煩惱,讓他操心,卻又讓他不捨。

    寶貴師傅看他的眼神有些怪異,他也明白自己愛得有多麼驚世駭俗,可是他什麼也顧不得了,只想著能永遠永遠和秋三在一起。而秋三呢?

    「尹大哥……」

    尹姬凝神看見,他疼愛如弟弟的冰雲怯怯立在一旁,「冰雲?」

    「尹大哥,他……」畏懼地瞅了尹大哥腿上睡得好像很香甜的男子。

    「不要怕,他是三爺。」

    「他據說……很可怕。」吃人不吐骨頭,狠毒如蠍子,惹到他的人全都死無葬身之地。

    尹姬汗顏一笑,說道:「不要惹怒他就都還好。他不是不講理的人。」

    「尹大哥你過得還好吧?自從你被帶走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戲班的人都好擔心,無雙姐姐為了這件事一直求班主,希望能見見你,可是班主他都……」冰雲一直強忍的淚水終於滑落。

    尹姬望了一眼不遠處很擔心地瞧著這邊的寶貴,道:「我過得很好,讓大家不要再為我擔心了。我……很感激大夥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雖然班主曾經對他見死不救,但是他並不恨班主,畢竟班主培育了他二十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更何況,他明白寶貴是班主一生的心血,他不能容忍有人毀了他的心血。

    冰雲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拚命點頭,「嗯。」

    「過來這裡。」

    冰雲溫順地跪在尹姬面前。

    懷中的人兒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噓,不要哭。」尹姬點點嘴唇,「不要把三爺吵醒了哦。」

    尹大哥還是那麼溫柔,冰雲俯在尹姬的腿上,像個小孩依戀著自己最崇拜的哥哥一樣。在戲班子裡,人人都說他出生不乾淨,取笑他,拿石頭砸他,只有尹大哥對他最好,不戲弄他,有什麼好的都會分他一份,「我最喜歡尹大哥了。」

    「那可不行。」不知何時醒來的風秋三啞著聲音說道。

    那個就是傳說中的天下首富,吃人不吐骨頭的風三爺……冰雲恐懼地倒爬好幾步,「尹……尹大哥……」他是不是惹怒了風三爺?

    「哪來的小鬼?」風秋三摸摸臉,沒長出兩隻角來,也沒長出獠牙來,幹嗎那麼怕他哦。

    「他是戲班子裡的小孩,同我相識。」尹姬柔聲安撫著差點尿褲子的冰雲。

    「哦,賞他兩銀子,告訴他,本大爺溫柔得很。」秋三咳了幾聲,剛睡醒喉嚨有點不舒服,「還有,不要那副見鬼的表情,本大爺看了不是很爽。」哼,說什麼最喜歡尹大哥,什麼鳥人,居然要跟他搶尹姬?

    「三爺。」尹姬微微皺眉,道,「他只是一個小孩子,你莫跟他一般見識。」

    「知道啦。」秋三無意識地朝戲台瞄了一眼,一群人穿著五顏六色的在唱戲,超級無聊的,「咳咳,到底要唱到什麼時候啊?」

    「還有好一會呢。你怎麼了?喉嚨難受嗎?」尹姬倒了杯茶讓他喝下去,「有沒有好點?」

    嘰裡咕嚕喝完茶,秋三點點頭,說道:「好多了,剛睡醒就會這樣,可能是這幾天熬夜上火了。」

    「要找喜大夫看一下嗎?」他不放心地問道。

    「哈,一點小毛病也要煩著喜大夫?我沒事的。」風秋三朝著那個小男孩看了一眼,道,「這小鬼怎麼還沒走?」

    「我們好久沒見面了,所以,我才多留他一會。」尹姬笑意盎然地拉著冰雲坐下,「冰雲,跟三爺問個好。」

    「三爺好。」冰雲拘謹地唱了個若。

    切!他有同意這小鬼可以坐在他的睡椅上嗎?彆扭地甩開臉,正想說話,又咳了起來。

    「三爺!」尹姬拍著他的背順氣,「還是去看看大夫比較好。」

    看大夫要吃藥,他不幹!

    「你可別逼他去看病,他自小就怕吃藥。」款款走來的風師青微笑著說道。

    「可是這樣怎麼行,他一直咳個不停。」尹姬憂心忡忡地看著他難受的樣子。

    如果大當家死了,尹姬會很痛苦吧。可是他管不了那麼多了,因為他的心死了,全都無所謂了,「我有辦法啊。」風師青神秘一笑,從身後現出一茶壺,「三爺最愛喝的碧螺春,喝了保證不咳了。」

「真的嗎?」尹姬狐疑地看著那小小一壺茶。

    「屢試不爽。」小二端了三個茶杯,風師青優雅地斟滿,「你也喝喝?」他舉杯相邀。

    尹姬接過茶杯,杯中茶色淡綠,泛出陣陣芳香。

    「哪,大當家。」風師青笑著遞上一杯給秋三。

    「我不喝。」秋三冷冷將茶杯放回盤裡。

    風師青臉色微變,很快掩飾掉,「怎麼了,大當家,這可是你最喜歡的碧螺春啊。」握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

    秋三沉凝著,直直看著風師青,突然笑得天真無邪,「我要喝尹姬那杯哦。」

    尹姬困惑道:「不是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啊,我喜歡喝你手上那杯嘛。」秋三孩子似的任性起來。

    「好,好,好!給你喝便是。」尹姬無奈又寵愛,只得把手上的茶給他。

    風師青閉了閉眼,也好,就讓你知道失去喜愛的人的滋味,「那這杯……」他指著盤裡的那杯茶。

    「我……」

    「啊,尹姬,我想起來了。」秋三拍了拍腦門,「瞧我這健忘的腦子。剛才寶師傅說,戲班子的人都好想你,叫你去後台跟大家聚聚呢。」

    「啊?」伸了一半的手又縮回,怪異地盯著秋三。

    「小鬼,你不是來帶你尹大哥去後台的嗎?」秋三突然寒了一張臉,「還不快帶路!」

    冰雲嚇得拉著尹姬不由分說就跑,啊——那個三爺果然是惡魔,剛才那張臉好可怕啊。

    尹姬心頭掠過強烈不好的預感。秋三……

    風師青面色蒼白,難道大當家已經發現他要……「大當家……」

    「師青,那麼多個掌櫃裡我最信任你。」風秋三垂首低聲言語,看不見他幽暗的雙眼,如同烏雲慘淡,「你一定不會知道,因為你,我開始相信這個世界還有真情。哼!說來真是可笑,我竟然被你的一個笑容就給收買了。但是你的笑容讓我感覺那麼溫暖,就像是親人一樣,我沒有親人,所有風姓的都是我的敵人,可是你不是,我喜歡你和我站在同一戰線,喜歡你默默支持我,有你在我身邊,我覺得很安心。雖然你也姓風,但是我還是選擇相信你,因為帶給我第一縷陽光的人就是你。」

    風師青眼神渙散,想起第一次,他與秋三巧遇在老爺書房前,秋三了無生氣的眼睛,就像是被人用線操縱的木偶娃娃,人們甚至不敢同他說話,因為沉默的秋三講話的時候眼神變了,變得妖冶,充滿掠奪,讓所有人都打從心底地寒冷。當他鼓起勇氣衝著木偶娃娃微笑後,他發現木偶娃娃的眼神變了,不是死人般的沉寂,也不是妖冶的殘酷,而是茫然地探詢著,像個小野獸,突然被人親近,不知所措,也充滿了好奇的可愛模樣。

    「當我知道你是誰之後,我就決定,我會一直保護你,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讓你受傷害。」

    他也是啊,他一直把秋三當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愛戴著,保護著。

    「為什麼呢?如今你要這樣對我?」

    你呢?為什麼要那樣對我?

