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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鞋女 -【重生之原配嬌妻】《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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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5:09
標題:
芒鞋女 -【重生之原配嬌妻】《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慕冰至 於 2016-7-20 16:31 編輯
重生之原配嬌妻
作者:芒鞋女
【
內容簡介
】:
夫君金玉其外,家兄優柔寡斷,上一輩子,沈月淺殫精竭慮地謀劃害得他客死異鄉。
重活一世,她只想讓憎惡之人萬劫不復,雖孑然一身,然而,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他的原配之位從來都為她留著。
兩世執念,唯你罷了。——文博武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5:27
第001章 平妻人選
嘉慶二十三年。
寒風刺骨,雪簌簌地落著,偶有一兩朵被風捲入內室,融成水,印在紅褐色地板上,暈染成燭光色,晶瑩透亮。
玲瓏疾步奔走於鏤雕塑花的走廊上,茉莉花色緞面長裙的下擺墜上一層冰霧,轉道,急匆匆奔向正房。
廳堂門口,她猛地頓住,深吸兩口氣平緩呼吸,視線掃過凍得僵硬的右手,裡邊,是博武將軍的信……
戰事結束,博武將軍的信未曾間斷,聯想京中傳言,全程封鎖博武大將軍死訊,而往府裡的信卻是一封未曾間斷,她低頭,夫人心中有了決斷,信也不需要了,這怕是最後一封了,斂下情緒,掀開竹葉綠的棉簾,徑直進了東次間,啞著嗓音通稟,“夫人,侯爺昨晚留宿沈府,徹夜未歸,今日又入宮了,午時回來轉去了老夫人院子。”
沈月淺書案上的手頓下,抬頭,眉宇已恢復了平靜,“前兩日去南山寺,侯爺抽中了上上簽,好事將近,你叫廚房溫一盅酒備著,晚膳我與侯爺喝兩杯。”
玲瓏點頭的同時恭順地遞上手中的信,“夫人,博武將軍差人送來的,說您不必受此委屈……”
沈月淺微微垂目,擱下筆,精緻的臉有一瞬的恍惚,峨眉輕抬,沒接信,而是身形僵直地望著門口,目光幽深。
宋子御站在正屋門口,壓下心中竊喜,搓搓手,眉頭緊蹙地撩簾而入,轉入內室,他面露不解,沈月淺不日離京,該在收拾行禮才是。
沈月淺一手托腮,意味深長地笑著,好看的眸子燦若星辰。
宋子御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落座後,視線移向窗外,雪大,枯敗的樹枝被雪層堆積,丫鬟舉著手中的棍子,用力拍打著。
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對面的沈月淺,二十出頭的年紀,桃麵粉腮,眉目如畫,不描而黛,不粉而飾,上身素白色緞面褙子,下著月白色長裙,縱然簡單,配上她精緻出色的臉,整個人多了份纖塵不染的嫡仙之氣。
他便是這張臉迷住了,甘願落入她的算計,哪怕她在娘家名聲不好。心狠手辣,毫無教養,毫不顧沈府名聲。想起莊子上莫名死了的外室,對她,宋子御又愛又懼。
沈月淺招手,玲瓏奉茶退到一側,沈月淺擺手命屋裡的人全部退下,拿起茶蓋,輕輕扶了扶上邊的茶泡子,緩緩道,“想來侯爺已經知曉我前日入宮見皇后娘娘的事了?”
宋子御眉眼一彎,反應過來,掩飾面上得意,故作苦惱模樣。
沈月淺容貌好,奈何父母早亡,上邊哥哥年幼,她人單力薄,要保住沈府二房的爵位談何容易,她的處心積慮,步步為營,他能理解。
思緒漸遠,宋子御陷入了怔忪。
沈月淺清淺笑道,“侯爺不必介懷,縱然我乃被逼無奈,可侯爺的日子還長著,宋家香火不能斷,我琢磨著平妻的人選……”說到這,她頓了頓,“三嬸出身高貴,品性大方,五妹妹耳濡目染,性子也是好的,不知侯爺以為如何?”
宋子御目光閃爍,他與沈月淺多年夫妻哪會沒有情分,她離京是他從中作梗,沒想到臨走了,她還為宋家香火考慮,羞愧地垂下頭,不言。
沈月淺自顧道,“我離京去廟裡已是定局,論起來終究負了侯爺,為此特意回了趟侯府,奇怪的是三嬸之前望著與宋府結親,這次卻不願意了,侯爺與我大哥走得近,可讓我大哥打聽打聽怎麼回事。”
宋子御張了張嘴,神情不太自然,“母親也找我問過了,你們姐妹都是好的,可聽說沈五小姐上邊還有一位姐姐沒有說親,母親最重禮數,哪能讓沈府傳出五小姐越過四小姐成親的流言,母親的意思……”
想起什麼,宋子御抬頭,神情微變,支支吾吾道,“母親也不是提繼室的事,那日韓老夫人在,母親就多說了兩句,韓老夫人喜歡亂點鴛鴦譜你也清楚,她問起了,母親當然要表明態度,文昌侯府與沈府是親家,你走了,平妻的位子也該是沈府的。”
她還沒走,他便想著平妻的人選,說出去,文昌侯府名聲就壞了。
哪會不知他心中所想?沈月淺眼角的笑愈發深邃了,“我倒不介意,否則,也不會與皇后娘娘說起這件事,皇后娘娘贊同五妹妹入府,侯爺若是……”
“你怎麼能將沒影的事告訴皇后娘娘?母親心底有了……”主意二字未出口,迎上沈月淺似笑非笑的目光,宋子御胸口一顫,訕訕笑道,“我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日理萬機,你何須拿這些小事打擾她?”
沈月淺驀然笑出了聲,聲音清脆悅耳,縱然兩人感情淡了,宋子御不得不承認,沈月淺從裡到外透著股吸引人的勁兒,淺淺一笑都能勾走他的魂兒。
“看意思侯爺心中有了人選?”
宋子御語噎,皇后娘娘牽線自是莫大的榮幸,奈何他心中有了人,且這事,拖不下去了。
“不……不是……,是母親,上個月母親去南山寺上香遇著四妹妹了,稱讚四妹妹知書達禮,賢淑端莊,前邊韓老夫人問起,母親就說沈府四妹妹出嫁了才輪到五妹妹,比起五妹妹,四妹妹年紀更相仿……”話出口驚覺不妥,忙低頭打量身上的袍子,這件袍子是沈月淺做的,她繡工好,做什麼都好看,身邊同僚為此羨慕不已,故而,她做的衣衫,他會反覆穿。
沈月淺斂去笑意,凝重道,“只怕我大哥那邊……”
“大哥會答應的,你安生去廟裡就好。”話一出,宋子御臉上更顯窘態,沈未遠乃沈月淺大哥,不顧忌她的想法答應這種事,其中定有貓膩。悻悻然端起涼得差不多的茶,抿了一口,抬眸望著她。
“那就好。”沈月淺沒刨根究底,相反,抿脣笑道,“你們商量好了我也好放心離開,不過待我走了你再和四妹妹成親可好?平妻畢竟不是正妻,與四妹妹姐妹一場,哪好意思承她的禮?”
宋子御卻想得更多,沈家的爵位是沈月淺父親掙來的,沈懷淵和妻子死後,沈家老夫人,大房,三房皆垂涎爵位,沈月淺自幼沒少吃苦頭,對沈家埋怨已久,聯想被杖斃的兩名妾室,宋子御不寒而慄,平妻說白了比妾室高不了多少,依著她與沈家大房的恩怨,要折磨沈月茹易如反掌。
沈月茹今時不同往日,八抬大轎,三媒六聘,一樣都不能少了。
“你還在,若娶平妻進門,御史台言官只怕又有話說了……”
言下之意,她走後才娶沈月茹進門。
沈月淺嘴角的嘲諷一瞬即逝,溫聲道,“如此的話,讓四妹妹再等上幾個月,皇上找欽天監看了日子,明年夏末日子最好。”
宋子御怔愣,明年夏末?他以為太后挑選世家中人往廟裡祈福迫在眉睫,怎麼又不著急了?
沈月淺心情極好,杏眼微眯,詢問道“侯爺也聽說了?”
宋子御不似她對皇后有恩,皇后願意跟她親近,這些日子被美色衝昏了頭,竟忘記打聽這件事了。
壓下心中慌亂,搖了搖頭,心不在焉道“未聽說,那可說了去多長時日?”
太后夢魘不斷,說乃先皇回魂,皇上派人查看黃陵一切無礙,命南山寺大師入宮打坐,大師皺眉,言宮中瘴氣重,若要消散,得尋京中有聲望人家女子入廟念經,少則一兩年,多則七八年,這才有了宋子御設計沈月淺娶平妻進門的事。
“大師說一切皆看緣法,侯爺不用惦記我……”
宋子御心裡急得不行,思忖片刻,斟酌道,“夫人,你去廟里路途遙遠,現下多休息才是,主持中饋的事交給母親吧……”
沈月淺輕蹙著眉頭,道,“不好吧,母親年紀大了,累著她倒成我的不是了!”
“不會,母親性子溫和,待人親厚,何況,你又是為了文昌侯府才去廟裡。”說著,宋子御起身,臉色急切,“趁著天沒黑,我這就與母親說說。”
當即起身衝了出去,沈月淺挑了挑眉,這就是她處心積慮嫁的男人,為了一個想方設法害她的沒有血緣的大哥,自嘲地笑了兩聲,憋回眼底酸澀,和聲吩咐外邊的玲瓏傳膳,“傳膳吧,侯爺很快就回來了。”
果真,不到一刻宋子御就回來了,深冬的天,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喘著粗氣道,“母親體諒你,奈何她身子不適,主持中饋有心無力,母親訓斥我不懂人情世故,現下的情形,早日將四妹妹迎進門幫你打理後宅,休息好了,你才有精神祈福。”
沈月淺心底冷笑,面上仍然掛著和煦的笑,“也好。”
“那我明日就找人看日子上門提親。”宋子御愉悅道,就著衣袖擦了擦額頭,轉向沈月淺時,目光訕訕,心虛地移向別處。
沈月淺裝作沒看見,越過他,走到棉簾時,頓了頓,道,“廚房備了你喜歡的菜,今晚當提前為我送行好了。”
宋子御舒了口氣,與她商量道,“月淺,今晚我……”
“杜姨娘剛來問過,我替你應下了,用膳後就去吧。”沈月淺扶了扶額頭,蓋住眼中的寒意。
宋子御快兩年沒碰過她的身子了,幾次小產虧了身子後她對那事淡了,他也不好強人所難。他身邊美人環繞,不是非她不可,比起沈月淺,她們更懂他的喜好。
宋子御頷首,附和道,“聽你的,以免她又來鬧。”
翌日,快巳時宋子御從杜姨娘院裡出來,意氣風發地去沈府商量提親適宜,婚期定得急,日子在一個月後。
十二月二十五,確實是個好日子,太后的生辰之後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5:40
第002章 夢碎人亡
宋子御春風得意,沈月淺備的聘禮豐厚,他在沈月茹跟前也抬得起頭來,事關宋家臉面,沈月淺做得極好。
沈月淺還沒離京,文昌侯府娶平妻一事極為低調,京中,少有人聽到風聲,沈府和宋府的請柬準備等太后生辰後發出去,事情倉促,措手不及之餘,流言也會少很多,起碼成親前不會有風言風語傳出。
十二月二十乃太后壽辰,文武百官攜家眷入宮獻壽,沈月淺著涼了,常咳嗽,未免入宮犯忌諱,她備好了禮,劉氏與宋子御帶去即可。
劉氏與宋子御入宮了,沈月淺喝完藥,強撐著疲軟的身子拿出櫃子下層的錦盒,在窗下的圓木桌前落座,“玲瓏,將窗戶打開。”
“夫人,您病得不輕,寒風入骨,風寒會愈發重。”玲瓏心疼道。夫人自幼要強,小時候不受沈太夫人待見,大房三房三番五次陷害,若不是夫人精明,早已遭了毒手,嫁與侯爺借文昌府的人脈保住了大少爺的爵位,不成想,大少爺不是二爺親生的……
沈月淺語聲羸弱道,“打開吧。”她並非為了取暖。
玲瓏心裡納悶,施禮後退下。
沈月淺倏然笑了,病氣的臉嬌艷如花,撕開保存得極好的信封,一張張扔進火盆子,她為了所謂的血緣辜負了他,害他戰死沙場,她有什麼資格留著他贈與的溫暖?
信化為灰燼,沈月淺臉上漾著妖冶的笑,細看,卻能發現笑裡夾雜了其他……
太后壽辰宴會上,皇上來了興致,念及去廟裡祈福的兩位夫人皆沒有子嗣,特給二人夫君賜了平妻,其中,就有宋子御。
說來也巧,皇上賜婚的人選正是沈府三房五小姐,宋子御臉色大變,不知如何是好。
沈月茹也在場,她嫁進文昌府本是風風光光的事,因著體恤沈月淺,只敢請近親之人,且請柬現在還沒發出去,心中本就梗著刺,聽聞皇上的話,更是氣血上涌,顧不得沈未遠的擠眉弄眼,拿起手中的杯盞朝沈月裳摔去,破口大罵……
沈月裳額頭被砸出了口子,鮮血直流,沈月茹猶不解氣,當著眾人說了她與宋子御的婚期。
能參加太后壽宴的人不是泛泛之輩心思一轉就明白了,光明正大的談婚論嫁沒漏一點風聲,若不是兩人有了私情,何須藏著掖著?
太后壽宴見血已是忌諱,皇上震怒,強行賜婚宋子御沈月裳。
沈月茹氣急攻心,身子往下一軟暈了過去,旁邊為沈月裳診治的太醫給沈月茹把脈,太醫道沈月茹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
皇上勃然大怒,聘為妻,奔為妾,沈月茹不懂禮數,教養不當,實在是有辱門風,連帶著皇上對宋子御和沈未遠也不喜起來。
宋老侯爺英明神武,不成想教出來的兒子這副德行,聯想博武將軍奔赴戰場前求他的話,“皇上,此去收復失地,微臣將直搗南蠻都城,叫他們百年內對皇上俯首稱臣,微臣無妻無子,若有幸為國捐軀,還請皇上看在微臣鞠躬盡瘁的份上,照顧文昌府夫人一二……”
憶起南蠻投降詔書,皇上愧疚於博武將軍,當下免去宋子御兵部侍郎一職,命其回府反省,至於沈月茹,沈家和宋家商量著辦。
聞言,剛醒過來的沈月茹再次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人已在沈府了。
宋老夫人得知宋子御沒了官職,回府後稱病臥床不出,宋子御頹敗地侍奉左右。
十二月二十五,侯府安安靜靜的,較平時靜謐得多……
宋子御百思不得其解,好事怎會弄成這般樣子?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沈月淺從中作梗,好巧不巧,偏生入宮前病了?
怒氣衝衝到了正房,屋子裡充斥著濃濃的藥味,宋子御蹙眉,質問沈月淺,“是不是你做的?”
沈月淺嘴角輕蔑地揚起,“你覺得我有這個心思?”
宋子御這才注意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心煩意亂道,“不是你誰跟我有這麼大的仇恨?”
“侯爺覺得我和你有仇?”沈月淺促狹地望著他,眼神黑而晶亮。
宋子御竟不敢與她直視,不自然地移開眼,除了沈月淺他真想不到誰與他和沈未遠過不去,口不擇言道,“不是你還有誰,我與你直接說好了……”
“你離京去廟裡祈福是我拖韓大人將你的身辰八字遞給皇上,我與四妹妹兩情相悅,她性子軟,待人隨和,比你好千萬倍,沈府世子就是你大哥是她親哥哥,身份上她不比你低……”
說到後邊,宋子御眼眶通紅,篤定是沈月淺私下使壞,沈月茹懷著他的孩子,而沈月淺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眼紅嫉妒,有什麼做不出來?
宋子御惱怒,氣得臉色通紅面目猙獰,嘶吼道“是你,一定是你,你嫉妒四妹妹什麼都比你強,連帶著你用親事換來的爵位都是幫她大哥謀劃的,活該你有如此報應,家破人亡,唯一的弟弟沒見著光就死了!”
沈月淺充耳不聞,嘴角淌過溫和的笑,不疾不徐反詰道,“你現在的境況確實比我好得多,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和睦呢……”說到這裡,她淡淡瞥著他,話鋒一轉“我倒是忘了,四妹妹能不能進府可不好說,你也說過老夫人最重禮數,大著肚子進門有傷風化,老夫人能不能接納四妹妹還不好說……”
宋子御被美色衝昏了頭,劉氏清醒著,這時候皆沈月茹進府便是忤逆皇上,劉氏怎會拎不清後果?
