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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語綠 -【單戀有效期限(守住單戀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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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12 00:04:20
標題:
語綠 -【單戀有效期限(守住單戀之二)】《全文完》
單戀有效期限
(守住單戀2)-語綠
她……她說她喜歡他！？
有沒有搞錯！
雖然她有長相、有身材，
活脫脫就是個美人胚，
但，他從一開始，
就只當她是一起吃喝玩樂的好夥伴、哥兒們，
再怎麼樣遊戲人間，
他也不可能變態到跟哥兒們談戀愛呀！
慢……慢著！
嘴上這麼說，
但哥兒們才靠近他一些些，
他怎麼就起來不該有的「反應」……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12 00:04:36
第一章
Ｘ大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好學府。它不僅學術成績好，運動項目也很強，尤其是它的棒球隊，在各項比賽中常常是拔得頭籌的。
棒球隊不像是一般的社團，新學年的開始，不用費盡心機招攬新生，它的社員都是欽點的，網羅了大多是在高中時，就嶄露頭角的棒球好手。
開學以來第一次的訓練，照例是要測試一下新成員的實力。
這屆的新生實力不弱，可是在測試的同時，老鳥們「當然」也有意無意的展現出他們的水準。
下馬威？那是一定要的啦！否則怎麼維持球隊的紀律跟傳統？
此時，練習剛結束，休息室裡因為擠滿了汗流浹背的大男孩而惡臭難當。
九月的天氣熱到爆，大部分的人都脫去濕透了的上衣，當然也有些老鳥是連褲子都脫了，只穿著內褲走來走去。
哎！反正都是男人嘛！自然就隨便一點了。
「學長。」
幾個大男孩擠在一起，走到樊德風跟杜丞諺的身前。
「可不可以請你們簽名？」
面對一雙雙滿是崇拜的眼睛，樊德風跟杜丞諺很爽快的接下他們的棒球跟筆，儼然開起了小小的簽名會。
今年才升上二年級，這兩個人就已經是Ｘ大球隊的名人，在校外也擁有不少的粉絲，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們已經駕輕就熟。
Ｘ大去年奪得全國比賽冠軍，靠的就是樊德風每場連轟的駭人打擊能力，還有杜丞諺神乎奇技的防守。
「學長，您那場對Ａ大的那場比賽實在太精采了！就是看了您的比賽，我才立志要考上Ｘ大的！」
一個菜鳥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激動模樣，對著樊德風說。他必須仰起頭來，因為樊德風一百九十的身高，實在不是一般人能夠平視的。
「好好加油！你也可以！」爽朗的笑容，巨人般的大掌，熱情又親切的打在菜鳥的肩膀上，讓他差點脫臼。
雖然痛歪了臉，可是菜鳥還是一臉感動加感激。
「會的，學長！有您當我的目標，我一定會努力！」
砰！
粗暴的開門聲打斷了這一幕。
全部的人都往門口看。進來的是一個頭戴棒球帽，穿著一身運動服的人。
「喂！你們隊長是哪一位？」
那人開口，才知道是個女的。
她的身高比一般女生高，估計有一百七十幾，會看不出性別，是因為她中性的打扮，還有一點都不女性化的站姿，跟一臉高傲憤怒的表情。
當然，還有她粗魯的言語。
女生……啊啊——
有幾個人連忙用毛巾遮住自己只穿著內褲的身體。
那些人多慮了，那女生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直接往舉起手來的隊長走去。
「我是棒球隊長，有什麼事嗎？」
隊長是三年級的，也是用毛巾遮住下半身的男人之一。
憤怒的女孩瞇起貓一樣的眸子，站在隊長面前，雖然隊長比她高，可是氣勢好像沒有她來的高。她的模樣像是如果隊長不是打赤膊的話，她就會揪起他的衣領。
「為什麼退回我的入社申請？」
「啊？」
一時間還沒有從震驚中回復，可能是從來沒有被人，或者說被一個女人，這樣指著鼻子罵過，隊長愣了一下。
「我是建築系一年級陸詠婕。你為什麼退回我的入社申請？」
「我……啊……棒球隊是不收女生的。」
對了對了，他記得看過申請書，腦子開始運作，終於讓他想起怎麼回答了。
「為什麼!?」
「為什麼？棒球本來就是男人的運動！」這女人的問題問的太莫名其妙了吧！這不是當然的事情嗎？
「什麼叫做棒球是男人的運動？沙豬！」隊長的話顯然激怒了女孩，她大罵，「女人為什麼就不能打棒球？我有自信比你們這群弱雞都好的多。」
她環視休息室裡比她高大的男孩，冷傲的視線逼得幾個白斬雞、瘦排骨，都不自覺的瑟縮了。
她的視線回到隊長身上。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氣勢，讓隊長不禁有些氣短。
她挑眉，睥睨著發呆的隊長。「我不接受性別這個答案。你要拒絕我，至少先看過我投的球。我在這裡向你下戰帖，你們全隊沒有一個人打得到我投的球。」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就如踩了狗的尾巴一樣，要知道男人的自尊是不容被挑戰的。
「怎樣？接不接受我的挑戰？」語氣是無比的臭屁。
孰可忍，孰不可忍！
「兄弟們，回球場！」
隊長的命令，所有的人都沒有異議。
Ｘ大的棒球隊是全國冠軍，Ｘ大的棒球隊裡還有幾個，是放棄了職棒挖角的棒球明星，Ｘ大的棒球隊不是什麼弱雞！
本來只派了幾個菜鳥，想要挫挫這搞不清楚狀況的女生銳氣，但這企圖很快的就面臨了意料之外的挑戰……
球速看起來不快，軟綿綿從投手丘飛來的球像是一個高球，可是偏偏在進壘前，突然失速下墜，正巧掉進了捕手的手套裡，打擊者奮力一揮，揮到的只是空氣……
又一個狼狽的傢伙，揮棒落空之外，還丟臉的整個人停不住揮擊的力量往前跌倒，跌了個狗吃屎。
原本充滿戲謔笑聲的球場，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這已經是派上球隊的正式球員，三年級的老將了……
「阿諺，你試試。」隊長的聲音有些顫抖。
杜丞諺是球隊排名第二的打擊者，以冷靜沉著聞名。
他站上打擊位置，看著投手丘上的人。
投打的對決就像是兩個人的決鬥，無異於兩個劍士的對決。
對看的一眼，雖然看起來跟勝負無關，可是往往只要一眼，就可以決定誰勝誰敗。
投手丘上的人已經證明不容小覷。看著她筆直回視他的眼，杜丞諺感覺好像看到一團火，燃燒著高溫光熱的火焰，令人難以逼視。
才感覺到心臟被什麼東西擊中，發愣了一下子，那人就毫不留情的餵了顆好球。
整頓心情，他命令自己專心。下一個球是壞球，他忍住不動。接下來又是一記變化球，他勉強出棒，得了個界外球，再記好球一顆。
應該會投壞球吧？投手球數領先。
他這麼想，那球看起來也是個偏高的壞球，可是就在進壘前掉進好球帶。
呆愣了幾秒。「厲害，真的厲害。」搖頭，他知道遇上絕佳的對手了。他不怒反笑。
棒球隊能夠有這麼個隊友，一定是個大大的助力。
「隊長，我們球隊的強投出現了。」杜丞諺大笑著丟開球棒對隊長說。
Ｘ大的打擊能力無人能出其右，唯一的弱點是投手不穩定。
隊長聽到連阿諺都這麼說，只能苦笑著承認失敗。身為隊長，這麼點風度他還是有的。
這個女生還真的不簡單。
「看來只能認輸……」他喃喃道。
相信沒有人會有異議，這女生展現了她的實力。
「等等！隊長，還有阿德沒上場。讓阿德上場！」
還是有不甘心的人，尤其是不甘心輸給一個女人。
「不用了吧！」隊長苦笑。
「不行不行！這事關男人的面子。」這已經不是讓不讓女生加入棒球隊的問題，雖然這是創社以來頭一遭。大伙也都認同這女生不簡單（雖然不情願承認啦），可是怎樣也不能接受全軍覆沒的恥辱。
「阿德你說呢？」
隊長轉頭問樊德風。
樊德風眼裡有兩簇亮晃晃的光芒在閃，那是平常看起來憨厚老實的男人，很少展現出來的。
「有意思，我想試試看。」
投手丘上的人激起了他的戰鬥意志，一種只有在球場上會產生的感覺，一種讓全身充滿力量的神奇力量……
他抓了球棒，上了打擊區。
站上打擊位置的男人，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那是樊德風特有的氣息，也是一股讓大部分對手都膽怯的氣息。有的投手甚至在對上他的眼神後就失常，有的甚至乾脆投四壞球保送，好過被他打出全壘打。
陸詠婕也感受到那種氣息了。
男人的眼神讓她的背脊彷彿竄過一陣微量電流。
她很久沒有感覺到這種令人戰慄的興奮感。
這個人她不陌生，誰都聽過樊德風的大名，可是只有在對戰的時候，才真正體會他在戰鬥時的可怕……
她先用一個變化球釣他。
他沒有中計。
清冷的眼神彷彿可以看透她的所有心思，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陸詠婕很少有那種可能會輸的恐懼感了，但，那份恐懼感反而激起了她的鬥志。
她捏緊了球，全力投出。球一出手，她就知道那是她這一輩子投的最好最快的球，球速起碼超過一二Ｏ英哩……
球棒擊中球時清脆響亮的聲音，在她耳邊嗡嗡作響，她只能僵硬的站著，看著天空那道完美的弧線……
輸了。
輸得徹底、輸得心服口服。
卸下手套，她從投手丘上下來，直直走向打擊者。一群男人發瘋一樣的叫跳入不了她的眼，她直接面對的是她尊敬的對手。
「我輸了。」
她伸出手，立刻被一隻像手套一樣粗糙卻溫暖的大掌包住。
男人完全沒有剛剛對決時的強悍森冷氣勢，反而露出陽光一樣的笑容。
「你投得很好，真的很好。」
那笑容讓她怔住，也許是一下子沒有辦法適應男人這麼大的反差，而且從相接觸的手，還傳來一股奇怪的酥麻感，直接衝擊到她的心。
幸好她的皮膚不像一般女生那麼白，臉紅不會那麼明顯……
抽回手，有些慌亂的，那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陸詠婕轉身就走，挺直的背脊就像她來時那樣的瀟灑落拓，只是腳步有些快了……
「ㄟ……等等！」
棒球隊的隊長攔住她。
「什麼事？」
「請你加入我們球隊。」
她挑眉。「我輸了。」
剛剛她說了大話，說棒球隊沒人打的到她的球，現在有人打到了不是嗎？她是個願賭服輸的人。
「不、不！你的實力我們都認同了，請加入我們球隊吧！」
隊長的話沒人有意見。
她皺眉掃視了眼前的一堆男人，眼睛看到樊德風的時候，心臟又是一陣奇怪的鼓動。
「好。」她答得乾脆。反正這本來就是她的目的。
「太好了！歡迎你！」
熊一樣的巨掌打在她的肩膀上，讓她差點得內傷，她抬頭看著比她高二十公分的巨人，面對的是一張笑得燦爛、笑得沒有任何芥蒂的黝黑臉龐。
這個叫做樊德風的男生，是在球場上讓她第一次吞下失敗苦果的男生，讓她高傲的自尊第一次嘗到挫敗的人……
她有種很奇怪很奇怪的感覺，一種從來沒有對別人產生過的感覺……
隊裡有女生在，就不能像以前那樣了吧？
比如說，不能光著上身在休息室內跑來跑去，不能隨便開黃腔，還有就是大剌剌放在桌上的清涼雜誌跟交換的Ａ片光碟，也不能拿出來了……
所以說一個傳統上只有男性的社團，一旦有女生加入的話，實在是大大的不方便ㄚ！
剛開始所有人是這麼想的沒錯，可是過沒幾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休息室裡傳來大笑聲，那種獨特而豪爽的笑聲，現在全棒球隊已經都不陌生了。
「哇哈哈哈！怎麼有這麼笨的人？哈哈！」她不只是大笑，還笑到用手猛捶桌子。
陸詠婕跟一般女孩子聽到黃色笑話的反應不一樣，她從來不會假裝聽不懂，也不會一臉厭惡的罵男人變態噁心，不好笑的笑話她會說不好笑，好笑的笑話她會笑得很誇張。
跟第一次見面時的臭屁模樣不同，隊員們在幾天的相處過後才發現，陸詠婕是個「特別」的女生——她坦率、直爽、從不拐彎抹角或是故作姿態，她是個特別得不像女生的女生。
總之，這樣的陸詠婕很快的就贏得全體隊員的一致認同，算是真正融入了這個團體。
鬧哄哄的休息室，這時走進來一個像山一樣巨大的人物。
「嘿，阿德！」
立刻有人把注意力轉向剛進來的樊德風。
「怎麼樣？」幾個人擠到他身邊，臉上帶著又是羨慕又是氣憤的表情對著他。
剛剛大伙練球的時候，可是都看到了喔！外文系的大美人蕭萍，把樊德風單獨找出去，說要「私下」談一談。
大個子男生搔了搔頭，呵呵傻笑。「沒什麼ㄚ！」
「看你笑得一臉淫蕩，就知道不可能沒什麼！」幾個大男生對著阿德就是一陣海扁。可是，不曉得是因為那些拳頭玩笑成分居多，還是樊德風天生皮厚，反正對他而言，就像是被蚊子叮到一樣，沒什麼感覺。
「還不從實招來！」怒吼。
「沒什麼好說的啊！就她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說沒有，她說要當我女朋友，我說好。」
雲淡風輕的話一說出口，立刻引來乾聲連連。
長得也不是說多麼俊俏，不過就是壯了點、球打得好一點，可是樊德風的女人緣卻好到令全校男生發指。
從一年級到二年級，他已經交過十根手指頭數不完的女朋友了，其中還不乏本校跟外校的系花、校花。一個人佔盡了所有便宜，怎麼不令人捶胸頓足。
「哇啊啊！天啊！還有沒天理啊？蕭萍耶！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可惡啊！我的蕭萍！」愛慕了蕭萍很久、一直都不敢行動的阿胖，衝向樊德風，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搖晃。
「喂、喂、喂！你們——」
寡不敵眾，加上一群激憤的男生根本就失去理智，樊德風怕傷了隊友，連忙呼喊：「阿諺！」
杜丞諺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比較理智的一個。
杜丞諺過來拉走了幾個，這時候門打開，指導老師探頭進來。
「吵什麼吵!?屋頂都快被你們掀翻了！」
還是老師的怒吼比較有用，沒幾秒，打鬧在一起的大男孩們就作鳥獸散了。
陸詠婕是唯一沒有介入這場混戰的。她從頭到尾坐在一邊看，覺得有趣，不由得呵呵笑著。
休息室裡剩下的人不多，好戲看完，陸詠婕拍拍屁股，也起身準備要走了。
「等一下！」
「什麼事？」
回頭，叫住她的正是剛剛眾人撻伐的對象。
高大的男人低頭看著她。站得近，陸詠婕才感覺到男人山一樣的體型對人造成的壓迫感。
男人的身體她不陌生，可是這個男人讓她有些不自在，又說不上來那種感覺是什麼。
「你現在急著回去嗎？」
「我？」她聳肩。「沒有、還好。」怎樣？
「可不可以陪我練幾球？你那天投的那個變化球蠻有意思的，我一直想再試試看。」男人的眼睛閃閃發亮。
他說的話某些程度滿足了她的自尊心，她可以理解他眼睛裡的光芒，她也正想跟他再戰一回。
棋逢對手，嗯，就是那種感覺。
「好啊！」
「也算我一份吧！」
杜承諺插進兩人之間。
三個人對看，三雙眼睛裡全部寫滿了躍躍欲試的興奮。
「走吧！」
抓起球棒、手套，三個人往球場走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12 00:04:52
第二章
從那以後，樊德風、陸詠婕跟杜丞諺他們三個人，就常常在一般的練習之外，又約了一起打球。
教練警告過他們好多次，過量的練習會造成反效果，可是那三人一旦碰在一起，就很難控制住自己，就會忍不住技癢，想要跟對方分出個勝負。
他們把對方當成了一生中難得的對手，他們都不想輸給對方。
除了敵人之外，他們也把對方當作唯一可以瞭解自己的朋友。
站在投手丘，面對樊德風，雖然說只是練習，而且他們現在是隊友而不是敵人，陸詠婕還是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他還真是個怪人！外表雖然高大粗勇，可是總帶著陽光一樣的笑容，跟人相處的時候也很親切熱情，可是一站上球場，就好像換了個人似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熊熊的殺氣常逼得對手喘不過氣來。
她投出球，是她最自豪的變化球。應該會進捕手杜丞諺的手套的，可是清脆的一聲響起後，球又被他給打出去了。
陸詠婕氣死了，很不淑女的罵了一聲髒話。
對面的大男生咧開嘴，開心大笑。
她瞪他一眼，卻突然發現他仰頭大笑的樣子很吸引人，他低沉、男性的嗓音鼓動著她的耳膜……
她不知為何的愣了一下。
那笑聲停了。她看見杜丞諺拿開捕手頭盔，起身對樊德風講了什麼，暗示性的朝場邊瞄了一眼。
跟樊德風一起轉過頭，她看見場邊站著一個穿著碎花洋裝，還搭著一件粉色針織外套的女孩！！蕭萍，樊德風的女朋友。
蕭萍繃著臉，一看就知道很不高興的樣子。
「暫停一下！」樊德風拋下這句話，往場邊小跑步而去。
跟杜丞諺繼續投傳球練習，陸詠婕卻發現自己有些心不在焉，不時看向場邊的那兩個人……
樊德風跟蕭萍講了好久的話。
她看見蕭萍低頭委屈的哭了，投進樊德風的懷裡。
高大的男人懷抱著嬌美的人兒，大手有些無措的接任她的肩頭，低頭跟她說了什麼。
好溫柔的表情呵……她都不知道樊德風會有這種表情……
「哇！痛死啦！」
上臂被球K到，陸詠婕哇哇大叫。這才發現她晃神了，竟看樊德風看呆了。
杜丞諺馬上跑到她身邊。「有沒有怎樣？」
抓起她的手臂，他查看她的傷勢，幸好球速不快，只是擦過手臂。
他的關心反而讓她很糗，是她自己分心了。
「沒有。」其實痛死了。咬緊牙關，她忍著擠出笑容。「對不起，是我的錯。」
杜丞諺若有所思的看她，然後轉頭看了眼樊德風的方向。
他似乎察覺了些什麼。
陸詠婕總覺得他的眼睛，好像雷射光，能夠穿透她的腦子，把一些她都搞不清楚的東西給照得一清二楚。
「休息一下吧！」他淡淡的說。
「不，不用。我沒事，我們繼續。」
「你確定？」
「對啦、對啦，我又不痛，沒事啦！」
她一再保證，杜丞諺才點頭回到捕手位置。
這回她不敢分心了，專心看著杜丞諺手裡拋出的球。
又過了一會兒，樊德風重新加入他們。
她還以為樊德風是要說今天到此為止呢，結果他居然說：「咱們繼續吧！」
「你不用陪女朋友？」杜丞諺挑眉。
樊德風用手耙了耙頭髮，煩躁的說：「不用啦！我叫她回去。ㄜ……我忘了今天約了她，所以她生氣了。不過，我已經叫她先回去，我等會結束再去找她。現在我們可以繼續打球了！
「快點！阿婕，我越打越順手了喔！你的變化球就快要被我攻破了！嘿嘿！」
「聽你在放屁！」陸詠婕當然不甘示弱。
嘴上佔便宜沒有用，他們在球場上又廝殺了好幾回。今天三個人的狀況都奇佳，興致也很高。
這是因為遇上旗鼓相當的對手的關係，每個人的實力自然又向上提升了。
他們三人打得昏天暗地，忘了時間，直到管理員伯伯出來趕人了，他們才不情不願的收拾了球具離開。
背著背包，三個人走在黑夜中的校園，清風拂面，沒有比流汗過後微微的酸軟感更好的了。
「呼！好累！可是好爽！」
陸詠婕講出來的話一點都不像女孩子會講的，可是樊德風跟杜丞諺都覺得深得我心。
「我有預感，今年的全國比賽我們可以十場全勝，不可能有比我們更強的隊伍了！」
「可惜阿婕不能上場。」正式比賽女性還是被排除在外。
陸詠婕很不服氣的哼了聲。
知道她又要發表一連串男女平權的言論，已經受過幾次炮火攻擊的杜丞諺連忙開口。
「沒差，有阿婕在我們隊上，沒有投手能投出她那麼強的變化球，跟她練習的話，對我們的打擊實力大大的有幫助，這樣就夠把那群肉腳殺得片甲不留了！」
果然聽到這樣的話，陸詠婕直率的咧嘴笑了起來，笑容中有隱藏不住的得意和自信。
咕嚕……
尷尬的聲音闖入了熱烈的談話中，也不知道是從誰的肚子傳出來的，惹來三人面面相覷，然後一陣大笑。
「好餓喔！」陸詠婕說。
「去吃鄭記的燒臘飯吧！」杜丞諺笑著看她。那家的份量多，口味好，是棒球隊員的首選。
「好哇！好哇！走吧！」
走著走著已經出了校門，樊德風卻還跟著他們。
「咦？阿德，你不是要去找女朋友？」
想到他們可以一起吃飯，而他卻得回去陪蕭萍，就氣悶不已。
壯碩的男人搔搔頭，有些為難。「哎……先填飽肚子再說。」
老實說，他覺得跟阿諺還有阿婕聊天吃飯，比起面對蕭萍的臭臉要好得太多，他還不想這麼結束這快樂的時光。
蕭萍知道的話又要鬧脾氣，想起來他又頭痛了，可是儘管如此，他還是選擇明天的問題明天再煩惱。
「去吃飯！吃飯最重要！」
他一手搭在阿諺肩上，一手搭在阿婕肩上，仰起脖子大聲喊，似乎下定決心了。
肩上的重量讓陸詠睫征了一下。
暖熱的觸感，還有貼近的身體傳來男人身上獨特的氣味，都嚴重干擾著她的神經……
她感覺臉燒熱了，幸好現在是晚上，別人看不出來。
