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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 莫小北 】耍定心機賴上你 (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11:28     標題: 【 莫小北 】耍定心機賴上你 (全書完)



【書名】:耍定心機賴上你

【作者】:莫小北

【內容簡介】:


第一次見面,她在他的課堂上呼呼大睡;

  第二次見面,

  她擺出「我不認識你」的姿態風情萬種地在台上唱歌;

  第三次,還不等他找她,

  她又主動找上門來了。

  他覺得自己好歹掛著老師的身份,

  拉拔一下這個看起來就一副涉世未深模樣的學生,

  也是本分中的事。

  可是第四次,

  她居然又以他負責案子的被告人身份出現了。

  這位看起來生活得有點亂七八糟的顏小姐,

  到底還有幾重的面貌?

  哪一個面貌才是真實的?

  他承認,自己突然很想知道,

  真實的她究竟會是什麼樣子?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12:24

第1章(1)

    葉明琛丟開粉筆,朝教室最後一排的位子看去。

    上他課睡覺的人,今天算是見到了一個。當然他代課這個班的課也沒多久,半個月而已。

    一頭的烏黑長髮,蓋住了大半的課桌。有些出乎意料,居然還是個女生。

    其他同學看著他突然沉默下來的神情,便好奇地循著他的目光轉頭看向了教室後面,然後露出見慣不怪的表情。

    因為呼呼大睡的那位,根本就是個「慣犯」,所以雖然這一堂課的主講是位明星兼帥哥老師,雖然他的課講得也十分精彩,但仍舊不足以動搖她睡覺的決心。

    葉明琛拍了拍手裡的粉筆灰,走下講台,朝教室的後排走去。

    看情況,好像有些不太妙了。

    他們這位葉老師,本身是研三在讀的學生,班主任生病住院才找了他臨時來代一段時間課。這半個月相處下來,葉老師沒發過一次火,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的樣子。

    而往往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你不知道他的脾氣一旦爆發,到底會有多嚴重。

    葉明琛走到了那個女生的桌子旁邊,敲了敲桌子。

    沒有反應。

    又敲了幾下,對方終於有了動靜,抬起頭來,一臉沒有睡醒的迷糊表情。

    他勾唇一笑,雙手往她的桌子上一撐,語氣溫和地說:「雖然是選修課,但像同學你這樣的表現總歸不太好,可以給我個解釋嗎?」

    女生有著一張漂亮的臉孔,尖尖的下巴,水亮的眼睛,嘴角一個梨渦。

    她聽著他的話,眨巴兩下眼睛,看起來一副無辜的模樣。

    葉明琛等了她一分鐘,對方沒有反應。

    他忍不住揚起眉,看來她是不打算解釋了。

    「其實我可以幫你找一個理由,需要幫忙嗎?」

    女生還是神色平靜地看著他,對於他此刻陰晴不定的態度彷彿並不擔心,甚至還很大膽地對他點了點頭。

    很好,孺子可教,也省得他跟她浪費太多時間。

    「你可以對我說:老師,我身體不舒服。」他微微一笑,態度依舊和氣。

    偌大的教室裡早已經是一片死寂般的安靜。

    看吧看吧,一直維持著紳士面貌的葉老師終於要發火了!

    女生揚起一抹笑,很配合地重複了他的話:「老師,我身體不太舒服。」

    葉明琛點點頭,「既然身體不舒服,就回寢室休息去吧,注意身體。」

    全班一片嘩然,有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

    葉明琛留下一個溫和的笑,轉身回講台。

    而那個女生當真收拾了課本,起身就從後門走掉了。

    底下開始有學生在蠢蠢欲動,不斷地交頭接耳說著小話。

    講台上的人拿起黑板擦敲了敲講台,說道:「給大家五分鐘,誰有問題允許向我提出來。」

    前排有個女生站了起來,有些謹慎地問道:「老師,是不是給您一個借口,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曠課?」

    她的話一出,底下的竊竊私語聲更大了。

    葉明琛伸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安靜,對那個提問的女生笑了笑,回道:「可以。」

    不……不是吧?他當真清楚自己此刻的身份嗎?

    「那也不會扣學分的吧?」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啊。

    葉明琛笑意溫然,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然後閒閒往講台旁一靠,說道:「你問到了重點。不如今天就藉著機會,我們來講一講政策吧。你們既然選擇來上我的這門選修課,在我看來至少是有些喜歡它的。所以來了課堂,就請做到尊重,否則請主動離開。做不到這些卻偏偏還想留下來打混的,我只能對他說聲抱歉。」

    他嘴上說著,心裡忍不住想:這些小蘿蔔頭,才剛爬進大學的門就想著逃課,碰到他手裡算他們倒霉。課不上還想拿學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有學生不服氣了,咕噥道:「老師,那剛才……」

    他揚眉微笑,「剛才的事,我有說過不計較了嗎?」

    哦哦哦,老虎果然要發威了!

    夾著課本回到寢室,兩隻手則提著從超市裡買來的一堆吃的喝的。空不出手開門於是抬腳對著門上踢了兩下,這個時候不出意外鄭斌那小子應該還在裡面呼呼大睡。

    踢了兩下之後卻半天沒動靜,他不死心又踹了兩下,「裡頭的,沒睡死就趕緊開門,否則後果自負!」

    這一句吼出去,裡面終於傳來拖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懶懶散散的速度。

    門拉開,裡面果然出現鄭斌那張還在夢境裡神遊的臉。

    葉明琛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繞過去,將兩大袋東西放到桌子上。

    鄭斌幽靈一樣地飄到他身後,伸出頭來,隨即眼睛一亮,抓起裡頭的一盒泡麵就要走。

    想當然被物主一把揪住,「吃人嘴軟,先談好條件,否則給錢!」

    鄭斌昨晚玩了一夜的遊戲,從早上睡到現在兩頓飯沒吃,早餓壞了,現在一看到吃的自然是兩眼放綠光。他身手利落地閃開,閃到熱水瓶旁邊去,一邊拆封一邊道:「兄弟是那種不上道的人嗎?有事您儘管說話。」

    葉明琛往自己的床上一坐,蹺起腿沉吟道:「幫我查個人。」

    鄭斌端著倒滿開水的泡麵走了回來,隨手拿了本書壓住,然後樂呵呵地在他旁邊坐下,曖昧一笑道:「女的吧?」

    葉明琛斜了他一眼,「瞧你那點出息。」

    停頓三秒,他才接著道:「是女的沒錯,但要申明的是,她是我的學生。」

    鄭斌當然不理會他的特意強調,依然笑得一副曖昧樣。

    「說吧,名字報出來,單憑我八卦小王子的名號,保證半個小時內給你最詳細的資料。」

    葉明琛想了想,回道:「應該是叫顏子墨。」

    鄭斌唾棄他:「什麼叫應該?」

    人家回答得特別理直氣壯:「我代課才多長時間?哪能個個學生的名字都記得那麼清楚?」

    要不是她連著兩次在他的課堂上睡覺,他壓根不會注意到她。

    第一次在課堂上抓了她的現形,她就是一副天地不怕半點不擔心的樣子。今天居然又來了一次情景重現,她比上一次還牛,不等他開口,她就拿上次他教的那個借口來搪塞他。然後又很瀟灑地把書往懷裡一抱,抬腿就從後門走掉了。

    二見之下,不知為何,他竟然覺得她好像有一點眼熟。

    見鄭斌還坐在旁邊不動,於是露出周扒皮的嘴臉,「既然說半個小時搞定,還不查去?」

    鄭斌回了他一個嫌棄的表情,起身去了電腦旁邊,一邊道:「不就是查一個學校裡的學生嗎?如此沒難度的差事,也太侮辱我八卦小王子的稱號了。」

    鄭斌在學校的校園QQ群裡混了個管理員的身份,這種小事對他來說的確算是手到擒來。

    五分鐘之後,他對靠在床上發呆的葉明琛招招手。

    葉明琛坐了起來,走過去,有些詫異道:「這麼快?」

    鄭斌讓出位子,得意地道:「那是,也不瞧瞧兄弟我平時都是幹嗎的。」

    說著就躲到一旁大快朵頤他的泡麵去了。

    葉明琛對著屏幕上的字,微微瞇起了眼睛。

    資料離譜的詳細,旁邊甚至還配了張照片。

    「200X年度校園歌手大賽金獎獲得者?」

    也就是前年的事。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會覺得她眼熟了,那一屆他作為曾經的金獎得主,出任評委之一。

    那個金獎的獎盃,好像還是他親自頒發的吧?

    顏子墨,這樣一想,果然有了一點印象。

    那時候她好像還留著短頭髮,做帥氣的中性打扮,跟現在的樣子差了不是一點點。

    鄭斌端著泡麵湊了過來,好奇地問:「我說老葉,你怎麼突然對人家女孩子關注起來了?難道我曾經誤以為你要帶髮修行,這個認知其實是錯誤的嗎?天降紅雨啊!」

葉明琛瞥了他一眼,閒閒回道:「她就是我的一個學生,我可不像閣下那麼禽獸,會對自己的學生下手。」

    鄭斌不以為然,「什麼學生?你不過就一代課三個月的臨時老師,跟誰這唱大道理呢?虛偽!」

    葉明琛挑起半邊眉梢,瞪著他,「泡麵原價三塊五,加上跑路費,湊個整數你一共欠我五塊錢,馬上給!「

    鄭斌稀里呼嚕將最後一口湯喝掉,囂張地把空碗往垃圾桶裡一撂,轉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說哥們,虛偽那是我們寢室一致對外的政策,但對內就免了吧。我看這個顏子墨長得這麼漂亮,是個人都會對她動歪心思,所以你動了心也很正常。如果你不下手,可別怪兄弟我動手了啊!」

    葉明琛揮掉他的狗爪,轉而看向電腦屏幕,下意識陷入了沉思。

    他的生活一直都被忙碌充斥著。

    一直忙著打工賺錢,忙著照顧弟弟和妹妹。

    父母去世得早,留下他們兄妹三人,他身為兄長,理所當然擔起了大家長的擔子,雖然他今年也不過二十五歲而已。

    父母是因公殉職,所以國家對他們家一直都有政策補助,但那些並不能完全支撐起所有的開銷。弟弟和妹妹加上他自己都還在讀書,生活的擔子曾一度壓得他喘不過起來。還好讀研之後,他的導師知道他的家庭狀況,便托關係將他推薦到本市很有名的一家律師事務所裡面實習。實習半年之後,他就開始接案子,也開始有了較之打工豐厚許多的收入。

    這樣的生活狀態下,他很少會有心思放鬆,於是碰上眼下這樣的邀請,也一律採取推辭態度。

    「我晚上還有教案要寫,不去了。」

    電話那頭是律師事務所裡比較談得來的同事周昌明,邀他去酒吧裡坐坐。

    周昌明當然不理會他的推托之辭,回道:「今天我贏了個案子,正開心著呢,兄弟你不會非要掃我的興吧?」

    葉明琛在電話這頭皺眉,最怕這樣的狀況,大帽子扣下來,讓他不好意思再推辭。

    略作沉吟,他回道:「好吧,你告訴我地址,我等一下就到。」

    簡單收拾了一下,他跟正在電腦遊戲前殺紅了眼的鄭斌道:「我出去一下。」

    鄭斌抽空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那晚上還回來嗎?」

    回答他的是一個白眼,「不回來我睡馬路上?」

    鄭斌擺出一副深思的表情,搖搖頭回道:「那可說不準,也許你這一去,回頭人家美女不准你走,那你不就走不成了?」

    葉明琛好笑地嗤了一聲:「我是去赴男的約會,哪來什麼美女?」

    鄭斌聞言立刻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搖頭歎道:「兄弟你也太強悍了,直接奔時髦的男男戀去了啊?」

    葉明琛抖掉一身雞皮疙瘩,關門之前道:「同屋住著一個變態,看來我得考慮搬別的寢室去才行。」

    鄭帥哥不以為意,收拾心思繼續在遊戲裡廝殺。

    酒吧位於市中心繁華地段,入了夜,門口卻依舊是來來往往逛街的人。

    車子在路邊停下,剛好周昌明的電話打了過來,於是順手接起:「我已經到門口了。」

    周昌明跟他說了自己在二樓,就坐在舞台旁邊。

    掛斷電話,接過出租車司機找來的零錢,他推開車門走下來。

    馬路與酒吧的大門隔著一條綠化帶,他繞到旁邊的人行道上,往門口走去。

    酒吧門樓閃著五彩斑斕的霓虹光影,有個人先一步走了進去。

    長髮垂肩,印花的大擺裙。

    他只能看到她瘦削高挑的背影,莫名覺得一陣熟悉的感覺。

    對方走行路很快,已經推開門進到酒吧裡面去了。

    他隨即就搖頭一笑,多半還是因為之前在寢室裡看了那個顏子墨的資料,現在才會見到人就下意識覺得像她。這個時候,她應該是在某間教室裡上著自習,或者最多也不過是逃過自習窩在宿舍裡睡覺,絕對不可能單身一人出現在這種地方。

    加快了腳步,朝酒吧走近。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13:23

第1章(2)

    推開門,原來還要經過一段走廊,走廊的盡頭,才是進入酒吧正廳的門。

    走進之後,他下意識環顧了一眼四周。酒吧他以前沒有來過,印象中應該是那種音樂喧囂燈光迷離的樣子,這家叫「藍橋」的酒吧卻完全顛覆了他原本的認知。

    裡面的人不算多,氣氛很平和,瀰漫著淡雅低徊的輕音樂。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直接沿著一旁的木製樓梯上二樓。

    果然在靠近舞台的位子上看到了周明昌。

    他走了過去。

    周明昌笑著問:「喝點什麼?今晚我請客,別跟我客氣啊。」

    葉明琛笑了笑回道:「你幫我點吧,我以前沒來過這種地方,不熟悉。」

    周明昌頗感幾分意外,搖頭笑道:「我說老弟,你二十多歲不應該是正瀟灑的時候嗎?」

    葉明琛只是笑,也不解釋。

    「酒量如何?」周明昌問。

    他搖搖頭,「不太好。」

    於是周明昌幫他點了一杯雞尾酒。

    酒送上來了,他端起來啜一口,唇齒間幾分水果的清香。

    不遠的舞台上,樂隊的人陸續走了上來,各自調試著自己的樂器。

    周明昌露出興奮的神色,對葉明琛道:「這裡的樂隊很有名,尤其是主唱的那個女孩子,嗓子那叫一個漂亮!」

    葉明琛心裡暗暗一笑,心想原來周律師來酒吧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漫不經心地喝著酒,聽周明昌閒聊著剛剛贏的那個案子。

    終於四周的燈光暗了下來,周明昌也收住了話題,將注意力全投注到台上去。

    從後台走出一個女孩子,垂至腰間的微卷長髮,紅黑相映的長擺裙,瘦削的身形,尖尖的下巴,一雙水亮的大眼睛。

    葉明琛的眉頭疊到了一起。

    剛才在門口,看來並不是他眼花了,竟然真的是她。

    她站到了舞台中央,對著台下施了個禮,然後便站到了話筒旁邊。

    台上的燈光集中在一處,光線強過台下,所以他的位置雖然離得近,但很顯然她沒有看到他。

    音樂的前奏響了起來,溫軟的曲調,柔和的嗓音。

    他知道這首歌的名字:《南海姑娘》。一首很老的歌,後來又被天後王菲翻唱。

    她遠遠站著,姿態優遊,歌聲隨性,應當是王菲的那種唱法吧。少了原唱的清甜,多了一份灑脫的姿態。

    他終於完完全全想起她來了,想起那年歌唱比賽上,她唱的就是這首歌。

    可是,不太對,他該關注的不應該是她的歌喉怎樣,而是以她的身份,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舞台上?

    一曲唱罷,台下掌聲一片。旁邊的周昌明也是鼓掌鼓得特別起勁,終於引來了台上正微笑致謝的某人的目光。

    葉明琛安靜坐著,臉上的表情平淡從容,不過是在等她的一個反應。

    她的目光停在他臉上,果然露出了一抹驚詫之色。可是也就那麼短暫的片刻而已,隨即就將目光移開了,好像他完全只是個陌生人一樣。

    現在的孩子,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恣意、大膽、隨性,很多時候卻並不是好事,因為缺少了穩重,遲遲不能成熟長大。

    周昌明衝他笑,問道:「怎麼樣,唱得特別專業吧?」

    葉明琛如果不是看在他是前輩的分上,實在很想糗他。看他現在的樣子,哪裡還找得到半分在法庭上冷靜自若的形象?

    「還可以。」不冷不熱的態度。

    實話實說,的確就是還可以的程度,歌喉雖然不錯,但模仿的痕跡太重,沒有自己的特點。唱唱酒吧還湊合,離專業歌手卻差得遠了。


周昌明見他態度冷淡,卻很不以為然,說道:「你不常來這種地方,所以不懂得怎麼去欣賞。酒吧這地方唱歌圖的就是一個意境,那位顏小姐的嗓子乾淨清透,讓人一聽就頓時覺得心裡很平靜啊……」

    好長的評論,葉明琛懷疑他已經成為顏子墨的FANS了。

    「你認識她嗎?怎麼知道她姓顏?」

    周昌明回道:「常泡吧的人誰不認識她?她一直都在幾個酒吧裡串場演出,前段時間還聽說有家唱片公司想簽她呢,不過被她拒絕了。」

    想不到連八卦消息也這麼詳細。

    另一首歌的前奏又響起來了,於是閒談結束,專心聽歌。

    葉明琛翻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快十點鐘了,看來很顯然她是不打算回學校去了。

    雖然他不是她的班主任,但誰讓他遇上了,這個閒事自然要管一管才行。

    子墨一個晚上要跑三個場子,每個地方唱兩首歌。

    這樣的生活已經持續快兩年了,一直都沒出過什麼岔子。可是今晚卻不再那麼走運了,好死不死,偏偏撞上了某位老師的槍口。

    其實換做以前,他就算看到她也不一定認識,怪只怪前段時間她一個不小心引起了他的注意,實在是自食其果懊惱不已。

    退到後台,同樂隊的夥伴已經收拾好了各自的裝備,站在化妝室門外敲門催促:「子墨,好了沒有?下一場快遲到了!」

    她應了一聲,動作利落地將化妝台上的東西掃到背包裡,拉開門走了出來。

    其他人已經陸續朝著後門走去了。

    她隨後跟上。

    一直都是走後門離開,所以應該不必擔心等一下會被堵個正著。

    至於回頭要遭到怎樣的處罰,那也是以後的事,她現在是顧不上了。

    不過還是忍不住悲歎一聲,真倒霉啊!

    車子停在酒吧後門的路邊上,不同於酒吧門口的喧嚷,這裡很安靜,幾乎沒有行人,只有一盞昏黃路燈。

    同伴們陸續鑽進了車裡,她挎著大背包往也正往車裡鑽,突然感到肩一沉,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暗暗叫糟,不過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回過頭去。

    應該沒有這麼背吧?沒道理他能找到後門來。

    她頓了一下,緩緩轉過頭去。隨即希望破滅,看來她今晚果然很背。

    她只好尷尬地笑了笑,打招呼:「葉老師,真巧。」

    葉明琛也沒有露出嚴厲的神色,溫和一笑,回道:「是挺巧的。」

    看了一眼她身後的樂隊同伴,繼續道:「不做一下介紹嗎?」

    樂隊的幾個人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男人,皆露出好奇的目光。

    子墨心裡唾棄這種多此一舉的行為,但一見到葉老師雖然面帶笑容卻顯然目露不善,強權之下只好低頭,很老實地為他們作介紹:「這幾位是我的朋友,這位是我學校的老師。」

    介紹完畢,葉明琛露出滿意的笑。

    樂隊有人小聲提醒一句:「子墨,該走了。」

    子墨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葉老師……」

    葉明琛語氣溫然:「這麼晚了,是要我護送你回學校去嗎?」

    當然不是了!

    她倒是很想把這句話衝著他吼過去,奈何膽子還沒大到敢公然欺師妄為的地步。

    「我還有點事,您看……」他但凡稍微有點眼力就該大方放行才對,因為他根本不必浪費自己的時間精力來管她這個選修課上的學生。

    他淡淡一笑,很乾脆地對她搖了搖頭。

    車裡面,樂隊的幾個人已經看出了大概狀況。眼見這樣僵著也不是辦法,於是老大開口了:「子墨,我看你今晚就到這吧,還剩一場我們去就行了。」

    說完也不等子墨給出答覆,一陣吆喝之後,動作迅速地關上了車門,車子呼嘯著就開走了。

    留下子墨愕然瞠目地站在原地,對著已經開遠的汽車尾氣擰眉瞪眼。

    這群傢伙也太沒義氣了點吧?

    終於沒了好氣,她撇了撇嘴,掙扎了一下,躲開肩膀上的那隻手,嘀咕道:「葉老師你也太不厚道了,少唱一場就少了一筆錢啊。」

    葉明琛耳力極佳,聽了個清清楚楚。不免有些失笑,她深更半夜不回學校還有理了?

    「你晚上不回學校,打算住哪裡?」不跟她計較,還是要先關心一下實際的問題。

    「回家。」

    他點點頭,「那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她嘴上拒絕,心裡卻想著看能不能趕去酒吧,唱一首也是好的。

    葉明琛看了她一眼,幾句話就打破了她的如意算盤:「送你回去,是打算路上跟你好好談談。」

    她反問一句:「談什麼?」

    他露出看似溫和的微笑,「當然是談一談身為學生該遵守的紀律。」

    坐上出租車,司機問:「去哪裡?」

    葉明琛的目光轉看向一旁的人。

    子墨心裡鬱悶不已,不甚情願地報上地址。

    車子平穩地往前行著,她看著車窗外面裝傻,任旁邊的人拿迫人的目光盯著她瞧。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上課總睡覺了。」總這樣唱歌到半夜的話,不打瞌睡才奇怪了。

    子墨還是忍著不說話,心想人家好歹是老師身份,被他逮個正著算自己倒霉,讓他教訓幾句就當平息事態算了。

    「你像這樣唱歌有多長時間了,你父母知道嗎?」

    爬在車窗假裝看夜景的人繼續裝聾作啞。

    葉明琛看著她自始至終的沉默態度,不免有些好笑,這算是在軟抵抗嗎?

    他懶懶往車座裡一靠,聽似隨意地說道:「也罷,我剛好藉著送你回去的機會,登門拜訪一下你的父母。」

    旁邊的人終於有了動靜,轉過頭來,低聲抗議道:「老師,大學生不搞家訪這一套的吧?」

    他不看她,氣定神閒地回道:「特殊情況特殊對待,誰讓顏同學這麼有個性不肯好好說話呢?無策之下我就只好去跟你的父母談談了。」

    她的眉心蹙深了幾分,臉色也不見之前漫不經心,而是很認真地道:「請您最好不要這樣做。」

    他將她嚴肅的表情看在眼裡,淡然一笑道:「那也請你不要把我當空氣,以為隨便就可以打發了。老實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子墨在心裡繼續唾棄,他也太愛管閒事了吧。

    「唱多久了?」他再問。

    「也沒多久。」顯然還打算繼續含糊其辭。

    葉明琛微微挑眉,繼續問道:「為什麼要去唱?」

    「混口飯吃。」

    這個答案倒是讓他有些意外。他尚來不及瞭解她的家庭狀況,難道是因為家境不好的緣故嗎?