事實,劉氏已經給沈府去了信,沈月茹品德敗壞,肚子裡的孩子沈家人自己看著辦,反正沈月茹想進侯府,門都沒有。
沈月茹肚子裡的孩子勢必保不住了。
宋子御臉色鐵青,握成拳的手青筋直跳,嘴脣哆嗦著,“毒婦,果真是你做的……”
沈月淺笑笑,不置一詞。
沈月淺一顰一笑印入宋子御眼中好似透心的針錐,刺得他胸口發痛。
“你快些還能趕上薛氏逼四妹妹打胎的情景,晚了,就只有一盆血水了……”
“毒婦,毒婦……”宋子御腿腳打顫地往後退,眼裡充斥著血絲,慌亂地朝外跑。
沈月茹肚裡的孩子是他的,不能沒了,不能!
傍晚的天際殘著少許的白,屋裡一室黑暗,沈月茹躺在床上,沒有一絲生氣。
就在剛才,她肚子裡的孩子沒了,沈未遠準備將她送給越州巡撫,身形肥碩,年紀和沈懷慶差不多,果真是去伺候他的。
沈未遠,是他慫恿沈懷慶與賈氏的。
沈未遠名義上為二房長子,實則是大房的孩子,二叔二嬸成親多年沒有孩子,太夫人做主將沈未遠過繼給二房,目的是爵位,這件事,她也是十歲時才知道的。
沈未遠優柔寡斷,只重利益,討好沈月淺替他謀劃,為此沈月淺連親事都算計進去了,結果又能好到哪兒去?
她們在沈未遠眼中,不過是交換權勢的籌碼罷了。
“小姐,三小姐來了。”蒼竹通稟的同時掌了燈,屋子亮了,襯得沈月茹臉色愈發不蒼白。
沈月淺自顧進了屋,任由玲瓏解掉她身上的披風。
沈月淺略施粉黛後氣色好了許多,比沈月茹更是綽綽有餘。走近了,在床前凳子上落座,面露擔憂,“聽說你病了,怎地如此不小心?”
明知故問!沈月茹瞪著她,目光染上了一層霜。
她與沈月淺自幼不對付,知曉沈未遠身份後她有意避著她,薛氏叮囑她不可惹沈月淺生氣,她不愛阿諛奉承,沈月淺仗著容貌好不將她放在眼裡,同樣是嫡小姐,她憑什麼低她一等,故而,不為了起爭執只得避著。
“大夫看過了?可惜大哥雖是世子,皇上還沒讓他繼承侯爺,否則拿了牌子請宮裡的太醫看看也好。”沈月淺眉眼微蹙,遺憾道,“侯爺來沈府看你被太夫人攔住了,無法,只得我走一趟了。”
“用不著你假好心,母親與我說了,不是你,我何苦躺在這裡?”沈月茹身子弱,聲音也比以往小,氣勢仍還在,一如既往的尖聲惹人厭。
沈月淺抿脣笑道,“可不是我,是我大哥,說起來也是你大哥,你現在的境況是他一手促成的,當然,也與你好高騖遠有關,怎麼,我說錯了?”
沈月茹無言以對,她想學她借宋子御飛上枝頭當鳳凰,沈月淺的話沒說錯,是她不自量力。
“你若聽我的話,我能幫你擺脫眼下的困境,不過,你得幫我做件事……”沈月淺吩咐玲瓏出去守著,也不急著沈月茹給她答覆,她時間,有的是。
“想蒙我?”
沈月淺擺手打斷她的話,“你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不去越州,只能聽我的。”
“之後呢?”
沈月淺笑出了聲,“之後就看你自己了,出府買宅子做點小生意嫁個老實本分的人或讓宋子御養著你,這點於你不算難。”
“你倒說得出口,宴會上我名聲盡毀,誰還敢要我?”沈月茹將名聲二字咬得重,她心底不是不恨沈月淺的。
“這便與我無關了,你想好了差人去侯府給我送信……”
語聲未落,沈月茹怒道,“不用了……”沉默片刻,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咬牙切齒道,“你要我做什麼?”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5:53
第003章 來生不遇
沈月茹辦事謹慎,春末時才將前後事打聽清楚了。
“難為李媽媽多年前的事還記得清楚,二嬸難產確實有貓膩,二叔死了,祖母不會讓二嬸平安生出兒子和大哥搶爵位,事隔多年,你知道了又能怎樣?”
沈月茹小產後郁結在心,臉上始終帶著久病不愈的蒼白,配上眉目間輕蔑的嘲諷,面目猙獰而恐怖,暗想沈月淺形單影只,文昌侯府留著她不過是看在她為太后祈福的份上罷了。
她也是個可憐人!
沈月淺輕輕挑了挑眉,平靜道“用不著可憐我,不久,你與我也差不多了。”
“哼,誰會可憐你?”沈月茹不屑一顧地移開眼,沈月淺要對付沈家是她的事,若不是越州巡撫逼良為娼被彈劾,她已在往越州的路上了,沈月淺不過運氣好遇著有人彈劾越州巡撫罷了。
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問她誰在暗地幫忙,她做好本分就夠了。
沈月茹心裡知曉沈未遠要遭殃了,搬出沈府過了幾日清靜日子才如夢初醒,明白過來沈月淺當日話裡的意思。
果真,緊接著沈家私設青樓,引誘威脅朝中官員泄密被人彈劾,皇上命人徹查此事,關於沈未遠乃大房所出的事也被挖了出來,沈太夫人身邊的李媽媽狀告太夫人蛇蠍心腸,害二夫人難產,一屍兩命……
一時之間,沈府被推到了風口浪尖,連帶宋子御也受了牽連,宋子御賄賂朝中大臣正是在沈府青樓,皇上怒氣難平,下令收回宋府沈府的侯爵,將宋家人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入京,比起宋家,沈府境況更慘,沈未遠到手的侯爵飛了,沈太夫人殘害人命收押不日處斬,沈未遠品性敗壞,從沈家族譜除名,沈家族人害怕受牽連,爭相狀告近幾年沈未遠為拿到爵位犯下的罪行。
沈家,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刑部大牢,地面陰暗潮濕,沈未遠坐在角落裡,衣衫凌亂,神情狼狽。
沈府和宋府幾乎同時遭罪,唯獨沈月淺,不僅沒受牽連,相反,要離京為太后祈福得了太后賞賜,沈未遠本就不傻,怎會不明白其中關鍵?
“賤.人,賤.人……”
他口中的賤人正穿著大紅色衣衫閑庭信步而來,不著粉黛卻嬌艷得叫人挪不開眼。
“賤人,你這個賤.人……”
沈月淺為之輕笑,走近了,居高臨下看著面目全非的沈未遠,“你還有精神自嘲,真不愧是京中有名的謙謙君子……”
沈未遠掙扎著爬起來,伸出手抓沈月淺,卻未碰到她一絲衣袖,惡毒地嘶吼道“果真是你,你毀掉沈府於你有什麼好處?沒了娘家,夫家落敗,你以為劉氏會放過你?”
宋太夫人精於算計,事出後不會休了她,只會留著折磨她,至死方休。
“難為你關心我,衝著這點我也會想方設法護著自己,今日來是看在多年兄妹情分上贈你一身衣衫,玲瓏,將袍子拿過來。”沈月淺笑得燦爛,“自幼你便在意旁人眼光,雖落了難,奔赴刑場也該光彩體面才是。”
玲瓏雙手奉上衣衫,沈月淺輕輕觸摸著上好的杭綢,笑得愈發開懷,“你未說親,想來不能體會成親時喜悅,這一身大紅衣袍當給你過過癮!”
約莫想著開心的事,沈月淺嘴角的笑堪比春日的海棠,嬌艷欲滴,炫彩奪目,她來只為膈應沈未遠,她能為他奮不顧身,也能毀了他似錦前程以及性命,皇上處死他這等事由她說出來再合適不過。
她開懷大笑,笑得狠了,眼角淌出了淚花,笑聲與沈未遠的怒罵縈繞在整個牢房,驚悚而恐怖。
劉氏和宋子御被逐出京,沈家人入了獄,她憎惡的人都得到了報應,她已了無牽掛。
沈家人流放千里之外的西北,她沒有去送行,快離京了,她準備收拾包袱,她的東西多,只選了兩身衣衫和積攢的銀兩,內心平靜得如一汪死潭,再無任何波瀾。
六月十五,艷陽高照,沈月淺同其他人一道乘馬車前往寺廟。
玲瓏在側撐著傘,目光隨著沈月淺的視線注視著高大巍峨的城墻。
沈月淺望向城門口,旁邊角落,停著一輛白色簾帳的馬車,府裡死了人,出行會在馬車右上角掛上一朵白花,以免衝撞了貴人,這輛馬車便掛著花。
轉身離去時,余光瞥到馬車上下來一人,素白色衣衫,身形玉立。
沈月淺頓了頓,回眸,一步一步朝馬車走去。
“侯夫人好。”男子躬身施禮,語氣疏離而淡漠。
沈月淺神色微僵,好些日子沒聽到這個稱呼了,年後,宋子御自顧不暇,下人們聞到風聲避她如蛇蠍,主動稱呼她侯夫人的不多。
他死了許久,身邊之人還用如此方式記著他,沈月淺盡力維持臉上的平靜,“免了吧,你大哥……”以為說起他能如往常輕鬆,終究低估了自己的忍耐,垂目,斂下心中酸澀,一字一字頓道,“他的墳墓……”
“我大哥已死,侯夫人何苦再說起他?”說著,吩咐身後的人抬出一個箱子來,“這是我大哥的遺物,他屍骨無存,有勞侯夫人替我大哥在京外尋一處安靜之地,不受世人干擾!”
沈月淺眼神一暗,文博武為人果斷,未雨綢繆,必是死前有所交代,正因為是死前交代,她心裡才更難受,他戰死沙場是為了她,死了還記掛她要護在她身側。
他後悔的是那兩年不在京裡叫她受了委屈,她卻慶幸,沒有讓他看見最不堪的自己。
“謝謝你。”沒有文博文,她哪能將手伸到越州去?朝堂風向也不會轉得如此快。
男子輕笑,“侯夫人見笑了,大哥眼裡容不得沙子,忍了這麼多年已是極限,此去一別,後會無期,告辭。”
話畢,男子躍身上馬,揮鞭離去。
沈月淺神思恍惚,抬頭,炙熱的陽光刺得眼眶濕潤,和他離京那日差不多,火辣辣的太陽曬得她眼角出了汗。
那時,她已嫁給宋子御了,文博武寫信請她送行,思慮再三,她忍不住去了。
涼亭裡,他在左他在右,他自酌自飲道“南蠻這次占領南倉怕有人裡應外合,沈未遠急功近利致使一萬士兵喪命已引得皇上不滿,你不必擔心,我前去必會想法子護你大哥周全,阿淺……你……”他頓了頓,終究沒有將口中的話問出來。
是他為人木訥,不善言辭,心中盼著她安好卻由著旁人欺負她,他活該。
他做得夠多了,沈月淺不忍再拖累他,她已嫁作人婦,與他見面越來越少,那一刻,沈月淺想過,若是那兩年她最難熬的時候他在京裡,她會不會後悔選擇了宋子御,仔細想想答案是否定的,他的父親戎馬一生,母親深受太后喜歡,她與他,中間隔著的不只是身份,“此去又要一兩年,你可是想問我什麼?”
“沒什麼,你高興便好。”他眼神落寞,沈未遠不是她親哥又何妨,瞞著,她為沈未遠做的一切才不會叫人別人心疼,他知情,心疼她護著她已足夠,何苦叫旁人笑話她?
那日,兩人坐在涼亭裡,像多年相見的老友,把酒言歡。
此後,那日刺眼的光為她的心蒙上了一層霜,冰涼之下,住著她心中的太陽。
“玲瓏,抬好箱子,我們走吧……”
孑然一身,所能回想起的不過是與他同處的時光。
法林寺地處偏僻,沈月淺逛了三個月,終於尋到一處滿意的地,四周山林環繞,夏天能避著太陽,冬天能避著冷風,弄好文博武的衣冠塚,又是一年秋了。
廟裡的日子平淡,沈月淺習慣每日去他墓前坐坐,有時候一小刻,有時候一整天,她喜歡現在的日子。
文博武將軍逝世的三周年,皇上休沐三日哀悼其在邊關創下的安寧,宮中齋戒三日。
廟裡聽說消息,多嘴的小尼姑打聽起博武將軍的事跡來,沈月淺不欲參合,徑直回了屋。
屋裡,立著文博武的牌位,“玲瓏,聽說你家裡還有爹娘?過些日子你回去找他們吧,你爹娘若後悔賣了你,你便留下侍奉他們終老,若他們死不悔改,莫要被所謂的親情牽絆。”他的三周已過,她留在世上的理由也沒了。
玲瓏早已看出她求死的念頭,來廟裡不過是藉口,侯爺以為他收買韓大人害夫人離京,夫人不願意來,皇上不會勉強她,夫人心思縝密,日子算得好,不緊不慢,剛好在兩府遭難之後離開,玲瓏跪下哭著求她,“夫人,博武將軍定希望您能好生活著,他最是疼您,奴婢感受得到,您要保重自己。”
“我活著的時候拖累了太多人,我娘何苦不是被我拖累了連著弟弟也死了……”嘴角扯出一抹酸澀,咽下,緩緩道,“箱子裡是這些年的積蓄,你爹娘不認你,你攥著銀兩買處宅子,買些下人回來伺候,你的人生還有許多值得留戀的東西……”而她,家破人亡,一無所有。
玲瓏胡亂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知她去意已決,梨花帶雨起身,哽咽道“奴婢待您頭七後再走。”淚眼朦朧地打量她,夫人如芙蓉出水,絕艷傾城,博武將軍眉清目朗,妖冶魅惑與她再登對不過,偏生……可能是知曉她快死了,玲瓏忍不住問出困惑她多年的問題“夫人,您有沒有後悔過?”
博武將軍替皇上巡防邊關,兩年後回來,夫人已嫁做人婦,為了所謂的至親大哥。
久久沒聽到回應,玲瓏驚覺說錯了話,小心翼翼地退出屋子,關門時,聽到一聲呢喃“我唯一悔的是拖累他為我奔波多年,至死都沒有娶妻生子……”
下一輩子,她與他別再遇見了,不相遇,不相識,不相忘,多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6:07
第004章 重生歸來
炎熱的盛夏,空氣都變得燥熱,院子大樹飛來一隻知了,鬧得人愈發煩躁。
沈月淺輾轉反側,睡不踏實,腦子迷迷糊糊,混沌不清,耳邊是嘈雜的腳步聲以及歇斯底裡的嘶喊。
她緩緩睜開眼,扭頭,被屋子裡的裝飾嚇得冷汗直冒,分明是她的閨閣,簾外梨花木圓桌上放著新鮮的荔枝,有一年,偶然讀到一首詩,她便喜歡上了荔枝,沈懷淵答應她,夏天託人從南邊運點回來,誰知,沒等到盛夏,沈懷淵就死了,周氏當時懷著身子心力交瘁卻沒忘記沈懷淵應承她的話,剛入夏,挺著肚子回了周家,拖她舅舅南下時趕在荔枝過季前帶點回來。
這件事,好多年了。
荔枝不易保存,路上得用冰塊涼著,而此時,桌上的籃子還滴著水,一滴一滴打在青木板上。
她眼眶有些發熱,周氏死後,她從未再吃過荔枝,哪怕文博武不遠千里捎回來撿了最新鮮的送到侯府,她都未曾嘗過一顆。
“小姐,您醒了?夫人肚子痛,怕是要生了。”玲瓏撩開簾子,臉上透著急切,峨眉輕蹙。
沈月淺驚訝地張大了嘴,玲瓏一身淺綠色衣衫,身形乾癟,眉眼稚嫩,完全沒長開的模樣。
她記得,玲瓏說等她頭七後再走,她不忍留文博武一個人在郊外,叫玲瓏將她的骨灰擱在廟外的半山腰,風吹日曬,她都能遠遠望著他,看著他足矣。
玲瓏以為她身子又不好了,前兩日,三小姐與四小姐在湖邊起了爭執,四小姐性子衝動,一句不合,伸手將三小姐推入湖中,入夏後,湖水不冷,偏生老夫人以三小姐年長不讓著妹妹為由罰三小姐去祠堂跪著,夫人知道將三小姐接回來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祠堂陰暗潮濕,小姐生病,好些日子不見好。
玲瓏上前探了探她的額頭,低聲問“小姐,您哪兒不舒服?”