男人她不是沒有相處過，愛玩好動的她，根本是在男孩子圈裡長大的。可是沒有一個男人，會讓她產生這麼奇怪的感覺……
這時候撥開他的手會很突兀，因為他也把手搭在阿諺肩上，表示這只是他顯示友好的一種方式，所以她忍著心裡那怪異的酥癢感，一路走到了鄭記燒臘。
他終於放手，然後三個人各點了加大份量的三寶飯，端著餐盤坐下來……
「阿婕，你的臉怎麼那麼紅？」杜丞諺訝異的問。他果然是三個人裡面觀察最細微的人。
「啊？有、有嗎？哈哈……可能是因為太熱了，剛剛運動完血液循環比較好……厚，好餓喔！我要開動了！」
陸詠婕為了掩飾尷尬，下意識的把辣椒醬一匙一匙的往盤子裡放。
「哇塞！你能吃這麼辣喔？」
「ㄜ……」看著盤裡已經變紅了的叉燒，陸詠婕有一點後悔……「呵！辣一點才夠味呀！要不你們試試看！」
說著，她把兩塊最紅的叉燒，丟進對面兩個男生的盤子裡。
杜丞諺吃了，皺皺眉可是沒說什麼。
樊德風看阿諺吃了，當然也不能落人後，一口就把叉燒塞進嘴裡。
下一秒，他瞪大了眼，不只臉紅，而且還有從頭上冒煙的可能……
「水！給我水！」
灌了一大瓶水以後，還猛咳的樊德風，那狼狽的模樣，讓杜丞諺跟陸詠婕抱著肚子笑了好久。
結果他們不但一起吃飯，吃完飯還回杜丞諺跟樊德風的宿舍裡去續攤。一路上在大學附近的夜市買了一堆吃的，當然也少不了到便利商店拿了一手啤酒……
「ㄟ？不錯嘛……」
這是陸詠婕第一次到他們的宿舍，那可不是一般窮學生住得起的高級社區。
聽說樊德風跟杜丞諺家裡都很有錢，不過這是陸詠婕第一次體會到，那是什麼意思。畢竟要在城市的菁華地帶，擁有這麼大坪數的「宿舍」，不是簡單的事情。
「就你們兩個人住啊？」三房兩廳的格局，每一間房間都是套房不說，用的建材一看就知道價值不斐。
「是啊！」
陸詠婕吹了聲口哨。
「這間房子是我爸的，本來是租人的，我上來唸書他就給我住，然後我再租一個房間給阿諺。」樊德風解釋。
「來、來、來！坐！」
寬敞的客廳鋪著原木地板，這屋子高級歸高級，傢俱倒是不多，整個客廳除了電視，就只有一張和式桌還有幾個抱枕。
樊德風把食物放在和式桌上，招呼陸詠婕坐下。
啵的打開啤酒罐，仰頭灌了一口，三個人同時發出舒服的歎息，然後相視而笑。
「哈！夏天的晚上喝口冰涼的啤酒，是最棒的了。」
陸詠婕的話深得其他兩人的心，他們不斷的乾杯，沒有多久，桌上的魯味、鹽酥雞也遭到風捲殘雲似的快速減少。
「對了！我們錄了上一場洋基隊對紅襪的比賽！」
「放來看！放來看！我要看！」
剛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興致勃勃的討論這一季兩隊的表現，直到紅襪隊的大棒一揮，打出一個全壘打，陸詠婕跳起來大喊萬歲，氣氛一下變得怪異。
樊德風的臉沉下來。
「你是紅襪隊的迷？」他的聲音陰惻惻的。
她一怔，然後危險的瞇起眼，提高聲調：「你是洋基的？」
「沒錯！」
「我真不敢相信！洋基？！」陸詠婕激動的大叫。「洋基根本就是一個暴發戶！」
「暴發戶又怎樣？戰績就是洋基比較好！」
「紅襪比較好！」
「洋基好！」
「紅襪！」
「洋基！」
臉紅脖子粗的爭辯，最後變成完全沒有意義的意氣之爭。
杜丞諺沒有加入，或者該說根本不屑加入這場論戰。他是唯一保持清醒跟理性的人，帶著莫可奈何的苦笑看著兩人。
陸詠婕就像是只被激怒的小獸一般，而那漲紅了的臉、那散發出火焰的雙眼……悄悄的讓他的心震盪了一下下……
吵吵鬧鬧中，沒有人注意到時間有多晚，沒有人注意到喝了多少啤酒，只知道爭論到最後沒有結論，最後也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了，然後倒的倒、躺的躺，終於連講話的聲音也沒有了……
陸詠婕作了個夢，夢到自己被一隻大熊追著跑，最後大熊抓住了她，它沒有一口吃掉她，反而把她壓在地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走……走開……好重……」她費力掙扎，可是沉重的熊掌怎麼部移不開。她咬緊牙，一直掙扎……
從惡夢中醒來，她有一種沒有辦法呼吸的感覺。
眨眨眼，這不是她熟悉的女生宿舍房間。她回想起昨晚的一切，也知道了自己會作這種惡夢的原因！！一隻不亞於大熊的傢伙，把他的手臂擱在她胸前。
對了，昨天她到阿諺跟阿德的宿舍裡喝酒，然後不知道怎的就睡著了。
「滾開……」她用力想要推開他的手，可是男人咕噥了一聲，不但沒有醒來的跡象，還下意識的抱緊了想要逃脫的「抱枕」。
經過幾分鐘的努力，陸詠婕累得頻頻喘氣，可是卻動不了一分一毫，終究敵不過一個身高一百九的巨人的蠻力。
早知道這傢伙的睡癖這麼差，昨晚就是醉死了，她也要回宿舍去。
她瞪著他。
進入眼簾的是一張放大的男性臉龐，在沉睡中，臉部的線條看起來柔和很多，像個大男孩，可是下巴剛冒出來的鬍渣，又顯得很有男人味。
男人味這三個字，讓她意會到自己是在一個男人的壞中。
臉紅了。越是意識到這點，越是感覺到全身上下接觸到的身體，都是那麼陽剛，那麼堅硬。
她可從沒有這麼近距離，接觸過一個活生生的男人軀體吶！
這傢伙近看的話，長得還蠻有味道的，濃眉、高挺的鼻、還有一雙讓人想要碰觸的薄唇……
仔細想想，這傢伙還不錯，至少，他是第一個在球場上，讓她輸得心服口服的人。
真要說他有什麼缺點，可能只有他是個頭殼壞掉去支持洋基的大豬頭吧！
嘿！等等！她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
她喜歡上他了？！
心跳失速的狂擂，陸詠婕拚命的搖頭，想甩掉這可怕的念頭……
鈴鈴……鈴鈴……
電話的聲音驚醒了她，也讓旁邊地上睡著的杜丞諺，迷迷糊糊的張開眼，偏偏樊德風仍然像死人一樣的熟睡。
等一下！這被當成抱枕的樣子，萬一讓阿諺看到的話，那不就太丟臉了！
想到這裡，她使盡全力一推。
「起床了啦！電話！」
頭上傳來的巨痛，跟在耳邊炸開的高分貝吼聲，讓樊德風終於驚醒。
「什麼呀……」
頭怎麼那麼痛？該死！他剛剛作了個好夢說，可是現在怎麼想不起來到底夢到什麼，反而全身骨頭都痛。
尤其是頭，好像撞到地上了。
一手撫著頭，另一手被塞進了一支電話。
「電話！你的電話！」
阿婕？她怎麼會在這裡？丫！對了，昨天一起喝酒看球賽……然後就……
「電話啦！」她又再吼了一遍，他才想到要接電話。
「喂？」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讓他皺起了眉頭。
「對不起……昨天沒去找你，因為打完球很累很餓，就一起吃飯了……我知道，就說對不起了，不是嗎？」他邊說，邊揉揉疼痛的太陽穴。
真是的，女人為什麼就是這麼歇斯底里？
不用說，聽樊德風講話的語氣跟內容，就知道打電話來的是他的女朋友。
她看他拿著無線電話走進自己房間去，一邊又低聲安撫著對方，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阿諺，借一下洗手間。」
「嗯。浴室櫃子裡有全新的牙刷毛巾，自己拿去用。」
「噢！」
阿諺還真是細心！她咂舌走進浴室梳洗。
她的頭髮很短，隨便撥兩下就好了。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還有點紅。
真是奇怪，最近這陣子臉紅的次數，恐怕是她一輩子臉紅次數的總和了。
這一切似乎都跟「某人」有關……
「你在想什麼東西啊？人家有女朋友了……」她罵著鏡子裡的自己。
用冰涼的水潑了潑發昏的腦子，她甩甩頭，走出浴室。
激烈的爭吵聲傳入耳膜，她一看，赫然發現蕭萍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
難不成剛剛她是用手機打的電話，否則怎麼來得這麼快？
她用詢問的眼神看看阿諺。後者回給她一個無奈的聳肩。
「在你心目中，我到底算什麼？！打球、打球、你每天都說要打球。好，我也不是不明理的女人，可是，你答應過我的事情，為什麼沒有做到？！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等你！」
拔尖的哭喊加上咄咄逼人的言詞，讓陸詠婕嚇了一跳，她印象中的蕭萍學姊是個氣質美女呵！
樊德風灰著臉。
他是有錯。可是蕭萍歇斯底里的怒罵，讓他心煩極了。
「你說話啊！你解釋啊！你為什麼一句話也不說？！到底是我比較重要，還是朋友比較重要？為什麼我約你就那麼難，朋友約你就二話不說的去？你說啊！你開口啊！」
蕭萍氣得渾身發抖，見男人始終抿緊的唇，她終於爆發了，發狂似的捶打著他堅硬的胸膛。
「夠了！」
她的拳頭雖然沒有辦法造成任何傷害，可是樊德風感受到兩個朋友的視線，不禁一陣發窘。他抓住蕭萍的手，決定結束這場鬧劇。
「你、你這個混蛋！」
手是被抓住了，可是她還有腳，腳上還有高跟鞋……
腳背一痛，他悶哼了一聲，放開了手。
蕭萍憤恨的瞪他一眼，搗著臉轉身哭著離開。
她應該想說阿德會留她，因為要走出門外之前，她還轉頭看了阿德一下，可惜他根本就沒有任何表示。
真是傷人呵……
砰的關門聲之後，室內是一片尷尬的沉默……
「ㄜ……阿德，你不用去追她嗎？」陸詠婕試探的問。
「不用了。」他抓抓頭髮，一臉煩悶。
她沒多問。「噢……ㄜ……那我回去了。」
「唉，別急著走，我們一起去樓下吃早餐，我們這邊的那家豆漿店不錯。」
他沒有急著把女朋友追回來，反而約她去吃早餐，這點讓她有些竊喜。
她點點頭，留了下來。
過了一個週末。
這兩天，他們三個每天早上也都約了打球，樊德風絕口不提蕭萍的事情，她以為他們已經完蛋了，所以當星期一的練習時，阿德又跟蕭萍一起出現，她的手還親密的搭在他腰上，她才知道，一切都不是她想像的那樣……
她的嘴巴張得好大。
「發什麼呆？」杜丞諺從後面拍了她的頭一下。
「他……他們不是吵架？我還以為……」
杜丞諺聳聳肩。
「別看阿德那樣，他是很會哄女孩子的。」
聽到阿諺這麼說，她的胸口好像壓了一塊很沉、很重的石頭，喘不過氣來……
杜丞諺帶著複雜的表情看著她，而她的視線卻始終停留在樊德風的身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12 00:05:11
第三章
棒球隊有了陸詠婕的加入以後，熱鬧了不少。她的個性大而化之，又愛興風作浪，鬼點子也很多，所以棒球隊除了原本的練習比賽以外，又在她的帶頭下，做了很多平常不會做的事情！！
鼓動大家到偏遠的山區小學陪小孩子打棒球，幫助棒球隊的男人跟別校的女孩子聯誼，還有還有上次大學學費決定上漲，陸詠婕集結了他們繫上還有棒球社的成員，一起到教育部去舉白布條抗議。
升上三年級，樊德風、杜丞諺接下棒球隊隊長跟副隊長的職務，陸詠婕以二年級的身份，卻受到眾人的擁戴，當上另一位副隊長。
棒球隊的大小事情，都是他們三個人共同決定執行的。除了上課時間以外，本來就一天到晚混在一起的三個人，更是緊密的連結在一起。
無怪乎學校裡的人，都把他們三人叫做棒球社的三劍客。
棒球隊的休息室裡，大家在討論著下一次的全國比賽賽程……
「咦？阿婕怎麼不見了？」有人問。
陸詠婕是全隊裡最認真的，每次練習總是第一個到，最晚走的，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練習完就不見了。
「哈羅！我來也！」
像是呼應著那個問題似的，爽朗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哇靠！那是什麼味道？」
「惡！臭死了！」
除了聲音以外，傳進來一種說不出的恐怖氣味。
陸詠婕一個人抬著一個紙箱走進來。
「什麼臭死了？這是好東西，你們很不識貨喔！來來來，我切給你們吃！今天我請客！」
有些受不了的人已經奪門而出，有些好奇的人則留了下來。
「榴槤可是水果之王耶！」
她對著僅存的幾個人滿意的點點頭。「那些人笨死了，不懂欣賞，我們幾個就把這些分了吃吧！這樣正好，一個人可以吃半顆！」
半顆？
又有幾個偷偷從後門溜了出去。
嗯……現在一個人可以吃一顆了。
陸詠婕不囉嗦，當場剖開一顆榴槤。
留下來的只有樊德風跟杜丞諺，她就分給他們各一陀黃黃軟軟的東西。
「好好吃！」樊德風吃了之後大叫。
「對吧！對吧！」陸詠婕跳起來，像找到知音般，感動的抓住樊德風的手一直搖。「我就說很好吃！呵呵呵！終於有人跟我一樣！阿德，你果然是我的好朋友。」
她興奮的轉頭看杜丞諺。「阿諺，你覺得怎麼樣？」
她那興奮的語氣讓人很難說出掃興的言論，杜丞諺笑著點頭。
「是不錯。」其實他真正的感覺是——還好。
他只是喜歡看她那高興的樣子、喜歡看她吃東西時滿足的表情，會讓人覺得什麼東西都好好吃！
含笑看著吃得滿嘴都是的短髮女孩，他沒有錯過她始終都快樂的看著阿德的樣子，於是他的笑容慢慢淡去……
「德風？」
有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探進頭來的是樊德風的女朋友。
不是蕭萍，是個一年級的學妹。沒錯，他又換女朋友了。蕭萍不過撐了三個月……現在這個也才兩個月……
「我想說你練習完了，怎麼遲遲沒出來，所以我就進來找你了。」
女孩說話的聲音很小，就像是一隻柔弱又怕受傷害的小白兔。
「珊珊，快進來！」
劉玉珊難過的捏著鼻子，嘟起小嘴。「那是什麼味道？好可怕……」
樊德風丟下手裡的榴槤，擦擦手，走過去把女朋友給摟進懷裡。
「這是榴槤啊！很好吃的！雖然味道剛開始有的人受不了，可是試過一次以後，你就會愛上它。來，吃一口試試看？」
「不！」女孩柔弱的好像就要暈倒的樣子，躲進樊德風的懷裡。「我不要……那味道……我快暈了……」
「好、好、不吃就不要吃，我帶你出去！」對壞裡的女孩保證後，他抬頭看了眼兩個死黨。
「我先走羅！阿婕，謝謝你的榴槤，幫我留一點，我明天還要吃！」
交代完，高大的男人就摟著瘦弱的女孩走出去了。
陸詠婕突然覺得美味的榴槤，變得有些難以下嚥。
她丟下吃了一半的榴槤，學那女孩一般捏著鼻子，輕聲細氣的道：「噢……我快暈倒了。阿德……快帶我出去……」
杜丞諺勾起嘴角沒說話，他注意到阿婕說話時，不經意流露出的酸味。
陸詠婕皺眉，噘起嘴。「阿德就是喜歡這種女生嗎？」
從她認識他，看他換過三個女朋友，每個都是那種嬌嬌柔柔的女孩，而且雖然不願意承認，可是每個還真是臉蛋跟身材，都該死的無懈可擊。
不舒服！哼！她就是覺得不舒服！她很受不了那種弱不禁風的女生！
不，應該說本來也不討厭的，可是最近卻越看越不順眼……
「阿德是喜歡有女人味的女人。」杜丞諺淡淡的說。
女人味三個字像把刀，刺進陸詠婕的心中，鮮血汨汨湧出……
女人味！！她沒有。她起碼有這麼一點自知之明。
「哼、哼！你們男人就是喜歡那種女生！可以滿足你們大男人的自尊心嘛！」
她尖酸的攻擊，讓阿諺微笑了起來，他深深的看著她。
「那也不一定，也有喜歡比較直率、自然、不做作的女孩的。」
阿諺的眼裡有種什麼，讓她心驚，她迅速移開視線……
「是喔！呵呵……那就好！」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只知道要轉移話題。「對了！我們把這些沒吃完的收一收，放在你們宿舍吧！下次再去你們那裡吃！」
望著突然忙碌起來的身影，杜丞諺斂下眼瞼……
贏得全國大賽的那天，棒球隊簡直樂得快要瘋掉。當天晚上，一行人在北投的溫泉餐廳，舉行慶功宴。
二、三十個人喝酒喝了一輪又一輪。
「不行……」說話的人口齒已經不清楚了，「我不能喝了……ㄜ，阿婕你是女中豪傑……不，你根本不是女人……」
陸詠婕今天拚命的找人拚酒，這已經是第四個被她給「幹掉」的傢伙了。
「少找借口，輸了就輸了！」陸詠睫以勝利者的姿態，睥睨著搖搖晃晃的對手。
「是、是、我甘拜下風……」
解決掉一個，陸詠婕又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
她站起來，想走到另外一桌去，可是腳步有些蹣跚。
怎麼？看來她也有點醉了……呵呵……平常酒量不錯，可也很少喝這麼多……
「阿婕。」抓住她讓她免於跌倒的是阿諺，他黑著一張俊臉。「別再喝了！你今天是怎麼回事？」
「沒有啊！開心啊！我們贏了耶！」她笑著說。
她的理由顯然沒有說服他。阿諺的眼睛彷彿可以看透她所有的思緒和情感。她的心一慟，轉頭，卻看見坐在主桌的樊德風，跟他的女朋友……
胃部湧上一股酸澀，只不過她知道那跟喝醉酒無關……
他帶女朋友來。
這是棒球隊的慶祝活動，他為什麼要帶女朋友來？
心中的聖地彷怫被侵佔了，她不爽，很不爽。
她是費盡多少心力才進到棒球隊，她是突破了多少的障礙，才跟這群人變成哥兒們的，那個女人做了什麼？她什麼都沒做，就只因為她是阿德的女朋友，就可以佔據他身邊的位置嗎？
可惡……咬緊牙，她甩開阿諺的手。
「來、來、來！阿諺，你陪我喝！」
「阿婕……」杜丞諺不贊同的皺起眉頭。
「阿婕！你要喝，我陪你！」
一個豪爽的聲音介入兩入之間，然後一隻大手粗魯的掄住阿婕的脖子。
陸詠婕心跳漏了一拍，強作鎮定的轉過頭。
「你來幹嘛？不用陪你女朋友？」
「再忙，也要跟你喝一杯！」樊德風呵呵大笑。
他笑的時候胸口傳來震動，整張黝黑而男性氣概的臉也彷怫佈滿陽光。她喜歡他的笑，喜歡到不介意他說的笑話有多冷。
「喜歡」？
是的，她喜歡他，再也沒有辦法對自己否認……
「喝就喝誰怕誰？」她瞪了他一眼，粗魯的語氣絲毫沒有洩露出一絲絲內心真正的情感，至少她自己這麼認為。
「來呀！」
抓起滿滿的啤酒杯，砰的跟對方乾杯，然後一仰頭飲進。
夏天的生啤酒應該是清涼回甘的，可是為何入口卻帶著苦澀？
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喝完，兩個人相視一笑。
「好樣的！」樊德風用他招牌的巨掌拍拍她的肩。
陸詠婕也不甘示弱的，在胸膛回敬一記重拳。
那一拳裡包含了很多說不出口的情緒，生氣、怨懟、酸楚，所以下手不算輕。
樊德風揚住胸口大叫：「哇塞！你真打？」
佯裝生氣，他向她撲來，扭住她的脖子纏鬥起來。
沒有人想要去「勸架」，因為已經習慣這兩個人瘋瘋癲癲的打鬧樣子，充其量那只能算是兩隻小獸的嬉戲運動。
像麻花一樣扭在一起的兩個人，也不知道是誰先絆到誰的腳，就這麼跌倒在地上，變成了女下男上的曖昧姿勢。
陸詠婕僵直著身體，臉不自覺的紅了……
因在旁邊看好戲的好事者，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嘲笑兩人，一下子口哨聲、狼嚎四起。
「哇哇哇！你們在幹嘛？當場就表演起來？」
「對丫對丫！很可疑喔！平常就你們兩個一天到晚混在一起。」
「大膽阿德，女朋友還在，你竟然就公然偷腥！該當何罪？！」
旁人的對話竄進阿婕耳裡，又是生氣，可是又有一點點的歡喜，相當複雜的情緒……
樊德風的反應是哈哈大笑。
「我跟阿婕？怎麼可能？我又不是同性戀！」
「哈哈！對、對、對！阿婕跟個男人婆一樣，不對，比男人還像男人，跟她談戀愛還真像同性戀的感覺。」立刻有人附和阿德的說法。
陸詠婕平常就是個開得起玩笑的人，但沒有人知道這玩笑多麼傷人，所以玩笑就越開越過分。
她的眼眶一熱，心很痛，可是倔強的她不容許自己哭出來，於是咬緊牙根，把眼淚給逼回去……
「滾開啦！」一腳踹開壓在她身上的大熊，現在她想做的不只是想踹他，還想揍扁他的那顆大豬頭！
「生氣啦？」阿德拉住她的手。
見鬼了！平常遲鈍的傢伙現在怎麼這麼敏銳？該死的，被他那斂去嘻笑、帶著關心的眼睛，弄得又想哭了。
不行！她絕對不能哭！不能讓他看出她其實真的……
死也不想洩露自己心情的陸詠婕，逞強的裝出一臉厭煩。
「生氣？跟豬生氣值得嗎？你壓的我全身都是汗！我要去泡溫泉了啦！」
「泡溫泉？好主意耶！兄弟們！有誰想泡溫泉的？」
樊德風登高一呼，立刻引來大伙的回應。
聽說喝太多酒泡溫泉是件危險的事，可是可能是年輕，也許是勝利的喜悅，沒有一個人在乎這天殺的規定。
一行人往男女湯走去。
要進浴場的時候，還有人沒有放棄剛剛那個笑話，抓住阿婕的手臂。
「呵呵！阿婕，你走錯了吧？應該跟我們進男湯。」
回應他的是一記迴旋踢。
陸詠婕怒火高張的走進女湯。
終於擺脫那群吵死人的傢伙，讓她疼痛的頭可以稍稍緩和一些。
用力刷洗自己的身體，還有用幾乎要拔光頭髮的力氣，搓洗一頭短髮以後，她走進溫泉池裡，坐下來，享受被熱水包圍的舒服感……
半瞇著眼，她看到劉玉珊也進來了。跟她的粗魯不一樣，她慢吞吞的清洗那一頭烏黑亮麗宛如綢緞的長髮。
也許她也該留長頭髮……她悲哀的想著，可是不一會兒，就又推翻了剛竄上來的想法。熱死了！從小到大，她要留長頭髮從來沒有成功過！
洗完，劉玉珊纖纖弱弱的向她走來。雪白的肌膚，纖瘦窈窕的身子，又是另一個讓陸詠婕自卑的理由。
她的皮膚恐怕永遠不可能那麼白，她的肌肉也不是說消就消得掉的……
她不再看她，有些自棄似的仰頭半躺著。