    「如果這是你希望看到的結局,我會成全你。師青。」

    成全他?風師青不知何時已經流下眼淚。

    「師青,你知道嗎,其實毒藥不在我的那個茶杯裡。」轉著手中的杯子,風秋三笑得異常冷靜。

    風師青詫異地垂目凝視他。

    「你被人利用了卻不自知,我卻不忍心。如果你真的想我死,那我必當成全你。」說完,風秋三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遠處,一個黑影,忍住衝出去的慾望,憤怒地握緊拳頭,「切,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大……大當家?」不可置信地看著秋三嘴角汩汩流出的血,風師青驚呆了,沒有想過,如果大當家真的死在他面前,他會有什麼樣的心情。如今面對,他心痛得不敢相信。

    風秋三微笑著,卻再也撐不住,一頭栽倒在師青懷中。

    師青抱著他不停地顫抖,不!這不是他要的結局,他不要大當家死!「大當家——」

    撥開人群,尹姬赫然看見秋三鮮血滿面昏迷不醒,「不,不要。這不是真的,這……這……」他捂著疼痛的胸口,窒息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如果秋三死了,死了,請不要留他一個人,帶他走……

    「尹大哥!」冰雲看見尹姬的身體癱倒在地,驚得大叫。

    混亂,真是一片混亂!黑影皺著眉頭,回首冷覷這人仰馬翻的場面,隨即嗤笑一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33:27

第十三章難捨難分

    「你是豬啊——明知道人家要害你,你還傻傻地讓人家毒死你?你腦袋是不是進水了?睡覺還沒睡清醒是吧?我看你也別活回來了,直接去見閻羅王不是更好。省得我們見了你心煩,老子為了你的事情整天忙碌奔波,你倒好,直接要死給我們看!我們是哪裡得罪你了我的小祖宗?」一把搶過尹姬好意奉上的茶,嘰裡咕嚕喝完,風春月繼續開罵,「那個風師青真不是人,枉費老子把他當兄弟一樣對待,有好事一定跟他分享,有好女人一起追,他居然給老子背後捅一刀!」一個巴掌打在桌子上,震得地板都晃了三晃。

    「其實你也不必那麼生氣。」

    「你!」風春月瞪著牛眼,指著閒閒喝藥讓人伺候得爽不垃圾的人,「你是豬!人家給你沒毒的你不喝,還特意跑去喝有毒的,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是想命活得太久了?」

    「我不死,師青心裡能舒服嗎?」風秋三媚眼斜睨跪在地上的風師青。

    敢情要人家心裡舒坦,他就得死?「那你早八百年前就該死透了,不是現在還在這活蹦亂跳地為禍人間。」

    「誰叫要害我的人是師青呢?」無奈歎了一口氣,張口吞下尹姬堅決遞上來的藥汁,「我不想喝了。」苦死了,簡直比大便還難吃。

    跪在地上的人身子微微一震,始終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好!」風春月矛頭掉轉,「風師青,你說,秋三他剋扣你工錢了嗎?秋三他虐待你延長你的工時了嗎?秋三他過年過節沒給你紅包了嗎?秋三他限制你的自由,不讓你去艷香樓了嗎?他殘害你,讓你時時忙碌奔命了嗎?他懷疑你,不把你當一家人了嗎?」

    風師青緊緊握著手中的拳頭,不讓眼眶的淚水溢出。

    風秋三額頭青筋暴出,「春大爺,你是在教訓師青,還是指桑罵槐,指責我對你的種種惡行啊?」

    「啊?我……我當然是在幫你教訓這個小子。」風春月摸摸腦門子,哈哈一笑,突然又板起臉道,「你說,秋三對你好不好?」

    風師青默默抬眼看著秋三。

    風秋三淡淡回睨一眼,「夠了,春月,讓他走吧。」

    師青心中一痛,在秋三冷淡的眼中迷失自我。如果秋三捨棄了他,那麼他又該去向何方?

    「這怎麼行,我還沒審問他呢?也許他知道幕後主使者是誰,也許……」

    「放他走。」秋三闔上眼,累極地歎息,「從今以後風師青再與我風秋三無任何關係。」

    「大當家!」他怎麼能說出這樣絕情的話?如果被捨棄,他……他怎能如此輕易放棄他?而他該怎麼才能求得他的原諒?「我……」

    風春月也幫腔道:「我見這小子有悔過自新的心意,你也不要這麼絕情割斷大家的情意了。」

    師青終於流下悔恨的淚水,「對不起,對不起……」終究是罪難恕,終究只能落得孤獨的下場。

    風秋三疲憊地張開眼,徐徐說道:「師青,我知道有人告訴你我殺了你心愛的女子,我也確實告訴你,的確是我親手殺了她,這樣的我,你還願意追隨著嗎?」

師青怔忡地看著他,「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了如卿?她那麼善良那麼單純……」

    「因為她該殺。」什麼善良,什麼單純,只是為了通過師青接近他而故意表現出來的而已。她既然那麼想要榮華富貴,他就成全她,讓她幸福地餓死在金銀珠寶堆裡,「你相信我嗎?」他定定地望進師青茫然痛苦的眼去。

    如卿與秋三,二者之間他會選擇誰?尹姬難過地看見師青掌櫃摘下象徵著風家掌櫃的玉扳指,「師青掌櫃你相信秋三吧,他不會騙你的。」這樣的結局叫人潸然淚下。

    秋三接過玉扳指,淡然冷笑,「是嗎,這是你的決定嗎?」

    「大當家成全。」

    「師青,我說過,你是我最疼的掌櫃,你的任何要求我都會盡力滿足。」

    「秋三,不要。」尹姬看著兩人,苦苦勸著。

    「不要緊張,尹姬。」春月嚴肅地說道,「這是師青的決定,他做了對不起秋三的事,必須贖罪。」

    這麼說,師青掌櫃是選擇相信秋三了?他用眼神詢問著,欣喜地看見春月爺堅定地點頭。

    「春月,帶他去思過崖好好思過吧。」三年,他希望三年就可以再見到師青沉穩優雅的笑容。放他去思過崖,也是為了他好,希望一切都能過去。

    總算搞定了,真是個麻煩的傢伙,但是還有個更麻煩的傢伙在等著要興師問罪。風秋三撫著額頭輕喘,「尹姬,別瞪我啦,我心慌慌的。」

    「你欠我一個交代。」他摟著秋三虛弱的身體,心疼不捨卻也滿含著憤怒。

    「我欠好多人交代呢。」風秋三淺淺笑道,「可是我從來不交代。」誰叫他是爺呢,誰敢叫爺交代?

