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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 蘭析 】殤曲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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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04:05
標題:
【 蘭析 】殤曲 (全書完)
【書名】:殤曲
【作者】:蘭析
【內容簡介】:
她可是堂堂四國的第一殺手,
在她的手上,
從來沒有過「失敗」這兩個字,
可是這一次,
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
對那根大木頭如此感興趣,
甚至還動了不殺他的念頭?
不過她一向都是對自己坦誠的人,
既然喜歡了就一定會好好保護他,
不管他到底有多麼的「木頭」……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04:36
楔子
時值天下紛爭,戰亂頻生。
自從東炎皇朝最後一任帝王被廢之後,整個皇朝便四分五裂,民不聊生。
歷經數年的大小戰役、血腥和殺戮,最終以離、影、熵、澤四國鼎立,暫時換來了一片和平安寧的景象。
但這暫時的和平並沒有澆熄各國野心分子的爭霸之心,表面上各國皆是歌舞昇平,各自為政,然而,實際上,各國間卻是暗潮洶湧,危機四伏……很多人都在暗處等著把握時機,再次一統東炎皇朝……
四國之中皆有重臣名將,其中以離國公主霽雪璇、影國太傅卓清延、熵國皇子顏皓和澤國將軍展少遠最為有名。他們皆是國家的中流砥柱,曾經有人戲言,四國之間至今能維持這樣的平衡,這四大名將功不可沒。
而也正因此,他們成了不少野心分子的暗殺目標……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05:09
第1章(1)
「玎玲——玎玲——」
夜風中,清脆悅耳的銀鈴聲不絕於耳,為沉寂的夜色平添了一份誘惑人心的嫵媚。
鈴聲漸近,皎潔的月色下,一名紅衫妙齡少女款款而來,紅衫飛揚,長髮飄飄。
這是一張足以顛倒眾生的嬌顏。膚如凝脂,眸似星月,然而真正致命的,卻是那渾身上下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一股妖魅。
她並不需要任何刻意的動作,並不需要任何言語,只需俏生生地往那兒一站,就足可以讓天下男人為她生,為她死。
「你們是來殺我的嗎?」
那悅耳溫柔的聲音,感性撩人,就連那個「殺」字,由她口中說出,都似天籟絕音一般。
望著面前那十數名早已呆滯的黑衣男子,妖艷的紅衫少女忽然淺然一笑。
當她笑起來的時候,頰邊酒窩隱現,魅惑中帶著無邪,天真中帶著引誘,幾乎沒有男人能抗拒得了這樣的絕色。
於是,在這一刻,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幾乎都已迷失在她的笑容之中,沉醉而不可自拔,甚至有人握不住手中的刀,「光啷」一聲丟落在地上而毫不自知。
沒有人能記起,今天他們來這裡的目的。
更沒有人能想起,眼前這名妖艷傾城的女子是四國中最可怕的殺手。
「沒有人回答我的問題嗎?」
紅衫少女依舊淺笑盈盈,眉宇間卻似嗔似怨,彷彿在惱怒無人回答她的問題。驀地,她眼中異芒一閃,拂袖間,紅紗輕揚,點點銀光自袖口爆射而出。
剎那間,連慘叫聲都沒有,那十數名黑衣人已倒了下去,只是眉心皆多了一抹紅點。
「啪啪啪——」
寂靜的夜裡忽地響起了數道拍掌聲,一把略顯乾澀尖銳的聲音笑道:「數日不見,奪魄的追魂銀針似乎又精進了一層。青城山這十六名高手,竟死得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怎麼?你是不是想找我拜師學藝啊?」紅衫少女聞言,嬌笑著回過身,「只要讓我見見你的真面目,我就可以考慮教你。」
在她的身後,一名黑衣散發的男子正負手而立,他的臉上戴著一副陰森鬼魅的面具,只露出那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眸。而在那男子的腳下,一名少年正趴伏在地上似是昏迷不醒。
「你不怕見到我的真面目後,江湖上便再也沒有了『奪魄』嗎?」黑衣男子那把乾澀的聲音顯得有些冷森,雖帶著笑,卻已隱現出了一抹殺意。
「我們可以試試呀?我可很有興趣的。」紅衫少女直勾勾望著月色下那張如鬼魅般可怕的臉孔,顯然,對他所顯露的殺意視若無睹。
「奪魄,你在考驗我的耐性。」男子的聲音更顯陰森。
「我最喜歡考驗人的耐性。」紅衫少女狡黠一笑,別有深意地看了那黑衣男子一眼,隨即又加一句,「特別是男人的耐性。」
「別把我跟那些男人混在一起。」黑衣男子冷笑。
「那你現在也不要叫我『奪魄』。」紅衫少女柳眉一挑,眉目含嗔,「我不殺人的時候,還是喜歡人叫我旖旎。」
「旖旎?」黑衣男子冷哼,「名字對我來說只是代號,你叫奪魄還是叫旖旎都與我無關。」
「但與我有關。我喜歡人叫我旖旎。」紅衫少女邊說邊轉身,在身旁的巨石上輕吹了口氣,然後右手微微一按,借力坐了上去。
夜風輕輕掠過,吹起她柔順的長髮,帶起一股妖冶的風情。
有那麼一瞬間,黑衣男子似稍稍失了神,但一下刻,眼中已恢復了冰冷。
「我沒興趣知道你喜歡什麼,我唯一感興趣的是,江湖第一殺手奪魄是不是真像傳聞中所說的一樣,沒有不能完成的任務!」
「你我合作了這麼久,你難道還要聽傳聞嗎?」紅衫少女挑眉,似怨含嗔地瞪了那男子一眼。隨即,她又看了看地上那名昏迷不醒的少年,「這一次你又要我殺誰?」
「展少遠。」
「展少遠?」紅衫少女似有些睏倦,以手掩唇,慵懶優雅地打了個小小的呵欠,「你是說澤國的那個第一武將?」
「嗯。」那黑衣男子淡淡應了一聲,踢了踢腳旁的少年,「他叫玄墨,是展少遠身邊的貼身侍從。」
紅衫少女皺眉,「你抓他做什麼?難道你以為我要靠他才能殺了那個展少遠?」
「展少遠即被稱為澤國的第一武將,一身武功更是深不可測。據聞為人極重義氣,可以為了朋友肝腦塗地,兩肋插刀。而這個叫玄墨的少年,不僅是他的貼身侍從,而且與展少遠交情極好。迫不得已的時候,你可以利用他威脅展少遠。」
紅衫少女淡淡掃了他一眼,「你這就是不相信我了?」
「不,這叫以防萬一。」黑衣男子一字字道,如鷹般的眼裡透出一抹犀利,「因為我絕不容許失敗。」
見他心意已決,少女無所謂地聳聳肩,「那隨便你,不過酬金要加倍。」
黑衣男子微微一怔,「為什麼?」
「因為你不相信我。所以,酬金要加兩倍。」紅衫少女笑得柔媚絕倫。
「你——」暗暗吞下心中的怒火,黑衣男子冷哼了一聲:「好,我答應你。但若是你任務失敗呢?」
「失敗?」紅衫少女漂亮的唇微微一勾,揚起一抹自信的輕笑,頓時讓她絕麗的容貌再度亮了三分,「我從來不知道失敗兩個字是怎麼寫的。」
「做人不要太自負。」黑衣男子冷笑。
「這不叫自負,這叫自信!」紅衫少女微笑著邊跳下巨石邊道,「那這樣好了,既然你這人疑心病這般重,又這麼不相信人,我只好遷就你一下。如果我失敗了,我就自毀容貌好不好?」
這時紅衫少女已走到了黑衣男子的身前,直勾勾望著那張森冷的面具,彷彿要看透什麼。
「對女人來說,容貌可是第一生命。」不知為何,黑衣男子竟有些無法直視她的眼睛,微微避了開來,「既然你許下承諾,我就姑且相信你。」
「姑且?」紅衫少女漂亮的柳眉又微皺了皺,「聽起來似乎很勉強。」
黑衣男子冷哼了聲:「需要多少時間?」
「那還用問嗎?」紅衫少女斜橫了他一眼,江湖誰不知道她下奪魄令時限就是七天啊?
「那好,就七天。」從懷中掏出一包定金交給那紅衫少女,黑衣男子冷然道,「七天後,如果事情辦成了。我會將另一半的酬金奉上。但如果辦不成——」
「行了行了——」紅衫少女不耐煩地擺擺手,明顯在趕人,「你很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06:03
第1章(2)
他話音未落,忽聽一聲音嬌笑道:「左一個妖女,右一個妖女!原本,你不是叫我仙女姐姐的嗎?」
那把聲音慵懶悅耳,感性撩人,光聽其聲就已讓人銷魂蝕骨,但玄墨聽到這把聲音就像是聽到了什麼恐怖鬼聲一般,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妖女——」但「女」字方落,玄墨忽然雙眼一閉,竟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在玄墨跌至地上的那一刻,一道黑影已如閃電般接住了他。
將玄墨扶至樹下靠好,展少遠慢慢轉過了身。
面前,赫然站著一名美艷絕倫的少女,一身紅紗羅裙,長髮披肩,只是隨意地挑起幾縷青絲在發頂挽了個松髻,身上幾乎無任何飾品,但右腳踝處卻繫著一枚用紅色絲繩串起的銀鈴,將一身柔媚與妖冶盡現。
此時,她目光熠熠地落在展少遠的臉上、身上,上下打量著。
銀白色的長髮,刀雕斧鑿般深刻的五官,冰藍色的眼眸。那一身黑衣黑袍,更襯得他整個人如出鞘的利劍般犀利,而且隱隱有一股壓倒人的氣勢。
原來,他並不是什麼妖孽,也不是什麼神癨。
而是修羅。從地獄深處爬出的修羅。
她甚至聞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血腥味。
「今日終於真正見識到了澤國第一武將啊。」紅衫少女唇角微微一揚,勾出了一抹幾乎能顛倒眾生的淺笑。
面對著少女肆無忌憚的眼神,展少遠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用那一雙幾乎能溺斃人的冰藍眼眸,冷漠地回望著。
「真是很漂亮的一雙眼睛,看得連我都忍不住嫉妒了。」上官旖旎眼中異芒一閃,身子微晃的同時,帶起一陣清脆鈴聲,人竟已欺身而上。
此刻,她與他是如此的接近,然而,展少遠似乎連一絲反抗之意都沒有,甚至連手指都未曾動一下。
上官旖旎嬌笑一聲,纖纖玉手往展少遠肩上一壓,迫他靠上背後的石牆,整個人幾乎都貼在了展少遠的身上,神色妖媚非常。
「連反抗都不想反抗啊,難道不怕我殺了你?」
如蘭的氣息,傾城的嬌顏,妖媚的淺笑,就像是一個破不開的魔障頓時牢牢籠罩住了展少遠。
然而,展少遠唇邊卻揚起一抹冰寒至極的冷笑,「你殺得了我嗎?」
上官旖旎一揚眉,「好狂妄的語氣。」隨即,她妖嬈一笑,又刻意地逼近了一分,「不過,我喜歡。」
對於她大膽的言論,展少遠不僅沒有驚訝,冰藍色的眼瞳甚至波瀾不驚。
他的冷漠,讓上官旖旎失望地聳聳肩,「真是一塊冷冰冰的木頭啊。」
妖嬈輕笑著,她放開了展少遠,往後退開了兩步。
「不過,卻也是一塊讓我很感興趣的木頭。」眼底泛起一絲狡黠之色,她別有深意地看著展少遠,「我們還有七天的時間。七天,足夠我瞭解一塊木頭了。」
少女邪魅地輕笑,身形一拔,已輕盈地掠上了後院的高牆,轉眼間,便失了蹤影。
微風輕拂而過,帶來陣陣魅人的清香。
——那是她留下的香味。
展少遠冷冷地站在原地,也未追趕,只是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了一抹莫名的神色。
「將軍。」
不知名的角落裡,忽然躥出了幾名黑衣影衛,朝展少遠單膝而跪,「屬下這就去追。」
展少遠右手一揮,阻止了屬下的行動。看了眼依舊握在手中的奪魄令,他冷然一笑,「我倒要看看她如何奪我魂魄?」
夜,已經深了,萬籟俱寂。但將軍府裡卻是守衛森嚴,不時有值班的守衛經過,個個全副武裝。
據說展少遠治軍極其嚴厲,若是做不到他所要求的,他的軍士都會受到最嚴酷的懲罰。他所領導的輕騎衛,雖然比不上離國那支號稱天下無敵的鐵衛軍,卻也是四國之中數一數二的軍隊。
離國的鐵衛軍勝在那身刀槍不入的鐵甲裝備,而展少遠的輕騎衛卻是勝在優良的戰術和嚴謹的軍紀。
如今因離國與影國翼城一戰,四國戰端已起,澤國也應該有所防範才對吧?似乎,最近連澤國也出了一些亂子,否則,這將軍府怎會嚴守得如同銅牆鐵壁一般?
伏身在屋簷上的上官旖旎唇角微微一揚,用一條絲帶縛住了腳踝處的銀鈴,免得它發出聲響,然後如同一隻靈貓般穿梭在屋簷之上,如入無人之境。
區區一個將軍府又怎難得倒她上官旖旎呢?
不遠處的閣樓,微微透著燭火的光芒。
耐心等著那一幫值夜守衛過去,上官旖旎一個輕盈的翻身,已躍上了閣樓的二層。
貼身靠在窗外,往裡悄然一探。
案桌旁,那名銀髮藍眸的黑衣男子手上拿著一本書,正看得聚精會神。
那認真入神的模樣,竟讓上官旖旎看得險些入了迷。
——這個男人真是越看越可愛了!
出神間,並未注意縛在腳上的絲帶已然鬆了開來,腳上微微一動,不經意觸動了腳踝處的銀鈴,發出一道清脆的鈴聲。
「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坐在燈下看書的展少遠,一邊悠閒地翻過一頁書面,一邊淡淡地道。
上官旖旎挑眉一笑,人已大大方方地從窗口輕掠了進去。
「那我就不客氣啦!」
方一落地,她便懶懶地在窗前的紅木椅上坐了下來,還順手拿起茶几上的熱茶倒了一杯,漫不經心地淺飲了一口。
展少遠竟也任由著她,依舊靜默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書。那特有的銀白色長髮在燈光的折射下,泛起一種讓人為之炫目的光暈。
上官旖旎喝完了熱茶,便倚在案桌旁,托著腮幫子直勾勾地看著展少遠。
半晌,她終於開口:「木頭,你喜歡什麼?」她問得直接,臉上的妖嬈笑容也一直未曾落下過。
展少遠終於將目光從書中調離,淡淡看了上官旖旎一眼。
「殺人。」
上官旖旎美眸驀然深了一分,但唇邊笑意未變。
「啊,木頭,難道你想跟我搶生意嗎?」她說著,目光灼然地打量著展少遠,「不知道你和我誰的武功高些?」
展少遠又將目光調回了書上,「六天之後,自會見分曉。」
「六天啊?」上官旖旎挑挑眉,轉頭看了窗外一眼,果然,天就要亮了,一天就這麼過去了嗎?
回過頭,她看見展少遠正看書看得入神,簡直把她當作不存在一般。
「你看什麼東西這麼好看?」
她好奇地湊過去,才發現他手上拿的是一本兵書。
興趣缺缺地掃了眼,她又重新坐回紅木椅上,「木頭,你每天都看這麼無聊的書啊!」掩唇優雅地打了幾個呵欠,她無聊地皺起雙眉。
好像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在自問自答啊。
真是一塊徹底的木頭。
於是,她開始閉上了嘴巴,直勾勾望著展少遠。
為什麼他的頭髮是銀白色的呢?為什麼他的眼睛又是冰藍色的?
腦袋裡轉過無數個念頭,她決定在這六天之內,她一定要把展少遠從頭到腳瞭解清楚。那麼,六天之後再殺他,自己就真沒什麼遺憾了。
不過,殺了這樣一塊俊朗而又特別的木頭,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可惜。
「叩叩叩——」
門外忽地響起了輕微的敲門聲。
「少爺。」
上官旖旎認得那把聲音,是那個笨笨的小侍從。
「進來。」展少遠淡淡地道。
玄墨一邊推著門走進來,一邊道:「少爺,君上傳話,讓您現在進宮一趟——」他話音方落,推門的手已然僵住,一雙眼睛更是瞪得老大。
「妖——妖女——你怎麼——會在這裡?」
顫抖的手指向紅木椅上正躺得很愜意舒適的上官旖旎,玄墨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上官旖旎妖媚一笑,紅影一閃,已然欺身而近。
她笑盈盈地盯著玄墨,美眸中卻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那塊冷冰冰的木頭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又膽小,又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06:44
第2章(1)
澤國皇宮
展少遠方一進宮,就看見金龍寶座上,慕霖雲正緊皺著一雙眉,低頭看著手中的書信。
「君上。」
展少遠微一屈膝正要下跪,皇座上慕霖雲卻已經出聲了:「少遠,這都沒人,你跪什麼啊?」
「君臣之禮不可廢。」展少遠還是固執地跪了下來。
慕霖雲歎了口氣,刻意平板著臉,站了起來,不過腳下卻是神色不動地一踢,不知將什麼東西踢進了皇座底下。
他是澤國歷代最年輕的君主,今年才剛過十七歲,一身紫袍,面目俊美,皮膚白皙,顯得有幾分陰柔。平時若是面無表情的時候,隱隱看起來還有幾分君王氣勢,但若是他微笑起來的時候,右頰邊會淺露出一個稚氣的笑窩,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孩子。
所以,能不笑的時候,他都盡量不笑。
「少遠,你可真是一塊無藥可救的木頭。」慕霖雲走下皇座,扶著展少遠起來,「先起來吧。看看這封信。」
他皺著眉將信遞給了展少遠。
展少遠接過,沉默地看了許久,雖然臉上還是沒什麼變化,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卻掠過了一抹如刀鋒般犀利的神色。
「少遠,你看看,事情都已經到這分上了。」慕霖雲黑沉沉的星目閃了閃,隱隱帶著一絲期待,「不如,你考慮下我的方法?」
展少遠收起了書信,淡淡地道:「臣自有處理的辦法。」
慕霖雲眼中的希望頓時破滅,「少遠,你就不能變通一下?澤國的君主又不是一定要姓慕——」
他話音未落,已給展少遠冷然打斷:「君上既貴為一國之君就應該承擔起責任。」
「又是責任!」慕霖雲頓時垮下了臉,此時的他,哪有一國之君的風範,儼然一個受了無比委屈的少年,「你也看了信了,你看看那個該死的顏皓,他根本就是抓著我不放。」
「此事臣自會處理。請君上安心等待。」
慕霖雲無奈地翻了翻白眼,「反正都是你處理,又不關我的事。不如就由你全權處理好了。」
「君上。」展少遠聞言,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微微一凝。
慕霖雲頓時收口,「好啦,你可不要生氣,不然我一天都不好過。」看到展少遠稍稍緩和的神色,慕霖雲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恢復正色。
哎,想他堂堂一國之君,竟被一個將軍制得死死的。
「言歸正傳。現在,你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臣過幾日定去會一會這位熵國的皇子。」
「過幾日?」慕霖雲揚了揚眉,「不是今日便動身嗎?那個顏皓,你最好今天就給我殺了他。」說到顏皓,慕霖雲又是一陣咬牙切齒。
那個卑鄙小人,身為熵國皇子竟如此陰毒奸詐,死揪著他的小辮子不放。
「君上,如今四國戰端已起。形勢一觸即發。我們不可魯莽行事。」展少遠淡淡地道,「臣會即刻動身前往影國一趟。」「影國?」慕霖雲不解,「你不去熵國,去影國做什麼?」前幾日白城發生集體中毒事件,根據抓來的奸細口供,主謀人就是熵國的皇子顏皓。而且據探,熵國甚至在邊境積極屯兵,蠢蠢欲動。
展少遠藍眸閃了閃,「此事也許並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般簡單。數年前,離、影兩國也發生過類似的事件。」
「啊?」慕霖雲皺眉,雖然孩子氣,但他畢竟聰慧,一點就通,「少遠,你是說這事可能與影國有關?」
「臣還不敢斷定。」
慕霖雙目忽然莫名地一亮,「那你要去影國幾日?」
展少遠淡淡看了他一眼,「少則三五日,多則七日。」
「啊,這樣啊!」慕霖雲眼眸微微一垂,不知掩去了什麼神色,「那你要小心,要多加小心。就算是遲些回來也不緊。反正李丞相也會幫我的。」
展少遠微一頷首,「那容臣先告退。」
「啊,好!」慕霖雲抬頭,臉上掠過一絲來不及掩飾的興奮。
原本已轉身離去的展少遠,忽然停下了步伐,右手一揮。
宮殿之上,竟驀地多出了幾道黑影。
「將軍。」
那些黑衣人恭敬地垂首而立。
展少遠淡淡地道:「全力保護君上,寸步不離。若是有一點差池,提頭來見。」
「屬下領命。」
無力地癱坐在皇座上,慕霖雲原本滿是興奮的臉龐此刻已是黯然無光。
少遠的黑影衛真是無處不在啊!
剛才他們幾個人到底是藏哪裡了?
慕霖雲一一掃過那些黑衣人的臉,個個都是面無表情,眉眼含霜。
名為保護,實為監視嘛!看來自己別想踏出這個宮殿一步了。
沉沉歎了口氣,慕霖雲認命地彎腰從皇座底下拖出一個東西——那是一個黑色的包袱。
他有氣無力地打了開來。包袱裡面放著一些衣服和一些銀兩珠寶。
又失敗了。
這是他第一百零一次逃家失敗。
「少遠啊,你怎麼就不叛變呢?」慕霖雲又沉重地歎出一口氣,無力地靠著皇座,「我父王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竟讓你這麼死忠啊?你要是叛變,那該多好!」
皇座上,那名年輕的君主說出這一番驚世駭俗的話,底下的黑影衛們卻依舊神色淡定,連眼也不眨一下,彷彿這世上沒什麼東西可以動搖得了他們執行命令的決心。
慕霖雲氣餒地將包袱丟在了地上。
不愧是展少遠訓練出來的黑影衛,簡直跟他一模一樣!