想到樊德風曾經抱過那樣的身體，就讓她難以忍受……
「學姊。」
然而，並不是她不理人，人家就不會來找她。
怯危危的細弱聲音，讓她不情願的張開眼。
「學姊，你的身材好好喔！」
紅著臉，劉玉珊瞄了一眼陸詠婕在水中若隱若現的高聳酥胸。
陸詠婕的身材是不差，只是一天到晚都藏在一身男性化的裝扮下，沒有人注意到。
她聳聳肩，不覺得那有什麼。
見她不回答，劉玉珊低頭撥了撥水，好像有很多話想說又說不出口……
雖然看得出來，可是陸詠婕可沒有心情去跟她哈啦，更別說要哄她說話了。
「學姊……嗯……你跟德風好像很好喔？」扭捏了半天，女孩試探的開口了。
「我們只是棒球隊的好朋友。」陸詠婕咬緊牙關。
是的，「只是」朋友。
被自己的話剌傷，還真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哪！
「可是，我看除了打球，你們還常常在一起，溫書啦、出去玩啦、看球賽啦、吃飯啦……」
嗚……她這個正牌女友有夠哀怨的，跟男朋友在一起的時間，還沒有朋友來的多。好不容易放假，樊德風也總是說已經跟「朋友」約好了。
戀愛中的女人眼裡，都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她其實一直就想問清楚，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跟「情敵」私下談談的機會。
陸詠婕的個性喜歡直來直往，對女孩迂迴的問題很不耐煩。於是她很簡短而直接的回答她：
「一起溫書是因為我們是同科系的、一起打球看球是因為我們有相同的興趣、一起玩是因為我們是同一個社團的。
你不用在意我，我再強調一次，我跟阿德就『只是』朋友。你聽到剛剛他說的話了——我在他心目中就是個『哥兒們』。你是他女朋友。我不會威脅到你的地位。」
聽到陸詠婕的話，劉玉珊好像釋懷不少，可是她還是有一點點的疑慮，她必須再確認才能安心……
「那學姊……你真的對德風沒有一點點喜歡嗎？」
宛如被揭開最難堪的傷疤，陸詠婕又羞又怒。
她究竟還要怎樣？是，她是他正牌女朋友，可是誰賦予她探測別人內心的權利了？
難道連默默喜歡一個人的心情，也不能容許嗎？！
到底還要把她逼到怎樣才滿意？！
她霍地從水裡站起來，睥睨著被她突然的動作，還有被激怒的臉，嚇得臉色蒼白的女孩。
「不、關、你、的、事！」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擠出來的，她火大，非常非常的火大！
轉身，陸詠婕氣呼呼的離開這個外表柔弱，卻充滿心機的女生。
溫泉屋外面的空氣好多了，冰涼的夜風吹得人頭腦清醒不少。
陸詠睫坐在大石頭上，獨自生著悶氣。
有個人默默走到她身邊，陪著她。
沒有回頭，可是她知道是阿諺。阿諺不常說什麼，只是以沉默但堅定的力量，讓她感受到支持和鼓勵，一切彷彿盡在無言之中……
「喂！你們兩個這麼早就出來啦！」有個傢伙的大嗓門破壞了這氣氛。
男人濕濕的頭髮像刺蝟一樣向上豎立，咧開的嘴角露出潔白的牙，他脖子上像工人一樣纏著毛巾，身上是T恤、短褲，還有夾腳拖鞋，十足的台客模樣。
她偏偏就喜歡上這樣的男人……
受不了自己似的閉上眼睛，再張開，樊德風旁邊出現了一個女孩。
「德風。」
勾住他的手臂，就像是宣示主權似的，劉玉珊小鳥依人的靠在他身邊。
那畫面剌痛了陸詠婕的眼。
她驀然站起來，抓住阿諺的手。
「我們走，別當電燈泡！」
她必須轉身，否則，她怕眼淚會掉下來……
那天之後阿德變得很忙，忙到除了例行的練習以外，她很少有機會碰見他。
據他說，他這任的女朋友很呆又很迷糊，很需要人照顧——所以，他得花時間照顧她。
當然啦！他是她男朋友嘛！
朋友自然就得退到第二位去了。
況且朋友又不像劉玉珊那樣「柔弱」，那樣「需要人照顧」。
「阿德！你不留下來喔？我們這邊收拾完以後要去喝酒耶！」
今天剛好是陸詠婕的生日，練習結束，大夥兒計重要好好慶祝一下。
陸詠婕的人緣本來就好，交遊廣闊，所以要來參加的除了棒球隊的以外，還有一大票她的朋友。
樊德風困擾的抓抓頭髮。
「哎，我也很想去。可是，珊珊說她宿舍漏水，叫我去幫她看一下。」
「厚！你最近很機車耶！」隊員們有的看不下去了，大叫。「約你每次都有事！你自己說，已經有幾次放我們鴿子了？」
「這……」
他的為難看在陸詠婕的眼裡，雖然內心刺痛了一下，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為他解圍。
「去！你們就別為難阿德了，換了你們還不是一樣？你們哪一個敢說朋友比跟妞約會重要？」
眾人心虛，模摸鼻子，都不敢講話。
樊德風好不容易可以脫身。他拿起包包，走向阿婕。
「阿婕，生日快樂。」
陸詠婕擠出一個笑。「謝啦！」
「這幾個禮拜我真的很欠扁，也不知道為什麼珊珊變得那麼黏人……總之，球隊的事情好像都讓你跟阿諺承擔了很多，真是抱歉。」
他這樣說，她反而沒有辦法抱怨了吧？
「算了算了！我早知道你是個見色忘友的傢伙了！」她在他的胸前一捶，就像她平常一樣。
「去吧！別擔心，球隊裡有我們呢！哼！就算沒了你，我們還是沒兩樣。現在你知道自己在這個球隊，有多不重要了吧？」
故作輕鬆的語氣，還有開玩笑的口吻，她相信自己把「朋友」的角色跟分際扮演得很好。
「阿婕……」
「好啦好啦！快走！別在這裡囉哩叭嗦了！我們收拾完還要去狂歡呢！」
「該死的！我真的很想跟你們去！」
「別說蠢話了。你敢不去找珊珊的話，明天就會被她的眼淚給淹死喔！」
這是實話。她不會責怪，她也不會像潑婦一樣罵人，就只是一直哭。
奇怪的是，本來他覺得這樣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很能夠滿足他的男性自尊，可是最近他越來越受不了了。
哭哭哭，一天到晚哭，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不會，只等待別人來幫她。
唉……誰叫他答應跟這種女孩交往？
後悔？
嗯……老實說，是有一點。他想念跟兄弟們去喝酒的日子，他想念可以自由自在愛跟誰約就跟誰約的日子，他想念跟阿諺、阿婕一起打球的日子……
他特別想念阿婕，跟阿婕，他甚至比跟阿諺還要有話聊。
阿諺雖然認識比較久，但是他的個性比較冷，反而跟阿婕在一起，就是有很「麻吉」的感覺……
「阿婕，我晚一點去找你！」
「咦？」
以為阿德要走了，想不到他又轉身回來對她說。
「你手機別關，我可以走的話，就去跟你們會合！」
她有點受寵若驚的喜悅。可是想到什麼，嘴角的笑容又僵住了。
「算了啦！你們約會就約會，別把你女朋友帶來，她跟我們不熟，這樣大家反而尷尬。」
她想著他該不會是這個打算吧，內心湧起一陣不悅。
就算她再想得開，至少在她自己的生日宴上，她不想看到他跟她卿卿我我。這種要求不算任性吧？
「我知道。」阿德一臉尷尬，他知道珊珊似乎沒有辦法融入他的朋友圈。「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晚一點『一個人』去找你。」
他的話，讓她整個人宛如一個充滿了氣的氣球一樣，變得輕飄飄的，如果不緊緊捏住拳頭，她怕自己會就這麼飄進空中……
笑容是壓抑不住的，她太過興奮而不自覺的對他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
那笑輕輕撞擊了樊德風的心一下，他突然覺得阿婕好亮眼……
「好！說定了！不准黃牛！」
她丟下這句話，就迅速從他身邊跑開，怕的是自己會忍不住洩露太多情緒。
阿德看著她的背影，搖搖頭，甩開奇怪的思緒，重新拿起背包。
要去找女朋友，可是……為什麼他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
「阿婕！你這個壽星在幹什麼？還不過來？」
餐廳裡，二、三十個大學生笑著鬧著一、兩個小時了，有的醉茫茫，有的唱起歌來，有的划拳拚酒，就是今晚的焦點人物——壽星最不進入狀況。
真是怪了！每次有聚會，玩的最瘋、最大膽的一向就是陸詠婕，大家都還記億猶新她在上次的慶功宴裡，一人應付一群人的敬酒車輪戰，幾個大男生都倒下了，她還屹立不搖。
可是，今天她也不曉得怎麼搞的，喝沒多少不說，連話也講沒幾句，就是一直看手機……
「看什麼呀？等男朋友電話喔？」有人開玩笑。
「男朋友喔？阿婕，你有男人嗎？是哪個倒楣鬼？」
「阿婕有男朋友？女朋友還比較可能吧？哈哈哈！！」
「煩死了！滾開啦！」
她粗魯的推開那些嘴賤的傢伙。平常隊友們開的玩笑她都不介意，也很能反擊回去，可是今晚她沒有開玩笑的興致……
怎麼還不打電話呢？他不是說要打電話的嗎？
煩！
她霍地站起來。「我要回去了！」
「ㄟ？」
「什麼？走？有沒有搞錯！！」
「阿婕，才九點耶！」
不管大家再怎麼說，陸詠婕沒有理會，瀟灑的背起背包，揮揮手，就走出餐廳，發動她的野狼機車，一人一車就像子彈一樣衝了出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12 00:05:22
第四章
陸詠婕一口氣衝上三樓的套房，那是她二年級以後在外面租的房子。離學校不遠，離阿德他們的宿舍也不遠。打開房門，迎接她的是整室的黑暗。
「我到底在幹什麼？」
也不過是他隨口說出來的一句話，她卻一整個晚上心不在焉，把那堆特地為她慶生的朋友都給拋在一邊。
真是沒用！她把背包丟在床上，生著自己的悶氣。
突然，手機傳來鈴聲，她第一時間就接了起來，忘了剛剛還罵自己太沒用這件事。
「喂？阿德，我？我在家。什麼？噢，沒啦！今天很早就散攤了……你要來找我？好丫！」
掛上電話，她臉上掛著傻呼呼的笑容。
認識她的人看到這個表情，一定會跌破眼鏡吧！可是她就是忍不住高興咩！
阿德比她想像的還要快到。
聽到門鈴聲，她立刻衝去開門。門外，高大的男人幾乎佔滿整個門框。
她咧開嘴笑。
「嗨！阿婕！」
「進來再說！」她扯住他的手臂，把他往裡面拉。
「喝什麼？啤酒？」
「啊？好啊！」
「你不急著走吧？」
「不急。」
「那好。」
從冰箱拿出兩瓶啤酒，一瓶塞進阿德手裡，一瓶自己打開了喝。
心情很High，阿德有一陣子沒來了，今天可以這樣跟他單獨在一起，她真的很開心……
「對了，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樂！」
樊德風拿酒罐碰了阿婕的酒罐一下，兩個人相視而笑，一同仰頭喝了一大口。
阿婕的眼睛亮晃晃的，臉頰也紅撲撲的，他有些呆住了似的看著阿婕……怎麼回事？為什麼有一種好懷念的感覺？他有這麼久不曾跟阿婕一起喝酒了嗎？
沒有說話，兩個人一下子又開了兩瓶啤酒，可是卻不感覺到沉默的尷尬，反而覺得就算不講話，對方也能夠瞭解自己。那種感覺很好，真的很好……
樊德風放鬆的坐在阿婕的床上，看到一個隨意被放在床頭的禮物，他才想到——
「噢！差點忘了，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他從背包裡拿出一個硬盒子，盒子用漂亮的包裝紙包著，還繫上緞帶。
這種風格實在不像阿德，陸詠婕想像這麼個高頭大馬的傢伙，用那又粗又厚的手指，遲鈍的包裝著細緻的緞帶，她不禁噗哧笑了，心裡有股淡淡的甜在蔓延……
「是什麼呀？」她裝作不在意的問。
「ㄜ……你拆開來看就知道了。」男人吞了口口水，表情看起來有些怪。
她更好奇了，迫不及待的打開包裝……
一本……一本相簿？！
她傻眼。
阿德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這是珊珊挑的，她知道你生日，說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們應該合送個禮物給你……」
陸詠婕只有一種感覺，就是很想把這該死的禮物給撕成碎片！
在心裡罵過千百句髒話以後，她站起來，把那盒禮物緊緊抓在手中，放在其他人送的禮物堆裡，鎮定的、僵硬的開口：「謝謝。」
他的女朋友在想什麼，她不是不明白，說的好聽是送禮物，其實根本就是在標示地盤。
其實她不用這麼做的，她很清楚她在他心目中的定位。
朋友，只是朋友，再好的朋友都比不上戀人。
「今天喝多了有點累，想休息了。謝謝你的禮物，也幫我跟你女朋友說謝謝。」
她淡淡的跟阿德暗示——他可以滾蛋了！
「ㄟ？什麼？」本來想今天好不容易可以跟阿婕在一起的阿德，聽她這麼說，萬分的詫異。
「阿婕，你還好吧？」遲鈍的他卻沒有察覺她心情的低落，反而真以為她有哪裡不舒服，擔憂的把手放在她的額頭。
「沒發燒……」
「就跟你說只是累了，我想睡覺。」撥開現在只會令她痛苦的手，陸詠婕說。
「那好吧。」雖然不想走，可是阿德也只好說：「我走了。」
她連送都懶的送他。期待越大失望就越大，此刻的陸詠婕深深體會到這個道理。
躺在床上，翻過身刻意不管他。她聽到開門的聲音，他就要走了吧？突然有點捨不得……
朋友就朋友嘛！她何必這麼小雞肚腸，當朋友的話，她現在還可以享有跟他一起喝酒的時間……
後悔……有一點……
她注意著任何一點聲音，當關門聲音傳來，她體會到心痛的滋味。
「阿婕！」
是幻聽嗎？當阿德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的時候，她真的懷疑。
轉身，「你不是走了？」
「我是要走，可是又想到還有東西沒給你。」
「什麼東西？」
「生日禮物。」
「你剛剛給過了。」這傢伙是有失憶症嗎？
「剛剛那個是珊珊挑的。這個才是我自己挑、自己想要送給你的。」
他從背包裡拿出一團衣服，沒有任何包裝，可是一看那顏色跟款式，阿婕馬上大叫著從床上跳起來。
她一把搶過那件球衣，背面的背號正是她最崇拜的球星的號碼，不只這樣，還有那位球星的簽名。她瞠大了雙眼，不敢置信……
看見她的反應，樊德風得意的笑了。
「我幾個月前，托我在美國的朋友幫我買的。我那朋友跟我一樣是洋基迷，要他去買紅襪隊的球衣，簡直要他的命，況且我還規定他得拿到簽名。」
「阿德！」她感動的仰頭看他。
「怎樣？喜不喜ㄏㄨ——哇啊！」
他的話還沒有機會講完，就被一個撲上他的傢伙給打斷了。
陸詠婕緊緊抱住他，驚喜尖叫不己，讓他的耳朵都開始痛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很喜歡了。」
樊德風苦笑著忍受她的八爪纏功，可是他不討厭，一點也不討厭。
她原本是因為太高興才樓住他的，直到稍微平穩下興奮的心情，才意識到自己跟阿德的親暱接觸。
她還不想就這麼放開……讓她稍微沉溺於這奢侈的快樂當中……
阿德為了她的生日禮物而費了很多心思；阿德是在乎她的；阿德心目中她是有份量的……
這就夠了，她不能再貪心的要求更多……
雙臂摟緊了阿德的脖子，她把流露過多感情的眼睛藏在他的身後……
情人節的腳步近了，街上到處都是情人節商品的廣告，學校裡也到處看到情人雙雙對對，同學們討論的話題，都是情人節該去哪裡吃飯、送什麼禮物、去哪裡約會……
真是……夠了！
那些沒有情人的人怎麼辦？那些黑心商人有沒有考慮到這點？那些沉浸在愛河裡的幸運傢伙，有沒有考慮過別人的心情？
顯然是沒有。
陸詠婕對這類不公不義的事情最看不過去，於是她在學校登高一呼，組了個單身陣線聯盟，發起一連串的動作，包括警告那些情侶不得在校園裡做出親暱礙眼的行為，發起行動劇、掛白布條、靜坐……等等，著著實實鬧了一個星期……
可是，不管怎樣不情願，二月十四這一天，還是不會憑空從日曆上消失。
這一天，畢竟來了。
而且該死的又是禮拜六，她有整整一天沒課可上，沒有社團可以去，又約不到朋友！！她們早就「有約」了。
悶！只有一個字！！悶！
睡一整天算了！她正這麼打算，吃完早餐，卻接到阿諺的電話。
「你在做什麼？」
「我？沒有啊！」
「今天有什麼計畫？」
「沒有。」
「那出來玩吧？」
「我跟你嗎？」
「對。我們兩個都沒有情人不是嗎？一起過吧！」
阿諺長得帥，頭腦又好，可是奇怪的是，從來沒有聽說他有女朋友。
不是他行情不好，每次球賽有一半的女生，都是衝著阿諺來的，可是他從來沒有跟哪一個比較好。
雖然覺得有點突兀，可是阿諺的提議聽起來很吸引人，特別是今天她實在不想要一個人待在家。
「好啊！去哪裡？」
「我開車，我們去北海岸，去吃鴨肉，然後再去洗溫泉。」
「好哇！好哇！什麼時候出門？」
「現在。」
「我去你們宿舍找你！」
「好。」
不用幾分鐘就衝出門外，因為她不像一般女生出門還要化妝、擦防曬油、挑衣服。背起一個簡單的包包，戴上帥氣的棒球帽，她就準備好了。
阿諺跟阿德的宿舍她已經來過許多回，跟管理員也只要點一下頭就可以進去，不用登記。
「嗨！」
阿諺早就在門口等她。
「早！」
「我拿個鑰匙。」
在阿諺拿車鑰匙的時候，她探頭看了一下屋子。
「阿德不在喔？」
「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他怎麼可能在！」
對喔……她乾笑。被刺了一下下，可是現在已經訓練有素到，很快就把那痛放到一邊。
「我們走吧！」
「好！出發！！」
跟阿諺在一起很愉快，他很細心也很體貼。他們先去金山泡溫泉、吃鴨肉，然後又一路從陽明山玩回來。回程，他還帶她到天母的一家法國餐廳吃飯。
東西很好吃、裝演也很高級，這家餐廳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名店，因為幾乎滿座。硬要挑毛病的話，只能說她實在有點受不了這種太正式的用餐環境。
要她選的話，她寧可去那種平價海鮮快炒店。
還有就是店裡清一色都是情侶。對了，今天是情人節。桌上的紅玫瑰提醒了她。
話說回來，這種日子、這種餐廳，怎麼會有位子？而且他們坐的還是包廂……莫非……阿諺早就訂位了？
不、不太可能吧？他今天早上約她的時候，明明就是一副臨時起意的樣子。
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本來約的人不能來，她才臨時被找來代替。
「嘿，阿諺，你很不夠朋友喔！」
「嗯？」他停下切肉的動作，挑眉看她。
附帶一提，阿諺吃西餐的樣子還真是有夠優雅。
「你什麼時候有女朋友的？」
「我？我沒有女朋友。」
「還裝！」她把她剛剛的推理跟他說了一遍。
阿諺彎起嘴角。「你的推論有部分正確，有部分錯誤。首先，我是有喜歡的人；第二，我確實特別安排了今天的行程。不過你錯誤的地方在於——你不是臨時被抓來代替誰的，一開始我就是想要跟你一起來。」
啊？陸詠婕的表情像是吞了一顆鴨蛋。
阿諺說什麼？他一開始就打算跟她來……這種地方？在情人節？他還說他有喜歡的人……不會……不會是……吧？！
相對於她，杜丞諺很鎮定，直直的看進她的眼睛。
「我很喜歡你。阿婕。」
這太令人意外了！陸詠婕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怎麼會是我？我一點女人味都沒有！」
「我說過，也有喜歡比較直率、自然、不做作的女孩的男人，我就是。」
對！她還記得阿諺講過這句話，講的時候那奇妙的眼神，還讓她嚇了一跳。
「阿諺，我不知道，我是說、我從來、從來沒有想過……ㄜ……我一直把你當朋友……」
「我知道。」他苦笑。
陸詠婕發現，阿諺就是苦笑，也很俊美。這樣優秀的男生，為什麼會喜歡她呢？她為什麼就不能對他產生朋友以外的感覺呢？
她腦袋裡轉著很多亂七八糟的念頭時，阿諺又講了一句話，讓她感覺好像被幾噸的炸藥炸過！！
你喜歡阿德。
她猛地瞪大眼睛。
「我、我、我……」她說不出話來了，臉整個漲紅。被人一下子戳中弱點，讓她完全沒有反應能力。
阿諺的手越過桌子，握住她不斷發抖的手。
「阿德不懂得欣賞你的好。跟我在一起，我保證會讓你幸福。」
「阿諺……我不知道……」天啊！怎麼會這樣？！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沒關係，你考慮考慮，我願意等你。」
說完，阿諺收回手，又低頭拿起刀叉來切肉，動作還是一樣的優雅從容，就像他不曾說過什麼重要的事情似的。
對阿諺的鎮定，她實在望塵莫及。
「吃吃看這裡的小羊排，很不錯。」
他抬頭對她一笑，她才回過神來。
「噢……好……」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12 00:05:37
第五章
回程的時候，在車上她有些尷尬，不知道要跟阿諺說什麼。
「你不用急著否定或決定，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感覺。」阿諺先打破沉默。
「嗯……ㄜ……謝謝你。」
阿諺先送她回家。
已經快九點了，當她回到家，看到公寓樓下的大門前站著的人，她驚訝莫名。那是不可能出現的人……阿德！