“玲瓏。”沈月淺拽著她手臂,靠在她懷裡,反覆呢喃,“玲瓏,玲瓏……”
“小姐,奴婢在,您哪兒不舒服,我去請大夫來看看……”當日怨她反應慢,否則,小姐怎會被推入湖中?轉身,一臉愧疚地去尋大夫。
“你說我娘怎麼了?”沈月淺不知她如何又回到了自己十歲那年,這一年,沈懷淵去世,周氏難產而死,剛出生的弟弟也死了,王氏對外說她弟弟命裡帶克,剋死了爹娘,自己無臉於世,故而生下來便是個死胎。
可沈月淺記得清楚,周氏生產前來屋裡守著她,她還聽到她肚子傳來動靜,嫁給宋子御,她也懷過孩子,胎動意味著什麼她也是清楚的。
“二夫人剛給小姐您拿了荔枝來,喝了一杯水等著您醒,誰知肚子不好了,已經吩咐人去請產婆了……”
玲瓏的話未說完,沈月淺推開玲瓏,看向窗外,今日是周氏生產的日子?著急地翻身下地,跑得急,鞋子只穿了一隻在腳上。
“小姐,快回來,您還沒換衣服呢。”
沈月淺哪聽得進玲瓏的話?周氏今日會死,上輩子,她來不及見她最後一面是她心底的痛,那陣子她風寒後一直不見好,整日渾渾噩噩,猛地一日醒來,王氏身邊的李媽媽領著一群丫鬟進屋,強行給她換上素白色的麻衣,那時候,她才知道,周氏難產,死了三天了,她連與她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周氏住在隔壁的雲錦院,她進去的時候,門口已經站了許多人,她祖母王氏,大伯母薛氏,三嬸羅氏,還有許多下人,將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
她腦子轉得快,這時候,後邊的玲瓏追了上來,沈月淺冷靜吩咐道,“玲瓏,你快去二門,讓盧平派人通知我外祖母我娘生了弟弟,活著的,再讓盧平帶著我爹留下的護衛進院子,有人要害我娘和弟弟。”
上輩子,便是這些人害得她形單影只,為了沈未遠那個白眼狼不顧一切,她要護住她娘和弟弟,爹沒了,她們要好好活著。
周氏年紀不小了,十五歲與沈懷淵成親,二十歲才生下她,懷這一胎本就危險,加上門口虎視眈眈的三人,周氏孤身一人要保住孩子何其難?
玲瓏以為沈月淺見著什麼不得了的事,喘著粗氣跑去叫人了。
沈月淺定了定心神,急速走過去,推開旁邊的下人,站在門口,王氏緊張得不得了,二兒子死後,她心裡琢磨著將爵位給兩個兒子中的一個,孫子再親也不是她肚子裡出來的,奈何沈懷淵名義上有兒子,他死了,爵位多半會落到沈未遠頭上,可周氏若平安生下兒子,沈未遠不是二房的孩子被翻出來,爵位便是這個未出生的小子的了,不喜大孫子得爵位,更不喜這個小孫子。
兩相權衡,這個孩子不能留著。自來,爵位傳嫡再傳親,皇后名下也有過繼的二皇子,可太子之位仍給了皇后懷胎十月生下的四皇子,意思不言而喻,自己肚子裡出來的不是過繼比得上的。
見人擋在門口,王氏輕蹙了蹙眉,看清是沈月淺後,嘴角勾起一抹笑,溫聲道,“月淺,過來,你娘在屋裡……”
語聲未落,沈月淺已掀開簾子走了進去,王氏訝然,回過神來眼底閃過一絲憎惡,面上卻掩飾得極好。
“月淺,快出來,產房哪是你這種小姑娘能進去的?”
這哪算得上是產房?一張床,一張桌子,四張凳子,連簡單的帷帳都沒有,女子生產碰不得涼,而周氏身下卻是涼席,床邊,產婆垂頭玩著指甲上丹紅,心不在焉喊著,“二夫人,用力,用力。”
沒生過孩子,沈月淺也清楚產婆有問題,接生的婆子身子必須乾淨,否則,生產之人易染上炎症,甚至,產婆接生時,身上的脂粉都得洗乾淨了。
產婆注意到後背射來陰寒的目光,回眸,見是一個小丫頭,絲毫沒放在心上,“快出去……”去字還沒出口,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意,產婆睜捂著臉,不可置信,“你,你竟敢打我?”
“我不止打你,待會還能殺了你,明月,明月……”沈月淺對著她濃妝艷抹的臉厭惡得很,朝外大聲喚周氏大丫鬟明月的名字。
明明是一個小丫頭,產婆卻被她臉上滔天的恨意嚇得驚魂未定,後退了好幾步,旁邊的另一產婆也被嚇得沒敢吭聲。
“小姐,您身子還沒好,您怎麼來了?”明月給周氏端熱水去了,聽到產房有人喚她,急急走了進來。
“明琴,明畫,明竹去哪兒了。”沈月淺一身絲薄寢衣,髮髻散亂不堪,腳上拖著一隻鞋,明明狼狽的打扮,卻叫人挪不開眼,眉目陰狠,氣質冷清,周身籠罩著肅殺之氣。
明月擱在盆子,還沒了解眼下的情形,老實道,“明畫在生火,明竹替夫人拿小少爺的衣衫去了,明琴,去通知太夫人了……”
沈月淺目光陰沉,心下了然誰是王氏安插在周氏身側的人了,字正腔圓道,“你將這兩人轟出去,守著門口,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準進屋,若有人硬闖,直接殺了,我幫你擔著……”
剛進屋的王氏聽著這話憤怒不止,呵斥道,“你這是做什麼,你娘正在生孩子,你就在一邊作孽?”
“王氏,這件事我會與你仔細說道,你等著,明月,照我的吩咐做,誰若阻攔,殺了。”明月和門口的侍衛明朗是兄妹,兩人是沈懷淵從街頭買來的,會些拳腳功夫,明月本要伺候她的,沈懷淵念及明月年紀與周氏相仿,故而一直服侍周氏,明月手裡有一把匕首,府裡人都是清楚的,王氏也不敢亂動,氣得嘴角都歪了,“你叫我什麼?如此不懂禮數,來人,將三小姐帶去祠堂,問問她爹是不是活著時教她這麼喊的?”
沈月淺冷冷瞥了王氏一眼,轉過頭,明月掏出匕首,兩位產婆嚇得不輕,哪需要她推,戰戰兢兢自己往外邊跑去,王氏暴跳如雷,“好啊,你爹屍骨未寒,你便忤逆我,李媽媽,叫二門的婆子來,今日不收拾她,我看她不知道府裡誰說了算……”
李媽媽想說什麼,張了張嘴,無言聽話地退下。
王氏怕死,沒有人她不敢往裡邊走,沈月淺關好窗戶,周氏臉色慘白,血色全無,剛才動靜那般大她都沒有睜眼瞧一瞧,沈月淺鼻頭髮酸,瞬間,熱淚滾燙地順著臉頰留下,顫抖地探向周氏的鼻子,淚愈發洶涌了,“娘?”
“阿淺,娘在,你做得好。”周氏肚子痛得奇怪,她生過孩子,產婆的懶散她怎會意識不到,之前她叫出聲也是肚子痛極了,不想產婆看都不看只讓她用力,更加應證了她心裡的猜測,有人,不願意她生下這個孩子。
“阿淺聽話,娘只怕還有一會兒,你讓明畫給娘熬一碗雞湯,一定要寸步不離守著。”明明大熱的天,沈月淺卻雙手冰涼,周氏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阿淺長大了,知道怎麼做的。”
二門的粗使婆子與盧平一道來的,沈懷淵死後,他身邊的小廝若不是有周氏護著,早就被王氏全部發賣出去了,好不容易留在府裡,境況卻也不甚好,被栽贓陷害,殘的殘,傷的傷,盧平便是傷殘中一員,他之前在沈未遠身邊伺候,王氏送沈未遠的硯台丟了,在他房間收了出來,被打殘了一條腿。
“好大的膽子,內院是你們能進的?盧平,誰給你的膽子?”王氏這邊氣還沒消,見著盧平,愈發來氣。
“奴才給太夫人請安,三小姐擔心有人陷害七少爺,命奴才候命。”盧平態度恭順,聽在王氏耳朵裡更是刺耳。
“娘,您別生氣,盧侍衛也是為著二弟妹好,我們等著吧,大喜的日子,別鬧出麼蛾子才好。”薛氏在旁邊幫王氏順著氣,一邊給盧平使眼色,“你站旁邊去,太夫人見著你心裡不舒坦,若不是大少爺求情早已將你發賣出去了……”旨在提醒盧平,他可是大少爺的人。
盧平不為所動,明月心底回過神來,去廚房,不一會兒端著盆雞湯進了屋,王氏氣得胸口起伏,罵道,“作孽啊,作孽啊……”
沈月淺充耳不聞,喂周氏喝了湯,按著周氏的吩咐,小心翼翼扶起她,扯了床上的涼席,明月幫著明竹鋪好褥子後,重新扶著她躺回去。
明竹這才去正屋抱簾帳,枕頭,被子……
一應齊全後,三個人坐在床邊,等著周氏生產……
半個時辰,周氏緊咬著貝齒,臉色烏青,手拽著身下的褥子,額頭青筋直跳,細細碎碎出聲,“阿淺,準備好了?按著娘說的做。”
幸得沈月淺骨子裡活了幾十歲了,否則,早已慌亂得找不著北,靜下心,按著周氏雙腿,彎腰,等候孩子的到來。周氏一鼓作氣,不消片刻聽到嬰兒啼哭的聲響。
外邊的王氏薛氏震驚對視一眼,王氏怒極攻心,張嘴,呼吸凝滯地瞪著簾邊抱著襁褓鮮血淋漓地沈月淺,身子直直地往後仰去。
“娘……”
“太夫人……”
沈月淺輕輕拍著小孩子的背,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笑容在臉上散開,艷光四射,叫人挪不開眼,說出的話像抹了蜜的劍,直戳王氏心窩,,“祖母見著弟弟怎麼暈過去了?不喜歡我爹就算了,弟弟是爹在世上唯一的兒子,祖母不能看在爹爹的份上為他高興高興嗎?”
屋外一陣慌亂,沈月淺的話好似無足輕重的蟬鳴散在炙熱的空氣中,未得到一絲回應。
同一天,故去的沈侯爺喜得麟子卻引沈太夫人不滿意得暈過去的事傳遍了京城,宮裡的皇后都聽到說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6:23
第005章 背黑鍋的
王氏醒來聽說外邊關於她不喜二房小孫子的傳言,氣得頭腦發暈,偏旁邊薛氏沒有眼色,扶著她坐起身時,一臉高興道,“娘,您總算起了,小七那孩子是個有福氣的,昨日周家來人,周老爺子給孩子取名沈未洛呢!”
說著,接過羅氏遞過來的涼席墊子,靠在王氏身後,低聲詢問“娘,您要不要去雲錦院瞧瞧?小七像極了二弟。”
王氏冷眼瞪著她,語氣不善,“沒出息的蠢貨。”那個賤命的活下來,二房的爵位未遠哪兒還保得住?王氏細細咀嚼著名字,回過神來,臉色愈發難看,“你說他叫什麼?”
“未洛,沈未洛。”不等薛氏張口,羅氏搶聲回道。
沈未洛,暗諷她想害他落地還是嘲諷她沒有得逞?王氏心中怒極,一口氣沒緩過來,又暈了過去。
羅氏和薛氏嚇得不輕,薛氏更甚,扭頭朝外大喊,“快請大夫來,太夫人又被三小姐氣得暈過去了。”
相比臨安堂的雞飛狗跳雲錦院靜悄悄的,沈月淺還未從重生一事上回過神來,坐在搖床旁,手撐著腦袋,神情木訥,目光呆滯地望著裡邊的小嬰兒。
周氏心細,生產時驚覺產婆有問題,上輩子又怎會因難產而喪命生出個死胎?她無法想象上輩子周氏經歷了何種慘絕人寰的苦痛。
“阿淺,你不用守著我,昨日送你屋裡的荔枝,再不吃不新鮮了。”剛生完孩子,周氏語聲疲憊,視線從沈月淺身上移到搖床上的小嬰兒上,笑容和煦,“已經給你大哥去信了,明日小七洗三的時候也不知他能回來不?”
沈未遠去年進工部,官職低,向周氏抱怨工部活多累人,周氏與沈懷淵說了,沈懷淵本想今年秋闈時通通關係將他引進翰林院,熬個幾年,以後就容易了……朝堂上慣是見風使舵的,沈懷淵死後,沈未遠的差事便擱置了,前些日子,工部修造堤水大壩出了紕漏,沈未遠背了黑鍋,隨工部侍郎南下考察了。
沈月淺目光倏然染了殺氣,算算日子,上輩子也是這樣,周氏頭七過了沈未遠才從南邊回來,只怕故意避開,擔心有人將周氏的死懷疑到他頭上。
斂下思緒,沈月淺淡淡笑道,“大哥日理萬機,有我陪著娘不好嗎?”
周氏待沈未遠視如己出,從未提起過沈未遠的身世,前世若不是文博文痛恨她拖累文博武,拿這些話戳她的心窩子,沈未遠是大房的孩子,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好,好好好……”周氏無奈地嘆息道“我就是擔心你大哥,她入仕淺,這次若不是你外祖父從中幫忙,他頭上的黑帽子還要多幾頂,他啊,不容易。”說到這裡,周氏眼角掛著酸楚的笑,沈懷淵若在,沈未遠的日子不會這般難熬……擔心惹沈月淺跟著難受忙轉移心緒,問起另一件事,“阿淺,昨日你怎地闖進來了?”
沈月淺斂目沉思,半晌後,緩緩道,“早些日子我答應過爹爹,定會守著娘,等您平安生下弟弟,娘忘了?”
周氏怎麼會忘?沈懷淵領皇命離京,皇上派的差事難,沈懷淵舍不得周氏大著肚子身邊沒個說話的人,未讓他放心,周氏便拿跟前的沈月淺當藉口,沈月淺拍著胸腹保證後,沈懷淵才念念不捨地離開了。
此去一別,竟是陰陽相隔,周氏心中酸澀難忍,極力抿著嘴脣,盡量不哭出聲來。猛地,懷裡多出一團軟軟的觸感,定睛,卻是她將小七擱在她懷裡。
“娘,小七餓了,喂他吃點奶吧,”沈懷淵是周氏抹不掉的柔情和寵溺,於她,又何嘗不是?
與其抱頭痛哭不如擱在心底,夜深人靜時,細細咀嚼懷念,眼淚,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剛生下來的孩子,吃了便是睡,待周氏也睡下了,沈月淺輕手輕腳退出門,叮囑明月守在門口,不得離開半步,轉到正屋廳堂,等著王氏差人請她過去。
先是玲瓏來通稟,“大少爺回來了,說洗漱後過來,臨安堂,太夫人又被氣暈過去了,好像和外邊傳言有關,說太夫人容不下七少爺,半百老嫗容不下一剛出生的嬰兒,傳她德行有虧,三夫人在屋裡守著,大夫人往這邊來了。”
玲瓏的話聲剛落下,薛氏就緩步進了屋,臉上掛著慈祥的笑,“淺姐兒倒有閒情逸致,大熱的天靜坐在屋裡品茶,你祖母便沒這麼好的命了。”
沈月淺不為所動,給旁邊玲瓏使眼色道,“給大夫人泡一杯昨日我祖父帶來的雨前龍井,大伯母氣色蒼白沒休息好的緣故,和茶提提神。”
又斜眼打量薛氏,商量道“大伯母羨慕我這一邊伺候我娘一邊照顧弟弟的日子,不若改明日我去照顧祖母,你在這邊搭把手?”
薛氏臉色微變,笑僵在了臉上,她恨不得那娘兩死,照顧她們不是存心找膈應嗎?扯扯嘴角,不自然道,“昨個兒你一聲王氏氣得你祖母暈了,醒來見是你,氣急攻心,說不準大夫都迴天乏術了。”
沈月淺冷笑,薛氏責怪她不孝順將王氏氣暈了?不氣死她是要留著慢慢折磨,真氣死了,她心底的恨誰來償?
故而,不接薛氏的話,漫不經心地抿了口茶。
薛氏尷尬了一瞬,自顧在她旁邊椅子坐下,語聲緩緩,“我來也是知會你和你娘一聲,你祖母現下的情形,大夫說要臥床些時日,這服侍的人選……”
不待她說話,沈月淺拍桌打斷她的話,不可置信道,“大伯母,您該不會讓我娘坐著月子去伺候祖母吧,我娘出了差池,小七也活不了,難不成外邊傳言是真的?祖母真容不下小七?”
剛坐下的薛氏神情一噎,心裡毀得不行,羅氏本要來給二房傳話,得知沈未遠回來了,她想順便看看他才自告奮勇來了,沈月淺的話她怎麼回,說是,便是應證了外邊傳言,王氏醒來後不會給她好臉色,說不是,她心裡又不舒坦了,都是兒媳,憑什麼周氏能舒舒坦坦在床上躺著,她與羅氏忙前忙後?
心思一轉,折中道,“你娘要照顧小七,月子裡受不得涼更受不得累,哪敢讓她去臨安堂伺候你祖母?阿淺,你還有兩年就及併了,也該理事了?”
沈月淺漫不經心反問,“大伯母想說什麼?”