回到將軍府,還沒踏進門口,展少遠就看見玄墨正哭喪著一張臉,在門外走來走去。
展少遠微一蹙眉,「玄墨。」
「少爺——」看到展少遠,玄墨簡直就像是看見救星一般,「少爺,您快回房去看看。」
展少遠淡淡看了玄墨一眼,帶頭走去。
「那個該死的妖女啊,真是很可恨。可是,我又打不過她。」身後的玄墨還在埋怨地嘀咕著。
展少遠推開了半掩的房門,第一眼就看見了正窩在自己床上睡得香甜的絕代佳人。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不由微微一閃。
「木頭,你回來啦!」
床上的佳人竟突然醒了過來,雖然一副睡眼惺忪的慵懶模樣,卻是萬種風情,絕代風華,就像是等待丈夫歸家的妻子。
「少爺——」玄墨已氣急敗壞地跟了進來,「少爺,看見了沒?那個妖女她——」後半句話,他並沒有說完,很顯然,少爺已經看到了事實,也不用自己多費唇舌了。
「左一個妖女,右一個妖女啊!」上官旖旎懶洋洋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能不能換個新鮮點的?」
「妖女就最適合你了,還換什麼其他新鮮的?」玄墨狠狠瞪了上官旖旎一眼,等會他要叫人幫少爺的被褥床單全換了,再徹頭徹尾地大洗一下房間。
哼,滿屋子都是這妖女的味道,雖然,不可否認,有那麼一點點,就一點點的清香。
展少遠也沒搭理他二人,只是徑直走到衣架前收拾起幾件隨身衣物。
「木頭,你要去哪?」
身後一陣清脆的鈴響,隨即飄來一陣淡淡的清香,那只柔若無骨的手已輕搭上了他的肩膀。
「我可告訴你哦,你去哪裡,我就跟定你到哪裡了。」
好曖昧不清的話啊!
玄墨聽得一陣臉紅,這個妖女真是膽大到不知羞恥為何物了?她真是來殺少爺的嗎?玄墨的心底漸漸產生了疑問。
展少遠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回過身,「你只有六天的時間。」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放開了展少遠,「真是不識情趣的木頭,也不用這樣一天天地提醒我啊!」她可是還沒玩夠本呢。
展少遠看也未看她一眼,「玄墨,備馬。」
「是。」玄墨見到主子這種神色,就知道又有要事要辦,狠狠又瞪了上官旖旎一眼,隨即急忙領命離去。
展少遠走到門口,卻又停下了腳步。
「你真要跟著?」
「那是當然。」上官旖旎笑盈盈地挨了上來,「到手的獵物,我怎麼可以讓他跑了嘛?」
展少遠神色淡漠地一揚唇,笑意有些冰冷,「原來這就奪魄殺人的方法。」
他言下之意,是在說她的癡纏嗎?
「錯。」上官旖旎笑得曖昧而蠱惑,「你是第一個讓我產生癡纏慾望的人。」誰讓他莫名地引起了自己的興趣,當然要趁這幾天的時間好好研究一番了。
展少遠用那一雙湛藍的眸子直直看向她,「那麼,你就當好這六天的影衛。」冷漠地推開上官旖旎,展少遠頭也不回地離去。
上官旖旎微怔了怔,繼而挑眉了然一笑,「原來這木頭也有奸詐的時候啊!」想她堂堂四國第一殺手,竟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影衛了。
既然他要玩,那麼,她就陪他玩到底了。
不過,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有趣到,她已經有點開始不想殺他了。
「少爺,我也要去。」
玄墨一臉委屈地跟在展少遠身後,抱怨之餘,還不忘狠瞪上官旖旎一眼。
憑什麼這個妖女能跟去,自己就不能去?更何況,這個妖女居心不良,時刻想著殺少爺,但偏偏少爺還這麼大膽地將她留在身邊?
已經坐在馬背上,等著出發的上官旖旎將玄墨的心思全都看在了眼裡,忽然,她朝玄墨勾了勾手指,面帶微笑。
「幹什麼?」玄墨又瞪了她一眼,雖然語氣不善,但還是不情願地走了過去。
這個妖女真是可恨,分明自己很討厭她嘛,但看到她的笑容,這雙腿就不怎麼聽話了。
上官旖旎見他走近,俯下身來,在他耳際低低說了一句。
玄墨聞言立時跳了起來,「你這個妖女,總是愛胡說八道。」
展少遠原本準備上馬,又聽到玄墨的驚跳聲,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卻看見上官旖旎正坐在馬背上笑得花枝亂顫,而玄墨則在一旁氣鼓鼓地跺腳。
看來這奪魄殺手很愛捉弄人。
展少遠薄唇微微一揚,牽起了一抹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翻身上馬,他輕聲低喚:「玄墨。」
「少爺。」玄墨連忙跑了過來,眉宇間那抹氣憤的神色還未散盡。
展少遠也不多問,只是淡淡說了一句:「跟蓉姑娘說一聲,最遲七天,我一定會回來。」
「是。」玄墨領命,又連聲叮囑,「少爺,那你要小心啊。我是說,小心那個妖女。」話落,他朝上官旖旎做了個鬼臉。
上官旖旎這次並沒有理會玄墨,而是直勾勾看著展少遠。
蓉姑娘?
心中又漸漸燃起了一絲興趣,這時才赫然發現,自己好像對展少遠的一切都感興趣,包括這位——蓉姑娘。
「走吧。」展少遠似乎未注意到上官旖旎那興味盎然的眼神,揚鞭策馬,帶頭離去。
上官旖旎隨即跟上。
目送著展少遠和上官旖旎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漫天飛揚的塵土之中,玄墨才沮喪地垂下頭。
每一次少爺有重要的事,都不會帶自己在身邊。也難怪啊,自己又沒有一身好武功,幫不了少爺的忙。
「啊,差點忘記了,得趕緊去通知蓉姑娘。」
似想起了什麼,玄墨一拍腦袋,急急忙忙朝東南方走去。
剛才那個妖女竟跟他說,少爺是看上她了,才會把她留在身邊。這個妖女真是癡心妄想啊,少爺都有了蓉姑娘了,怎會看上這個妖女呢?
蓉姑娘可是比這妖女好上千百倍,只可惜蓉姑娘身子不好,少爺為了治她那身病痛,真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呢……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07:34
第2章(2)
影國風城
到達風城的時候,天又已經微亮了,空中不斷飄落下了細雪,天地間的寒意也一分分地深重起來。
馬不停蹄地趕了一日一夜的路,連上官旖旎都微微感到了倦意,但展少遠卻似乎沒有休息的意思,只是對旁邊的一名影衛輕聲說了一句話。
那影衛領命而去,緊接著,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原本跟在他們身邊的七名影衛,都不見了蹤影,顯然是去執行任務了。
上官旖旎看了展少遠一眼,發現他還是坐在馬上,似乎是想馬上再度出發。
「我說展將軍,你都不會感到累嗎?」上官旖旎輕輕掩唇打了個呵欠,跟著這個展少遠沒日沒夜地跑來跑去,似乎不太划算啊。
雖然,自己對他很感興趣,但這樣消耗體力,真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展少遠並未回答她,只是凝神望著遠方,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上官旖旎挑了挑眉,也沒介意。跟展少遠相處了這兩日,她已經習慣自己自言自語了。
看著展少遠那怔然出神的模樣,忽然間,她的心底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所看的方向正是澤國所在,不會是在想那位蓉姑娘吧?
眨了眨眼,上官旖旎又開始以探究的眼神,打量著展少遠。
像展少遠這種喜怒不露於形的人,如果真有姑娘家喜歡上他,怕是很累吧?每天光想著猜他的心思就已要費好大勁了。
幸好啊,自己雖然對他有著強烈的興趣,但還不至於喜歡上他。
喜歡上一個人,遠比殺一個人累得多。
無聊地環目四顧,她看著面前那滿目的蒼夷,時刻帶笑的唇角忽然揚起了一抹冷冷的嘲弄。
離國與影國翼城一戰,似乎波及甚遠啊,此刻,就連影國的邊境——風城,也是一片狼藉,蒼涼而破敗。
戰爭!她真的很厭惡戰爭!
一些原本被埋藏了很深很久的往事,竟又全都翻湧了出來。心情,在剎那間無端端地變壞。
她翻身下馬,在一堆斷壁殘垣中找了塊大石頭坐了下來,微微屈著膝,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右腳踝處的銀鈴。
鈴聲丁當,清脆悅耳,就彷彿小時候,娘親哄自己入睡時所哼的那一曲歡樂輕快的歌謠。
只可惜年代久遠,她已記不起那首歌謠唱的是什麼了,只是隱隱記得旋律。
若是再久一些,她會不會連那熟悉的旋律都給忘記了呢?
——已經很久很久,沒聽娘親哼過那首歌謠了。
小時候,記得每當自己心情很壞,或是很傷心的時候,聽到這首歌謠,心情就會慢慢平復。但此刻,她卻只能在回憶中找尋那熟悉的音律,來平復自己的心情。
眼前驀然一暗,她抬起頭,就看見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淡漠依舊。
「為什麼總是帶著這個鈴鐺?」
展少遠忽然開口,雖然那語氣更多偏向命令式,卻讓上官旖旎原本變壞的心情,奇跡般地變好了一些。
這可是這塊木頭第一次主動詢問自己的事啊!
上官旖旎抬起了頭,妖嬈一笑,「用來勾魂。」
那雙湛藍的眼眸微微閃了閃,展少遠別過了臉,他並沒有忽略剛才她在抬頭的那一瞬間,臉上所閃過的那絲落寞。
上官旖旎看了展少遠一眼,眸中忽然掠過一絲作弄的神色。唇角微微一揚,她站了起來,但腳下卻忽然一個不穩,便直直往展少遠懷中倒去。
展少遠出於本能,接住了她。
她眼中神色一閃,竟就這麼順勢往他懷裡一倒,整個人都貼上了他的胸膛。
曖昧的氣息,頓時無聲地蔓延著。
故意微動了動右腿踝,引起銀鈴丁當作響,上官旖旎低柔的聲音裡充滿了魅惑:「這是勾魂鈴嘛,自然是用來勾魂的。」然而,軟香溫玉雖在懷抱,展少遠臉上卻還是那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也沒立時推開她。
「哎,木頭就是木頭。」
上官旖旎無趣地從展少遠懷中站了起來,不過那雙黑玉似的眸子卻直勾勾地望進展少遠的眼裡。
「不過,我越來越捨不得殺你了,怎麼辦?」她俏生生地立在原地,眉目含嗔,唇角帶笑,神色亦真亦假。
展少遠冰藍色的眼眸似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但神色卻依舊冷漠,「奪魄手下從無活口。」
上官旖旎揚了揚眉梢,「你可真是瞭解我啊!」
她話音方落,身後忽然多了幾道黑影。
是展少遠的黑影衛,他們回來了。
其中一人在展少遠耳際低低說了一句什麼,展少遠神色微微一變,丟下上官旖旎便翻身上馬。
上官旖旎好奇地跟著上馬追了出去。
究竟發生什麼事,竟能讓展少遠變了臉色?!
當上官旖旎看到展少遠從小樹林裡抱出一名女子時,才知道,原來展少遠竟然是要救人。
「是她。」
看著展少遠懷中那女子熟悉的臉龐,上官旖旎心中微微一動。
這名女子她認得,上次自己要殺卓清延時,她還跟卓清延爭奪魄令。
「你認得她?」展少遠似乎微感詫異地看了眼上官旖旎。
上官旖旎美眸一轉,卻是不答反問:「展將軍,這位難道又是你的紅顏知己嗎?」
顯然,她的這個「又」字,讓展少遠感到不滿,但他只是微蹙了蹙眉,也不再理會上官旖旎,而是伸手往懷中昏迷的女子臉上輕輕一揭。
原來她竟易了容?!
上官旖旎看著掩在那張平凡面具下、精緻卻又略帶英氣的臉龐,這一刻,終於真正認出了她。
原來是離國的公主霽雪璇。
難怪上次她那樣護著卓清延啊!據說,他們曾為三載夫妻,可惜,最終為國家所累,不得不對立成敵。
所以啊,女人千萬不能愛上不該愛上的男人。
淡淡掃了眼霽雪璇蒼白的面孔,上官旖旎淡淡地道:「看來她是不慎走岔了真氣。」
「剡。」展少遠低喚了一聲。
「將軍。」一道黑影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恭首而立。
「帶公主去療傷。」
「是。」那名叫剡的影衛,接過霽雪璇離去。
這時又有另一名黑影衛附在展少遠耳旁說了幾句,展少遠微蹙了蹙眉,又讓他離去。
上官旖旎索性找了個地方坐下,托著腮幫子直勾勾望著展少遠忙來忙去。
雖然不太明白他們究竟在做什麼,但這塊木頭忙起來的時候,那冰藍色的眼眸湛藍得幾乎能勾人的魂魄。
為什麼他的眼睛會是這種顏色呢?
等霽雪璇清醒過來,上官旖旎才知道,原來展少遠此次是為了打探什麼幕後黑手而來。四國之間的形勢已暗潮洶湧,一觸即發。無論是上次影國與離國之戰,還是這次澤國白城出現中毒事件,似乎都是一隻幕後黑手在操控著。
上官旖旎對這些事情沒興趣,她唯一感興趣的是,沒想到展少遠與霽雪璇竟是故交。按理說,澤國與離國雖稱不上對立,但如今四國鼎立,各自為政,兩國重臣不可能相交如此之深,真是讓人不得不懷疑某些事。
可惜,還未等她想透其中某些被掩藏的秘密,就被展少遠派去救影國的太傅卓清延。
於是,救人,宮變,奪位……接下來,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卻也讓她感到無比的新鮮與刺激。
沒想到跟著這塊木頭其實也不是想像中的那麼悶啊!
而且,也讓她真正見識到了展少遠狠辣決斷的一面。這趟影國之行,他明顯事先已做足了安排。短短四天之內,就查出了那所謂的幕後黑手。
可惜,她上官旖旎對這些政治爭鬥的戲碼,一點興趣也沒有。她甚至一點都不好奇那個所謂的幕後黑手是誰?她只知道一件事,從施下奪魄令到今天,已是第六天了。明日子時,自己可就要動手啦!
心裡,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的捨不得。可是那一萬兩黃金的定金自己可是穩穩當當地收在懷裡了。
含笑坐在一旁,上官旖旎看著正在備馬準備回澤國的展少遠,揚了揚眉,「木頭,今天可是第六天了。」
這是她第一次提醒展少遠,以往可都是展少遠提醒她,似乎就怕她忘記一般。做殺手這麼多年來,她還從沒見過這麼特別的男人。
展少遠依舊神色淡漠地整理著馬上的韁繩,「準時恭候。」
上官旖旎站了起來,一陣銀鈴輕響,她走到展少遠身邊,挨上了他的肩頭,笑得妖嬈而嫵媚。
「可我發現自己還是不太瞭解你啊!有些遺憾。」
展少遠停下手中的動作,回望她,「這與殺不殺我無關。」
「果然是木頭。」上官旖旎故作無奈地歎了口氣,纖纖玉指輕撫上了展少遠的眉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眼睛為什麼會這麼漂亮?」指間,又慢慢移上了展少遠那銀白似雪的長髮,「還有這頭銀髮——」
眼尖地捕捉到展少遠那雙冰藍色的眼眸閃過一絲淡淡的複雜之色,上官旖旎嘴角微微一挑,放開了展少遠,「我知道問你也是白問。看來不用浪費這力氣了。」
突然,展少遠一把擁住了她的腰間。
上官旖旎眼角的餘光發現有冷冽的劍光,竟看也不看,直接埋首在展少遠的懷中。
一道華光劃過長空。緊接著一聲悶哼響起,黑影倒地。
那一劍,又快又準,簡直狠厲無比。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曖昧地緊纏住展少遠的脖頸,笑得高深莫測,「木頭,我可是要殺你的人,為何還要救我?」
「這與殺不殺我無關。」展少遠冷漠地拿下上官旖旎的手,將她放了下來。
他竟是如此恩怨分明?!
上官旖旎嬌笑了一聲,眸中精芒閃爍。
這塊木頭可真是有很多可取之處啊!讓她越來越捨不得了!
怎麼辦?
似察覺到上官旖旎那異樣的眼神,展少遠微微別過了臉,「快離開這裡。」看來風聖越已經按捺不住要動手了,影國此刻是個極其危險之地。
上官旖旎深深望了他一眼,嬌笑著翻身上馬,「駕」的一聲,策馬帶頭離去。
「展將軍,若是你不想死在異國他鄉,還是快些趕回去比較好!」
展少遠目送著那道火紅的身影消失在塵煙之中,眼底似有什麼光芒閃了閃。
她似乎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失敗!
好一個自信的女人!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08:25
第3章(1)
澤國皇宮
帶著一身的疲憊,展少遠還沒踏進紫薇殿,就聽到殿裡傳來慕霖雲焦躁不安的聲音。
「怎麼還沒回來?怎麼還沒回來?」
「君上,展將軍說過七日內一定會回來。現在才第六天。」
「什麼才第六天?你知不知道,今夜子時那個什麼奪魄殺手就會來殺展將軍?若不是朕收到玄墨的求救信,都還蒙在鼓裡。靠你們這些笨蛋,朕就只能為展將軍收屍了?」
展少遠聽到這裡,已是微微蹙眉。
他已再三告誡玄墨,不准他對任何一個人提及奪魄令一事,為什麼玄墨會向君上求救?
「笨蛋,笨蛋,全都給朕滾出去。不然全都拖出去砍了。」
紫薇殿內,那名少年君主終於還是沉不住氣,大發脾氣。
展少遠正欲出聲,殿裡的侍衛已經紛紛抱頭鼠竄而出。
展少遠雙眉蹙得更深,神色凝重地踏進紫薇殿,還未開口,一個琉璃杯已當面砸了過來,「朕不是讓你們全都滾出去嗎——啊——少遠——」
慕霖雲原本憤怒的神色瞬間轉喜,急忙跑到展少遠面前,上下打量著,「少遠,你回來啦,你沒事吧?我真是擔心死了。怎麼不告訴我奪魄要殺你的事呢?也好讓我多派人些保護你啊。這麼重要的事,你竟然瞞著我。」
展少遠將接住的琉璃杯放到一旁,臉上凝重的神色並未散去。
「君上貴為一國之君,怎可如此心浮氣躁?」
慕霖雲忽然推開了展少遠,神色委屈地轉身,「我為你擔心受怕了六日,但你一回來就責怪我。君上君上,我才不要再當這個倒霉的君主。」
展少遠覺得額際隱隱作痛。
君上畢竟還年少,這樣沉重的擔子對他來說,確實負擔不起。但澤國皇室只他這麼一個子嗣,他曾在先王面前立下重誓,一生輔佐少君,絕無二心。
展少遠深吸了一口氣,平定下心情,對付慕霖雲要有極大的耐心。
面前,也已經漸漸平靜下來的慕霖雲終於回轉過身,看著展少遠,「展大哥,我本來就不適合當一國之君,為什麼你就不能——」
展少遠神色一沉,聲音冷厲:「君上難道忘記了曾答應過先王什麼?」
慕霖雲微微垂下眼簾,就像一名做錯事的孩子,「我沒忘。」
展少遠冷冷地道:「既然沒忘,君上就應該承擔起這份責任。無論這條路如何難走,臣都會陪君上一起走下去。」
「展大——」
慕霖雲抬頭,才剛開口就被展少遠冷然打斷。
「臣說過,君臣之禮不可廢。君上貴為一國之君,又怎可稱呼臣子為兄長?」
「我——」看到展少遠冷厲的神色,慕霖雲咬了咬牙,不得不臨時改口,「多謝展將軍提醒,朕以後絕不會再犯。」
「君無戲言,臣希望君上說到做到。」展少遠這才回歸正題,「關於幕後黑手引起四國戰端一事,臣已查清。是影國君主風聖越。」
「影國君主?」慕霖雲詫異地揚眉。
「澤國之內怕也有風聖越安插的奸細,臣已派人密切監視,一有消息,自會秉明君上。臣只望,君上能修身養性,切忌心浮氣躁。如今紛煙即起,軍心更是不能動搖。」
「朕知道了。」慕霖雲表面順從,心裡卻在暗暗咬牙。
真是硬邦邦的木頭,就不會變通下嗎?他這個展將軍在澤國的威望,可是遠遠勝過自己這個君上啊?
什麼禮賢下士,體恤百姓,什麼仁君,其實都是展少遠一手為自己製造出來的假象。其實,在位在一年多的時間裡,他好像還真沒做過什麼,都是展少遠在做牛做馬,任勞任怨,真不知父王給他喝了什麼迷魂湯啊,讓他這樣心甘情願。
「容臣先告退。」
見展少遠要辭行,慕霖雲擔憂地問道:「少遠,那個奪魄——」
展少遠淡淡地道:「請君上放心,奪魄一事臣並未放在心上。」他話音方落,殿外似乎隱隱響起了一道清脆的銀鈴聲。
「什麼聲音?」慕霖雲好奇地探頭望去,卻什麼也沒看到。
「臣告退。」展少遠連看也未看殿外一眼,神色淡漠地離去。
慕霖雲目送展少遠的身影消失在殿外,不死心地走了出去,想看個究竟,結果,還是失望而歸。
不知道剛才那是什麼鈴聲,蠻好聽的嘛!
推開房門,展少遠就聞到了滿室的淡雅清香,他微蹙了蹙眉,沉默地走了進去。
如自己預料中的一樣,她果然躺在自己床上。
淡淡看了眼床上狀似熟睡的紅衣少女,他仿若未見般地走到衣架上,解下身上的披風。
床上那貌美絕倫的少女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終於睜開美眸,撐坐了起來,一臉慵懶媚態。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風情萬種是那般的自然且無可挑剔。
「木頭,我頭一次見你說那麼多話。」上官旖旎半靠著床沿,直勾勾盯著展少遠的背影,「但你怎麼就對我那麼吝嗇呢,分一些話給我也好啊,免得老是我自己在自言自語。」
展少遠背著身,並未應答。
上官旖旎柳眉微微一挑,唇角含笑,但眼睛裡卻有精芒閃現,「木頭,聽說你並不把奪魄放在眼裡啊!」
展少遠終於回轉過身,「在紫薇殿,你是故意放出鈴聲讓我聽見?」他問的雖是問句,讓語氣卻是肯定而冷沉。
上官旖旎從床上站了起來,又順手勾上了展少遠的脖頸,神色曖昧。
自己似乎有些勾上癮了啊!