「阿德？」她還沒等阿諺把車停好，就急急開車門。「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找你啊！你跑哪去了？這麼晚才回來，我等了很久。」阿德的臉色很差，也難怪，天氣很冷，他的嘴唇都白了。
「找我做什麼？」
「找你喝酒。」他揚了揚手裡的塑膠袋，裡面果然裝了一堆啤酒。
「喝酒？」
「我失戀了。該死的！在情人節失戀，也真夠衰的！」
「阿德！」杜丞諺也從車上下來，喊了一聲。
「阿諺？！怎麼你也在？」
「ㄜ……我們兩個都沒有情人丫！所以就一起出去玩。」陸詠婕回答的有些心虛。
幸好阿德看起來不是很在意。
「真好，那個可惡的女人，如果她早一點講要分手不就好了？那我今天還可以跟你們出去！」
聽他這麼說的阿婕，實在有點哭笑不得。阿德這麼說，就像是失戀還比不上跟他們去玩讓他在意。
「要喝回我們宿舍喝好了。」阿諺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的語氣淡淡的，正常得有些可怕。
「好主意！」
「嗯。」
他們三個人於是上了杜丞諺的車。
「那個女人到底還有什麼不滿的？呃……」醉眼迷茫的男人低咒，「我都已經盡量配合了……還說什麼我都不關心她、不愛她……去！」
一個一百九十公分的人靠在你身上，那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可是陸詠婕沒有把他推開。
「好啦！好啦！別想啦！既然她不懂你，分手就分手吧！有什麼好在意的？」
「在意？我才不在意那個女人，哼……我只是、呃……很煩。女人為什麼都這麼煩？為什麼談戀愛這麼麻煩？為什麼我老是沒有辦法留住一個女朋友？為什麼我得在情人節給拋棄？可惡……」
聽著他講述他跟她的事情，陸詠婕的心一陣陣刺痛。
她不喜歡那個女的，從來就不喜歡她搞的那些小動作，只是在阿德面前，她從來不講。
如果阿德跟她在一起，能夠開心幸福的話……她沒話說。可是，現在她竟然傷害了阿德，她不能原諒！
「別把那種女人放在心上了！」她抓住阿德的頭，忿忿不平的對著他大吼，「那種笨女人，不要算了！阿德，你一定可以找到更好、更適合你、更瞭解你的女人！」
她的反應比阿德還來得激情。
阿德醉了的雙眼漸漸聚焦，看著阿婕，濃眉底下的黑眸瞬間盈滿了感動。
「阿婕，你真是我的好朋友！」他回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用力之大幾乎折斷她的肋骨。「你說的對，那個女人不算什麼！她根本不瞭解我！只有你最瞭解我……」
阿婕的心跳陡地漏了一拍。阿德的意思是說……是說她……
她還沒有沉浸在太多粉紅色的幻想中，一聲「嘔」，讓她立刻回到現實，把阿德推開。
「垃圾桶！垃圾桶！」
她哇啦啦大叫，阿諺發揮捕手的絕佳反應，把準備好的垃圾桶，及時拿到阿德身前。
惡……
接下來的畫面讓兩個人都決定，以後不要喝太多。
陸詠婕拍著他的背，試著讓他舒服一點。
「我去清理一下。」倒楣的阿諺拿著那個垃圾桶走到浴室去。
吐完以後，阿德好像比較舒服了一點，靠著阿婕坐在地上，有種虛脫了的感覺。
「要不要喝點水？」
「嗯。」
倒了杯水，餵他喝下，陸詠婕又用濕毛巾擦拭他的頭臉。
看著平常強壯又高大的他像個大男孩，仰起頭乖乖任她擺弄的樣子，忍不住勾起嘴角，透過毛巾的手指感覺他剛強而絕對男性的臉部線條……她的心漲得滿滿的……有些想笑……有些憐愛……
「你真好。」
他低啞的歎息讓她的心跳加快……
「我真希望珊珊能有你的一半。」
心跳更快了……
「你、你喜歡我嗎？」
「喜歡。」
陸詠婕沒有想到她最渴望的事情，會在這最想像不到的情況裡實現！！她激動、她興奮、她的臉迅速漲紅……
「我也、我也喜歡你，阿德。」
他滿足的歎了口氣。「對丫！像我們這樣多好，什麼狗屁愛情全部都是短暫、說變就變的，只有友情，只有我們的友情不會變。阿婕，答應我，永遠當我最好的朋友！」
她的臉瞬間刷白。她真的很想用這條毛巾，把他給勒死！
而以為他說的喜歡是「那個」意思的自己，真的笨得像豬一樣！
她實在沒有辦法忍受再待在他身邊，可是才想要起身，就被一身蠻力的酒醉男子給緊緊纏住，動彈不得，
「不要走……阿婕……不要離開我……」
看來她又被當作抱枕了。
無奈，她卻沒有辦法對這樣的一個男人生氣……
阿德似乎睡著了，穩定的呼吸聲告訴她這一點。
她一動也不動，為的只是讓男人有個好眠。這樣的自己是不是太沒用，她已經不去想這個問題了，至少，這一刻他們是在一起的……
她看著他緊閉的眼簾，伸手去撥開覆蓋他額頭的一撮頑皮的頭髮。
心柔軟了，她的聲音也不自覺的柔軟了起來……
「情人節快樂，阿德。」
輕輕的一聲，卻讓正好從浴室裡走出來的杜丞諺聽清楚了。
他臉上唯一的表情是苦澀……
大學的時間在兵荒馬亂、轟轟烈烈的情形下，不知不覺的流逝了。
他們的友誼始終如一，經歷了阿德、阿諺的畢業、當兵，阿婕也從大學畢業了。
畢業以後，同樣是建築科系的阿德跟阿婕，開了一間建築師事務所，沒有選擇已經呈現飽和的台北大都會，反而到中南部去發展。
阿諺留在台北創業，有家族的支持，加上他的好腦筋，短短幾年，把公司變成最有潛力的科技業新星。
而阿德跟阿婕的事務所成立不過幾年，卻也已經闖出名號。它專門走頂級豪宅路線，特殊的品味獲得不少名人巨賈的青睞。
在前幾年經濟不景氣的時候，有遠見的兩位合夥人，又大量搶購了菁華區的土地。這些年來因為科學園區的設立，而狠狠大撈了一票。
才年紀輕輕，兩位合夥人儼然成為中南部營建業新興的一方霸主。
不過，他們行事很低調，甚少參加地方性的商業團體，光是埋頭在畫圖，還有在工地裡監工，就耗去了兩人大部分的時間。
好多年好多年了，他們依然是好朋友、好哥兒們；好多年好多年了，經歷了許多事，他們的生命也有了很大的變動，很多事都變了，可是有些事情彷彿永遠也不會變……
「我以為這次一定會成功……」頹倒在沙發上的男人，深深歎了一口氣，桌上、地上，躺著一些空了的酒瓶。
這個場景相當熟悉，出現的人物也還是那兩個！！樊德風跟陸詠婕。
該說他們一點長進都沒有嗎？
總之，樊德風經歷了他人生中第N次的失戀，而安慰他的依然是陸詠婕。
她機械性的舉起酒杯，咕嚕咕嚕往嘴巴裡倒。
對阿德的失戀，她似乎已經有了免疫能力了，沒有喜悅，也沒有難過，只是有點悲哀的想——也許她這輩子都得當他的垃圾桶、救傷站。
「唉，果然是你對我最好。世界上只有友情是永恆的，只有你會一直待在我身邊。愛情一點都不可靠，我再也不想談戀愛了！」
在他照例說完了這句話之後，似乎預告著今晚的結束。樊德風又再次度過一次失戀的打擊，而她陸詠婕也不會再為他的宣言而臉紅心跳了。
說什麼再也不談戀愛，這傢伙不到一個月，八成就會陷入情網。
她如果再相信這種鬼話，就是蠢蛋！
他喝的差不多了，斜躺著似乎快睡著，陸詠婕苦笑。
看來阿德好像也有了免疫能力。這次的失戀，他好像也不是太難過，喝的酒不算太多。
應該說他們兩個都有點麻木了。這麼多年來，阿德戀愛、失戀、兩個人一起喝酒，好像變成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
她踢踢他的腳。「喂，別睡死了，去洗個澡，要睡到房裡睡！」
男人應了聲喔，爬起來，雖然喝的有些茫了，還是熟練的走向浴室。
對他而言，阿婕的家就像自己的家一樣，他閉著眼睛都能夠在這裡走動。
「阿婕，我的牙刷咧？」
從浴室傳來的聲音，讓陸詠婕停下收拾空酒罐的動作，無奈的翻了翻白眼。
走進浴室，她推開讓整個空間變得狹窄的男人，打開洗手台上方的置物櫃，取出他的東西。
「吶！你的！」
「幹嘛把我的東西收起來？」男人抱怨。
「這是我家。」她挑眉。
「有什麼差別？我家還不是到處都有你的東西？我都沒有把它們收起來！」
他似乎對她「把他的東西收起來」這件事情，有著非尋常的執拗。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怎樣，她第一次覺得他還真「盧」。
「你不是就是因為這樣，女朋友才受不了的嗎？」
「受不了？哼！我就是不懂她幹嘛這麼敏感。我跟你就像哥兒們一樣，有什麼好在意的？女人就是小心眼。」
陸詠婕哭笑不得。
他這麼對她說是什麼意思？忘了她也是「女人」嗎？
這傢伙顯然神經線不是普通大條，難怪會一直擺脫不了被甩的命運。
沒力氣跟他講話了，她拿出他的牙刷牙膏毛巾，甚至是換洗衣物，一併丟給他。
「快洗澡吧你！」
走出浴室，她到客房去把櫥櫃裡的枕頭薄被拉出來，鋪在床上。
做完這些，她耳中聽見從浴室傳來的水聲，頹然坐在床上，仰頭，輕輕歎息。
家裡有另一個人活動的聲音感覺很好，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即使沒說什麼話，只要知道有人在房裡，就不會感到寂寞。
她知道接下來有一段時間，她都不會感到寂寞了。阿德只要沒有女朋友的話，就會一直賴在她家，要不然就是叫她去他家。
這樣說好像也不太對，其實他有女朋友的話，也常常三不五時往這裡跑，只是不會留下來過夜。
原因除了他們是無話不聊的好朋友以外，還有就是他家……就在隔壁。
這是他們建築師事務所第一棟自己蓋的房子，一戶五十幾坪的飯店管理式小豪宅。他們事務所分得了二十戶，其中兩戶他們留下來自己住。
她嘴裡常說他很煩，其實心裡很高興阿德能夠在她身邊。
可是，這種情況能夠維持多久呢？
她不是沒有想過要跟他告白，可是每次等她終於鼓起勇氣了，那個不要臉的傢伙，就會一臉春風得意的跟她宣佈——他又談戀愛了！
不誇張，她自己都覺得是不是受到詛咒丫？怎麼就是那麼剛、剛、好！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好累，這樣長久的單戀，究竟會不會有結果？
或者說，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是他終於找到一個百分百的女朋友，抑或是她告白了，然後……
「你發什麼呆？」
男人毫不客氣的一掌打在她後腦，讓她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沒啦！你快睡吧！」
「等等！」他抓住她。
媲美日本相撲選手的蠻力，把她給壓制在床上。
「一起睡吧！」
他的話沒有讓她產生任何浪漫的聯想，根據多年的經驗，他就是想把她當成抱枕而已。
「不要，我還沒洗澡。」
「沒關係！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一個拐子打在男人的肚子上，成功的聽到一聲悶哼，陸詠婕正得意可以脫身，想不到男人還不放手。
「滾開啦！」
「別這樣。」低沉渾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給她頸部的一陣酥麻，「我今天過得很糟，身為我最好的朋友，你就不能陪陪我嗎？」
這招真是太爛了！
陸詠婕咒罵，可是又很不甘心的承認……這招有效，他知道她做不到硬下心腸不理他。
「嗯……」壞抱著溫暖的身體，樊德風有種滿足的感覺。
剛分手的女友都不能給他的感覺，只有在阿婕身邊，他才會那麼安心、那麼……那麼好。
男人很快就睡著了，睡著的他還露出令陸詠婕咬牙的微笑。
她卻徹夜難眠……
詠德建築師事務所最近接到一個Case，幫國內一家科技公司建造他們在南部的員工宿舍。
雖然說是宿舍，但那可跟一般對宿舍簡陋又醜陋的印象不同，對方老闆的要求是要達到商務飯店的水準。
之所以那麼大手筆，是因為這家公司從事的，是當前最紅的產業，並擁有獨門的專利技術，所以公司雖然規模不算相當龐大，也沒有上市，卻獲利驚人。
這樣的客戶，當然是所有建築師事務所夢寐以求的客戶，可是他們的老闆卻指名詠德。
樊德風跟陸詠婕對這樣阿莎力的客戶都很喜歡，也更加堅定了要把這個案子作成功的決心。
一切本來都很順利，設計圖、企畫案都在期限內交給對方公司，也從老闆秘書那邊得知對方老闆相當喜歡。原本已經都要計書發包開工了，才殺出一個程咬金來……
中午過後，事務所午休時間結束，才剛打了鐘，櫃檯的接待小姐都還在補口紅，就有一名身著黑色套裝的小姐，指名要找詠德事務所的負責人。
「我是振羽企業的財務長。」
看來很年輕，可是一頭長髮緊緊綁在腦後，紮成保守髮髻的模樣，顯得有點老的小姐，想不到有這麼高的頭銜。
接待小姐知道振羽企業是事務所的大客人，立刻把口紅給隨便放在桌上，站起來。
那名穿套裝的小姐瞇起眼，不悅的看了混亂的桌面一眼。
她那宛如雷射光線的注視，讓人心裡一陣發麻。
「ㄜ……樊先生不在，陸小姐在。」
「樊先生可以決定的事情，陸小姐可以決定嗎？」客人冷冷的問。
沒想到客人會問這麼沒禮貌的問題，接待小姐楞了一下。「啊！可、可以的。樊哥跟陸姊都是公司的老闆，而且他們兩個的意見通常都一致。」
「那就好。」
在接待小姐的帶領下，不一會兒，她們已經走到陸詠婕的辦公室外，接待小姐敲了敲門。
「陸姊！這位是振羽企業的財務長。ㄜ……她說要找你。」
從一堆亂七八糟的圖稿裡抬起頭來的陸詠婕，露出陽光般的笑容。
「嗨！你好！」
陽光遇上北極的冰山，恐怕也要稍稍減少威力了。
陸詠婕發現對方並沒有笑，她愣了一下子，可是她哪裡這麼容易就被冰山打倒，她站了起來，往前走去，「我叫作陸詠婕，是詠德建築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
「我很清楚你是誰。我是振羽企業的財務長，周靜竹，今天我來，是想要跟你討論一下，你的企畫書中不合理的幾項支出。」
哇塞！看來是來踢館的。而且看她手裡沉重的手提箱，就知道對方是有備而來。
接待小姐一看這情況，縮了縮肩，連忙退了出去。
兩個女人一整個下午都待在辦公室裡。辦公室有一面是透明的，所有進出事務所的人，都可以看到兩人之間的桌上，資料越疊越高，不時還傳出陸姊的怪叫聲，還看到她抓狂的抓頭髮。
相反的，那客人一直都是冷靜的，可怕的冷靜，只是拾眼冷冷的看人，就足以今周圍的氣溫降了兩度……
樊德風在下午快要下班的時候，才從工地回來，一走進辦公室，就感覺到今天的氣氛不一樣。
安靜的出奇。
「怎麼啦？」
他繃緊了肌肉。不尋常、太不尋常了，辦公室一天到晚都是鬧哄哄的，充滿了笑鬧聲。最吵的人往往就是阿婕，可是今天什麼聲音部沒有，反而奇怪。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的那一點，告訴了他原因可能在那裡。
「樊哥！」負責室內設計的小李，主動提供情報。「振羽企業的財務長來找陸姊，兩個人已經講一個下午了，氣氛有夠僵的。看來那個女人不是簡單的角色！」
聽到有人上門來找麻煩，樊德風哪裡忍的住，幾個大步就走進阿婕跟他的辦公室。
砰的打開門。
兩個女人對瞪，沒有人講話。
「阿婕？」
看到樊德風出現，阿婕憋了一整個下午的悶氣，終於爆發。
「這位是振羽企業的財務長周小姐，他們公司老闆同意的企畫書，她今天又拿來跟我吵，講了一大堆我聽都沒聽過的問題。真是有夠%&*！沒見過這麼OO××的人！」
周靜竹忽略了陸詠婕的人身攻擊，冷靜的回答：「這項企畫本來就還有很多不盡完美的部分，我只是希望能夠在動工前釐清所有細目。」
「ㄚㄚ！！我受不了了！」陸詠婕煩躁的抓著頭髮，她最受不了那種不冷不熱，可是頭腦又像玻璃一樣清楚的人，那是急性子的她不瞭解的人種。「我不要跟你談了啦！我腦袋都快要爆炸了！阿德，換你！」
說完，陸詠婕衝出辦公室，甩上門。
樊德風沒有辦法，只能搔搔頭。跟朋友合夥就是這麼回事，有問題的時候兩個人要一起面對。
「說吧！周小姐。」
幾分鐘過去……樊德風終於知道陸詠婕的痛苦。
他黑著臉，隱忍住想打人的衝動，盡量裝出平和的語氣。「周小姐，你可能對建築這行不太瞭解，一般的契約不會規定那麼細的項目。」
「我不管一般情形如何，我只知道要維護振羽企業的最高利益。如果你在這點上無法同意的話，那我們的合作恐怕要再重新考慮了。」
好！不做就不做！誰稀罕？！
他很想這麼吼，事實上也準備這麼開口了！！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他不得不暫時忍住氣。
「喂？」
「樊先生嗎？我是喬振羽。」
樊德風看了一眼對面的女人，很不客氣的對電話那頭的人說：「喬先生如果要取消合約的話，大可明講。」
「什麼？！不不不！怎麼可能？你們的東西正是我所要的！」
「那你為什麼派一個什麼財務的女人，來跟我囉哩叭嗦什麼？！」
「對不起，周小姐在你那邊嗎？她的大哥大關機，我一直想聯絡上她，可以讓我跟周小姐講一下話嗎？」
樊德風把手機交給周靜竹。
看她的臉色，兩人的對話不會太愉快，沒有幾分鐘，她又把電話還給樊德風，並冷冷的說：「喬先生有話跟你說。」
「喂？」
「樊先生，今天晚上可以請你跟陸小姐一起用個餐嗎？我們到時候再好好談。」
「沒什麼好談的。」
「不，請別這麼說。希望你們給我一個機會。」
對方都這麼說了，樊德風也不好再拿喬，他同意了，記下時間跟地點。
周靜竹一直繃著臉，收拾了一桌子的文件，挺直了身子，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12 00:05:53
第六章
晚餐約在一家高級私人俱樂部的餐廳。
樊德風跟陸詠婕儘管是到這種場所，還是一樣一身休閒服跟牛仔褲打扮。他們自己覺得這樣舒服就好。
別人怎麼看？
別人怎麼看關他們什麼事？！
在餐廳門口報了喬振羽的名號，服務生帶他們走進裡面的包廂。
包廂門外隱約聽見裡面有一對男女的爭吵聲，等他們到了以後，那聲音不見了。
一個長相宛如電影明星般俊帥到不行的男子，站起來迎接他們。
「歡迎歡迎！樊先生、陸小姐，我是喬振羽。」
沒想到喬振羽本人這麼年輕、這麼帥，阿德跟阿婕有點傻眼。
不過那確實是會令人傻眼的長相。完美無瑕的五官，配上一雙會勾人的桃花眼，唇邊一抹淡淡壞壞的笑容，恐怕不知道騙了多少女人。
除了驚人的外貌以外，他全身上下的行頭也不簡單。
一看就知道價值不斐的義大利手工西服，把他高瘦結實的身材展露無遺，身上的配件也看的出來都是名牌，更襯得他貴氣十足，可貴的是又不顯得張揚。
「你好，喬先生。」
樊德風立刻決定自己不討厭這個人，因為他握手的方式，就跟他一樣，熱情真誠而沒有保留。
然而，包廂內並不只有三個人……
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們三人的，正是下午在事務所造成風暴的女人——周靜竹。她還是那樣保守的裝扮，眼神還是冷冷的，讓人無法產生親近的好感。
喬振羽察覺到另外三個人目光對上，空氣中甚至迸出火光，雷電交加，連忙打圓場。
「呵呵……想必你們已經見過面。這是我們公司的財務周小姐，她的個性有點太過一板一眼了，不過對我這個不拘小節的老闆來說，卻是最強有力的左右手。如果造成什麼誤會的話，我在這裡向兩位抱歉，同時藉著今晚的聚會，正好大家多溝通溝通，以後合作的時間還長。」
雲淡風輕、不慍不火的一段話，巧妙的定位了兩方的立場，也化解兩方的對立，更保證雙方的合作關係，不會因為這個「小小的誤會」而有改變。
這個喬振羽不只外表好看，倒還挺有兩下子的。
雖然周靜竹還是一張冰封的死人臉，可是有了振羽企業老闆的一再保證，樊德風跟陸詠婕也就打消了取消合作的念頭。
喬振羽是個很健談的人，包廂裡雖然只有四個人，可是卻充滿了歡笑。
其中笑得最誇張、最豪邁的，當然是阿婕，嗯……當然也有完全不笑的，像是周靜竹。
陸詠婕雖然外表看起來大剌剌的，可其實是個觀察蠻細膩的人。也許是多年的單戀讓她產生的某條纖細神經吧！她無法忽視喬振羽跟周靜竹之間，某種奇妙又熟悉的感覺。
像是周靜竹總是冷冷的看著喬振羽講笑話，可是當他轉身，像是在找什麼東西的時候，周靜竹默默遞給他一條手帕。當他講到公司的某項數據，忘了正確的數字時，周靜竹淡淡的補充。
這種默契跟她和阿德很像，這種默契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培養出來的……
「喬先生，你跟周小姐是什麼關係？」她忍不住好奇了。
「我們是大學同學。」
「噢！那跟我和阿婕一樣嘛！」樊德風說。「你們也是好朋友嗎？」
喬振羽噗哧一笑。
「我們？」他看了面無表情的周靜竹一眼。「我們不算是朋友，正確描述我們在大學的關係，應該說是死對頭。」
「咦？那為什麼一起工作？」
「哈哈！這就是所謂的互補吧！」
是嗎？陸詠婕倒覺得那是叫自虐。
想不到樊德風竟然點了點頭。「有道理，像我跟阿婕就太像了，兩個都大而化之，常常沒有注意到細節。」
「有時候你的敵人，可以是你最好的盟友喔！」喬振羽勾唇而笑。
陸詠婕不同意。如果要她跟像周靜竹一樣的人，一起工作的話，她一定會發瘋。她悶著頭喝了口紅酒，沒說話。
「吃飽了？不如我們到外面的吧檯喝點東西吧！這個俱樂部的酒吧氣氛還不錯。」