    「你父母知道嗎?」

    她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老師你問題真不是一般的多啊。

    「不知道。」她看了他一眼,迅速地接著又道,「老師你不會打算去告密吧?」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覺得情況有些不妙,這位本來跟她八竿子打不著的葉老師,很顯然是個相當愛管閒事的人。儘管已經撞過槍口,她還是希望自己不要死得太難看才行。

    於是眼睛轉了轉,表情轉成了誠懇,將臉色一凝,她放軟了態度說道:「老師,我其實有著很狗血的淒涼身世,要說給你聽聽嗎?」

    他沉默了片刻,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挑眉一笑,搖頭道:「不必了,我這個人不太喜歡聽狗血的故事。」

    出租車在一處有些偏僻的路口停了下來,葉明琛從車窗裡朝外看了一眼。穿過巷子,盡頭是一處很普通的小區樓。

    「你家就住在那裡嗎?」他朝著已經走下車的人問。

    子墨點了下頭,匆匆道了句別就朝巷子裡走去。

他隔著車窗看著她漸漸走遠的背影,突然揚起了聲音道:「顏子墨,今天的事我可以放一次水,但你要好自為之。」

    已經走到巷口的人聞言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巷口光線太黯淡,所以照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她站了一會,終究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葉明琛的目光還是下意識停留在了她的背影上。

    她原本只是他的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學生,今天的事也可以總結為他勉強良心發現,不忍看著一個大好青年白白耽誤了學業。

    還有兩個多月的課,代完他就算交差了。

    希望到那個時候,她的生活已經恢復了正軌,那樣他才會覺得自己的一番口舌沒有白費掉。

    「先生,可以走了嗎?」司機已經開始催了。

    他收回目光,伸了個懶腰往座位裡一靠,回道:「走吧。」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13:58

第2章(1)

    星期天,依舊十分忙碌。

    事務所裡接了個新的案子,是關於一對夫妻間的房產糾紛。以他的資歷,能獨立接案子就已經算是得照顧了,雖然他對那種家長裡短的事情很是頭疼。

    鄭斌同學照例玩遊戲玩到大半夜,此刻想當然在床上睡得像個死豬。

    他卻一大早就起來了,坐在電腦前查資料,不時地揉著眉心提神。

    突然宿舍電話的鈴聲大作,驚得他混沌欲睡的思緒瞬間清朗起來,撫了一下臉,走過去接起來。

    「喂,找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師母的聲音,讓他微微有些意外。

    「明琛嗎?」

    他趕忙應道:「是我,師母。」

    「你現在有沒有時間,來一趟醫院吧,你老師住院了,他說有點事想找你。」

    葉明琛愣了一下,連忙詢問道:「老師他身體沒事吧?」

    師母在那頭溫和地說:「沒事,心臟病犯了,不過醫生說要留院再觀察幾天。你老師有點事要交代給你,讓你得空就來一趟。」

    他趕忙道:「我今天沒事,是在哪家醫院?」

    「省立醫院住院部六樓。」

    他點頭道:「好,我馬上就過去。」

    他動作利落地關了電腦,拿了外套就匆匆出了門,還好星期天比較容易打到車,趕到省立醫院不過花了二十分鐘時間。

    上到住院部的六樓,在服務台那裡問到了病房的位置,他迅速走了過去。

    他敲門,裡面傳來師母的聲音:「請進。」

    他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師母見到是他,和善一笑,對他招了招手。

    他放輕了腳步走到病床旁邊,見到老師還在沉睡,於是在旁邊的病床上坐了下來。

    師母湊上前去,低聲喚道:「老謝,明琛來了。」

    沉睡中的人動了動眼皮,悠悠轉醒。

    葉明琛趕緊站了起來,走上前去,「老師,您病了怎麼也沒告訴我?」

    謝長青是他的導師,很和善的一個人,在N市的司法界也是赫赫有名的前輩級人物。他對自己的家境十分瞭解,於是一直以來幫了他不少忙。

    謝長青醒來之後,看到他,於是露出微笑,示意扶他坐起來。

    師母伸出手去,葉明琛趕緊上前一步幫忙,將老師扶著坐了起來。

    師母取了床頭櫃上的保溫瓶,笑著道:「你們聊,我去買早點。」

    病房的門被帶上,房間裡只剩下師徒兩個人。

    謝長青問:「你那個代課還有多長時間結束?」

    「還有差不多兩個月。」

    謝長青蹙了下眉,說道:「是這樣的,我手上有個遺產糾紛案,想交給你去處理。一來,我向來不喜歡打這種案子,當初會接下來完全是不好意思抹了朋友的面子。再者,我現在病倒了,醫生的意思是需要好好靜養,所以我就想到把案子交給你來辦。」

    葉明琛有些遲疑,「老師,我以前沒有打過這樣的案子,又是您的朋友,如果出了差錯,我怕對您也不好交代。」

    謝長青搖頭一笑,「我的朋友並不是委託方,而是另外的人,你完全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就當正常的案子來處理就行了。你的能力我知道,幾個學生裡面,我不怕說句私心的話,對你是最看好的。」

    葉明琛仍是有些猶豫。不是他當真不敢接,而是一旦他接下來就多少有點代師出征的意思。老師極力推薦他,萬一案子沒打贏,對老師的聲譽也會有影響。

    「明琛,案子你放心接,我雖然不能出面,但肯定會在背後給你指導。而且這個案子的佣金非常豐厚,所以我不希望你錯過這個機會。」

    葉明琛聽他這樣說,自然是動心了,也覺得安心了不少。

    「那好,我會全力以赴的,謝謝老師。」

    謝長青想起來,又道:「你那個代課,能不能去跟系裡商量一下?最好能提前結束掉。」

    其實他平時都挺忙,也並不真的樂意去代課,也是和老師一樣,磨不開人情才答應下來的。如今兩者起了衝突,他也覺得能提前結束最好,為人師者的日子不算好過,因為大學生非常的不好管。

    下意識他就想起了那個顏子墨來。不為別的,但就跟老師對著幹這一條,她絕對是執行最為徹底的那個人。那一次在酒吧抓了她一個現形,當時他以為他的一番說教還算成功,哪知他根本就是高興得太早了。

    顏子墨有沒有再繼續唱歌他不知道,不過他的選修課她再也沒來上過。幾堂課之後,他捺不下好奇心,曾假裝無意向她的班主任打聽了一下,才驚訝地聽說她竟然休學了。

    幾次見她,都是溫溫和和的樣子,沒想到會這麼任性。他並不覺得自己那天晚上對她說了什麼過分強權的話,應該不至於讓她牴觸到連書都不念了。

    所以,也許是家裡真的有事吧,當然那並不是他應該管的事。

    而這件事證明,他果然不太適合做老師。

    謝長青翻出床頭櫃抽屜裡的手機,一邊撥號一邊道:「我給家裡保姆打個電話,你一會就直接去我那裡把案子的相關資料都拿了,有什麼問題就來問我。」

    又說了一會話,他就從醫院裡出來了,走到公交站旁邊去等公車。

    星期天的道路顯得十分擁擠,除去路上來往不停的車輛,道路兩旁的人行道上也穿梭著一波又一波逛街的人。

    前面路口亮了紅燈,將一眾汽車都堵在了路中央。道路中央用鐵欄杆分成了兩條車道,隔著欄杆的另一條車道上,他忽然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是一輛很高檔的轎車,車窗降下,他可以清楚看到駕駛座上的那個男人,年紀很大,司機的裝束。

    而他所熟悉的那個人,此刻正安安靜靜地坐在車的後座上。依舊是長髮垂肩,一身的黑色西裝打扮,看起來無論與她的年紀還是她平時的穿衣風格,都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他下意識地蹙起了眉。

    腳步也下意識朝前移了幾步。

    車裡的人低了一下頭,他隱約看到了她鬢間簪著的一朵小白花。

    他忽然明白過來,那一身黑衣,似乎是孝服。

    而這大概就是她突然休學的理由吧。

    前方路口開始通行,她坐的車也開始緩緩前行。

    他一直站在欄杆這一邊看著,並沒有開口叫她,看著車子在路口那裡轉了彎,朝右邊駛去,直至消失不見。

    他等的公交車也來了,坐上車之後,他明知道已經看不見,還是下意識轉頭朝後面看去。

    嚴格來說,她並不能算他的學生,可是他知道,自己還是對她產生了很大的好奇。而這份好奇也在下意識裡促使著他,想去對她進行更深一步的探究。

    隨即又搖頭一笑,藉以甩開這些龐雜的心思。眼下他手邊那麼多事情等著去做,根本不該有閒心去管別的,還是一門心思做好自己的事才是首要的。


在老師那裡拿到資料之後,他跟委託人也聯繫了一下。下個星期二下午他沒課,於是約在那個時候見面。

    回到宿舍的時候,鄭斌那頭豬終於從狗窩一樣的床上爬起來了,此刻正衣衫不整頭髮蓬亂地斜靠在電話旁,用溫柔得不能再溫柔的聲音說著話。

    葉明琛從他旁邊走過,狠狠惡寒了一把,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不用猜也知道電話那頭肯定是某個正被鄭斌這頭狼追求的單純小姑娘,被他三句迷魂湯一灌就迷昏了頭。

    鄭斌見到他回來,於是匆匆跟電話那頭的人道了別,又說了幾句噁心人的話才將電話掛斷。

    然後一步三跳跑到葉明琛身後,哥倆好地搭上他的肩膀,用討好的語氣道:「兄弟你可算回來了!」

    葉明琛頭也不回,揮手將他的毛爪打掉,在電腦桌前坐下,開始整理從老師那裡帶回來的資料。

    鄭斌搖頭歎氣:「出去了一個上午,我用如此熱情的態度歡迎你回來,你還不領情,你這個冷血的人!」

    「你的熱情通常都帶著某個目的,我深受其害這麼多年,再不長記性除非是傻子。」

    鄭斌手打哆嗦地指控:「你不但冷血而且特別世俗!」

    桌子旁邊的人伸手取了眼鏡架上,抽空回頭看了他一眼,「我看你還是省省口水老實招了,又幹了什麼壞事?」

    鄭斌「嘿嘿」一笑,回道:「也沒什麼,就是把你儲物櫃裡的東西全吃光了。我很有奉獻精神吧,勇敢地充當了垃圾桶的角色。」

    葉明琛只是揚了一下眉,轉回去開始工作,不忘丟給他一句:「自己算個整數,給我嚴格按照四捨五入的政策,然後老實把錢放到我的抽屜裡。」

    鄭斌一手按住胸口,做了個痛心的動作,「你不但冷血世俗而且非常功利,乾脆改行做奸商得了。」末了又不太死心地問:「不過明琛兄你就再沒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讓我戴罪立功以功抵債也好啊。」

    葉明琛手裡的筆停頓了一下,推了推眼鏡。

    被他這樣一說,倒真想起一件事來。

    於是他轉過身問:「上回讓你幫忙查的那個顏子墨,你還記不記得?」

    鄭斌回了他一個「我就知道」的表情,得意地道:「記得,你葉大少爺頭一回感興趣的女孩子,我能不記得嗎?」

    葉明琛瞪了他一眼。

    鄭斌接著問:「幹嗎,上次不是給你查得很清楚了嗎?你還想知道些什麼?」

    他興奮地往自己電腦前一坐,敲了敲鍵盤道:「來來來,有什麼疑難雜症儘管報上來,兄弟一定幫你搞定。」

    「上次你查的那些,都是顏子墨在學校的情況。校外的情況能不能瞭解一下?比如她的家庭背景。」

    鄭斌一邊聽著,立刻往自己的那個群裡丟問題。不過一圈問下來,居然沒一個人知道關於顏子墨的家庭背景情況,這就未免有些奇怪了。

    葉明琛在一旁看著,挑眉問:「查不到嗎?」

    鄭斌回了他一個白眼,「憑我八卦小王子的身份,怎麼可能連這點小事都搞不定?給我等著!」

    他拉開QQ上的好友欄,運氣很不錯,要找的人剛好在線。

    於是把問題複製過去,幾分鐘之後那邊果然給了回復。

    鄭斌看完滿意地點點頭,對葉明琛招手道:「過來看吧。」

    葉明琛摘了眼鏡,起身走過去。

    上頭的資料雖然詳細,但極其普通。父母是做小生意的,家中獨女,家庭條件一般。

    這些資料讓他越發感到好奇起來。

    今天早上他看到她坐在車裡,而那輛市價過百萬的名車絕對不會是普通家庭可以消費得起的。

    「你這消息是打哪來的,靠譜嗎?」他不禁有些懷疑。

    鄭斌把眼一斜,「對方可是學生會的人啊。」

    「那又怎麼樣?」想不到現在的低年級學生裡面,連混學生會的孩子也是如此的具有八卦精神,不學好,光學狗仔隊了。

    「學生會的會長曾轟轟烈烈地追求過顏子墨,追求之餘當然會把對方的祖宗八代都查個清楚了,所以這些資料絕對可靠。」

    葉明琛點點頭,轉身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去,下意識陷入沉思。

    她的父母做生意,也沒聽說家境特別貧寒,那麼在酒吧駐唱勉強可以理解成她喜歡唱歌。可是今天早上她出現時的樣子,實在與一個普通人家孩子的身份不搭。

    這個顏子墨,還真是個謎樣的人物。

    星期一,葉明琛上完課出教室,走下樓梯,遠遠就看到樓前面站著一個人。

    依舊是長髮垂肩,素色上衣,下面是印著花裡胡哨顏色的大擺裙。

    她看到他,明媚一笑,對他揮了揮手。

    他不禁幾分意外,看來是特地來找他的。

    如果兩天前在大街上那一眼他沒有看錯,如今她還是帶著孝的吧。這個時候出現在學校就已經很奇怪了,更甚者還穿得如此出挑扎眼。

    他抱著課本,緩步走了過去。

    「葉老師。」很和氣的一張臉,再不見半分之前的那種逆反牴觸之色。

    他回了一個微笑,問:「找我有事?」

    她點點頭。

    「說吧。」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笑意盈盈,「想讓您請我吃飯。」

    他微微一哂,實在是奇了,她突然這樣出現在學校裡,一直等到他下課,就是為了蹭一頓飯吃這麼簡單嗎?

    「為什麼突然讓我請你吃飯?」

    「也沒什麼,就是剛好到學校來辦事,現在肚子餓了,想看看哪裡能蹭到一頓飯吃。想到上次您對學生我表現出的關心,所以我就想到您這裡來碰下運氣了。」

    這很顯然不是真的理由。

    他並不介意請她吃飯,只是不接受隨便被一個小丫頭幾句假話給糊弄了。

    他看了她一眼,沒再答話,繞過她舉步就走。

    留在原地的子墨,露出詫異的表情。這到底什麼老師啊,如此小氣。

    她不死心,於是追了過去,跟在他旁邊往前走,邊走邊道:「老師,我要求又不高,校門口大排檔的用餐水準就可以了。」

    他不作理會,繼續走著路。

    「再不然蘭州拉麵也可以湊合一下。」繼續軟磨硬泡。

    「或者沙縣小吃,一碗餛飩才三塊錢啊。」

    還是不理。

    她終於忍不住,覺得自己憤怒了。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14:59

第2章(2)

    「葉老師,你也太小氣了!」她停下了腳步。

    他也終於停下了腳步,睨了她一眼,「顏同學,三塊錢的餛飩我當然請得起,不過你連個實在理由都不給,我為什麼要平白花這個不明不白的錢?」

    她沉默了一下,一本正經地道:「其實,我是因為現在身上沒錢了。」

    他微微挑眉,有些詫異。

    看她的表情,還真像那麼回事的樣子。

    她不滿地看了他一眼,繼續道:「說起來,我會窮成這樣您也有責任。要不是之前您不准我再去酒吧唱歌,我現在起碼還有個業餘收入。如今那條財路斷掉了,就淪落成窮困潦倒的境地了。」

    他怔了一下,忍不住問:「你真的沒再去酒吧唱歌了嗎?」

    「您要不要親自去調查證實一下?」她沒好氣地回道。

    他撇唇一笑,「不用了。既然如此,走吧,我請你吃飯。」

    學校門口有許多的小飯館,環境一般但價格公道味道也不錯,因此一到吃飯時間,想當然都是擠滿了人。

    子墨站在路邊四下看了看,半天也沒決定究竟要到哪家去。

    葉明琛站在旁邊,抬頭看了看白花花的太陽,忍不住問:「你想吃點什麼?」

    子墨退到路邊的陰涼處,繼續觀望,「吃什麼不重要,最好能找個人少冷氣足的地方。」


話音剛落,目光定在了路對面的一處地方。

    那家店在二樓,白底黑字的招牌很醒目,不過從玻璃窗看進去,裡面好像沒什麼客人。

    她展顏一笑,伸手一指道:「我們就去哪裡吧。」

    他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期一會?」

    很奇怪的名字。應當是家新開的店,因為他天天坐校車穿過這條路,卻都沒有注意到有這家店存在。

    她點點頭,看起來對那家店頗感興趣,「我一段日子沒回學校來,都不知道這裡居然開了這樣一家店。」

    「名字有點奇怪。」他跟著她穿過馬路,朝那家店走去。

    「我知道這個典故,『一期一會』是茶道用語,如果看了它的解釋,就會覺得是個很有意境的名字。」

    上到二樓,服務生彬彬有禮的聲音傳來:「歡迎光臨!」

    他站在門外略作觀望,才明白為什麼服務生的聲音會那麼響亮,因為店裡壓根沒幾桌客人,難得有新客上門,自然要賣力招呼。再來也因為店堂顯得太空曠,稍微大聲說話估計都有回音。

    子墨見他半天不進來,於是回頭招呼他:「葉老師?」

    他回了一個笑,走了進去,看著她找好位子坐下,跟著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服務生送上兩杯清水,順手遞上菜單。

    子墨已經領先翻開來看,隨即眉梢一擰,露出咋舌的表情。

    太貴了,隨便一碗麵都要三十多塊,到底是什麼麵條如此金貴啊?

    她忍不住跟對面的人打眼色,示意他要不要撤出去算了。

    她是看中了這裡的環境,佈置得很幽雅,冷氣也給得十足。可是她發誓,絕對沒有宰他一頓的壞心思。

    葉明琛完全忽略她的擠眉弄眼,低頭翻著手裡的菜單,抬頭詢問她:「你想吃什麼,先點吧。」

    她拿菜單遮住半邊臉,壓低聲音對他說:「很貴啊。」

    他淡然一笑,回道:「你儘管點你愛吃的,反正是我請客。」

    子墨頭一回進這種小資情調十足的店,眼見不能離開,於是決定盡量點價位低的東西。

    不管誰花錢,都讓她有種挨宰的鬱悶感。

    「雞排烏冬面。」居然要三十三塊錢一份,倒要看看有多大一份。

    葉明琛抬頭詢問服務生:「你們這裡有什麼特色的推薦嗎?」

    服務生揚著笑臉回答:「海鮮披薩。」

    他點了一個十寸大的,又在服務生的推薦下點了一份紫菜竹輪卷。

    子墨覺得他特別浪費,雖然是她提議來的,但她已經開始後悔了。

    等服務生走了之後,她壓低聲音道:「服務生的話怎麼能聽,肯定都是挑最貴但成本最低的來推薦。」

    他端起玻璃杯啜了一口,問:「你怎麼知道?」

    「我以前打工的時候做過快餐店服務生,當然知道裡面的貓膩了。」隨即又有些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她很老實地說道:「葉老師,我本來可沒有宰你一頓的意思。」

    他搖頭,有些好笑她的較真,「既然來了就好好吃一頓。不過這種店的消費水平的確不是一般工薪階層可以承受的,最多以後不再來就是了。」

    他打住這個話題,轉而道:「聽說你休學了。」

    子墨詫異了一下,笑了笑點頭,「是啊,家裡出了點事。」

    他本能地追問一句:「需要幫忙嗎?」

    她抬眼與他對望,呵呵一笑,半是玩笑地道:「葉老師,好像你對我的事還蠻關心的啊。」

    他微一蹙眉,神色轉了嚴肅,「你總歸是我的學生,雖然我並不樂意管閒事,但既然讓我遇到了,我如果裝作視而不見自然說不過去。」

    她眼底的笑意漸濃,回道:「說起來也奇怪,雖然我也沒上過您的幾堂課,但總是覺得您這個人很親切。也所以我才會半點不認生地提出讓您請我吃飯的要求。」

    他收回目光,淡然一笑。

    「不過,說不定哪一天我真的需要您的幫助也不一定。如果真到那個時候,您當真會幫忙嗎?」

    這番話,似乎話裡有話。抬頭,眼前是她明朗無偽的笑臉,她的坦蕩模樣讓他微微有些被迷惑了。

    「葉老師?」

    他條理清晰地回道:「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可以。」

    她點點頭,很開心地笑了,「那我先謝謝了。」

    上了台階,穿過酒店的大堂,在服務台那裡問道咖啡廳在十樓,然後搭了電梯直接上去。

    星期二的下午,這個時段咖啡廳裡生意比較冷清,只零星坐著幾桌客人。

    他四下尋望了一眼,走到吧檯前詢問:「請問有沒有一位俞先生先到了?」

    服務生露出微笑,詢問道:「請問您是葉先生嗎?」

    他點頭。

    服務生走出吧檯來,在前面引路,「俞先生已經到了,請這邊走。」

    他便跟隨在服務生的身後,沿著環形的大廳一直走到裡面去。在一排座位的最裡端,靠角落的沙發上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他迅速在心裡整理了一遍他們的資料。

    服務生先一步走過去,微笑道:「俞先生,您等的葉先生到了。」

    對方抬頭看來一眼,隨即站了起來,露出客套的笑容,對他伸出手來,「你好葉律師,我是俞秉承。」

    他又伸手示意對面坐著的中年婦人,介紹道:「這位是我的母親。」

    俞夫人端莊地坐著,點頭致意。

    葉明琛回了一個客氣的笑,「俞夫人你好。」

    「你好,葉律師,請坐。」

    葉明琛欠身致意,在俞秉承的旁邊坐了下來。

    俞秉承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牛仔褲白襯衫,樣子太過年輕了。如果不是業界泰斗級的人物謝長青極力推薦他,換做平常這樣重要的案子根本不可能放手給他接。