揚眉笑了笑,她笑得風情萬種,「因為你說你根本就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啊!我只好稍稍出聲抗議了下。」纖纖玉指滑上了展少遠溫熱的胸膛,「你可知道,我有多傷心?」
展少遠冰藍的眼眸微微閃動了一下,卻依舊沉默。
上官旖旎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看來,你對我還真是無情呢!一句話也不肯多說,但對那個少年君主——」
展少遠神色一變,眼中竟略略現出了殺意。
「你若是敢動君上一分——」
他話音未落,雙唇忽然被點住,上官旖旎狀似哀怨地看著他,「木頭,你對那個少年君主真是好得令人嫉妒啊!」黑玉似的眸子緊緊盯著那張波瀾不驚的臉龐,眼底卻閃爍著狡黠而捉弄的笑意,「難不成你有斷袖之癖?」
展少遠冷漠一笑,「與你無關。」
「真是令人傷心的答案!」上官旖旎看了那雙湛藍而冰冷的眸子一眼,忽然曖昧地附在他的耳際,低低地道,「我聽說,你的這雙眼睛,原本不是這個顏色,就連這銀髮——」
展少遠眸光陡然一沉,正欲開口,忽然「砰」的一聲,房門被莽撞地強推了開來。
「少爺——少爺——不好了——」
玄墨一臉惶急地闖了進來。
「蓉姑娘她——」看到眼前那讓人臉紅的情景,玄墨頓時消音,睜大了一雙眼睛直瞪著幾乎是緊貼在一起的兩人,少爺什麼時候跟這妖女走得這麼近了?
展少遠聽到那個名字,神色又是一變,推開了上官旖旎。
「蓉姑娘怎麼了?」
「她又病發了——」玄墨話還未說完,只覺眼前一花,等回過神,面前還有哪有展少遠的身影?
「少爺就是緊張蓉姑娘啊——」他感歎還未完畢,忽然耳邊又是一陣輕風掠過,紅影一閃,就連原本待在屋內的上官旖旎也不見了蹤影。
「糟了,那個妖女不會也去冰心草廬了吧?」
玄墨臉色一變,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天色已經開始暗沉了下來,上官旖旎追著展少遠直到三里之外,竟然跟丟了。
望著前方黑茫茫的一片,上官旖旎不由懊惱地跺腳。
沒想到,這塊木頭的輕功竟不在自己之下?她實在好奇,那個什麼蓉姑娘病發,竟讓他急成這樣啊!想起剛才展少遠那風雲變色的神情,她的心中忽然漸漸湧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一點點的酸澀,外加一點點的不開心。
這個該死的木頭,對誰都掛心,似乎就是不把她放在心上啊!
雖然她是來取他性命的,但沒把她放在心上,就是不對。
總算為自己找了個心頭莫名酸澀的理由,她抬頭遠眺,正想再找尋展少遠的蹤跡,忽然斜旁裡一道勁風破空而來。
微微一驚,側身避過,卻依舊慢了一步,身上三處大穴瞬間被封。
緊盯著面前那熟悉的身影,上官旖旎眉宇間妖嬈盡散,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殺意。
「沒想到堂堂展大將軍竟做出如此卑鄙之事。」
是她大意了,一心想著尋找展少遠的蹤跡,卻未防範展少遠其實就在自己身邊。他的武功本就與自己不相上下,如今再刻意隱藏,出手偷襲,根本就是猝不及防。
展少遠微垂眼眸,神色卻依然淡漠,「上官姑娘,今夜子時,我自會恭候大駕。到時你我再一決生死。但現在,你不能跟著我。」
上官旖旎臉上神色似緩和了一些,但眸光卻帶著一絲冷嘲:「展將軍幽會佳人,我又怎敢打擾你的雅興。」
話剛出口,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為什麼怎麼聽都覺得自己像個吃醋的妻子啊?
心頭不自覺地一冷,她索性收了口,不再說話。
展少遠淡淡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去,留下上官旖旎一人僵立在黑暗裡暗自咬牙。
該死的木頭,就這樣把她丟在這裡啊?也不怕她被野狼吃了。
想著想著,她又忽然洩了氣。
事情似乎有些偏出軌道了,她為什麼這麼在意展少遠去找那位蓉姑娘?
難道自己戲假情真,真的喜歡上那塊木頭了?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09:04
第3章(2)
漸漸地,天完全黑了下來,有細雪飄然而下,帶來陣陣冷意。
上官旖旎一邊氣悶,一邊暗自運氣衝開穴道。
這沒良心的木頭,簡直就是想凍死她。
憤然低咒了一句,她好不容易衝開了穴道。搓著有些凍僵的手臂,她遙望著白茫茫的遠方。
現在也不知道展少遠去哪裡了,她又該怎麼找?難道真的等到子時嗎?
懊惱之際,忽然聽到身後響起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
來人顯然不會武功,腳步雖急,卻很沉重。
「怎麼會這麼笨呢?應該騎匹馬來,又不會輕功,又學著少爺趕路——」
隨著來人低聲的抱怨漸近,上官旖旎唇角卻已微微勾了起來,這就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玄墨。」
她笑吟吟地攔住了那名正在自言自語的路人。
「啊——」玄墨嚇了一跳,但當他看清是上官旖旎時,不禁舒了一口氣,「妖女,你走路沒聲音,想嚇死人啊!」
上官旖旎挑了挑眉,一指點上玄墨的額頭,笑得妖嬈而嫵媚,「是你自己笨,我站在這裡老半天,你都沒看見啊!」
「哼。」玄墨撫著隱隱作痛額際,冷哼了聲,決定不跟這個妖女計較,因為他知道就算計較了也是自己吃虧。
他繞過上官旖旎就想離開,但眼前一花,又被攔住了去路。
「妖女,快讓開。我得去救人。」玄墨瞪了上官旖旎一眼。
「你去救人嗎?」上官旖旎含笑看著他,「怎麼看也不像你救人啊!」
玄墨頓時漲紅了臉,「就算,就算不是我救,我也能幫上忙。」
上官旖旎聞言微皺起了眉心,語氣微微帶著苦惱之意,「可是,我暫時還不想放你走,你說怎麼辦?」
玄墨原本漲紅的臉霎時變得慘白,「妖、妖女,你想做什麼?」他神色驚惶地往後退著,「你如果殺我了,少爺不會放過你的。」
上官旖旎聳了聳肩,好笑地看著玄墨,「我有說過要殺你嗎?」
玄墨不解,「那你想做什麼?」
上官旖旎朝玄墨眨了眨眼,「我只是想問你家少爺現在在哪?」
玄墨一怔,然後氣鼓鼓地回應:「我才不會出賣少爺。哼,誰不知道你今夜子時要殺少爺。」
上官旖旎眼中不知閃過什麼莫名的神色,突然湊近了玄墨兩步,「我告訴你哦,今天晚上,我的心情不是很好。雖然我剛才說過,並不想殺你,但我很可能隨時改變主意。」
玄墨看著上官旖旎唇邊的笑容,只覺得背脊陣陣發涼,這個妖女可能真會殺了他啊!
「你——你要殺就殺——」他強行壯起膽,想鼓起勇氣迎上上官旖旎的目光,卻被她眼中那冰冷的神色給嚇了回來。
「士可殺,不可辱——我絕對——絕對不會出賣少爺——」
死死盯著雪地,他信誓旦旦地表示決心。
「哦,是嗎?真是忠僕啊!」上官旖旎眼中的冰冷漸漸退去,掠過了一絲狡黠之色,「其實我不用你告訴我。我早就知道你家少爺在哪了。」
「啊?」玄墨傻傻地抬頭,「你知道還問我幹什麼?」
上官旖旎眼眸一轉,「你不知道嗎?你家少爺讓我來試你的忠心。」
「騙人。少爺才不會這麼做。」玄墨冷哼了一聲,卻覺得自己小小的心靈有些受傷,少爺不會真這樣做吧?
「是嗎?」上官旖旎笑得神秘而古怪,「可是你家少爺告訴了我蓉姑娘所住的地方,卻沒告訴你啊?看來,他比較信任我。」
「你說謊。少爺哪裡會信任你。」玄墨不服氣地頂回去,「我知道蓉姑娘住在離這十里之外的冰心草廬,少爺早就告訴過我了,而且,我也去——」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玄墨緊緊摀住了嘴。
糟了,他上了這個妖女的當了!
等他抬起頭,面前已赫然不見了上官旖旎的身影,空曠的雪地裡只留下一道清脆的嬌笑聲,「多謝你啦,你這個笨蛋小侍從!」
玄墨頓時氣得咬牙切齒,對著空氣大喊:「你這個妖女,我玄墨絕對與你勢不兩立!」
冰心草廬裡,燭火搖曳,照出一片昏暗的光芒。
行轉一周天後,盤膝坐在床上的展少遠才緩緩睜開了眼,那雙眼眸在燈火的折射下更顯得湛藍而深邃。
體內的真氣已不如以往那般順暢,看來,他必須要加緊步伐了。
「大哥,大哥。你在哪?」
忽然,隔壁傳來虛弱的輕喚聲,他急忙翻身下床,然而腳下一顛,幸而扶住床邊的桌沿,才穩住了身形。
略緩了一口氣,他收起臉上疲倦的神色,才走到隔壁,輕輕推開了房門。
床上,躺著一名面色憔悴的女子,雖然因長久的病患而顯得蒼白無神,但那精緻的五官,不難看出,她曾經也是一名絕代佳人。
「大哥——」那女子見到展少遠就欲掙扎著撐坐起來。
「小蓉。」展少遠走過去,按住她的雙肩,眉峰微蹙,「不要起身。」
「大哥。」展蓉神色淒楚地輕撫上展少遠銀白的長髮,眼中隱現淚光,「都怪小蓉不好,害你變成這副樣子。我不要再治了,不要再治了。」
淚水終於滑落眼角,展蓉撲進展少遠懷中低聲飲泣。
「小蓉——」唯有在展蓉面前,展少遠臉上才稍顯出溫和之色,他輕拍著展蓉的背,低低地道,「小蓉不相信大哥嗎?」
展蓉哽咽著搖了搖頭,卻無法再說出什麼。
她就是太相信大哥了,才害得大哥變成這副樣子。
十年了,因為她這身病痛,不僅折磨了自己十年,也折磨了大哥十年。
「既然相信,就安心養病。」展少遠扶著展蓉躺下,然後輕輕地為她蓋上錦被,「再用三次藥,你的病就可以痊癒。」
「可是那些藥——」
展蓉正欲開口,就見展少遠湛藍的眸子微微一凝,她及時收住了口。
她知道,若是再說下去,大哥必然會生氣。
「我只是不想大哥有事。」伸手緊握住展少遠的手,忽然發現,他的手很冷。大哥內力深厚,手不可能會冷成這樣。
「大哥,你生病了嗎?手怎麼這麼涼?」
展少遠不著痕跡地收回了手,「我剛剛從外面回來,只是有些累了。」
看著展少遠略顯蒼白的臉,展蓉還是有些不放心,「大哥,如果有事,千萬不要瞞我。」
「嗯。」展少遠輕應了聲,然後淡淡地道,「你好好休息。將軍府還有些事要處理,我必須得趕回去。」話落,他站了起來,就要離去。
「大哥,不要走——」
展蓉半撐了起來,但還未來得及開口說下去,就被展少遠冷然打斷:「小蓉,不要任性。」
展蓉咬咬唇,又躺了回去,臉轉裡背對著展少遠,眼眸中卻帶著無限委屈。
她只是想大哥留在她的身邊多一會,就一會也好。
但大哥,每次都是來去匆匆。
展少遠看了展蓉一眼,微掀了掀唇,但最終什麼都沒說出口,忽然他眉峰一皺,伸手按了下胸口,卻又悄然放下。
轉身走出門外,他的神色已然恢復了平日裡的冷漠。
正欲邁開步伐,突然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展少遠霍然抬頭,就看見了上官旖旎。
「可真是讓我好找啊,木頭。」那雙柔弱無骨的手又習慣性地勾上了展少遠的脖頸,眉目含嗔,唇角噙怨,「你讓我在雪裡傻傻待了一個時辰,一身冰冷,你又要如何補償我?」
展少遠淡漠地看著她那亦真亦假的神色,冷冷地道:「子時還未到。」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妖媚絕倫,「子時是子時,而現在是現在。」看到門縫裡似乎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們,她神色曖昧地附在他的耳際,輕聲低語,「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好讓你更加瞭解我。知道嗎?女人都是很小氣的,特別是我。你讓我在雪地裡站了一個時辰,我就讓你待上兩個時辰補償我。」
展少遠嘴角一揚,正欲開口,忽然身後響起一聲輕呼:「大哥——」
那聲大哥,讓他微微分了神。
上官旖旎趁機出手,一指就朝他胸前點去。
展少遠右掌一拍朝上官旖旎當胸拍去。
「好狠心啊木頭!」
上官旖旎冷笑一聲,化指為掌,迎了上去。
「砰」的一聲,一合即分,她腳下未動分毫,但展少遠卻連連退了三步,才穩住身形。
「大哥——」一直躲在門裡的展蓉終於忍不住衝了出來,扶住展少遠。
上官旖旎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這是自己第二次與展少遠交手,上一次她就察覺展少遠與自己旗鼓相當,不可能這一次會差這麼多。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傷害我大哥?」展蓉怒斥上官旖旎,卻忍不住一陣劇烈的咳嗽,神色慘白如鬼。
「回去。」展少遠忽然一把推開展蓉,用內力一帶,將她推進了門裡。
「大哥?」上官旖旎揚眉看了眼門裡展蓉,又看了眼展少遠,難道他們兩人是兄妹?似乎長得不太相像啊!
「大哥——」
被推回屋裡的展蓉正欲再出來,卻被展少遠冷聲喝止:「小蓉,若是再出來,就不要叫我大哥。」
展蓉一驚,僵立在了門裡。
「少爺——少爺——」此時,一路拚命奔跑來的玄墨終於趕了過來,還未及喘氣,就被展少遠一把推進了屋內。
「玄墨,看著蓉姑娘,你們兩人都不准踏出冰心草廬一步。」
「是,少爺。」
被展少遠眼中的冷凝神色嚇到,玄墨趕緊扶著展蓉回到床上,「蓉姑娘,少爺有事要處理,我們就在這裡等著吧!」
「大哥——」展蓉擔憂地看著展少遠,低聲輕喚。
然而,展少遠卻恍如未聞般,一把扣住了上官旖旎的手腕,飛身離去。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09:32
第4章(1)
直到離開冰心草廬三里之外,展少遠才放開了上官旖旎。
此時,雪已經停了,但寒意依舊。
不知是不是因為天色太暗的關係,上官旖旎覺得展少遠的臉色很難看,而且那頭銀髮似乎又白了一分,在黑暗裡顯得特別刺目。
「木頭,你不會是受了傷吧?」
上官旖旎忽然湊近展少遠的面前,仔細端詳著他的氣色。可惜,天色太黑了,若不是她目力好,可能連他的臉都看不清楚。
「你不該去冰心草廬。」展少遠退了一步,冷冷地道。
上官旖旎揚唇輕笑,「你不讓我去,我就偏要去。」朝展少遠曖昧地眨眨眼,「你不知道嗎?我喜歡跟人對著幹,特別是跟你。」
展少遠並沒應答,而是靠著身後的樹背,似乎有些疲倦,輕輕合上了眼簾。
上官旖旎不禁微蹙了蹙眉,「木頭,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剛才自己那一掌不會傷到他了吧?但以他的內功,怎麼可能?
她心生疑慮,走過去就要把他的脈搏。
展少遠驀地睜開眼,湛藍的眸子裡掠過一絲清寒,竟一把推開了上官旖旎的手。
「你那是什麼眼神?」上官旖旎含笑望著展少遠,「你越這樣,我就偏偏要看。」她性子拗起來,比誰都固執,柳眉一挑,直接就往展少遠腕上扣去。
展少遠伸手要擋,忽然眉心一蹙,腳下一晃,緊緊揪住了胸口。
「你果然是受了傷。」
上官旖旎斂去了臉上玩笑的神色,出其不意,封住了展少遠的穴道,然後拉著他盤膝坐下,抵住他的背心,為他輸入真力。
半炷香後,上官旖旎才收回了真力,輕輕舒出一口氣。
沒想到木頭體內的真力竟如此紊亂,她輸進的真氣根本就不能把他的內力導回正常。
這並不像受了內傷的樣子。
「為什麼要救我?」展少遠緩緩睜開了眼,臉色還是很蒼白,但那雙眸子卻湛亮如刀鋒。
上官旖旎衝他妖嬈一笑,「我高興。」
展少遠微微垂下眼簾,「子時就要到了。」
上官旖旎抬頭看了看天色,「我知道啊,這樣不是剛好。我現在內力不足,而你又受了傷。剛好公平一決生死。」
展少遠忽然揚唇笑了笑,「奪魄不愧是奪魄。」
上官旖旎雙目陡然一亮,盯著展少遠就像在盯著一隻怪物一般,「木頭,這可是我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笑。」
展少遠仿若未聞般,重新閉上了眼,調整體內紊亂的真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上官旖旎忽然覺得此時的展少遠明顯是在逃避什麼?像他這樣冷性情的人,竟會生心逃避。
難道,是為了她?
心底,又莫名地開心起來,她站了起來。但還未及站穩,眼前忽然一黑。
一雙手及時扶住了她的腰,她落入了一具溫暖的懷抱之中。
睜開了眼,她迎視上那雙冰藍色眼眸的一刻,細心地捕捉到了剛才那一閃即逝的憂心。
原來,這塊木頭也會關心她的嗎?
她索性賴在他的懷中,柔若無骨的雙臂再度勾上了他的脖頸,「木頭,你看看我是不是以德報怨?剛才你還讓我在雪地裡凍了一個時辰,現在,我卻為你耗盡了真力。看來一會兒死的人會是我了。」
聽她說得半真半假,展少遠那湛藍的眼眸不知掠過了一絲什麼神色,隨即拿下了上官旖旎環在自己脖頸上的手,淡淡地道:「子時已經到了。」
上官旖旎笑了笑,退後了一步。
「是啊,時辰已經到了。」這塊木頭總是這麼心急地提醒自己。她黑玉似的眸子緊緊盯著展少遠,「殺了你,我還真有些捨不得。」她笑著,修長而漂亮的右手一翻,指間已多了幾枚追魂銀針。
展少遠凝神戒備,體內真氣卻在不斷地翻湧,不覺微微蹙眉。
忽然,上官旖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眸子裡掠過數種複雜莫名的神色,然後,放下了手中的追魂爭銀針。
「我輸了。」她無奈地聳聳肩,將銀針收了起來。
展少遠詫異地看著她。
上官旖旎抬起頭,深深望進那雙冰藍色的眼眸裡。
「我決定不殺你了。」她依舊笑得妖嬈而多情,眼眸更是閃閃發光,「因為,我發現,我喜歡上你了。」
展少遠一怔,還未及回神。那道火紅的身影一晃,竟又勾上了他的脖頸,「木頭,我發現我很喜歡勾著你的脖子。」
她的笑容是那樣的奪目而燦爛,幾乎迷惑了人的眼睛。
展少遠微微避過那雙黑沉的眼眸,淡淡地道:「奪魄手下從無活口。」
上官旖旎忽然輕輕歎了口氣,凝神望著他剛毅俊美的側臉,「雖然我知道愛一個遠比殺一個人累。但我捨不得下手,我也拿自己沒辦法啊!既然喜歡上了,我就不會再欺騙我自己了。」輕輕地,她將頭靠上他的肩膀,「木頭,你難道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展少遠沉默。
上官旖旎等不到答案,抬起了頭,那一雙眸子卻彷彿能看透人的心。
「要猜你的心思可真難啊!」她眉目含嗔地輕笑,「如果你真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為什麼我三番四次這樣接近你,你卻從來沒推開過我?」滑下一隻手,輕輕移上他的胸膛,按在了他的心口上,「你這顆心,應該不是木頭做的吧?」
「大哥——」
「少爺——」
寂靜的身後忽然響起了焦急的呼喚聲。
展少遠冷漠地推開了上官旖旎。
「大哥——」急急趕來的展蓉已飛奔至展少遠的身旁,原本蒼白的臉色,因急速的奔跑,更顯得灰敗。
「大哥,這個妖女沒有傷害你吧?」她喘著氣,佔有性地緊緊抓住展少遠的手臂,神色戒備。她沒有忽略,剛才這妖女和大哥親密的舉動。
「玄墨。」展少遠看了眼隨後跟來的玄墨,神色冷凝。
「少爺。」玄墨低著頭,一臉委屈,「蓉姑娘一定要我說清楚,我爭不過她,只好,只好全說出來了——」
「大哥,不要怪玄墨。」展蓉眼見展少遠要發作,連忙勸阻,「是我逼迫玄墨的。」話落,她看了上官旖旎一眼,「大哥,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這個妖女就是奪魄,為什麼不告訴我,今夜她要取你的性命,你知不知道,這樣我很擔心——」忽然,她劇烈咳嗽起來,咳得滿面通紅,似乎無法喘氣。
「小蓉——」展少遠連忙扶住展蓉,單手抵住她的背,為她輸入真力。
上官旖旎不由皺了皺眉,他的真力已經很紊亂了,竟還這般不顧性命地為這女子耗費真力?!
這病弱的女子,是他的妹妹吧?看她一直大哥大哥地叫。
眼見展少遠面色越發蒼白,上官旖旎終於忍不住出手,上前猛地扣住了展少遠的手腕,阻止他再輸真力。
「木頭,你想死嗎?」
展少遠還未回答,原本一直在咳嗽的展蓉忽然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就直刺上官旖旎。
上官旖旎一驚,連忙側身避過,然而,依舊遲了一步,右手臂上被劃出了一道深長的傷口,瞬間血染紅衫。
「小蓉。」
展少遠冷喝一聲,已出手打落了展蓉手中的短刀。
那染著鮮血的刀鋒在雪光的映襯下,顯得觸目驚心。
「大哥,現在不殺了她,她將來一定還會再來傷害你的。」展蓉渾身顫抖著,但看向上官旖旎的目光卻帶著強烈的恨意。
「玄墨,帶蓉姑娘回去。」
展少遠的冷喝聲,終於驚醒了早在一旁看呆的玄墨。
他沒想到,一向柔弱的蓉姑娘竟有這般的狠勁?!