所謂客隨主便，沒有辦法違逆主人的意思，說出比較想回家兩個人喝酒來的自在快活這種話，樊德風跟陸詠婕只好跟著到酒吧去了。
喬振羽顯然常常出沒在這種地方，服務生、經理、酒保都跟他很熟。
這個酒吧——就像喬振羽說的，氣氛不錯，有現場的樂團演唱，有個小小的舞池可以讓人跳舞，幽暗搖曳的燭光，舒服的棗紅色沙發椅，到處瀰漫了一種曖昧的氣息。
這樣的地方用來「認識異性」，再適合不過了。
事實上，這裡的男男女女條件都不差。
喬振羽出現，立刻引來一群女孩們的興奮低語，幾個比較大膽的已經主動過來跟他攀談。
他抱持著來者不拒的態度，就像只花蝴蝶一樣的悠遊在花叢之中，自在而愜意。
陸詠婕翻翻白眼，有點受不了這種男人。
她轉頭不想看，眼角的餘光掃過一直坐在角落，讓人幾乎忘了她存在的周靜竹，驀然發現她的一雙眼睛正盯著喬振羽。
那雙眼睛中，有種她再熟悉不過的痛楚……
忽然之間，陸詠婕好像瞭解了些什麼……
也許喬振羽跟他大學時的「死對頭」之間，並不只是那樣的關係，至少在周靜竹這方面來說……
本來很討厭她的，現在竟然有點……同情起來……
「阿婕，你試試看！這裡的Vodka很順口。這是什麼牌子的？我們記下來，下次買來喝。」
好像對這裡的女孩子不感興趣的樊德風，完全無視酒吧裡的氣氛，反而喜孜孜的品嚐著這裡令他驚艷的酒。
該說他神經線大條吧！
現在想一想，阿德雖然交過很多女朋友，可是對女人好像一向不是太主動、太熱衷。
他的戀情都有一定的模式——女孩先對他告白，他接受，然後交往一段時間，女方受不了，要求分手，結束。
「喂，阿德！」
「嗯？」仰頭喝下一口透明的酒後，阿德看著她。
「你好像很久沒有交女朋友了喔？」
「是嗎？」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好像是這樣沒錯。」
「嗯……你會想交女朋友嗎？」她有些緊張的等待他的回答。
「我？」他搔搔經過一天已經長出胡根的下巴，想了一下。「不會吧！現在的生活過得蠻好的，談戀愛的話就很麻煩。」
「哼！你要是怕麻煩的話，怎麼會談那麼多次戀愛？」
「你以為我想嗎？我也想找個女人定下來，可是偏偏部找不到一個能夠瞭解我、適合我的。唉，如果你是女人就好了。」
一掌打在樊德風的後腦，伴隨著怒吼響起：「我是女人！」
「呃……」痛哼了一聲，他模模後腦，苦笑。「對不起、對不起，我常常會忘記。」
「樊、德、風！」
阿婕很少叫他本名，通常這麼做的話表示她很生氣，加上她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裡逼出來的，所以樊德風瞭解這玩笑可能開過頭了。他連忙解釋：
「我的意思是——我們是哥兒們、好朋友，不是那種關係，如果有一個女人能像你這麼懂我，那也許我就可以定下來了。」
樊德風的話讓陸詠婕心裡升起了希望。
她的手甚至因為興奮，而有些微微顫抖了，她連忙將手藏在桌子底下。
阿德的意思是，如果……如果他們不是朋友關係，那麼她會是最適合他的女人嗎？他們之所以卡在這裡，是因為阿德沒有把她當成戀人嗎？
那麼……那麼如果她做些什麼的話……
這些年不是沒想過告白，可是阿德總是在失戀後，很快就陷入另一段感情，讓她連付諸實行的機會跟勇氣都沒有。
可是……這幾個月來，阿德一直沒有談戀愛呵……
心怦怦的跳動了起來，她都怕坐在旁邊的阿德，可能會聽到她的心跳聲了……
「阿婕。」
「啊？什麼？」回過神，她的臉紅了。
「來，乾杯！」
「噢！好……」
他們喝酒的同時，陸詠婕也不時瞄著旁邊的兩人……
只見喬振羽已經摟著一位美女步下舞池擁舞，周靜竹沉默的盯著他，一邊猛把烈酒往自己嘴裡灌……
阿德似乎注意到周靜竹喝酒的舉動，不過好像注意錯重點了……
「周小姐，你這麼會喝喔？」樊德風單純只是發現同好的驚喜。
在陸詠婕阻止他之前，他已經主動向她邀酒。
「來，我們來乾一杯！」
周靜竹瞪著他，瞪著酒杯，她已經醉了，從她的眼神就可以感受到一種危險的氣息。褪去了總是冷靜的眸光，閃動著豁出去了的瘋狂……
她把後腦緊緊籀住的保守髮髻給扯掉，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宛如飛瀑般在空中畫出一條弧線。
長髮披肩的她，看起來危險……而且不可思議的美艷……
她勾唇一笑，那是第一次看她笑，她的笑是那樣的媚惑，讓人無法動彈。
「周……小姐？」
就算再遲鈍，樊德風還是可以感覺到這個周小姐不太一樣了。
只見她微瞇著雙眼，看了眼舞池中跟陌生女子耳鬢廝磨的男人一眼，咬牙，回頭，像只被激怒了的貓一樣，抓起樊德風的領子，用他想像不到的蠻力把他拉過來——
「周……呃！！」
她吻住他錯愕的唇……
氣氣氣氣氣氣氣、氣、氣死人啦！
被親了！竟然這樣就被親了！她想了那麼多年都不敢做的行動，竟然被一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給簡簡單單做了？！
陸詠婕一路把樊德風給拖出了酒吧，胸口憋著的那個氣呵！久久不能消散……
「阿婕，你走慢一點好不好？你在幹什麼？！」
一直走出了酒吧，外面夜晚的清新空氣，一下子進入到污濁的肺裡，她滾燙洶湧的大腦才稍稍冷靜了一下。
她瞪了阿德一眼。「不把你抓出來，難道要白白讓你給人『非禮』嗎？」
阿婕的用語讓樊德風笑了起來，低沉好聽的男性嗓音傳進夜風中。
「阿婕，你是不是太小題大作了？」
一百九十公分的肌肉男，怎樣也很難想像被非禮的狀況吧？
她皺起眉頭。「剛剛那個周靜竹那樣……該不會你很享受吧？」
看阿婕對這件事情介意的態度，樊德風覺得有趣。
阿婕是真的生氣了，雖然他真的覺得沒有什麼，可是阿婕那氣得漲紅的臉，怎麼看就怎麼好玩……他不想結束這樣的遊戲……
「嗯……」他故意抓抓下巴，沉吟了片刻。「是不錯啦！我以為周小姐是那種冷冰冰的人，可是她的嘴唇還蠻軟的！！」
他沒有機會繼續回味那個吻，一記重拳打在他的胸膛。
「爛人！爛人！爛人！男人都是爛東西！」
「會痛吶！」他抓住她的拳頭，現在這個遊戲變得不好玩了，阿婕好像是認真的了。「阿婕，你生什麼氣啊？」
「我！！」
她怎麼能夠跟他說她忌妒？她怎麼能夠跟他說，是氣他隨便就跟人家親吻？她有什麼權利生氣？
她不過是他的朋友。
就只是朋友而已……
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她垂下手。
「沒有……我想，我是喝太多了……」
「阿婕？」她態度的轉變讓他疑惑，她沒精神的模樣讓他憂心，他倒寧可她像剛剛那樣打他，那至少還是他熟悉的阿婕。
他都不知道阿婕失神的模樣，會這樣的……讓他心慌……心疼……
下意識的，他伸手去拉她。
「走吧！我們回家。」
她的手被圈進一個溫暖粗糙宛如棒球手套般的大掌中。
阿德雖然遲鈍，可是有時候流露出來的溫柔，卻又讓人心動，在他身邊就能夠感覺到一份安全感。
可悲的是，就因為他是這樣的男人，才會吸引這麼多女人「前仆後繼」的跟他告白，他也都照單全收。
自己怎麼會喜歡上這樣的人呢？
無奈的轉頭看身邊的男人，他低頭回視，朝她咧開嘴笑。
啊……她最喜歡他的笑了！
發現自己陷得那麼深，還真是一件莫可奈何的事情呢……
她握緊了他的手，他也回她一個緊握。
不想再放開這個人了…陸詠婕告訴自己。太危險了，這傢伙是個容易被牽著走的笨蛋哪！再不好好把握的話，又要被人搶走，她不能再怯懦退縮了。
她要告訴他，告訴他她喜歡他……已經好久好久了……
「我喜歡你。」
剛開始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樊德風一下子還沒有辦法會意過來，陸詠婕說了什麼。
他們剛剛喝著啤酒，看完一場電視轉播球賽，就像他們常常做的那樣。
支持的球隊贏了，兩個人的心情都很High。
至於為什麼一下子跳到這個場景的……老實說，被酒精還有球賽的高漲情緒影響的腦袋，還一下子沒有辦法反應過來。
「你說什麼？」皺著眉，歪著頭，樊德風想他一定是聽錯了。
「我喜歡你。」
阿婕看著他的眼睛很清澈、很認真。
樊德風一愣，然後哈哈大笑。
「我也喜歡你啊！我們是最好的哥兒們嘛！」帶著厚繭的大掌拍在她肩上，不只這樣，他還給了阿婕一個熊抱。
「不是這樣啦！笨蛋！」
壞中的人掙扎，咒罵，還抓起他的耳朵。
該死！阿婕的手勁還是那麼大。痛死人了！樊德風的酒一下子醒了不少。
「我說的喜歡，不是朋友那種喜歡，是情人那種喜歡！」
他瞪大眼睛。「你是喝醉了嗎？」
阿婕的雙眼很清醒，並沒有喝醉的樣子。
「樊德風，我說我喜歡你，你的答案呢？」
阿婕就是阿婕，連講這種話都咄咄逼人。
他實在覺得整個情況詭異又滑稽得很，在看到阿婕那閃著火光的眼睛，他忍不住噗哧笑了。
「死阿德！你敢笑我？！我跟你說我喜歡你，你居然笑我！」
「嘿、嘿、嘿！輕點！別打人！」
就算他皮粗肉厚，可也禁不起阿婕幾記重捶，由力度來看，她還真的是動怒了。
樊德風抓住她的拳頭，可是阿婕的力氣太猛，他還是被她給撲倒在沙發上，變成兩個人貼在一起躺著的奇怪姿勢。
奇怪……而曖昧的姿勢……
「你到底怎樣啦？」阿婕俯視著他。
老實說，他從來沒有看過阿婕這種表情。她的聲音有些抖顫，她的雙眼透著不確定，她的臉甚至……紅了？那是他認識多年的阿婕嗎？
他有些不確定了起來。
因為……此刻的阿婕，看起來好脆弱……好……讓人疼惜？
他嚥了口口水，意識到柔軟的身體熨燙著他的。糟糕……他居然、居然起了不該有的「反應」了……
怎麼會這樣？這是阿婕耶！
是酒精的關係。他告訴自己——一定是酒精的關係……
「到底怎樣啦！」她已經不耐煩在催促他了。
有人告白是這麼凶的嗎？
「不知道。」
「什麼叫不知道？！」她怪叫了起來。
「我沒想過。」他決定誠實是最佳的策略。
陸詠婕咬緊下唇。「那你對我……你對我有什麼感覺？」
「ㄜ……就好朋友，跟你在一起很舒服，也很快樂。」
她的臉紅了一些，斂下眼瞼，移開了視線。
這是他第一次發現阿婕的睫毛很長，五官也很精緻漂亮。
她那個樣子……還蠻可愛的。
「那我們可不可以……再進一步……交……交往看看？」
阿婕的嘴唇微微發抖。他突然好想……好像親看看那張可憐兮兮的小嘴……被自己的念頭嚇到的樊德風，愣了一下。
「怎麼樣啦！是男人就乾脆一點回答！」
直到阿婕已經捺不住性子出聲催促，他才匆忙收回亂飄的思緒。
「什麼？噢……好啦！」
等一下，他答應了什麼？幾乎是一說完，他就後悔了。可是來不及了，阿婕已經興奮的抱住他的脖子。
「真的？我好高興！」
喪失反悔的時機，他只能僵硬的任阿婕抱住。
男性的身體敏感的感受到女性的柔軟摩搓著他，那份舒服的感覺讓他沒有推開她。
奇怪，他以前怎麼從來不知道阿婕有胸部？
有點恍神的樊德風想著這個問題，渾然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麼……
陸詠婕的心跳得好快，快得就像是要跳出喉朧那樣。
可是，在外表上沒有人看的出來。除非非常、非常注意，才能從那抿緊的唇，還有微微發青的臉色發現……
此刻的她，在一家最近開幕的六星級汽車旅館，就是一般所謂的Love Motel裡。在那個有著十幾坪大的空間，按摩浴缸還飄著玫瑰花瓣的浴室裡，她看著鏡中的自己。
她赤裸著身體，跟時下流行的病態蒼白不同，回視著她的鏡中女子，有一身健康的小麥色肌膚，修長又宛如黑豹般優雅的四肢。
她的眉毛很濃、眼睛亮而有神、微噘起的紅唇給人不羈的感覺。那雙眼尾上揚的杏眼，深邃且迷人，將她的五官襯托的精緻而帥氣。
她的身份是詠德建築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在工地現場，有上百個工人聽她差遣，要在一個以男性為主的職場站穩地位，她比任何男人都要敢沖、敢做、敢拚……
可是，此刻的她，只是個女人……
一個準備面臨自己人生初次「親密接觸」的平凡女人……
就是今天。她自己都無法相信，會有這麼一天，她要跟她暗戀了好多年的那人，發生關係……
吞了口口水，她的臉上露出這輩子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展現過的表情——那叫害怕。
沒什麼好怕的！她試著鼓勵自己。
轉了轉身，她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她的身體沒有一處不完美，平常總是藏在男性化的穿著下的，其實是百分之百的女人。
「還不賴嘛！」她挺起胸脯，自豪的笑笑。
隨即又垮下肩。她騙誰啊？明明擔心害怕的要死。
擔心？
她當然擔心了！
那個傢伙跟他老實憨厚的外表大不相同，可是交往過無數美女、「閱人無數」的大色狼。
他每次的戀情都維持不了太長，卻又很容易掉進另一段感情當中。這幾年當他的朋友，也不知道聽過他跟多少人交往了，也陪他喝過好幾次失戀的苦酒。
她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空檔」，跟他告白。
告白以後，說實在的，兩個人在一起沒有什麼改變。
沒辦法，兩個人實在當太久的朋友了，總覺得他還是沒有把她當成戀人。雖然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比一般戀人都還來的長。
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下班一起吃飯，住在彼此的家裡，假日也一起打球、喝酒……
可是，就不像是戀人的感覺啊！
終於要「做」了。
這是她苦思好久得到的結論。
「做」了以後，就一定不一樣了吧！
所以在她的「命令」下，他們來到這裡。
「加油。」她捏緊拳頭，對著鏡中的人說。
裹上一件白色的大毛巾，她帶著一臉從容赴義的表情，大步走出浴室。
像極了一個勇敢的女戰士……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12 00:06:12
第七章
樊德風坐在那張柔軟的粉色雙人大床邊緣，一雙眼睛緊盯著電視看，看的不是旅館準備的Special的節目，而是新聞節目。
他拿起手裡的啤酒，灌了一大口，鋁罐差一點就被他捏扁，他才發現到自己有多緊張。
他連忙把罐子放到床邊，跟其他的四五罐空瓶子放在一起。
這種地方他不是第一次來了，可是從沒有一次像這一次那麼緊張……
怪，他就是覺得怪，全身都不對勁的怪。
雖然他的眼睛一直盯著電視，可是耳朵卻一直仔細聽著浴室的狀況。水聲停了很久，可是阿婕一直都還沒有出來。那半透明的浴室其實是可以看到裡面人的動靜的，可是他看也不敢看。
怎麼說呢？跟自己的好朋友上床，真的好怪。
那天糊里糊塗的答應了阿婕交往的要求，其實真的沒有想太多，一直到此刻，他才發現「事態嚴重」……
喀！
開鎖的聲音讓他幾乎跳起來。
他回頭，看見身上只穿著浴袍的阿婕走出來。
嚥了一口口水，他從來沒有注意過阿婕的身材，可是這麼一看他才驚覺——天！阿婕不只是有身材，身材還該死的好極了。
她走過來，站在他面前。
樊德風只是看著她，動也不能動。
陸詠婕受不了這僵凝的氣氛，別開眼。
這一瞬間，兩人都不像是認識好幾年的朋友，反而像第一次見面那樣的陌生、那樣的手足無措。
「咳……好了。」她緊張的舔舔唇。「ㄜ……開始吧！」
聽到這句話的樊德風瞠大了眼，不禁為她的乾脆咂舌。
下一秒，阿婕躺上床。
橫陳在床上的，是一雙浴巾掩蓋不住的美腿。不是時下流行的白，可是那蜜色的肌膚下勻稱的肌肉線條，卻令人血脈憤張。
他從來不知道阿婕有這麼標亮的一雙腿，光是想像它們有力的纏繞著他，就讓他全身處在「備戰狀態」……
他從來沒有以看女人的眼光去看阿婕；他也從來沒有想過，阿婕會跟男人談戀愛，有一陣子他還以為她是所謂的拉子，跟他一樣愛女人。
但，顯然不是……
那麼是不是她也跟別的男人做過？
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可是一旦這麼想，腦中就出現阿婕跟另外的、一個沒有臉孔的男人做愛的畫面。
她是不是也給人看過她的身體？那雙長腿是不是也曾經纏繞過某個男人？
不知道為什麼，這想法令他很火大。
「喂！你發什麼呆？」陸詠婕再也忍不住開口喚他。
這男人有夠可惡的，不知道她有多緊張、多不安嗎？為什麼放她一個人晾在這裡，只是看她，卻什麼都不做。
樊德風跳了起來。「我也去洗澡！」
「不用了啦！」
她拉住他，身子投入他的壞中。他剛硬的身體，屬於他的、屬於男人的氣息，讓她深深沉醉迷戀。
已經好久了……她暗戀他好久了……幻想這樣的擁抱好久了……只有把臉藏進他的肩窩，她才敢讓自己真實的感情流露出來。
對啦！她會害羞。
怎樣？不行喔？如果有人敢問這種問題的話，她一定大聲嗆回去。
總在人前表現出無畏模樣的她……也會害羞的，尤其是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
「阿婕……」
陸詠婕抬起雙臂圈住他的頸項，嘟起粉色的唇，輕輕獻上一個吻。
他被她的主動嚇了一跳，瞠大了眼。
這麼近的距離，他看到她緊閉著眼，那長長的睫毛顫抖的模樣是那麼可憐。
阿婕很緊張嗎？可是她的動作卻是這麼大膽呵！
這樣強烈的反差，還有那貼著自己唇的軟嫩觸感，細細發抖的身子，讓他憐惜不已。著魔似的，他的雙臂擁緊了她，忍不住加深了那個吻。
她嘗起來好甜，遲疑的回應著他的小舌頭也好惹人憐愛，他忍不住探索更多，忍不住想要更多……
他不記得以前曾經有過的吻，是不是有這次那樣的激狂，只知道當彼此的氣息變得不穩，當一個原本只是試探的吻，變成足以燎原的狂猛慾望時，他稍稍放開她，讓兩個人可以免於缺氧危機。
他看到阿婕微張著一雙濕潤而迷惘的雙眼，和那被自己吻得紅通通、沾滿了兩人噯昧情液的雙唇，他唯一的念頭是把她壓倒，狠狠的再吻一回……
她顯然也感受到跟他一樣強烈的「某種東西」……
「阿德……」她發出夢幻般的歎息，伸出手，碰觸他的胸膛。
樊德風全身僵硬。
呃……不只是肌肉僵硬，連……連「那個」地方也……
他一下子嚇醒。腦子裡那些齷齪低級下流無恥的畫面，全部都後退。
哇哇哇！不行！怎麼可以這樣？！絕對不能讓阿婕發現！她可是他的好哥兒們。他怎麼可以對他的哥兒們產生這種反應？！
樊德風完全忘了，他們現在「應該」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沒有辦法，多年來的習慣，加上一直認定的關係，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阿婕！」像是燙手般的把壞裡的女人推開，樊德風跳了起來，「不行！不行！不行！」
「什麼東西不行？」心緩緩的沉了下來，不安的預感在腦中成形，掩藏住顫抖，陸詠婕問。
用力抓著一頭硬發，樊德風用力的像要把它們連根拔起，也顯示了他有多麼煩惱！！
「不行！我做不到！我沒有辦法跟你上床！」
像是一把刀殘忍的刺進心裡面，陸詠婕的臉一瞬間白了。
強忍著不崩潰，她深吸了一口氣。
「阿德，認識你這麼多年了，我現在才知道你不舉。」
「亂講！」面對這種指控，任何男人都受不了。「我的身體好的很！我只是沒有辦法跟你！」
所以……是她的問題。
是她——她沒有辦法引起他的情慾。
他不想要她。
敗。
慘敗。
她人生中最大的挫折與屈辱——身為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沒有辦法引起自己心儀的對象，一丁點慾望……
她想哭，可是不能哭。
面對他，一個剛剛拒絕了她的男人，她最好的朋友，她只能僵硬的擠出笑容，裝作沒事……
「沒關係。」她說。
怎麼可能沒關係？！
「算了」。她說。「讓我們都把這事忘了。」
怎麼可能忘得掉？！
阿德臉上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深深的傷害了她，心好像被扭曲了般疼痛，她麻木的不讓眼淚流下。
「這樣太好了。」擦了擦冷汗，樊德風咧齒而笑。「呵呵……剛剛真是讓我捏把冷汗。怎麼說呢？我把你當哥兒們，哥兒們做這種事好像很奇怪。對了，以後我們還是好朋友對不對？」
第一次覺得「好朋友」這三個字。有多麼殘忍……
「對。」嘶啞的聲音光是要發出這個單音，就耗盡了所有的力氣，但阿婕還是笑著，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麼的笑著……
「呼！那太好了！你快把衣服穿一穿。我們去喝酒吧！這裡怪怪的，待在這裡，好像全身都不對勁了。」
甩了甩頭，樊德風把最後一絲怪異的感覺甩去。
阿婕的乾脆讓他鬆了一口氣。兩個人達成了共識，也讓他終於不用再陷入天人交戰的掙扎。
還是當朋友好！阿婕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他不能想像他們變成情人的樣子。