“你二姐姐昨晚在你祖母跟前守了一宿,她說她年紀稍長,該給下面妹妹做好榜樣,你認為呢?”大房有兩子三女,兩子兩女乃薛氏所生,大姐沈月容兩年前已出嫁了,薛氏口中的二姐沈月牙是沈懷慶的一門小妾陳姨娘生的,陳姨娘容顏迤邐,婀娜多姿,一雙眸子像會說話似的,霧濛濛望著你,恨不得為她摘天上的月亮星星。
故而,杜姨娘哪怕只生了一個女兒,沈懷慶也愛屋及烏,將母女兩捧在心間上供奉著。
薛氏見她嚴肅認真,以為她想通了,正欲張嘴說兩句鼓勵的話,不料,沈月淺抬眸,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大伯母說的也是,二姐姐自幼跟著陳姨娘,品性可是得過大伯父稱讚的,一言一行比起大姐姐都不輸分毫,然大伯母卻忘二姐姐再好也是庶女,哪能與我相提並論?”
薛氏面色微微發白,她與陳姨娘鬥了幾十年府裡人都清楚,輸給一門小妾叫她在外抬不起頭來,而沈月淺剛才的一番話更像一根針,直刺她心窩,沈月牙不配與她相提並論,與她的月容就能了?握著茶杯的指尖泛白,她站起身,盡量不在沈月淺面前失了風度,“你若無心伺候你祖母就算了,我與你三嬸忙得過來……”
話完,薛氏扭身就走,她擔心再坐下去,忍不住撕爛沈月淺的嘴,她暗暗安慰自己,沈月淺自幼被沈懷淵寵壞了,嘴巴只為自己痛快,實則是個沒腦子的。
氣得不輕,她的步伐卻從容不迫,大家之女的優雅仍維持得好,面上愈是隱忍,心底愈是憤怒,若不留著她為沈未遠爭取爵位,早已發作了。
沈月淺想到她面部一會兒紅一會白好不精彩的情景,徐徐綻放出笑來,“勞煩大伯母傳達祖母,明日,我就去臨安堂給她請安,當然,侍疾。”
最後二字咬得重,薛氏身子頓了頓,隨即,挺直脊背,步伐匆忙地走出了門。
王氏真以為她去臨安堂就能收拾她了?沈月淺好笑,不在意地將額間碎發往旁一撩,琢磨著,如何攪渾沈家這趟水,讓她們窩裡鬥,這一世,她要早早收拾她們得服服帖帖,對二房心生畏懼。
“三妹想什麼笑得如此開心?”沈未遠站在門口,沈月淺未回神的時候他已坐在了剛才薛氏坐的位子,目光澄明清澈地望著她。
沈月淺學他,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剛才大伯母來說大姐姐要回來了,我心裡高興,大哥可去過臨安堂了?”
沈未遠在院子裡遇著薛氏了,兩人寒暄了兩句,沒聊到這些,故而,他跟著笑了起來,“大姐姐回來你就這麼開心?”
沈月淺點頭,她當然開心,沈月容回來事兒多著,有王氏忙的時候,不過,此刻不是說那些的時候。
“大哥,娘生了弟弟,去年,祖母硬要爹和娘去南山寺請大師診脈我還以為大師胡亂說的,沒想,是真的呢!”
談到剛出生的小七,沈月淺臉上的笑真摯起來。
“大師名聲在外哪能有假?”沈未遠臉上的笑淺了,換作平日,沈月淺便會問他是不是遇著什麼煩心事,然後聽他怨天由地,這次,不想再配合他,猶不自知地接過了話,“可不就是?大哥舟車勞頓,不若先回屋休息,我還有許多話與你說。”
沈未遠心中正納悶,她最是對他公務上的事感興趣,怎地今日不問了,沒想是侯在這裡。
多年兄妹,沈未遠心底感知得到她的關心,收了心底欲往外倒的苦水,笑道,“不累,我們先看看弟弟吧,他可有小名了?”
“娘叫他小七,這名字甚好,他是府裡最小的少爺,千般寵溺,萬分榮華,皆是他的……”沈月淺起身,語氣清脆而篤定。
沈未遠愣神,隨即,伸手揉她額前的劉海,扭頭望向窗外,“走吧,快去看小七。”
沈月淺側目打量著沈未遠風塵僕僕卻穩如磐石的面容,心下憎惡,腦子裡閃過的全是前世周氏死後,他回來的場景,她抱著他痛哭,“大哥,娘死了,弟弟也死了,我見著的時候娘就躺在棺木裡,他們說弟弟在裡邊陪著娘,大哥,我也可以陪著她,為什麼她不讓我陪著她。”
他說什麼?他說,阿淺,是大哥沒用,若這次不曾被人陷害我就不用南下收拾爛攤子,就能守著你和娘,娘說不定能平安生下弟弟,阿淺,是大哥錯了。
痛恨,愧疚,心傷,眼角卻未有一滴淚,那便是她的大哥,娘死了,都未曾痛哭流涕。
可她記憶裡,沈未遠哭的次數極多,每次都是在她面前痛恨老天不公,大房三房陷害他的時候。
原來,他的眼淚,如此輕賤,輕賤得只為名和利……
周氏聽說沈未遠回來了,高興得淚流不止,“平安回來就好,阿淺,抱小七出去給你大哥看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6:33
第006章 挑撥離間
清晨的臨安堂靜悄悄的,走路,說話都不敢起一絲聲響,屋外丫鬟交接時辰到了,李媽媽正小聲指揮著。
沈月淺便是這時走進了院子,李媽媽正對著她,一眼認出是她。
李媽媽在太夫人跟前伺候了一輩子,很是有體面,故而,看清了來人,也沒急著屈膝施禮,而是等沈月淺走近了,她才半蹲道,“三小姐怎地來了?太夫人還睡著……”
她聽薛氏提過沈月淺會來的事,沈懷淵說一不二,在下人眼中極有威信,教養出來的女兒卻是個性子不定的,李媽媽以為她只是說說,畢竟,當日太夫人為何暈厥,在場的人都是知道內情的。
沈月淺眼帶困惑,回眸逡巡了好一會才扭過頭來,垂著眼,余光恰巧盯著她半蹲的膝蓋,低聲詢問“李媽媽與我說話?”
換作府裡其他主子,虛扶她起身是難免的,擱沈月淺這,竟沒個下文,李媽媽臉色微露不滿,答話時,自己直起身子,語氣不善道,“府裡只有您是三小姐,老奴還能稱呼其他如認為為三小姐不成?”
“這樣啊,你只行了半禮,我以為是遇著相熟管事媽子家的閨女了呢。”
李媽媽膝下有三個兒子,托王氏的福,都在沈府鋪子裡做二掌櫃,活不做,銀子沒少拿,私吞銀錢的事被沈府二管家萬安媳婦葉媽媽抓到了把柄,葉媽媽管著采買,深得太夫人信任,為此,李媽媽沒少往葉媽媽院裡送東西,對葉媽媽三丫頭葉菊一口一個三小姐叫得極為熱絡。
前世葉菊和柳羽有婚約,誰料葉菊爬了沈懷康的床升為半個主子,自此,柳葉兩家撕破臉,大爆對方做過的齷蹉事,其中就有這一件,當然,還有很多。
聞言,李媽媽臉色一白,她私底下這般稱呼葉菊三小姐不錯,何時被沈月淺聽去了?
李媽媽心虛,平時與小丫鬟說話的架勢也端了出來,語氣篤定不容人置喙,“三小姐,太夫人還睡著,您還是回吧。”
二爺死後,二房地位岌岌可危,真惹怒了太夫人,將人攆出府,有她們活不下去的時候,故而,李媽媽並未將沈月淺放在眼裡。
沈月淺翻了個白眼,緩緩抬腳走了進去,李媽媽氣急敗壞地跺跺腳,拖長了音,“三小姐,太夫人還歇著,打擾了太夫人休息,病氣惡化,誰擔著?”
存心質問,李媽媽抬高嗓音,以往她這種語氣的時候下邊幾個小姐皆噤若寒蟬,她不信震懾不住她。
沈月淺轉過身子,臉上漾著明艷的笑,反詰道,“明知祖母身子不好還留她一人在屋?出了差池誰擔著?”
李媽媽一怔,大夫開了藥,老夫人睡覺還能出什麼差池?轉過心思,瞪大了眼,“你竟敢詛咒太夫人?”
沈月淺的意思是王氏一覺不醒死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傳出去名聲盡毀,沈月淺不怕麼?
皇上最重仁孝,太后臥病的十幾年,皇上早朝後皆會過去請安,前些年,獨受皇上專寵的嬪妃因為言語上暗指太后是累贅被皇上打入了冷宮,不久鬱郁而終,此後,無人敢傳半句太后之事。
扯遠了,回過神,李媽媽不得不重新審視沈月淺,肌膚白皙柔嫩,素色的紗裳裹身,未施粉黛,雙丫髻上的玉釵也甚是素淨,縱是如此,桃花般水潤嬌艷的小臉仍明艷動人,十歲的孩子,已有傾城之色。
由著她打量夠了,沈月淺才繼續往裡,嘴裡不停地嘀咕,“給主子行半禮,未等示意自己起身,目光直視無半點尊卑,都說太夫人禮數嚴苛,外人怕是誤會了……”
她聲音小,卻是李媽媽剛好聽到的範圍,聞言,李媽媽臉色大變,王氏並非重禮數,長幼有序,尊卑有別,她是容不得人犯上,而她,剛才的每一處舉措都犯了王氏忌諱。
清晨的天,李媽媽額頭沁出了密密麻麻細汗,開口想叫住沈月淺,她已經兀自掀開簾子進屋了。
李媽媽遲疑片刻,沒追上去而是守在門口。
不等一刻,裡邊傳來劈裡啪啦的破碎聲,夾雜著王氏的嘶吼,“孽障,滾,給我滾。”
李媽媽頓了頓,步伐沉重地走了進去。
王氏怒不可止,氣得臉都青了,誰讓她來跟前侍疾?大夫說天氣熱她火氣難舒需靜養,侍疾?她得什麼病了?
“祖母,瞧您氣的……這花瓶可是上等的青花瓷,三叔費了好些功夫才尋來的……”沈月淺離床較遠的凳子上,她可不是來讓王氏砸的,側目,冷冷瞥著進屋的李媽媽,“李媽媽伺候祖母多年了,祖母多寶貝這青花瓷的花瓶你也清楚,剛才怎麼不攔著?”嘴裡還不時發出嘖嘖的遺憾聲。
頓時,王氏心疼得不得了,她屋裡一瓶一罐都是上等貨,丫鬟清掃時她都不放心要守著,生怕磕著絆著了邊角,而此時,一堆碎渣子散在地上,還是她親生砸的,她如何接受得了,目光怨毒地看向沈月淺,是眼前這個討債,她睡得熟,她竟拿冰水敷她的臉,睜眼見是她,氣憤之餘驚恐不安,以為沈月淺要害她,這才隨手將花瓶砸了過去,是她拿花瓶裝水放到她手夠得著的位置。
她是故意的,手用力地指著恣意散漫的沈月淺,王氏氣得牙齒上下打顫。
李媽媽有苦難言,不知所措地望向床榻上髮髻散亂胸口濕了一片的王氏,希望她能明白。
“孽障,分明是你,竟怪罪於李媽媽,沈家怎麼出了你這個不肖子孫,你娘呢?把她叫來……”王氏為謀劃周氏難產而死的假象,隱忍布局許久,卻被她攪黃了,早知道,當日就該借四丫頭的手殺了她。
王氏臉上青白交替,沈月淺清楚她正咒罵她,彎了彎嘴角,淺笑道“我娘坐月子來不了,這不我替她來侍疾了嗎?祖母可還有什麼吩咐,阿淺定會按著大夫叮囑得來服侍您?”
王氏強忍著怒氣,她一輩子順風順水,不成想臨頭了被人氣得臥病在床,任由欺負,緩了緩情緒,說服自己眼下不是與她一般見識的時候,氣出了病不是讓沈月淺開心,忙岔開話題,“你拿冰水潑我是何意?”
“祖母,我是拿冰水給您敷臉,我問過大夫了,常用冰水敷臉,臉上的皺紋長得慢,今日小七洗三,來的客人多,身為老祖宗,您精神矍鑠容顏煥發也是小七的福氣不是?再者,巾子上我拿藥水泡過,對您身體極有好處,那……”沈月淺掛著無害的笑,揮了揮手裡的巾子,指著碎成渣的花瓶道,“您最愛這個花瓶,我想用這個盛冰水給您洗臉,您心情舒暢,好得更快……”
一副“你浪費了我一番苦心”的神情氣得王氏身子發抖,抓著大紅色錦被的手指甲都翻了起來,咬牙道,“好了,安也請了,回吧。”不想被她氣死,還是早將她打發走再說,來日方長,她不信會輸給一個小丫頭。
沈月淺一動不動,隨手將巾子遞給身後的玲瓏,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道,“這可不行,大伯母說了,她,我娘,三嬸都得在您跟前侍疾直到您好為止,百行孝為先……”
“我說不用了,今日不是小七洗三嗎?回去伺候你娘吧,我這邊你大伯母和三嬸呢。”王氏呼出一口氣打斷她的話,咬牙切齒地瞪著沈月淺,盡量讓說出的話好聽些。
沈月淺真擔心將她氣狠了,一命嗚呼,她死不要緊,小七還未滿月,說出去,對小七名聲不好,她見好就收,故而,起身,得體地朝床邊福了福身,嬌俏道,“阿淺聽祖母的話,乖乖回去照顧娘,祖母要保重身子,何時需要阿淺侍疾了,差人去梧桐院傳個話就行……”
王氏耐心告罄,拍著身上的錦被,瀕臨崩潰,“還不快走?”
沈月淺委屈地眨眨眼,離開時腳步輕快,王氏眼神似箭地射向她後背,沈月淺故作不知。到門口,吩咐玲瓏將手裡的巾子留下,叮囑李媽媽藥效還有,可以再敷一敷。
剛踏出臨安堂,屋裡傳出一聲沙啞怒極的破罵,沈月淺嘲諷地挑了挑眉,剛才她騙王氏的,沈懷淵剛死不久,小七的洗三哪會有客,連周家人因著前日來過,今日都不會來了。
不過,能叫王氏暴跳如雷還說不出話來,她心情也算舒坦順暢了。
李媽媽手裡拿著巾子不知如何是好,王氏也發現了巾子,緊蹙著眉頭,神情頹敗,“你將巾子拿去給佟大夫瞧瞧,問問他冰水敷臉的事,順便將薛氏給我叫來。”
王氏可沒忘記今日這孽障是薛氏引來的,侍疾?薛氏也巴不得她身患疾病早點死是不是?
李媽媽回來時,王氏坐在床上正在用膳,她如實轉告了佟大夫的話,還未說完,聽到砰的聲,然後,有什麼黏黏的順著臉頰流下。
“滾,給我滾。”沈月淺早知不會留下把柄,王氏氣得掀桌,冰水敷臉,活了一輩子還是第一次聽說。
李媽媽被碗砸個正著,燕窩全撒在臉上,面容狼狽,抬眸,發現太夫人身形直直往後仰去,她惶恐大喊,“太夫人……”
“別說話,讓我安生一會兒。”王氏覺得她真要有個好歹也是被沈月淺氣的,她需要好好想想怎麼收拾她,讓她看看沈府誰說了算。
沈月淺不知她離開後王氏又發了一通火,以及薛氏言語開罪了王氏被罰去祠堂跪著,沒有客人,她與周氏按著禮節給小七洗澡換衣拜佛,該有的步驟一樣沒落下。
倒是沈未遠,周氏產房男子不得入內,他只能在外邊聽她們的說話聲,小孩子的哭聲,周氏的輕哄聲,沈月容的笑聲,其樂融融,她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他與她們,好似屋裡屋外般,隔著簾子,門,輕易進不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6:47
第007章 應對之策
傍晚時分,沈月淺才從周氏屋裡出來,院子裡,椅子落寞地靠在大樹下,旁邊方凳上的茶已涼了,沈未遠滿嘴甜言蜜語,直言要在屋外守著,周氏擔心他被曬著特吩咐丫鬟將椅子挪到樹下,周氏不出門誰知道他何時走的?他的孝心,陽奉陰違,可見一斑。
玲瓏領會她的意思,上前小聲將薛氏受罰的事說了,“大少爺從臨安堂出來太夫人才命人放大夫人出來,此刻,大少爺怕是在大夫人院裡。”
用過午飯,大少爺身邊的萬福湊到他耳邊嘀咕了兩句,大少爺匆匆忙走了,走時,眉峰緊蹙,小姐對大少爺態度轉的突然,玲瓏多長了個心思,這才打聽到臨安堂的事。
末了,玲瓏想起另一事,小聲道,“央樂侯府的太夫人來了,還在臨安堂陪著太夫人。”
央樂侯府太夫人是王氏娘家妹子,王氏姐妹中,屬小王氏嫁得最好,偏性子最難相處,為人傲慢無禮,前些年,王氏沒少受她冷嘲熱諷,便是沈懷淵得了爵位,小王氏也未曾高看過王氏,道王氏命苦,老年才有誥命,這次來,沈月淺不認為是好事。
“你試試能否打聽到她們說了什麼?”