「蓉姑娘,我們先回去——」
他急忙走過去,扶著展蓉就要走,忽然身後響起一聲冷笑,「這樣就想走了嗎?」
上官旖旎緊捂著手臂上的傷口,那目光冰寒如刀。
玄墨從沒見過這樣的上官旖旎,這一刻,他終於真正見識到了四國第一殺手的煞氣。從前,那妖嬈的笑容,那時刻帶著捉弄神色的眼眸……這一刻已全然被殺氣所取代,光站在這裡,他就已經感到了一陣陣寒意,雙腿立時僵在了那裡,竟動彈不得半分。
「走。」
展少遠冷聲一喝,已攔在了上官旖旎的面前。
「大哥——」展蓉還欲掙扎,卻被玄墨強行拖著離開。
「蓉姑娘,不要再添亂了,我們快走。」
再愚鈍,他也感覺到了不尋常的氣息。跟在少爺身邊這麼多年,也許他真是什麼忙都幫不上,但他很清楚,在真正危機的時刻,他絕不能成為拖累少爺的後腿。
更何況,少爺是絕不允許蓉姑娘受到傷害的。
上官旖旎冷冷看著展少遠,「我曾經說過,別人傷我一分,我必以十分還她。展少遠,你讓開。」
展少遠看了上官旖旎手臂上的傷口一眼,「小蓉欠你的,我會替她還你。」
上官旖旎目中寒光更甚,「我不需要你替她還。誰傷我,我就還給誰。我不管她是你妹妹,還是你的紅顏知己,我上官旖旎要殺的人,就絕不會放過。」
「你在逼我動手。」展少遠微垂下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好。那我們就真正比試一次,若是你攔得下我,我就不殺她。」上官旖旎話音方落,手上追魂銀針已出。
展少遠眸光一沉,右手一揚,竟準確地接住了那三枚追魂銀針。
上官旖旎冷笑,「好一個展大將軍,竟敢徒手接我的銀針!我果然是小看你了。」話落,劍出。
劍光,在黑暗裡劃過了一道冷冽的銀弧,破空而來,直襲展少遠。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11:04
第4章(2)
轉眼間,兩人拆了將近百招,上官旖旎第九十八劍再度展少遠擋下,右臂上忽然一陣揪心的疼痛,她連連退了三步,才穩住身形。
如果不是先耗內力,又受了傷,她不會落至如此狼狽的地步。
鮮血順著手臂一滴滴地淌下,上官旖旎神色冷厲地盯著展少遠。
「展少遠,我再說一次,你到底讓不讓開?」
展少遠搖頭。
「好。好一個展少遠。」上官旖旎大笑了起來,笑聲淒厲,「我是自作多情,更是自找罪受。今日我輸給了你,但我還是會回來的。有本事,你就護著她一輩子。」
紅影轉身沒入了黑暗之中,清脆的銀鈴之聲也漸漸遠去……展少遠凝目望著上官旖旎消失的方向,冰藍色的眸子掠過了一絲複雜之色。
想不到她的性子竟如此激烈而極端,但最終,她都沒對自己下殺手,剛才的每一招,她都對他手下留了情。
——「你這顆心,應該不是木頭做的吧?」
耳際忽地響起她剛才柔聲的話語,他伸手捂上了胸膛,剛才她伸手緊貼的心口,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的清香。
人的心,又怎會是木頭做的?只是……忽然,一股冷冽的劇痛躥上心房,血腥味頓時湧上了喉間。
「少爺——」
身後又響起了玄墨焦急的呼喚聲。
他強嚥下湧上腥甜,轉過身時,神色已恢復了往昔的淡漠。
「少爺,你沒事就好了。」急得幾乎要哭出來的玄墨,看到展少遠無恙不禁輕舒了一口氣。
「那個妖女走了啊?」玄墨往四下裡看了看,沒看到上官旖旎。真不愧是少爺,終於打跑那個妖女了吧?
展少遠淡淡地問:「蓉姑娘呢?」
「啊——」玄墨這才記起,「蓉姑娘我好不容易才勸住了,但她還是不放心,所以我才出來看看——」
「嗯。回去吧。」
展少遠轉身離去,然而才剛剛跨出步伐,身子竟微晃了晃。
「少爺——」玄墨一聲驚呼,連忙扶住他。
「沒事。」展少遠的聲音依然平靜無波,「我只是真力虛耗過度,休息下就好。」
玄墨冷哼了一聲,「都怪那個妖女。」
展少遠輕輕推開了玄墨,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先回去再說。」
「哦。」玄墨只好乖乖地跟在展少遠背後。
奇怪啊,今晚他怎麼覺得,少爺的背影似乎有些落寞呢?
不知何時,細雪又開始紛揚而下。
緊緊捂著手臂上的傷口,上官旖旎疲倦地坐在一棵梅花樹下。眼前陣陣泛黑,看來自己失了不少血。
展少遠,你果然是個無情無心的木頭。
可是自己卻偏偏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他,她奪魄第一次任務失敗,不僅沒殺到人,就連自己的心也弄丟了。
當初真不該演戲啊,以為可以捉弄那塊木頭,結果弄得戲假情真了,受傷的,反而是自己。
深吸了口氣,她振奮起精神,從懷中拿出金創藥,又扯下一塊衣襟吃力地包紮著手臂上的傷口。
驀地,她眼底神色一閃。
「出來。」
她神色冷凝,但手上的動作卻未停頓,依然不緊不慢地包紮著傷口。
黑暗裡,緩緩步出了一名黑衣散發的男子,臉上戴著一副陰森恐怖的面具。
「奪魄,沒想到你竟然失敗了。」面具下的那雙眼眸透著森冷的光芒,犀利得幾乎要把上官旖旎給刺穿一般。
上官旖旎也沒理會他,等傷口包紮妥當,才抬起了頭,臉上卻帶著一抹妖嬈艷麗的笑容,「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啊。這麼快就趕來了嗎?」
「現在你要怎麼交代?」黑衣人緊緊盯著上官旖旎,「當初我讓你利用那個叫玄墨的小子,你不聽,現在失敗了,你——」上官旖旎淡淡地接口:「當初我怎麼許下承諾的,就怎麼交代。」她說著,右掌一翻,一枚追魂針已扣於指間。
黑衣人一怔,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你怕什麼?」上官旖旎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追魂針,「放心,我上官旖旎還不至於到任務失敗就殺僱主滅口的分上。當初我許下承諾,若是任務失敗,就以這張臉作為代價——」
「你——你真要毀了自己的臉?」黑衣人顯然沒料到上官旖旎真會這樣做,吃了一驚。
上官旖旎站了起來,朝那黑衣人走近了幾步,妖冶一笑,「怎麼,你反倒捨不得我這張臉嗎?」
黑衣人冷哼了一聲。
上官旖旎揚唇笑了笑,笑意卻顯得有些淒涼,目光一凝,她竟真的舉針就往臉上刺去。
「住手。」手腕忽被人緊緊扣住。
「你是不是喜歡上了展少遠?」黑衣人藏在面具下的眸光不斷變幻著。
上官旖旎挑了挑眉,很乾脆地承認:「是。」
黑衣人目光驀地一冷,「沒想到奪魄竟也會如此多情。」他緊緊盯了上官旖旎半晌,忽然放開了她,冷笑,「我要你這張臉有什麼用?我要的是展少遠的命。」
上官旖旎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追魂針,唇角的輕笑妖嬈卻又帶著淡淡的悲傷,「可惜啊,我殺不了他。」
黑衣人冷哼:「你是殺不了,還是不願殺?」
上官旖旎抬眸看向黑衣人,「那還用說嗎?當然是不願。我怎麼可能下手殺自己喜歡的人?」
她這麼直接的回答,讓黑衣人暗中無聲地握緊了雙拳。
「他那般護著那個展蓉,你竟還心甘情願為他犧牲?!」
上官旖旎黑玉般的眸子裡閃過一抹精光,「看起來你知道的東西不少嘛!」原來那女子叫展蓉?!與他同姓展,那他們之間……
黑衣人似乎看出了什麼,冷冷地道:「他們雖同姓展,表面上也是兄妹關係,但根本就沒有一點血緣關係。」
上官旖旎雙目陡然一亮,挨近了黑衣人身旁,妖冶輕笑,「不如多說一些。省得我浪費力氣去查了。」
黑衣人怔了怔,對於她突然的接近有些微微失神,卻暗中也有些懊惱,那個展少遠到底有什麼魅力,竟能勾去奪魄的心?
「不想說啊!那算了。」上官旖旎聳了聳肩,退了回去,「反正你這一句也夠了。」將手中的追魂針收進了懷中,她淡淡地道,「我這張臉你隨時都可以拿去。既然你現在不要,我也樂意先留著,免得下次見面嚇壞那塊木頭。」
黑衣人森冷的目光掃過上官旖旎受傷的手臂,「你竟不怨恨展少遠嗎?」
上官旖旎狀似無奈地歎了口氣,「怨恨啊,可是,我捨不得下手傷他,你說我又能怎麼辦?而且——」她唇角雖含著笑意,目光卻漸漸冰冷,「我向來恩怨分明,誰傷得我,就自然找誰報仇。」
「展少遠會容你傷害展蓉嗎?」黑衣人冷冷看著上官旖旎。
「那是他的事。如果他攔得了我,就算他本事。」上官旖旎看向黑衣人,「我會派人送還你兩倍定金——」
「不用。」黑衣人斷然拒絕。
上官旖旎不由感到奇怪,「我任務失敗,你連定金都不收回,看來你的錢很多。」她笑了笑,「那倒好。我平白賺這萬兩黃金。」
「我另加一萬兩黃金。你再幫我做另一件事,如果成功,我連展少遠這件事,也不與你計較。」
上官旖旎含笑望著他,眸子裡卻精光閃爍,「沒想到這天下竟有這麼好的事!」
「你幫我將慕霖雲拐出澤國皇宮。」
「慕霖雲?」上官旖旎想起那個孩子氣十足的少年君主,「你確定只是拐出皇宮?」讓她堂堂一介殺手,去拐帶少年,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可是,那萬兩黃金卻是個極大的誘惑啊!
「是。」黑衣人冷哼了一聲,「你不用問這麼多。照做就是。」
「好。成交。」上官旖旎很乾脆地應承,深深看了黑衣人一眼,她忽然妖媚一笑,眸光流轉,「我還真想見見,你這張面具底下到底是長著怎樣一張臉?」
黑衣人被那抹傾城的笑容迷暈了眼,不由微微失神。
耳畔忽然響起了一陣陣清脆的銀鈴之聲,他一怔,終於回過了神,但眼前哪裡還有上官旖旎的身影。
「記住啊,快些把錢送到我錢莊的賬戶去,我只認錢,可不認人。」
風中那悅耳的嬌笑聲已漸漸遠去,黑衣人眸光微沉了沉。
「上官旖旎,我就是要你與展少遠反目成仇。到時,你就會知道,自己愛錯人了。」
他是故意將這件事交給上官旖旎,對展少遠來說,那個慕霖雲怕是比他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若是被他知道,慕霖雲是因上官旖旎而失蹤,他絕不會放過上官旖旎吧?
其實,應該趁這個機會讓上官旖旎殺了慕霖雲,只可惜,少主卻下達了命令,不准傷害慕霖雲一根頭髮,有時他還真不明白,少主究竟在想些什麼……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11:35
第5章(1)
回到冰心草廬,玄墨正要跟著展少遠進去,卻聽展少遠冷喝了一聲:「你不用進來了。」
玄墨一驚,怔在了那裡。
展少遠站在門口,負手冷冷地看著他,「你可知自己錯在哪裡?」
玄墨扁了扁嘴,「玄墨知道。一,我不該將奪魄一事洩露給君上知道。二,我不該中了奪魄的奸計,將她引至冰心草廬。三,我更不該在那麼危險之即,還帶著蓉姑娘前去找少爺。」
玄墨說著屈膝跪在雪地裡。
「玄墨知錯,請少爺責罰。」
展少遠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沒我的命令,你不准起身。」
「是。」玄墨低垂著頭,覺得委屈萬分。他知道少爺真的生氣了,自己三番兩次違背他的命令,沒將自己砍頭已是仁至義盡了。可是,他也是不放心少爺啊!因為擔心少爺,才屢次違背少爺的命令。
「大哥——」展蓉怯生生地從床上探出了頭,但展少遠卻沒有回應。
她從沒見過如此冷漠無情的展少遠。難道,大哥是在怪她傷害了上官旖旎嗎?
心中忽然陣陣刺痛,她又掩唇輕咳起來。
一雙熟悉的手忽然伸了過來,為她輕輕蓋上錦被。
「明日我讓玄墨帶你離開。」展少遠淡淡地道。
展蓉一驚,抬起了頭,「大哥,你要趕我走嗎?」
展少遠神色冰冷,「你太任性。」
展蓉渾身一顫,眼角已滑下淚痕,哽咽著無法成聲,「大哥——」
見她這副模樣,展少遠微閉了閉雙目,語氣最終緩和了下來,「你傷了奪魄,她不會就此罷休的。」
「我不要走。」展蓉坐了起來,緊緊抓住了展少遠的手,「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大哥身邊。」
展少遠微微蹙眉,冰藍色的眼眸裡已隱隱掠過一絲冰冷的怒意,「小蓉,你還如此任性嗎?」
展蓉忽然撲進展少遠懷中,放聲大哭,「對,我就是任性。就算大哥討厭我,我也要不要走。大哥,是不是喜歡那個上官旖旎,嫌我在這裡礙事,所以才要趕我走?我不走——就不走——」
展少遠淡淡地道:「我不會喜歡任何人。」
「真的嗎?」展蓉從他懷中抬起了頭,臉上淚痕猶在,「大哥沒有騙我?」
展少遠輕點了點頭,「好好休息。明日我會安排你去一個新的地方。」
展蓉緊緊盯著展少遠那雙湛藍的眸子,「那大哥會不會丟下我?」
展少遠扶著她輕輕躺下,「你是因為我才病成這樣,我絕不會丟下你。」
展蓉又緊抓住展少遠的手,目光淒哀,「原來大哥留在我身邊,只是為了我的病嗎?」
展少遠眉心又微微蹙起,「不要想太多,好好養病。」為展蓉蓋好錦被,他才轉身離去。
「大哥,你真的不喜歡奪魄嗎?」身後又響起展蓉驚疑不定的聲音。
展少遠腳步微微一滯,「我說過,我不會喜歡上任何人。」
目送著展少遠離去,展蓉掀起錦被蓋過了頭,將自己悶在黑暗裡。
大哥一直沒有正面回答她喜不喜歡上官旖旎,而是一直告訴她,他不會喜歡任何人,其實也是在暗示自己吧?
暗示自己,他也不會喜歡上她的。
可是,她真的好愛大哥,在很早很早以前,在爹收大哥做義子的時候,她就愛上大哥了。為了大哥,她可以連性命都不要。但大哥對她卻始終只抱著報恩之心和兄妹之情。
她可以感覺得出來,大哥對那個叫上官旖旎的妖女不一樣,雖然大哥的臉上看不出什麼,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大哥是在乎那個妖女的。
甚至,很在乎!
展少遠走出門外,就看見玄墨依然低著頭跪在雪地裡,滿頭滿身的白雪。
「起來吧!」展少遠淡淡地道,「去照顧蓉姑娘。」
「謝少爺。」玄墨欣喜地站起來,卻注意到展少遠的臉色蒼白如雪,就連雙唇也是淡淡的,沒有一絲血色。
「少爺,我先服侍你休息吧。」
展少遠看了他一眼,「你又想違背我的命令嗎?」
「玄墨不敢。」玄墨連忙低頭。
展少遠轉身就欲離開,沒注意到懷中落下了一件東西。
「少爺,你東西丟了。」
玄墨忙撿了起來,卻發現是奪魄令。
展少遠接過玄墨手中的奪魄令。
玄墨看著那奪魄令,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鼓足了勇氣,「少爺,這鬼東西還是不要了吧?」
「我自會處理。你去照顧蓉姑娘。明日我會安排你和蓉姑娘去另一個地方。」
「啊?少爺,我怎麼可以離開你?」玄墨不禁抗議,但看到展少遠冰冷的眼神,又不由將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去就去。」他低聲嘀咕著,眼角的餘光卻瞥見展少遠把奪魄令緊緊地握在手中。
少爺果然對那個妖女不太一樣啊!
玄墨輕輕歎了一口氣,那蓉姑娘怎麼辦呢?
目送著玄墨黯然走進展蓉房裡,展少遠才背過身掩唇輕咳了兩聲。
低下頭,他凝視著手中那塊奪魄令,腦海中竟浮現出了上官旖旎那紅火的身影。
她唇角時常噙著的那抹妖嬈輕笑,勾住自己脖頸時那嫵媚的低語,輕撫著銀鈴時眼中所流露出來的落寞,還有,受到傷害時那份決絕與冷冽……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已一點一滴地滲入了自己的心底,刻上了很深很深的烙印……
「奪魄,你果然能奪能魂魄。」
唇角微微一牽,他揚起了一抹輕笑,然而,心底再度湧上一陣冰冷而熟悉的疼痛,一直壓抑住的那口鮮血終於嘔了出來。
雪地上,那攤鮮血奪目而驚心。
他果然是不會喜歡上任何人的。
——因為,他不能,也不可以。
將奪魄令收入懷中,他用腳輕輕撥了些寒雪掩住了那攤血跡。
深吸了一口氣,他掩去了眼底那抹落寞之色,轉眼間便恢復了平日裡的冷漠與犀利。
他必須得去宮裡一趟,否則,君上不知又要鬧出什麼亂子了。
眼看子時已過,但展少遠卻一直沒有消息。
慕霖雲一邊焦急不安地在紫薇殿裡走來走去,一邊低聲自語:「少遠應該敵得過那個什麼奪魄吧?他的武功那麼高,應該沒問題,應該沒問題。」
不斷地自我安慰著,但心底的不安卻依舊不斷湧上。
「君上,您已經這樣走了一夜了,明日還要早朝,不如早點休息。」
一直服侍他的宮女秀明看著那張略顯憔悴的臉龐,不禁感到心痛萬分。
「我哪裡能睡得著啊?」慕霜雲終於走得累了,在椅子上癱坐了下來,目中難掩憂色,「少遠如果沒事,一定會回來跟我報聲平安的。我怕他——」
「君上,展將軍武功高強,肯定不會有事的。」秀明不斷安撫著,君上幾乎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而君上跟展將軍的感情,她更是看在眼裡。
在君上的心裡,展將軍可以說是最重要的人。
如果君上不是君上,也許,一切都會有所不同了吧!
輕輕歎了口氣,她為慕霖雲倒了杯熱茶。
「先喝點茶潤潤嗓子吧。」
「哦。」慕霖雲心不在焉地接過熱茶,但心神卻留在了殿外,一不小心,手上的熱茶打翻,濺了滿身。
「哇,燙死我了!」慕霖雲從椅子上直跳了起來。
「君上,你有沒有事啊?」秀明急忙為他拍去衣襟上殘餘的熱水,「有沒有燙傷?我真是該死——啊——手都燙傷了——」看著慕霖雲原本漂亮的手背上紅腫起老大一塊,眼眶不由得微濕了起來。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慕霖雲胡亂用衣袖擦了擦,然後輕拍了拍秀明的背,以示安慰,「秀明,你不要難過了,一點小傷,沒事。」
這時,殿外忽地響起了一道悅耳的嬌笑聲,「沒想到澤國的君主竟是這般可愛的小娃娃啊!」
「什麼人?」
慕霖雲一聽到這「小娃娃」頓時變了臉色,霍然站起。
隨著一陣清脆的銀鈴之聲,一道火紅妖嬈的人影已翩然落於殿內,正是上官旖旎。
「來——」秀明大吃了一驚,正欲喊人,忽然渾身僵硬,口不能言,身不能動,顯然已被人隔空封了穴道。
「秀明,秀明——」慕霖雲大驚失色,「你對她做了什麼?」
上官旖旎挑了挑柳眉,笑盈盈地道:「只要你乖乖的,她不會有事的。還有外面那些傢伙的性命,可也是操縱在你手上哦!」
外面那些傢伙?難道是指少遠的黑影衛嗎?
慕霖雲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女子好厲害的武功,無聲無息就解決了訓練有素的黑影衛嗎?
終於鎮定下來的慕霖雲,力逼自己稍稍恢復些君王的氣勢,冷冷地問:「你究竟是什麼人?」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12:10
第5章(2)
上官旖旎看著他那強撐的模樣,唇邊的笑意不由又深了兩分。
這小傢伙哪裡是當什麼君主的料啊?
傳言中,澤國的君主禮賢下士,以仁義治天下。似乎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仁君啊!
「你問我是什麼人嗎?」
慕霖雲才剛聽到那嬌柔的話語,還未回神,面前竟已多了一道紅影。
她幾時過來的,自己竟都沒發現?!