    葉明琛也知道他在打量自己,神色從容地回了對方一個微笑。

    他太過坦蕩的眼神看得俞秉承有些尷尬。

    俞秉承收回打量的目光,笑道:「聽說葉律師還在讀書,就已經考取了律師資格證,又是謝老極力推薦的得意門生,實在是年輕有為啊。」

    葉明琛溫文一笑,雖然年輕,渾身上下卻散發著穩重的氣質。

    「都是老師栽培。」他不卑不亢地回應。

    俞秉承與母親對看了一眼,然後俞夫人開口道:「葉律師,相信關於我們這個委託案的情況,你已經大致有所瞭解了。秉承的爸爸剛剛去世,而我們家就秉承一個孩子,本來理所當然可以繼承所有的遺產。」

    她說到這裡,不禁憤憤然,一臉怒色,「說起來不怕葉律師你笑話,如果不是我先生臨老病糊塗了,那個姓顏的毛丫頭怎麼可能有資格憑空冒出來瓜分財產?」

    葉明琛仔細聽著她的話,並迅速整理出了思路。

    「您能跟我說說那位嚴小姐的情況嗎?」

    俞夫人說起這個話題,臉上的怒色漸盛,顯然氣還沒消掉。

    她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迅速地取了旁邊的手提袋,站起來道:「抱歉葉律師,我去一下洗手間,具體情況讓秉承告訴你吧。」

    等俞夫人走開後,俞秉承才笑著道:「葉律師你別介意,我母親因為這件事至今心情不好。」

    葉明琛淡然一笑回:「沒關係。那就請你跟我說一下具體情況吧。」

    俞秉承歎了口氣:「說起來也是家醜不該外揚,可是事關我們俞家的基業,我們選擇打官司也是不得已為之。」

    葉明琛不露聲色地看了他一眼。俞秉承這個人,在決定接下案子之後就對他特地進行了一番瞭解。年逾四十,看起來溫厚敦良,頗有幾分儒商的氣度。可那也僅僅只是表象,商場之上摸爬滾打的人,無論心機還是做戲的功夫,想當然都是非常深厚的。

不過那些都不關他的事,他的職責就是負責打贏這個案子,拿了豐厚的報酬之後就走人。

    「我父親,這幾十年與我母親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想不到臨老了還跑去找了一個紅顏知己。對方才二十幾歲,跟我的孩子差不多大,你說這叫什麼事?現在的年輕人,想投機取巧傍大款,這些我都無權評價,可是她的胃口也太大了。我父親也是病入膏肓之後糊塗了,才會在遺囑上把一半的財產留給了她。」

    葉明琛打開筆記本,本來是打算記幾句重點,聽他說完這些就放下了筆。遺產糾紛案,無非是家庭兄弟姐妹之間,或是家庭成員與外人之間爭奪不休。俞家這個案子顯然屬於後者,也證明再富貴的大戶人家,都逃不過這個俗氣的套路。

    實在是乏善可陳,沒什麼重點可記錄的。

    他合上筆記本,簡單說道:「回頭我會盡快整理好相關資料,然後負責向法院遞訴狀。」

    將寫了自己號碼的紙遞過去,他接著道:「這是我的聯繫方式,中間如果有什麼問題我們保持聯繫。」

    他站了起來,溫然一笑道:「俞先生,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了,代我向您母親致歉。」

    俞秉承跟著站了起來,伸手與他交握,「葉律師,那就麻煩你了。」

    他會如此客氣並非是當真相信了這個沒什麼經驗的小律師,完全是看在他老師的面子上。謝長青既然推薦了他,自然會在背後全力支持。若非看中了這一點,他早就找了其他有知名度的律師。

    葉明琛微笑點頭,收拾了東西就離開了。

    轉身的時候,他卻淡淡蹙了一下眉。並不是沒有看到俞秉承眼底的那抹不屑之色,只不過他要的是拿到那筆豐厚的代理費,自尊心這種東西,當然不適合出現在他這種初出茅廬的小律師身上。

    下了樓,出了酒店大門,戶外陽光散發著灼人的溫度。路上偶爾走過三兩個行人,一輛收廢品的人力三輪車在主人汗流浹背的努力下,緩慢地駛了過去。

    他忽然覺得心裡平靜了。

    這樣的炎夏,多少人頂著烈日去掙那一點血汗錢,他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已經幸運太多了。

    所以,完全沒有憤世嫉俗的必要。

    還是應該理清思緒,全力以赴到這個案子上去才對。

    夏天的公交車,雖然開了空調,卻依然顯得有些窒悶。

    他坐在車的後座,一路搖搖晃晃,晃得幾乎昏昏欲睡。

    突然手機響了,隨手拿出來一看,居然是宿舍的號碼。鄭斌那小子一般不會給他打電話,除非真有什麼要緊事。

    於是他立刻接了起來:「喂?」

    電話那頭傳來鄭斌揚高了嗓門的誇張聲音:「老葉你現在在哪?」

    「車上。」

    「回學校的路上嗎?」

    「嗯,有什麼事?」

    那頭的人念了句「阿彌陀佛」,有些神叨地道:「你趕緊回來,有多快就多快,出大事了!」

    他眉心一沉,本能地追問:「出什麼事了?」

    那頭的人卻極不負責任地回了句「你回來就知道了」,然後「啪」的一聲把電話給掛了。

    他蹙眉瞪著「嘟嘟」響的手機,心裡不免幾分好奇,鄭斌這小子到底在搞什麼鬼?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16:01

第3章(1)

    他帶著好奇一路上樓,推開寢室的門之後,本能地四下看了一眼。

    裡面很安靜,一點也不像是什麼重大的「事發現場」。正想揪出鄭斌來問個究竟,旁邊突然冒出來的一個人讓他很詫異地愣住了。

    「葉老師,你回來啦!」笑容明媚的一張臉。

    他眉梢微揚,語頓了半天才說出話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鄭斌從旁邊湊了過來,手裡不知道從哪弄來了塊西瓜在啃,含糊不清地道:「人家顏同學都等你半天了。」

    原來這就是他所說的大事。不過也算說得沒錯,她一個女學生怎麼敢憑空闖進男研究生的宿舍裡來?

    他將目光轉回對面的人身上,眉頭微蹙,「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子墨暗暗撇嘴,瞧瞧這架勢,活似在法庭上質問犯人一樣。

    「我閒著沒事,就來串門了唄。」

    她回得倒是挺輕巧,完全地迴避重點。

    鄭斌邊吃邊插嘴,擺出看好戲的嘴臉:「而且還帶了個西瓜來,又大又甜,真好吃。」

    「你要不要吃?」她笑盈盈地問。

    這態度在他看來卻不太對,也說不上來究竟哪裡不對,總是感覺她太過和氣的態度很詭異。

    顏子墨同學幾時變成如此溫淑賢良的形象了?

    她見他不說話,以為是默許了,轉身就要去幫他拿西瓜。

    他趕忙出聲阻止:「我不吃,不過謝謝。」

    走進屋裡,他隨手將背包扔到了床上,順勢坐了下來。

    她還在旁邊站著。

    他看了她一眼,伸手示意,「坐,有什麼事就說吧。」

    她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笑了笑道:「我想請你吃飯。」

    他不禁詫異了一下,牽唇一笑,「我記得就在昨天,你還喊著自己窮得吃不起飯吧?」

    她不以為然道:「古人云一日河東一日河西,我昨天沒錢不代表今天也是。你就給句痛快話吧,去還是不去?」

    他沉吟了一下,神色閒適地回道:「無功不受祿。」

    這世上哪有什麼憑空掉下餡餅的好事?

    她沒想到他會拒絕得這麼乾脆,不放棄又道:「你昨天不是請我了嘛,我這是要還掉人情。」

    他沒有說話。

    她接著道:「白吃都不去啊,葉老師你真大牌。」

    旁邊的鄭斌啃完了一塊西瓜,湊熱鬧地舉起手道:「他不去我十分願意當替補!」

    葉明琛瞥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少湊熱鬧。

    鄭斌露出一抹賊笑,被瞪了也不放在心上,轉身進衛生間洗手去了。

    他又沉吟了片刻,揚眉一笑道:「你確定吃完之後,我們不會被扣下來洗盤子嗎?」

    她從大挎包裡翻啦幾下,掏出幾張百元鈔票來,氣勢堂堂地往他眼前一攤:「小看人啊。」

    他看著她較真的樣子,終是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

    因為並沒有到吃飯時間,所以出來之後就改了方向。還是按照她的意思,說要去咖啡廳喝咖啡。

    學校門口就有一家。只是往校門口走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道:「咖啡那玩意烏七抹黑的,有什麼好喝的?」

    子墨沿著路邊的林陰道走,走路也沒個正形,踩著腳下的磚格子數數。

    聽到他的否定意見,她分神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回道:「是沒什麼好喝的,可是裡面有冷氣啊,不然我們就去吃冰激凌。」

    吃冰激凌,都多大的人了還去跟一幫小蘿蔔頭搶東西吃?

    「那還是去喝咖啡好了。」

    「剛好還能順便談點事。」她別有深意地說。

    他聽出她似乎是話裡有話,不免好奇道:「你有事要跟我說嗎?」

    子墨嘿嘿一笑,反問道:「應該是你有事對我說才對吧?」

    「我有什麼事?」

    她故作神秘地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能說。」

    進到咖啡店,店堂裡音樂輕揚,冷氣撲面而來,沒幾個客人。

    她選了一處靠窗的位置,興沖沖地走過去坐下了。

    服務生遞來餐單,她也不看,直接道:「一壺藍山。」轉而又來問他:「可以吧?」

    葉明琛無所謂地笑了笑,回道:「客隨主便。」何況他對咖啡不太感冒,隨便她點什麼。

    等咖啡上來的時候,他看了她一眼,問:「現在可以說了嗎,到底是什麼事?」才會惹得她大咧咧地直闖男生宿舍。

    子墨屬於閒不住的那種人,一個人在那裡疊餐巾疊得不亦樂乎。聽到他問話,也只是抬頭一笑道:「我今天沒事,就是想把昨天的人情還了。都說吃人的嘴軟,所以人情這東西當然是早還早好。」


不上心的態度,笑意盎然的表情,說的卻是令人忍不住側目的話。在她看似單純明朗的性格裡,也能做到很理智地去面對人情世故這些事嗎?

    「你昨天哭窮今天卻又突然像個暴發戶一樣,讓我不得不懷疑,你昨天其實是故意的?」跟她認識也算有段日子了,卻自認完全看不清她的真實性格。

    看起來很開朗,笑起來有點懶散和迷糊的樣子,站在舞台上卻又悠然自得氣質成熟。他明知她身後一定藏著某個面貌是外人所不熟悉的,可是他卻看不出異端來。

    她趕緊抗議:「怎麼會呢,昨天是真沒錢。」

    那今天怎麼就突然有錢了?

    「你是不是又回酒吧唱歌去了?」他忽然想到了這個可能,眉頭一蹙。

    「托您的福,樂隊少了主唱,老大已經把我開除了。」

    「開除也不錯。學生當然應該以學業為主,樂隊也不是誰都能玩的。」開始說教了。

    子墨聽得忍不住翻白眼,他怎麼害別人砸了飯碗居然還如此理直氣壯?

    他見她不說話,又道:「你請假也有段日子了吧,準備什麼時候回學校上課?」

    咖啡送上來了,她往裡面丟方糖,隨口應道:「我是休學,不是請假。」

    他想著之前在街上的那一次偶遇,心知她請假大概是為了什麼事。不過事情辦完不就該回學校讀書嗎?完全沒必要繼續休下去。

    「你不會是打算不唸書了吧?」看她懶懶散散不當一回事的態度,很有這個可能。

    「看看再說。」

    果然,讓他猜中了。

    「顏子墨,你年紀輕輕的,不讀書打算做什麼?現在社會競爭那麼激烈,沒有學歷肯定不行。」這些話都是出自真心,亦是張口就來,因為家裡有一弟一妹,他就常常拿這些話教育他們,都成習慣了。

    顏子墨跟他家的小妹差不多大,在他眼裡,對她的感覺有點像妹妹。

    子墨停下攪拌的動作,突然撇唇一笑,抬起頭來,看著他,緩緩道:「葉老師,你對我好像真的有點關心過度了。」

    他微微蹙眉,「撇開師生的身份,作為師兄和過來人,我是很認真地在勸你,不是跟你開玩笑。」

    她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嘴角的笑意越發深了幾分。他到底是在裝糊塗還是真傻?

    「葉老師,你還沒有女朋友吧?」

    葉明琛微微一愣,眉頭皺得更緊,「說正事,不要打岔。」

    她坦坦蕩蕩地笑著,半點不為他的冷臉所嚇,揚眉道:「我也在說正事啊,葉老師你這才是故意岔開話題吧?」

    如果她不是在開玩笑,那麼此刻突然將話題轉到他有沒有女朋友上面來,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之前你沒回來,你寢室的那位鄭師兄告訴我了一些事。」

    他暗暗覺得不太妙。不知道鄭斌那小子是不是胡說八道了什麼。

    有些玩笑,不是隨便能開。男孩子大大咧咧可以一笑了之,但女孩子恐怕並非如此。

    她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他說,你讓他幫忙查過我的資料。」

    葉明琛感覺自己的額頭青筋在跳,回頭一定非把鄭斌那小子扒皮抽筋了不可。

    她見他還是不說話,笑道:「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他覺得不能再沉默下去,放任了事態的發展。

    「沒什麼,正常人都有好奇心,我自然也一樣。你在我的課堂上睡覺,我當然好奇你到底是何方神聖了。」

    她又看了他一眼,表情看起來似乎有些失望。

    「就這樣啊?」不太能接受他的回答。

    他揚眉,「當然,不然應該是怎樣?」

    這個時候是變被動為主動的最好時機。一時慌神可以接受,但要做到神色從容不讓外人瞧見端倪。這亦是做律師必須具備的冷靜和穩重,他早就練就得駕輕就熟,所以她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那我還有個問題。」

    「說說看。」

    「做你的女朋友,她需要是怎樣的人?」

    他的眸光閃了一下,有些好笑地想,她還真是執著,今天看來是非要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個明白了。

    「顏同學,這好像不是身為學生該問的問題吧?」

    子墨有些不甘心地撇撇嘴,「兩個月代課一結束,我就該稱呼你葉師兄了。我說葉師兄,你也不過比我大四歲而已。」

    他揚眉一笑,靠坐到沙發裡去,雙手環胸,閒適地回道:「三歲一個代溝,都快一個半代溝了,隔得也夠遠了。」

    她有些憤憤然,端起咖啡灌下一大口,結果燙得直吸氣。突然又來了精神,笑瞇瞇地看著他道:「你如果不正面回答問題,就證明心裡一定是有些什麼。」

    不由失笑,他心裡能有些什麼?

    「葉明琛……」

    他的心,「咚」地響了一下,細微的一瞬間的心跳加速,很快,快到誰都不會發覺。

    「我好像目前還是你的老師吧,怎麼可以沒上沒下地直呼其名?」試圖將重點從她的話題上轉走。

    因為她的表情看起來頗為認真,所以事態似乎越來越不妙了。都是鄭斌那個渾小子幹的好事。

    她不理他,繼續自己要說的話:「我知道肯定有很多人仰慕你,所以我也不想掩飾自己對你的仰慕之情。」

    十分坦蕩的表白。

    可是事情是不是發展得太快了點?

    她跟他,才不過有過幾次接觸而已。

    還是這年頭像她這個年紀的人,真的已經跟他有代溝了?感情的事,至少在他看來不該如此隨性對待。

    當然,她只是說「仰慕」,但願是他理解錯誤。

    「顏同學,有些玩笑最好不要隨便亂開。」他回了她一個平靜的微笑。

    她揚起眉,「雖然我看起來很像是在開玩笑,但是很遺憾,並不是。」

    熬夜看關於案子的相關資料。

    八月的天氣十分炎熱,寢室裡雖然裝了空調,可是他和鄭斌都不習慣開。因為常常會夜裡忘了調高溫度而感冒,索性一直都吹著那台「呼呼」作響的老舊電扇湊合。

    可是今天晚上他心裡有點煩,所以電扇的聲音聽起來也嫌刺耳。

    把筆一扔,他走到窗邊動作利落地將窗戶關上了。

    鄭斌從電腦前轉頭看過來,隨口問了句:「你幹嗎?」

    他關掉電扇,拾起空調的遙控器打開開關,皺眉回道:「熱得心煩。」

    鄭斌看出了他臉色不對,瞭然地點頭道:「我看恐怕不是因為天氣的關係吧。」

    葉明琛被他一個提醒,猛然想起來自己跟他還有一筆賬沒算。之前從外面回來,一直到現在都心意煩亂,倒把這件事給忘一邊了。

    他走過去,一腳踩在鄭斌的椅子上,以逼供的姿勢居高臨下道:「你不說我還忘了,誰讓你對顏子墨胡說八道的?」

    鄭斌完全不知悔改,反而得意一笑道:「化學還講究個催化劑作用,碰上你這號悶葫蘆型的人,沒個紅娘式的人物怎麼行呢?」

    「我跟她根本不是那麼回事,現在讓你一攪和,說都說不清了。」所以他很心煩,從外面回來之後就一直心煩到現在。

    「本來就是說不清楚的事,你還說它幹嗎呢?我看人家顏同學就很不錯,性格開朗,長得也漂亮,哥們你就知足吧。」換作是他,早樂翻了。

    葉明琛瞪了他一眼,卻被他一席話堵得說不出話來。外人面前他或許可以立刻想出滴水不漏的理由來否認,可是他不想騙自己。

    感情這種事,很微妙。雖然之前並無半點不良心思,可一旦將這個話題牽扯出來,恰好對面的那個人自己也不討厭,那麼再純正的心思也很容易就產生了觸動和動搖。

    不過現在不該是煩這些事的時候,白天被顏子墨那麼一下弄得差點沒落荒而逃,狼狽之餘心思也全分散了。在桌前坐了快兩個小時了,辦事效率卻幾乎為零。

案子在即,他需要立刻收心。

    走到旁邊泡了杯濃茶,他再次走回電腦前坐下。

    手上的案子已經基本理出頭緒,他正在等俞秉承的郵件,等著接收關於那位被告嚴小姐的詳細資料。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16:38

第3章(2)

    不一會,俞秉承的郵件果然發過來了。

    他隨手打開附件下的文檔,打算專注心思放到案子上來。

    首行的那三個字卻瞬間讓他愣住了。

    顏子墨。

    原來是此「顏」而非彼「嚴」,在之前他卻是怎麼也不會將二者聯繫起來。

    底下是一些相關資料,包括她的家庭,她就讀的學校,都和他之前瞭解的很吻合。

    這樣說來,之前那一次在路上遇見她一身孝服坐在車裡,也並不是他眼花了。

    根據俞秉承和他母親的描述,顏小姐是個狐狸精一樣的人物,年紀輕輕傍大款,也不知道使了什麼心思居然成功了。得到俞家的一半財產,那些錢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簡直是一個天文數字。

    而他所認識的顏子墨,年輕美好,根本與這樣的形象無半點重合之處。

    是誰在說謊?

    抑或是,其實真的只是他錯識了她,她其實是一個演技高超心機深重的人?

    白天她才對他說,很仰慕他。此刻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後,他直覺感到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哪裡不對勁,一時卻說不上來。

    不過既然他已經涉足進來,那就不妨等著真相出現好了。

    盛夏的早晨,太陽出來得很早,外面的空氣裡已經微微泛起了燥熱。

    戶主夫人端著早餐從廚房裡走出來,對客廳裡正看報紙的戶主大人道:「老顏,去叫丫頭起來吃飯了。」

    戶主大人爽快地接受了差遣,走到女兒的房門前敲了敲門道:「子墨,起來了,再賴床回頭上庭該遲到了。」

    裡頭傳來語焉不詳的一句應答。

    顏爸好笑地搖頭,走到飯桌前坐下。

    幾分鐘之後,房間的門拉開,子墨頂著一頭雞窩發睡眼迷濛地走了出來。

    顏媽一邊擺著碗筷,一邊道:「趕緊洗臉刷牙。」

    子墨打著呵欠點點頭。

    五分鐘之後,一切搞定,她神清氣爽地走了出來。

    見早餐都是自己愛吃的,於是立即開動。

    顏媽與一旁的顏爸對看了一眼,然後有些遲疑地道:「子墨,俞家的那個案子,你一定要出庭嗎?」

    子墨理所當然地點頭,「嗯,當然要去。」

    「可是我跟你爸左思右想,還是有點擔心。俞家的人有錢有勢,就算官司我們打贏了,他們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些,她當然都清楚。

    可是她亦是很堅定,堅定自己不可能輸。

    「爸媽,你們就把心放肚子裡吧。遺囑早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況且我還有後備的材料,完全不用擔心。」

    俞秉承或許是個小人,但她就不相信定死的事情他能翻過來。

    顏爸和顏媽雖然還是很擔心,但也知道不該再勸阻孩子,畢竟孩子等到這一天也不容易。

    「那吃完飯,我和你爸陪著你去。」

    「家裡的店不是沒人看了?」

    顏爸笑道:「歇業一天,就當給我和你媽放個假。」

    東市區的法院看起來十分氣派,光台階少說也有個百八十級。

    雖然氣派,可是爬起來也怪累人的。

    不過時間還早,並不需要急匆匆地進去。

    慢慢悠悠走了上來,抬頭,不期然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

    前面的兩個人,本來已經打算走進去了。看到她出現,於是便停下了腳步,等著她走近。

    她展露微笑,先父母一步邁上最後一級台階,卻並不先開口打招呼。

    俞秉承雖然眼中帶著不屑之意,但成年人的教養讓他不至於當場失態罵人。

    他睨了子墨一眼,冷冷一笑道:「顏小姐,想不到你還真敢來啊。」

    子墨回了他一個同樣冷淡的笑,嗤道:「你明知自己必輸都敢來,我感動於你的勇敢精神,陪你唱完這場戲又有什麼關係。」

    她知道旁邊的人,此刻正神色冷淡地看著她,於是她轉過臉,給了他一個從容的微笑。

    他牽了一下嘴角,嘴角一抹嘲然之色,眉頭卻是緊蹙的。

    嘖,臉色可真難看,白白浪費了今天一身西裝筆挺的帥氣打扮。

    「你好,顏小姐。」客套而疏遠的語氣。

    「你好,葉——」她故意頓了一下,揚眉笑道,「老師——」

    一旁的俞秉承露出詫異的神色,皺眉看了葉明琛一眼。

    葉明琛神色平靜,從容回應:「我是俞先生的代理律師,在校外就不必稱呼老師了。」

    看他神情冷淡的樣子,這麼快就急著撇清關係嗎?