    「你!」

    安撫著吻了吻他,秋三接著說道:「我話還沒說完呢。我只給你交代。說吧,想要我交代什麼呢?」

    「為什麼要喝那杯茶?」他連回想起來都覺得無法忍受,「你不想活了嗎?如果真的要死,請別丟下我一個人。」

    秋三怔忡了一下,隨即笑道:「怎麼可能呢?我是為了師青,他……」

    「請不要敷衍我好嗎?」他捧著秋三蒼白的臉,哽咽道,「請給我真正的理由好嗎?求你了。」他不要被蒙蔽,不要被丟棄,他需要秋三完全的付出,就如同他一樣。

    「我……」秋三一時竟忘記了該如何撒謊,突然發現,面對著尹姬深情的面孔,他無法再說出任何謊言,他覺得有罪。活著那麼累,背負著那麼多的恨,染上滿手的鮮血,他真的怕了……

    急切地探尋著秋三甜美的唇,他再也無法壓抑心中強烈的恐慌,將秋三緊緊摟住,只盼望能這樣一輩子,「秋三,別離開我,我……害怕。」怕哪天醒來秋三已經不在了,不是被人害死的,而是自己不想活了。哪一種可能他都無法忍受。

    承受著他激烈的索吻,秋三驚奇著內心異樣的感動,心底暖暖的,真希望永遠都保持著這分快樂的感覺。

    「告訴我,秋三,告訴我!」他痛苦呢喃。

    秋三冰冷的眼中終於放出迷人的溫暖光芒,「不離開,不離開了。為了你啊,都是為了你。」他輕聲回應這份糾葛難分的感情,快樂地發現自己也深陷其中。終於,他再也不是高台上清冷的看客了,不再寂寞地看著人世浮雲,漂泊著茫然無知的心情,無處可尋,出口在哪裡?

    「秋三,愛我嗎?」他深深注視著秋三失了血色的蒼白臉龐,渴盼一個誓言。

    秋三歎了口氣,在他臉上印下密密細吻,「無論今後我怎麼說,怎麼做,你都要牢牢記住,我這一輩子只對你好。」

    「秋三我不懂,你要做什麼呢?」他恐慌著,害怕著,一顆心忐忑不安,他的愛,給的太多,而得到的承諾太少,他需要證明。這樣無法滿足他……

    「你只要記住我今天說的話就好了。」說完,秋三抵不過濃濃睡意,沉沉睡去。

    「秋三……」尹姬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回枕上,深情凝望,久久無法罷休。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34:03

第十四章記憶

    風春月現在十分火大,俊臉猙獰。

    「你保持著這副模樣一定很辛苦吧?」風秋三微笑,悠閒地呷了一口上好的鐵觀音。

    「其實也還好……好個屁!」風春月一把火騰騰躥燒著,「我要狀告風師青提供虛假情報,罪加一等。」

    「不就是那賬房先生是個假的嘛,沒什麼好生氣的。」這種事用屁股想也知道,風春月居然用腦袋想了這麼久都還沒有想通,悲哀。

    「什麼是個假的?那你說得倒輕鬆。我帶著人連夜追捕很辛苦的好不好,結果呢?在破廟裡救了個被綁架的真賬房先生,這就算了。那個賬房先生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噁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往我身上抹,我身上的袍子很貴的耶,怎麼禁得起他這樣折騰哦?我一腳踹開他,你猜怎麼著?他居然把我的袍子給撕破了!撕破了!居然給撕破了!」風春月激動得口水都噴出來了。

    風秋三額頭青筋又暴突,臉色難看地抹去風春月不小心噴到他臉上的口水,「春月爺,我拜託你,趕緊給我滾去做事情!」

    風春月抱頭鼠竄。

    「究竟是誰呢?」風秋三沉思著,總覺得記憶深處,有這麼一個人,與鬼神有關。他卻始終記不起那人的長相,只有一片混沌的灰白色。究竟是誰?

    閉上眼,腦海中浮現零碎的片段。洛陽的府邸,他拍著球,口裡朗朗唱著童謠,而那沒有臉的小孩背靠在柱子上,小手高高舉起,嘴裡嘟嘟囔囔,像對著空氣中無形的人在說話。

    驀然間,陰沉的笑聲,血腥的味道,暗無天日的地窖記憶全湧上來,他的胃一陣翻滾。可怕的眼睛,邪媚的,殘酷的,帶著血絲的,充滿詛咒的,陰沉的笑聲又清晰響起,而地窖中,他看見,有人緩緩回頭,露出與他一模一樣的妖媚的臉龐。風秋三猛然睜開眼,神經質地往牆壁靠去,冷目恐懼地偵察著。沒有人……

    是誰?給他留下這麼恐怖的記憶,而竟然被他忘卻了?

    「大當家,鹽運的船翻了。」

    「大當家,各商行都受到不小的攻擊。」

    「大當家,貨物出現大量囤積。」

    「大當家,藍大人昨日被人毒殺,我們的茶葉可能進不了朝廷。」

    「大當家,有人居然賤價賣出優質米,我們米行大受衝擊。」

    「大當家,市面上出現我們丟失的黃金以及貨物。」

    「大當家怎麼辦?」

    風秋三支手撐頭,笑得春光爛漫。要鬥是嗎?那就來吧。「加開鹽運的船隻,各江都必須有我們風家的船,關閉各地的小商行,囤積的貨物放在大商行裡賣,只要買我們商行裡任意一樣東西,就免費贈送一樣囤積的貨物。通知官府,嚴查市面上出現的風家非法貨品。剩餘的夥計全帶去風家的山上去種田。」

    「大當家,為什麼要加開鹽船?」

    「照做就是了。」風秋三不耐煩地說道。

    「是。」各小當家和掌櫃的領命出去。

    「大哥,你有多少兄弟能夠動用?」

    「龍劍山莊有幾百號兄弟,可是一時之間要調度到東京來有點困難。頂多只能來二十個不被發現。」龍玄彪分析道。

    「那就二十個。讓他們幫我把鹽運的船隻上的鹽換成石頭。」

    「石頭?」那麼多船?會不會操勞而死啊?

    「大哥,貨物放在你們龍劍商行賣,全部貼上你們的標誌。」他倒要看看那個人有多少耐心這樣隱藏下去。

    他要逼天下首富分寸大亂,也得先看看自己有那個本事嗎。


黑影以輕快的身手掠過江面,停駐在掛著風家標誌的旗桿上,張開手臂迎向海風,陰沉的笑聲狂亂放肆地在寂靜的夜裡濺起層層激浪。

    「是誰?」永風鹽行的文當家衝出來,震驚地看見一個妖魔般矮小的黑衣男子飄浮空中,海風扇動著他的斗篷,像只巨大的蝙蝠俯瞰著貨船。

    「鬼……鬼啊——」船內混亂一片,嘶叫聲,痛哭聲,交織在一起。

    「愚蠢。」黑影嘲弄著,長手一揮,刮起一陣不自然的邪風。

    「怎麼回事?」文當家驚恐地發現船進水了,「該死的,船進水了,快把水弄出去啊。」

    「當家的,船要翻了!」

    文當家目瞪口呆,這是什麼風,竟然把這麼大的一艘船吹倒了,「不可能……」

    「小心!」一個夥計衝上前,抱住文當家滾了滾,巨大的桅桿直挺挺倒下來,砸在文當家剛才站的地方。

    文當家怔怔地隨著船隻一直沉入海中,最後一眼,看見那男子,邪媚的眼睛,陰冷勾起的唇角。不可能……「大當家——」

    秋三從夢中驚醒,心跳撲通撲通難以壓抑。

    「秋三?」尹姬迷糊地詢問著。

    「沒……沒事。」好像聽到文當家的聲音,他抓抓頭髮,煩躁地下床,推開門,走了出去。

    百無聊賴地漫步著,外面的風吹醒他混亂的意識,總算分清現實——他還安然在府裡活著,而文當家不在。手無意識地撥弄著湖水,擰眉注視著月光下白亮的湖水滴滴從指縫中流走,低頭看著黝黑的湖水,發出幽冷的寒光,突然背後一陣哆嗦,他快速轉頭,什麼也沒有瞧見,只有來時一樣的蕭條景色,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他毛骨悚然回頭,瞥見湖水中赫然倒映著另一個自己正在森冷微笑。