迫於那股壓力,他「咚」的一聲,跌坐回椅子上。
上官旖旎眼底掠過一絲捉弄之色,故意湊近他的耳際,「你聽好了。我叫奪、魄。」
慕霖雲瞳孔立時瞪得老大,連聲調都有些變了:「你——你就是奪魄?」
「是啊,怎麼?看到我很害怕?」她妖嬈輕笑著,眼角的餘光,卻盯上了慕霖雲的喉間。有那麼一瞬間,她黑玉似的眸子掠過一道異樣的光芒,但隨即恢復了原本的捉弄之色。
「我、我才不害怕。」慕霖雲鼓足了勇氣頂回去,「你把展大哥弄哪去了?」
「展大哥?」上官旖旎眼中的光芒又深了一分,「原來你們澤國這麼禮賢下士啊,連君臣之禮都省了。」
「呃——」慕霖雲驚覺到自己口誤,急著亡羊補牢,「展大哥,展將軍都一樣,反正都只是一個稱謂。你快告訴我,展將軍到底哪裡去了,你不會、不會真把他殺了吧?」
上官旖旎輕然一笑,帶著幾分邪艷,一字字地道:「他被我吃了。」
「吃了?」
這少年君主顯然信以為真,頓時煞白了一張臉。僵直地轉過脖子,他迎上面前那雙黑漆的眼眸,「你不是說真的吧?」
「騙你的。你的那個展大哥,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上官旖旎強忍著笑,纖纖玉指已慢慢地移上了慕霖雲的胸膛。
沒注意到她舉動的慕霖雲,一聽到展少遠沒事,不禁大大吐出了一口氣。
忽然,他感覺胸前什麼東西一壓,那溫熱的觸感,頓時讓他一聲尖叫。
「啊——你幹什麼?」
不知從哪裡生來的力氣,他竟掙脫出上官旖旎的鉗制,兔子一般蹦到了角落,雙手緊緊捂著領口。
上官旖旎這回連眼睛裡都流露出了笑意,「小娃娃,你那麼緊張幹什麼?我只是確定一些事。」
慕霖雲狠瞪了她一眼,「什麼小娃娃,我看你也不比我大多少。」
上官旖旎柳眉一挑,自報芳齡:「十八。」
慕霖雲哼了一聲:「也就比我大一歲。」
「大一歲,也能叫你小娃娃!」
見那妖嬈的身影再度湊近,慕霖雲連忙退了兩步。
「你又想幹什麼?」
「我能幹什麼?難道,我還能把你吃了不成?」上官旖旎笑得別有深意,「而且,我只喜歡吃男人,對你——」她刻意頓了頓,「沒興趣。」
她這樣露骨的話,讓慕霖雲的臉頰微微升起了一絲紅暈,然後重重哼了聲,「如果你對我有興趣,我寧願去自殺。」
上官旖旎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澤國有你這樣的娃娃君主,遲早會滅亡。」
對她的直言直語,慕霖雲並沒有責怪,只是眼中流露出一抹與年齡不相符的複雜之色,「我本來就不適合當什麼一國之君。」
上官旖旎忽然親暱地搭上他的肩膀,「怎麼,小娃娃被我打擊到了嗎?」
慕霖雲死命掙開她,「你別跟我套近乎。」一口一個小娃娃,她分明只比自己大一歲,卻當作是自己的長輩。
不過,這個奪魄殺手似乎與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啊!
上官旖旎眼眸中流光一閃,「我知道,你不想當這個君主。」
慕霖雲怔住了。
上官旖旎接著道:「你不是成天想讓你的展大哥叛變嗎?」
「你有辦法?」這個奪魄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
上官旖旎一挑眉,又面帶妖媚地湊近他的臉龐,「這個你不用管,你只需——」她惡作劇般地輕輕在他耳際吹了口氣。
慕霖雲頓時面紅耳赤,退了一步,「我只需什麼?」
她為什麼盡做些讓人臉紅的事?
玄墨說得沒錯,她果然是妖女!
跟那個大騙子、大奸徒——顏皓有得拼!
「只需離開這座皇宮。」上官旖旎唇角噙著輕笑,眼中卻是精芒一閃。
慕霖雲聞言雙目陡然一亮,整個人都顯得光彩奪目。
——第一百零二次逃家,終於成功!
當展少遠趕回紫薇殿時,看到外面倒下的黑影衛,心已經沉了。他急忙趕至殿裡,卻只看到被點了穴道的秀明。
空氣裡殘留著淡淡而熟悉的清香,展少遠微微蹙了蹙眉,解開了秀明的穴道。
「展將軍。」秀明一見到展少遠,聲淚俱下,「快救救君上——他被那個奪魄給帶走了。」
還未等秀明將話說完,展少遠冰藍色的眼眸微微一閃,人已急掠而去。
急行至三十里之外,都沒見到慕霖雲的身影。忽然,展少遠身形忽然微微一滯,停下了腳步。
風中,響起了清脆而熟悉的銀鈴之聲,一道火紅的身影自天光中緩緩走來,一身妖冶,一身清靈。
空氣裡,飄散著淡淡的暗香。
「你不用找了。」上官旖旎輕倚樹背,眸光流轉如珠,烏黑發亮,唇角噙著一貫妖嬈的輕笑。
展少遠凝目望著她,冰藍色的眼眸犀利如刀鋒。
「為什麼要帶走君上?」
上官旖旎柳眉微挑,神色亦真亦假,「因為你惹我不開心了啊!」她說著低柔而嫵媚,一步步地走近展少遠,「你那個好妹子——她傷了我。」眸光暗暗一閃,她又纏上了他的脖子,彼此的氣息曖昧地纏繞著,「你知道嗎?現在,我很疼。」
展少遠目光不自覺地看向她手臂的傷口。
上官旖旎嬌笑出聲,伸出一隻手,輕輕撫上了胸口,「木頭,你看錯了。我是心疼。」她的笑容邪艷而多情,眼眸更是黑沉得幾乎會攝人魂魄一般。
展少遠眉峰一皺,忽然一把推開了她,神色冷漠。
一絲失落極快地閃過上官旖旎的眼眸,卻一閃即逝,「木頭,你怎麼總是對我這麼狠心呢?」輕輕一歎,她忽然退了兩步。
「這樣,你可別我怪翻臉無情了。」她眸中神色不斷變幻著,讓人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展少遠冰藍色的眼眸微垂,淡淡地道:「你要怎樣才肯交出君上?」
「很簡單啊,拿你那個好妹子的命來換吧?」她笑得妖媚,也隱隱帶著一絲淡淡的犀利,「我說過嘛,我是很會記恨的小人。她傷我一分,我當然要還她十分顏色。」
展少遠忽然抬眸看向上官旖旎,手中長劍「叮」的一身,拔劍出鞘,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劍就往自己手臂刺去。
「木頭,你幹什麼?」
上官旖旎驚呼一聲,飛身扣住他的手腕,卻已是不及。
鮮血,順著展少遠的手臂一滴滴地滴落在雪地上,觸目驚心。傷口的位置與上官旖旎所傷之處幾乎分毫不差,卻比上官旖旎的傷口要深得多,幾可見骨。
「你瘋了。」上官旖旎臉上妖嬈的神色已全然散去,眉宇間一片毫不掩飾的心痛,急忙拿出金創藥為展少遠敷傷口。
展少遠冷眼看著上官旖旎臉上的焦急,似乎沒有痛覺般,語氣依舊淡漠:「我只是按你所說的,還你十分顏色。」
上官旖旎面色陡然一變,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緩緩抬眼看向展少遠,「展蓉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重要到,勝過一切?」
「是。」展少遠毫不迴避她的眼神。
「好。我明白了。」上官旖旎放開了展少遠。
一步步地後退著,她笑得蒼涼而落寞,「既然你如此無情,我也無話好說了。你就等著為慕霖雲收屍吧!」話落,她最後深深望了他一眼,轉頭飛身離去。
「上官旖旎——」展少遠正欲追趕,眼前驀然一黑,幸而扶住了身旁的一株樹木。
淡淡的天光中,那道火紅妖嬈的身影早已遠去,風中只隱隱留下了那悅耳清脆的銀鈴之聲……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12:40
第6章(1)
當慕霖雲清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撫著隱隱作痛的額際,他從床上撐坐起來,才發現自己在一間很陌生的房間裡。
一瞬間,所有的記憶全都蜂擁而出。
昨夜,上官旖旎答應帶自己離開皇宮,他連細軟衣物都來不及收拾,就被她點了穴道,拉出了皇城。
那時,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後來,他還被上官旖旎藏在一株大樹上,還沒等他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展少遠已經來了。
原來那個妖女竟是喜歡展大哥的,老是勾著展大哥的脖子,老是說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
還有那個什麼好妹子?展大哥何時有了一個好妹子了?
心底,有那麼一點點的不開心。
是啊,他當然會不開心,從小到大,展大哥總是在自己身邊保護著,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他擋著。
但現在,展大哥就要離開自己了嗎?
昨夜展大哥那一劍傷得可真深,也不知怎麼樣了?都怪那個妖女點了自己的穴道,後面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該死的妖女。妖女。」
往四下裡看了看,發現門窗都被鎖得緊緊的,看來是逃不出去了。
歎了口氣,他氣餒地坐回床上。
還以為這個妖女會那麼好心,結果,他雖然得償所願地離開皇城,卻是從一隻鳥籠,飛進了另一隻鳥籠。
他是注定了沒有自由嗎?
「大老遠就聽見你叫妖女了啊!」房門忽被打了開來,一道紅影閃身而進。
慕霖雲站了起來,臉上寫滿了怒意,「快放我出去。」
上官旖旎輕倚著門,含笑望著他,「那就看我高不高興啦?」
慕霖雲臉上頓時漲得通紅,「你這個妖女,到底想怎樣?我告訴你,展大哥一定會來救我的。」
上官旖旎挑挑眉,打趣道:「現在又開始叫展大哥啦,不顧那些君臣之禮啦?」
慕霖雲哼了一聲,別過臉去,「反正現在已經離開了皇城,不是那個澤國的君上。」
上官旖旎忽然直起了身,一步步靠近慕霖雲,眸光中含著別有深意的神色,「那你現在又是誰呢?」
「你——你——什麼意思?」慕霖雲有些吃不消她這樣的靠近,臉色通紅地跌坐回床上。
「小姑娘就該有小姑娘的模樣,何必把自己弄得這麼累。」上官旖旎眼中神色一閃,出其不意竟就撕開慕霖雲的前襟,前衫頓時盡裂,露出了淡綠色的抹胸。
「啊——」遲鈍的慕霖雲終於反應過來,一聲尖叫,沒命地縮回床上。
上官旖旎滿眼捉弄,「我們都是女人,怕什麼?」
慕霖雲氣鼓鼓地將前衫扣住。
是啊,她是女人,不折不扣的女人。但她卻做了十七年的男人。
因為澤國的君主不能是女人,因為先王就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因為澤國不能一日無君,所以,從很小開始,她就被當作男兒來養。
「小姑娘就應該穿成這樣。」上官旖旎丟了件淡黃色的衣裙給她,「你真名不應該叫慕霖雲吧?」
「慕佩琦。」慕佩琦一邊套上衣裙,一邊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忽然,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臉上現出了為難的神色,「你——你可不可以別告訴別人,我的真實身份?」若是被澤國的百姓和軍臣知道了,澤國一定會大亂。
上官旖旎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現在不是已經離開那座皇城了嗎?你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慕佩琦低垂下眼眸,她知道,上官旖旎一定是在暗諷她推卸責任吧?
「我根本就不是當君王的料。」慕佩琦輕聲道,「澤國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展大哥嘔心瀝血的成果。我根本什麼都沒做過,這個國家,本來就是屬於展大哥的。」而且,她再在那裡待下去,澤國和展大哥都會有危險。
那個卑鄙小人不是都發出了最後通牒了嗎?為了澤國,為了展大哥,她只能逃了。
上官旖旎一挑眉,「你就不怕這樣一跑,澤國會大亂嗎?」
慕佩琦猛地抬頭,「展大哥一定會有辦法的。」
上官旖旎冷冷一笑,「展少遠還真是天神。」
慕佩琦輕輕歎了口氣,「在我的眼裡,展大哥就跟神一樣,沒有他做不到的事。讓他當澤國君主,比起我來適合多了。」「那也要看他願不願意?」上官旖旎眼中掠過一絲複雜,「他不僅是塊木頭,而且比石頭還硬。」
慕佩琦清秀的柳眉微微皺了起來,「是啊,展大哥真是一塊講不通的木頭。他心中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說得通他的。」展大哥要是早早叛變,她現也不用落得這樣狼狽地逃宮吧?
上官旖旎忽然問了一句:「你也喜歡你這個展大哥吧?」
慕佩琦臉一紅,但還是點頭,「對啊,我是喜歡。我知道,你也喜歡展大哥。」
慕佩琦的直率倒是讓上官旖旎心生了一點好感,不過心底也在暗暗歎息。
展少遠是不是太出色了?有一個關係曖昧不清的展蓉還不夠,現在又來了一個女扮男裝的少君主嗎?
「你昨天為什麼騙展大哥你要殺我?」慕佩琦見上官旖旎半天不回答,不禁好奇地問起了心中的疑問。
上官旖旎邪魅一笑,再度湊近了慕佩琦的臉龐,深深望進她的眼睛裡,「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會殺你?」這時,她才發現,這小丫頭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清澈而靈動。
慕佩琦朝她做了個鬼臉,「你要殺我,還要等到現在啊?」
對這個情敵實在生不出惡感,上官旖旎放棄了捉弄之心,站直了身。
她朝慕佩琦笑了笑,笑意是少有的誠摯,「如果我們不是情敵,也許還可以成為朋友。」話語一頓,她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可告訴你了,小丫頭,展少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慕佩琦臉上又是一熱,這個妖女真是大膽啊,而且看起來又有幾分霸道。什麼話她都敢說,換作自己絕對說不出口啊。
「是啊,誰都搶不走?昨夜展大哥不是還說他那個好妹子比誰都重要嗎?」小小地將了上官旖旎一軍,慕佩琦眼見上官旖旎臉色微微一變,不由高興地暗暗吐舌。
這個妖女總是欺負自己,怎麼說,她也要討回來一些嘛。
「連你也不知道展蓉?」上官旖旎轉眼間便恢復了平日裡妖嬈清靈的模樣。
慕佩琦搖頭,「你也知道啦,展大哥從不多話的。當然,除了治國之道,國家要事。每每說起這些,他的話可多得很。雖然我和他相處了十年,但他極少提自己的事。你說的展蓉不會就是他妹妹吧?」
上官旖旎模稜兩可地一笑,「誰知道呢?也許是,也許不是。」
慕佩琦聞言不禁皺眉,「什麼啊?展蓉她究竟——」她話音未落,忽然被上官旖旎一把摀住了嘴。
「別出聲。」上官旖旎將她往床上一推,然後放下紗帳,低聲道,「無論出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哦。」慕佩琦點了點頭。
上官旖旎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清寒,人已掠出了門外。她盯著外面那一片白茫茫的空曠處,掌間已多了幾枚追魂銀針,妖嬈輕笑。
「我的清幽小築一向清靜,更不喜外人打擾。閣下若再這樣鬼鬼祟祟地躲著,我可要生氣了啊!而一生氣呢,我的銀針怕是會一不小心滑了手,到時,我可不敢保證什麼。」
雪地裡,走出了一名男子,黑衣散發,臉上戴著面具。
「奪魄,慕霖雲呢?」黑衣人一雙寒森眼眸緊緊盯著上官旖旎。
上官旖旎聳聳肩,「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又哪裡知道慕霖雲去了哪裡?」
黑衣人冷哼一聲:「我知道,你把慕霖雲帶出了澤國皇城,而後不知去向,顯然是被你藏起來了。」
上官旖旎呵呵一笑,「我又不是人口販子,帶著這樣一個毛頭小子,我還嫌麻煩呢。」她深深看了黑衣人一眼,眸子裡帶著點點冰冷犀利,「我的任務只是將幕霖雲拐帶出澤國皇宮,其他的事,與我無關。」她又恢復了那種柔媚的輕笑,「你也知道,我奪魄辦事,一向只認錢,不認人。」
黑衣人冷冷地接口:「那好。現在我再加一萬兩黃金,你幫我找出慕霖雲。」
上官旖旎雙目似乎亮了亮,「你家難道是開金礦的不成?一出口就一萬兩黃金。可惜——」她故意頓了頓,「剛好承你的福,本姑娘現在賺夠了,決定休息一段時間。什麼生意也不接。」
黑衣人面具下的眸子驀地一寒,「奪魄,你是故意的?」
上官旖旎柔聲嬌笑,「我一向喜歡聰明的男人。看來,你也蠻聰明的嘛!」她一步步走近那黑衣男子,纖纖玉指輕劃上了那冷森的面具,「如果我不是喜歡上了展少遠,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你。而且,我很好奇,你到底長著一副怎樣的臉呢?」
黑衣人眸光閃了閃,「奪魄,你的意思是說,已經決定與我反目成仇了?」
「反目成仇?」上官旖旎眨了眨眸子,「與多年合作的僱主反目成仇,可不是我所願意見到的啊!」
她的笑容艷絕而妖冶,讓黑衣人幾乎閃了神。
「那你就把慕霖雲交出來。」他話音未落,驀然住了口,目光如刀般幾乎射穿上官旖旎,「你暗算我。」
他舉掌便要朝上官旖旎拍下。
紅影一閃,上官旖旎已退開了數步之遙。
「沒聽說過嗎?美人鄉,英雄塚。你真是太意了啊!」
黑衣男子捂著自己的脖頸,那裡赫然插著一根追魂銀針。只覺眼前一黑,黑衣男子腳下已有些站不穩,「沒想到堂堂四國第一殺手奪魄,竟也會出手暗算人。」
上官旖旎揚眉一笑,「我是妖女嘛。妖女又不是君子,為什麼不能暗算人?而且,我可以實話告訴你,現在我身上帶傷,內力又未恢復,如何能真刀真槍與你打呢?我向來懂得如何自保。」
黑衣男子怒火攻心,只覺氣一堵,眼前已有些恍惚,身子一軟,不禁無力地跌倒在了地上。
上官旖旎含笑一步步地走近他,伸手揭下了他的面具。
那是一張英俊的臉,劍眉星目,只可惜,那雙眸子太過陰沉了。
上官旖旎認得這張臉。
他叫侍劍。是熵國皇子顏皓的手下。一年前,她去熵國刺殺二皇子顏森時曾見過一面。顏森死的時候,他跟著顏皓一起趕到。
「原來,真正厲害,真正小人的,是你那位主子啊!」上官旖旎纖纖玉指一一劃過侍劍的眼眉,「你這位主子還真是心懷叵測啊,這兩年,讓我暗殺了不少各國要臣。怎麼?熵國準備要一統天下了嗎?」
侍劍冷哼了一聲,閉目不答。
上官旖旎站起了身,「政治,我不懂,戰爭,我更不喜歡。你們誰愛打誰都與我無關,只要,你們別碰我的男人。」她的眸光中似帶著點點星光,卻是犀利而又清寒。
侍劍睜開了眼,直覺竟就反問:「你的男人?」
上官旖旎柳眉一挑,正欲回答,卻似察覺到了什麼,望向小築之外,笑得柔而妖冶。
「我的男人來了。」
侍劍一驚,回過了頭去。就見清幽小築外,幾十名黑衣影衛已急速包圍了上來,當先一人,白馬黑衣,藍眸銀髮,正是展少遠。
「木頭,你若是想見我,一個人就行了啊,不用這麼大的陣仗!」
上官旖旎依舊嘴角含笑,俏生生地站在那裡看著展少遠。
木頭不愧是澤國第一武將,這麼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老窩了。
展少遠冷冷地看了上官旖旎一眼,翻身下馬,走到她的面前。
「君上在哪?」
見面第一句就這般冷漠嗎?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半真半假,「被我殺了。」
展少遠眸光一凝,忽然出手就緊鎖住了上官旖旎的咽喉。
「木頭,你果然對我很無情。」致命要害被制,但上官旖旎眉峰卻未皺一分,只是眸子裡泛著冷而悲哀的笑意,「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一,用展蓉來交換慕霜雲;二,就是殺了我。」
展少遠冰藍色的眼眸似有什麼眸光閃了閃,忽然放開了上官旖旎化指為掌,一掌擊在了她的肩頭。
上官旖旎連連退了三步才穩住身形,胸口一陣氣血翻騰。
展少遠看也未看她一眼,舉手一揮,他身後已有幾名黑影衛掠了出來,直闖清幽小築的房間。
然而,不到片刻的工夫,他們又都空手出來,對著展少遠輕搖了搖頭。
上官旖旎微一蹙眉,眼中閃過奇怪的神色。
那抹神色並未逃過展少遠的眼睛。他手下一動,「叮」的一聲,劍竟已出鞘,一劍直指上官旖旎的咽喉。
「若是交不出君上,你當人頭落地。」
上官旖旎眸光一分分地冰冷起來,「你真要殺我嗎?」
展少遠神色冷漠地盯著她,臉上瞧不出任何一絲情緒變化,只有那雙湛藍的眸子如刀。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16:04
第6章(2)
雖然他沒有回答,但上官旖旎的心已然寒了下去。
「夠了。」上官旖旎忽然微合了合眼簾,輕聲低語,彷彿是在遊說自己,「我作踐自己也已經作踐得夠了。」深吸了一口氣,她睜開了眼,那泛著黑玉光澤的眼眸裡已不見了往日那妖嬈的柔情,只有一片徹骨的清寒。
他已經徹底地讓她心寒了!
「展少遠——」她盯著展少遠那冰藍色的眼眸,一字字地道,「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糾纏你半分。」
話落,她忽然向後疾退,緊接著伸指凝力一彈,將展少遠的劍鋒震偏了幾許。
展少遠再度出劍的同時,忽然往她身前一攔,那一劍竟直刺她的心口,毫不留餘地。
幸而上官旖旎輕功卓越,僥倖避過,但頸側邊,一縷髮絲還是被那鋒利的劍鋒挑下,輕飄飄地落於雪地之上。
「好一個澤國第一武將。」
上官旖旎眼中的最後一絲希望已然滅絕,她冷然一笑,出手已是不再留情。一掌便風馳電掣般朝展少遠拍去。
這一掌,展少遠竟然沒有躲過。
一掌正中他的右肩。
眼看展少遠腳下一晃,連連跌退,上官旖旎牙一咬,狠心不看他那蒼白的臉色。
「展少遠,雖然我不會再糾纏於你,但你記住,我絕不會放過展蓉。」丟下話,她急掠而去,起落間,那妖嬈的紅影便沒入了天光之中。
展少遠以劍抵地,靜默地目送著那道紅影消失,忽然眉峰一蹙,一口鮮血已噴了出來。
鮮血灑地,卻是暗黑色的。
「將軍。」他身旁的一名黑影衛連忙攙扶住他。
展少遠輕搖了搖頭,神色蒼白而倦怠。身後,忽然響起了虛弱而得逞的笑聲,展少遠轉過身,就看見侍劍正伏在雪地上冷冷地笑著。
「你為她擋了一記追魂銀針,卻反倒被她記恨上了。」侍劍似乎笑得喘不過氣來,「展少遠啊展少遠,我真替你感到可憐。」
剛才他趁他們反目之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脖子上的那根追魂銀針拔了下來。
原本,他是想將這一針還給奪魄,卻不料被展少遠不著痕跡地擋了下來。
「把他帶回去。」
展少遠冷冷地吩咐,看著侍劍被帶走。
「傳令下去,今日之事,不可洩露半句,否則以軍法處置。」君上已經失蹤,若是他受傷的消息再傳出去,澤國一定會大亂。
「是。」那些黑影衛領命而去。
展少遠輕靠著清幽小築的門沿,眼角的餘光卻看到了雪地上的那縷黑髮。
這一次,她必定不會再來找自己了。他如此傷她,她想必已是心灰意冷了吧?