    不等她再回話,他已經先一步轉了身,對身旁的俞秉承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進去吧。」

    子墨對著那道走遠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旁邊的顏家父母好奇地問:「俞家請的律師真是你的老師嗎?」

    「如假包換。」

    顏媽臉上露出喜色,「那是不是可以請他手下留情啊?」

    子墨好笑地回道:「媽,就像他說的,現在是在校外,何況又是對立關係,這點基本的職業準則總是要遵守的。」

    別提手下留情了,沒有讓她死得太難看就算給面子了。

    「那他的水平怎麼樣?我看他也怪年輕的。」

    子墨很中肯地回道:「老實說,很厲害。而且又是法學界泰斗的得意門生,從業也有兩年了吧,據我所知好像還沒輸過案子。」

    顏媽又開始擔心起來。

    子墨拉起她的手,笑道:「不過他再厲害也不可能改變一件板上釘釘的事對不對?我可是有備而來的。」

    她看了眼手錶,說道:「我們也進去吧。」

    案子開審,走了一番公式化的程序之後,對方律師開始提問了。

    一上來就是咄咄逼人的氣勢,無視她這邊的那份合法遺囑材料,直接將矛頭指向她的動機。

    「顏小姐,據我的當事人說,你是在去年的七月份跟他的父親俞穆方先生認識的,是嗎?」

    她神色從容地回道:「是。」

    「聽說是在醫院裡偶然遇到的?」

    「是。」

    「真的只是偶然遇到,而不是刻意安排的嗎?」他聽似隨意地問。

    子墨的眼底染上一抹冷然。

    她的律師站起來反對:「我反對控方律師對我的當事人提出誘導性的問題。」

    她其實知道,他不是在誘導她,而是想激怒她。

    他的立據點也很顯而易見,將一個齷醝的名聲像潑髒水一樣潑到她身上來。

    如果是換做其他律師來指控她,她絕對不會被激怒,絕對可以從容應對。但是世事無常,控方律師偏偏是他。

    剛才那一瞬間,看著他神色冷漠到幾近藐然的態度,她承認自己不由自主地憤怒了。

    只是因為那個人是他,所以她覺得胸口像是哽了東西,一陣莫名的委屈。

    另一邊,葉明琛遠遠站著,看了她一眼,沒有再繼續追問什麼,低頭坐了回去。

    因為他看得很清楚,看出了她臉上那抹倔強的神色,所以他情不自禁地心軟了一次。

    但也只能僅此一次,身為一個從業兩年多的律師,實在不該犯這樣原則性的錯誤。

    箇中內情誰對誰錯他管不著,該他做的事肯定會盡全力做到。

    只希望她能盡快認清並接受這個現實。

    陸續有人從法院走了出來。

    退庭之後,葉明琛一直臉色沉沉。

    當然,旁邊的俞秉承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下階梯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了,說道:「葉律師,我是不知道顏子墨會是你的學生。不過我相信這層關係,應該不會影響到你的專業判斷吧?」

    這番話說得很不客氣。

如果不是看在謝老的聲望上,出了這種岔子他怎麼可能還讓他繼續當代理律師?

    葉明琛聞言,蹙眉回道:「俞先生,我並非剛剛從業的新人,自認這一點自控能力還有。」

    俞秉承更是詫異了,憑他剛才在庭上的表現,說他幾句都不為過。想不到他不思反省,態度還敢這麼沖?

    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而已,有什麼可牛氣的?

    把臉一沉,他冷聲道:「既然如此,希望葉律師你能說到做到。讓我們失望都是其次,對你來說,丟了你老師的面子恐怕不太好吧?

    葉明琛嗤笑一聲,不再理他,提著公文包先一步邁下階梯去。

    要不是還有老師那一層關係牽連著,這個案子他還真就不高興接了。

    身後有人在叫他:「葉老師請等一下!」

    他下意識蹙起眉,頓了一下才轉過身去。

    俞秉承就在旁邊,她卻旁若無人地幾步邁下台階來,對他微笑道:「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如果是跟案子無關的,可以。」

    此刻她的臉上早已經不見了之前的沉鬱之色,神采飛揚地笑著回道:「我都叫您老師了,當然就只是想以學生的身份,跟您隨便聊聊而已。」

    他點點頭,舒展了眉心,溫然一笑道:「好,那走吧。」

    等了幾分鐘就順利坐上了回學校的公車。

    法院的地段比較偏,公交車上也就三兩個人。

    她跟他在靠後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兩個人都是半天沒說話,結果弄得氣氛愈是尷尬起來。

    終於還是葉明琛先開了口:「我知道你想跟我說案子的事,不過這件事我只能對你說抱歉,因為我肯定幫不上你的忙。」也不能幫。

    子墨笑了笑,「你錯了,我沒有要你陣前倒戈來幫我,就是覺得有些話,應該跟你說說。」

    他側目看了她一眼,問:「什麼話?」

    她頓了一下,收起笑容,認真地說道:「我知道,為了翻這個案子俞秉承和他媽媽肯定沒少往我身上潑髒水。他們怎麼樣我懶得管,我就是想問,你相信那些話嗎?」

    好像,話題又轉到他的身上來了。

    「我信不信有什麼關係?」

    她抬起頭與他對視,「我那天說的話,你應該沒那麼快就忘記了吧?」

    他沉默了很久,然後才神色平靜地說道:「關於這個問題,我說的話可能過分,但既然你提出來了,我們不妨說個清楚也好。

    「換做之前,如果你只是我的學生或師妹,那麼你說你仰慕甚至喜歡我,我都有可能相信。但,你很清楚,以你現在的身份和我現在的身份,讓我不得不去揣測,你接近我的真實理由。」

    子墨怔住了。

    真不愧是做律師的,遇事冷靜理智到幾乎不近人情。

    的確,他完全有理由這樣懷疑。

    如果單憑這不到半個月的相識相處來看,她的話真的沒什麼可信度。

    但是他卻不知道,這半個月,僅僅只是對他而言而已。

    好半天,她才勉強忍去了心裡的那一陣酸澀之意,蹙眉道:「我不喜歡騙人,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說一次,我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是。」

    車子還沒有到站,她卻已經站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伸手攔住,「你不去學校了?」

    她冷淡一笑,「你忘了,我還在休學階段。」

    車裡的廣播已經開始報站了,陸續有乘客下車。

    他與她對看了一眼,緩緩收回了阻攔的手。

    看著她下車,車子啟動,將她的身影漸漸丟在了後面。

    他側身回望,眉頭蹙到了一起。

    對待顏子墨,他發現自己好像已經無法做到冷靜對待了。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17:48

第4章(1)

    休息天,難得一次沒有起早。

    不是因為他突然覺悟開始偷懶,而是昨天晚上想事情想得太久,結果失眠了。天快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睡著,還沒睡一會,就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了。

    皺眉翻了個身,也沒起來,他指使睡在對面的鄭斌:「去接電話……」

    鄭斌也是玩遊戲玩到很晚,想當然睡得比豬還死。

    他見對面的人沒反應,自己半閉著眼睛從床上翻下來,走到電話旁邊接了起來:「喂?」

    電話那頭一片寂靜,電話鈴聲還在響。他的意識這才清醒了幾分,原來是自己的手機在響,於是又幾步走了回去,看了眼號碼,語氣清晰地道:「俞先生,有事嗎?」

    俞秉承在電話那頭回道:「哦,有點事想找你談談,方便來一下嗎?」

    葉明琛以為是跟案子有關的事,略作沉吟便答應下來。

    掛斷電話,他看了眼時間,原來已經早上九點多了。

    快速地走進衛生間去洗臉刷牙,弄好了出來,看到鄭斌那小子睡姿極其難看地趴在那裡睡得昏天暗地,被子也掉到地上去了。

    重新幫他蓋好,他才簡單收拾了一下公文包,然後提著包出了門。

    約的是十點鐘,他也來不及吃早餐,匆匆打了車直接往約定的地點去。

    到達之後,停車正在付錢的時候,無意間瞥到旁邊的人行道上走過去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看了一眼,有些意外。

    距離上次開庭已經好幾天了,而那天不歡而散之後,想當然不可能再見到她。

    事後他反省了一下,自己那天的話的確說得過分了點,也許應該找個機會跟她道個歉。

    她已經先他一步,推開咖啡廳的門走了進去。

    他下意識蹙起了眉。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也是俞秉承約的嗎?

    下了車,他給俞秉承打電話:「俞先生,我看到顏小姐也來了,需要我先迴避一下嗎?」

    俞秉承在那頭深沉一笑道:「不用了,我找你來,就是想讓你也聽聽事實的真相。不過你先不必走過來跟我們打招呼,找個旁邊的位子坐著就行了。」

    掛斷電話,他心裡的反感又加重幾分。討厭俞秉承這種陰謀似的不光彩舉動,可是因為事關顏子墨,他猶豫了一下便走了進去。

    也許是出自好奇,更或許是,出自關心。

    子墨在服務生的引領下,找到了俞秉承的座位。

    俞秉承看到她,難得一見的友好態度,微笑示意。

    她卻裝作未見,神色淡漠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喝點什麼?」

    她拒絕道:「不用了,我還有事。你有事就說,我馬上就要走。」

    俞秉承見態度冷淡,臉色也冷了下來。

    他朝她身後的入口方向看去一眼,看到自己等的人已經出現,安靜地走到與他們背靠背的位子上坐下了。

    今天這場好戲,其實就是為了給他看的。

    想贏得官司,那代理律師心不在焉怎麼能行?葉明琛跟顏子墨在私底下有多深的交情他不知道,使個小手段衝散他們之間的交情才是要緊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有話直說了。」

    子墨心裡暗想,有話就快說,省得耽誤她工夫。今天會來,不是為了給他面子,不過是想看看他會使什麼花招。求和?還是繼續用難聽的話來羞辱她?當然,在面對俞家人的時候,她也從來沒讓自己吃過虧。

    「顏小姐,做人不能太貪心。你一個不相干的外人,一上來就想分走我們俞家一半的財產,是不是過分了點?」

    子墨不以為然地撇了下嘴,居然又是這個老套路。

    「我高興。」她懶懶一笑,三個字堵得對面的人差點氣結。

    「顏子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勾當……」

    她凌厲地瞪了他一眼,卻依舊嘴角帶笑,平聲警告道:「勸你最好別惹毛了我,否則我可保不準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來。」她開始掂著手裡那個裝滿清水的杯子。


俞秉承今天找她來,當然也不是為了惹怒她的。

    「好吧,算我失言。今天找你來,是為了另一件事。我想知道,你跟我的代理律師葉明琛,是不是私交很好?」

    子墨收起笑容,防備地看了他一眼,「關你怎麼事?」

    「當然關我的事了。如果他跟你有交情,那我怎麼能保證他是真心實意幫我做事的?讓你的人留在我身邊,我好像還沒蠢到那個地步。」

    原來他是在懷疑葉明琛,才到她這裡來探口風。

    雖然法庭之上葉明琛站在對立那一方令她很難過,但她仍是不願意拖累他下水,影響到他做事。

    所以——

    「我跟他不過就是同一個學校而已,也沒什麼交情。」她說這話,俞秉承想當然不會相信。

    於是她故意一笑,繼續道:「我原本倒是真打算好好利用一下這層關係好撬了你的牆腳,讓葉律師陣前倒戈輸掉這場案子。可是有點遺憾,偏偏人家意志力太堅決,我恨不得連美人計都用上了,也沒能成功。」

    見俞秉承露出不屑的譏笑,她亦冷然撇了撇嘴角,「不過你提醒了我。今天你這麼鄭重其事地約我來談這件事,可見很重視葉律師的存在。你說我如果把你剛剛那番對他懷疑的話說給他聽,他會不會改變立場,轉過來幫我呢?」

    對付俞秉承這種老奸巨猾的人,她不一定是對手,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在氣勢上就先輸掉了。

    俞秉承聽完她的話,沒有露出半點驚慌之色,反而神色深沉地笑開了。

    子墨當然不知道箇中內情,見話談完了也不想跟他多浪費時間,丟了一個冷笑,站起身打算離開。

    卻被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熟悉的白襯衫,熟悉的眉眼。

    她幾乎是立刻愣住了。

    他施施然為她讓路,「顏小姐走好。」

    子墨隨即明白過來,為什麼俞秉承今天會突然變得如此友好了,原來是耍的這一招。

    當然,眼下並不是解釋的時候,否則剛才那一番話等於白說了。

    她忍住心裡的焦急,表面上還是裝得從容,揚眉一笑道:「葉律師,真巧你也來了呀。什麼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飯?」

    葉明琛的臉色迅速沉了下來。這個時候她再提出這件事,對他來說就是一個極大的諷刺。原來他跟她之間的那份和樂氣氛,果然是她精心安排下的假象。

    俞秉承也許不夠厚道,卻是很乾脆利落地讓他從一場幾欲淪陷的瑰麗幻境中清醒過來。

    「如今看來,顏小姐的飯似乎不太好吃,我想我恐怕是沒那個榮幸了。」

    聽著他嘲諷的話,子墨心裡又被一口氣堵住了,好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

    她或許看起來精明,但那不過是為了對抗而努力維繫的假象。偏偏對面的這個人,思維敏捷語言犀利,很知道如何一句話就能打擊到對立方。

    不過看俞秉承的表情,應該不再有所懷疑了吧,總算委屈沒有白受,也算值了。

    「葉老師,不用如此嚴肅吧?」

    他眉心展開,嗤然一笑,「顏小姐太客氣了,你不是都已經休學了嗎,再說不過上了我幾堂課而已,鄙人實在不敢擔上尊師這麼大的稱號。」

    看看,居然連師生情誼都不要了,夠冷情啊。

    不過,戲也唱得差不多了,再留下去她也不敢保證自己在面對他冷漠的態度時,還能繼續裝作若無其事。

    「好吧,既然如此,那不打擾你們了。」

    她端起笑臉,留下一個微笑,與他擦肩而過,離開了。

    葉明琛下意識側身,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淡淡蹙眉。

    俞秉承在旁邊添油加醋:「葉律師,精明如你恐怕也沒想到自己差點會被一個小丫頭利用吧?還好我深知顏子墨的為人……」

    葉明琛沒有說話,眼底的目光卻已經冷至了冰點。

    回到宿舍,鄭斌破天荒沒有在玩遊戲,神色思量地坐在位子上,看著他進門。

    葉明琛也沒心思注意他的反常,將公文包隨手一丟,自己則懶散地往床上一躺。

    「兄弟,你沒什麼話要說嗎?」鄭斌突然冒出一句。

    葉明琛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問:「有沒有電話找我?」

    問完也覺得自己很可笑,明明已經一腔怒意,卻仍在下意識等她的電話,等她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沒有。」鄭斌很乾脆地回答。

    「哦。」他隨口應著,繼續對著床頂發呆。

    鄭斌拖著椅子坐到了他床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最後定在他的臉上,難得一見的正經之色,「你跟顏子墨是不是吵架了?」

    床上的人眉心又再次疊到了一起,「我跟她,談不上。」沒到那個情分上。

    「其實她剛才的確打電話來了,不過不是找你,是托我辦件事。」

    鄭斌見他沒反應,便問:「你不好奇是什麼事嗎?」

    葉明琛翻了個身,「沒興趣。」

    鄭斌有些好笑,看著態度也知道,明明就是介意的,否則幹嗎一臉的不爽表情。

    「哦,那看來你對她要拿給你的東西,也是不感興趣了?也好,省得大熱天我還要特地跑一趟。」

    葉明琛翻過身來。

    「真不感興趣啊?」

    人家很酷地回了他一句:「要不要去拿隨便你。」

    說完就翻身回去繼續睡。

    鄭斌連連搖頭。都說動什麼別動感情,這句話果然是真理啊。明琛兄向來冷靜理智沉穩從容,碰上了動心的人,那些理智的東西也統統被丟到一邊去了。

    鄭斌去把東西拿來了,是一個牛皮紙的信封。

    他原來以為裡面裝著信,拆開之後卻只是掉出一個東西來。是一枚很普通的校徽,表面都已經有些磨舊了。

    裡面並沒有她寫的信,只是裝著這樣一個東西,到底是什麼意思?

    又或是,她玩的另一個把戲?

    想至此,便眉頭一蹙,把徽章重新裝回信封,扔到抽屜裡去,沒有再把心思關注在上面。

    而顏子墨那邊,除了帶來這樣一個東西之外,也再沒有了什麼動靜。

    直到再次開庭,他才在法庭上見到她。她看起來一如既往的從容平靜,拿出來的另一個證據卻幾乎令整個庭上的人震動。來旁聽的大半都是俞家這邊的親戚,所以當那個親子鑒定書一拿出來,對俞家的人來說無疑是個最難堪的打擊。

    顏子墨是俞老先生的親生女兒,這個事實雖然狗血卻令他有些意外。內情如何顏子墨並沒有給出解釋,而之前打這個案子本來就勝算微弱,現在則是根本沒什麼可打了,必輸。

    最終案子也的確輸了,顏子墨帶走了俞家一半的財產和對他的一個解釋。

    也許根本沒有什麼可解釋,不過是他太死心眼,才會在心底裡始終抱著一絲的希望。

    再後來,他也放棄了所有的希望,認定了自己只是險些被利用過一回的事實。

    敲門聲將他的回憶打斷。

    秘書小姐端著咖啡送進來。

    順便低聲匯報:「陳小姐已經來了,問您什麼時候可以走?」

    葉明琛看一眼對面沙發上坐著的人,放低聲音回道:「讓她五分鐘之後進來叫我。」

    秘書帶上門出去了。

    他將目光轉回對面的人身上,表情平淡疏遠,「顏小姐,找我什麼事?」

    子墨將他冷淡的態度看在眼裡,也不放在心上,朗然一笑道:「葉老師……」

    葉明琛迅速一蹙眉,打斷她:「顏小姐,都畢業這麼多年了,再叫老師不敢當。」

    看來他是真的不打算給半點面子來敘一下舊情了,情況不太妙啊。

    「葉律師……」

    他微微一挑眉,繼續道:「顏小姐,我有事馬上要走,如果是公事的話可以給你三分鐘。」


她終於忍不住蹙了一下眉,抬頭看了他一眼。

    「葉律師,知道你的時間寶貴,既然如此,我就直說來意吧。我想請你當我的律師。」

    葉明琛的目光幾不可見地閃過一抹詫異之色。

    「是什麼案子?」

    「五年前的那個案子,俞家的人打算重新起訴我。」

    竟然是那個案子,而這五年來,它也一直都是他心裡的一個疙瘩。不是介懷當年他輸了,而是對於這件事,有人還欠他一個解釋。

    隨即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人家並不需要向他解釋,五年之後,他亦是早不需要這個解釋了。

    最好的對待方式就是,避開,不要再讓自己被牽扯進去。

    「很抱歉,這個案子我想我恐怕不會接。」

    子墨也未露出意外的神色,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回答我。」

    他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她為什麼還要來?

    她笑著,繼續道:「雖然今時今日,葉明琛是司法界響噹噹的人物,一般案子請不動你。但因為這個案子我輸不起,所以才想來賭一回運氣。」

    「顏小姐……」

    她阻止他說話,只是道:「我知道你拒絕我的理由,可是我現在一窮二白,也是無策之下才來找你的。你可以覺得我很厚臉皮,而我必須贏這個案子,所以請你哪怕念在師生一場的情分上,幫我這個忙吧。」

    一窮二白?她嗎?不過五年而已,當年她可是得到了俞家一般的財產,那是怎樣的一筆財富,再敗家也不至於揮霍至此吧?

    「你為什麼認為,我會同意幫你?」

    她目光堅定,收起嘴角的笑容,很認真地回答:「我並不確定,卻必須來爭取一下。」

    他神色平靜地看了她一眼,素來冷靜自若的思緒卻因為她的突兀出現被擾亂了。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18:22

第4章(2)

    顏子墨表面上看起來很隨性,骨子裡其實任性得厲害,想離開就離開,想突然出現就這樣不給預兆地重新闖進他的生活裡來。

    而他,其實應該立刻很理智地給出態度,但這一刻看著她誠懇的表情,卻像是有什麼東西困住了他的理智,讓他竟然不自禁地猶豫了。

    有人敲門走了進來,「明琛,可以走了嗎?」

    對方看到子墨,禮貌地微笑致意。

    在公事場合裡能夠直呼其名,可見一定是關係匪淺吧。

    子墨的心莫名地緊了一下,端起微笑,回視對方。

    葉明琛站了起來。

    子墨跟著站了起來,先他一步開口道:「我的號碼已經留給你的秘書了,如果你答應,可以直接聯繫我。如果不願意的話,就請秘書小姐把那張紙撕了吧。」

    五年的時間,終究太長,長到足以讓各自的生活改變。

    來的路上她還在告訴自己,只是無策之下才來找他幫忙,絕對不是因為抱著別的什麼情愫。而這一刻她終於也親眼看到了屬於他的新生活,才終於讓她順利地從混沌的情緒中清醒過來,做到釋然對待。

    葉明琛沒有叫住她,靜靜地看著她離開,眉宇間是難解的深沉之色。

    方樺在一旁不動聲色地看著他表情的變化,以女人的直覺自然已經感知到了一些異常,不過她向來聰明,不會將這些心思顯露在表面上。

    「走吧,再不走真的要遲到了。陳董的宴會,遲了可不好。」

    宴會的主人陳昌平是商界赫赫有名的人物,生日會自然引得一眾前來道賀的人。

    觥籌交錯,維繫的也不過是又一個利益驅使下的和善假象。

    葉明琛自認不算商人,所以對這種打著生日會幌子的商業聚會一向不太感冒。

    當然,心裡排斥,面子卻仍是要顧及。

    陳樺雖然同為律師身份,這種場合卻早已經應對自如,她的長袖善舞也為事務所贏來了更大筆的生意。

    所以在他看來,自己總歸是老闆,這樣的場合肯定不能完全只靠員工來支持。

    其實應付這樣的場合併不難,但前提是他不會遇到不想遇到的人。

    俞秉承顯然也看到了他,端著酒杯就走過來了。

    葉明琛也不走開,半靠著身旁的桌子,等著對方走近。

    「哎呀,葉律師,真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裡遇見你!」

    誇張的表情和虛假的笑容,看得人心裡很不爽。

    「你好,俞先生。」他回了一個客套有禮的微笑。

    俞秉承將他的冷淡看在眼裡,微微瞇了一下眼睛,表情卻還是維持著熱絡的態度。

    「雖然這幾年我們都沒機會打交道,但對於葉律師在業內的成績卻是早有耳聞,果然年輕有為啊。」

    葉明琛依舊不冷不熱地回道:「過獎了,不敢當。」

    俞秉承見他一副應付姿態,唯恐等一下他一個借口走開,於是決定不再迂迴,直奔主題。

    「我知道葉律師如今業務繁多,但還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葉明琛幾乎是立刻想到了白天顏子墨才跟他提起的案子,於是不動聲色地回道:「請說。」

    「不知道葉律師還記不記得五年前與我合作過的那個案子?」

    葉明琛微微蹙起了眉,果然是這件事。

    「還有點印象。」

    俞秉承深沉一笑,接著道:「當年我們這一方會輸,完全是輸在了計策上。不久前我終於找到了足以令整個案子翻過來的證據,這一次我是絕對不會再輸掉了。」

    葉明琛看著他信心十足的樣子,狀似隨意地道:「案子都判定五年了,會有什麼樣的證據足以令俞先生這麼的自信?我個人覺得會不會是太樂觀了點?」

    俞秉承嘴角的笑容轉冷,壓低了聲音問:「如果我能證明當年顏子墨拿出來的那份親子鑒定書是假的,那結果將會如何?」

    假的?