    「怎……」摀住嘴,不讓自己驚叫出聲,他瞪大雙眼,慌然後退。一雙手出其不意地搭在他的肩膀,他猛然回頭,「尹姬?」

    「這麼晚了還跑出來?」尹姬皺著眉頭,隨手為他披上大衣,「出來也不披一件衣服,你的病還沒好呢,萬一感染了怎麼辦?」

    尹姬……對他溫柔,那麼真誠的尹姬……

    「怎麼了?」尹姬笑著捧起他的臉,將額頭貼上他的,淺啄他眷戀的紅唇。

    「尹姬?是你嗎?」秋三疲憊地抱著尹姬纖細的腰,餘悸未消。

    「是我,秋三,是我!」

    「永遠都……」秋三埋首在他溫暖的胸膛,模糊不清的低喃漸漸消失。

    永遠都要在一起……永遠……

    「娘的!」

    「娘的!」

    「娘——的!」

    龍玄彪恍然回神,「怎麼了?」

    風春月中氣十足地吼道:「現在是什麼世道?老子抓壞蛋正抓得爽,雖然還沒抓住,不過還挺有意思的。但——是——你們幹嗎把我叫到這裡來?」他大爺高高坐在長恩樓上,瞪著牛眼,傻乎乎地瞅著戲台上哭得稀里嘩啦亂七八糟的分不清男人還是女人的人。

    「這個嘛……」老實說他也不知道。

    秋三手搖玉扇,笑道:「慰勞你啊。」

    牛眼越瞪越大,秋三玉扇一點,牛眼跟著望去,「有錢?」

    「沒有。不過有戲可以看。」

    「看個鳥戲啊,我沒空。」說著就要起來,被秋三急急壓住。

    「急什麼?給我安分點看戲!」

    風春月又要開始發火了,「那鳥戲從頭到尾就哭哭哭個不停,煩死老子了。與其讓它煩死,你還不如讓我出去勞命死更爽點。娘的,那個不知道是誰的混蛋毀了我們風家第九個商行了,翻了我們不知道幾艘船,劫我的鏢,殺我的人,差點把我的武行給搞垮了,此仇不報,此賊不抓,難消老子心頭之恨!你居然叫我閒閒吃飽了沒事幹在這裡看戲!還有我早就想問了,你拉著一堆的夥計上山種田不是有病嗎?你到底想怎樣?好,我知道你討厭咱們這個家,那你也不能坐以待斃讓它毀了吧。再說要毀也不能毀在別人手上,也得我們親自一把火把它給燒個精光才對!你說是吧?」

    「是,你春大爺說的哪句不是道理?」

    龍玄彪打從心底裡覺得,與其看台上那鳥戲,還不如看風春月自編自導的演戲來得有意思的多。

    「秋三,你怎麼一點都不急啊?」春月疑惑地拿著牛眼猛瞅他,「你急吧,你急給我看看啊,不然我心裡會覺得很不安的。」

    「我還要特意急給你看?」當他有病啊?

    「你不急我就會急的!」他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你要是不急,我就覺得大家都沒人關心咱們的家,那我就急了,咱們的家沒人關心怎麼行?你雖然排行老三,但是兄弟裡你最有主意,最有辦法,你要是一攤手不管,那這個家就算完蛋了。」

    「春月,你來。」春月耳朵乖乖伸過去,「這個就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什麼——你罵我太監?」風春月大受打擊,「我可以一個晚上做好幾次,你不要侮辱我!」

    風秋三拳頭上可見青筋條條,「大哥,幫忙封了他的嘴好嗎?」

    「我閉嘴,我閉嘴!」風春月自知打不過,馬上舉白旗投降。

    「那就安靜看戲。」

    看了沒一會,風春月又坐不住了,「娘的,到底是哪個混蛋排的這個爛戲?」看他等下怎麼收拾這個混蛋。

    站得老遠老遠,正忙著指揮的寶貴師傅右眼皮突然狂跳,往三爺那個方向瞧去,赫然看見一個濃眉大眼,滿臉虯髯的壯漢正狠狠地瞪著他的方向,而三爺蘭花遙指——也是他這個方向。寶貴嘴角抽搐,不死心地往身後看,沒有別人?那個壯漢突然嘿嘿冷笑,寶貴頭一昏,覺得死期不遠矣。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34:41

第十五章新仇舊恨

    尹姬對好賬目,將賬冊放妥善,揉揉酸疼的肩膀,拄起枴杖回房,想看看秋三看戲回來了嗎?近來秋三總是跑去看戲,有時候甚至很晚才回來,他隱隱有些擔憂。

    剛走出書房,就看見一群婢女圍成一圈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想了想,便走過去。

    「無恥的賤婢,居然敢頂撞我們。」一個滿臉雀斑的丫鬟衝上前甩給那個犯了眾怒的婢女一個巴掌。

    挨了一個巴掌,嘴巴卻依然強得可以,「哼,你們以為自己是什麼好東西嗎?不也跟我一樣,是個賤婢嗎?任人踩,任人騎,哈哈哈哈。」

    「可惡,這個小賤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一個火爆脾氣的丫鬟叉腰怒道,「姐妹們上,給她一個好看,讓她知道咱們不是好惹的。」

    一群可怕的女人蜂擁而上,要對這個不知死活的新來丫鬟處以極刑。

    「住手!」尹姬喝道,撥開一時呆住的婢女們,心痛地找到被打得慘不忍睹的新來的婢女——月婷。

    「文生?」月婷怔怔的,「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再相見,恍若隔世,尹姬激動地拉著她,說道,「說來話長,你同我來,我慢慢講與你聽。」

    能再見到文生,這是上天待她最不薄的事情了。戾氣漸漸消失在她消瘦的半老容顏上,眼眶微紅,她努力微笑道:「好,好,我聽你說。」

    將她帶到自己房間,他倒了杯水給她暖手,「你喝。」

    「文生,你……」喜悅過後,是異常的冷靜,她環顧四周,心中已經大致明白了,「你過得可真好啊。」

    尹姬微微紅了臉,說道:「秋三對我很好,他……我現在過得比以前好。」

    「是嗎?」月婷冷笑,「這樣的日子你覺得滿足,你覺得快樂?」

    「我很快樂啊。」只要能陪在秋三的身邊,他就充滿了幸福。

月婷憤怒地站起來,「你用什麼換來現在這樣榮華富貴的生活?肉體?自尊?你服侍風秋三,讓他得到肉體的快感,而你就可以花他的銀子,享受這糜爛生活是嗎?」

    「不是這樣的。」他慘白著辯解。

    「呵,我還以為我的文生哥跟一般的人不一樣。我的文生哥是清高的,優雅的,溫柔的,不是別的男人的寵物。他不是!」月婷哭喊著,「文生,風秋三是我們的仇人,他害我家破人亡了。我……無家可歸了。」

    「月婷,你說什麼?」

    「我爹的腿沒治,感染死了,我娘操勞過度,不久也死了。我們欠了錢莊好多錢,我弟弟被抓去做工,後來染上癆病,也……死了。」她積壓許久的痛苦無人可以傾訴,逼得她都要發瘋了。