臨安堂,李媽媽領著葉梅,葉菊低眉順耳地站在床側,躬身,等著這位姨太夫人發話。
“外邊傳言怎麼回事?”
小王氏五十出頭,年輕時嫁進侯府甚少操勞,看上去不過四十左右的模樣,粗眉毛,小眼睛,容貌一般,說話時,眉毛一上一下飛舞,一顰一笑皆透著高人一等的輕蔑與算計。
李媽媽再無平日的不苟言笑,斂去周身戾氣,淺笑盈盈地垂頭看著地面。
太夫人心裡也怵姨太夫人,李媽媽心底是清楚的,故而,小王氏語聲剛落,李媽媽就將周氏生產當日的情形,一五一十說了,當然,隱瞞了太夫人收買丫鬟給周氏下毒一事。
三小姐自幼被二爺寵著慣著,只差沒伸手給她摘天上的星星了,偏生,府裡人誰都不敢說,太夫人也只敢背著二爺處以小懲,重了,二爺那邊該不高興了,上次三小姐渾身滴水地在祠堂跪了一個時辰可算讓太夫人出了口惡氣。
“你現在也是報應,三個兒媳婦管不住已叫人貽笑大方,今時被一個小丫頭氣得臥床,真夠有臉的。”小王氏面上不屑,輕眨著眼看王氏,“我早說過什麼?將三個兒媳的嫁妝接過手,握著她們銀錢,還怕她們不聽話?阿淺多大年紀,十歲吧?她不清楚嫁妝意味著什麼,周氏還不清楚?小孩啊,都是跟著爹娘有樣學樣……”
王氏聽了小王氏的話,蒼白的臉現出了狠絕,“平日我心疼懷淵不容易,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說得對,真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小王氏不笨,她真要有能耐,此時怎會躺在床上,不忍潑她冷水,正色道,“府裡你當家,什麼還不是你說了算,外邊閒言碎語傷人,御史台的一幫人無孔不入,我們都是快進棺材的人了不在意,懷慶懷康兄弟倆還得過日子不是?”
小王氏來沈府次數不少,年輕時她年輕貌美,身份顯赫,存著攀比的心思常來沈府顯擺,後邊年紀大了,愈發喜歡走到哪兒都被眾星拱月著,央樂侯府捧著她還不夠,被外人捧著才能顯出她地位來。
周氏和沈月淺她是見過的,周氏姿色出眾,最耀眼的便是那雙眼,清明澄澈堪比夜空的星星,她府裡也有沒人,比周氏總少了點神韻,難怪懷淵被迷得失了魂,誓死不納妾。
她說的正是王氏心裡的疙瘩,爵位該是她的兒子的,而不是下邊的孫子。拽著被子從墊子上直起身子,仰頭望向窗外,目光怨毒。
小王氏見她明白了便不再說話,她來是不想受沈府牽連,央樂侯府無人敢忤逆她,外邊,則不好說。
李媽媽有眼色,支使著葉梅葉菊退出了房門,彎腰將門掩上,心裡松了口氣,在姨太夫人跟前大氣也不敢喘,若說太夫人容不得人犯上,姨太夫人的規矩多得叫人心驚膽顫。
屋裡,王氏與小王氏小聲討論著,然後,王氏開懷地笑出了聲,不住的點頭說好。
沈月淺再能耐也是要出嫁的,她以為自己是兒子能留在府裡?沈懷淵身邊的丫鬟小廝婆子傷的傷,殘的殘,連周氏陪嫁都被她收買了,收拾手無縛雞之力的寡婦,還不是動動手指的事?
不過,王氏卻不會像小王氏說的行事,小王氏在央樂侯府行事雷厲風行,下邊的幾個兒媳婦被嚇得唯唯諾諾,面上孝順她,背地如何詛咒她還說不準呢,她從別處也聽過小王氏的為人,因為有她,下邊幾個孫子的親事無人問津,王氏再喜歡兒子,也不會壞了孫子的名聲。
對付周氏,不能直接收了她嫁妝,而是要她心甘情願的拿出來,叫旁人尋不出一絲錯處,相反,會認為她體恤兒媳,善解人意。
小王氏人一離開,王氏吩咐李媽媽將月琴叫過來,裡應外合,趁周坐月子將她嫁妝拿過來。
李媽媽蹙著眉頭,往常皆是她與月琴通的信,從未膽大的將人叫進過臨安堂,被人發現,月琴活不了,她也沒會被冠上私通丫鬟陷害主子的罪名。
王氏沉浸在無數金銀首飾綾羅綢緞中,沒留意李媽媽的遲疑,心思轉動覺得不妥,擺手道,“算了,先將大夫人三夫人請來,我與她們說說話。”
李媽媽面上一緩,擔心太夫人又反悔,倉促地施禮退下了。
薛氏跪了許久時間,王氏心眼多,竟派人守著她,她想含糊了事都不成,聽下人說李媽媽傳話請她去臨安堂,薛氏揉了揉血紅的膝蓋,“碧柔,給我梳妝。”爭奪爵位任重而道遠,眼下,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玲瓏二更天時進屋給玲瓏換冰塊,月色清明,她沒有掌燈,床邊櫃子的冰已化成了水,彎腰以手裡的盆子將水盆推開,不經意地掃了紗簾一眼,嚇得手軟,盆子落在櫃上,咚的一聲,伴著她害怕的尖叫。
“玲瓏,裡邊怎麼了?”門口玲霜敲了敲門,聲音急切。
沈月淺絕色的臉上,一雙眼睜得極大,逆著光,只看得清她璨若星辰的眼,玲瓏便是被這晶亮的光嚇得手滑出聲。
“沒,沒什麼,小姐醒了。”玲瓏心裡發怵,她不確認沈月淺是不是醒著。
沈月淺重生後淺眠睡不安穩,玲瓏一進屋她就醒了,沒想會嚇著她,輕聲道,“渴了,給我端杯水來。”
玲瓏先掌燈,屋子裡瞬間亮了起來,玲瓏扶著她起身坐好,在她腰間墊了個粉色桃花的絲綢靠枕,這才給她倒茶。順便,將打聽來的事說了,“大夫人三夫人從臨安堂出來時臉色慘白,您料事如神,李媽媽真尋人問月琴姐姐去哪兒了,說找她有點事。”
玲瓏遞給她杯子,轉而收拾剛才櫃上盆裡濺出來的碎冰,拿巾子擦乾了,仰頭看她,“小姐,要不要將月琴姐姐放出來?”
月琴是二夫人的陪嫁,二夫人生下小少爺後小姐就吩咐人將月琴抓起來關在後邊屋子裡,一日三餐溫飽卻不聞不問,玲瓏不明白小姐意欲何為。
一杯茶下肚,沈月淺的睡意全無,腦子清醒不少,月琴是太夫人的人,她留著她有用,王氏心思深沉,然則,最厲害的卻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她要做的便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她沒回答玲瓏的話,隨手將杯子遞過去,“給我找本書來,月琴的事暫時瞞著。”
說起來,玲瓏也不過十二歲,涉世未深,對她的話言聽計從毫不質疑,上輩子臨死了也是她陪在她身邊,沈月淺抬眸,語聲染上了一份溫柔,“你腿好了沒?”
她被太夫人罰跪了一個時辰,之後生病不見好,周氏怪她護主不力,罰她跪了一晚上,她記得第二天她在床前伺候時走路歪歪扭扭。
玲瓏身形一頓,低頭看向裙下的雙腿,眼眶微熱地搖頭,“之後二夫人送了藥膏,已經好了。”
二夫人心善,若不是氣極了,怎會責罰她,是她沒有護好主子。
她不睡,玲瓏便搬了凳子放在床邊守著她,偶爾,沈月淺問一兩句,她認真答著。
暈黃的燈光打在沈月淺姣好的面容上,仿佛鍍了一層金色,婉約精緻,氣質如月,柔而鮮活。
隔日,太夫人讓李媽媽尋月琴遞兩句話,李媽媽叫苦不迭,嘴上恭順地應下,到雲錦院門口卻不動了,估摸著時辰折身回去,她在府裡多年,見慣了明爭暗鬥,對月琴失蹤極為敏感,託人前前後後打聽了一遍,府裡關人的地方就那麼幾處,都說不見人。
昨晚太夫人精氣神好,她不敢說出來壞了她興致,故而拖到了今天。
“不見了?活生生的一個人怎會不見了?”王氏漸好的心情因李媽媽一句話重新跌落千丈,大夫叮囑她要靜養,這種情形,她如何靜得下來?
“找,裡裡外外給我找,幾日光景府裡翻天了不成?”王氏咬著牙,惡狠狠倪著李媽媽,“還不快去?”
李媽媽動靜大,她身邊的人被問了個遍,李媽媽只差沒來詢問她了,李媽媽不來,她就過去給她問好了,王氏不想過安生的日子,她如她所願。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6:58
第008章 男主回京
李媽媽做事雷厲風行,臨安堂的院子裡站著許多丫鬟婆子,玲瓏一身白色衣衫扎在花團錦簇的顏色堆裡,十分打眼,沈懷淵死了沒多久,府裡的丫鬟便穿得顏色鮮亮光彩。
這便是太夫人的規矩禮數!
沈月淺抬腳跨進了門檻,眼神厭惡地打量院中景致。
王氏受了小王氏幾十年的氣,沈懷淵爵位加身後,王氏有心爭口氣,在院子布置上下足了功夫,朱紅色的抄手遊廊沿著石青色的墻壁連著臨安堂正屋,院中甬道彎彎繞繞,五步一園,十步一景,清幽氣派。
為此,王氏專門給央樂侯府下了帖子,以為小王氏會說兩句恭維的話,不料,卻以不屑的“瞎折騰”收場,那幾日,別提王氏臉色多難看了。
李媽媽厲內荏,聲音渾厚,幾乎沈月淺一拐進來,李媽媽就變了臉,卸下死板嚴苛的神色,布滿皺紋的臉堆出了笑,“三小姐怎地有空過來了?”
昨日吃了暗虧,李媽媽此刻低眉順耳,聲音輕和。
“有人說你欲敲打敲打院子的丫鬟,可有此事?”
李媽媽是府裡的老人了,聞言,下意識地不是急著回答而是沉聲反問沈月淺,“誰亂編排老奴的不是?”話完,驚覺過來是沈月淺,忙低下頭,軟著解釋道“”夫人生產那日,太夫人憶起二夫人身邊一個叫月琴的丫鬟來,隨口問問,老奴答不上來,事後找那個丫鬟發現府裡沒人,太夫人當家,人在眼皮子底下沒了傳出去不是損了太夫人名聲?加之,太夫人自來心善,老奴才招人來問問罷了。”
沈月淺也不拆穿她,自顧擺手吩咐玲瓏,“你去一趟周府,告知我外祖父這事,月琴是我娘的陪嫁,我娘坐月子走不開,讓周府的人幫忙打聽打聽……”
李媽媽額頭凸凸直跳,事情鬧大了,難做人的還是太夫人,太夫人不痛快,她們伺候的也跟著遭殃,李媽媽頓了頓,喊住玲瓏,“不過一個下人,哪用得著興師動眾?不用去了,三小姐病著還沒好,玲瓏,快扶三小姐回屋休息。”
玲瓏才不聽她的話,邁著步子出去了,院子還有其他丫鬟管事,李媽媽對玲瓏發作也不是討好也不是,臉上忽而紅,忽而白,好不精彩。冷汗直流的望著沈月淺,向她求饒。
太夫人說得對,沈月淺可不就是孽障來討債的?
沈月淺從容地揚手,笑靨如花,“玲瓏,早些回來。”
李媽媽瞪大眼,她以為沈月淺知曉她的意思,不成想是戲弄她,一張臉氣得發紫,迫於沈月淺抓著她把柄,勉力地維持著一絲笑,打發走所有下人,回屋給太夫人回話去了。
沈月淺沒進屋,等著王氏叫她進屋訓斥,半晌,也不見李媽媽從屋裡出來,太陽毒辣,她鼻尖沁出了些許汗意,心底明白王氏打什麼主意了,嘲諷地移到窗戶邊,拉開一扇:李媽媽坐在床前小凳子上,垂著頭,左手捏著葡萄,右手認真地剝著皮,王氏則躺在床上,背對著她,沈月淺看不清她神情,想來是愜意的,她在屋裡享福,她在外邊受熱。
心底不屑王氏這種小把戲,玲瓏將繡有芍藥花的摺扇拿來了,沈月淺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走過去,靠著抄手遊廊的邊,小聲道,“你隔一炷香往屋裡大聲通稟一次,我先回了。”
玲瓏不明所以,老老實實點頭應下,心底默默估摸著時辰。兩次後,門口的丫鬟覺著不對勁,拖著玲瓏退到角落裡,輕聲詢問。
玲瓏一問三不知,丫鬟猶豫著要不要進屋通稟,念及太夫人近日心情不暢快,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玲瓏去了。
待太陽斂去光華,玲瓏嗓音有些啞了,王氏睡了一覺,睜開眼,問床邊正收拾葡萄皮的李媽媽,“三小姐還在?”
剛才玲瓏還與門口丫鬟說話求她通稟一聲,該是在的,笑著答道,“在的,太夫人可是要見三小姐?”
屋子裡存著冰塊她都覺得熱,沈月淺人小皮膚嬌嫩,抄手遊廊能避光,熱的滋味她也是受不住的,沈月淺不好受,她卻舒暢了,揚聲道,“讓她進來吧。”
為見沈月淺狼狽一面她都未用午膳,可不得好好見見她?
太夫人小憩的間隙,李媽媽將籃子裡的幾串葡萄全剝完了,聞言,從懷裡抽出手帕擦了擦手,這才起身去簾外喚玲瓏。
玲瓏站在門口,她腦子不笨來回幾次已明白了沈月淺用意,如實答道,“三小姐不到晌午就回了,太夫人可是要奴婢回去通傳一聲?”
玲瓏聲音洪亮,裡邊的王氏很難聽不到,一下午的好心情便這麼沒了,“孽障,孽障,她就是來討債的。”
玲瓏自然將她一番話轉給了沈月淺,沈月淺晃著手裡的摺扇,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年紀大了只能倚老賣老了,你下去喝點水,我待會去二夫人屋裡用飯。”
約莫又讓王氏生了一通氣,這一晚,沈月淺睡得極其安穩,夢中,又回到沈懷淵在的時候,她躺在櫻花樹下撿花瓣貼在她衣服上,沈懷淵和周氏坐在旁邊下棋,不時,會聽到周氏惱羞成怒的抱怨,以及沈懷淵低喃的笑聲……她嘴角輕揚,抱著懷裡的涼枕笑得憨甜……
夜色下,一身黑色錦服的男子推門而入,門邊,四個丫鬟東倒西歪地軟在一側,睡容寧靜。
男子腳步輕盈,好似行走與雲間而非木板上,皓月當空,加之他乃習武之人,視力較旁人更甚,一眼便看清了屋中擺設。
進門是一扇桃粉色牡丹的大插屏,轉入之後便是刻雕花窗,窗前擺著兩盆時下開得正艷的花,窗下是一張書桌,配了兩把椅子,書架上的書不多,黃色封皮居左,綠色封皮居右,陳列得井井有條,書架再往後是一張軟塌,能容納兩人睡覺的寬度,褥子疊得平整而不死板,好似褥子的主人,聰慧卻不自負。
想起她,他眸中閃過別樣的情緒。
不發一絲聲響的撩簾入室,視線掃過金絲雙面海棠花屏風後的一張小臉上便再難移開,月白色的素面中衣下,十指纖柔,面朝他繾綣著身子,頭枕在涼枕上,神情安詳。
他不由得又放輕了腳步,外邊丫鬟中了迷香,他卻舍不得給她用,哪怕宮中御醫三番四次保證對身子無害,他依然舍不得。
搬過凳子,坐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細細守著她。十歲的身子還未長開,她已有了絕色之顏的雛形,鵝蛋臉,新月眉,鼻梁挺,兩脣紅,髮髻隨意散亂在涼枕與身後,墨黑透亮,愈發叫人挪不開眼……
男子手撐著腦袋,多次忍不住想摸摸她,一切太過夢幻,他自己都開始分不清了,故而急於想要見她。
不得不承認,進屋後,他周身都靜了,從心底蔓延至全身的靜。
床上,她時而蹙眉時而憨笑,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他不喜與女子接觸,伺候他的女子要麼死了要麼送了人,於氏想著法子收羅了不少美人,太子也揚言送他幾名,皆被他拒絕了,這個月之前,他甚至覺得他是不是患有隱疾,而這一刻,對著她流口水的情形,他身子僵硬。
不是厭惡那種事,是沒遇上對的人,幸好,老天沒讓他丟了她。
沈月淺是被窗外啪嗒的雨聲鬧醒的,昨日還烈日似火,今早已大雨傾盆,她滿足的蹭了蹭涼枕,隨手扔到腳邊,張開手臂伸了伸懶腰,起身喚人。
雨勢密集,玲瓏進屋裙角都是濕的,她猶不自知,心虛地給沈月淺請安,“奴婢該死,昨晚不知為何竟睡過去了,沒熱著小姐吧?”