心口,驀地又躥上一陣熟悉的冷痛,他不由緊揪住了胸口。
耳旁忽地傳來一陣熟悉而溫熱的氣息,他睜開眼,看到白馬正用腦袋親暱地蹭著自己,眼眸中流露出濃濃的擔憂。
虛弱地笑了笑,他拍了拍馬頭。
「追風,我沒事。回去吧!」
細雪,忽然間紛揚而下。
夜,已經很深了,寒雪紛飛,帶來陣陣冷意。
「少爺——」玄墨手裡端著一碗薑湯,在門外輕喚了聲。
「進來。」
屋裡傳來壓抑的咳嗽聲,玄墨輕歎了口氣,推門而入。
案桌旁,一燈如豆。展少遠正埋頭處理著公文。昏暗的燈火照出了他臉上一片蒼白之色,玄墨心頭微微一堵,將薑湯端到了展少遠面前,「少爺,先喝碗薑湯熱熱身子。」
「放下吧。」展少遠頭也未抬,只是淡淡地吩咐。
玄墨放下手中的薑湯,又看了眼滿面倦意的展少遠,「少爺,我看你還是休息一下吧!」
自從君上失蹤,少爺已經三宿沒睡。一方面封鎖君上失蹤的消息,暗中派人尋找君上的下落,另一方面,還要撐住國中一切大小事務。
據說,那個什麼影國的君主又安插了內奸在國內;又據說,熵國的皇子才是真正的危險人物,正如虎豹一般潛伏著,就等著戰爭爆發的那一刻。
看來,不久的將來,這天下是沒什麼安生太平日子了!
但少爺這樣勞累,就算是鐵人也撐不住啊!這兩天更是見少爺不住地咳嗽,他只是推說自己不小心得了風寒,也不願看大夫。
若是蓉姑娘知道,想必也是很心疼吧?
「嗯。你先出去。」展少遠依舊未抬頭,在案上揮筆疾書。
「少爺,你多多少少先把薑湯喝了。」
聽到玄墨的哀求聲,展少遠終於抬起了頭,端起薑湯。然而,才飲了一口,他忽然放下薑湯掩唇淒厲咳嗽著。
「少爺——」玄墨一驚,連忙上前輕拍著展少遠的背。
「沒事。」好半晌,展少遠才漸漸緩下了咳嗽,神色有些疲倦,「你先把薑湯端出去。」
「少爺——」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那雙冰藍色的眸子裡已微顯出了怒意。
玄墨歎了口氣,知道自己勸不了展少遠,只能端起薑湯沮喪地走出去。
「等等。」展少遠忽然喚住他。
玄墨一喜,以為展少遠反悔了,連忙回過頭。
「幫我去叫李丞相來一趟。」
「啊?」玄墨為難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少爺,現在都已過了子時了。」
展少遠掩唇輕咳了兩聲,冷冷地道:「快去。」
「是。」玄墨歎氣,看來只能認命地跑一趟丞相府。
看了眼手中的薑湯,少爺剛才喝了一口,倒掉豈不是太浪費了。
望四下裡看了看,見沒什麼人,便把薑湯一口氣喝了。
其實味道還真不錯呢。這可是廚房的林嬸精心熬了三個時辰啊!
不過,怎麼感覺有些怪怪的腥味呢?
也無暇再想許多,將手中的空碗隨手放下,他看著外面那黑沉沉的夜色,細雪還在紛揚而下,似乎比剛才又冷了一分。
「這天可真冷啊!」
搓了搓有些凍僵的手臂,玄墨投身入風雪之中。
他倒不是怕三更半夜去打擾李丞相,招來一頓臭罵,聽說,李丞相最近這幾天也是都沒睡好覺,整日為君上擔心受怕,想來這時也還沒睡吧?
其實他是怕少爺太累了。少爺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有難看啊!
也不知道君上究竟去了哪裡?這兩天也沒見那個妖女來搗亂了,也許君上的失蹤跟這個妖女有關係也說不定。
他曾跟少爺提過,可少爺總是沉默,也從沒正面回答過他的話。
難道在少爺的心底,根本就不認為那個妖女會傷害君上嗎?
昨天深夜,他還看見少爺拿出奪魄令和一縷黑髮,看得出神,連他走近都沒察覺。少爺很少有這樣失神的時候,猜也知道是那個妖女的東西了,只是不知那妖女何時留了頭髮給少爺?
「人都走了,為什麼還要留下東西呢?這個妖女,真是讓人恨不得咬一口。」玄墨一邊說著,一邊自言自語。
身後驀地響起一聲嬌笑,「玄墨,你咬得了我嗎?」
這一把熟悉的笑聲,頓時讓玄墨驚白了臉。
「妖——妖女——」
他僵硬地回過頭,果然看見夜色下那道妖嬈清靈的身影正朝自己一步步走來。
「剛才可是你要咬我啊,我可沒想過要咬你!」
上官旖旎一指輕點玄墨的額際,這個傻呆呆的侍從,每次見到自己只會這副呆樣嗎?她又不會吃人!
玄墨捂著被點痛的額心,「妖女,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
見玄墨說得冷漠,上官旖旎柳眉一挑,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樣,但玄墨卻從她的眼眸裡讀出了危險的訊息。
「你知不知道,若是我剛才這一指,用了追魂銀針,你已經去跟閻王爺喝茶聊天去了。」
玄墨臉色一白,退了一步,手還緊緊捂著額心。
「妖女,我才不會被你嚇到。」
上官旖旎嫵媚一笑,「是啊,你很勇敢。哪裡會被我嚇到?」她說著,竟也退了一步,不再捉弄玄墨,隨即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玄墨大人這麼晚了,是去哪裡啊?」
「你管不著。」玄墨冷冷地回應。自從上次上了這妖女的大當,吃了那次血的教訓之後。玄墨已經無數次告誡過自己,絕不會再回答這個妖女的任何問題。
上官旖旎看了玄墨一眼,目光在觸及他眉心之時,忽然閃了閃,「這一回似乎變得有些聰明了。」
玄墨冷哼:「有本事就自己去問少爺,問我幹什麼?」
上官旖旎唇邊的笑意越發燦爛,「我現在已經對那塊木頭沒興趣了。我感興趣的人,是你。」
玄墨一驚,不由張口結舌。
這妖女在說什麼?
「今天我還真沒什麼耐性跟你繞圈子玩了。」上官旖旎話音方落,忽然出指如風,往玄墨身上一點。
玄墨全身立時僵硬。
「妖女,你——你幹什麼?」
上官旖旎唇角雖噙著笑容,但那笑意卻未傳到眼睛裡去,「我說過,今夜沒什麼耐性了嘛!所以,你得跟我走一趟了。」「你要帶我去哪?」玄墨強自鎮定著,但身子卻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妖女還是跟以前一樣笑得那麼妖嬈,還是跟以前一樣找到機會就捉弄自己。但總覺得她跟前幾天有些不一樣了,究竟不一樣在哪裡呢,他又說不上來。
上官旖旎似乎看透了玄墨心中的恐懼,唇角不覺微微一揚,「你不用那麼害怕,跟我無仇的人,我還懶得去殺。」
玄墨心中猛然一沉。
那她的意思不就是說,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跟她有仇的人?
蓉姑娘?!
玄墨暗自哀嚎,再笨他也猜到了,這個妖女肯定要利用自己找蓉姑娘。
完了,少爺還在等著他叫李丞相呢!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16:35
第7章(1)
「威武不能屈。威武不能屈……」黑暗裡,玄墨一直在啐啐念著為自己壯膽。
現在自己穴道被點,眼睛被蒙,只剩下一張嘴可以說話。也不知道這個壞心腸的妖女將自己帶到了什麼地方,只覺得身體周圍陰寒一片,感覺上像一個冰窖。
好冷,就連血液也幾乎要凍結了。
而眼前的黑暗,更是讓人心生恐懼。這妖女可真會折磨人啊!
「妖女,快放了我。」
他大聲呼喊著,卻沒有回應。
「妖女——你聽見沒有——妖女——」
他又喊了一聲,耳畔忽然響起了陣陣柔美的琴音,婉轉纏綿,曲折多情,就似會揪痛人的心一般。
這是誰彈的琴音?
難道會是那個妖女嗎?
琴音忽然越漸高亢,玄墨竟也不自覺地隨著那琴音忽悲忽喜,心情大起大落。
糟了,這琴聲有問題!
等他驚覺,已是不及。
恍惚間,眼睛上的布條已被拿了開來,當光明重現的那一刻,他看見了一張妖媚絕倫的美麗臉龐。
神志漸漸恍惚起來……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展蓉,到底在哪裡?」
面前那張妖嬈的笑臉,讓人心神蕩漾。
「蓉姑娘在城南沁園。」
「沁園嗎?」上官旖旎眸光一閃。「展蓉和展少遠究竟是什麼關係?」
玄墨恍恍惚惚地回答:「其實少爺和蓉姑娘她——」
他話音未落,卻又被上官旖旎冷冷打斷:「你不用說了。」
玄墨頓時安靜下來。
上官旖旎深吸了口氣,平復下澎湃的心情。
不是說好了嗎?以後不再管展少遠的事,為什麼自己竟又忍不住問了?就算他跟展蓉是兄妹也罷,是知已也罷,哪怕就算是情人,也與她無關。
他究終是對自己無情的,那麼,她便要學會放下。
伸手輕捂上肩頭,傷口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的。
展少遠,你下手還真是不留情啊!
「玄墨,你就乖乖待在這裡睡一覺吧!」她低聲對玄墨說著,聲音裡帶著淡淡的蠱惑。
玄墨聽了她的話,雙目已不自覺地輕輕合上,倒在了冰冷的玉石床上沉沉睡去。
上官旖旎眼見他昏睡過去,才伸手輕把了把他的脈搏。
看來,毒已經清得差不多了。只要在這玉石床上睡一晚,明天這個笨蛋玄墨又會活蹦亂跳了。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玄墨會中了她追魂銀針的毒?
天微微亮的時候,上官旖旎終於趕到了沁園。躍上牆頭,她看見園裡一片昏暗,但其中有一間房間卻微微亮著燈火。
展蓉這麼早就起身了?
壓下心頭的疑問,上官旖旎輕然一躍,已躍進了園內。
門是虛掩著的,並沒有完全關上。門縫裡洩露出了一絲正在微微跳躍的燈火。敏銳地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但上官旖旎還是輕輕推開了房門。
「吱呀」一聲,房門推開的同時,滿室的光亮也傾瀉而出。然而,令上官旖旎錯愕的是,床邊坐著的,並不是一臉病容的展蓉,而是展少遠。
黑衣,銀髮,藍眸。
展少遠正冷然而靜默地坐在床沿,面無表情。
只是,幾日不見,他似乎憔悴了好多。
上官旖旎怔了怔,唇角一挑,勾起了一抹邪魅的輕笑,「沒想到展將軍竟是這樣守著你的好妹子寸步不離啊!」
心底微微起了一絲酸澀之意。這塊木頭若是對自己,有對展蓉那般一半好,她可能就真是心滿意足了。
展少遠淡淡地道:「玄墨徹夜未歸。我猜想也只有你了。」他抬起頭,看著上官旖旎,「玄墨呢?」
「死了。」上官旖旎強壓下胸口翻湧的情緒,俏目含霜,手掌微翻之際,三枚追魂銀針已牢牢扣於指間,「擋我者死。」
展少遠冰藍色的眼眸似乎微微劃過了一絲複雜之色,「小蓉不可以死。」
上官旖旎聞言只覺心頭劇痛,仿若什麼利箭穿胸而過。她唇角一揚,冷笑,「那麼,你就去死吧!」
手中一揚,追魂銀針已出。
展少遠起身直覺想要避過,但這一避,他已知道自己錯了——追魂銀針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他。
上官旖旎那三枚追魂銀針直射裡屋,屋內頓時響起一聲驚呼。
「小蓉——」展少遠臉色微微一變,已衝了過去。
然而,依舊慢了上官旖旎一步。
上官旖旎一手將展蓉的手雙制住,另一手則緊鎖住她的咽喉。她冷冷看著展少遠,「展將軍,你的輕功變差了。」
「大哥——」展蓉面色慘白如雪,眼中更是寫滿了驚惶。即使她背對著上官旖旎,也強烈地感覺到了那冷冽的殺氣。
上官旖旎看了展少遠一眼,竟虛晃了一招,拖著展蓉飛奔出了屋外。
展少遠連忙飛身跟上。
天雖然已經完全亮了,但眼前卻還是一片模糊,紛飛的細雪已經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
上官旖旎拖著展蓉一直往南邊而行,展少遠也一直緊追不放。
兩人一追一趕,直到一處懸崖邊才停下了步伐。
——已經無路可走了。
上官旖旎看了眼身後的懸崖,心卻一分分地涼下去。
他為了展蓉,果真可以把自己逼至絕境。
崖上,寒風如刀,直割得人肌膚隱隱作痛。
看著滿面寒霜的上官旖旎,展少遠眼中神色數變,「你要如何才肯放過小蓉?」
上官旖旎輕笑了起來,笑意卻有些悲涼。那一襲紅衣在風雪中激揚飄蕩,絕決而淒厲。
「她傷了我的手臂,我只要把她整條右手砍下來就行了。」
「不要——」展蓉聞言面上更是駭然變色,不由開始大力掙扎。
上官旖旎竟也放任她掙扎,只是緊扣著她的雙手不放。
當初為了報那一劍之仇,她想盡了辦法,才打探出展蓉的下落。如今,獵物真在自己手裡了,她卻忽然間心灰意冷,根本連傷害展蓉的慾望都沒有。
也許,是她自己在騙自己。
她之所以緊追著展蓉不放,歸根究底,只是為了不想與展少遠從此形同陌路。
但展少遠呢,在他的心中,又何嘗有過自己?
心中一陣陣地抽痛,失神間,竟被展蓉向後推了一步,腳後頓時一陣鬆動,似有什麼碎石落下了萬丈深淵,卻久久聽不見回音。
展少遠冷喝了一聲:「小蓉,別動。」
上官旖旎唇角揚起一抹冰冷至極的笑,「是啊,你可千萬別亂動,否則摔下這深淵,誰也救不了你。」
展蓉嚇得不敢再動彈,只是眼巴巴地看著展少遠,目中露出驚惶求救之色。
「奪魄,你若要手臂,我可以給你。」
上官旖旎冷然打斷了展少遠的話:「我說過,誰傷了我,我就只找誰。即使,你砍下了整條手臂,也只是多砍一條而已。」「你——」展少遠話音未落,忽然身子一晃,竟伸手緊緊揪住胸口,面色煞白。
「木頭——」上官旖旎一驚,不由分神,手下也放鬆了力道。展蓉見機不可失,竟掙脫而出,然後,狠狠地將上官旖旎一推。
上官旖旎頓時一腳踏空,下墜之際,竟伸手一拉展蓉,兩人同時跌下懸崖。
展蓉如此害她,就算是死,當然也要拖著她一起墊背。
「啊——大哥——」
展蓉一聲尖叫,手忙腳亂之際,已抓住了崖邊垂落的松枝。
而上官旖旎則眼明手快地緊緊攀住一聲突起的巨石。
展少遠早已如閃電般飛身而起,卻是撲向展蓉跌落的方向,一把就牢牢扣住她的手腕,再用力一帶,已將展蓉安全托上懸崖。
上官旖旎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心底一陣空蕩悲涼,似乎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危急時刻,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展蓉。
果然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啊!上官旖旎,你究竟要傷到何時才肯死心?!
一陣心灰意冷,全身的力氣也突然間消失殆盡,手上一滑,她也攀不住那塊巨石。她索性放棄掙扎,閉目等死。
突然,一隻略顯冰涼的手,緊緊地抓住了她。
她睜開了眼,緩緩抬頭看向崖邊那張透著焦急的臉龐,揚唇輕笑了笑。
「木頭,我不喜歡做別人的第二選擇。既然,你選擇救了她,就不要救我。」最後留戀地看了眼那雙湛藍的眼眸,她猛地一揚手,就想揮開展少遠,是那般的決絕!
然而,那只冰冷如雪的手卻始終緊緊握著,不曾放鬆過一分。
「若真要死,我陪你一起死。」
上官旖旎震驚地望向那張始終波瀾不驚的臉龐,那雙藍眸中所流露出來的感情,竟是如此的情真意切。
那一瞬間,仿如隔世。
「木頭——」她一陣哽咽,心中求生的希望也隨之燃起。
眼角的餘光瞥見左足上方不遠的地方,有另一塊突出的石塊。
「木頭,你可別鬆手了,否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她抬足往上一蹬,又藉著展少遠手上的力道,身子輕然一躍,跟著展少遠一起躍回了懸崖。
方一落地,她就緊緊勾住了展少遠的脖頸,笑得妖嬈而愉悅。
「木頭,剛才說過的話,可不准你反悔。」
展少遠凝神望著她許久,忽然眉峰微微一蹙,唇角竟滲出了一縷血絲。
「木頭。」上官旖旎大驚失色,忙放開他的脖頸,攙扶住他。
展少遠輕搖了搖頭,似想表示自己無恙,然而緊接著竟噴出了一口鮮血,雙目一閉,便向後跌去。
上官旖旎神色一變,連忙抱他入懷,搭上他的脈搏。
他的氣息為何如此紊亂?
「大哥——」身後響起了展蓉的焦聲呼喚。
上官旖旎一把拍開了展蓉的手,神色冷厲,「現在他是我的人,誰也不准碰。」
被她的煞氣嚇到,展蓉不由一呆。
上官旖旎冷哼了聲,攙扶起展少遠,便轉身投入了風雪之中……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17:50
第7章(2)
清幽小築裡,紅紗飛揚,溫暖的燈火搖曳,驅散了原本那滿室的寒意。
展少遠正沉沉昏睡著,燭光的投射下,他的臉色越見蒼白,那滿頭的銀髮,更是令人心痛。
昏睡中的他,不同於平日裡的清冷犀利,眉眼間所帶的,是一種毫不設防的恬靜。
上官旖旎趴俯在床頭,纖纖玉指一一劃過他的眉,他的眼,還有他蒼白無血色的唇。
為什麼指間所到之處,皆是這般冰冷?
微蹙了蹙柳眉,她索性爬上床,躺到了他的身側,緊緊擁住他。
「木頭,你說,你會和我一起死。所以,現在我還沒死,你就更不許死了。」將頭輕靠著他的胸膛,聆聽著他微弱的心跳,「為什麼你總是將真正的情緒掩藏起來?就連受了傷生了病,也是自己一個勁地瞞著。知道嗎?你的心真的好難猜,我就怕自己猜錯了,到頭來傷心傷身!如果今天不是我落入了絕境,你是不是準備一輩子都瞞著我?」
上官旖旎不由輕輕歎出了一口氣,「木頭,你知不知道?其實我真想恨你的啊,看你那樣幫著展蓉,都不顧我的死活,我真的很想一劍殺了你,一了百了,可是,我偏偏又恨不起來,更是殺不下手——」
感覺自己所依靠的胸膛微微震動了一下,上官旖旎雙目一亮,抬起了頭。
「木頭,你醒了嗎?」
展少遠方一睜開了雙眸,便迎上了一雙玉石般的眸子,閃亮得幾乎能勾人的魂魄。
「小蓉在哪裡?」他微微避過了那雙眼眸,淡淡地開口,聲音虛弱而略帶著嘶啞。
上官旖旎挑了挑眉,雙手捧住他的臉,逼著他正視自己。
「木頭,你醒來的第一句話竟是問別的女人。這樣對我很不公平。」
展少遠微微合上雙眸,那眉間似帶著淡淡的歎息之色。
上官旖旎見他不語,唇邊又勾起一抹慵懶妖魅的輕笑。
「木頭,如果我說——我殺了她,你會怎樣?」
展少遠再度睜開了眼,淡淡地問:「為什麼你總是喜歡說些口是心非的話?」君上的事是這樣,玄墨的事是這樣,就連對展蓉,看她的眼神就已經猜到小蓉肯定沒有生命危險,但她還是嘴硬地說自己殺了小蓉。
「因為你總是對我不冷不熱啊!所以,我只好和你作對,讓你生氣,讓你記恨,你才能記住我,不是嗎?」上官旖旎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愉悅,這塊木頭終於主動問她的事了?
展少遠微垂眼眸,忽然低低咳嗽了兩聲。
上官旖旎連忙起身,攙扶著他撐坐起來。
「木頭,你怎麼會中了我的追魂銀針之毒?」上官旖旎一邊細心地為展少遠蓋好錦被,一邊奇怪地道,「就連玄墨那個笨小子身上也有殘毒。」
展少遠怔了怔,玄墨身上的毒可能是因為那碗薑湯吧?那夜其實有血滲入了薑湯裡,才讓玄墨端出去。
但昨夜自己出來時,卻看到了窗邊的那個空碗。看來玄墨是被自己害了。
上官旖旎笑道:「你放心吧,現在你們身上的毒都解了。」昨夜她遇到玄墨就看出他中了銀魂之毒,所以,才騙了他到冰窖裡的玉石床為他驅毒。當然,驅毒之餘,也順帶問了下展蓉的住處。
不過,她只有一個奇怪的地方。展少遠身上中的追魂毒很嚴重,可是,竟然能撐到現在?!難道木頭的內功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高深嗎?