    連自認素來足夠從容冷靜的葉明琛,也覺得自己被這句話驚愕到了。

    「葉律師,這一次你再幫我打這件官司的話,絕對不會輸了,而且待遇方面我也一定不會虧待。」

    葉明琛隨意地抬了下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俞秉承看了他一眼,一時不解他的意圖。

    「俞先生,關於這件事,我恐怕要對你說抱歉了。」

    俞秉承的臉色沉了下來,遲疑地問道:「為什麼?」

    「因為我已經答應了另外一個人。」

    俞秉承終於明白過來,但仍是有些不太置信,「該不會是已經答應了做顏子墨的律師吧?」

    葉明琛微微一笑,點頭默認。

    俞秉承愣了一下,隨即嗤笑一聲:「葉律師,這一次你如果選擇站在她那邊,我敢說一定是必輸無疑。」

    「我入行也有些年了,一直都比較幸運,幾乎沒有敗訴過。如果這一次真有這個機會,對我來說未嘗不是一個鍛煉,也不錯。」

    俞秉承冷冷一笑,「可是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今時今日的顏子墨窮得丁當響,能不能付得起你的律師費都還是個問題,葉律師,我覺得你還是應該考慮清楚才好吧。」

    到此時,葉明琛自認已經不再那麼驚訝了。顏子墨的性格隨性得厲害,什麼狀況都有可能在她身上出現。只不過聽俞秉承也這樣說,看來今天她對他說的那些話,多半是真的。

    「念在師生一場的分上,那一點律師費倒不是什麼問題。當年我就在這個案子上輸過一次,所以這一次,說不定我就贏了。我自認為,沒道理同樣的路我會走上兩次。」

    這就算是公開叫板了嗎?俞秉承在心裡冷笑。他會開口相邀,無非是看重了葉明琛這幾年在律師界的成就。不過律師再好也改變不了一件既定的事實,就像當年顏子墨使出的那一招一樣。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著看葉律師在法庭上的精彩表現了。」撂下話就轉身走掉了。

葉明琛依舊維持著懶散的姿態,斜斜靠在桌子旁,收回目光冷然一笑,淺啜了一口酒,眉心下意識疊到了一起去。

    從宴會出來,開著車送陳樺回住處,一路沉默。

    他的腦海裡一直下意識在反覆地想著一個名字,想著五年後再次跳出來的這個和她息息相關的案子。

    陳樺見他臉色不太對勁,深知他的脾氣所以也沒敢多問什麼,配合地下了車,看著他迅速地調轉了車頭離開了,半分留戀的情緒都沒有。

    這個冷靜到幾乎冷情的男人,究竟需要怎麼一個樣子,才能成為可以走進他心裡的那個人?

    她努力了這麼多年,卻仍舊沒能總結出一個成功的結論來。

    另一邊,葉明琛整個晚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某個人身上。回家的路上,行至半途,他突然就一個忍不住,將車停在了路邊,取出手機撥號給秘書李嵐。

    「今天那位顏小姐,她說留了聯絡方式在你那邊是嗎?」

    身為秘書,雖然是下班時間,但接到老闆的電話還是立刻表現出殷切的態度,回道:「是的,她留了一個電話號碼,現在需要報給您聽嗎?」

    號碼很快就拿到手了,掛斷電話,他卻對著電話再一次開始猶豫。

    自己對這件事,是不是太上心了一點?

    可是即便心裡不滿自己的行為,他還是著了魔似的對著號碼打了過去。

    電話那頭響了幾聲接起來:「喂?」

    是她的聲音沒錯。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忽然又好像平靜下來了,儘管臉色沉沉的,但開腔後的語調卻維持著一如既往的平淡與冷靜。

    「顏子墨,有時間就再來事務所一趟。」

    電話那頭隱約傳來她低微的詫異聲。

    他甚至都沒有給她機會拒絕就把電話給掛了。

    秘書李嵐敲門進來,見到辦公桌後的人正在忙,於是放低了聲音,遲疑地喚了聲:「葉律師?」

    葉明琛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什麼事?」

    「顏小姐來了。」

    李嵐站得遠,卻仍是很清楚地看到了葉律師重重擰了一下眉。她自認不是那種喜歡八卦的人,卻已經忍不住對這件事生起了好奇的心思。

    那位顏小姐雖然長得不錯,但這幾年圍繞在葉律師身邊的人,隨便挑出一個來,都絕對不會比她遜色絲毫。可是看得出來,獨獨顏小姐的身份是特別的。

    「請她進來。」辦公桌後的人握著鋼筆,繼續寫材料,並不特別上心的樣子。

    李嵐回過神應了聲,趕緊轉身出去了。

    片刻之後,再次有人敲門,他連頭都沒有抬,隨聲應了句:「請進。」

    子墨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辦公桌後面那道正伏案工作的身影。雖然五年的時間並不算長,可是真的完全不一樣了。在她的印象裡,他還是夾著課本上課堂臉色時常帶著溫然淺笑的那副模樣,而眼前的人,西裝革履氣質沉靜目光犀利,已經是一派十足成功人士的架勢。

    她忽然有些擔心,自己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

    辦公桌後面的人見遲遲沒有動靜,於是抬眼望了過來,神色平靜地說:「你打算就站在那裡談嗎?」

    子墨看著他冷眉冷目的樣子,在心裡偷偷做了個鬼臉,落落大方地走了進來。

    葉明琛終於丟開了筆,起身走到沙發旁,對她示意:「請坐。」

    好——客氣的態度。

    子墨看了他一眼,坐在了對面的位子上。

    兩個人都沒有立即開口說話,氣氛便有了一瞬間的尷尬。

    最終還是葉明琛先開了口:「請你來,是想談一下昨天你提的那件事。」

    子墨眼睛一亮,有些意外地問:「你答應了?」

    他微微挑眉,抬眼看向她,「我需要瞭解情況之後再決定,要不要接這個案子。」

    他不是號稱長勝不敗嗎?難道是害怕會輸才要如此謹慎?

    「可以。你想知道什麼?」雖然心裡腹誹他,但面子上還是擺出了配合的態度。

    「首先,說說你的近況。」

    子墨詫異了一下,這跟案子有關係嗎?

    「我以為你想問案子的事……」

    他蹙起眉,「顏小姐,你覺得我現在的樣子不像是在跟你談公事嗎?」

    子墨撇了下嘴。就他那張冷臉,看起來更像是在討債一樣。

    「我的生活乏善可陳。在一家咖啡館當服務生,職業談不上高貴但可以餬口。平時沒什麼愛好,沒什麼朋友,也沒什麼心思去得罪什麼人。」

    葉明琛的目光閃了一下,說不意外是假的。她到底多大能耐,才能將自己的生活過得如此亂七八糟?

    「葉律師?」她見他遲遲不吭聲,忍不住喚他回神。

    他習慣性地推了一下眼鏡,臉色又沉了幾分,「顏子墨,請你端正自己的態度。」

    子墨困惑了,她到底哪裡不端正了?不過雖然心裡不滿,還是下意識挺正了坐姿。

    「我需要聽真話,如果你拿玩笑的態度來對待,那很抱歉,我恐怕幫不了你。」

    這又是從何說起?

    「我說什麼假話了?」她有些莫名其妙。

    他低嗤了一聲:「你說你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的學生,現在在一家咖啡館端盤子?」

    編故事之前至少也該考慮一下情節的可信度,更別說當年她還拿走了俞家那麼大一筆錢。

    子墨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哂笑道:「葉老師難道已經忘了,當年我休學了,並沒有拿到學位證書。」

    他的臉上閃過一抹怔色。

    「接著談一下第二件事。」他也不道歉,理直氣壯地將話題轉走了。

    「當年那張親子鑒定書是不是假的?」

    這次是換子墨愣住了。

    「你都知道了?」

    他看著她的表情,心裡已經有了篤定的認知,「也就是說,的確是假的了?」

    她沉默了片刻,點頭。

    葉明琛終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簡直就是胡鬧!她知不知道這件事一旦被拆穿將意味著什麼?

    「顏子墨,你覺得這個官司你還有勝算可言嗎?」

    子墨趕緊對他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有些擔心地問:「接下來你該不會是要跟我說『等著坐牢』這句話吧?」

    「顏小姐,我只是一個律師,不是神。」

    「所以說了半天,你的結論就是你不打算接這個案子了?」那還害得她浪費那麼多口水做什麼?

    「那張親子鑒定書是假的沒錯,但如果我告訴你,鑒定書不是我弄的,是不是就可以撇清關係了?」

    他揚眉,「什麼意思?」

    「是俞老先生弄的,我並不知情。」

    情況看起來很複雜,其實捋順了也很簡單。

    他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一下道:「我決定之後,會電話通知你。」

    子墨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一時不太明白他忽冷忽熱的態度。其實他大可以當作普通案子來接,這樣把人叫來卻遲遲不肯給個痛快態度,實在沒道理。

    「還有其他問題嗎?」他已經擺出送客的態度。

    子墨撇了撇嘴,不太情願地回道:「沒了。」

    他沒有再開口,神色淡漠地看著她。

    好吧,人家都拿出這種態度來了,她再不走就太不識趣了。

    「那我先走了。」

    「嗯。」他已經低下頭去,翻開手邊的文件夾開始辦公。

    子墨走到門口,駐足回身,神色認真地說:「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你,葉老師。」

    一直到她帶上門離開,葉明琛才抬頭看去一眼。

    曾經自認足夠牢固的一份篤定,竟然很輕易地就因為某個人而改變了,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此時此刻,他最需要的還是冷靜和理智。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19:14

第5章(1)

    葉家的老房子是父母留下的,就在市公安局的職工宿舍區。

其實以葉明琛現在的能力完全可以買一套更大地段也好的房子,不過兄妹三個人卻都不願意離開,因為這裡有太多兒時他們與父母之間的回憶。

    葉家五口人四個都是警察,只有葉明琛選擇了做律師。當年父母因公殉職,留下兄妹三人相依為命。即便如此,當初二弟和小妹要報考警察學院的時候,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全力支持。

    不過家裡兩個警察的壞處就是兄妹三人常常見不到面。算一算,葉明琛也有快一個星期沒見到小妹了。

    他回家最早,脫了西裝挽起袖子就進廚房動手做晚飯。

    正忙著,客廳裡傳來動靜,接著就是葉家二弟葉明峻的聲音:「大哥,飯好了沒有,快餓死我了!」

    葉明琛站在水池旁擇菜,頭也不回地應道:「想早點吃就進來幫忙。」

    不一會,葉明峻也脫了警服外套,捲著袖子走進來。

    他走到水池便伸頭看了看,咧嘴笑道:「有魚啊,我喜歡。」

    葉明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只要是能吃的他哪樣不喜歡?

    「小妹這幾天在忙什麼?」

    葉明峻想起來,回道:「我忘了跟你說了,她最近有個任務要執行,暫時都不會回來了。」

    葉明琛聽他這麼說,便也不再多追問,轉身去淘米。想起來似的他又回過頭來,態度隨意地問:「對了,你那裡幫我查個人可以吧?」

    「什麼人,你又接新案子了嗎?」

    「不是。」

    葉明峻的好奇心被提起了幾分。不免有些奇怪,依大哥的個性,向來都走那種耍酷路線的,不相干的人從來都入不了他的眼。不是公事上的接觸,會是什麼人?

    「那是誰?」

    「是……我曾經的一個學生。」

    「女的吧?」他認為自己的直覺一向還挺準。

    葉明琛瞥了他一眼,淡然地應道:「嗯。」

    葉明峻看出了大哥明顯有吞吞吐吐的跡象,非常識趣地不再追問,只是道:「沒問題,你告訴我基本資料,回頭我去單位就幫你查。」

    他不追問是因為大哥是家裡的家長,脾氣上來也不是好惹的,他才不會傻到去撞槍口呢。反正不管是誰,總是會查到的嘛。

    盛夏天氣,路上偶爾幾個行人,幾乎所有的人都恨不得躲進有冷氣的地方。

    所以咖啡店雖然開得有些偏僻,但依舊坐滿了大半的客人。

    車子緩緩停下,他降下車窗,靜靜坐在車裡,透過咖啡店的玻璃牆,很順利就看到了某個忙碌的身影。

    讓二弟去幫忙查了一下她的資料,很快就有了答案,但答案揭曉之後卻令他不禁有些怔然。

    五年前,她接收了俞家一半的財產,卻在半年後將那筆錢捐給了助學機構,自己也離開了N市去了山區支教。一去就是四年,今年年初的時候才回來。

    她的確沒有對他撒謊,他卻實在無法理解她的行為和邏輯。

    如果當年俞家的那筆財產是她費盡心機才得來的,為什麼又會那麼大方地捐贈出去?

    當然,現在並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將來他總會得到一個真實的答案。

    而眼下的問題是,俞秉承要告她。

    他既然被牽扯進這件事裡,知道自己無法做到置之不理,就索性暫時丟開他和她之間的矛盾,先幫助她渡過困難再說。

    趕上星期天,外面又是艷陽高照,店裡生意好也是預料中的。

    子墨端著托盤在各個卡座間穿梭,忙得腳不沾地。好不容易空閒了一會,她躲到後堂打算洗個冷水臉順便休息一下,同事小月卻突然神秘兮兮地探身進來,招手喊她出去。

    「怎麼了?」子墨不明所以,一邊擦著臉上的水漬,好奇地走了出去。

    小月湊到她跟前,神情興奮,壓低聲音道:「門外有帥哥,我們也去看吧!」

    子墨聽完好笑地搖頭,店裡面的服務生都是些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會對著帥哥發花癡很正常。她都二十六歲了,自然不會再跟著湊熱鬧。

    「我對帥哥免疫,你去看吧,不過要小心點,可別讓領班看到。」

    帥哥當前,小月一點也不擔心地繼續道:「不用出去看,他的車就停在窗外面,一抬頭就可以看到了。我留意了半天,那輛車停在那裡差不多有半個小時了。裡面的那個帥哥一直看著我們店裡發呆,你說他會不會是暗戀店裡的誰了啊?」

    如此一想,還真像個浪漫的小說情節。

    子墨不以為然,心想如果真是如此,那才真的恐怖,聽起來像是暗戀之餘的偷窺行為。

    有客人招呼買單,她收起閒散的心思,趕忙走了過去。

    等送走了客人,果然看到有幾個同事藉著收拾桌子的空檔磨蹭在靠窗的位置上,眼睛則是一直朝外面瞄。

    子墨終究也忍不住好奇心,下意識順著方向看了出去,待看清車裡的人之後迅速地愣住了。

    怎麼會是葉明琛呢?如果他只是路過那很正常,可是聽小月說,車已經在那裡停著有半個小時了。

    他突然出現在這裡,想要做什麼?

    總不會是來找她的吧?

    隨即又覺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以他和她目前的狀況,他如果有事找她也肯定是像上次那樣一個電話打來,下聖旨一樣地把她召喚去覲見,絕對不會大熱的天開著車繞路特地跑來這裡。

    隔著玻璃窗,他顯然也看到了她。神色依舊平淡無波,也沒有對她打招呼的意思。

    看來的確不是來找她的。

    她只是淡淡笑了一下,也不管他有沒有看見就端起收拾好的托盤走開了。

    努力收心工作,可是一直卻都有些心不在焉。

    聽小月說,窗外的那位神秘帥哥早就開著車離開了,她卻依然心不在焉。導致的後果就是她送盤子進後堂,一個沒留神就砸爛了兩個,按規章制度賠了五十塊錢,心疼得差點沒掉下眼淚來。

    可惡,歸根結底都是某個人害的,如果他沒有突然發神經出現,她就根本不會跑神。五十塊錢啊,都夠她三天的飯錢了。

    她上的是早班,到下午兩點鐘下班。

    交了班之後,她跟同事們在門口揮手告別,然後一臉哀怨地轉身朝公交站走去。

    決定了,之後的一個星期內晚飯都從簡,爭取把罰款的錢補回來!

    目光凶狠地下完決心之後,她繼續垂頭喪氣地前行。身旁一輛車擦身而過,她下意識往旁邊讓開幾步,頭也不抬地繼續走。

    那輛車開出沒幾多遠突然停了下來,接著便有聲音傳來:「顏子墨……」

    她再次驚訝,他不是早就走了嗎?

    迅速地抬頭望去,果然是他的那輛銀灰色轎車。

    他人還坐在車裡,微側著臉,從倒車鏡裡看了她一眼,「有事跟你談,上車。」

    子墨沉默了幾秒,大步走了過去。不過她沒有拉開車門上車,只是遠遠站著道:「有什麼事就說吧。」

    他側目抬頭,蹙眉沉默了片刻,見她沒有上車的意思,便直接道:「把咖啡店的工作辭了,三天後去我的事務所上班。」

    他撂完話便收回目光,發動汽車準備離開。

    子墨愣了一下趕忙伸手攔住,「為什麼?」

    他抬眼,「抵債。」

    子墨又是一愣,隨即懂了他的意思,「你答應當我的辯護律師了?」

    他沒有回話,算作默認。

    她眼睛一亮,隨即又不太服氣地問:「你怎麼知道我付不起律師費?」小看人還是怎的?

    他報出一個數字,然後看著她臉色漸變的樣子,偏還雪上加霜地追問一句:「你確定以你現在的能力,付得出來?」

    子墨的氣勢頓時蔫了下來。是……是貴了點,她付不出來。

「你考慮清楚之後告訴我答案。」

    子墨見他已經露出不耐煩的神色,雖然直覺上認為不太妥當,但還是識時務地道:「不用考慮了,我同意,就這麼辦吧。」

    主要是律師費太貴,她實在請不起別的律師,又絕對不能輸掉官司。因為從俞家拿走的那些錢她是絕對不可能再還回去的,早都花光了。

    「嗯。」他神色淡漠地應了一聲,然後動作利落地推檔,迅速將車開走了。

    留下子墨站在路邊,對著漸遠的車影蹙眉出神。

    子墨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混進了本城數一數二的律師事務所,還是以一個學歷和專業統統不夠格的身份進來的。

    不過因為她是老闆親自帶來的空降人員,雖然如今仍舊身份成謎,但跟老闆的關係必然是不同尋常的。抱著這樣的認知,整個事務所裡面沒有人敢對她質疑或非議什麼,即便有也僅是在私底下,表面上人人都對她很好,好到幾近恭敬的態度。

    可是這樣的態度卻讓子墨有些吃不消。一天兩天還忍了,她都進來快一個星期了,每天除了在電腦前上上網,居然什麼具體事務都沒接觸到。

    要不是葉明琛出差外地,她一定非跑去問個究竟,隨便討個打雜的差事也好過當個礙眼的閒人啊。

    還好中午的時候聽秘書李嵐說,葉明琛下午就要回來了。

    從中午吃飯時起,她就開始在心裡醞釀接下來要怎麼去跟他談。結果想著想著,眼睛就睜不開了,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夢裡面,是她態度強勢跟他據理力爭的情節,她很痛快地把他給大罵了一頓。

    是個好夢。

    電梯打開,前台小姐站了起來,恭敬地打招呼:「葉律師。」

    葉明琛點頭致意,提著公事包大步朝自己辦公室方向走去。

    他剛剛才下飛機,這個時候完全可以直接回家休息,明天再來上班。不過因為離開的這一個星期裡,他心裡始終掛著一件事,而事實上整個事態也的確容不得再拖了。

    推開通往他辦公室的玻璃門,秘書李嵐迎了上來,「葉律師,你回來了。」

    他隨口應了聲,目光狀似隨意地掃向李嵐旁邊的位子,看到的狀況卻讓他忍不住失笑。

    她倒是心態放鬆隨遇而安,看起來完全沒有半點被人告的自覺。

    頓住腳步,他沉默了一秒走過去,伸手敲了敲她的桌子。

    子墨睡得迷迷糊糊,正做著一個讓自己心意暢快的好夢,被人突然擾醒,半夢半醒地睜開眼睛,抬頭就看到那張剛剛還在夢中出現的臉,頓時嚇了一跳,睡意瞬間全無。

    第一個反應是愣住,第二個反應就是去看時間。兩點三十五分,已經過了上班時間了,看來有點不太妙。

    「跟我進來。」他直接發話,然後轉身進了辦公室。

    李嵐在一旁對她打了個同情的眼色,子墨回了她一個笑,並不特別擔心。

    巴不得他以此事為由來教訓她,她剛好把這一個星期來的牢騷全發掉。反正是他要她來上班的,她做得不合格也只能怨他眼光不佳胡亂招人。

    她跟著走到辦公室前,也沒敲門,直接走了進去。

    「坐。」他在辦公桌後面發話。

    子墨看了他一眼,走到他面前坐下。

    「我有點事想跟你談談。」她先開了口。

    他微微一挑眉,回道:「先談我要談的這件事。」

    曾經脾性溫文的一個人幾時也變得如此強勢了?不過總歸是在他的地盤上,而且無論氣勢還是眼神都不如人家銳利,所以,「呃,好。」

    「把你案子的相關情況從頭到尾跟我詳細說一遍。」他雙手環胸靠進椅子裡,擺出恭候下文的姿態。

    原來是要談她的案子。

    阿彌陀佛,終於肯談她的案子了。

    不作猶豫,她迅速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他目光移到她的臉上,蹙眉道:「所有的事,詳細到細節。」

    詳細到細節到底是多詳細?他起碼給個大概方向她才知道要說些什麼啊。

    一分鐘過去了,她仍在那裡沉默著,半聲也不吭。

    「顏子墨,你邏輯性夠差的,用得著想這麼長時間嗎?」著實讓人不佩服都難。

    子墨理直氣壯地回道:「我一個學文科的,沒邏輯性也很正常吧。」

    見他臉色暗了下來,她趕忙道:「哎,別發火,我說,馬上就說!」

    他看了她一眼,提到胸口的火氣終究化成了一聲低歎,真不知道自己該怒還是該笑。

    「其實當年最初是俞秉承的父親找到我,說我是他的私生女兒。我小時的確是在孤兒院長大,後來被我的養父母領養。起先我並不相信,俞先生便帶我去做了親子鑒定。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事情在她說來的確再簡單不過,他想了想,問:「也就是說,那份親子鑒定書是俞先生拿給你的,所以是真是假其實你並不知情?」

    她點點頭,「我那時候正處於身份確認後的發懵狀態,根本想不到那會是假的,而且覺得俞先生也根本沒有造假的必要,因為沒道理把他的家產莫名其妙地分給一個外人。」

    「你是怎麼得知那份鑒定書是假的?」

    「俞秉承說要重新起訴我,說當年開出那份鑒定書的醫生要出來作證。」

    「也就是說,你目前無法證明當年你是不知情的。」

    「我其實一直到現在都覺得很莫名其妙。」

    他對她露出佩服的目光,「莫名其妙的情況下,那些錢你也敢花個精光?」

    子墨露出頭疼的表情,現在想想,她的確是欠考慮了點。

    「我就是覺得那像是不義之財,留在身邊也不踏實,索性都捐掉做善事算了。」

    他忍不住搖頭嗤笑一聲。

    「我又沒亂花亂揮霍掉。」她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服氣。

    「談下一個問題。」他選擇不跟她繼續糾纏,「你知道那個醫生是哪家醫院的嗎?」知道的話就可以去調查一下背景。

    「知道。」

    他點點頭,「很好。」

    「不過有一點我一直想不明白,那個醫生如果出來作證,不就代表他的職業道德有問題嗎?就算俞秉承給了他許多錢,拿自己的職業和聲譽來交換,總是不太划算。」

    這也是葉明琛還沒有想通的問題。聽她分析得有模有樣,忍不住挑眉瞥了她一眼。

    「什麼時候開庭?」

    子墨被問起這個,這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應該緊張才對,因為開庭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下個星期三。」

    也就是說,他們還有四天的時間來尋找反敗為勝的證據。

    他略微一思量,覺得時間的確是有點緊張。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20:14

第5章(2)

    他抬頭問她:「你剛才不是說要跟我談談嗎,談什麼?」

    子墨的心思還在案子上,回過神來,半天沒想起來自己到底要跟他談些什麼?