沈月淺既怕冷又怕熱,春末開始用冰,秋末要燒炕,因著這個,太夫人還與二爺抱怨小姐院裡開銷大,一個小姐院裡的開銷趕上整個二房的了,二爺心疼小姐,提出小姐院子的冰塊煤炭二房自己供應,二爺死後,太夫人以二房人少,發給二夫人的冰塊也少了,即便這樣,小姐屋裡仍維持著去年的量,昨晚,她去冰窖問管事拿冰塊,不成想在院子裡睡著了,豆大的雨打在她臉上才驚醒過來,若非身子骨好好的,她還以為自己得病暈厥了。
沈月淺笑道,“不熱,雨後,你帶著丫鬟去湖邊弄點荷葉回來熬粥,順便採集點新鮮的蓮子。”
荷葉粥益於養顏,她年紀小用不著,有人急需保養卻是需要的,脣角綻出一抹笑。
玲瓏見了,心底琢磨,有人又要不好了,這幾日,每當小姐這般笑的時候便會有人心裡不痛快,太夫人,大夫人,大少爺,李媽媽……
“今日雨大,該去臨安堂瞧瞧太夫人,孝敬孝敬她,你覺得如何?”
“奴婢……認為……甚好。”比起大夫人大少爺,太夫人確是最合適的人選。太夫人臥病在床,氣得再狠都沒精神動手打人,再說,生著病,縱是動起手來,她也能幫襯一二,故而,又堅定的補充了一句,“奴婢這就去準備。”
沈月淺但笑不語,玲瓏跟著她幾十年,她哪會不知她心中所想?玲瓏探聽不到王氏與小王氏密謀什麼,她心底卻清楚……
作者: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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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13 10:37:08
第009章 逢場作戲
王氏和小王氏所謀不過周氏的嫁妝罷了,上輩子也是,周氏死後三天她才知道周氏死了,那時候,周氏的嫁妝已不在了,王氏對外稱她年幼身子骨不好,周氏的嫁妝她先代為管著,待她出嫁時再全部還她。
實情卻是,還回來的皆是贗品,管著嫁妝單子的媽媽被太夫人以妖言惑眾趕出府,周氏有多少嫁妝她是不清楚的。
記憶裡,周家人為此表示過不滿,那時候,她已經被沈未遠迷惑,心中只有他這個哥哥了,與周家人並不親近,嫁進文昌侯府,她更是未踏入過周家門檻。
記憶紛至沓來,她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了,豬油蒙了心才會親近一幫狼心狗肺之人……
雨勢仍不見小,沈月淺站在台階上,由著玲瓏給她穿上蓑衣,周氏那邊她交代過明月,不會出岔子了,改明日,該將小七奶娘接回來了。
奶娘是周家大舅送來的,沈懷淵死後,周氏精神不振,故差人松了一名奶娘來,猶記得上個月,奶娘因打翻了給太夫人的茶,被太夫人送回了周家,還說要質問周家出來的下人是不是皆這般毛手毛腳不懂禮數,奶娘是給小七備的,那日太夫人來雲錦院卻指著要她奉茶,之後的事只怕早有算計。
雨勢越來越密,玲瓏走在外側,為她擋去屋檐下濺起的雨花,一邊細細打量沈月淺。
二夫人生完小少爺後,小姐性子變了許多,以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的掌上明珠,嬌艷欲滴,今時,舉手投足多了幾分大氣更顯端莊穩重,無論哪一種,都貴氣逼人。
王氏聽說沈月淺又來了,握著茶杯的雙手發抖,若非杯子貴重,她隨手就能摔出去了,沈月淺進屋看見的便是她怒目以對想摔東西的面容,“祖母又犯摔病了?”
摔病?她可不就是犯了這個病,收起茶杯,遞給床側的李媽媽,順便緩了兩口氣,以免再被氣暈了,隨後語氣暴躁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雨大,我差人摘了些荷葉回來熬粥,趕在您用膳之前送來,您沒吃飯吧?”
王氏哪敢吃她送的東西,她還想多活幾年呢,故作柔聲道,“來得不巧,我剛吃過了,你留著回去孝敬你娘吧。”
沈月淺聳聳肩,無所謂,主動地在窗前躺椅上落座,視線落在李媽媽手上的茶盞上,笑著提醒她,“祖母,您身子骨不好正該多休息,大清早喝茶,可是昨晚睡得不安穩?”
王氏閉著眼睛,一副“完全不想與她說話”的神情,李媽媽在一側也見到了,偏沈月淺是個不懂看人眼色的,嘴上妙語連珠,說得卻是如何早睡少飲茶的好處。
喋喋不休,沒完沒了,王氏睜眼瞪著李媽媽,誰將這個孽障放進來的?她天生就是來討債的,有了她,二兒子與自己有了隔閡,周氏也對她不如面上恭敬了。
周氏成親幾年無子,沈懷淵有爵位後她便起了心思,尋了好幾位大夫給她把脈,皆說周氏不會有孩子了,當然,大夫被她收買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跟明鏡似的,揪著這個名頭,強行將沈懷慶膝下的大兒子過繼給了周氏,不料不久周氏懷上了,沈懷淵和周氏皆氣她……
氣又能如何,孝大於天,還不得畢恭畢敬地捧著她?
王氏盯住沈月淺,氣道,“我活一輩子還不如你明白?我也累了,要休息了……”
“您剛喝了茶腦子就犯困,是不是迷糊了?不行,那可得尋大夫好生問問,別累出什麼大病才好。”沈月淺表情真摯,眼神真切。
王氏覺得胸口堵得厲害,不耐煩的擺手道,“剛才漱口,哪是喝茶?我待會就讓佟大夫來看看,你快回去……”
她在,她覺得自己真的會少活十年。
“祖母,您睡,我守著您……”擔心她沈月淺繼續糾纏不休,王氏假意躺回去,翻身向裡,她還未用早飯,沈月淺時辰掐得好,她剛醒來漱口她就來了,憶及她說喝茶的理論,王氏氣噎,薄荷味道重,她不信沈月淺沒聞到,純粹說話膈應她,惹她發火。
要二房和氣的拿出嫁妝,這個主意一開始就錯了,王氏饑腸轆轆地琢磨其他法子,突地,屋內想起一聲一聲嗑滋聲,翻身扭頭,沈月淺愜意的靠在躺椅上,玲瓏端著盤子,盤子裡是酥脆可口的芝麻餅,她咽下口中漫出的口水,重新朝著裡邊,沈月淺一切都有數,剛才故意拿話激她,她餓得眼冒金星,她看在眼底想必十分痛快吧?一如昨日得知她站在外邊挨熱受曬般。
王氏撐著坐起身,吩咐李媽媽,“傳膳,今日不喝燕窩了,弄點清淡的小菜配上一碗白粥就好。”一早上,心情被消磨殆盡,她得吃點清淡的換換情緒。
沈月淺在邊上沒說話,王氏最在意面子,剛才一番話心底必糾結許久,她起身,望向窗外漸小的雨,勾脣笑道,“突然想起大哥說今日有話與我說來著,看著時辰,大伯母和三嬸也快來了,我一小姑娘就不聽你們聊天了……”瞥見玲瓏手裡的食盒,笑意更濃,“祖母不肯吃我辛苦熬出來的粥,想來也是不喜阿淺,阿淺更不敢在您跟前轉悠了,下個月十五阿淺再來探望祖母……”
矯情的擦了擦眼角,撩簾入室的薛氏和羅氏以為太夫人將那件事與沈月淺說了,為之嘆氣。
太夫人決定的事,誰都做不得主,想起沈月淺死了爹,娘又坐月子,這般大的事,她一個十歲的孩子知道什麼?
沈月淺走到門邊給薛氏羅氏見了禮,紅著眼眶走了……
王氏反應過來沈月淺的用意後,怒不可止,“滾,以後別來了。”
薛氏與羅氏在,不信她敢反脣相譏。
回頭警告李媽媽,二房的事她一點都不想搭理,未避免每日受氣,讓李媽媽知會周氏逢年過節來臨安堂坐坐即可。
李媽媽腳程快,沈月淺未到雲錦院李媽媽便追上了她,聽李媽媽說完,沈月淺從內由外的高興起來,還賞了李媽媽一個錢袋子,李媽媽哪敢收她的禮,回去非得被太夫人剝了一層皮不可,倉促的施禮轉身就跑了,好像身後有人追似的,玲瓏嘀咕,“李媽媽平日一口一個規矩壓人,剛才小姐怎麼會留下她敲打敲打一番?”
沈月淺笑而不答,上輩子在太夫人背後捅刀子的便是李媽媽,被忠心耿耿的下人出賣,太夫人該再嘗嘗這個滋味才是。
別有深意的望向腳步慌亂的背影,抿脣道,“李媽媽是個精明人,你遇著她,態度恭順些……”
玲瓏曉她又打壞主意了,笑著稱是。
讓太夫人對二房不聞不問,她這幾日往那醃臢之地來回跑也算有了收穫,之後,便是精心照顧周氏,謀劃出路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7:20
第010章 應付了事
沈月淺回到梧桐院--承載了她兩世蛻變的地方。
梧桐院算得上沈府最好的院子了,她四歲搬出來時沈懷淵拖人改造了一番。
進屋,兀自去窗戶邊書架上取了一本黃色封皮的書,翻了兩頁,裡邊露出一頁紙來,沈月淺想起來了,沈未遠離京時問她要什麼禮物,她天真爛漫的列了單子。
毫無意外,他說的話只能讓她當下開心,他的承諾和這張紙般單薄。
片刻,她緩緩坐下,放下書,抽出裡邊單子,蔥白般細滑的指尖摩挲著上邊的字跡,兩指夾起,另一隻手捏著一角,輕輕往下一拉,紙張碎裂開來。
上一世,掏心掏肺換來背叛,而這一世,所謂的兄妹情深,她不稀罕也不需要。
玲瓏守在旁邊,待桌上細細密密的紙屑散落在地,遲疑地退到門邊,拿起門背後的掃把,上前清掃。
沈月淺手撐著腦袋,側身望著窗外的景致,神思不明……
“小姐,大少爺回來了,工部尚書訓斥他玩忽職守誤了差事,正生著氣朝這邊來了。”玲霜湊進屋,眉目低垂稟告。
不一會兒,甬道上挺拔的身形由遠及近,回來未去洗漱便過來了,還穿著一身官袍,黑髮高束,儀表堂堂,若非舉手投足猶豫踟躕,光看表象,沈未遠算得上俊美無儔,然而,骨子裡卻是沒個主見的,為人優柔寡斷,聽風便是雨,可惜了這張臉……
眼角的惋惜沒來得及收回,沈未遠已到了跟前,親熱的揉著她的髮髻,“怎麼了?”
斂下思緒,她搖了搖頭,推開椅子起身站好,沈未遠高大,她才到他肩膀的位子,目光移到他肩側拱出的線上,提議“我們去前邊說話,娘說我大了,畢竟這是我住處,接客不適合,昨日玲瓏將前邊廳堂布置了一番,去那邊?”
她朝外去,語氣還是商量的語氣,沈未遠到嘴的話咽了回去,頓道,“好。七歲不同席,但記住兄妹間不可生分了……”
沈月淺走在前邊,聞言,視線落在雨後濕噠噠的小道上,聲音平靜如水,“這是自然。”
說是布置了一番,也就是比以前乾淨整潔罷了。
沈未遠在她對面坐下,讓屋裡的人去外邊候著。
沈月淺叫住退下的玲瓏,“你就在門口候著。”
沈未遠沉浸在工部一堆破爛事中,由著她去了,看了眼沈月淺,長嘆了口氣,向沈月淺倒苦水,“阿淺,大哥沒用,南下不過是侍郎大人為遮掩過失走的過場,不料,尚書大人追著這件事不放,侍郎外家根基深厚,真出了事也能全身而退,我卻不同,爹爹死了,我職位又低,還不得任人搓來捏去……”
沈月淺端起茶壺倒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推到沈未遠面前,兀自拿起另一杯抿了一小口,這才慢悠悠地接過話,“大哥滿腹經綸才華橫溢,爹爹常說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你別心急了,爹爹不在,我們只有靠自己了。”
沈月淺知道他的心思,是問她可有法子解決罷了,她一個未出閣沒有法子,可與周氏常走動的幾乎人家中有在朝堂說得上話的,周氏平日參加宴會都會帶著她,她雖被嬌寵慣了,該有的禮數一點也不含糊,故而,幾戶侯府家主母對她印象極好,她像不明白似的,水汪汪的眼睛盯著他打轉。
沈未遠蹙著眉頭,猶豫著開口,“娘坐月子,我也不想拿芝麻點的事讓她操心,猶記得娘提起過戶部侍郎洪家主母與她關係不錯,還送了你金釵,你有印象不?”
沈月淺嘴角微翹,冷笑不止,“如何不知?娘說那東西珍貴,回屋後就給我收起來了,說等我大些了再給我。”
倒不是洪夫人送的金釵貴重,上邊鑲嵌的珍珠有些來歷,洪夫人很是喜歡,帶著出門人有面子不說,誰也不敢輕視了她。
“竟是這樣,三妹如花似玉的年紀該好好打扮,娘擱哪兒,我幫你拿回來。”
沈月淺冷笑蔓延至眼底,她倒是小瞧他了,不是讓她奔走求助,而是想拿金釵送人。
攤攤手,無奈道,“我也不知,要問娘,大哥可是想將金釵送給尚書大人求他放過你?”見他臉色發白,她嚴肅道,“大哥,萬萬不可,上邊賞賜下來的東西你拿去做這種事,桶開了,麻煩就大了……”
沈未遠何嘗不知?金釵上邊的珍珠是太后賞賜給洪太夫人,洪太夫人轉手贈給洪夫人的,不料洪夫人會將她送給沈月淺。
太后臥病在床十幾年了,極少與宮外來往,賞賜更別說了,近十年,太后也就賞賜過兩戶人,洪家,是其中之一,再有,就是文將軍府了……
沈未遠一時沒了主意,焦躁不安的搓著掌心的杯子,目光閃爍不定。
沈月淺傾身,湊到他跟前,“大姐怕要回來了,不若到時送些禮給大伯母,她說的話大姐總會遵從,她幫你在大姐夫面前說說話,看看能不能助你過這一關。”
沈未遠心不在焉的點著頭,沈月淺若有所思。
沈未遠離開的時候,她命玲瓏將今年打的粉紅色頭面拿來,“大哥,左右守孝,那些花哨的首飾我也用不了,你一併給大伯母拿去吧……”
說到這裡,沈月淺意識到了不對勁,按理說沈未遠該丁憂在家,然卻繼續在工部當值,這件事,透著詭異。
玲瓏將錦盒放在萬福手裡,朝沈月淺福了福身,“奴婢回去取東西時遇著明月姐姐,她說二夫人找您!”
“大哥,我就不與你一道了,大伯母若不同意,我們再想其他法子。”
沈未遠點頭,語速稍緩,“你快去陪著娘,我先走了。”
周氏找她商議小七奶娘的人選,若不是奶娘被發賣出去,周氏也不會此時苦惱,她奶水不足,小七夜裡吃不飽,總愛哭。
“娘,要不我與外祖父去封信,請他再尋一名奶娘來?”沈月淺最初想自己尋的,活了兩世她目光如炬不會選錯人,應付王氏薛氏她竟忘了。
周氏看著她,和她不謀而合,側著身子,認真打量她這個女兒。
成親那兩年她一直未懷不上孩子焦慮甚重,得知永遠不會有自己的孩子,她很是悶悶不樂萎靡了好一陣子……
誰知,峰迴路轉,她又懷上了,心裡猜到是太夫人從中作梗,她不想追究也懶得追究,報復只會讓她思緒煩躁,斤斤計較,心中全是仇恨,她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丈夫死後,她挺著肚子自顧不暇,對沈月淺少了許多關懷,心中愧疚難擋,“在府裡拘著也無聊,要不要去你舅家住段時間?”