想想那些數不清的，在他生命中來來去去的女人，很多甚至都想不起長相來了，他不想他的阿婕變成那樣。
阿婕是不一樣的。
阿婕是個他不想失去，也無法承受失去的人，比那些單純因為慾望而交往的女人，重要太多太多了。
他不願意用低俗的慾望，玷污了他們的關係。
阿婕回浴室裡去換了衣服，出來的時候，樊德風迫不及待的拉她離開這個曖昧至極的小房間。
電梯裡，阿婕什麼話都沒有說，他也不講話。
只有種淡淡的氣味，瀰漫在只有兩人的空間中……
那是沐浴精融合了阿婕體香，所散發出來的獨特香氣。
怦怦！怦怦！怦怦！他的心跳突然不穩了起來，身上的某個部分也不聽話的熱了起來……
該死！他低咒了一聲，轉過身去面對牆壁，不想讓阿婕發現自己的糗樣。
太久沒有女人了。一定是這樣。他得想想辦法……也許該再交個女朋友了……
樊德風齜牙咧嘴地跟自己的身體對抗，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注意到陸詠婕。
如果他抬頭看一眼的話，就可以看到阿婕臉上泣然欲泣的表情……
那是阿婕從來沒有給他看過的表情……
樊德風走進事務所。
從他的穿著很難看出他的身價——沾滿灰塵的連身工人裝，工程用頭盔，一條濕透了的毛巾圍在脖子上，腳上穿的是他最心愛的一雙耐摩擦、耐穿、耐操的登山鞋。
看他這樣子，應該是先去過工地了
櫃檯的接待小姐第一天上班的時候，還把他誤認為工人把他趕出去，不過現在當然不會犯這種錯誤了！！
「樊哥早！」
「早！」
咧開嘴笑的時候，男人味十足的一張黝黑臉孔變得十分迷人。接近一百九的身高、結實強壯的胸膛、還有挽起的袖子下僨張的肌肉，樊德風全身上下散發出強烈的男性費洛蒙。
看到一滴熱汗從他的臉頰，沿著那粗獷的脖子流下來，匯入男人肌肉隆隆的胸前，接待小姐臉紅了。
「阿婕呢？到了沒？」
看樊先生看得呆了，接待小姐呆了幾秒鐘，才把樊德風的話聽進去。
「噢……噢！陸姊說要請幾天假。」
「請假？」樊德風的濃眉皺了起來。
阿婕從來不請假的。不，就算請假，應該也會先跟他講才對。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有沒有說為什麼請假？」
「沒、沒有。」
沒有辦法從接待小姐那裡得到滿意的答覆，樊德風拿出手機，撥了速撥鍵1——那是他最常撥的號碼。
「您所撥的電話現在無法接聽，請稍後再撥。」
手機傳出的電子音讓他的眉皺得更深了。
找不到阿婕，那讓他相當煩躁。
他大步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兩個合夥人的辦公室相連，中間只隔了個桌面高的隔板。那是方便他們兩個人隨時轉頭，就可以跟對方講話。
隱私？
那是他們之間最不需要的東西。
樊德風瞪著隔壁空著的皮椅，心裡很不舒服。
阿婕為什麼請假？
難道……跟昨天發生的事情有關？
不不不，應該不是。他們講好繼續作朋友的不是嗎？
深深相信阿婕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更以多年的朋友經驗，確定阿婕是那種提得起放得下的女中豪傑，樊德風很快就排除了那個想法。
再拿出電話來撥了重撥鍵，又是無法接聽。
那天早上剩餘的時間，他就像著魔似的，一直重複同樣的動作。
他自己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不正常。
他非得要找到阿婕，不聽到她的聲音，他就渾身不對勁。
到了下午，她的電話終於有人接了。
「喂！陸詠婕。」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率性嗓音，樊德風握緊了話筒，對著電話狂哮。
「阿婕？該死的你跑到哪裡去了？電話也不開。」
「噢！呵呵……沒什麼啦！家裡有事情，所以我回家一趟啦！」
「有事？有什麼事？」
「ㄜ……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你快點回來！」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過於急切。
「ㄟ……我可能沒那麼快回去。」
「你說什麼？！」
「我想順便休個幾天假，上台北去找阿諺玩玩。」
「休假？！那工作怎麼辦？你就把我丟下來去找阿諺？太不公平了吧？！」樊德風吼道。
「嘿嘿……我難得放鬆一下嘛！最近又沒有什麼很趕的Case。你就讓我度個小假。」
阿婕說的其實沒有錯。印象中，她從來沒有休過假，這樣的要求不能說過分，別說她是合夥人之一了，就是一般員工也有休假的自由。
於是樊德風雖然內心有千萬個不爽，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繃緊了聲音說：
「那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一個星期、兩個星期，看心情而定。」
「什麼？！一、兩個星期？！」樊德風怒吼了起來。「不行！」
「就這樣啦！我在台北會住在X X飯店，有事Call我。Bye啦！」
相對於他的憤怒，電話那頭阿婕的聲音輕鬆又灑脫，更令樊德風吐血的是，她竟然就這麼掛了電話。
「阿婕？阿婕！喂！」
樊德風把電話摔在桌上，嘴裡流洩出一連串的髒話。
這下子所有的工作，都落在他頭上了。
這傢伙這麼任性，他跟她當朋友這麼多年了，怎麼現在才發現？
然而，讓他心情不好的，究竟純粹只是工作上的關係，還是其他的，他沒有細想。眼前一堆工作等著他去做……再加上阿婕的工作量……媽的！真是整死人！
陸詠婕掛了電話，雙手仍微微顫抖，幸好是用電話講，透過電話，他不會看到她的表情。
只有聲音的話，即使流淚，對方也不會看到……
現在她還沒辦法去上班、去面對阿德。
她沒有辦法，當作……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當作她還是原來那個陸詠婕、當作她還是他最好的朋友。
她需要暫時躲起來療傷。
是的，雖然嘴上說不在意，雖然她平常總是表現得很勇敢，可是她還是會受傷，就像所有女人一樣……
從阿德講話的語氣，他一定沒有感覺到她的異狀吧！她一方面放心，一方面又想要苦笑。
誰讓她偏偏就喜歡這樣遲鈍的男人呢？
笨蛋……阿德那個笨蛋……
阿婕不在，害他得多做一人份的工作，下班的時間也比平常晚了很多。
回到家已經快要午夜了，樊德風的肚子餓得咕嚕咕嚕亂叫。
「死阿婕！一個人快活不顧朋友死活！」他低咒了一聲，抱著乾癟的肚子到樓下的便利商店，買了三個便當。
真該找個女人定下來了。
帶著便當回到任處，一個人在冷清清的電梯裡，樊德風不禁興起這樣的感歎。
如果有老婆的話，他就不用老是吃便利商店的便當，一天辛苦的工作回家，就有熱騰騰的飯菜等他……多好丫！
想歸想，可是他這幾年來談的戀愛，沒有一個撐得過三個月的。
真是奇怪了！自認為條件不差，事業有成、年輕力壯、外表嘛……雖然曾經有幾任女朋友說他太壯有點嚇人，但應該也是有人覺得他這樣叫做男人味……
他找的女孩也都是那種看起來溫柔婉約、體貼可人的小女人，照理說應該是很合啊！可是就每每無疾而終。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他都是被甩的那個。
你的心思根本沒有放求我身上……
我沒有辦法進入你的世界……
我們不適合……
在你心目中，到底是朋友重要，還是我重要……
真是見鬼了！每個女人跟他分手的理由，還都一模一樣。
當！電梯到了他所在的樓層，開門的剎那，他突然想到——
等等！他也不是每次都被甩。
跟阿婕的話，應該是和平分手。如果跟阿婕那樣算有交往的話……其實他是一點交往的感覺都沒有。
呵呵……幸好！
會說幸好是因為——阿婕總是那個在他失戀的時候陪在他身邊，跟他一起喝酒，聽他訴苦的人。
這次的失戀（？），是不用阿婕陪的（也不需要吧）。
因為他知道阿婕永遠會在他身邊，他們不會分開，自然也不會有分離的疼痛。一切只是回到當朋友時，那種輕鬆自在的感覺。
他一下子就幹掉兩個便當，正打開第三個的時候，突然覺得室內安靜得讓人難受，於是打開電視，轉的頻道自然是運動台。
賓果！是那天他跟阿婕看的那場捧球重播。
「我就說那個球有出界吧！」
再看一次重播的慢動作鏡頭，樊德風大叫出聲。
轉頭，空的。
對了，阿婕不在。
有點奇怪的失落感……
阿婕在的話就好了，她在的話，他要告訴她，那天他們兩個人辯得面紅耳赤的這個球，應該是出界，應該是他對了！他贏了……
可是，阿婕不在……可惜，阿婕不在……
突然沒有了食慾，這對他來說，是很少見的現象。打開了的便當不想吃了，就這麼放在桌上。
他看著球賽，場上投球的是一個高瘦的日本投手，那背影像極了阿婕……
他記起了第一次見到阿婕的樣子。
戴著棒球帽，頭抬得高高的，一副高傲又臭屁的模樣，大搖大擺走進那個充滿了男人汗臭味的棒球隊休息室。
他莞爾一笑。
天！他真的好想她。
他不知道自己會這麼想念她，不過才一天沒見面而已……
「死阿婕！快點給我滾回來！」
對著無人的空曠，他大吼。
兩個星期後。
陸詠婕坐在飛機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熟悉的街道，縮小的景物漸漸的放大。要降落了，她感覺到耳膜傳來的壓力漸漸增加……
兩個星期，她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
可是這兩個星期以來，她的心似乎從來沒有離開過。
愛情為什麼這麼折磨人呢？她想著表妹敏萱對阿諺，阿諺對她，還有她對阿德……
如果這箭頭的方向可以倒過來，該有多好？
然而，偏偏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可以控制的話，也不會讓每個人都那麼痛苦了……
至少，希望阿諺他們有好結局。從阿諺的態度，她可以感覺到，他對敏萱並不是全然沒有感情。
如果這樣的話就太好了！阿諺如果可以從對她的迷戀中走出來，重新喜歡上一個人，那麼是不是她也可以？
有一天，她是不是也能夠找到屬於她的幸福？
只是……
為何這個念頭不能讓她開心起來？
那個幸福的書面裡沒有他的話，又有什麼意義？
可能現在還沒有辦法，以後可能就做得到了！
她這麼安慰自己。
飛機停妥，走出機艙，她沒有太多的行李，全部部在她的背包裡，所以不用等托運行李，直接出了機場。
「阿婕！」
熟悉的聲音讓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眨眨眼，畢竟一個高大壯碩的像個小山一樣的男人，很難是一個幻影……
「可惡！你就這樣給我消失兩個禮拜！」
她被罵了，可是下一秒鐘，卻被一雙可以壓扁她的雙臂給緊緊擁住。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記得她沒有跟他說坐哪一班飛機，她自己也是到機場才隨機選擇的。
「我等你一天了！說到這個我又要罵你了，只說今天回來，也沒說幾點！」
他在這裡等她？一天？從早上最早的班機到現在，起碼有十個小時了……
被她驚愕的雙眼凝視得有些不好意思，樊德風假裝咳了一下。
他自己也很難解釋自己的行為，總覺得阿婕這次的「出走」，讓他很不安，他才赫然發現，阿婕對他而言，根本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少了她，他就是全身不對勁。
「咳，沒辦法，我好像沒有那麼久沒看到你，除了當兵那段，噢，不對，當兵我也每個禮拜回來。」
已經快要枯萎死去的心，彷彿一下子又充滿了力氣，陸詠婕咬緊了牙齒，才能夠抑制住滿滿的感動……
從來沒有哭過的，可是為什麼此刻眼睛好熱好酸……
阿德是在乎她的。
她不在的話，阿德還是會想她的。
她……她好高興呵……
這樣夠了，暫時……這樣就夠了！
「阿德！我也好想你！」她跳到他身上，像只無尾熊一樣巴著他，差點把他給撲倒在地上。
樊德風必須退後兩步，才能夠化解掉阿婕的蠻力，並且穩穩把她抱住。
兩個成年人在公共場合的「大動作」，引來路人的側目。可是，樊德風一點都不在乎。阿婕不輕，可是他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阿婕回來了。
她終於回來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12 00:06:31
第八章
表面上看來，他們的相處模式跟以前沒啥兩樣……
「你家還是我家？」
下班後，他們總是一起吃飯，然後到某個人家裡看球賽、喝啤酒。
「丟銅板決定。」陸詠婕回答。
「好。」
兩個人，站在兩扇相對的門前，丟銅板。這畫面有點莫名其妙，幸好這一層也只有他們兩戶，所以沒有人看得到。
樊德風手裡提著兩袋啤酒跟一堆零食，所以丟銅板的事情交給陸詠婕。
「我家。」人頭朝上。
「好，快開門。」
他們進了家門，陸詠婕把鑰匙丟在玄關桌上，說：
「你把東西冰到冰箱，我先去洗澡。」
今天天氣很熱，她已經一身汗。
樊德風應了一聲，把東西拿進廚房，把啤酒塞進沒多少東西的冰箱，留了兩瓶等一下喝。
在等阿婕出來的時候，他打開電視。
浴室裡傳來水聲。
不知道怎麼地，他突然覺得怪怪的。臉紅了，全身也熱了……
他想起那個畫面——兩個禮拜前，他跟阿婕的那一次，那時候他也是坐著看電視，等阿婕洗澡出來，只不過那時候他還不會在腦海裡面，描繪阿婕赤裸著身體洗澡的樣子……
他還記得那個吻，那恐怕是他這一輩子最火熱的一個吻，從來沒有想過，光是吻也可以那樣……
頓覺口乾舌燥的他，拉開酒罐的拉環，仰頭灌下冰涼的啤酒，可是體內被點燃的熱意，卻怎麼也澆熄不了。
怎麼會這樣？
陸詠婕從浴室出來，看到阿德抓頭髮的樣子，嚇了一跳。
「阿德，你在幹嘛？」
「我——」抬起頭看到阿婕的那一刻，他忘記自己要說的話。
一件寬鬆的背心、一條短褲，那是阿婕平常在家的打扮，他應該看慣了，可是……可是現在怎麼會有一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好熱，啤酒給我！」
她沒理會發愣的阿德，剛洗完澡喝杯冰涼的啤酒，再好不過了。她伸手去抓阿德前面的啤酒。
樊德風作夢都不會想到，阿婕碰到他身體的時候，他居然立刻就產生「反應」了。
他跳起來。
「阿德？」
「我也去洗澡！」
他衝進浴室，砰的一聲把門給關上。
他沒有說的是——他要洗的是冷水澡！
脫掉衣服，他把冷水打開，從頭淋下。
冷水沖走了他流出的一身冷汗，可是沖不走的是他皮膚上的觸感。剛剛阿婕的胸部好像掃過他的臂膀了，她接近的時候還傳來一種好香的味道……天！
低頭看著自己誠實又可悲的分身，他咬牙切齒的低咒。
「笨蛋！她是你朋友啊！你搞什麼鬼給我出這種狀況？！」
對誰都可以發情，就是對自己的好朋友不可以發情！
在一番曉以大義之後……那傢伙還是頑冥不靈、依然故我，似乎只要阿婕這個名字出現，他就無法克制自己，他就沒有辦法不想起那個晚上、那個吻……
樊德風恨恨的捶了浴室牆壁一拳。
他又在浴室裡待了好久好久，才筋疲力竭的走出來……
「阿婕，我回去了。」
陸詠婕錯愕。
「為什麼？」住在彼此家裡已經是慣例了，不是嗎？
「沒！咳，就今天有點累，想回去睡覺。我走了，明天公司見。」樊德風說完也不等陸詠婕的回答就走了。
見？見鬼了吧！
陸詠婕瞪著緊閉的大門，內心湧起的是一陣陣針刺般的疼……
阿德在躲她。他的行為那麼明顯，分明就是不想跟她在一起。
回家的時候還很正常，可是在她要拿啤酒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他，他就立刻躲開。
他怕什麼？怕她對他糾纏不清嗎？
充滿了愉快的心情一起去買的啤酒，在嘴裡變成了苦澀的滋味，陸詠婕一個人品嚐著這孤獨的感覺……
星期五下班，陸詠婕在辦公室裡等到七點，才終於等到那個從工地回來的人。
「阿婕，你怎麼還在？」
那人好像很驚訝的樣子，令人合理懷疑，他是因為想說她可能不在辦公室了，才拖到這個時候回來。
擠出一個和平常一樣的笑容，陸詠婕說：「忙到現在才回來？一起去吃飯吧？你一定餓了。」
他幾乎要脫口說好，隨即想到什麼又搖搖頭。
「不，我等會跟人有約！」
「這樣啊……」
這已經是這個禮拜的第三次了，下班以後阿德就不見人影，甚至連一聲招呼也不打。
強打起精神，她說：「沒關係。對了！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棒球？」
「明天我也有事。」
再也沒有辦法維持臉上的笑容，陸詠婕沉下臉，霍地起身。
「我懂了。」她僵硬的說。
越過他，她挺直著背脊大步走開。
樊德風一直等到她離開，才歎了好大一口氣。
阿婕誤會了。她說她懂，其實她根本就不懂，她怎麼會懂男人有些情況，是腦袋控制不住的。
他不是故意要拒絕她，也不是不想跟她在一起過週末，天知道他有多想！
可是他不能。
最近只要跟阿婕在一起，他就變得好奇怪。
他希望自己只是暫時失常，只要過一段時間，他們就可以回到過去那樣。
只是……不知道所謂的一段時間，究竟有多長。
阿德在躲她。
剛開始只是懷疑，現在已經變成肯定。
看著他每次閃躲她的眼神，聽著他說的那些蹩腳的借口，她就宛如被人狠狠的甩了一耳光。
他們不是說好還是朋友了嗎？
有必要把她當成麻瘋病人一樣嗎？
她只不過是喜歡他，讓他知道了，那是一件那麼不可原諒的事情嗎？
他那麼急著撇清，劃清界限，有必要嗎？
混蛋！是誰說要繼續當朋友的啊？！
難道，就連她想要繼續待在他身邊，這樣小小的願望，也不能實現嗎？
告白失敗之後，真的連朋友也作不成了嗎？
陸詠婕又憤怒又傷心的咬著牙，抓緊了手中的方向盤。她幾乎是用賽車手的速度，行駛在夜晚的城市裡。
被拍了好幾張超速的照片，從閃光燈可以知道，可是她不在乎，她無意停止這近似搏命的危險行為，反而更用力的踩下油門……
樊德風帶著設計圖跟最新的企畫書，到振羽企業去開會，被賦予這個的任務不是他心甘情願的。
「我再也不要見到那個女人！上次我忍受了一個下午，這次換你了，合、伙、人！」
阿婕把東西丟給他的時候，還咬牙切齒，可見上次的事情，對她造成多大的陰影。
他只能接下又厚又重的資料。
幸虧這次開會的，除了難纏的周靜竹以外，還有喬振羽本人。
「嗯……我很喜歡你們的設計。」
聽到業主的讚美，樊德風當然不無得意。
「我覺得這部分的成本可以再低一點，根本不用採用那麼頂級的建材。」沒有溫度的聲音，潑了在場的兩個男人一盆冷水。
「唉，靜竹，你就別計較這麼一點小錢了。公司有賺錢，當然要回聵在員工身上，多花些錢，有什麼關係？」
「公司有盈餘，應該用在繼續投資上面，不是用在花費上面。」
兩個人又開始爭論起了那個老問題，這麼一開頭就沒完沒了，身為局外人的樊德風，只能坐在一邊苦笑。
「喬先生，你的電話！」秘書小姐走進來通知。
周靜竹挑眉。「我們正在進行重要的會議。」
秘書小姐對上周靜竹冰冷的視線，也不禁微微顫抖。「ㄜ……很對不起……可是那個雪麗小姐她說……」
「是雪麗嗎？把電話給我！」喬振羽聽到這個名字眉開眼笑，一把接過電話。「嗨！美人……」
他壓住聽筒，對樊德風擺出一個抱歉的表情，就匆匆走進總裁辦公室去講電話了。
會議室內剩下樊德風尷尬的對上周靜竹。
本來以為她會趁機跟他講些什麼令他頭疼的東西，可是她卻一直沉默。她低著頭的臉色蒼白，緊咬著下唇……
「周小姐，你還好嗎？」
他看她的狀況好像不太對。該不會是吃壞肚子了吧？
她抬頭看他。「談戀愛很好玩嗎？」
她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他呆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戀愛……不一定……有好的部分，也有不好的部分。」
不知怎地，他明明有過那麼多女朋友，可是此刻浮現在腦海的，卻是阿婕。
不對，不對，他跟阿婕應該不是戀愛。戀愛應該就是像他跟以前那些女朋友一
幸虧這次開會的，除了難纏的周靜竹以外，還有喬振羽本人。
「嗯……我很喜歡你們的設計。」
聽到業主的讚美，樊德風當然不無得意。
「我覺得這部分的成本可以再低一點，根本不用採用那麼頂級的建材。」沒有溫度的聲音，潑了在場的兩個男人一盆冷水。
「唉，靜竹，你就別計較這麼一點小錢了。公司有賺錢，當然要回聵在員工身上，多花些錢，有什麼關係？」
「公司有盈餘，應該用在繼續投資上面，不是用在花費上面。」
兩個人又開始爭論起了那個老問題，這麼一開頭就沒完沒了，身為局外人的樊德風，只能坐在一邊苦笑。
「喬先生，你的電話！」秘書小姐走進來通知。
周靜竹挑眉。「我們正在進行重要的會議。」