    「怎麼會……」他親如家人的林老爹林大娘還有林小弟,他們都死了,居然都死了?!「那李老爺不是……」

    「呵,因為我不是處子,他把我給退了。」月婷淒慘一笑,因為自己一時的衝動,她把最愛的家全給毀了。

    「你怎麼可能不是……」尹姬難以置信。

    月婷無所謂地笑道:「我用棍子捅破的。我……不想讓那肥豬要了我的第一次。我想把它給你……可是你不要,我只能……可是我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做……害我爹死得好慘!」

    原來……尹姬痛苦地合眼,久久不能言語。他不能怪月婷什麼,只能遺憾著。她太苦了,這條路走下去,她會遇到多少荊棘多少坎坷,她失去了所有,包括家人,身體,卻什麼也沒有得到,這是這個世界對窮人家孩子的不公。雖然他的腿瘸了,可是卻讓他遇見了摯愛的人,他真的好幸運。對月婷,他始終懷著一份歉疚,「月婷,不要難過……」他笨拙地安慰著。

    「文生,風秋三是我們的仇人!」月婷突然抓著尹姬的手臂說道,「他害死了我爹,害死了我娘還有我弟弟,他毀了我一輩子。他是我們的仇人,是仇人!」

    「不是,他不是,其實他很好。他對我很好。」尹姬幡然醒悟,秋三真的很好,他可愛又乖順,什麼都好,什麼都行,因為對象是他。如果是其他人,秋三還會那麼好麼?對林老爹林大娘還有月亭來說,秋三的確是個十惡不赦的壞地主,大奸商。

    「文生,你跟我走,我們走得遠遠的好不好?」月婷抱著尹姬哭道。

    「走?走去哪裡?」尹姬茫然地問道。

    「離開這裡,我們隱居山林,我們做一對神仙眷侶。」月婷為自己編織著一個美麗的夢,她好想能夠再次抓住眼前這個男人,和他生兒育女,陪他過一生。

    「不……」離開了,就再也見不到秋三,他不想走,「我不能走,我得留在這兒,我的賣身契還在秋三,我走不掉的。」他找著借口,驚慌失措地掩飾著。他愛秋三已經無法自拔了,月婷知道了一定會痛苦的,他不想讓她更痛苦。

    「我們可以私奔。」她的臉因為慾望而極度扭曲,「我們逃到他們找不到的地方。或者我們可以殺了風秋三……對,殺了他,為我爹我娘報仇。」充滿血絲的眼熱烈燃燒著,因強烈地渴望著屠殺而灼紅著。

    「不可以!」他大喊,「絕對不允許你碰秋三,你不能害他。」

    「那你就同我走。」

    「我……不想走。」尹姬囁嚅道。

    月婷面如死灰,「你愛上他了?」

    他心虛地低著頭,俊顏薄紅。

    「哈哈哈哈哈……」她笑得歇斯底里,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你愛上了一個男人?你不愛我,不愛女人,我以為你是老實,沒想到,你愛的竟然是男人。你這個變態!」她笑倒在桌子旁,笑著笑著,她痛哭出聲,她的命,她低賤的命,生在一個不該生的貧困家裡,嫁了一個禽獸一樣的丈夫,愛上一個不該愛的男人,這就是她的一生,絕望而醜陋。

    「我……」他無言地忍受著月婷言語上的傷害。他承認,愛上秋三,這個是禁忌之戀,可是他不後悔,無論秋三是男是女,他都愛得義無返顧。

    「殺了他,你就解脫了,文生,殺了他。」月婷勸誘著,「你忘了我娘對你多好,你第一次上台演出,我娘煮了一桌子的好菜為你慶祝,我爹對你也那麼好,從小就把你當親生兒子一樣對待,你居然愛上了他們的仇人,你怎麼對得起我爹我娘?殺了他,為我爹娘報仇。」

    尹姬痛苦搖頭,「我做不到。」他那麼愛秋三,怎麼可能傷害秋三呢?

    「兩位討論好要怎麼對付秋三了嗎?」

    月婷憤恨地回頭,看見風秋三倚靠在門扉,涼涼笑望著。

    「風秋三——」新仇舊恨燒得她好痛,抽出一直藏在袖子裡的刀子,她怨毒地逼近。

    「秋三?」

    「正是本大爺。怎樣?要把本大爺生吞還是活剝了,來啊,悉聽尊便!」風秋三像在談論他人生死似的滿不在乎。

    「秋三,你快走,你快走啊!」他怎麼可能對秋三下手呢?可是他也不能讓月婷受到傷害啊。

    「風秋三,納命來——」月婷不顧一切地刺上去,只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

    楊少柏擋在秋三面前,冷酷地鉗住月婷的脖子,將她高高舉起,所有要害秋三的人都得死。月婷兩手抓著他的鐵臂,不斷撲騰著,幾乎要斷氣。

    「放了她,她會死的,你快放了她啊。」尹姬如何忍心眼睜睜看著她死在自己面前,勸不動楊少柏,他連忙跪在風秋三面前喊道,「秋三,你快叫他放了月婷啊,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風秋三無神的眼眸顯露不出任何信息,「她要殺我,你叫我如何放了她?」

    尹姬窒了窒,「她是一時糊塗啊,你讓我同她好好說,好嗎?」

    「是嗎?她是說了就會懂的人嗎?」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人聽得進他人好意的勸告嗎?如果可以,他也不會是現在的風秋三了。

    「我勸她,我勸她,求你放了她。」眼看著月婷快不行了,尹姬跪在地上,痛苦地求著。

    「少柏,放了她吧。」風秋三淡漠開口,少柏依言放手,這個世上他只聽命與一人。

    秋三現在的表情如同當日面對師青掌櫃時,他突然心慌了,「秋三,我……」

    面無表情,斜斜瞥了他一眼,風秋三走出門,冰冷地留下一句話,「從今以後,尹姬被趕出風府,永不得進府。」

    尹姬愕然,怔怔瞪著秋三拂袖離去的背影,從此以後走出他的生命永不得相見,「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是騙我的,他不會趕我走的,不會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月婷悲哀地抱住他,道:「文生,他不要你了,你和我才是一國的,我們是一國的,我們才最合適啊。」

    「不會的,他是開玩笑的,他是一時太生氣了才會亂說的。月婷,他不會不要我的。」尹姬露出癡狂的面容,「我要同他說清楚,我沒有背叛他,他會懂的,我要去同他說,我要去同他說。」尹姬搖搖晃晃地掙扎著站起來,腿卻突然一軟,額頭重重碰倒在地上,雙眼一昏,遁入黑暗世界。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35:39

第十六章背叛

    熟悉的景色,熟悉的風,熟悉的酒,可惜熟悉的心情已經不在。風秋三陰霾的雙眸淡覷寂寥月色,放任孤獨滋長。

    「為何不束髮?」楊少柏厭惡地問道。

    丹鳳眼斜斜投射,似水蕩漾,叫少柏心中一動。這樣的秋三何其嫵媚,亂了他的心,亂了他的情。歸家的日子沒有一刻平靜,夢中總是不斷出現風秋三的影子,這個叫人又恨又惱的身影,折磨他日日夜夜,叫他幾番衝動要回來,偏又只能生生抑制自己。秋三,秋三,到底他是著了什麼魔?

不見他,寂寞難耐,見了他,又煩他惱他。他真的糊塗了。甚至最近他常常在想,如果秋三是個女人又會怎樣?