沈月淺不料她會說起這個,忍不住鼻頭髮酸,她們處境艱難,周氏還想著她受拘束了,蹲下身,靠在周氏懷裡,臉蹭著她身上的褥子,閉眼道,“等娘出月子了再說。”
沈未遠那邊會有動作,她要叫那些人看看,她在,誰敢打二房的主意,別怪她六親不認。
“也不嫌娘身上臭?”熱烘烘的天,她洗不得澡,身上汗膩味重得自己都受不了了她竟不嫌臭的蹭了一次又一次。
“娘是為了小七,一點也不臭。”周氏早晚都會換衣衫,味道不大,她記得羅氏生小六的時候,她隨周氏進屋探望,屋裡彌漫著淡淡的清香,她讓周氏給她做個類似的荷包,周氏與她解釋小孩子聞多香味不好,尤其剛出生的孩子嗅覺不靈敏,易熏著他,傷著他鼻子……
沈月淺仔細嗅了嗅,周氏身上更多的是奶香,為人母后的味道,一點也不難聞。
沈月淺就在產房寫好了信,給周氏念了一遍,確認沒出錯後,遞給玲瓏,“你交給盧平,告訴送了信去梧桐院見我。”
“是。”
盧平身材高大,方字臉,濃眉大眼,被打瘸後調理不當,不到三十的年紀看上去與四十歲差不多,到她跟前已是汗流浹背,上氣不接下氣,沈月淺心中難受,忘記提醒他不用急,他瘸著腿,走路絲毫不拖沓,想必擔心她等得久了。
“玲瓏,給盧侍衛搬根凳子來。”盧平受此折磨,皆是受了二房連累。
盧平態度不卑不亢,躬身失禮後等她落座了他才坐下。
沈月淺不與他繞彎子,直接說了她的目的……
盧平眼神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在侯府十多年了哪是沒見過世面的?眼底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聲音擲地有聲,“奴才遵命。”
大少爺與小姐皆是主子,他跟著大少爺的下場是瘸了一條腿,另一條腿,他心甘情願的給小姐,也算不負二爺的厚望。
“你先回去,這件事後,我給你找一個清閒的差事,你想繼續留在府裡還是去鋪子當掌櫃?”
盧平掩下心中駭浪,毫不遲疑地答道,“奴才願意留在府裡。”
小姐並非看上去良善無害,他想看看打瘸他腿之人的下場。
網已撒好,只等沈未遠往裡跳。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7:38
第011章 賊喊捉賊
黑幕低垂,月朗星稀。
一身黑色錦服的男子緩緩而入,從容鎮定的走到門前,眼神四下逡巡一圈後,躡手躡腳的推開了一角的門鑽了進去,藉著微弱的月光,走到一處櫃前,打開右邊抽屜,細細搜尋打量……
沒有他要找的東西,他心底一陣失落,目光落在泛著光的簾子上,轉身回望了眼關好的門,不再遲疑的往裡去……
屋裡擺設精緻,他駕輕就熟地走到檀香木的梳妝檯,上邊放著幾個長短大小不一的盒子,他拿起最上邊的一個,打開盒蓋,手鐲玉飾,滿目琳琅。
他目光如夜裡飛舞的螢火蟲,一點一點從玉飾中跳開。
皆不對,繼續去開另一個……
這時候,院子傳來丫鬟的喊叫,嚇得他身子一縮,手打滑,盒子應聲落地,裡邊東西滾落出來,發出清脆的聲響,他不知所措地左右查看,屋子大,卻沒有他藏身的地方。
遐思間,丫鬟從語聲不穩的“有賊”二字轉成語聲篤定的“捉賊”吶喊。
反應不及,他的頭被衝進來的人拿衣衫捂住,頭頂想起解氣的吶喊,“我捉住他了,打,狠狠的打,這種眼皮子淺的奴才得好好收拾一番稟明大少爺發賣出府才是……”
沈未遠掙扎著要出聲,嘴巴卻用力被人捂著,隨即,肩膀,肚子,小腿被人拳腳相踢,挨了好幾十下也不見動作停下,直到他感覺雙腿痙攣,全身發麻時,來人才鬆開了他。
屋裡沒有掌燈,為首之人粗魯的拽著他手臂往後走,邊走邊小聲叮囑,“二夫人坐月子身子不利,去稟告大少爺和三小姐有人進屋行竊……”
沈未遠疼得齜牙咧嘴,夏日衣衫薄,袖子,胸口的衣衫給撕破了,風吹過來,像是光著身子似的,他極不習慣的伸出另一隻手捂住。
片刻,院子裡燈火通明,沈未遠狼狽的捂著衣衫垂頭不言,動靜大,太夫人與薛氏都驚動了。
王氏和薛氏到雲錦院了,隔壁的梧桐院卻沒動靜。
“小姐,太夫人和大夫人已經到了,您要不要過去了?”
一身普通衣衫穿著的沈月淺擱下手裡的書,扭頭瞥了眼窗外,不緊不慢的取下髮髻上少得可憐簪子,胡亂的揉了揉,有碎發迎風飛舞後她才停下,姿態悠閒地起身,“走吧。”
人多,周氏也被驚醒了,明月得了沈月淺叮囑,回道,“三小姐主意多,白日瞅見書裡說收集半夜樹葉上的雨露拿來泡茶最是有養顏功效,這時候想必領著下人開始了。”
自己這個女兒什麼性子她心中清楚,書裡寫什麼都信以為真,有次風寒,她不知看哪本書提起心頭血入藥,功效好,揚言要擱下塊肉放一碗血水擱著,周氏那段日子嚇得不輕,生怕她有個好歹,女為母則強,不過三日身子骨就好了,沈月淺這才歇下了這個心思。
周氏沒有多想,蹙眉吩咐,“你去守著,將院裡丫鬟婆子叫出來幫她收集……”收集不夠她要的量,她怕會一宿不睡了,周氏好笑又無奈,翻了個身,重新閉上了眼……
明月俯首稱是,退到門口,小聲地掩上門,提醒左右兩邊的四名丫鬟,“你們盯緊了,不得讓任何人擾了二夫人休息。”
丫鬟點頭應好。
明月這才提著素白色的裙擺往正屋院子去,三小姐未僕先知,道今晚院子有動靜,叫她天一黑就支走院門和房門口的人,請君入甕,她好奇甕指誰。
明月是周氏陪嫁,伺候周氏多年,她心裡為周氏壓著一層哀怨,周家身份高,二爺若非是老太爺門生,頗受老太爺賞識,憑著沈府芝麻小官的地位怎麼配得上周家?
誰知,沈太夫人面上溫和,內心卻極為陰險,晨昏定省不行便在子嗣上動手腳,否則,二房哪會多出一個長子來?
二夫人性子好不跟她計較罷了,換作她,魚死網破也要戳破她們的心思,不就看上二房的爵位了嗎?有本事自己掙,垂涎別人的算什麼事?
明月越想越氣憤,拐過抄手遊廊,院子裡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她趴在石柱後,不遠不近地窺視。
沈懷淵死後,王氏全心全意想地是幫兩個兒子奪爵,兒子襲爵她是旁人口中的太夫人,孫子襲爵,她便成了老祖宗,王氏覺著她還未到頭髮花白滿臉皺紋若無其事受著一聲老祖宗的年紀。
可她並非不喜孫子襲爵,對大孫子,她自是寶貝稀罕的,故而,確認沈未遠除了臉,手臂上,胸口皆有淤青時,她素顏的臉上,皺紋聚集成一團,沉聲冷喝,“誰動的手?欺主乃斬首之罪,沈府容不得你們一群下人放肆……”
王氏視線自然而然落到跪在地上的盧平身上,他原先是沈未遠的小廝,後被打板子瘸了腿,懷恨在心攜私報復沈未遠再顯然不過,上前,咬牙切齒地給了他一腳,踢的極為用力,不料盧平身子一偏,她整個人踉蹌在地,身邊丫鬟婆子離得遠要伸手已晚了,她就這麼跪在了地上,逢沈月淺閒散慵懶的走近,一臉慌張驚恐,“祖母,您給阿淺行如此大禮,折煞阿淺了。”
嘴上急切,扶她的手卻慢悠悠的伸出來,王氏抬眸就見她嘴角揚起喜悅的弧度,怒火難平,拍掉她的手,自己爬了起來,手髒了,往沈月淺衣袖蹭了蹭,火氣更甚,大夫說她要臥床靜養,現下的情形,如何有靜養的心思?
“盧平,你好大的膽子,先是對大少爺拳腳相踢,後又對我不敬,這種奴才如何能留在府裡?來人,將盧平送去官府,請京兆尹代為處置。”李媽媽已上前扶著她,王氏不擔心再出醜相,死盯著盧平。
盧平身形未動,朝沈月淺的方向磕了個響頭,將屋裡進賊的事說了。
薛氏聽得急了,打斷他的話,“未遠乃二房長子,要什麼問二夫人拿便是,何須偷?分明是你信口雌污衊他……”又看著沈月淺,“阿淺,這種奴才留不得。”
沈月淺不為所動。
盧平給旁邊丫鬟遞了眼色,幾個粗使丫鬟起身抓住沈未遠手腳,從頭到腳搜索起來,沈未遠不自在的拱了拱身子,腦子清醒了許多,他未得逞,不怕她們搜出東西……
然而,事實勝於雄辯,竟真從他腰帶間搜出了“贓物”,洪夫人送給沈月淺的金釵。
不止他,薛氏和王氏也驚住了,金釵來歷她們是知曉的,暗地裡嫉妒過許久,王氏更恬不知恥的拉下臉問周氏借來看,周氏以洪夫人讓沈月淺下次戴著去洪家為由拒絕了。再見這個,不成想是這種局面。
丫鬟小心翼翼地低頭,雙手將金釵奉到沈月淺跟前,沈月淺接過後,意味深長的晃了晃,“大哥是何意,白日你提起我就說過,金釵不能贈人,沒想著你竟然會趁夜深人靜時自取……”
她說得含糊,在場的人哪不明白她是顧忌沈未遠臉面,沒將行竊二字說出口而已。
沈未遠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晃著頭,臉上臊得通紅,看著下人們眼中的鄙夷不屑,他只想逃離這個地方,想著,他便如此做了,拔起腿,搖搖晃晃地往外邊去。
反應過來的薛氏要追已是來不及,臉上青白交接地瞪著沈月淺,沈未遠一跑,更是坐實了偷竊的罪名,以後在府裡如何抬得起頭來?
沈月淺面無表情的回視薛氏,調轉視線,冰冷道,“今晚之事不許透露出去分毫,以後不管誰進雲錦院都要經通稟後才可放行,盧侍衛護院有功,賞五十兩,其餘人賞十兩,銀子從公中出。”認真地看著盧平,“以後,雲錦院的安危交給你了。”
盧平心中一喜,高興道,“奴才定會盡心盡力看好院子,不讓一隻蒼蠅飛進來。”從三門不起眼的侍衛回到內院護衛,身份天差地別,小姐,真沒讓他失望。
王氏心裡跟卡了魚刺似的上不上下不下,胸口犯疼,“反天了反天了……”
沈月淺接下來的話更是不留情面,“祖母若覺得賞賜少了只管往上加,若覺得多了,明日我便將這件事告之京兆尹,他處事公正……”
薛氏哪敢讓這件事壞了沈未遠的名聲?扯著王氏袖子,半強迫的拉著她走,“娘,天色不早了,我扶你回去歇息……”
王氏恨其不爭,卻也明白只好由著她來,不過,目光狠厲地望著沈月淺,恨不得擱她的肉喝她的血。
出了院子,背後猛地傳來一句冷冰冰的話,王氏步伐一頓,後背冷汗涔涔,僵直著脊背走了。
躺在床上了,耳邊還縈繞著沈月淺不待一絲感情的忠告,“誰打二房的主意,我讓她生不如死……”
明月看得滿臉喜色,早給她們點顏色,夫人也不會遭那麼多的罪,轉過身子,腳步輕快地走了。
而離她不遠處的假山後,一人正趴在上邊,一字不漏的將剛才沈月淺的話記下,暗暗嘀咕,如此睚眥必報的性子,誰惹著她,可有得受了,虧得主子擔心她受了委屈,杞人憂天。
待院子沒動靜了,他才矯健的走了出來,月光照在臉上,眉宇斯文,容貌儒雅,動作卻甚是粗獷,捶了下胸口,闊步朝小門走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7:52
第012章 出乎意料
路上,文貴暗暗琢磨著從沈府聽來的話,心底不屑,沈府在京中乃新貴,沈懷淵死後,沈府又被打回了原形,宅子小,裡邊的醃臢事卻不少,兄弟鬩墻在大宅中時有發生,兄妹暗中較勁的卻是少見……
轉過三條街,文貴熟門熟路的從一處小門抬頭挺胸而入,惹得守門婆子不滿,“這麼晚的時辰跑到哪兒野去了?”
文貴挺直的脊背耷拉下來,討好道,“幫將軍辦事去了,將軍還等著我回稟呢!”
語聲落下的同時,人快速穿過鵝卵石鋪成的甬道,腳下生風地跑得沒了影兒,徒留一聲氣急敗壞的嗔怪。
白墻黑瓦,八角飛檐的宅院中,男子臨窗而立,骨節分明的手指散漫的輕敲著窗欞,月光投注在他身後的陰影愈發高大挺拔,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盛滿了光華,聽完文貴所說,他仍面無表情,一動不動的望著窗外,姿勢都未調整分毫。
“將軍,可要如上次般,將這件事散播出去?”上次沈太夫人不喜二房之事引起效果不錯,文貴對對自己的辦事效率頗為自得。屋子裡如死一般寂靜,文貴垂首,心底犯嘀咕,自家主子這次回京後性子大變,原本話就不多,今時,愈發不愛張口了,平時就碰著沈府的事消遣兩句,今天怎麼兩句都沒了?
等得腳都站麻了,文貴才聽到簡短低沉輕描淡寫的一個字,“嗯。”
沈月淺一覺醒來已日曬三竿,玲瓏端著早膳進屋時,沈月淺才驚覺肚子餓了,菜色清淡,一碟三絲,一份拌黃瓜,一籠蒸餃,人逢精神食慾好,連著吃了好幾個餃子才擱下筷子,瞅著一側欣喜若狂的玲瓏,擦嘴問道,“大少爺人呢?”
沈未遠承不住事,被人冤枉一時半會也回過神來,昨晚羞憤難擋,十天半月不敢出現在她跟前了。
玲瓏給旁邊收拾碗筷的小丫鬟打手勢,示意她們退出去,湊到沈月淺跟前,小聲道,“昨夜大少爺留宿青樓,與刑部劉侍郎家二少爺起了衝突,大少爺身邊沒小廝,雙方爭執沒討到便宜,天明,被劉二少爺扒光了衣衫仍在大門口,而且,小姐……”說到這裡,她頓了頓,遲疑道,“外邊傳大少爺監守自盜偷夫人首飾的事,工部尚書以大少爺品行不佳為由,免了他在工部的官職呢。”
沈未遠官職雖低,卻也是靠著沈懷淵關係來的,靠父輩蔭蔽得來的官職不似實打實的科舉,尚書有任免的權利,沈未遠這次真栽大跟頭了。
沈月淺高興的同時又蹙起了眉,她警告過不准將事情泄出去,王氏薛氏那邊護沈未遠得緊,自不會將事情鬧到外邊,那又是誰?
“可打聽到消息從哪兒出來的?”沈月淺心中憎惡沈未遠,可現下還不是收拾他的時候,名義上沈未遠是二房的人,他臭名昭著無所謂,她與小七還要名聲,爹的爵位是小七的,小七的名聲不能受連累了。
玲瓏訝然,她以為是小姐暗地讓人散出去的,猜測道,“會不會是三夫人?”
在沈府周氏不討太夫人喜歡是因為生不出兒子的話,羅氏不討喜則全因為羅氏一張臉了,容貌嫵媚,妖嬈多姿,略施手段迷得三少爺團團轉,三少爺更是長年被羅氏踩在腳底,不敢忤逆半句,太夫人怒其窩囊,面上沒少給羅氏甩臉色。
沈月淺凝眸沉思,羅氏長得好看可骨子裡卻軟得很,能讓沈懷康言聽計從,到了王氏跟前只敢暗惱於心罷了,這件事牽扯到大方二房,羅氏慫恿下邊幾個庶女傳出去有可能,自己是沒膽子說的。
可沈府說大也不大,除了她還有誰跟大房過不去?