秘書小姐對上周靜竹冰冷的視線，也不禁微微顫抖。「ㄜ……很對不起……可是那個雪麗小姐她說……」
「是雪麗嗎？把電話給我！」喬振羽聽到這個名字眉開眼笑，一把接過電話。「嗨！美人……」
他壓住聽筒，對樊德風擺出一個抱歉的表情，就匆匆走進總裁辦公室去講電話了。
會議室內剩下樊德風尷尬的對上周靜竹。
本來以為她會趁機跟他講些什麼令他頭疼的東西，可是她卻一直沉默。她低著頭的臉色蒼白，緊咬著下唇……
「周小姐，你還好嗎？」
他看她的狀況好像不太對。該不會是吃壞肚子了吧？
她抬頭看他。「談戀愛很好玩嗎？」
她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他呆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戀愛……不一定……有好的部分，也有不好的部分。」
不知怎地，他明明有過那麼多女朋友，可是此刻浮現在腦海的，卻是阿婕。
不對，不對，他跟阿婕應該不是戀愛。戀愛應該就是像他跟以前那些女朋友一樣，陪她們出去逛逛街、買買東西，然後她們就會很高興，接著就是上床……
「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周靜竹失神的低語。
樊德風不自在的搔搔頭。
話題牽涉到隱私部分，跟一個不太熟悉的女生，他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對他說話，因為她的眼神始終停留在一點，那點正好是剛剛喬振羽消失的方向……
沉默的過了一刻鐘……
她輕輕的歎息，然後像是下定決心般開口：「樊先生，你有女朋友嗎？」
「我？」不要再想阿婕了！「我沒有。」
「那跟我交往好嗎？」
「什麼？！」
陸詠婕想過遲早會有這一天。
只是她沒有想過這一天，會來的那麼早……
「阿婕，我有女朋友了！」
當樊德風這麼宣佈的時候，她的腦袋一瞬間空白。
「什麼？」
「我交了新的女朋友了。」
「……」
手裡的杯子砰的一聲掉落在地上，杯子的碎片跟水灑了一地。
她連忙低下頭去撿，指間一痛。
會痛！所以是真的了，阿德真的又交女朋友了……
腦中閃過很多畫面，各個像走馬燈一樣迴旋！！阿德樓著蕭萍、珊珊像小鳥依人似的靠在阿德身上，還有許多許多女人、不知道是第幾號的情人……
每個畫面都像一把刀，刺進她的心裡，最後停在一個沒有臉孔的女人，跟阿德在一起的樣子……
她的身體晃了一下。
「阿婕！你在幹嘛？！」
阿德的大吼進入她的耳膜，她才發現自己下意識的把流血的手指，放進嘴裡吸吮。
「這樣不行！萬一裡面還有碎片怎麼辦？」
他抓起她的手，細細的翻看，然後不顧她的抗議，把她抓進公司的茶水間，那裡擺著急救箱。
「等等，地上的……」
阿德回給她的是一個大吼，不過不是對她，而是對公司的員工。
「小朱？你去把阿婕辦公室地板的玻璃撿起來，順便掃乾淨！」
他拖著她走，怒氣沖沖。
看見他又急又怒的看著她的傷口，然後用那笨拙的手輕輕的給她上藥，那麼認真的表情，讓她心裡又酸又甜，充滿了說不出的感受……
「不過是一點小傷，不用那麼誇張吧？」
他把她的手指包成一個大包子了！
他抬頭，還是一張生氣的臉。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所以他是關心她、是會緊張她的。
陸詠婕眨眨眼，眨掉可能不小心掉下來的眼淚，咧開嘴嘿嘿傻笑。
「對不起……」
「你小心點。」
「嗯，我沒事。」
她沒事，她會沒事的。阿德還是她的好朋友，他還是一樣在乎她，只不過現在多了另一個人來分享他的注意。
她應該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事情才對。阿德又不是第一次有女朋友，只不過這次相隔比較久一點，久到她幾乎開始奢望，那根本不會再發生……
「你的新女朋友是誰？我認識嗎？哪天一起吃個飯吧？」她強打起精神，扯出一個笑。
「呵呵……說起來你一定不相信……」
她沒有聽清楚阿德說了什麼，只看見他說起女友時臉上的笑容……
她的眼前已經模糊成一片……
「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阿德提出這個邀請的時候，陸詠婕的心一沉。
「是跟你的新女朋友嗎？」
「嗯。我想你們該多認識對方一點，你會發現她人其實還不錯，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嚴肅。」
不要！她不想知道他的女朋友是多麼好的女人。
心裡正這麼狂吼，可悲的是，她還是習慣性的點了點頭。
無法拒絕阿德，該死的她，就是沒有辦法拒絕阿德！
「下班就一起走吧！」
「嗯……」
她很想踹死自己，在踹死阿德以後。
但是儘管她多麼不顧意晚上的到來，時間畢竟不是她可以控制的。樊德風一下班就來找她，開著他的車，他們來到一家家庭式的西餐廳。
「她是個節儉的好女孩，不會要求去什麼高級餐廳。」阿德這麼解釋。
她聽著他說女友的好，心裡一片冰涼……
「噢！她來了！」
順著阿德的視線朝門口的方向看，陸詠婕的眼睛差點掉下來。
「周、周、周、周小姐？」
「你好。」
女人禮貌的點點頭，露出靦腆的微笑。
見鬼了！
那張臉的確是周靜竹沒錯，可是放下一頭及肩長髮，擺脫嚴肅的黑框眼鏡，穿上一襲白色連身洋裝的她，看起來……看起來……好溫柔、好甜美……
「我知道你是德風最好的朋友，以後就請多多指教了。」
相對於陸詠婕瞠目結舌的蠢樣，周靜竹看起來就優雅多了。
她閉上難看地大張著的嘴巴。
「你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姊姊在振羽企業上班？」
女人掩嘴笑了，連笑都笑得那麼有女人味。真是&*$！
「我沒有姊姊，我就是周靜竹，陸小姐愛說笑了。」
你這才是開玩笑好不好？！
「呵呵……阿婕，你也覺得很神奇是不是？我就跟你說過啦，她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嚴肅。其實撇開公事的話，她私底下是個蠻不錯的女孩呢！」
阿德的話把她從震驚的情緒中拉回來。驀然體會到，周靜竹現在的身份是樊德風的女朋友……
「你們……是怎麼開始的？我怎麼都不知道……」她開口，卻發現喉嚨乾澀不已，連忙抓起玻璃杯灌了一大口水。
「是我大膽開口的。」周靜竹大方承認。「我看德風是個很好的人，就問他有沒有女朋友，幸好他說沒有，我就提議，不如我們交往看看。」
然後阿德就答應了嗎？
對了，她都忘記這是他的戀愛模式。
問題是，他未免也太不挑了吧？！什麼人告白都接受，他從以前就是這種濫好人。
所以她也是嗎？陸詠婕突然悲哀的想到，她當初的告白，對阿德而言，也是這樣的意義嗎？
難怪阿德一下子就答應了。
那麼她跟那些女人又有什麼差別呢？
「陸小姐，你要吃什麼呢？」
周靜竹的問話讓她回過神來。
「隨、隨便。」她現在什麼胃口都沒有。
周靜竹為三人點了餐，在阿德的牛排上菜的時候，還貼心的為他切了配菜的玉米，那熟練優雅的動作讓阿德大為讚歎。
「我都抓起來直接吃說。」
周靜竹笑笑。「那也可以，我只是希望你比較方便一點。」
「謝謝！呵呵……」
眼前兩個人微笑對視的情景，今陸詠婕的胃部一陣抽痛……
「阿婕，你怎麼什麼都沒吃？」
「我？噢！我要吃啦！我肚子餓死了！」
低著頭吃，重複咀嚼的動作，這樣她就不用抬頭，不用看見，不用感覺……
「這裡的東西還是偏油偏鹹了點，下次到我家吃吧！我下廚。」
「你會做菜？」
真是太了不起了。她會做菜呢！
陸詠婕不看，卻無法不聽……
「會丫！一個人住久了，就自然會了。」
「誰說的！我也在外面住很久，就什麼都不會。」
「你是男人嘛！」
「那我也算是男人了。」陸詠婕終於忍不住開口。她擦擦嘴巴，牛排已經被解決一空。「我不會煮菜。」
空氣瞬間凍結，氣氛尷尬……
她低聲咒罵自己。幹嘛衝動開口？她以前都忍得住的，她以前不知道跟阿德的幾個女朋友一起吃過飯了！
「呵呵……從大學時代，大家都說我是個男人婆！」她大笑著自嘲，希望能夠彌補自己的失言。
是她的錯，她不應該破壞氣氛，所以她應該要補救。
「我們棒球隊只有我一個女生，他們老是跟我開玩笑，我都習慣了。」
阿德深深看著用力講著大學時代笑話，用力笑著的她……
他第一次發現，阿婕的笑比哭還難看……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12 00:07:00
第九章
「阿婕，你今天晚上有沒有事情？」
「我？沒有啊！」
陸詠婕微笑。阿德想約她嗎？大概是去棒球練習場吧！他們一兩個禮拜沒有好好活動筋骨了。
「噢，那要不要去？」
「去哪裡？」
「靜竹說他們公司辦一個酒會，她要我參加。我就想說，你如果沒事的話，可以一起去。那種酒會一定很無聊，你陪我的話，至少我們兩個可以喝酒。」
陸詠婕的笑僵住。她生平第一次有種想殺人的衝動……
深吸了一口氣，緊緊抓住拳頭，平穩住怒氣，她瞇著眼看他。
「周小姐要你參加，是要你當她的男伴，你又叫我去算是什麼？而且你不會無聊，因為你有女朋友在身邊不是嗎？」
樊德風沒有辦法反駁她的話。其實心裡也知道那是個很糟的主意，只是他就是情不自禁提出來，他就是情不自禁的……想跟阿婕在一起。
很矛盾？
對，沒錯！
前一陣子他躲著阿婕，因為他覺得自己對阿婕的感覺太怪了。也是基於同一個理由，他匆匆的接受了第一個對他提出交往要求的女人。
可是，這一次，他連一丁點戀愛的感覺都沒有。
跟周靜竹在一起，他就是會一直想起阿婕。
他們的約會，他根本就心不在焉。他感覺到周靜竹好像也一樣，她也在想著誰，只是從來沒有一個人承認，他們也就這麼繼續和在一起。
「你真的不想去？」
「不想去。」她才不要當他跟他女朋友的電燈泡。光是想像，她就受不了。
「那……好吧。」
男人灰頭土臉的抓抓頭，轉回自己的位置前，還回頭看了她一眼。
陸詠婕轉過頭不理他。
過分過分過分過分！
神經線大條也要有個限度！
他是不是忘記她說過喜歡他了？他怎麼能夠若無其事的要求她，去看他跟他女朋友在一起？
胃部一陣翻攪，陸詠婕從椅子上站起來，衝進廁所。
現在她恨起了當初設計辦公室的時候，為什麼在她跟阿德中間，沒有嚴嚴密密的隔起來？
那現在她就不用一個人……
躲在廁所裡哭……
「阿婕，你還好吧？」
從廁所出來，她發現阿德竟然在外面等她。
「沒事。」她的聲音有點啞，她只希望他不要察覺出來。
「真的沒事嗎？我看你在廁所待了好久，我擔心你是不是怎麼了，差點就想要破門而入。」
想像那個畫面，她又羞又怒的紅了臉……不行！她怎麼能讓阿德看見那丟臉的樣子？！
「樊德風，你是太閒了是不是？！不去畫圖，竟有時間管我上廁所上多久？」
「呃——」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就是無法不去注意阿婕，就是移不開目光……
「那你到底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還是最在乎這件事情。
「沒有啦！」
「那為什麼！！」
「大姨媽來了不行嗎？！」她吼回去。
阿德今天未免管太多了，偏偏她現在最不想要的，就是他的注意，他就不能饒了她嗎？
他不知道面對他，她有多麼痛苦嗎？
那個理由果然成功的讓男人噤聲。
越過他，她走開，臨走前還撂下一句話——
「我現在要直接回家。生理假！」
「我開車送你！」
樊德風得到的回答，是一記凶狠的瞪視。
陸詠婕是個不愛算命的人。並不是因為她不相信算命這回事，而是她懷疑——萬一算命的結果是真的，那麼一個知道結果的人生，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
沒有希望——那才是她害怕的事情。
在樊德風身邊已經十年了，看他換過一個又一個女朋友，她始終存著一絲希望。想著她總會找到一個機會跟他告白，想著他們有可能交往，然後他會發現她才是那個最適合他的人。
而現在她真的告白了，他們也交往了，結果竟是分手。
她沒有辦法再說服自己繼續留在他身邊，偽裝成他的朋友，因為她已經知道，不可能，他們之間沒有其他的可能，前方的路是死巷，他們永遠變不了情人……
沒有希望——那是讓她心死的理由……
幾天後，陸詠婕走到樊德風的辦公桌前，跟他說了她的打算。
「阿婕，你說什麼？」
「你明明聽清楚了。我說，我想出國唸書。」她面無表情的說。
樊德風的感覺好像被人捅了一刀。
「不行！」
「我沒有請求你的『允許』，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決定，學校已經申請好了。」
他霍地站起來。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阿婕怎麼可以一個人作這種決定？！他是她最好的朋友不是嗎？她什麼時候有什麼出國唸書的鬼念頭，他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阿婕要離開。一聽到這個消息，他感覺像是有人捏住了他的心臟，他沒有辦法呼吸，沒有辦法想像……沒有阿婕的生活……
「你是開玩笑的吧？」
她直視他的眼睛裡，一丁點玩笑的意味都沒有。
他突然狂怒起來，抓住了阿婕的雙臂，猛搖晃。
「為什麼？！不要跟我說什麼狗屁留學！你為什麼要離開？！」
她沒想過，阿德生氣的時候，竟然是那麼駭人……
可是，她不怕他。
因為她沒有任何負欠他……
「我累了。阿德，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你累了？什麼意思？」
她苦笑。
一定要問清楚嗎？他確定想知道答案？真正的答案？
算了，豁出去了！既然都決定要放棄了，又何必再害怕讓他知道——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再繼續當你的好朋友。」
騙人的吧？
樊德風沒有辦法相信，可是阿婕就這麼消失了。
工作上的事情，她把所有經手的事務、待辦事項，部詳細的記錄在她寄給他的資料裡面。
阿婕看起來是個大而化之的人，可是那份資料做的很詳細、很清楚易懂。
他才發現，原來離開這件事情，她不知道已經計畫多久了……
她沒有回家。她告訴他，她要回中部老家，去準備去留學的行李。
該死的留學！
她才沒有那麼愛唸書呢！
可是她還是要走，為什麼？
我沒有辦法繼續當你的好朋友……
那是什麼鬼話？他做錯了什麼？她怎麼可以把他們十年的友情，就這麼一筆勾銷？
晚上十一點，詠德建築師事務所的辦公室還是亮著的。樊德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瞪著隔壁空掉的桌椅，究算抓光了頭髮，也想不出阿婕必須離開的原因。
背叛！
那無疑是個嚴重的背叛，他被女朋友甩了都沒有這種感覺。
失戀的話，只要喝個酒，第二天就又是一條好漢，可是阿婕的走，就像是把他的心狠狠挖了一塊，鮮血淋漓，最可怕的是，他知道自己很難再復原。
深夜的辦公室靜得沒有一點聲音，電話的聲響特別的刺耳。
他看了發出噪音的東西一眼，皺眉。這個時候會是誰？
難道是阿婕？想到這裡，他立刻抓起話筒！！
「喂？阿婕！！」
「我是阿諺。」
樊德風被濃重的失落感淹沒。
「幹嘛？」
「你口氣很差喔！我們多久沒見面了，你這種態度！」
「去，你上次來我們公司，還不是找阿婕，都沒找我，而且匆匆忙忙就走了。」樊德風沒什麼精神的回覆。
他心情很糟，阿諺正好在他最悶的時候打電話給他，也別怪他沒辦法多熱絡。
阿諺聞言尷尬的咳了聲。
「上次我是有急事……我打電話是要通知你，我要結婚了。」
「結婚？」他總算提起一點興趣了。
「是啊！你可得來參加。」
「沒問題。可是，我沒聽說你交女朋友的事。」
「阿婕沒告訴你嗎？我未婚妻是她的表妹，很巧吧？」
阿婕的表妹……阿婕的……阿婕……
「喂喂喂！怎麼回事？你又在發呆？阿德？阿德？」
他像是即將溺死的人看到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緊緊抓住話筒。
「阿婕最近有跟你聯絡嗎？她說要出國，你知道嗎？」
「我知道。」
「你知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她有沒有告訴你為什麼？！」
電話那頭的阿諺歎了口氣。
「那她有跟你說為什麼嗎？」杜丞諺反問。
樊德風扭曲了臉，想起阿婕那時的表情、說的話，他感到胸口一陣疼痛。
「她說什麼她累了，說沒有辦法繼續當我的朋友了。那是什麼鬼話？」
阿諺又歎了口氣。「你真的不懂嗎？」
「懂什麼？」他討厭阿諺一副他什麼都懂，他什麼都不懂的語氣。
「阿婕喜歡你。」
「我知道啊！可是我們交往以後，覺得還是繼續當朋友比較好。」
「是『你』覺得吧？你知道那件事情對阿婕是多大的打擊嗎？」
「什麼？可是她也同意啊！而且那之後，她也表現的跟平常一樣。」
「那是她太驕傲了，不想讓你知道，更不想造成你的困擾。」
「……」阿諺的話讓他震驚，他從來不知道阿婕……
「阿婕暗戀你很久了，從大學時候開始。」
「騙人！她從來沒講。」
「廢話！你那時候可了不起了，三天兩頭換女朋友，就算她想講，也找不到『空檔』！」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阿婕跟你講的？」他皺眉。
「不用她說，我早就看出來了。」
「你怎麼看出來的？」他這個當事人怎麼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如果早知道的話……如果早知道……那，給果會不會有不同……
「我？」杜丞諺想起那段苦澀的單戀、自嘲的苦笑。「我當然看的出來，因為阿婕喜歡你這個笨蛋的同時，我一直喜歡著她。」
「你喜歡阿婕？！」樊德風心裡很不舒服。
阿諺喜歡阿婕？怎麼可以？阿諺條件那麼好……怎麼可以……
他很慌亂，又不知道為什麼而慌亂……
「是。我還跟她告白過，可惜她拒絕了。」
樊德風鬆了好大一口氣。
「那之後我還是很喜歡她，喜歡到沒有辦法喜歡上任何一個女人，就連我現在的女朋友，當初也是因為長得像阿婕，我才開始跟她接近。不過，當然啦！最後我發現她的好，也漸漸放棄了對阿婕那種沒有希望的單戀。」
樊德風的神經又繃緊了。
他都不知道阿諺是這麼專情的人，阿婕怎麼可能不動心？
雖然阿諺說阿婕喜歡他，可是他跟阿諺比起來，實在……自慚形穢。
「你真的不再單戀阿婕了？」他還是不放心。
「我要結婚啦！」
「那就好。」
「話說回來，你幹嘛那麼緊張？」
「我……」
「哼！反正阿婕的事也跟你無關了。」
「什麼？」
「阿婕要走了不是？」
「對對對！她為什麼要走？！你不是說她喜歡我嗎？」
「樊德風，你給我聽好了！我沒想到你是這麼自私的人。你最近又交女朋友了不是嗎？你希望怎樣？阿婕還要留在你旁邊，看你跟女朋友卿卿我我？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你若還是不能體會阿婕的心，那你就是個天生的渾蛋！」
樊德風沉默了。阿諺說的有道理，可是要他放棄阿婕，那是萬萬做不到。
電話那頭的杜丞諺揉揉發疼的太陽穴。在愛情的路上，輸給這麼個大笨蛋，那還真是他杜丞諺今生最大的恥辱。
可是，愛情就是這麼沒有道理的事情不是嗎？
他真的很慶幸自己最後找到敏萱這個寶貝。
基於老同學老朋友的交情，他給阿德最後的忠告——
「阿德，想清楚你想要什麼，想清楚阿婕對你的意義是什麼。如果你只能當她是朋友的話，那就放她走。就當作……是對朋友最後的溫柔和體諒吧！」
放她走嗎？
為什麼光是想到這個念頭，就令他無法呼吸……
想念阿婕。
他才知道原來想念一個人的時候，想起的都是一些日常的小事……
假日午後一起練投接球，下班後一起吃飯看電視，一起徹夜聊天喝酒喝到醉倒在客廳沙發上……
阿諺問他，阿婕對他的意義是什麼？
老實說，之前他根本就沒有想過，但，這些日子他一直想著這個問題。
只不過，他還是沒有答案。
因為，阿婕對他而言——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你問魚，水對它的意義是什麼？它能怎麼說？
太過理所當然的存在，反而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
樊德風站在鏡子面前，他看著裡面那個穿西裝打領帶的自己，這輩子從來沒有那麼緊張過。
他看起來還好嗎？這袖扣會不會不搭？這領帶會不會太單調？
會讓他這麼緊張的理由，不是因為他正要去參加大學好友的婚禮，而是……
今天他會見到阿婕。阿諺說，阿婕會擔任女方的招待。
God！好像有一百年沒見過她了。