    秋三嘖了一聲,笑道:「你不覺得頭髮被風吹得亂亂的很有憂鬱感嗎?」

    這個白癡。少柏懶得理他。

    就是這樣,他早就知道少柏對他的感情,然而,也徘徊於少柏高傲的態度。他與少柏,不會有未來可言。不由歎氣,取出項上翡翠仔細端詳。一直以來都很困惑,為何相隔多年,這塊翡翠上依舊血腥味重得嗆鼻?娘死了,二娘四娘死了,夏美也死了,一群人一起陪葬著,所有圖謀著這龐大財富的人都下地獄了,為何最近這塊翡翠上的血跡漸漸擴大氾濫了?放在耳邊聆聽,冤魂的呻吟聲不絕於耳。閉眼,腦海中儘是浮現一雙雙帶著血絲的眼睛,充滿了慾望,野心和仇恨,不甘。

    「既然看了會痛苦就別再看了。」少柏從他手中抽出翡翠觀音,注視片刻,「雖是觀音,卻顯然保佑不了誰。」

    「少柏你真是大逆不道。」秋三微笑道。這塊玉對他的意義,又怎會是保佑?是一種提醒,提醒風家上上下下都對不起他妹妹秋闌,是風家害死了秋闌,是風家毀了他風秋三。然而,他卻漸漸愛上了這個有著殘忍血脈的家,只因……有了他還要繼續保護的東西。

    少柏古怪看了他一眼,「比你好多了。」

    「你這麼早回來做什麼呢?」秋三轉移話題,今天心情不好,不想開玩笑。

    「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你為什麼不通知我?」語氣中含著怨恨。

    「這種小事,呵!」

    少柏突然理智崩潰,抓著秋三瘦弱的肩膀,道:「事關性命,你卻說是小事?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麼?為什麼什麼事都不告訴我?你的安危已經不需要我保護了是嗎?」

    秋三微愣,隨即揮開他的手,說道:「這種小事我自己完全有能力解決,更何況有大哥在保護我,你擔心什麼?」

    「那麼就是不再需要我了是嗎?」

    「這個……」秋三難得語塞。

    「那個戲子,你又是抱著什麼態度對待的?玩玩而已?」他苦澀開口問道,一直不願提及那個戲子,如今提起,總覺得在嫉妒著什麼。

    「只是玩玩而已。」秋三肯定地說道。

    「任何人都入不了你的眼,入不了你的心,對嗎?」被壓抑太久的感情總想找個出口宣洩。

    「也不總是如此。」他的心裡現在已經住了好幾個人,大哥,春月,少柏,還有老總管,師青。

    少柏詫異地看著他,像是聽到什麼古怪的咒語似的。

    「啊——」遠處傳來熟悉的慘叫聲。

    「老總管?」

    等到風秋三等人趕到的時候,老總管已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喜大夫搖頭表示無可奈何。

    「老總管?」秋三跪在他身邊,瞪著木然的眼睛。

    「少爺……我還有……好多事情……要為你做……做,想看著少爺成親……有了小……小少爺……可是怕是沒有……機會了。」老總管眼中流下遺憾的淚水,艱難舉起枯朽的手,疼愛地撫摸秋三的發,「如果還有下輩子……我還要……做少爺的老總管……」

    「不!下輩子,你來做我爹。」秋三哭喊出聲。最疼他的老總管,老邁卻不辭辛勞為他奔波的老總管,總是為他著想的老總管,「我們一言為定。」拉起老總管的手,他虔誠地起誓。

    老總管欣慰地合眼,與世長辭。

    「為什麼——」最重要的人,一個一個背叛他,離開他。

    「對不起,我趕到的時候老總管就已經……」風春月自責不已。

    少柏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秋三,我很抱歉。」風春月痛苦地抱著頭說道。

    風秋三冷冷看了他一眼,站了起來,「厚葬老總管。」既然要玩,那就玩個徹底吧,玩個你死我活也不錯。

    「王總管,幫我通知各當家,初七的貨由我自己來運。」

    「秋三……」風春月吃驚地叫道,「這怎麼行?沒有你,誰來坐鎮啊?」

    風秋三再次冷眼瞅他,「我意已決,無須再說。」他淒楚地再看老總管一眼,最後恨恨揮袖離去。

    幽暗處,黑影勾起陰險的笑容。痛苦嗎,痛苦嗎?再痛苦一點,還不夠,他要風秋三失去一切,直至絕望。

    龍玄彪的義弟蕭雅亭挾帶他人女兒私奔,因此得罪了無情谷谷主,而被下毒追殺,至今昏迷不醒,龍劍山莊遭受無情谷冷血巨創,人員傷亡,損失慘重。龍玄彪只能拜別風秋三回龍劍山莊主持大局。

    風府懸掛著白布,沉浸在一片死寂中,風秋三違反常禮,為一個奴才披麻戴孝。失去了左膀右臂的堅強守護,他沉靜得恍若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撫摸著老總管安息的棺木,幽暗的眼睛在黑夜中閃耀著星子光輝。

    風家的人越來越少了,越來越冷清,這樣也好,有風府以往的風範。

    今夜尤其清冷。

    信步走出,不覺間來到尹姬暫居的宅第,是他暗中托大哥幫忙為尹姬購得的。他呆呆地站在大門口,茫然出神。

    還來做什麼?現在他被不祥纏身,再接近尹姬,只會害了他。只要他在乎的人,到最後,一定會離他而去。他還堅守什麼?他還有資格在乎什麼?

    寂寥的夜,寂寥的空氣,還有一個寂寥的人……

    尹姬木然地呆覷高掛的渾濁的月亮,微愣地看見月盤上隱約浮現秋三帶笑的臉龐。他伸手想抓住,幻影卻倏地消失。

    他淒楚一笑,「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秋三,我思你若狂,你呢?」是否也在不停不停地思念他,還是沉迷於其他人的懷抱,將他拋卻腦後?

    好想見他,好想見他……一重門,隔著兩人漫漫相思。

    尹姬心突然揪痛,一種強烈感覺驅使他走到門前,輕輕靠在門上,他低喃:「秋三,你在嗎,你在嗎?」

    風秋三嘴唇顫抖,也將頭顱靠在門上,「我在,我在這。」

    「秋三!」門猛然被打開,尹姬激動地看見魂牽夢縈的人兒飄然佇立在他面前,衣袂飛揚,出塵而不染。

    「我是真的,如假包換。」秋三開著不合時宜的玩笑,沒人笑得出來。

    「我等你好久好久了——」他幽怨開口,摟住秋三永遠都不想放手,「你說要相信你,說你永遠在乎我,我都記著,不能忘卻,我一直在等你。」

    「謝謝。」秋三喃喃道,謝謝他這麼相信他,謝謝他牢牢記著他們的感情。

    「秋三!」尹姬俯身急切索吻,想把連日來的恐懼擔憂連同漫漫相思一併發洩。

    他再也不要忍受孤獨,再也不要忍受背叛了,曾發現尹姬帶給他的美麗影響,他試著改變自己。漸漸敞開心扉,接受了老總管,春月,少柏還有師青他們,他們再也不是他生命中可有可無的,而是活生生存在的,並為他真心相待的。即使被背叛,即使有分離,但是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和輕鬆。而尹姬,是他最重要的!