    想了半天,還是想不起來,她只好老實地道:「忘了。」

    都怪他打岔,害得她現在又開始為了案子的事擔心了。

    「既然你沒問題了,我還有。」

    子墨心裡忍不住腹誹:他的問題未免也太多了。

    「明天跟我出去一趟。不要來事務所了,把住的地址告訴我,到時候我直接開車去接你。」

    「去哪裡?」她不免好奇。

    他抬頭看著她,簡單給出答案:「回你當年待過的那間孤兒院。」

    子墨待過的那家孤兒院也是她老家的所在地,位於市區旁邊的一個小縣城。

    當年她去支教之後,父母也回了老家去。這一趟回去如果時間夠,也許還能去看看他們。

    葉明琛來得很早,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還在刷牙洗臉。才清晨六點鐘啊,周扒皮也沒他起得早。


心裡雖然埋怨,但還是抓緊時間弄好就迅速地出了門去。

    走出巷子,一眼就看到了他停在路邊的車。

    她打了個哈欠,苦著一張睡意未消的臉走了過去。

    車裡的某人看起來卻是一副神思清朗的樣子,側目看來一眼,又低頭看了一眼手錶,語氣不善地道:「我記得昨天約的是六點整吧?」

    果然是當律師的,語氣活似在法庭上審犯人一樣。

    重逢之後,子墨其實一直都對他抱著一絲怯退的心理,可是這段日子下來,被他盛氣凌人的態度打壓多了,她早就產生了膽向惡邊生的情緒。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理直氣壯地道:「我的時間跟你的不一樣,你怎麼知道你的就一定是標準的北京時間?」

    典型的強詞奪理,她也知道,但那又怎樣?誰讓他一大早剛見面就找她的晦氣。

    葉明琛的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亮。終於忍不下去打算露出本性來反抗了嗎?也是,他所認識的那個顏子墨,幾時會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

    「你打算就這麼一直站下去嗎?」

    子墨瞥了他一眼,氣勢堂堂地拉開車門坐了進來,「啪」地帶上車門。

    葉明琛突然有了一絲覺悟,看來在對立的情勢下,氣勢從來都是己消彼漲。他退了一步,她的脾氣就上來了。

    算了,不跟她一般計較。

    因為今天還有很多事等著去做,暫時沒時間計較這些小事情。

    發動車子,利落地倒車掉頭,然後平穩地駛了出去。

    夏日陽光燦爛,越往山區走,沿途的風景愈是明媚且生機盎然。

    子墨也有很久沒有回來過了,一路走來不免有些近鄉情怯的感慨。

    離得也不算遠,行了一個小時的車之後便到達了縣城。

    不作耽誤,直接開向位於郊區的孤兒院。

    車子漸漸駛近,路的盡頭,已經可以看到院子裡那個標誌性十字架屋頂。

    「到了!就是那裡!」子墨此刻早忘了之前兩個人還在置氣,開心地指給他看。

    他將她的興奮之色看在眼裡,目光下意識也轉為溫和,踩下剎車,把車子停在了路邊。

    車子剛停穩,子墨已經推開車門下去了。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又猶豫地停了下來。

    他鎖了車,跟了過來,也不看她,只是道:「今天還有很多事,你要是想追憶或感慨,最好還是等正事辦完了再說。」

    冷漠的人,他哪裡能懂得她此刻的心情。這裡承載著她幼年時的一份情懷,她多感慨一會不行啊?

    葉明琛已經先一步走進去了。

    她對著他的背影撇嘴做了個鄙視的表情,才腳步緩慢地跟了進去。

    差不多事隔二十年了,院長也已經換了人。

    子墨並不認識現在的院長,所以還費了一番工夫解釋,才得到允許去查閱當年的資料。

    那時候孤兒院剛剛才成立不久,相關資料如今看起來顯得十分簡單,只寥寥數語寫了大概的情況。

    她是被遺棄在大橋底下,然後由幾名環衛工人撿到後送來孤兒院的。來的時候,籃子裡並沒有關於身份的詳細介紹,只在脖子上掛著一個半月形的玉環。

    那個玉環當然一直都掛在子墨的脖子上,她也知道它或許就是解開自己身世之謎的憑證。而當年俞老先生也是憑著這個認出了她的。

    院長把她的資料調出來,遞給她看,「都在這裡了,不是太詳細。」

    子墨想了想,問:「請問之前的院長阿姨,她住在哪裡您知道嗎?」

    院長露出沉鬱的神色,低聲回:「已經去世了。」

    子墨心裡一緊。雖然她離開的時候只有五歲,但對於那位溫良和善的院長阿姨還是有些印象的。

    「你應該去問問你的養父母,他們或許會知道得更詳細一些。」院長給出建議。

    子墨沉默了。

    葉明琛在一旁看著,看出了她眼中的落寞之色,於是對院長微笑道:「謝謝您,那我們就先走了。」

    轉而對子墨低聲道:「我們走吧。」

    子墨慢半拍地抬頭,看著他愣了一下,「什麼?」

    他搖頭,無聲一歎,拉起她的手離開。

    一直走到車邊的時候,子墨才完全地回過神來,看著自己被他握緊的手,心不由自主地悸動了一下。

    不動聲色地微微掙扎了一下,沒有掙開。

    「呃……現在要去哪裡?」藉著拉車門的動作,終於成功解救了自己的那隻手。

    葉明琛何等敏銳,自然感覺到了她的彆扭。不過表面上還是維持著從容的神態,拉開車門從另一邊坐了進來,簡單回道:「去你家。」

    帶著他去她家,總感覺有點彆扭,哪裡彆扭卻說不上來。

    「朝哪邊走?」車子已經開到岔路口,他出聲詢問。

    彆扭歸彆扭,她還是爽快地給指了路。

    五年過去,但願爸和媽都已經認不出他來了。

    在離她家還有差不多一里路的時候,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子墨的第一反應就是車子出問題了,詢問道:「怎麼了?」

    他的目光投向路邊的一個超市,看了一眼就推開車門下了車。

    「哎,你又要幹嗎啊?」不是說時間很緊張嗎?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道:「雖然不是專程拜訪,但你覺得空著手上你家去,像話嗎?」

    語氣真惡劣,不過勉強看在是給她爸媽買禮物的分上,這次暫不跟他計較。

    見她還坐在車裡沒有動彈的意思,他停著腳步蹙眉道:「你怎麼不下來?」

    「是你要買禮物,我又沒打算買。」

    「可是我不知道你爸媽喜歡什麼。」看她那副表情,分明是打算袖手旁觀的樣子。

    見她還是不動,於是乾脆道:「顏子墨,你還欠著我律師費,你是想看我把你的律師費提高到對外市價的標準嗎?」

    這點小事,值得他拿律師費的問題來威脅嗎?

    不過他還真找到了她的軟肋,窮人面前千萬不要談錢字,她聽了就要糾結。

    他看出了她臉上的妥協之色,轉過身,勾唇一笑,先一步邁進了超市裡。

    子墨下了車,在心裡暗暗決定,等下一定挑最貴的來說。反正他早已是今時不同往日,富貴了嘛。

    因為是臨時決定回來的,所以顏家父母並不知道。

    敲開家門之後,顏媽媽一見是女兒回來,頓時露出喜色,衝門裡面喊道:「老顏,快出來,子墨回來了!」

    子墨先一步進了門,顏媽媽這才留意到她身後還有一個人。

    一個年輕的得體的陌生的男人。

    可是再看一眼之後,卻又覺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的。

    「阿姨您好。」對方彬彬有禮,微笑致意。

    顏媽媽愣了一下,笑著回神,「哎,你好,快進來吧。」

    管他是誰,跟著女兒一起回來的,保不準就是未來的準女婿。

    子墨見母親沒有順口來一句「你是哪位」,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也不多作解釋,妄圖能矇混過關。

    顏爸爸也從裡屋走了出來,見到女兒回來自然也是眉開眼笑。

    葉明琛跟著進門,依舊彬彬有禮地打著招呼:「叔叔您好。」

    顏爸爸的記性顯然好過顏媽,瞇眼打量了一下之後就露出恍然的表情,「你不是小墨的老師嗎?」

    子墨露出頭大的表情,阿爹您老人家的記性是不是太好了點啊?

    被顏爸這麼一說,顏媽果然也想了起來,「哦,我想起來了。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呢,你是小墨大學的老師,姓……葉?」

    葉明琛溫然一笑,回道:「是我。想不到您和叔叔會認識我。」

    顏媽接得順口:「當然認識了,你還是小墨當年……」

    子墨一把拉住母親的胳膊,攙著她往客廳裡走。還好她動作夠快,否則依老媽的個性肯定什麼話都說漏了。


顏媽有些不以為然。一看就知道丫頭的心思不對,否則一件已經成為過去的事,有什麼好緊張的?

    顏爸招呼著一旁的葉明琛:「來來,屋裡坐!」

    葉明琛將手裡的東西放在了玄關旁的壁櫥上,跟著走進屋裡。

    落座之後,想當然贏得了顏爸和顏媽的全部關注目光。

    顏媽媽倒了杯水遞給他,自己也在對面坐了下來,開口問道:「葉老師……」

    葉明琛笑著道:「您叫我小葉就行了。」

    顏媽看著他神色坦蕩的樣子,心裡不免有些奇怪。他跟著子墨一起回來,怎麼看都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真的要成他們家的準女婿了。不由露出笑容,喜上了眉梢。

    子墨看到母親笑得曖昧就知道她誤會了,為了避免更多尷尬,只好解釋道:「媽,葉律師是我請的辯護律師,今天跟我一起回來是想跟你們詢問一些事情的。」

    辯護律師?

    顏爸和顏媽頓時愣住了,互看一眼,然後顏爸問:「出什麼事了?怎麼都沒聽你跟家裡說呢?」

    子墨原本並沒打算把案子的事告訴父母,現在也是因為實在瞞不住了。

    「俞家又重新起訴我,還是當年的那個案子。」

    顏爸怒道:「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現在才說?」

    顏媽心疼女兒,亦是憤怒地道:「俞家的人真是可笑,還打算糾纏到底了不成?」

    「爸媽,現在不是動怒的時候。我今天回來,是想跟你們問一些關於我身世的事情。」然後就將俞秉承找到證據重新起訴她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

    葉明琛與她對望一眼,然後轉向顏家父母道:「兩位知不知道關於子墨親生父母的一些線索?」

    顏媽媽開始回想:「我記得領養子墨的第二年,院長曾經找過我,說子墨的親生母親找到了孤兒院,想見孩子一面。我們當時也答應了,不過後來卻不知道為什麼對方取消了。」

    「那您知道子墨的親生母親姓什麼嗎?」

    「姓林。我還聽院長提過,說子墨的親生爸爸好像姓何。後來俞先生找了來,因為有親子鑒定書,所以我們也沒有懷疑,只當是院長記錯了。」

    葉明琛在心裡整理著這些資料,片刻之後已經理出了一條清晰的思路。如果俞先生不是子墨的親生父親,那麼她的真實身世很可能就是整件事的關鍵所在。

    顏媽媽擔心地問他:「小葉,這一回子墨不會有什麼事吧?」

    葉明琛就事論事,回道:「這個目前還不好說。因為對方有證人,而我們這邊卻沒有。」

    將顏家父母的憂心之色看在眼裡,他溫然一笑,淡定地說道:「不過兩位放心,我會全力以赴來打這場官司的。」

    子墨在旁邊無聲地看了他一眼,表情看起來有些百味雜陳。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20:51

第6章(1)

    吃過晚飯,時間也不早了。

    子墨和母親在廚房收拾完畢,走回客廳裡,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葉明琛道:「要不你先去洗澡吧。」

    他回頭看過來,對跟著走出來的顏媽媽微笑,回道:「還是你和阿姨先洗吧。」

    子墨見他坐在那裡沒有動的意思,也不跟他推讓,點點頭便轉身回房取衣服。

    等拿了衣服轉身欲出房門的時候,就看到葉明琛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外。

    「有事嗎?」

    看在他是客人的分上,她才收起了鬧彆扭的情緒。對他笑了笑,難得一見的友好態度。

    葉明琛站在房門外,簡單打量了一眼她的房間,突然道:「我能不能參觀一下你的房間?」

    子墨看了他一眼,愣了幾秒才露出微笑,大方地點頭道:「可以啊。」說完就抱著換洗的衣服去浴室了。

    葉明琛踱著步子,走了進來。

    會突然冒失地提出要進來參觀,是因為他在下意識裡想尋找某些東西,而那些東西多半是和他有所牽連的。

    四下巡望了一圈,果然在床頭櫃上看到了一個相框。

    他走過去拿起來看,沉默了片刻之後,嘴角便不自禁地彎出了一抹弧度。

    原因無他,照片裡除了有面孔仍顯稚嫩的顏子墨,還有他。

    正是當年校園歌手大賽的留影,照片裡他站在後排,前排則站著意氣風發的獲獎選手。顏子墨獲得的是金獎,所以站在了最中間的位置。她那時候看起來比現在胖些,留著短髮,學生氣十足。

    這張照片他應該也曾經有過一張,可是早不知道被他丟到哪去了。而她的照片顯然保存得非常好,還特地加了密封。

    放下相框,旁邊的另一樣小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一枚校徽,自然是和她當年托鄭斌帶給他的那只一模一樣,不過這個要新許多,可見她對東西的愛護程度。

    校徽拿在手裡翻看了一眼,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腦子裡似乎閃過了某個片段。只可惜日子隔得太久遠,他記性雖好卻還是沒有想起來。

    將東西放回了原位,他轉身,便看到子墨已經站在身後位置。

    她沒說話,看他的目光有些異樣。

    「不好意思,我隨手拿來看看。」他以為她是不樂意別人隨便動她的東西。

    子墨還是看著他沒說話,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很迅速,但他還是看到了。

    「我記得那年你也送了一個校徽給我。」他狀似隨意地看著她說。

    卻沒想到她答得十分坦蕩:「是啊,我托你的室友拿給你的。」

    「說實話,我到現在都沒琢磨明白,你為什麼要送那個給我?」

    子墨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道:「這個校徽才是我的,給你的那個不是。」

    校徽,為什麼獨獨總是提起校徽?

    他下意識蹙起眉,努力回想。

    只要是發生過的事,再遙遠也應當能想起來才對。

    「你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他亦是露出微笑。

    子墨看著他,忍不住搖頭歎氣:「你自己想去吧。」

    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轉身離開。

    她卻又突然叫住了他:「下個星期二晚上能不能一起吃飯?」

    他回過頭來,「為什麼?」

    總是這麼愛刨根問底,是職業病作祟的緣故嗎?

    她揚眉一笑,回道:「如果到那時候你還是沒想起來,我就告訴你答案。」

    回到N市,葉明琛給葉明峻打電話:「查得怎麼樣了?」

    葉明峻在那頭簡單回道:「已經有了一點頭緒,但可能趕不及星期三上庭。」

    這個葉明琛倒並不特別擔心,雖然原告方目前看來好像佔著上風,但他亦能找到還擊的立據點。

    「我知道了,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這邊電話剛掛斷,手機又響了起來,一看號碼,是陳樺。

    她的辦公室離得不過幾步遠,什麼事還需要打電話來說?不過想歸想,還是隨手接了起來:「是我。」

    陳樺在那頭聲音溫柔地說道:「明天晚上,可以一起吃個飯嗎?」

    葉明琛心裡浮起一絲困惑,怎麼都約明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一下,回道:「你不知道嗎,明天是農曆的七夕情人節啊?」

    他在這頭微微一愣,原來如此。

    陳樺對他的心思他當然是知道的,在這樣的日子裡出言約他也並不意外。此刻他想的卻是,為什麼顏子墨也會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約他吃飯?

    「抱歉,我明天已經有約了。」

    電話那頭,陳樺再次沉默了,不過終究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淡淡回了句:「哦,那就算了。」然後便將電話掛斷。

    葉明琛的心思自然不會停留在她身上,掛斷電話,他下意識站了起來,走到百葉窗前,伸手壓下一條縫,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某個人。

她說有些事會告訴他知道,他忽然很想知道,到底她心裡的秘密是什麼?因為他已經隱約感覺到,那個秘密必然是和他有關的。

    將她收留在身邊,律師費不過是敷衍的一個借口。而她其實也並非真的不懂他的用心吧,必然是走至窮途才會擺出一副裝糊塗的樣子,壓下自己的自尊來接受他的幫助。

    這分開的五年,他的生活被工作充斥,如今回想,多半還是因為心裡一直駐留著某個人的影子,揮不走,就下意識放任了自己的感情。

    其實從重逢的第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放開過。理智似乎終究是抵不過感性,到此時他亦是不得不承認,對於顏子墨,他的心意一直也未曾改變過,即使他固執地自欺了這麼多年。

    星期二下班,一切都是計劃中的順利。

    不過有一點還是讓子墨覺得鬱悶不已。

    距離在她家的那一晚也有兩天了,葉明琛那邊卻是半點動靜也沒有,難道他真的記性壞到她已經那麼明顯地提醒過了,他卻還是一絲一毫都想不起來嗎?

    可惡!

    一直抱著鄙棄他的念頭,順帶著直到坐上了他的車,她還是沉著一張臉不給好臉色看。

    葉明琛一如既往的平淡態度,明明看出了她態度不善,卻不追問,只是道:「要去哪裡吃飯?」

    子墨乾脆把臉往車窗外一轉,回道:「隨便。」

    他不禁有些失笑,到底是誰先提出來一起吃飯的?好端端的為什麼現在卻又鬧脾氣?

    揚了揚眉無聲一笑,直接將車開上了主幹道,直奔一個地方。

    子墨原本打算繼續不理他,可是看著車窗外越來越熟悉的景色,終於忍不住了。她轉過頭看著他問:「你不會是打算往學校那邊開吧?」

    說完也覺得自己很廢話,因為這條路根本就是直奔學校的。雖然時隔五年,沿途的一些建築有所改變,但大的方向總不會錯。

    他淡然一挑眉道:「你不是說隨便去哪都可以嗎?」

    話是沒錯,但為什麼偏偏要去學校呢?滿大街都是餐館不是嗎?

    她還待再說,車子已經放緩了速度,靠著路邊停了下來。

    天色尚未黑盡,路邊那家店的門樓上卻已經早早亮起了燈牌,四個黑色大字在夜色裡熠熠生輝:一期一會。

    「這家店居然還在?!」太讓人驚訝了。當年就感覺這家店的生意冷冷清清,她還以為一定開不了多久就會關門大吉,沒想到生命力居然還挺頑強的。

    葉明琛已經推開車門走了下去,回頭看她一眼,有些好笑道:「這話如果讓老闆聽到,當心不讓你進門。」

    子墨跟著走下車,不以為然道:「有錢就是上帝,才不信他會捨得把上帝擋在門外。」

    她跟上他的步伐,上階梯的時候,突然問道:「你知道『一期一會』的含義嗎?」

    他放慢了腳步,用聽似隨意的語氣回道:「象徵著一生僅有一次的相會。」

    子墨詫異了一下,沒想到他居然也會知道這個。

    實在忍不住好奇,她乾脆追問道:「那,你相信這樣的感情嗎?」

    問話的時候,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可是看著他沉默不語遲遲不給答案的樣子,她突然就覺得心裡一緊,有些緊張於他會給出什麼樣的答案來。

    他頓住腳步,嘴角掠過一抹笑,很久才簡單回道:「相信。」

    子墨覺得自己的心落回了原處,可是渾身的血液卻像是突然熱了起來,一陣一陣地翻湧。

    她知道自己這樣不對,因為在一切都尚未明朗的時候,她的這種心意澎湃,完全只是一種可能會傷及自己的衝動行為。

    千萬要冷靜再冷靜一些,管他身邊的這個男人,那低眉抬眼間的笑容有多動人。

    至少這一刻,統統與她無關。

    「你不走嗎?」他已經走至台階最頂端,轉身回望。

    她抬頭,掩去臉上的怔忡之色,大步邁上台階,先他一步走進店裡去。

    飯也吃得差不多了,葉明琛終於忍不住看了對面的人一眼。

    進來也快一個小時了,她卻一直什麼話都沒說,之前說要告訴他的那個答案呢?不打算說了還是壓根就忘記了?