想見她的慾望那麼強烈，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他抓起桌上的車鑰匙，決定搭早一班飛機到台北。
他沒有辦法等待了，沒有辦法抑制，想要早點到達離她近一點的地方的衝動……
結果，他在婚禮前一個多小時，就來到婚宴的現場，五星級飯店的員工部還在佈置會場。
他在飯店大廳的咖啡廳裡等著……
「先生，您要不要再加水？」
「不用。」
低沉的聲音讓女服務生一陣臉紅心跳。
男人高大英挺，走進來的時候，她猜測他是某個職業運動員，因為他的身材實在太好、太結實了。她想問他叫什麼名字，請他簽名，搞不好還能在網路上賣一個好價錢呢！
只可惜他一直緊盯著飯店門口，那麼認真專注的表情，讓人很難有機會開口跟他攀談。
他是在等女朋友吧？
從那麼渴望又帶著憂鬱的眼神裡，她這麼猜測，而且相信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那種表情——分明是戀愛中的男人才會有的嘛！
真希望他的女朋友快點來。
他等的那麼久了，看的她這個外人都覺得心疼了呢！
飯店的大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最後門口傳來一陣騷動，一排加長禮車車隊停在飯店門口。
樊德風看見杜丞諺挽著穿白紗的纖麗女子走進來，他猛地站起來迎上前去。
「阿諺！」
「嗨！你這麼早就到了？」
阿諺看起來春風得意。也對，今天他的大喜日子。
「阿婕呢？」
杜丞諺瞪著捏皺了他的白西裝的朋友一眼。
「阿婕呢？」
算了，就算今天是他結婚，就算他一見面連聲恭喜也不說，就算他抓著不放的是他特地為今天添購的手工西裝……可是看到阿德這麼緊張的樣子，呵，也算值得了。
這幸運的傢伙，好運也有用完的一天呵！
杜丞諺朝身後挪了挪嘴。
就像要回應他的動作似的，一個女人「扛」著東西進來，左手拿的是新人的結婚照，右手拎著三腳架。
「阿婕！」
陸詠婕聽到那熟悉不過的聲音，身子一震。
花了幾秒鐘整理自己的情緒，抬頭，她衝著他笑。
「嗨！你來啦！」
然後應該說什麼呢？
兩個人都不知道，任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中間蔓延……
樊德風覺得喉嚨乾澀不已，明明有很多事想跟阿婕說，可是真的見到阿婕了，他偏偏就像個青春期的男孩子一樣，心跳加快，緊張的不得了。
等等！這是阿婕，他到底在緊張什麼東西？
「喂！幫阿婕拿點東西啊！」
杜丞諺的提醒讓他回神。
「噢！」
接過阿婕左手拿的東西。
「阿婕……」
「先上去婚宴會場再說，時間要來不及了！」
杜丞諺的話再度打斷了他想跟阿婕講話的意圖……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12 00:07:14
第十章
新郎新娘一到宴會廳，就忙著進新娘休息室去補妝什麼的。
阿婕也忙著佈置會場，把放大的新人照片放置在會場入口，把糖果、謝卡、禮金簿、香煙什麼的擺出來……
樊德風跟著她團團轉。她沒有理他，他也不知道怎樣跟她講話，像根超大的木頭似的杵在她身邊。
總算什麼都就緒了，阿婕也沒有理由再對他視而不見了。
她對他扯動嘴角。「好久不見了。」
真的好久，一個月，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那麼長的時間。
「是。」他嗄啞的回答，定定的看著阿婕。
「你怎麼沒帶女朋友來？」
「……」
阿婕的語氣好遙遠好客氣，那就像對陌生人講話的態度，引來他的不爽。
可是，阿婕對他陰沉的臉色似乎不在乎，她自顧自的解開外套，披在椅子上。
樊德風瞠大了眼。「你、你、你……那、那是什麼鬼衣服？！」
沒有了外套的遮掩，阿婕身上的露肩晚禮服，性感大膽到幾乎露出一半的酥胸。貼身的剪裁把她細緻的腰、修長的麥色小腿顯露出來。
阿婕還穿高跟鞋，是的，細跟粉藕色高跟鞋，讓她的腿顯得該死的性感……
他頓時感覺到口乾舌燥，領帶似乎系得太緊了。
但，他隨即又被狂怒所淹沒！！
她、她把自己打扮的這麼美要做什麼？！想到見到她的男人，會跟他一樣有立刻把她壓倒的衝動，他就整個人爆炸了。
「換掉！你把這身衣服給我換掉！」
她板起臉轉身不理他。
不好看嗎？陸詠婕難過的想。他覺得不好看嗎？
不可否認，她心裡還隱隱期待著他的讚美，可是他卻是那一副見鬼的表情，那讓她覺得自己真的很悲哀。
「等等，你不要走！」他怎麼可以讓她穿成這樣到處跑。
該死！她穿著高跟鞋的時候，走路那樣扭腰擺臀，根本是他X的引人犯罪！
「回來！」他追上前去。「至少，穿上外套……」
「你願意愛她、保護她，不論貧窮富貴、不論健康生病，一輩子守候著她，直到死亡把你們分開嗎？」台前的牧師宣讀誓言。
新郎大聲說：「我願意！」
新娘嬌羞得低下頭，可是掩藏不住眉眼間的幸福笑意。
「你願意愛他、照顧他，不論貧窮富貴，不論健康或生病，一輩子守候著他，直到死亡把你們分開嗎？」
新娘說：「願意。」
樊德風看見阿諺把老婆的手，握得好緊……
「好了，你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
杜丞諺歡呼一聲，擁住老婆，就像是終於得到特赦般的，深深吻了下去。
根本沒有人要求新郎新娘吻成那樣好不好！
樊德風想對好友說，可是看看四周，也沒有人反對，相反的，看見幾個女孩帶著感動的笑容，偷偷在擦眼淚……
太誇張了！
阿諺在他印象中是個冷靜理性的男人，他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變的。樊德風有點傻眼。
下意識轉頭，阿婕的目光鎖在台上的兩人身上，她的眼神……說不出來，羨慕、為朋友感到喜悅，還有……某種淡淡的悲傷……
他愣住了。
悲傷的表情不適合在他面前總是大笑大聲說話的阿婕，可是她為什麼露出那樣的表情？或者說，是誰讓她露出那樣的表情？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阿婕也常常有這樣的表情嗎？
他恍神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阿婕不見了。
婚宴是采自助餐式的，沒有固定位置，所以一下子也看不到她跑到哪去了。
他開始焦急的找尋。
他得快點找到她，他還沒有勸她把外套穿上呢！
「阿德，好久不見！聽說你——」
沿路他遭遇到不少「阻礙」，把他攔下來。
雖然阿諺是大公司老闆，可是婚禮他不想變成商務聚會，所以盡量低調，受邀參加的也都是以前的同學、社團的朋友，當然也都是阿德認識的。
「你有沒有看到阿婕？」
他沒有空哈啦，只想快點找到她。
好不容易脫身，當然也要歸功於朋友提供的線索，他走到靠近新娘休息室的地方，才看到阿婕。
她背對著他，正跟阿諺說話。
「阿諺……謝謝你，我一直很想跟你說，這些年，你是唯一瞭解我的人。」
「說什麼呢？真不像你！朋友是作什麼的？」
「呵呵……」
氣氛似乎怪怪的，樊德風本想開口叫阿婕的，突然抿緊了唇。
「我能抱抱你嗎？」杜丞諺微笑看著這個自己曾經深愛過的女人。結婚的日子似乎特別容易令人感傷，他想抱她，那就像是一個儀式，一個跟過去的自己告別的儀式。
「當然！」
聽到阿婕的回答，隱身在暗處的樊德風，幾乎要跳出來大吼不可以。
可是來不及了，看到兩個身影重疊在一起，樊德風快要氣炸了。
在他做出任何動作前，兩個人分開。
「要好好對待我表妹喔！」阿婕捶他一拳。
「我知道……咦？」杜丞諺直到現在才看見，陰沉著臉，從暗處走出來的阿德。他那是什麼表情？一副想殺人的模樣。「阿德——」
樊德風理都不理他，直接走到兩人中間，拉住阿婕的手。
「跟我走！」
他那山雨欲來的恐怖神色，怔住了阿婕，直到她的手臂快要給他折斷了，才痛的反抗。
「你發什麼神經？好痛！放手！」
他稍稍放鬆了力道，畢竟還是怕傷到她，可是堅持讓她離開的念頭沒有改變。
「我在跟阿諺講話，你幹嘛把我拉開？！」
「我就是不許你跟阿諺講話！」
「為什麼？」
那還用說嗎？阿諺喜歡過她。只要想到阿諺一直是用什麼樣的眼光看阿婕的，他就全身不舒服。
還有他那個新娘……可惡，他都不知道阿婕有一個長得跟她那麼像的表妹。阿諺跟新娘的感情不是假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那兩人有多親密恩愛。
可是……可是，誰能保證，他不是把她跟阿婕搞混了！
他沉著臉不講話。他清楚，若把他的推論講出來的話，一定會受到阿婕的恥笑。
「神經病。」她轉身就要走，他不放手。
「阿婕——」
「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他沒有要做什麼，他只是捨不得放開她的手。「你就不能陪我一會兒嗎？」
他放軟了語調。「你就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了……」
他的話讓她心一酸。
是啊！不知道以後什麼時候還能再見面……說不難受是騙人的……
她跟著他走回會場，兩個人選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著喝酒，沒有人先開口說話……
「阿婕，你怎麼躲在這裡？」
想要安靜是不可能的，幾個以前棒球隊的朋友找上他們。
「你不是最會炒熱氣氛的嗎？怎麼今天那麼沉默？」
「拜託！我表妹跟我好朋友結婚，我今天忙一整天了。」她找了一個最正當的借口。
「厚！阿婕你身材這麼辣，我今天才發現。」
「對丫！我們都被你騙了。你大學的時候，怎麼都不讓我們知道原來你這麼有料？可惡！早知道我就追你。」
「我也是！我也是！」立刻有人附和。
「咦？現在也不遲啊！阿婕，你明天有沒有空？我請你吃飯！」
「夠了！你們都閉嘴！」原本嘻笑的場合被一聲怒吼打斷，所有人的目光都愕然的對上阿德怒氣騰騰的臉。
「你們都不許打阿婕的主意！」
尷尬的沉默……
眾人的眼睛看看阿德，又看看阿婕……不用多想就知道，這兩個人的情況不太尋常，所以自己最好別當炮灰……
「ㄜ……我去拿飲料……」
「我去廁所……」
「我打個電話……」
一下子幾個大男人走得精光。
終於，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你今天是怎麼了？」阿婕皺眉。
不用阿婕說，樊德風都知道自己很怪。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阿婕有一天可能跟別的男人交往，可是，今天他的篤定，卻不斷的接受到挑戰。
他很慌，被自己狂亂的想法給震住了。
「我不知道。」他回答阿婕。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忌妒」？
對一個朋友，他會有這種情緒嗎？他的朋友交男朋友，他不是應該為她高興嗎？除非，他的感覺已經不是簡單的「朋友」而己……
「我要走了。」
阿婕拍拍他的肩，他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要走了？」
「嗯。」
樊德風這才注意到，新郎新娘不知道何時，已經在餐廳門口送客，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往外走。
阿婕離開他，到門口去幫忙收拾那些禮金簿、謝卡什麼的，他連忙追上。
「照相、照相！」不停有人吆喝。
「新郎新娘親一下！」
在眾人的吆喝下，新郎吻了新娘好幾下，阿諺一臉得意，新娘倒是羞紅了臉。不過，兩人對視的眼神裡，卻有共同的訊息——那就是幸福……
阿婕跟阿德也被拉去照了好多照片，歡樂的氣氛感染了每個人，大夥兒又鬧了好久才收手。
不，應該不能說是自願收手的，是新郎被那個從新娘胸前咬出一顆糖果的遊戲，給弄得慾火焚身，當下在所有人的錯愕中，橫抱起新娘，直接衝上飯店的套房去了……
沒有過在婚禮中被放鴿子經驗的賓客們，沒有人有意見，反而都哈哈大笑起來。
看來不用一年就要喝滿月酒啦！大家可得快回去準備紅包吶！
嘻笑聲中，眾人一個一個散了。
阿婕還在做最後的收拾工作，阿德陪著她。
「阿諺好像很幸福的樣子。」
「對啊！」阿婕笑著回答。
這是今晚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微笑，那個笑融化了兩人之前緊繃的氣氛，也讓阿德看得有些癡了……
「要看婚紗照嗎？」她提議，趁她還沒收起來。
「好！」
阿婕跟阿德坐下來，一起翻看厚厚的婚紗照。一張張的照片都是洋溢著幸福快樂的臉龐……
「真好。」
「對啊！阿諺一定會幸福的。」
就連看照片的他們，都能夠感染他們的喜悅，阿婕跟阿德在同時抬頭，互視，然後為兩人的默契而笑了。
合起照片，放進袋子裡，終於收拾好了，也意味著離別的時間到了……
「你結婚的那一天，我也會像這樣來幫忙吧？」阿婕突然有感而發。
樊德風愣住。
阿婕微笑。
「我們真的當了好久好久的朋友了呢！大學、創業，每一個重要的過程，都一起經歷過。現在可能不行，可是，也許幾年後我回來，我們就能夠真正沒有芥蒂的成為好朋友了……有一天，我會參加你的婚禮，你也會來參加我的婚禮……然後，也許我們兩家人能夠成為好朋友。」
他沒有辦法移動，沒有辦法開口，看著阿婕微笑的臉，胸口卻像被巨石壓住那樣難受……
阿婕瀟灑的勾唇，站起來。
「拜拜！」
她已經轉身走了幾步，樊德風才像突然醒來似的衝上前去。
不能讓她走！那是他唯一的念頭。
「阿德？」
她被他的模樣嚇著了。他涔涔的汗水從額頭流下，明明沒有做什麼激烈的運動不是嗎？為什麼……
他抓著她的手那麼用力。
「阿婕……」他的聲音那麼嘎啞，好像是用砂紙磨出來的一樣。
「我想抱你。」他說。
飯店套房的門口根本是被撞開的。
門砰的撞在牆上，男人根本等不了，就把女人壓在門上，熱切又絕望的吻住她……
「不……不要……門沒……」女人喘息著在黏膩的接吻空檔說。
他將她拉進壞裡，砰的一聲甩上門後，再度把她壓在牆上。
沒有了被偷窺的疑慮，兩個身體就像是脫韁的野馬一樣，緊緊糾纏住對方。
吻……像是要吸出對方靈魂般的吻……愛撫……根本是要把對方揉進自己體內一樣的揉捏……
啃咬撕扯……身上妨礙彼此碰觸對方的障礙物一一被撕裂了甩在地上……一直到身體沒有一絲縫隙的緊密連結在一起，那樣強烈的渴求，才能稍稍獲得紆解……
在牆上完成了第一次以後，男人橫抱起女人，往那張還沒動用過的雙人大床走去……
真正稍微恢復神志，是在床上又做了三次以後，他撐起上半身，現在才擔心起躺在身下的女人。
她半閉著慵懶濕潤的眼眸，雙頰酡紅，氣息不穩。
難以想像她是剛剛那個咬著他的肩頭，拚命用指甲抓他後背，用那又長又有力的雙腿纏緊他的狂野小貓。
再熱情的貓兒也會累吧？
他憐愛的撫摸她的臉，抹去她在劇烈的快感折磨下，流出的珍貴眼淚……
「阿婕……你還好吧？」
阿婕是第一次。
他剛剛發現，可是那時候，他根本就像只禽獸一樣，完全煞不了車。現在他則陷入深深的自責中，他從來沒有在性事上如此失控過。
阿婕對他的意義是那麼特別，他居然第一次就把它搞砸，現在才悔恨是怎麼都彌補不了的。
「還勉強活著。」她朝他虛弱的一笑。
瘋狂！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情是那麼瘋狂的。
很累！比打了整場球還累，可是……卻好滿足……
他更自責了。
「痛不痛？」
過於私密的問題，讓她原本就已經夠紅的臉，像火燒一樣燙了。
「還好……」
「我看看有沒有受傷。」
她聞言大驚。看？他想看哪裡？
「等一下！」感覺他的抽離，她下意識的用雙腿夾緊了他。原本稍事休息的部位，禁不起這樣的刺激，立刻又精神奕奕的填滿了她。
那真實火熱的觸感，讓兩人都不禁逸出呻吟……
「阿婕……」完蛋了！他又……
阿婕難耐的扭動身體。
「別這樣，我怕又……」這女人簡直是折磨男人的魔女。
阿婕瞇起眼，像只不悅的貓兒，噘起被蹂躪的紅嫩嫩的唇。
「有什麼關係？我想要……」
他聽到腦中最後的理智繃斷的聲音……
又是過了很久很久以後。
兩個人都洗完澡，雖然光是洗澡，也花了比平常多兩倍的時間……然後筋疲力竭的躺在床上。
他們面對面側躺著，他無意識的撫弄她的短髮，她斂下眼瞼，盯著他的胸膛。
然後呢？
現實突然回到兩個人的腦中。
現在怎麼辦？跟好朋友上床了。
應該很累，卻沒有人有睡意。
「我真的是個很遲鈍的人。」他先開口。
「嗯？」她揚眉。難得這傢伙有點自知之明！
「那一次我們在賓館，我對你有反應，那把我嚇到了。」
「亂講！你不是說跟我在一起『不能』嗎？」她幽怨的瞪他。「我以為是我太沒有魅力了。」
「才不是。」他苦笑。「正好相反。」
「那為什麼……」
「雖然我同意交往，可是其實那時候我還是把你當成好朋友。」
「所以？」
「所以我覺得不應該這樣。」
她咬唇不語。
「我馬上答應周靜竹的告白，我想跟這個也有關。」
「什麼啊？」這兩件事情為什麼會有相關？
「我以為是我太久沒有女朋友了，才會沒有節操的對好朋友產生情慾。可是，其實我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卻一點也不想做。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就算只是像平常一樣看看電視、一起吃飯、打球都好。」
她看著他，心裡升起了一股期待，可是她又好怕那期待會落空。
這麼多年，失望太多次了，她會怕……所以她屏住呼吸，不敢開口。
「我才知道自己想要的只是你，不是什麼其他的人。」
真……真的嗎？有可能嗎？
「你說要走，我真的好難過。」像是要強調他的話，他摟緊了她的腰，像怕她消失的可愛舉動，讓她有了想哭的衝動。
「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我想，我愛上我最好的朋友了。」他深深的看著她。
滾燙的淚水從陸詠婕的眼眶湧出，這是她第一次在阿德面前哭，因為她再也不用怕他看見了……
這是歡喜的眼淚……
「沒關係，我有很多年的經驗，可以告訴你該怎麼辦。」
她邊流淚邊笑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12 00:07:24
尾聲
「對不起。」
餐廳的包廂裡坐著兩女一男。
阿婕跟阿德坐在一邊，周靜竹坐在另外一邊。
她靜靜的聽樊德風解釋必須分手的理由，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所以你要跟我分手，因為你發現，自己其實一直喜歡著你的好朋友？」
「是的，很抱歉。」
在餐桌下，阿德握緊了阿婕的手。
一切都是他糊塗造成的錯誤，無論周靜竹要打要罵，他都願意承受。
阿婕願意陪他一起來面對，令他很感動，可是他同時也擔心，萬一周靜竹要怪罪阿婕或對阿婕說什麼難聽的話……不，他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欺負阿婕的。
有什麼罪，都由他一個人承擔……
「所以你不出國了？」周靜竹轉頭問阿婕。
「ㄜ……」陸詠婕尷尬的笑。「對。」
她下意識的回頭看阿德，阿德也看著她，兩個人不自覺的看著彼此，許久，臉上出現了白癡一樣的笑容……
「咳！」對面的聲響讓他們回神，才發現在周靜竹面前不由自主失神的模樣，未免太沒神經。
兩張麥色的臉同時紅通通的……
周靜竹的臉還是一樣蒼白而無表情。
「分手？好啊！」
「咦？！」阿德跟阿婕同時喊。太過乾脆的回答，令他們都呆住了。
「反正我本來也……」周靜竹低聲喃喃自語，說了什麼兩個人都沒聽清楚。
她的電話響起。
「喂？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可惡！」
她站起來，面無表情的臉上現在倒是表情豐富，令人懷疑，到底是誰能夠讓她有這麼強烈的情緒起伏。
「我要走了。」
「噢……好……」阿婕呆呆的回答，ㄜ……說謝謝，會不會太奇怪？
這個周靜竹對她而言，還真是外星來的生物，要搞懂她，實在很難……
背起自己包包，周靜竹要走之前，突然轉身。
沉吟了片刻。「嗯……多年的好朋友，某一天發現自己其實深愛著對方，這種事情還是會發生喔？」
「啊？呃……對丫！」兩個仍然坐著的人，怔怔抬頭，不知道這個莫測高深的女人突然問這個問題，是什麼理由。
她淡淡的苦笑。「那麼……多年的敵人呢？有沒有可能……」
她顯然是沒有期待兩人的回答，因為她只是留下這奇怪的問題，就轉身走了。
自己的愛情，還是只有自己可以找到出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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