    心甘情願為他喝下毒茶,自賤地跑去看戲,和其他的戲子逢場作戲,忍痛將他趕出風府,不顧一切保護他,這所有的一切,讓他明白了,尹姬在自己心目中獨一無二的地位。欣然承受尹姬熱烈到略帶粗暴的吻和愛撫,他要切切實實擁有尹姬,也需要切切實實被擁有。

    夜依舊是那個夜,景色依舊是那樣景色,變的只有不同的心境……

    「文生,文生?你醒了嗎?」月婷端著洗臉水站在門口叫道。


尹姬疲累地皺了皺眉頭,懶得睜開眼。

    月婷蹙眉,推門走進,將臉盆放在架上,來到床前,關切地問道:「文生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平時這個時候他早就起來在發呆了。

    他慵懶坐起,輕捂睡眼,薄被悄然滑落。

    「文生你……」月婷傻住了,她怎麼都不知道文生哥有裸睡的習慣?

    尹姬記起什麼似的,往下一看,居然看見自己什麼也沒穿,他驚惶地拉起被子把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裹住,結巴著解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記了……我……」他止住語無倫次的話語,揪痛地發現,他的房裡,與他纏綿一夜的人已經不告而別。

    「文生,你哪裡受傷了?」月婷指著床上一攤乾涸的血跡緊張地問。

    天哪,饒了他吧。尹姬羞紅了臉,撲倒在床上,欲蓋彌彰地遮住那看起來十分曖昧的血漬。

    「文生……」月婷頭上刷地出現三根黑線。

    拜託,什麼也不要說,讓他冷靜冷靜吧。老天,好丟臉!

    「你的屁股全露出來了。」月婷撫額歎息。

    ……

    「啊——」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37:16

第十七章撥開雲霧見青天

    甲板上,風秋三迎風佇立,遙望蒼茫天際,茫然沉思。

    風春月和楊少柏持劍分立兩旁,忠心守護。

    「連冬霜也差點命喪黃泉。」風春月忿忿說道,「那個混蛋真是想把我們風家趕盡殺絕了。」

    楊少柏微微皺眉,問道:「現在還沒有弄清那傢伙的來歷和目的嗎?」

    風秋三側耳傾聽,像是在等待什麼。

    「沒有。唉,那傢伙太狡猾了,我傾盡全力也追擊不到他。」風春月煩躁地撥了一下頭髮,「我們好多商行都被打擊到,關門大吉了。那傢伙太無恥了,搶了我們的錢來對付我們。秋三也想不出好辦法來對付,我們只能坐以待斃了。」

    楊少柏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春月,你的鏢局不是也受了重創?」風秋三露出深思的表情。

    風春月想了想,說道:「那混蛋殺了我好多弟兄。現在連老總管也不放過,簡直不是人。」

    楊少柏擰眉深思。

    「是啊,老總管……春月,你最近的涵養真是不錯。」秋三突然笑道。

    風春月呆了一下,「拜託,你不要這麼誇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知道那人的目的是什麼。」秋三佇立風中,顯得單薄憂鬱,「我知道他千方百計想毀了風家的產業,陷害我最信任的師青,殺死那麼個風家的小當家和掌櫃以及老總管的目的。」

    楊少柏「啊」了一聲。

    風春月緊跟著說道:「他是為了讓你痛苦,讓你看著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一點一點被人奪去而陷入絕望。」

    秋三清冷地說道:「春月,你變聰明了嘛。」

    「我一向如此,哈哈。」風春月摸著腦袋笑道。

    「是嗎?」他凝神眺望遠方,無神的雙眸沒有任何信息。

    「你沒事吧?」楊少柏狐疑地問道,今天一早就看到秋三好像一夜沒睡的樣子,走路時也有些不自然。昨天真應該守在他身邊,可是他說要與老總管兩人單獨相處,他又能怎樣。

    秋三懶懶擺手,「我去休息一下,你們不用陪著我了。」

    「可是現在這麼不安全,怎能放你一個人?」

    「少柏,讓我靜一靜。」

    楊少柏惱怒地握緊拳頭,吼道:「隨便你!」可惡,他幹嗎犯賤?

    秋三依戀地凝視他一會,終究什麼話也沒說出口,緩步消失在兩人面前。

    「沒事吧,秋三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心情不好。你別太在意了。」風春月搭著他的肩膀好意勸慰。

    「我明白。」癡望秋三離去的背影,心中的無奈卻久久不能消退。

    楊少柏面無表情地靠在門上,等待著某人的解釋。

    「少柏。」秋三黯然抬眸,「對不起,我為我剛才的態度道歉。」

    「這就是你叫我來的目的?」楊少柏嘲諷笑道,「我以為風秋三是個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男人,想不到,你居然會為了我而低頭。」

    「如果我不是這麼在乎你,我又怎會低頭?」秋三哀怨一笑,「可惜你卻對我好不在意。」

    「你在乎我?」沉寂的心因此而急劇跳動。

    秋三媚眼含笑,燦爛無限,「我在乎你,你呢?你對我可有情?」

    「我……」少柏化石般的表情也終於有融化的一天,他激動得想要放聲吶喊,「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確定你對我的感情的。」生性的嚴謹,還是讓他不敢放手去搏。

    「我愛你。想要和你一輩子。」秋三將手放在他的胸口,小臉仰起,玫瑰般紅潤的唇深深吸引了他。

    「我也……我是說,如果你想要我和你一輩子,我奉陪到底。」他赧然道,始終不敢喊出心底最真實的感情。

    「我可以吻你嗎?」

    「秋三……」臉紅心跳地看著紅唇越靠越近,他被迫閉眼,等待甜蜜的親吻。冰涼的嘴唇輕輕貼上,芳香迷人,他伸出鐵臂緊緊摟住秋三嬌小的身子,放肆回吻。

    一把寒氣逼人的利劍,被悄然抽出,在昏暗的房間裡閃著幽幽冥光,隨著喘息聲漸漸加重而漸漸逼近高大男子的左後背。

    捧起秋三粉嫩的臉蛋,楊少柏第一次勇敢地吐出埋藏好久的話:「就算你是個男人我也……喜歡你。」他紅了耳根,俯首深情吻住怔住的秋三。

    劍,失去了寒光,悄然收回鞘內,邪惡的黑影悠然歎息。揚手一揮,少柏「砰」地倒地。黑影森然地敷上人皮面具,不知怎麼的,身子突然緩緩拔高,直到高出了整整一個頭的距離,才微笑地走出房間。

    「靠,憋死老子了!」風春月頂開箱子,狂啐。

    「別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 13:37:53

第十八章

看來不必他出場了。窗戶邊楊少真笑著,深情注視豁然開朗的天空,一切撥開雲霧見青天,感覺真不錯。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風秋三火大得想放火燒了這棟破房子。

    「滾開!」

    「文生說他不想見你。」月婷老母雞護著小母雞。

    「我管他要不要見我。我現在要進去,你識相就給我滾開,不要逼我動手!」

    論力氣沒力氣,整一個文弱小書生,還敢口出狂言,「你才要給我滾出去。文生說了他要娶我,我是他娘子了,你算什麼?」

    「很好。」懷中抽出一張賣身契,「白紙黑字的,他是我的奴才,我不讓他娶你,他能娶你嗎?」真好笑!