    「你之前不是說,要告訴我一些事嗎?」他決定先開口。

    子墨喝著海鮮湯,聞言抬頭,問道:「你真的一點也沒想起來?」

    他靠坐到沙發上,雙手環胸,搖了搖頭。

    子墨露出失望的表情,搖頭歎道:「你記性可真夠差的。」

    他不置可否,恭候下文。

    「當年捎給你的那枚校徽,你就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嗎?」仍想試圖提醒他。

    他想了想,還是搖頭。

    「那年的歌唱比賽我得了獎,後來要照相,可是我的校徽沒帶,你把你的摘給了我。」

    竟然還有這件事?!葉明琛蹙眉回想,卻無法想起如此細微的一件事。

    「我不記得了。」他很誠實地回她。

    子墨在心裡歎氣。是啊,他不記得了,正是因為他一點也不曾留意過她,所以之後的一路幸苦,從來都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已。

    外人眼裡,這不過是無數平凡的暗戀情節中很不起眼的一個。

    可是在她眼裡,卻是少年時代留下的一份始終也無法平復的情懷。

    她入校的時候,他早已是校園裡的風雲人物,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想當然也包括她的。第一次近距離見到他時,那份心動與心跳的感覺至今仍清晰記得。

    而如今,雖然已是許多年過去,再見到他時,她依然會心動,與他站得近了,依然能聽見自己加速的心跳。

    她這個人,對待感情比較固執執著,喜歡上了一個人就無法輕易移情或淡忘。

    只可惜這份心思掩藏得太深,當年亦是機遇錯過,讓他錯將她的一份真誠當作了玩笑,於是彼此錯失了這麼多年。

    她不知道再次交集之後,事情會不會有一番新的發展。她不願去想,只想依照自己的心意,一路走下去。

    「怎麼不說話?」

    子墨瞥了他一眼,反問:「說什麼?」

    「沒什麼。」他的目光裡閃過一抹思量之色,沒有再繼續話題。

    伸手喚來服務生買了單,他已經先一步站了起來,「走吧,送你回家。」

    子墨走在他身後,心裡有一絲絲的失望。

    如果能再進那麼一小步,也許與他之間的狀況就不一樣了吧。可是這一小步邁出去卻那麼艱難,她做不到主動,似乎他亦是如此。

    剛走出玻璃門,葉明琛的手機突然響了。

    子墨在一旁留意到他看號碼的時候微微蹙了下眉,走到一邊接起來,簡單說了幾句就掛斷了。

    他走回她面前,頓了一秒說道:「是方樺打來的,她說在公司加班,出門的時候把腳崴了,要我去接她一下。」

    子墨覺得自己此刻臉上掛著的笑容一定很假,但她還是一直維持著微笑道:「沒關係,那你去接她吧,我打車回去就可以了。」

    她進事務所的時間雖然很短,但對於方樺的大名和事跡自然早已有所瞭解。不為別的,但就是她對葉明琛那份光明正大的追求之意,就足以讓她成為整個事務所裡八卦的榜首人物。

    之前她一直都跟在葉明琛身邊出差,所以子墨進事務以來都沒機會看到她。昨天一上班倒是見到了,可惜方小姐看她的目光和表情實在一點也不友好,她總不好硬湊上去攀交情吧。

    早該知道,以葉明琛的條件,身邊又怎會缺少傾慕者呢。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22:12

第6章(2)

    葉明琛看著她笑容溫然的樣子便已經猜到她的心中所想。依顏子墨的個性,越是粉飾太平就證明越在意。

「打車不安全,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公司,先接了人,回頭我再送你回家。」

    子墨聽完他的話很不以為然。何必這麼麻煩呢,何況她其實一點也不想見到那位方小姐。

    「不用這麼麻煩了,現在也不算很晚,打車很安全。」

    他看了她一眼,道:「明天你的案子就要開庭了,還有許多細節需要溝通一下。」

    可惡,那剛才在吃飯的時候為什麼不說?

    葉明琛看著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轉過身露出一抹得逞的笑,走下台階開車去了。

    留下子墨站在台階上對著他的背影咬牙切齒,在心裡大肆地唾棄了一番。

    車子還開在半途,葉明琛突然道:「用我的手機給陳樺打個電話,問她具體在什麼位置?」

    子墨第一直覺就是不合適,陳小姐如果知道她這個電燈泡也跟著來,一定會氣死。雖然已經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但讓人家少氣一會總是好的啊。

    「你自己打。」

    駕駛座上的葉先生放慢了行車的速度,神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

    看得子墨心跳快了一拍。今晚他沒有戴眼鏡,所以清冽的目光看起來尤其具有震懾的效果。

    真是的,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他明明看起來是一個很溫和的人,為什麼現在會改變這麼多呢?還是當初她看到的根本就只是一個假象而已?

    氣勢上輸了她,她乾脆把頭一轉,避開他的目光,看著窗外裝傻。

    「顏子墨,你在彆扭什麼?」

    不予理會不予理會!

    「或者是因為心裡對我藏著什麼秘密,比如說——喜歡我?」他閒閒地撂下話,然後等著看她的反應。

    果然,她很快地轉過頭來,反駁道:「怎麼可能!」

    他嘴角的笑意漸深。越掩飾表示越心虛,如此淺顯的道理她難道不懂嗎?原本他只是故意試探一句,不過看她的反應,分明就是被他說中了心思,才會失了方寸吧。

    子墨迅速收拾起臉上的尷尬,見他笑得可惡,也揚眉一笑道:「就算是,那也是過去式了。當時年紀小嘛,分不清好壞也是正常的。」

    葉明琛點點頭,看似贊同地道:「既然如此,幫我給別的女人打個電話而已,有這麼讓你為難嗎?」

    使激將法啊?

    好吧,他說得也沒錯,一個電話而已,她既然不是他的誰,又何必一個人在心裡胡亂糾結呢?

    打就打。

    手往他面前一伸,葉明琛很配合地掏出手機遞上。

    電話接通,那一頭的人顯然愣住了。子墨直接道:「方小姐你在什麼位置?我們直接開車過去。」

    方樺在那頭愣了一下才回道:「就在大廈門口的台階上。」

    掛斷電話,子墨忍不住鄙視道:「人家等你英雄救美,你卻偏要拖上一個電燈泡,真是不解風情。」

    旁邊的葉先生裝聾作啞,狀似專心地開著車,看都不看她一眼。

    車子開到事務所大廈的樓下,果然遠遠就看到陳樺坐在台階上。

    開到近前,停車熄火,葉明琛下車去了,子墨卻坐在車裡沒有動。這點自知之明總該有的,陳小姐肯定不樂意見到她。

    陳樺抬頭朝車的方向看來一眼,與子墨的目光碰上,表情冷冷淡淡。

    子墨當然也不會對她表現出假意的友好,神色平靜地回視她一眼。

    葉明琛走過去,俯身詢問:「怎麼樣?能走嗎?」

    陳樺搖搖頭,拿起一旁的高跟鞋給他看,「能走,可是鞋跟斷了。」

    子墨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好高端但俗氣的把戲。看意思是等著葉律師背她上車了。

    她不禁有些好奇,葉明琛會作何反應?

    他給出的反應還挺迅速,轉身走回車旁邊,隔著車窗對她道:「她的鞋子壞了,把你的鞋子脫下來借她穿一下吧,不然沒辦法上車。」

    子墨與他對望了一眼,看著他嚴正到絲毫沒有玩笑之色的臉,終於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實在是不佩服他都難啊,居然能想到這一招,沒見陳小姐鬱結得臉色都青了嗎?

    她搖搖頭,微笑道:「她比我高,鞋子不合適。」

    葉明琛蹙起眉,自然是沒料到她會拒絕。

    子墨覺得這個時候自己真的應該退場了。主要是因為她待在這裡妨礙了陳小姐的計劃,也著實妨礙了葉先生無所顧忌地實施他的英雄救美。

    幾步路而已,陳小姐那麼矯情地不願意走過來,意圖還不夠明顯嗎?

    葉明琛明明看起來一副精明樣,何必裝傻呢?

    見他還站在那裡遲遲沒有動靜,於是壓低聲音道:「我說,你直接把人家抱過來或背過來不就得了?何必這麼麻煩呢,白白違背了人家美女的一番心思。我是外人,我都看出來了,就不相信你看不出來。」

    葉明琛的臉色沉了下來,嗤笑一聲道:「顏子墨,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愛瞎操心。」

    子墨笑嘻嘻地回道:「好啊,不想看到我瞎操心,我剛好也想閃人了。是你非要把我拉來的,害得我尷尬人家陳小姐也難過。」

    說罷推開車門就要下車,卻被葉明琛伸手又推了回來。

    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都說了她會尷尬啊,他非要把她留下看他們兩個接下來的郎情妾意嗎?

    不跟他囉嗦,直接再次推開車門,他還是眼疾手快,迅速地一擋,車門再次「啪」的一聲關上。

    這一次,她抬起頭,目光轉沉,臉上的溫和之色全無,冷冷道:「你到底想怎樣?」

    「不要鬧孩子脾氣。」

    誰有工夫跟他鬧?

    「你想太多了,葉律師。我不想妨礙你的好事,所以也請你留一點自尊給我。」

    她再一次推開車門,他的手還是搭在車窗上,雖然沒有出力阻止,卻也沒有退開的意思。

    她做了個深呼吸,乾脆轉過身,從駕駛座那邊鑽了出來,朝路邊走去。

    葉明琛沒有再阻攔她,看著她攔下出租車然後迅速地離開了。

    轉過身,陳樺安靜地坐在那裡,眼中一抹深思的光。

    「走吧。」他招呼一句,卻沒有再走過去扶她,而是直接坐進了車裡。

    風度這東西,有些時候卻不該隨便濫用,尤其是在深知對方動機的時候。

    方樺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套上那只壞掉的鞋子,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車子啟動,駛離之前,駕駛座上的人卻突然開了口:「方樺,你適合更好的人。而我之所以這些年都是一個人,是因為心裡一直都空著位置在等一個人回來,那個人——就是顏子墨。」

    一生僅有一次的相會。

    亦是一生僅有一次的動情。

    而恰巧,他正是一個信守「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的人。

    已經很晚了,子墨回家之後就動作利落地洗了澡休息,可是躺上床之後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裡堵著的那口氣怎麼也散不去。

    她也知道自己的脾氣鬧得很沒有立場,可是看著他身邊出現別的人,心裡總是止不住的一陣酸澀難平。

    也許是因為,這麼多年她一直是一個人,再次見到曾經喜歡過的人,所以就被當年的那份情懷給迷惑了理智。

    還是怪她自己心意不夠堅定。等案子的事一結束,她就要立刻離開,過回各自的生活對他們來說才是最現實的。

    黑暗裡,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接著便是刺耳的手機鈴聲。

    她順手拿起來一看,居然是葉明琛。這個時候如果進展順利的話,他不是應該跟陳樺在一起嗎?

    猶豫了一下,她按下了接聽鍵,也不說話,等著他先開口。

    「談談吧。」他說,語氣溫然無波。

    「沒什麼好談的!」他太過平淡的態度讓她越發覺得委屈,於是語氣很沖地回過去。

「連案子的事也不願意談嗎?」

    「是,現在不想跟你說話,案子的事隨便,大不了坐牢去!」

    吼完就迅速將電話給掐了,心裡的那口氣頓時順了不少。其實潛意識裡,她是在等著他打電話過來。可是想著一團亂麻的前景,她又不自覺地感到意忿難消。

    安靜了沒一分鐘,他的電話再次打了來。響了一遍停下,第三次響起。

    葉明琛脾氣裡的固執她算是見識到了。

    子墨悲憤了,發狂了,「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我知道你沒睡。」

    「我睡著了,是你把我給吵醒的!」

    他在那頭低聲一笑,回道:「既然都已經被吵醒了,那就談談吧。」

    「如果不是關於案子的就別談。」

    「子墨……」

    她在電話這頭,心很不爭氣地悸動了一下。

    「等一下!誰准你叫我名字了?不要隨便套近乎。」還好還好,她表現得很淡定,相信不會被他察覺出什麼異樣來。

    「你覺得顧左右言他的把戲在我身上有用嗎?」他好笑地回道。

    「你如果只是為了說些廢話,我就掛電話了。」可惡,是因為做律師太久的關係嗎?為什麼事事都要表現得如此敏銳?

    「當年分開的時候,我曾經一度記恨著你對俞秉承說的那番話,堅信你接近我只是為了利用我。可是重新遇到你之後,我再一想想,覺得當年你既然有必勝的把握,又何必多此一舉來利用我,即使我專業水平再厲害,可最終官司還是輸了。之前在你家看到那張保存完好的照片,突然想起來,你當年似乎是對我表白過的吧?」

    後來還他校徽,應該也是為了提醒他憶起以前的事。只可惜那段時間他心意煩躁,完全忽視了這些旁枝末節的瑣事。

    「我不是說了嗎,那時候年紀輕分不出好壞,胡亂暗戀上一個人也不過是思想不成熟的表現罷了。」

    打擊他,看他還好不好意思再總提這件事。

    他在那邊無聲一笑,問:「顏子墨,要你正視自己的心意很難嗎?」

    為什麼要她先正視心意?萬一換來的只是他的嘲笑跟不屑一顧呢?

    「你放心,我什麼心意也沒有。」她皺眉,「還有,你到底要不要說案子的事,不說我真掛了。」

    「案子我已經找到一個很重要的線索,我不會讓你輸的。」

    子墨沉默了一下才道:「是不是和我的身世有關?」

    「是。具體的情況明天再談,你休息吧。」

    她卻沒有立刻掛斷電話,頓了很久才吐出兩個字:「謝謝。」

    天才剛剛亮,子墨昨晚失眠,此刻還在夢鄉裡掙扎,卻被一陣刺耳的鈴聲吵醒。

    無意識地抓過手機瞄一眼,看到號碼後再次悲憤了。一個晚上就因為他而沒睡好,這才隔了幾個小時,居然又打電話來騷擾她,太可惡了!

    「先生才幾點啊,你都沒有手錶的嗎?」

    葉明琛清朗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醒了就起床,我半個小時後去接你。」

    子墨抓著一頭亂髮,勉強坐了起來,思緒仍在半夢半醒間游離,「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車去法院。」

    「不是去法院,是帶你去見一個人。」

    子墨的神志清醒了一些,問道:「見誰?」馬上就要上庭了,還有這個閒工夫嗎?

    「到了就知道了。」

    搞什麼神秘?

    掛斷電話,她看了一眼時間,才剛剛六點鐘而已。

    很鬱悶地把枕頭給扔了。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23:10

第7章(1)

    早餐是在一家中餐館吃的。

    子墨埋著頭吃東西,任對面的人拿X光一樣的目光打量著她。

    葉明峻打量完畢,對大哥使了個讚賞的眼色。

    葉明琛裝作未見,直接問道:「說吧,你那邊調查的情況怎麼樣了?」

    子墨也不吃了,放下筷子抬起頭來。

    談及正事,葉明峻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開始道:「我查到俞穆方的一些事。五年前的那份親子鑒定書的確是假的,那個負責鑒定事宜的醫生之所以會出來作證,是因為前不久他出了一個醫療事故,已經被吊銷了從業執照。可能是覺得自己反正也做不成醫生了,索性選擇跟俞秉承合作,估計俞秉承私底下一定給了他很多好處。」

    這樣一說,子墨更加想不通了,「可是俞老先生為什麼要這麼做?」

    葉明峻揚眉道:「你問到問題的關鍵了。原因來自你的親生父親,俞穆方當年發跡之前,曾經欠了你父親一筆債,也可以說,他是踩著你父親的肩膀才有了後來的成就。所以臨死之前,他大概是覺得心有愧疚,所以想補償你吧。」

    他將手邊的文件袋遞給她:「這裡面都是關於你身世的相關資料。」

    子墨拿在手裡,卻沒有立即打開,低聲問道:「我的親生父母,他們還活著嗎?」

    葉明峻搖了搖頭。

    子墨沉默了片刻,將文件袋又遞還了回去,「那這個就不要給我看了,我其實並不特別想知道。」

    親生父母在她的認知裡只是一個遙遠的名詞,談不上真有什麼感情。何況如今人都不在了,就不必再讓它來擾亂自己的心思。

    葉明琛在一旁坐著,靜靜地看了她一眼。

    她則轉過頭來看向他,有些擔心地問:「這些對我的案子有幫助嗎?」

    葉明琛篤定一笑,「自然有很大的幫助,所以你可以不必擔心了。」

    葉明峻看了一眼手錶,先一步站了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未來大嫂,等案子結束了記得來家裡吃飯啊。另外,很高興見到你,一想到我大哥從今往後有人治他,我就忍不住要代表自己和小妹,對你表示十萬分的感謝和歡迎!」

    一番話說得極順溜,子墨想反駁都插不上話。

    「葉警官你誤會了……」

    誤會的葉警官根本不理這些,說完就神采飛揚地轉身走掉了。

    子墨看著一旁某個一直悶不吭聲看好戲的人,沒好氣地道:「你怎麼都不解釋清楚?」

    葉明琛氣定神閒地喝著茶,揚眉一笑道:「清者自清,一句玩笑話而已,有什麼可介意的?除非你心裡其實是默認了他的話……」

    子墨趕緊打斷他,再不打斷,他肯定還會有更自戀的話冒出來:「打住!就當我剛才那句話沒說過!」

    他看著她氣呼呼的樣子,低聲笑了出來。

    子墨敢怒不敢言,於是選擇了一個折中的辦法來解氣,直接把旁邊調味瓶裡的辣椒油統統倒進了他的豆花裡,然後沒事人一樣地繼續吃自己的東西。

    「我看你吃那麼慢,估計是沒胃口,所以多放點辣椒給你開開胃。吃吧,犯不著露出那副感動的表情。」

    生氣吧生氣吧,能氣死他最好。

    遺憾的是見慣了大場面的葉律師,眼都沒眨一下,直接用勺子舀起來就吃。

    子墨當然沒料到他會真吃,慌忙伸手攔住,「你傻了啊,這麼辣怎麼能吃?」

    葉明琛神色自若地回道:「沒關係,頂多胃出血進醫院,到時候你發揚一下精神給打個120就行了。」

    他伸手,把碗又搶了回去。

    子墨想也不想,趕緊又搶了回來,「時間不早了,趕緊吃飯,回頭上庭還要靠你呢。」

    開玩笑,上庭在即,她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律師在這個時候躺著進醫院去?

    「我餓著肚子上庭的話,會影響到思維的清醒和專業水平的正常發揮,到時候案子輸了可別怪我。」威脅的意味十足,他卻說得特別理直氣壯。

    「再叫一碗好了……」

    他慢條斯理地搖頭,「這裡的豆花都是現做的,再叫至少還要等十分鐘。」

    他把手錶伸到她面前敲了敲,「你不是也說了,快來不及了。」

子墨很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他這分明是在找茬吧?

    「那就叫一籠小籠包路上吃。」

    「太油膩了。」

    「你!」她氣不打一處來。

    「把你的那碗給我。」越發理直氣壯的態度。

    什……什麼?她的都吃過好幾口了,他突然神經搭錯線了嗎?

    「你……說什麼來著?」她幻聽了,一定是她幻聽了。

    他的回應是直接伸手,把她那碗吃了一半的豆花打劫走了。

    子墨想也不想就伸手阻止,被他一眼瞪了回來。

    「葉明琛……」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心裡有個角落被一絲柔軟的情緒覆蓋了。

    他抬起眼看向她。

    「我……」該如何理解你的這個舉動?

    「你有意見?」他挑起半邊眉梢,絲毫慚愧的自覺也沒有。

    「我……我也餓啊,你就真好意思搶我那點東西嗎?」不知道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招數對他管不管用?

    事實證明,一點也不管用。

    他很乾脆地回道:「待會上庭要付出勞動的是我,你半個閒人的身份,餓一頓兩頓也無所謂,權當減肥吧。」

    子墨沉默了三秒鐘,終於爆發了,「姓——葉——的!」

    他回了一個笑裡藏刀的表情,看著她道:「這麼激動地叫我,還有什麼事?」

    子墨的憤怒只能維持那麼一下,被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一盯,頓時就氣虛了許多,沒骨氣地回道:「沒事,你吃你吃,吃完趕緊上庭去。」

    誰讓他還執掌著她的官司呢?人在矮簷下,她就勉強再低回頭。

    吃完早飯出來,葉明琛給俞秉承打了一個電話。一番簡單的交涉之後,案子便在俞秉承的要求下,成了延後再審。

    葉明琛開著車將子墨送回了事務所,自己準備去跟俞秉承見面。

    子墨有些擔心,想跟著一起去,被他拒絕了。

    他難得一見的正色態度,對她道:「以我們之間的關係,即使我不是你的辯護律師,也一定會想盡辦法幫助你,而你,選擇相信我就可以了。」

    他開著車離開了,子墨卻在門口站了好久,一直看著車子已經消失在路的盡頭,她才轉身進大廈。

    他說,他們之間的關係。

    那將是怎樣的一種關係,她忽然有些猶豫了。

    葉明琛想起了當年她曾經喜歡過他,而如今,他又是抱著怎樣的一種態度來面對她的這份喜歡?

    這麼多年過去,她已經沒有了再放任自己蹉跎下去的條件。父母催得緊,身邊一個兩個的同學、朋友都已經結婚了,沒重新遇到葉明琛之前,她已經做好了為結婚而結婚的準備。

    可終究還是重新遇上了。

    因為是喜歡過的人,所以接受這一切對她來說很容易。

    可是,她不希望在五年後的今天,依舊還是一場無果的單戀。

    而答案全都在他那裡。

    希望他不會令她失望。

    俞秉承看著眼前的人,露出一絲冷笑。

    「葉律師,最好你有證據證明你在電話裡說的那番話是真的,否則以後再來求饒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葉明琛冷淡地扯了一下嘴角,並不將他的話放在眼裡,伸手將一疊文件扔了過去。

    俞秉承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什麼東西?」

    「你要的證據,都在這裡。」

    俞秉承還是一臉的懷疑之色。

    「其實你也不用看了,都是關於你父親當年做過的一些不光彩的事。」

    俞秉承的臉上閃過一抹慌然之色,面子上還是維持著強硬的態度,「就算這些東西是真的,那也是我父親做的事,與我有什麼相干?」

    葉明琛有些佩服地看了他一眼,冷嗤道:「當年顏子墨的父親就被捲在這些事情裡面。你以為你父親為什麼要想方設法分財產給顏子墨?因為那些都是俞家欠顏家的。」

    「你……你有什麼證據在這裡亂放厥詞?」

    葉明琛點點頭,「證據只要想要就肯定會有,因為這個世界上,任何真相都總有顯露出來的一天。」

    「那……你想怎樣?」

    「很簡單,顏子墨的案子你最好撤訴。」

    「沒那麼容易。」

    葉明琛揚眉微笑,似乎也猜到了他會是這個態度,於是說道:「我想你心裡應該清楚,這件事情一旦揭露出來,令尊的尊嚴丟失了不說,你以為在這個負面影響之後,那些因為相信你們俞家守信譽的人,還會再繼續一如既往地跟你們合作嗎?拿起你的如意算盤算一算,我想這筆賬應該不難算吧?」

    俞秉承何等精明,當然可以很迅速就算出這筆賬。

    「葉律師,且不論這些證據是真是假,以我們俞家在生意場上這麼多年的聲譽,我不相信站在利益的面前,別人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影響到與我們的合作。」

    「如今的顏子墨一窮二白,就算案子你贏了,也拿不回那些錢。你費盡心思不過就是為了出一口氣,真的值得嗎?」

    他啜了一口咖啡,狀似隨意地繼續道:「還有那個要出來作證的醫生,你應該給了他不少錢吧?你說我能不能找到證據證明他只是為了錢才肯站出來的?你覺得一個推翻自己供詞的證人,他在法官那裡又可以取得多少的可信度?」

    俞秉承坐不住了,冷笑道:「葉明琛,顏子墨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樣盡心盡力地幫她?利用美色嗎?她那張臉倒是長得不錯……」

    葉明琛慢條斯理地將杯子放了回去,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極冷,「你的嘴巴最好放乾淨點,否則到時候就算你想私了,我也不會那麼便宜你。建議你從現在起,最好不要鑽任何法律的空子,更不要留下把柄給我。」

    他站起身,俯視著眼前已經臉色鐵青的人,笑了笑道:「俞先生,我會等著你撤訴的好消息,但是最好不要拖太久。你也知道我平時工作忙,可能沒有那麼多耐心耗在一個案子上。」

    商場之上,俞秉承或許有自己的手段,但在他使用那些手段的同時自然也留下了同等的弊處。聰明人都不會選擇兩敗俱傷,希望俞秉承不會蠢到令人失望。

    葉明琛回到事務所,子墨看到他,立刻迎了上來,「怎麼樣?」

    他脫了西裝外套,推門進辦公室,「進來說。」

    她跟著進了辦公室。

    他丟下外套和公文包,坐到她的對面,神色平靜,看不出任何喜怒的情緒。

    子墨被他太過平靜的態度弄得心裡一陣涼意?忍不住歎氣道:「瞧你這表情,看來我是真的要去體驗一把蹲大牢的感受了。」

    他看著她,嚴肅的表情緩緩咧出了一絲笑紋,終於忍不住,揚聲笑了出來。

    「怎麼了?」忽冷忽熱的,這樣突然白牙一咧笑起來的樣子,很嚇人的知不知道?