「木頭,究竟是誰用追魂銀針害你?」
展少遠淡淡地道:「侍劍。」
「侍劍?」上官旖旎皺眉,那日侍劍早已被她的銀針所傷,又怎麼傷得了展少遠?聯想起那日展少遠的招式,他似乎有意地往自己身前一擋,然後,那一劍便往自己心口直刺而來。
似乎有些明白了什麼,她蹙眉問展少遠:「木頭,那日你為我擋了一記銀針,是嗎?」
追魂銀針的毒性何其霸道?中了一針,劍還能握得穩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展少遠低頭輕咳了幾聲。
「你這個笨蛋。」上官旖旎心中懊悔,那日自己氣極還打了他一掌,令他傷上加傷,所以他今日才會吐血昏迷吧?
剛才自己為他療傷時,還發現他手臂上的那道劍傷竟也還沒好,再加上方才用力拉她和展蓉上來,傷口更是早已崩裂。原來他身上竟帶著這麼多的傷病,可是他總是一聲不吭。
上官旖旎心疼地歎了口氣,親暱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木頭,以後要是受了傷,有什麼不舒服,你可不能瞞著我。」
這一回展少遠雖然沒有回答,卻輕點了點頭。
上官旖旎心中一甜,這塊木頭終於對自己的要求有所回應了。
她喜上眉梢,微一低頭,想要撐坐起身,而此時展少遠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微一抬頭,兩人的唇頓時輕輕擦過。
四周,暗香浮動,隱隱帶著一絲曖昧不明的氣息。
上官旖旎輕撫住唇,眼眸裡閃爍著奪人的光彩。
木頭的唇,味道真是不錯啊!
展少遠顯然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景,別過了頭,「對不起。」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竟趁著展少遠失神,又快速地在他冰涼的唇上一吻,蜻蜓點水般離開。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我喜歡。」
她的大膽與直接,讓一向鎮定的展少遠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
上官旖旎知道自己不能太過急近,便含笑起身,退開了兩步。
「我去給你弄點東西吃。」
目送著那道紅影消失在門外,展少遠才悶哼了一聲,伸手掩住唇,掌心頓時一片溫熱。
攤開了手掌,望著那滿手的猩紅,湛藍的眼眸掠過了微微悲涼之意。
——幸福,對他來說,還是太過遙遠了。
——遙不可及。
鈴聲丁當,清脆悅耳。
上官旖旎輕靠著展少遠的胸膛,心情愉悅地撥弄著右腳踝處的銀鈴,眼角眉梢都凝滿了幸福的微笑。
過去的這三天,應該是自己這一生中過得最開心的日子。
木頭雖然依舊神情淡漠,但眼神已不再冰冷,也不會直言拒絕她的任何行為。
譬如說,她喜歡沒事就勾住他的脖子,喜歡沒事就窩進他的懷裡,自動投懷送抱,更喜歡在他不經意間,就悄悄地偷一記親吻。
每當這個時候,木頭都只是微微垂下眼簾,雖然他什麼話也沒說,但她感覺得到,他的心底是愛她的。
是啊,能說出與自己共生同死的男人,又怎麼不愛自己呢?
只是,她卻很希望他可以親口再說一次。
「木頭,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何時開始喜歡上我的?」上官旖旎窩在展少遠的懷裡,隨手把玩著奪魄令和那縷髮絲。
沒想到他竟然收了這兩樣東西,時刻隨身帶著。
這個男人啊,真是讓她不愛也難。
展少遠沉默了良久,就在上官旖旎等得幾乎沒有耐性的時候,他淡淡地吐出一句:「不知道。」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又伸出手臂纏上了他的脖頸。
「木頭,為什麼你總是喜歡讓我猜呢?」她頓了頓,神情愉悅地又問,「那你總可以告訴我,你對展蓉到底是什麼感情?我知道,你們並不是親生兄妹。」
展少遠看了她一眼,很簡略地回答:「她是我妹妹。」
雖然什麼都沒多說,但上官旖旎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賴在他的懷中,看著他那完美剛毅的臉部線條,她的眼睛忽然盯上了那一頭雪白的銀髮。
輕輕地,她伸指纏住了他的銀髮,幽然道:「木頭,我很早就聽說,你這頭銀髮並不是天生的。」話落,又看了那對湛藍的眸子一眼,「還有這雙眼睛。」
十年前,當澤國出現這樣一個銀髮藍眸的人物時,曾掀起一陣驚濤駭浪。那時,似乎有很多人都不接受展少遠。坊間更是流傳了很多關於展少遠身世的傳聞,有人說他是妖魔轉世,也有人說他是澤國的禍星。但澤國的前一任君主卻力壓群臣,執意地,讓展少遠當上了護國將軍一職。
漸漸地,展少遠的才華和功績堵住了幽幽眾口,也成為了澤國上下一致認同的第一武將。於是,坊間的那些傳聞,轉眼間變成了一則則傳奇。
甚至有人走出來,說曾經見過十年前的展少遠,那時,他還是黑髮黑眸,跟常人並無兩樣。他的藍眸銀髮,一定是天神賜予的,讓他輔助澤國君王。
上官旖旎從不信鬼神,她只相信自己。人的一生中,所經歷的一切,無論是苦難、快樂、憂傷,全是自己承受,根本就與鬼神無關。
而展少遠的銀髮藍眸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個結。因為,她曾經聽說過,有一種毒藥,會讓人變成藍眸銀髮。這種毒藥毒性強烈無比,能漸漸腐蝕人的五臟六腑。
現在,她只希望是自己多慮了。
沉默良久,卻始終不見展少遠回答,她抬眼深深凝視著展少遠。
「木頭,怎麼不說話?」
面對她的疑問,展少遠卻微微別開了眼睛。
上官旖旎挑了挑眉,「好啦,你不說我也不勉強你。」再度妖嬈地抬手纏上他的脖頸,「現在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不管你過去怎樣,我只管現在,只管將來。木頭,你說過要與我同生共生的,可不准反悔。」輕輕地,將頭靠上他的胸膛,一臉的幸福與甜蜜,「我要跟你約定好了,從這一刻開始,你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你別想甩掉我。」
展少遠輕輕合上眼簾,掩去了眼底那一絲掙扎之色。忽然,他出指如風,竟點了上官旖旎的穴道。
上官旖旎頓時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是用一雙眼眸緊緊盯著他,眸光裡滿是不解、失望還有傷心。
展少遠將她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讓她躺好。
「三個時辰後,穴道就會解開。」他沒有看她的眼睛,只是細心地為她蓋上了錦被。轉過身,正欲離去,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丟落床邊的奪魄令和那縷斷髮。
他彎腰撿了起來,將奪魄令和斷髮放在了床頭。
「旖旎,我和你根本就不可能。」
上官旖旎渾身不可抑制地一顫,目光已漸漸冰冷了下去。
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卻也是最殘忍的一次。為什麼給了她三天的幸福之後,再殘酷地把一切都打碎?
面對她質問的眸光,展少遠卻是面無表情地轉身離去。
走到門口,他低低輕喚了一聲:「宇。」
一道黑影頓時急掠而來,單膝跪下,「將軍。」
展少遠淡淡地問:「可有消息?」
「屬下已查明一切。」話落,那黑影衛站起了身,在展少遠耳畔低語了幾句。
「嗯。」展少遠微一頷首,便跟著那黑影衛離去。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上官旖旎在心底悲涼一笑,忽然間覺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她以為最幸福的、只屬於他們二人的三天,展少遠卻暗中聯繫了黑影衛。
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吧?
展少遠,如果你只施捨我三天的幸福,不如不要給!
心底深處,似有什麼東西破碎了,她輕輕合上眼。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18:19
第8章(1)
奪魄——上官旖旎失蹤了。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就連她的清幽小築也人去樓空。她就彷彿人間蒸發一般,人們再也找不到奪魄。
四國政客中,有不少人為之扼腕。
這三年來,奪魄為他們殺了不少政敵,有很多證據都掌握在她的手上,只要她稍稍洩露出一點,也足能掀起一場驚濤駭浪。
於是,各國政客都暗中買通了殺手,委以重金買奪魄的人頭。
展少遠聽完黑影衛所打探來的一切,眉峰已然微蹙。
「宇,密切注視奪魄的行蹤,全力保護。」
「是。」宇領命退下。
展少遠眼見宇離去,忽然眼前一黑,連忙單手撐住桌沿。
甩了甩頭,他強迫著讓自己清醒。這個時候,他還不能倒下去。
上次已經打探到君上的下落,她果然落到了顏皓的手裡。那一日,旖旎帶走君上,顏皓也曾出現在澤國境內。
好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熵國皇子顏皓,才是四國之中真正厲害的人物。
十多年前,自己就已經見識過了。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與顏皓正面交鋒。
但三年前,顏皓不知從哪裡得知了君上是女兒身,所以每月一封書信暗逼著君上離宮退位,卻又不立即揭穿。可見他城府之深,用心之險。
如今君上落到了他的手裡,澤國又不能出兵討伐,怕引起軍心動搖,民心混亂。更何況影國的風聖越也已開始蠢蠢欲動,看來四國大戰一觸即發。
若是有卓清延在,也許事情還有轉機,至少可以牽制住影國異動。
但據傳,卓清延已被雪璇帶回離國,並且斬首示眾。
卓清延是心灰意冷了嗎?才會做出如此決定?
胸口猛然躥起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劇痛,他不由皺眉緊扣住心口。
「少爺——」
門外又響起了玄墨的急喚聲。
「進來。」展少遠斂去了臉上的疲倦,恢復了淡漠的神色。
「少爺,少爺——」玄墨急急衝了進來,臉色慘白得像鬼,「快去看看蓉姑娘吧!她突然用頭撞牆啊,我攔也攔不住。」
展少遠臉色一變,已衝了出去。
當展少遠趕到沁園的時候,就見展蓉像瘋了般地用頭撞著石牆,到處一片血漬斑斑。
「小蓉。」
展少遠飛身一把拉住她,但展蓉卻還是拚命掙扎嚎叫著,原本清秀的五官也變得扭曲而可怕。
展少遠眉峰一蹙,連忙點了她的穴道,讓她沉沉睡去。
「少爺——」玄墨已經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眼見展蓉昏迷,不禁輕舒一口氣,「蓉姑娘她沒事了吧?」
展少遠將展蓉抱上床躺好,緊皺的眉心一直未曾舒展開來,「小蓉的毒已經入腦了,我必須幫她驅最後一次毒。」
「少爺,你昨天不是才剛剛幫蓉姑娘——」玄墨有些擔心,他雖然不知道每次少爺都是如何驅毒,但每次少爺驅完毒的時候,臉色都很難看,腳步虛浮。
前幾天他從那個妖女的冰窖裡逃了出來,卻到處找不到少爺。他趕到沁園的時候,也只看到蓉姑娘一個人躲在牆角傷心哭泣。這才知道,少爺竟被那個妖女帶走了。
後來,蓉姑娘的病就越發嚴重,漸漸昏迷不醒。
幸好少爺回來了,及時為蓉姑娘驅毒。但那一天,少爺的臉色非常難看,從蓉姑娘房裡出來的時候,幾乎連站都站不穩,渾身冰冷。
他很擔心,可是少爺卻說三天後,還要幫蓉姑娘驅一次毒。
那一夜,他聽見少爺整整咳了一夜。
三天前,少爺剛剛為蓉姑娘驅了第二次毒,他看得出來,少爺根本就沒有恢復,現在竟還要幫蓉姑娘驅最後一次毒嗎?!
「玄墨,你在外面守著。」
展少遠丟下話,便扶起展蓉盤膝坐好。
「少爺——」玄墨擔心地看了眼展少遠蒼白如雪的臉色,卻也心知自己勸不了他,只好歎了口氣,走了出去,並為展少遠輕輕帶上房門。
半炷香的時間過去了,但展少遠卻還沒有出來,玄墨憂心忡忡地看了眼緊閉的房門,不由重重歎了口氣。
蓉姑娘到底是中了什麼毒?他不清楚。只是從少爺和蓉姑娘的對話中隱隱猜測出一些,似乎蓉姑娘是為了救少爺而中的毒,而且這一拖就拖了十年,也未解成毒。
其實蓉姑娘也蠻可憐的,這十年來,一般都是在床上度過的。但她卻從沒有抱怨過什麼。雖然他還不懂那些情情愛愛的事,但連他都感覺得出蓉姑娘對少爺的情意。
只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少爺竟然不要蓉姑娘,反而喜歡那個妖女。
不過說實話,那個妖女也不是那麼可惡。只是她做事的方法,讓他不敢苟同而已。就像上次,她點了自己的穴道,再騙去一個冰窖,然後又是魔音,又是恐嚇的,他原本已經恨死那個妖女了。結果,後來少爺告訴他,那個妖女竟然是為了救他。也怪自己貪嘴啊,沒事喝什麼剩下的薑湯,弄得自己中了毒都不知道。
少爺也真是的,中了毒受了傷也是從來都不說。難怪那幾日他咳得那麼厲害。
「如果妖女現在在這裡就好了,也許還可以幫上少爺的忙。」
他低聲地自語自言,心底在小小地期盼著,那個妖女也能像上次那樣,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
可惜,這一次妖女並沒有出現。
忽然,「吱呀」一聲,門開了。
玄墨連忙回過頭,卻見展少遠神色敗灰地倚著門,唇色青白,滿頭冷汗。
「少爺——」玄墨大驚,跑過去扶住了展少遠。少爺的身體好冷,比那天妖女的那個冰窖還要冷上幾分。
「扶我過去休息一下。」
展少遠的聲音虛弱,很低。
玄墨是第一次聽到展少遠對自己要求什麼。以往少爺無論受了多重的傷,生了多重的病,也從未要人扶過他。
玄墨扶著展少遠在園子裡的石桌旁坐下,然後用衣袖拭著展少遠額際的冷汗。
「少爺,你多多休息一下,一會我們再回將軍府。」
展少遠輕搖了搖頭,「你留下在這裡看著小蓉。她的毒雖然已經全解了,但身體還很虛弱。我必須要趕回將軍府。」
「少爺——」這一回玄墨可不依了,「你現在這副樣子還要回將軍府做什麼?」
展少遠也未理會他的抗議,站了起來,忽然眼前一黑,竟就向下栽去。
「少爺——」玄墨一聲驚呼,直覺伸手就扶。然而,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眼前紅影一閃,香風四溢,隱約間似有銀鈴輕聲作響。
「木頭,你好不聽話。要是再這樣,我就直接把你綁在床上。」
柔媚的低語,妖嬈的輕笑,是那般的熟悉。
「妖——妖女——」玄墨目瞪口呆地看著又突然出現的上官旖旎。此刻,她正半攙半抱著展少遠,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展少遠竟沒作任何掙扎,只是沉默地看著上官旖旎。
「有空的房間沒有?」上官旖旎含笑問玄墨,「你家少爺要休息了。」
「哦,有有。」玄墨巴不得把展少遠留下來,急急忙忙打開了隔壁的一間房間。
上官旖旎扶著展少遠,走過展蓉房間時,忽然輕輕說了一句:「木頭告訴我,你是他妹妹。」
丟下話,她噙著高深莫測的笑意將展少遠扶進了隔壁房間。
玄墨頓時覺得莫名其妙,這個妖女對著門說話幹什麼?
忽然裡屋傳來了壓抑的嗚咽聲,玄墨頓時明白了。
上官旖旎剛才是對蓉姑娘說話。
輕歎了口氣,他也不敢去打擾展蓉。現在人家正傷心呢,怕是去了,自己也變得裡外不是人了。
只是這妖女好生霸道啊!以後蓉姑娘要想靠近少爺一步,怕是很難了。
感情啊,真是一個令人又愛又恨的東西。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18:47
第8章(2)
床上,展少遠無言地看著上官旖旎為自己脫衣蓋被,什麼也做不了。
就在剛才,上官旖旎扶住自己的時候,早已封了他的穴道,此刻全身無力,根本連抬手的力氣都無法使出。
終於把展少遠安置妥當,上官旖旎挑了挑眉,笑得妖嬈而狡黠。
「渾身無法動彈的感覺好不好玩啊?」
展少遠冰藍色的眼中掠過了微微歎息之色,他知道,她是在怪上次自己出手點她穴道的事。
「木頭,你真的好壞!」
上官旖旎趴在他的胸前,眼帶嗔怒地戳著他的胸膛。
「那三天的相處,我是不會感覺錯的。我知道,你的心底是喜歡我的,對不對?還有啊——」她故意頓了頓,拉長了音調,「你聽到我有危險,還派了黑影衛來保護我,對嗎?若是對我沒感覺,又怎會如此緊張?」
展少遠緩緩合上了雙目。
上官旖旎凝目看他許久許久,忽然輕聲道:「木頭,你可知這幾日我去了哪裡?」她頓了頓,自問自答,「我去了幽情谷。」聽到那個名字,展少遠渾身一顫,睜開了眼。
上官旖旎幽然迎向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你是怕自己身上的毒解不了,怕以後會丟下我做寡婦,所以,那麼狠心離開我,對不對?」
話落,她直起了身,伸手從懷中掏出了幾條染血的手巾。
展少遠看到那條手巾,不禁垂下了雙眸,掩去眼中的複雜。
「你身上的毒是不能動情的,一動情就會心痛如刀絞,是嗎?」上官旖旎眼底佈滿了心痛,「那天你走後,我很生氣。幾乎摔碎了清幽小築裡所有的東西,但也讓我發現了這個——」她緊緊拽著那幾條血漬已然乾涸的手巾,幾乎要將它們擰進掌心裡去。
「那三天,你就是這樣瞞著我嘔血的,是不是?」
看到這幾塊染血手巾的那一刻,她才知道,他給了她三天的幸福,是用血的代價換來的。
看著上官旖旎眉宇間那淒然的神色,展少遠忽然微微悶哼了一聲。
「木頭——」上官旖旎連忙解開了他的穴道,輕揉著他的胸口,「你不要激動,我不說了,我什麼都不說了——」
滾燙的淚水再也止不住悄然滑落。這是她第一次為男人而哭。
她的淚似燙傷了他的心。
展少遠伸手緊握住了上官旖旎揉著自己胸口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這一刻,再多的言語都是多餘的。
「你真的很討厭——」再也壓抑不住胸口翻湧的情緒,上官旖旎忽然撲進展少遠懷裡低聲哭泣著,一邊流淚,一邊嘴裡還不饒人,「你讓我哭成這樣,我要你補償我一輩子。要是你再想跑,我就把你手腳都砍斷了,看你怎麼跑?」
展少遠聞言不由苦笑。
而躲在門口偷看的玄墨卻一邊抹淚,一邊嘀咕:「你這個妖女,我才剛剛對你改觀,你竟又要砍少爺的手腳。如果砍了,我玄墨做鬼也不會饒了你。」
傳說中,幽情谷是一個比地獄還可怕的地方。
谷主秦湘玉原本是離國的女神醫,可惜為情所傷,從此研製毒藥再也不行醫,創立了幽情谷。
醫者,原本救人與傷人就在一念之間。
據說,她研製出各種五花八門的毒藥,專門整治有情人。而其中,有一種毒藥叫「思殤」。中此毒者,雖不會立即死亡,但髮色與眼瞳都會被其毒藥傷害,進而變色。但更為要命的卻是——中「思殤」者是不能動情的。
情每深一分,生命就隨之消逝一分。
十年前,才十八歲的展少遠無意中救下了被山賊打劫的展蓉。但他並不知道,救下展蓉,竟改變了自己一生的命運。
當時展蓉只有十六歲,自從展少遠救下她之後,也不願回家,只是一直跟著展少遠。她的執拗與倔強讓展少遠很無奈。原本想丟下展蓉不管,讓她死了心好自行回家。但爭執間,他們竟無意闖進了幽情谷。
方一進谷秦湘玉就出現了,她誤會展少遠和展蓉是一對吵架的情侶,出手便要傷展少遠。當時展蓉不顧生死地為展少遠擋下了致命的一招。
秦湘玉在展蓉身上下了「離魂」之毒,又告訴展少遠,只有「思殤」才能解去「離魂」的毒性。
為了救展蓉,展少遠服下了「思殤」。
可惜,當秦湘玉發現展少遠服下「思殤」之後,並沒有因為情動而心痛吐血,不由勃然大怒。
就在她出手要殺死展少遠和展蓉的時候,澤國的前一任君王慕任風出現了,他出手救下了展少遠和展蓉,卻也誤殺了秦湘玉……
後來,展少遠帶著展蓉回展家,並做了展家的義子。
再後來,慕任風漸漸發現了展少遠的才華,並委任他做了澤國的護國將軍。
也許一切事情到這裡就應該圓滿結束了,可惜,展蓉身上的「離魂」並不是那麼容易便解得了,這一解,便花去了十年的精力和心血。
「木頭,你真是一塊很徹底的木頭。」
上官旖旎聽完故事,也不由歎了口氣。
為了報救命之恩,展少遠將生命都托負了出去。
為了報知遇之恩,展少遠更將一生的心血都付諸在了那些朝政國事上。
他到底有沒有一點是為自己的?