    月婷眼明手快地搶過賣身契,三下五除二撕得粉碎,「現在呢?」

    很好,非常有勇氣。風春月實在想為這個女人拍手鼓掌叫好。

    火冒三丈的風秋三怒極反笑,「春月,你處理掉這個女人。」

    「我不要,我不對女人動手。」不值得,殺雞焉能用牛刀。

    「艷香樓的錢我替你還。」

    「娘的,這個女人實在不地道,人家要見自家的奴才,她居然敢毀他人的賣身契?簡直不是人。看老子怎麼收拾她!」

    秋三白了白眼,急忙衝進去找人算賬。一進屋,就無語地看見一隻鴕鳥埋在被子裡。她坐上床,義正嚴詞地問道:「你要始亂終棄嗎?」

    「對不起……」鴕鳥發出哽咽的嗚嗚聲。

    「給我一個理由。你喜歡男人?不喜歡我這個女人?」

    「不是,你是男的還是女的,我都喜歡。」

    「那為什麼不見我?」

    「……」鴕鳥只懂得發出嗚嗚聲。

    她厭煩了這樣說話,粗魯地扯起被子,露出尹姬蒼白的面容。

    「不要!」他胡亂揮手遮掩著。

    「你看著我說話。」

    「我……不行。」

    「看著我,告訴我,你真的要和那個女人成親,我就離開。」

    尹姬呆了好久,才緩緩將頭定在某個方向,說道:「我要和……和……」

    「你在看著哪裡?」風秋三悄然將身形移向另一個位置。

    他耳朵動了動,眼睛轉向聲音的來源,說道:「我要和……」

    「該死的你眼睛怎麼了?」風秋三憤怒叫道,「你看不見了?」

    尹姬嘴唇刷地變紫,眼眶微紅,「秋三,我……」他一直很緊張,怕秋三嫌棄他,所以他選擇躲避。如果秋三不知道他眼睛瞎了,說不定在秋三心中還有一個完美的尹姬。

    「你這個白癡,為什麼不告訴我?要讓我氣死是嗎?」秋三簡直無法忍受,她摟住尹姬瘦削的身子又急又怒,「你害怕什麼,怕我不要你嗎?我在你眼中就是這樣的人是嗎?」

    尹姬不知所措地說道:「我怕連累你。我知道你最近很煩,我不想拖累你。」

    「可惡!有你連累我,我才開心,有你煩著我,我才不孤獨,有你拖累我,我才覺得有家人。你這個笨蛋。」

    「秋三,你……」尹姬紅了一張俊臉,喃喃道,「你愛我嗎?你愛我嗎?」

    秋三臉也「噌」地紅了一大片,「怎麼突然說這個?我……我當然……是啦。」

    「你愛我?」尹姬激動地叫道。

    可惡!叫那麼大聲大家都聽到了,「是是是,別叫那麼大聲,我會不好意思的。」

    「秋三……」他緊緊摟著她,幸福地笑了。

    「嗯?」

    「我也愛你。」

    風秋三紅透的臉一整天都沒有褪色……

    「對不起。」秋闌鄭重道歉,「給你眼睛下毒手的那個姑娘是我大師姐。她知道我下山尋仇,就過來湊熱鬧,把你毒瞎了真是對不起。」

    「沒關係……」她說話的口氣就在討論「對不起我踩了你一腳」一樣輕鬆,他都不知道除了該說沒關係他還能說什麼了。



「他的眼睛你能治好嗎?」

    秋闌搖頭,「大師姐的毒天下只有一人能解。」

    「誰?」

    「二師姐柳藥兒。」

    「去哪裡可以找到她?」

    秋闌微笑道:「只要毒兒出現的地方,不久之後,藥兒一定會出現。所以姐姐放心,很快姐夫的眼睛就可以治好了。」

    姐夫?秋三真想抽死她。她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想來這些年,你也學到不少東西吧。」又是占譜,又是下蠱,又是易容,還有一身變化莫測的好身手,她可憐的好妹妹究竟經歷了怎樣的人生磨礪啊。

    「嗯,師父和師娘是很厲害的人。姐姐姐夫,我不打擾你們了。」秋闌體貼地起身告辭,還順手關上門。

    秋三嘴角不停抽搐。不知道有一個心意相同的姐妹是幸還是不幸?

    「秋三,過來。」尹姬張開溫暖的懷抱引誘著某個還在尷尬不已的女人。

    此女人思考了好一片刻,終於放棄掙扎,快樂地投入心愛男子的懷抱。終於不用再一個人高高坐在看台上看他人人生哭哭笑笑,他真正活在了這個世界上。

    「為什麼你是個女的?」尹姬好奇小寶寶有問題要問。

    「……因為我娘生我的時候少生了一樣東西給我。」

    「……是嗎?真叫人吃驚。」

    「我看你適應得還挺好的,那天晚上,你可一點也沒有適應不良的問題啊。」可把她操到累得都差點爬不起來,兩股戰戰。

    尹姬摸摸下巴,燦爛笑道:「這樣啊,適應有沒有問題還需要好好驗證一下才行。畢竟是一輩子的事情嘛。」說著,他就開始動手動腳,嘴巴胡亂湊上。

    「萬一發現真的適應不良你要怎麼做?不會退貨吧?」秋三皺眉。

    「那就做到適應良好了啊。」尹姬無辜笑道。

    這個變態男人。她是不是誤上賊船了?

    尾聲

    「娘,娘。」胖乎乎,白嫩嫩,笑起來傻傻還會流口水,跑起來一搖一晃好像要跌倒的小尹姬奔向叫做娘的生物的懷抱,「抱抱。」

    「可惡,你怎麼又肥了?」好重,她的手要斷了。

    「娘,老子說意意肥肥的最可愛。」四歲不到的娃笑嘻嘻地把口水鼻涕往他娘身上胡亂地抹著,嗯,擦乾淨,意意真乖。

    當他娘的衣服是抹布嗎?「你再說一聲老子,娘就讓你老子收拾你!」她恐嚇道。該死的風春月的不良口德。

    「老子說意意老子最疼意意。」意思就是說,你去告密吧,本大爺有恃無恐。

    額頭暴出青筋,她捏起兒子肥嫩嫩的小臉,「你小子很襆啊,你再襆啊!」

    「爹,爹——」小尹姬哭得驚天動地,不值錢的淚水稀里嘩啦的流得到處都是。

    聲援人員十萬火急趕到。

    「小意意,你怎麼了?」號稱老子的風春月心疼得直跺腳,「哎呀我的心肝啊,你的臉腫啦!」

    「娘打我!」悲憤告狀。

    風春月牛眼瞪向秋三,「你幹嗎打人?」

    「嗯哼,我高興。」她生的她還打不得?小心她再把他塞回去。

    琴聲悠悠停止,尹姬興味地瞧著秋三和春月準備大干一架的樣子,「秋三,你不是來釣魚的嗎?再吵下去,魚兒都嚇走了。」

    「你管管你兒子,都是挑起我們的戰火的。」她也會告狀。

    「爹爹,意意最乖了。」從小就懂得使用哀兵政策的小尹姬撲向叫做爹爹的生物,眼眶兒紅紅的,博得了爹爹的大力支持。

    「秋三,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見識。」被唬弄住的尹姬疼愛地抱著兒子親親。

    「就是,就是!老子從來不打小孩,哪像你?」風春月馬屁趕緊跟上。

    秋三張了張嘴,突然覺得自己孤立無援,非常需要馬上再生一個女兒來相助。

    只見狡猾的意意小朋友得意地斜睨叫做娘的生物,從小就表露出了一臉絕惡的奸詐模樣。他撒嬌著摟住爹爹的脖子,霸佔住娘最喜歡的位置,啊,看見娘在瞪他了,啊,娘暴跳如雷了,啊,好開心哦。他抬眸看著爹爹,笑得好甜好甜,爹爹這種生物非常的疼愛他,而娘的弱點是爹爹,嗯,好好記著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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