    「請我吃飯吧。」

    「案子的事解決了?」

    他微笑著點頭。

    這麼容易就解決了嗎?她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我們手上握有俞秉承的把柄,我想他如果有點腦子,必然會選擇息事寧人。」

    「什麼把柄?」

    「事情已經解決了,所以你不用理會,但是必須請我吃頓飯表示一下感謝。」

    這個當然不在話下,不過——

    她有些沒底氣地回道:「請吃飯當然沒問題,但你能不能給我發點工資先?」

    生活似乎回歸到了短暫的平靜裡。

    案子的事情既然已經告一段落,子墨覺得自己也沒有繼續留在事務所裡混飯吃的理由。之前是為了案子才厚著臉皮扛下來的,現在完全沒必要再委屈自己被人家指指點點說閒話。

    她開始打辭職報告,打完之後還特地檢查了一遍有沒有錯別字,覺得差不多了才打印出來,直接拿著進了人事部的辦公室。

卻沒料到人事部的負責人一句話就把她給打發了,說是葉律師在她來的時候就撂下話了,除非是他自己,否則任何人都沒權利批准顏子墨辭職。

    子墨左右一想,也許他是為了保證她這個空降人物在事務所裡不受欺負,所以才故意這樣說的吧。也罷,親自拿給他簽更好。老實說,她其實有些好奇他會拿怎樣的態度來對待,他會很爽快地大筆一揮就赦了她走人嗎?

    折回辦公區,走到葉明琛的辦公室門前直接敲了門,裡面傳來應答:「進來。」

    她並不知道裡面還有別人,直接推開了門,卻沒料到陳樺也在。

    此刻她正和葉明琛坐在沙發上談論著案子,手邊擺滿了資料。

    子墨看到她挨著葉明琛坐得很近,下意識地蹙起了眉。

    而陳樺同樣是女人心思,自然注意到了她皺眉的小動作。不見避諱,反而又狀似不經意地往葉明琛那邊靠了靠。

    葉明琛從一堆文件裡抬起頭來,見到是她,隨口問道:「有事嗎?」

    子墨此刻腦子裡想的當然不再是辭職的事,而是很自然地在心裡審度起葉明琛的感情態度。雖然之前他也曾對她說過一兩句意態曖昧的話,如今想想多半還是她誤會了。也許他遲遲沒有給出明確態度,就是因為在他眼裡,真正的女主角從來都不是她。

    正因如此,陳樺與他之間表現出親密顯得是那麼的自然。

    她在心裡嗤笑一聲,捏緊手裡的信封,走到他跟前,放下。

    他瞄了一眼空白的信封,不免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子墨看了一旁的陳樺一眼,然後將目光轉回來,挑眉一笑道:「情書。」

    葉明琛的眼睛瞇了起來,很認真地又看了一眼信封,再抬起頭來看她,目光裡毫無半分玩笑之色。

    子墨忍不住想笑。他不會是當真了吧?也太沒有幽默精神了。

    「回頭記得抽空看一下啊,難得我花了一番心思把它寫得那麼聲情並茂,絕對不是從惡俗的情書大全上抄來的。」

    她說完,笑著走出了辦公室。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25:01

第7章(2)

    可是在身後那扇門關上的那一刻,她的心還是很不爭氣地酸澀糾結了一下。

    分明從頭至尾,都是她獨自一人沉浸在自以為的那份情感裡。五年後的重逢,也一度給了她迷惑自己的借口。

    而事實上,他從來就只是一個活在她想像裡的人物,不過是她固執地以為彼此走得近了,就會理所當然地有後續。

    這世上或許會有愛情存在,卻不是人人都能幸運地遇到、擁有。

    若要怪,就只能怪她太天真了。

    這一次,是真正要結束了吧。

    出了事務所的門,子墨摸出手機翻看號碼簿,翻出高中死黨的電話打了過去。

    「簡婷嗎?我是顏子墨。」

    簡婷一聽是她,在那頭愉快地回道:「哎,太巧了,我剛剛還想給你打電話來著。」

    簡婷住在N市旁邊的F市,平時跟子墨雖然一直都保持聯繫,但沒辦法常常見面。

    「你找我有什麼事?」

    簡婷不樂意地回道:「沒事就不能找你啊,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沒心沒肺嗎?」

    子墨只好笑著告饒:「是是,我錯了。」

    「不過這回找你還真有事。」

    「說吧。」

    簡婷在那頭笑了起來,問:「你現在有時間嗎?」

    子墨老實地回道:「剛失業了,正在街上閒晃,大把大把的時間浪費不掉啊!」

    「那正好,你來我這吧,晚上剛好一起吃飯。」

    子墨想了想,有些意興闌珊,「還要坐車過去,太麻煩了,還是等週末你也休息再說吧。」

    簡婷已經動了心思,當然不同意了,「你坐車過來也不過半個小時,我這邊大不了明天請假唄。」

    「女人你怎麼說風就是雨啊?」

    那頭的人美滋滋地回道:「實話告訴你吧,本小姐晚上要去吃相親飯。」

    子墨詫異了,「那你幹嗎還捎上我這個電燈泡?」

    「很簡單啊,反正你閒著也是閒著,就順便給你也相一個嘛。」

    子墨聽完她的話,首先想到的卻是,怎麼暗戀才剛結束,屬於她的桃花運就來了?

    當然了,有很大可能只是朵爛桃花。畢竟這年頭,靠相親相來好對象的幾率比中彩票還渺茫。

    簡婷見她遲遲不回話,追問道:「你來不來啊?我要提醒你哦,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千萬不要錯過任何一個可能的對象。」

    到了她們這個年紀,的確是應該從幻想的雲端回落到現實裡來了。

    於是做了個深呼吸,她振奮地回道:「我馬上就買車票去!」

    子墨長這麼大,頭一回吃相親飯,尷尬得恨不得自己能立刻隱形遁逃就好了。

    她是沒想到簡婷已經恨嫁到直接報名參加婚介所的程度了,二十六歲不是什麼該死的年紀,事實上子墨一直都還覺得自己正值芳華歲月呢。

    主題是「十分鐘交友」,這個概念不知道是不是抄襲自某個電影橋段,放到現實裡來演繹卻是讓人怎麼看怎麼彆扭。

    地點定在一個咖啡會所裡,男女各自來了十個人,兩個人坐到一起聊上十分鐘,然後再換下一桌的人繼續聊。

    活動當然是正規活動,從坐下到現在,面前的人已經換到第四個了,基本都還是些職業與性格都挺正常的人。可是無論對方變著怎樣的話題來試圖與她溝通,她都覺得脊背發涼,完全找不到感覺。

    忍不住給簡婷發短信,遲遲也沒見回復。抬頭看過去,發現她正與某位眼鏡先生相談甚歡,難怪都聽不到手機的聲音。

    子墨覺得自己實在是坐不下去了,打算結束這一輪就借口上洗手間然後閃人。她不認為在這樣倉促的時間裡可以結識到自己的人生伴侶,在她看來不過是一個又一個孤單的城市男女們,用這種方式排解著各自的孤獨情緒,同時也讓商家賺了個盆滿缽滿。

    快閃快閃,再想下去她會忍不住要憤怒了。

    腦子裡正想著逃脫的計劃,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以為是簡婷,隨意看了一眼號碼之後卻怔住了。

    是葉明琛。

    「喂?」

    電話那頭的人,語氣沉沉,乾脆利落地開口:「你在哪裡?」

    她下意識就要回答:「我在……」趕忙打住。

    「在哪?」他又問了一遍。

    子墨雖然看不到他此刻的樣子,但想像一下也知道,一定是要發火的那種隱忍表情。

    很不爭氣地打了個哆嗦。葉先生不動怒都是一副很難惹的樣子,真要是惹火了他,不知道究竟會死得有多難看?

    「嗯……在外面。」

    「做什麼?和誰在一起?」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庭上質問犯人。

    子墨沉默了一下,突然想到自己已經辭職了,那麼她在哪裡用不著再向他匯報吧?

    「葉律師你是不是管太多了?」按理說他應該看過她的辭職信了,怎麼都不見提呢?

    他在那頭冷哼一聲:「顏子墨,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一分鐘之內報出地點,否則後果自負。」

    呵!嚇唬人還是怎的?

    「我今天給你的那個信封,你打開看了沒有?」她忍不住問。

    「看過了。」

    那他為什麼還一個電話追蹤過來?她的工作閒散到連交接手續都不需要,此刻他們不是應該毫無瓜葛了嗎?

    還沒等到她提出疑問,他在那頭又接著一句:「我不得不說,你的情書寫得實在太沒有誠意了。」

    「我看是你壓根沒看吧?」情書?美得他。

    「別岔開話題。我知道你不在家,把地點告訴我,我過去接你。」

    子墨有些得意地想,現在就是讓他接,他也接不著啊。

「我在F市,你要來接嗎?」

    他在那頭詫異了一下,問道:「你突然跑去那裡做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閒著沒事,過來相個親。」她閒閒地撂下話。

    電話裡瞬間沉默了下來,幾秒之後他略顯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你最好立刻把地址告訴我。」

    「十分鐘交友」的活動已經結束了。

    簡婷陪著子墨坐在咖啡廳外面的花壇邊,托著下巴閒聊。

    「子墨,有個問題我比較好奇,你有面對面問過葉明琛對你的感覺嗎?」

    「這種事怎麼問?難道湊到人家跟前很直接地問他喜不喜歡我啊?」她絕對做不出來,估計也沒幾個女孩子做得出來吧。

    簡婷不以為然,「這有什麼關係,權當作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好了。你一邊喜歡著人家,一邊又糾結他身邊有其他的女人。都說感情是筆糊塗賬,但也不能放任它一直就這麼糊塗下去吧,該爭取和面對的時候,你不應該輕易就選擇了退縮。」

    道理她都懂,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又是另一碼事。

    「你大學的時候就喜歡他,中間白白浪費了五年不說,現在好不容易又有機會了,居然連最基本的那一步都沒邁過去,你也太失敗了。」

    是很失敗,可是現實裡面那一場場的暗戀情懷,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勇敢追逐呢?多半都還是選擇了沉默,放任它漸漸成為了過去,成為了遺憾。

    「我也很鬱悶啊,你說我為什麼就不能做到無視他,去開始我的新生活呢?」

    答案當然只有一個,就是她根本還沒能忘記。

    「他等下來接你,你剛好趁著機會跟他說個清楚。不管結果如何,起碼都不會後悔。」

    「你不會是在慫恿我先表白吧?」

    簡婷目露精光,很有遠見地回道:「當然不是。你可以旁敲側擊,但一定要等到他自己覺悟才可以。你不覺得他大晚上的還趕過來接你,這個舉動已經很能說明一些問題了嗎?」

    「說明什麼?」

    簡婷鄙視地看了她一眼,「顏子墨你情商也太低了,難怪這麼多年都一根筋只喜歡一個人。他來接你,就證明至少是關心你的,而且分明是超乎普通朋友的那種關心。」

    所以可以預見,顏子墨很有可能是在稀里糊塗的狀態下把個人問題給解決了。

    等了近一個小時,路旁有輛車靠了過來。

    子墨抬頭看了看,露出頭疼的表情。

    簡婷當然也看見了,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轉身準備走開。

    子墨趕忙拉住她,「要不你陪我再坐一會吧,剛好你也見見他長什麼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覺得自己怯場了。

    簡婷看出了她的意圖,拍拍她的肩膀道:「顏同學你拿出點氣魄來,不就是一個喜歡的男人嗎?擺平他!」

    她分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

    「至於他的樣子,我比較期待在你的婚禮上再去看。」安慰完畢,很瀟灑地走掉了。

    葉明琛也已經走了過來。

    「剛才那位是誰?」他問。

    「我同學。」

    他點點頭。

    然後氣氛便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

    最終還是她忍不住先開的口:「你明天不上班嗎?這麼晚了幹嗎還特地跑來,有什麼事也可以在電話裡說。」

    他也開了口,卻不是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突然冒出一句:「和你相親的人呢?」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你問這個幹嗎?」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很危險的笑,「我好奇怎樣出色的一個人,才會惹得你大老遠地跑來見他。」

    堅決不告訴他,其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哦,你說你要來,我只好讓他先回去了。」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思量著她這句話的真實性。

    「那我怎麼辦?」他突然冒出一句。

    子墨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什麼?」

    「你跟我的事還沒說清楚,這麼快就有了別人,好像不太說得過去吧?」

    他終於認為應該說說清楚了嗎?

    「有什麼好說的,陳小姐那麼優秀,我應該恭喜你。」

    葉明琛沉默了片刻,露出一抹無聲的笑。

    真是佩服她,居然還在這個不是問題的問題上糾結。

    「她是很優秀,人也不錯。」目光停在她的臉上,等著看她的反應。

    她很沒好氣地嗤了一聲,假笑道:「是啊,這樣的好姑娘趕緊娶回家吧,別浪費了好姻緣。」

    她到底是為什麼要留在這裡等他來?為什麼非要抱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呢?純粹是自找沒趣!

    她站了起來,招呼也不打,轉身就走。

    他眼疾手快,伸手攔住,篤定地笑道:「顏子墨,你果然吃醋了。」

    他到底是有多遲鈍啊,才會到現在才看出來?

    「我說你,是不是太自戀了點?」繞道繼續走。

    他乾脆一把拉住了她。

    「放開。」她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我申請給我三分鐘申訴時間。」

    「一分鐘。」

    「兩分鐘。」

    子墨覺得自己忍不住要憤怒了,「你到底說不說?」警告之餘不忘掙扎著解救自己的手。

    他微微一笑,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卻扣得更緊了。

    「本來打算忙過這一陣子再跟你好好談談,眼下看來,有些事的確是不能拖的。」

    這邊還說著話,他已經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枚戒指來,攤在掌心上,遞至她的眼前。

    戒指?總不會是——求婚的意思吧?

    她立刻就否定了這個離譜的想法。

    不可能。

    可是……人家明明已經開始往她的手指上套了。

    她這才慌忙回過神來,趕緊把拳頭一攥,瞪著他道:「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我沒開玩笑。」

    看那表情,還真打算動真格的了?

    「感情且不論真假,但絕對沒有這種三級跳的進度!」

    「我跟你都老大不小了,湊在一起明明就很合適。」

    什——麼——叫——湊!

    「你當我是隨便就能湊合的人嗎?」過分!

    「好吧,那我還有第二個理由。」開始辯論上了。

    「你還剩一分鐘。」

    「說起來,當年是你要去那家『一期一會』的店吃飯的。」

    怎麼突然又扯到了這個?

    「所以?」

    「我個人覺得,你是在向我暗示,應該珍惜一期一會的愛情。」

    「我只能說,你真不是一般的自戀。」

    他揚眉微笑,自然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

    「子墨,你和我之間,從來都沒有外人。誤會和矛盾,其實都是我們自己施加給自己的。當年分開的時候,我沒想過我們還能夠繞回來,可是很慶幸,我們還是擁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

    他收起臉上的玩笑之色,目光轉為認真,「所以也請你,不要把這個機會推開。」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25:29

尾聲

    坐上車,子墨一邊扣安全帶一邊問:「要去哪裡?」

    旁邊的某人答得非常順溜:「我家。」

    子墨扣到一半的手停了下來,想也不想就打算下車。可惜車門已經被中控鎖上了,自然是推不開的。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突然去你家?」

    「因為我二弟和小妹想當面問問,你這個未來大嫂到底打算什麼時候才肯點頭嫁進門。」

    子墨不理他。

    哪有先結婚後戀愛的道理?萬一發現性格不合再離婚嗎?

    「我堅決執行一個政策,就是一切必須按正常程序來。」她理直氣壯地瞥了他一眼。

    簡婷在電話裡教育她:「難得有人要了還不趕快把自己清倉出去?」

    說得好像她除了某人就嫁不出去似的。而她卻認為自己的堅持是一件利人利己的理智行為。

    這樣的對話已經持續了近半個月,葉明琛也見慣不怪了。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分手接聽,那頭是葉明峻的聲音:「大哥,我們這邊已經準備好了,你和大嫂過來吧。」


掛斷電話,他放慢了行車的速度,轉過臉看著她道:「想不想換一個地方?」

    她很自然地問:「什麼地方?」

    他對她微微一笑,「我們去看一場特殊的演唱會吧。」

    是在市體育場舉行的一場演唱會。

    子墨看著入口處的海報,上面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不過她不追星,所以不認識。

    她忍不住小聲問葉明琛:「她是誰啊,怎麼突然帶我來這裡?」

    他的目光從海報上收了回來,看著她露出一抹神秘的笑,「不出意外,應該會是我未來的弟妹。不對,是我們的弟妹。」

    子墨瞠大眼睛,這個時候當然沒空糾結他的那句「我們」,所有心思全放在了「弟妹」兩個字上。

    「你是說,她是葉警官的女朋友?」

    葉明琛露出微笑,點頭,「差不多是這樣。」

    實在很意外啊,想不到葉警官的女朋友居然會是明星,不過單從外形看,兩個人還真是挺般配的。

    子墨立刻來了興致,「那我們趕快買票進去吧!」

    走進來一瞧,才發現裡面早已經是人山人海,火爆到不行。

    「明星效應,太強大了。」放眼望去,一片閃耀的螢光棒。

    因為來得太晚,所以就只能站在靠後的位置上看了。人擠人,嘈雜無比。

    還好很快舞台上就傳來了音樂聲,開場了,周圍的嘈雜也頓時安靜了下來。

    開場秀無例外是勁歌熱舞,他們離得太遠,基本也看不清舞台上的情況,倒是會場的音響效果不錯,即使站在後排也聽得很清楚。

    子墨被現場的氣氛感染了,神采飛揚地跟著節奏打拍子。

    葉明琛無聲地看了她一眼,笑問:「以專業的眼光來看,覺得她唱得怎麼樣?」

    子墨好笑地回道:「我哪有什麼專業眼光啊?」

    「你以前不是唱過酒吧?」如果那時候她一直繼續唱歌,說不準就真的進演藝圈了。

    子墨不免有些意外,想不到他還記得這件事。

    「那時候就是瞎胡鬧唱著玩的。」其實,還是有些遺憾的,畢竟也是少年時的一段經歷。

    「你唱得挺好的。」他淡然一笑。

    「是啊,可惜某人卻扼殺了我的藝術夢想。」她沒好氣地回道。

    「我倒覺得自己當初的無心之舉其實很明智,至少今天我就不必只能遠遠地站在台下,去欣賞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你。」

    「拜託千萬別文藝腔,一點也不符合你金光閃閃的律師形象。」

    他低聲一笑。

    「不過聽你這樣一說,我能不能八卦一個問題?」

    「說來聽聽。」

    「明星的戀情都是不能公開的,那葉警官跟台上的那位小姐是不是也只能搞地下?」多辛苦啊。

    葉明琛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笑道:「你不覺得嫁進門之後以長嫂的身份來關心這件事會更方便一點嗎?」

    當她狗仔隊啊,她才沒那麼八卦呢,不過就是順便問問。

    台上的音樂轉為舒緩,前奏響起來,子墨已經聽出來是什麼歌了。

    「別看這個歌是口水歌,其實很難唱。」她忍不住說。

    KTV裡的經典情歌:《勇氣》。

    「你說她這首歌,會不會是唱給葉警官聽的?」她半開玩笑地問。

    可是聽到一半,已經玩笑不起來了。不是台上的人唱得多有技巧,而是唱得很動情。至少,子墨覺得自己聽著那個悠緩的旋律和憂傷的歌詞,莫名地就被觸動到了。

    葉明琛留意到她的異樣,有些詫異地道:「你不至於吧,聽首歌也能聽到哭?」

    他慌忙抽出西裝口袋裡的手帕,幫她擦眼淚,連連搖頭。

    這一次,子墨沒有彆扭地躲開,也沒有故意岔開話題,任由他舉止親暱地幫自己擦眼淚,可是卻越擦越多。

    她也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只是在這樣一個特定的環境下,身邊剛好是這個命中注定的人。即使他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她還是下意識就把這股情緒加諸在他和她的身上,於是很不爭氣地感動了一把。

    她抬頭,皺眉,瞪著他看。

    「怎麼了?」

    「你為什麼不在這個時候求個婚?」

    葉明琛眨了一下眼睛。一秒,兩秒,三秒,愣住了。

    「你會答應嗎?」還好,他很快就找回了理智。

    「你先求個試試唄。」

    他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了戒指。

    「你居然隨身帶著?!」換成她愣住了。

    當然——不是。

    只不過今天剛好有個小預謀罷了。

    而她突然的不按牌理出牌,讓他連預先的安排都省了。

    台上一曲唱罷,台下再次沸騰了。旁邊是嘈雜的人群,大家都忙著關注台上,自然沒有人會留意他們這邊。

    他微笑著遞上戒指,「嫁不嫁?」

    她揚眉一笑,「嫁!」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3 10:25:45

後記

    又見後記。

    寫到相親的那段情節,偶悲憤了。

    所以那段情節完全是取自真實的……

    接下來要一鼓作氣把葉警官的故事寫完,會把女主角設定成明星,是因為偶最近一不小心掉到某個遠古的選秀節目裡去了。

    看著已經成為明星的那些男生女生們,看著他們青澀時期為了追夢而虔誠的樣子,突然覺得很感慨。

    也許對如今在明星光環照耀下的他們來說,一切早已經物是人非。

    但是他們曾經年少時單純的樣子,還是打動了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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