「說起來那個秦湘玉更是一個可惡的笨女人,為情所傷,也不能將怨氣都發洩在別人身上。」上官旖旎說著,忽又笑了起來,「不過,她也還有一個值得讚賞的地方。」話落,她從懷中掏出了一份手札,在展少遠面前晃了晃,「我這次去幽情谷,可不是白去的哦!」
那天在清幽小築見到那些染血的手巾,她便已猜到展少遠定有事情瞞著她。聯想起自己心中對他銀髮藍眸的疑慮,她還是不死心地跑了一趟幽情谷。
結果,在秦湘玉的故居裡找到了這一份手札。
這裡記載著各種製毒的方法,同時也記載了各種解毒的方法。坊間流傳的那些所謂無藥可解的毒,幾乎都可以在這裡找到解藥。
而「思殤」之毒是至陽之毒,它需要至陰至寒的毒藥,以毒攻毒。
那日展少遠中了追魂銀針之毒,卻數日無事。其實也是因為他身體裡的「思殤」牽制住了追魂銀針的毒性。
只可惜,光用追魂銀針上的毒是解不了「思殤」的。
上官旖旎跑遍了各國才打探出,唯有熵國皇宮裡的陰雪草,才是天底下最至寒之毒。
「現在,你乖乖在這裡休養身子。」上官旖旎眸中神色一閃,「我去熵國跑一趟。」
忽然,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拉住了她。
「不能去。」
上官旖旎回頭看了眼那雙隱含擔憂的藍眸,「木頭,你就這麼小看我嗎?」
展少遠放開上官旖旎,淡淡地道:「我不是小看你。」那冰藍眼眸忽然閃過一絲犀利如刀鋒的神色,「我們不要小看了顏皓。」
「顏皓?」上官旖旎雙眉一挑,「那個熵國皇子?」
似想起了什麼,展少遠從床上撐坐了起來,「我得回去一趟。」
上官旖旎沉著臉將他按了回去,「木頭,現在你要給我好好休養,哪裡也不許去。」
展少遠眼眸微微一垂,掩去眼底的異色,「好,我答應你。但只一晚。」
「一晚也行。」上官旖旎臉上又恢復了笑容,雙手自然地纏上展少遠的脖頸,「你乖乖休息哦。」
眼睛盯著展少遠那淡白無血色的雙唇,原本還想再偷親一口,但又怕他情動心痛,不由忍痛放棄。
面前「秀色可餐」,卻只能看,不能動啊!
上官旖旎輕輕歎了口氣,扶著展少遠躺下。
「你乖乖睡覺,我在這裡陪著你。」
展少遠依言輕閉上雙眼。
上官旖旎終於淡淡吐出了口氣,現在就等著找個時機去熵國一趟了,她倒要會會那個顏皓。
能讓木頭如此看重的人,應該也不簡單吧?
忽然,她似想起了什麼,隨口問了句:「木頭,你睡著了嗎?我剛才就想問你了。你是因為做了展家的義子,才姓展吧,你原本姓什麼?」
見展少遠沉默,她正想放棄,忽聽展少遠淡淡地道:「顏。」
上官旖旎立時怔住了。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19:43
第9章(1)
天色已漸漸暗沉了下來,上官旖旎見展少遠似乎睡得熟了,便起身走出了門外。
今夜,終於沒有下雪,漆黑如墨的夜幕上,一彎冷月高掛,輕灑著銀輝。
忽然,不遠處響起了玄墨的歎息聲。
「哎,這都一天沒吃東西啦,少爺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罵死我了。」
上官旖旎一揚眉,這個笨蛋小侍從似乎總是喜歡自言自語啊!
拐了彎,就看見園子的石桌旁,玄墨正對著桌上的一盤飯菜發呆。
「玄墨。」
她故意猛地一拍玄墨的肩膀。
「啊——」玄墨跳了起來,回頭看見是上官旖旎,不由狠瞪了一眼,「妖女,你除了會嚇我,還會做什麼?」
上官旖旎含笑在桌旁坐了下來,「因為你好欺負嘛,不欺負你真是太浪費了。」
「你——」玄墨對著她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你對著這些飯菜歎什麼氣?」上官旖旎淡淡掃了眼那些已經冷卻的飯菜。
「蓉姑娘嘍,她一天都不肯吃東西了。」玄墨歎氣。
「怎麼?得不到人,現在開始鬧絕食了啊?」上官旖旎眸中現出了冷然之色。
玄墨聞言臉上頓時變色,「啊,妖女——呃——不是不是,上官姑娘,你可別去找蓉姑娘的麻煩啊——」
上官旖旎眼眸一轉,似笑非笑地湊近玄墨的臉,緊緊盯著他,「如果我偏要呢!」
這樣近的距離下看,妖女的眼睛還真是好看啊!
玄墨愣了老半天,才期期艾艾地回道:「那我——我就去告訴少爺。」
上官旖旎聳聳肩,坐了下來,「好啊,你去吧!反正你家少爺也只剩半條命了,你再去氣死他好了。」
「我的姑奶奶,那你究竟想怎樣?」玄墨心中暗自哀嚎,他真是倒了八輩子霉運了,攤上這樣一個難纏的妖女,而偏偏,這妖女還是少爺喜歡的人。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在你這麼忠心為主的分上,我幫幫你吧?」
「你幫我?」玄墨幾乎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幫你讓你的蓉姑娘把飯一口口地吃下去。」
「好啊!」玄墨雙眼頓時放亮。
「不過——」上官旖旎故意頓了頓,「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以後不准再叫我妖女。叫一次,我打你蓉姑娘一次。」上官旖旎笑得妖魅而狡黠,話落,還輕點了點玄墨的額際。
玄墨傻呆呆地撫著額,「那我叫你什麼?上官姑娘?旖旎姑娘?」而且,他想喚她什麼是他的事,又干蓉姑娘什麼事了?「錯。」上官旖旎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什麼上官姑娘,旖旎姑娘,我通通都不愛聽。我只喜歡另外一個稱呼。」
「什麼稱呼?」玄墨傻呆呆地追問。
「少、夫、人。」
「啊?」玄墨立時張大了嘴,還未等他回神,原本坐在他身旁的紅影已飄然而去。
「我就當你答應了啊!否則,你叫錯一次,我就打你蓉姑娘一次!」
玄墨終於合上了嘴巴,但一張清秀的臉卻皺成了一團。
為什麼又是他倒霉?
低下頭發現桌上的飯菜也已不見了蹤影,他心底不由得沉了沉。
那個妖女要怎樣勸蓉姑娘吃飯啊?難道打到她吃?
想到此處,他渾身打了個寒顫。
——妖女,果然是不能惹的啊!
房內,一燈如豆,也照出了滿室的淒涼。
展蓉正側臥在床上,怔然望著窗外出神。
最終,她還是要失去大哥了,十年的愛戀就這樣付諸流水了嗎?
心頭不由微微泛起了苦澀,她微一合眸,淚水已是悄然滑下。
忽然,聽到「吱呀」一聲,門被推開的聲音。她連忙拭去了眼角的淚痕,哽聲道:「玄墨,我都說了,我不吃。」
然而,回應她的,卻不是玄墨,而是另一把妖魅低柔的聲音。
「你不吃飯,倒霉的可是那個笨蛋侍從啊!」
展蓉一驚,回過了頭,看到上官旖旎那雙含笑、卻又隱帶冰寒的眼眸,竟不自覺地往床裡縮退了兩分。
「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這麼怕幹什麼?」上官旖旎將手中的飯菜放在了桌上,然後,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床頭上。
「要說到怕,應該是我才對吧?你可是三番四次要害我性命的人。」
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眼眸似能看透人的心,展蓉機靈靈打了個寒顫,垂下了頭,緊緊咬住唇。
上官旖旎見她這副模樣,不禁無奈地輕歎了口氣。
「這個時候就像無害的小白兔一樣,想引起我的罪惡感嗎?」她伸手拍了拍展蓉的肩,「本姑娘大人不計小人過,為了木頭,決定不跟你計較了。以往那些傷痛,就當是為木頭挨的好了。」
展蓉驚疑不定地抬起了頭,「你——你真的不找我報仇了?」
上官旖旎聳聳肩,「是啊,本姑娘說話算話。不過,你要先把飯吃了。」
展蓉看了那些飯菜一眼,又別過了頭,「我吃不下。」
上官旖旎眼底掠過一絲讓人難以猜透的神色,「那是不是我把木頭還給你,你就吃得下了?」
展蓉雙目一亮,回過了頭,「你——你真的——」
她笑顏未展,就被上官旖旎無情地打了回去,「做夢。我說過,木頭是我的人,誰也別想碰。」
展蓉神色不由一黯,「為什麼你就是不把大哥還給我?」
上官旖旎冷冷看著她,「你還不明白嗎?他從來就不屬於你。」
展蓉暗暗握緊了雙拳,「但總有一天,他會被我感動的,總有一天會——」
「十年的時間還不夠證明什麼嗎?」上官旖旎冷笑,「你是不是還要他再受苦十年?你這分明不是愛他。」
展蓉忽然激動起來,恨恨盯著上官旖旎,「都是你這個妖女,不然,大哥也不會離開我。都是你這個妖女的錯。」
「確實是我的錯。」上官旖旎竟應承了她的話。
展蓉不由一愣。
「我不應該這麼遲才遇到木頭。」
展蓉怔了怔,隨即冷哼了一聲,別過頭。
木頭這個好妹子還真是很倔強啊!上官旖旎挑了挑眉,不過,她上官旖旎是遇剛則硬,反正有的時間跟她鬥。
「那這樣吧!」她笑得奸詐而狡猾,可惜展蓉並沒有看到,「我們公平競爭好了,如果你搶得到木頭,木頭就歸你,你搶不到,也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啦!」
展蓉的一顆心被這個反覆無常的妖女弄得七上八下,她真有些跟不上這個妖女的思路。
「你究竟在想什麼?」展蓉疑道。
上官旖旎朝她眨眨眼,「我是妖女嘛,妖女的心思怎能給你猜中呢?」
「你——」展蓉為之氣結,不過,聽到她說願與自己公平競爭,似乎也稍稍鬆下了心。
上官旖旎又看了那些飯菜一眼,「現在肯吃了吧?若是不吃,你還有什麼力氣與我爭?」
展蓉連忙翻身下床,拿起筷子一口口地吃著。
是啊,她一定要吃飽了,把身子養好了,才有力氣跟這個妖女爭。
上官旖旎站在她身後,眼中卻掠過了一絲淡淡的狡黠之色。
人生要是沒有一兩件煩心的事豈不是很無趣?就讓展蓉這麼耗著吧,看她能耗到幾時?反正木頭的心是屬於自己的就行了。
她上官旖旎向來自信!
而且,她也絕對相信木頭,不是嗎?
含笑離去,走出門外的時候,剛好碰到玄墨不安地趕來。
上官旖旎朝玄墨使了個眼色,讓他看看屋裡。
玄墨頓時再次張大了嘴。
這個妖女是怎麼辦到的?看蓉姑娘好好的,身上也沒有什麼傷患啊?
上官旖旎嬌笑著走過去,望著玄墨錯愕的雙眼。
「怎樣啊玄墨,你是否願賭服輸了?」
玄墨終於合攏了嘴巴,低聲喚了一句:「少夫人。」
「這才乖嘛!」上官旖旎心情愉快地大笑著離去,風中,隱隱傳來了清脆的銀鈴之聲。
玄墨目送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忽然間發現,剛才這一聲「少夫人」,似乎叫得心甘情願。
回到展少遠屋裡的時候,上官旖旎發現展少遠竟不知何時已醒來了,甚至已經穿好外衣,安安穩穩地坐在床頭。
「木頭。」上官旖旎微蹙了蹙柳眉,「你答應過我什麼?想說話不算數嗎?」
展少遠站了起來,凝目看著上官旖旎,「我必須要趕回去。」
「木頭——」上官旖旎正欲勸阻,忽見展少遠一指就往自己肩上點來。幸好有前車之鑒,她機敏往後疾退,避過了那一招。
「木頭,你以為施過的一招對我有用嗎?」
她話音未落,察覺到背後異樣,想要回身,卻已是不及,一道勁風直點上肩背,只覺渾身一僵,已是不能動彈。
「將軍。」身後不知從哪裡冒出了一名黑影衛,朝展少遠拱手而立。
展少遠看了上官旖旎一眼,淡淡地道:「我知道你聰明。所以並不準備用施過的招術。」
「木頭。」上官旖旎一口銀牙幾乎咬碎,可惜穴道被制,無法動彈。她遲早有一天會被這塊木頭氣死。
「看好她。」
展少遠冷冷地丟下話,便揚長離去。
聽到那急促而有規律的馬蹄聲,上官旖旎更是恨得連心都疼了。
他竟連馬也準備好了?!
自己真是失策。以為已經手到擒來,穩穩當當,結果,那塊木頭並不是她所想像的那麼容易控制。
好一個澤國第一武將,這輩子我都跟你耗上了!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4 13:21:38
第9章(2)
幽深的樹林已被黑影衛團團包圍。
當展少遠趕到的時候,就看見梅花樹下正悠閒自在地坐著一名藍衫男子。淡淡的月輝輕灑,照出了一張俊美絕倫的臉龐,卻也同時照出了一雙略帶暗藍深邃的眼眸。
那一雙眸子深沉似海,帶著七分嘲弄,兩分高傲,還有一分淡淡的邪魅——那是刀鋒一樣的眸子,犀利得可以直接剖開人的心臟,讓人無所遁形。
那藍衫男子似乎察覺到了展少遠的存在,不禁抬眼往他這邊看過來。
「真是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
他微笑著站了起來,笑容很溫和,但那笑意卻未曾傳達到眼睛裡去。
展少遠翻身下馬,揮手斥退黑影衛,緩步走到他的面前。
「君上在哪?」
展少遠直接切入正題,一雙冰藍的眼眸緊緊盯著那藍衫男子。
「死了。」那男子又笑了起來,笑容分明帶著幾分邪魅與嘲諷,甚至看起來很無情,卻讓人感覺到了笑容裡所藏的憂傷。
「我來這裡,就是要告訴你這個消息。」
展少遠渾身一顫,那目光幾乎把眼前的男子穿透。
「顏皓!」他一把揪起了男子的衣襟,神色冷厲。
「她是為你死的。」藍衫男子又淡淡說了一句。
展少遠如遭電擊,鬆開了手,不覺怔在了那裡。
「我只是告訴她,你中了毒,需要陰雪草解毒。我只是告訴她,只要她跳下風塵崖,我就用陰雪草給你解毒。然後,她就當真跳了下去。」藍衫男子淡漠地說著,唇邊的笑容甚至沒有變化,就像在陳述一件很愉快的故事一樣。
話落,他掏出懷中的錦盒子丟給了展少遠。
「這是陰雪草。我答應過她的事,就要做到。」
展少遠冰藍的眼眸一閃,忽然一把拋了錦盒,「叮」的一聲,劍已出鞘。
面對那冰冷的劍光,藍衫男子唇角微微一掀,牽起了一抹殘酷而又無情的輕笑,「十多年前,我既然能弒兄奪位,十多年後,我一樣可以。」
展少遠冷冷地道:「十多年前的顏澤已死,現在更無弒兄之說。」
話落,劍揚。
展少遠出劍根本就不留餘地,劍光所以之處,勁風凝成一股,無堅不摧。
藍衫男子險險避過了幾劍,但頸側依然還是幾縷髮絲徐徐飄落。
他淡漠地看了眼雪地上的斷髮,「看來你這幾年武功精進了不少。但你要殺我,也不是那麼容易。」抬起頭,他看向展少遠那雙冰藍色的眼眸,語氣殘忍而血腥,「知道嗎?其實,我很想將你那一雙眼珠子挖下來。你的眼睛,不配擁有這種顏色。」展少遠眸光一凝,話語如刀,「我從來都不稀罕。若是你有本事,我隨時候教。」
藍衫男子笑了笑,忽然看了西南方一眼。
「那我們就戰場上見真章。」
他轉身,大步離去。
一旁的黑影衛見狀,正欲阻攔,卻被展少遠攔了下來。
黑影衛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他能這樣不帶一兵一卒地闖入澤國境內,自有他的本事。
更何況,剛才自己動了真氣,此刻體內的毒性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眼前忽然一黑,他身子微晃了晃,身後已有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扶住了他的腰,風中似有銀鈴作響。
「木頭,這一回我真要把你綁在床上了。」
上官旖旎歎息地看了那藍衫男子消失方向一眼。
「他就是顏皓?」
展少遠沉默。
「他竟要挖你的眼珠子?!那我就毀了他的五官。」
上官旖旎一雙俏目已凝滿了殺氣,她還未去熵國找這個顏皓,反倒是他先找上門來了。
展少遠忽然輕輕推開了上官旖旎,站直了身子,神情清冷犀利。
「傳令下去,全力搜索君上行蹤。就算只有屍體也要找回來。」
「是。」那些黑影衛紛紛領命離去。
不消片刻,林子裡就只剩下了展少遠和上官旖旎二人。
「現在可以休息了嗎?」上官旖旎雙臂一伸,又纏上了展少遠的脖頸,雖笑得妖嬈,但眼眸裡卻閃爍著不容拒絕的光芒,「這一次,我決定纏到你真正想休息為止。」
展少遠眼中略略閃過了歎息之色,他拿下了上官旖旎的手,淡淡地道:「回去吧。」
上官旖旎妖媚一笑,自自然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倚靠在他的身旁。
回家的路,並不漫長,卻很寧靜。
上官旖旎忽然覺得幸福又回到了自己身邊。
木頭似乎瞞著她很多事呢。
剛才他與顏皓的對話,她聽得一字不漏。
顏澤這個名字好生熟悉。
聽說,十年前,他是熵國的大皇子,原本熵國的君王要立他為太子,但誰知後來發生了一些事,顏澤失蹤了,從此人間蒸發。
還聽說,當時離國與熵國兩國交好,大皇子與離國的霽公主也因為交上了知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只可惜,後來顏澤失了蹤,似乎連霽雪璇也不知他的下落。
而二皇子顏深一年前更被自己刺殺。於是,理所當然的,三皇子顏皓成了熵國的儲君。
悄悄看了眼依舊沉默的木頭,上官旖旎暗暗歎了口氣。
木頭曾說過他姓顏,卻沒有告訴她名字。也許他就是當年那個大皇子吧?也許不是。但這些皇權爭位,宮廷秘事,她並沒有興趣。
她感興趣的,只是木頭而已。
木頭能留在自己身邊就已經足夠了!
而且,她也有一件事瞞著木頭呢。
伸手悄悄地藏在懷中的錦盒收好,她笑得狡黠而算計。
顏皓自動送上陰雪草,這可是上天賜予的好運啊!按木頭的脾氣,這盒以那個小丫頭性命換來的解藥,他一定是不肯服用的。
但她上官旖旎又豈會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白白這樣流逝生命呢?
——木頭是她的,就算是死神也搶不走。
東炎486年初春,四國的戰爭終於拉開了帷幕,到處一片戰火紛飛。
據說後來,影國戰敗,形成了三國鼎立之勢,但漸漸地熵國日益強大,進而吞併了離國和澤國。
澤國是力戰到最後的一個國家。可惜兵力懸殊實在巨大,在最後一個城池被熵國攻破的時候,熵國的軍隊並沒有找到展少遠。
有人說,展少遠已然戰死,但也有人說,城破那夜,城池上空曾看到有一道紅影掠過,打昏了還想力抗到底的展少遠,並且強行擄走。
人們只聽到清脆悅耳的銀鈴之聲在風中迴響,仿若絕世梵音。
於是坊間開始流傳一個又一個的傳說。
其中一個版本,竟說展少遠的銀髮藍眸就是那個紅衣仙女賜予的,但澤國命數已盡,所以仙女帶走了他們的展將軍,去世外桃源過起了幸福平凡的生活……
東炎489年,熵國終於殲滅了殘餘勢力,統一了皇朝。
戰爭終於消弭,百姓也漸漸開始安居樂業。
某一個陽光明媚的夏日,一間平凡簡陋的小酒肆裡,人們正一邊喝著酒,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著說書人口沫橫飛地講述當年澤國將軍展少遠被仙子擄走的傳說。
沒有人注意到,在酒肆的某一個安靜角落。
一名紅衣妙齡女子正掩著唇吃吃地笑,眉宇間自然流露出來的萬種風情,幾乎迷亂了人的眼睛。
「木頭,其實我當當仙女也不錯,對不對?」女子嬌笑著,美眸流轉看向對面。
對面坐著一名身著黑衣的男子。一頭烏黑的長髮僅是簡單地束起,五官俊美如刀雕斧鑿一般。只是若注意看的話,會發現他那雙眼睛帶著淡淡的暗藍色,就如同深邃的海洋一般。
面對紅衣女子的詢問,黑衣男子也未回答,僅是神色淡漠地飲著酒。
紅衣女子無奈一歎:「木頭,已經三年了,你還怪我啊!就不能開口跟我說一句話嗎?這樣,我很傷心!」
見男子依舊沉默,紅衣女子再度沉沉歎息。
「木頭,你真是一塊木頭。當年我也是不得已嘛。雖然我沒徵得你同意,擅自用陰雪草是我不對,但我是為了不讓你再受苦啊!雖然我在澤國都城被破那晚,強行將你擄了去,也是我不對,但歸根究底,也是不希望你死啊!」
連說了兩個雖然但是,然而對面的男子依舊紋絲不動。
紅衣女子頓時感到氣餒。
「木頭,你要懲罰我到何時?」
黑衣男子淡淡看了她一眼,還是不說話。
「木頭,你要是再不說話,我立刻就去死。反正你說過要與我同生共死,那我們就一起死好了,免得這樣活受罪。」
紅衣女子再也忍耐不住,憤然起身。
她現在就去死,看這塊木頭會不會心疼?
忽然,一隻溫暖的手緊緊拉住她。
紅衣女子紅唇一挑,眼睛裡已流露出了笑意,回轉過身,她也不顧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就直接坐上了男子的膝蓋,雙手更是牢牢纏上了他的脖頸。
「木頭,你不生氣了嗎?」
黑衣男子淡藍色的眸子裡掠過了一絲歎息之色,「旖旎,別再任性。」
「好啦好啦!只要你跟我說話,我就不任性。」紅衣女子忽然埋首進他胸膛,聲音已然帶著些許哽咽。
三年了,這是木頭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
「別哭。」男子似乎並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只能僵硬地拍著她的脊背。
「我哪裡有哭,你聽錯了吧?」紅衣女子深吸了口氣,抬起頭,迎視上那雙藍眸,卻是扯開了話題,「木頭,其實你的眼睛這樣也很漂亮。」
原來,這才是木頭眼睛本來的顏色。據說這是熵國皇族特有的眼瞳顏色。
看到男子無奈的眼神,紅衣女子妖嬈一笑,忽然湊近了他的耳畔,「木頭,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你那個寶貝君上沒死哦,而且現在肯定正跟那個一統皇朝的君王愛得水深火熱。」
黑衣男子一怔,「你何時知道的?」
紅衣女子挑了挑眉,笑得就像一隻紅狐狸,「一年前就知道了。我打定了主意,你一天不跟我說話,我就一天不告訴你。」
看著眼前那張妖魅狡黠的笑臉,黑衣男子不禁輕搖了搖頭。
這一生,他注定了要栽在這個妖女手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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