照顧太夫人一宿沒睡的薛氏一早聽聞長子被人扒光了扔在門口不算,行竊一事被流了出去,連帶官職也沒了,一口氣沒緩過來,暈了過去,醒來朝著梧桐院的方向破口大罵,揚言沈月淺出爾反爾,將來不得好死。
經過夜裡一事,府裡下人也摸到點風向了,對二房態度恭敬了不說,稍微有風吹草動,給沈月淺報信的人一批又一批……
故而,得知王氏也暈過去了,沈月淺心情更好了,在周氏屋裡用過午飯,回屋小憩半刻鐘後,叫玲瓏硯筆磨墨,坐在窗下凳子上,畫畫陶冶性情。
好幾日沒收到王氏的信,小王氏急躁不已,得知沈未遠被人扒了衣服又因行竊被免官職閑賦在家,小王氏胸口堵得厲害,這些年她與沈府走動得勤,沈未遠名聲不好了,下邊兒子兒媳對她目光也變得怪異起來,小王氏被逼無奈,只得來沈府問問緣由。
王氏躺在床上,難掩憔悴,蒼白著臉,疲憊道“嫁妝她們自己拿著,人老了不得不服輸了……”
輸給一個十歲的黃毛丫頭,王氏不甘心也沒法子,聯想管家稟告盧平領人問他拿賞銀一事王氏心疼不已,一百多兩銀子送了人一點好處沒撈到……
“你就這點出息,她一個丫頭總歸是要嫁人的,你怕她做什麼?”若不是時機不對,小王氏定要說幾句風涼話,下邊適婚的孫子孫女無人問津,兒子兒媳對她極為不滿,若再受了沈府牽連,她能動的時候還好說,將來不能動彈了,只怕被折騰得生不如死,故而,語氣稍緩,“你別泄氣。”
王氏有苦難言,“我與你說,那丫頭可不如表面好對付,看似嬌滴滴單純善良,骨子裡毒辣著呢,未遠不也吃了虧?”
沈未遠已將被人陷害之事與薛氏說了,如此殺伐果決的性子,王氏也第一次遇著。
“她不會被鬼附身了吧?我之前來沈府時她笑容明艷的站在周氏身側,哪有你口中說的陰森?”
沈月淺容貌姣好,肌膚白皙如雪,杏眼含春,一顰一笑灑脫恣意,見慣了知書達禮,舉止得體,中規中矩的小姐,偶然見著位揚嘴露出八顆如雪般牙齒的笑,誰都會禁不住被吸引。
王氏聽她說起,盯著小王氏,皺眉沉思,相較之前,沈月淺卻是透著不同尋常,憶起清冷黑夜中她的語聲,王氏身子一哆嗦,神色大變,“怎麼辦?”
小王氏扭頭看向梧桐院的方向,舒了口氣,繼而嘴角輕揚……
沈月淺沒空關心王氏和小王氏密謀什麼了,之後幾日,沈未遠守孝期間貪慕名利占著工部職位不放已屬於理不合,流連青樓更是對長者不敬,縱然被免去官職,仍免不了御史台的人彈劾,沈未遠藏在屋子裡,一步都不敢出了,而她,沒了人打擾,專心準備小七滿月之事。
滿月這日,艷陽高照,周家送來了許多禮物,臨近秋闈,周老太爺忙的事多,幾個舅舅也要忙著打下手,故而,只來了周家兩位夫人和下邊的幾位小姐。
沈月淺難得在髮髻別了一隻漢玉白的簪子,舉手投足間氣質變得愈發脫俗沉穩落落打方。
雲錦院是沈懷淵布置的,茂林修竹,假山樓閣,怪石嶙峋,頗有意境。
沈月淺早早的侯在門口,聽著一群人腳步聲近了她臉上漾出了喜悅的笑,丫鬟簇擁著兩名夫人款款而來,左邊婦人身形高挑,瓜子臉,柳眉大眼,一襲青灰色萬壽圖案的拖地長裙裹身,素淨而不失素雅端莊,右邊婦人臉型微胖,一雙眼襯得臉生動婉約,十分耐看。
那便是她大舅母和二舅母了。
見著沈月淺,二人也高興,綻出一抹笑,快速上前拉著她的手,“阿淺過得可好?”
沈府除卻周氏,少有人關心她,這是沈月淺重生後,第二個關心她過得好不好的人,第一個是周氏,為人母,周氏對她盡心盡責,別的小姐有的東西她從來不缺,她以為除了周氏皆是對她虛情假意的人,此刻聽著關切的言語,當即眼眶微熱,眨了眨眼,憋回眼角的濕潤,悶聲不言地搖著頭。
余氏看得心疼,掏出帕子輕輕點著沈月淺眼角,輕柔道,“大舅母知你日子難受,以後遇著事,差明月回周府,大舅母給你和你娘做主。”
沈府的事情她們也聽說了,周氏未出嫁在周府受盡恩寵,不成想年紀輕輕死了丈夫,婆婆又是不好相與的,有人甚至暗地嘲笑老太爺為朝堂選了一批批官員,到自家閨女親事上卻識人不清被人糊弄毀了女兒一輩子。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沈月淺吸了吸發酸的鼻頭,斂下情緒,手順勢輓上余氏,“娘洗漱好了,正等著兩位舅母呢,快進屋吧。”
沈月淺對兩位舅母並不熟悉,上輩子,周氏死後,她懵懂不理事,受沈未遠影響,極為疏離周家人,今時有了機會,她想好好了解她們。
余氏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拍著沈月淺手背,兩個月不見,沈月淺性子安靜了許多,沒了遮風擋雨的肩膀,她看上去愈發剛毅了。
收回目光,手指慢慢滑向她瘦了一圈的臉,無奈道“未遠那孩子也算看著長大的,不成想性子成了那樣,前兩日參加長公主府的宴會得知了一件事,我與你說,你自己琢磨著辦……”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8:02
第013章 蠢得可憐
消息是和劉家走得近的錢夫人傳出來的,去年,錢夫人為小兒子去南山寺排第一柱香,被余氏娘家弟妹領了先,得知錢少爺危在旦夕,她勸著將第一柱香讓給了出去。
余氏湊到沈月淺耳邊,小聲道,“劉侍郎最是護短,又和御史台走得近,你大哥這次凶多吉少,你心裡有個數……你大哥最近行事詭異……”
沈懷淵死後,沈未遠該丁憂三年,怎會繼續留在工部?奈何工部尚書口風緊什麼都探究不到,又不可能拿著這點小事問更上邊的人。余氏和周伯槐一說,周伯槐猜測沈府有人做了手腳。
“沈府的事我不便插手,你和你娘商量商量,舅母知道你心底是有主意的,你比你娘強。”周氏性子從來就是得過且過,擱旁人家這種性子不能再好,擱沈府,卻少了份魄力。沈月淺則不同,單憑臨安堂那位沒出來找麻煩就看得出一二。
沈月淺蹙了蹙眉,難掩嘲諷,余氏暗示得再顯然不過,薛氏打的好算盤,爵位沈未遠撈著,人還是大房長子,人心不古,她要沈未遠一樣都撈不到。斂下思緒,感激的點了點頭,“謝謝大舅母。”
“今時不同往日,你和你娘還有靠山的。”余氏終究沒將沈未遠不是她親生大哥說出來,若她看得通透,藉著這件事順理成章的將沈未遠趕出二房,小七便是她和周氏的依靠,若她不懂其中厲害,暗示得再多無非對牛彈琴。
余氏認真看著她的神色,滿意的笑了……
周氏抱著小七候在門口,一身灰白色芍藥纏枝的緞裙襯得眉目如畫,淺笑嫣然美兮盼兮,平心而論,周氏姿色出眾,皮膚細嫩如嬰兒,身段窈窕如少女,容顏清秀氣質如蘭。
沈月淺隨了她更甚於她,余氏拍拍她的手,掙脫開去,笑嘻嘻的上前拉著周氏的手,道,“四妹長得愈發好看,阿淺那孩子隨了你,將來會有求上門來的人定數不勝數。”
話完驚覺不妥,沈懷淵去世不足一年,說起那些不是勾起周氏的傷心事?低頭看向懷裡眯著眼的小嬰兒,眉峰初濃,臉蛋圓嘟嘟的,煞是討喜,接過手,輕輕晃了晃,“小七真醜,睜眼讓大舅母瞧瞧有多醜……”
小孩子不經誇,什麼話都要反著說,為人母的周氏也是明白的,眉開眼笑道,“睜開眼後就更醜了,大嫂,二嫂,快進屋坐下慢慢說。”
余氏和賈氏備的是一對的如意鎖,分量足,周氏見後忍不住嗔怪,“他哪需要這些?留著給玉姐兒們打副頭飾多好?”
守孝三年,三年後,小七三歲了,如意鎖的項頭圈小套不進去,留著也只能做他用。
余氏和賈氏對視一眼,笑道,“我買的時候特意叮囑了配一花色紋路想同的細圈,小七大了,你去鋪子讓工匠鑲大便是……”
畢竟是小七的滿月禮,身為舅母怎好空手而來。
有客來,周氏爽朗許多,喊明月去門口叮囑聲大少爺回來記得過來請安。周氏心裡,沈未遠是二房的孩子,余氏賈氏是他的舅母,長輩來晚輩理應請安。
明月神色微變,瞥了眼旁邊的沈月淺,站著沒動。
“娘,門口侍衛事情多,眨眼就忘了,不若我親自去一趟好了。”沈月淺在邊上給余氏趙氏倒茶,目光打量著進屋給周氏行禮後便未說過話的幾位姐兒,周淳玉,周淳心,周淳潔乃大房的三位小姐,周淳涵,周淳雨乃二房小姐,周家長女次女皆已出嫁,剩下的嫡妹便這些了,周家庶女多,走親戚,余氏和賈氏不會帶她們,故而都是嫡親的姐妹。
周家姐妹多,沈月淺記憶中有嫁得好也有嫁得不好的,她還是文昌侯府少夫人時聽說過周家兩位小姐的時,不由得,落在周淳玉身上的視線頓了頓。
周氏覺著也是這個理,趁余氏逗小七的空隙,對沈月淺道,“你記得撐傘,別曬傷了臉蛋,早些回來。”
沈月淺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我知曉的,聽說幾位表姐表妹要來,我早早地讓桂媽媽備了幾樣精緻的點心,這就叫她就端上來。”
聽著桂媽媽三個字,周氏蹙了蹙眉,桂媽媽是沈懷淵的奶娘,早年死了丈夫,兒子桂圓在前院當差,今年春末,桂圓跟太夫人身邊的丫鬟眉來眼去,兩人私相授受,珠胎暗結有了孩子,被薛氏撞見後告到了太夫人那裡,太夫人素來容不得人欺瞞,當場將丫鬟杖斃,將桂圓攆出了府,桂媽媽就一個兒子,求了她也被放出府去。
沈懷淵沒了,她沒心管事由著桂媽媽去了,不放她出去又能如何,桂圓品行敗壞,桂媽媽再好不能不管他,留著,對二房名聲不好,加之沈月淺漸漸大了,身邊如何能留心懷鬼胎不重禮法之人?
當著余氏賈氏的面她不好出聲提醒沈月淺不準和桂媽媽往來,吩咐明月,“待會你去小廚房看看,別出了什麼岔子,叫明畫跟著小姐去。”
明月垂目,明白周氏不想桂媽媽進屋露臉了,點頭應聲退下。
出了院子,玲瓏撐著傘,小聲問道,“小姐,我們去哪兒?”
沈未遠此刻在府裡,要過來請安也就一會兒的事,看小姐分明是另有打算。
沈月淺慢悠悠的往沈未遠住的清雅居去,順著沈府抄手遊廊,穿過三個拱門便是了,走入清雅居院子便是一條青色石板路,路旁花團錦簇,綠意盎然,雅致中不乏一絲清涼。
沈未遠好面子,時常約人入府游賞,院子即是臉面,他自是看得極重,故而,不管什麼季節院子裡從來皆奼紫嫣紅開遍。
看在沈月淺眼裡去覺得俗氣,穿過木板搭建的石橋再沿著甬道走二十米便是沈未遠住處了,離得近了,聽到屋子裡傳來沈未遠的唉聲嘆氣,他便是這樣,出了事,從來只有怨天尤人恨世不公,從不會找自己的原因。
站在門口,沈月淺扯了扯嘴角,斂去眼底鄙夷,示意玲瓏通稟。
玲瓏扯著嗓子喊了一聲,隨即,沈未遠身邊的小廝迎了出來,小廝是薛氏身邊一管事媽媽的兒子,長得賊眉鼠眼,一雙眼直往玲瓏凹凸有致的地方看,玲瓏惱怒的瞪著他,他反而愈發明張目膽了。
“大少爺呢?”沈月淺冷冷掃了他一眼,臉色陰沉。
“你怎麼來了?”沈未遠髮髻散亂,衣衫不整,雙頰通紅,眼神迷離的趴在簾子邊,語氣落寞。
沈月淺冷嘲,喝醉了還曉得怨天由地,可見沒醉。
沈月淺沒答,而是順手接過玲瓏收起的傘一揮,傘尖揮向盯著玲瓏目不轉睛的福榮,她力道控制得好,恰巧刮傷他臉皮,臉火辣辣的生疼,疼得他捂著臉,橫眉對著她。
沈月淺若無其事的遞給明畫,“收起來,傘是太夫人送的,弄壞了便是辜負了太夫人心意,後果不是我能擔待的。”
明畫當即仔細檢查起傘尖,福榮娘在薛氏跟前說得上話不假,太夫人小肚雞腸愛斤斤計較,得罪了她,薛氏也護不住他,憤憤然低下頭,心生怨恨。
不理會玲瓏感激的眼神,沈月淺目光落到裡邊的沈未遠身上,“大舅母和二舅母來了,說刑部劉侍郎最疼愛二子,已和御史台的言官串通,這次要給你個教訓……”
沈未遠酒醒了大半,那晚的事他記不清了,只記得喝了很多酒,有人解他的衣衫……
不忍再回憶丟臉的事,眉目恢復了清明,想起另一件事來,“阿淺,那晚是不是你陷害我,我並非要拿娘收起來的金釵,我……我……”我了好幾聲也我不出下一句,臉色通紅的望著沈月淺。
“大哥說的哪兒的話?我和娘自是相信你的,今日便是娘從大舅母嘴裡聽說了這件事叫我來一趟。”沈月淺從容的進了屋,自顧走到臨床桌前坐下。
沈未遠狐疑的在她身側落座,吞吞吐吐道,“我……我沒拿你的金釵,我是被人陷害的。”
“大哥謙謙君子,為人光明磊落,娘叫我來是說說劉侍郎二少爺的事,明日早朝御史台只怕會抓著你丁憂期間流連青樓留職工部繼續彈劾你,娘也急得不行,你說怎麼辦才好?”沈月淺焦躁的敲著桌面,焦急不安。
沈未遠頓時將金釵一事拋諸腦後,急得滿頭大汗,“是啊,如何是好,丟了官職還不肯罷休,要我得不到……”爵位二字已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下,侷促地望著沈月淺,“三妹妹,你說如何是好?”
沈月淺搖頭,“我哪有什麼法子,御史台的人嘴皮子功夫最是厲害,罵你不顧仁義廉恥不給爹爹守孝……”
沈未遠擺手打斷她的話,語聲急切“你說御史台狀告我在守孝期間犯事?”
沈月淺抬眸盯著他,眼神澄明,“對啊,就是守孝期間……”
“分明子虛烏有,存心污衊,三妹妹放心,大哥心中已有了計較。”沈未遠一改頹唐,鬥志昂揚地起身喚福榮備水,他明日要入宮狀告劉侍郎教子無方,毆打朝廷官員……
回去的路上,玲瓏似懂非懂,大少爺有法子翻身,小姐怎麼不生氣反而笑得極為開心,之前和大少爺鬧翻是鬧著玩的?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8:15
第014章 要遭殃了
“怎地去了那麼長時間?”周氏看了看漸升的日頭,吩咐明月將廚房冰鎮的酸梅汁端來。
沈月淺微微一笑,“遇著祖母身邊的李媽媽,說祖母身子不爽利,您出了月子也無需過去請安……”
周氏面露詫異,嫁進沈府,那邊晨昏定省從未缺過,王氏何時改了性子?
沈月淺悠然落座,見桌上盤子裡的糕點被吃得差不多了,心底高興,待身子涼些了才拿起碗裡的勺子攪了攪酸梅汁裡的冰塊,拿出勺子搭在旁邊碗裡,輕輕喝了一小口,瞬間,舒涼暢快,沁人心脾,忍不住誇讚“桂媽媽手藝還和之前一樣好。”
桂媽媽廚藝好,做的桂花糕,香芋卷,紅薯條,清脆可口,配上冰涼的酸梅汁,入味三分,可光是這一點還不能打消周氏心中的忌諱。
故而,周淳潔問起廚娘時,周氏含笑一句帶過,此時聽沈月淺說起,周氏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岔開了話,“午飯後領著幾個姐妹去你院裡坐坐,你們年齡差不多,能說到一起。”
余氏也正有此意,笑著道,“淺姐兒針線好,玉姐兒之前說起這事羨慕不已,你好好與她說說。”
按理說余氏賈氏來府該去臨安堂給太夫人請安,可兩人沒說周氏也沒提,上輩子,沈月淺對認為這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沒擱在心上,如今細細想,怕是中間有什麼不愉快的事。
沈月淺院子布置得精細,一花一草皆用了心思,加之,沈懷淵愛女如命,和沈未遠充臉面的院子不同,她院子裡的東西實打實的貴重。
周府門第高不缺好東西,周家姐妹耳濡目染眼力極好,可到了沈月淺院子仍覺得稀罕,沒有華麗的顏色,灰灰白白素淨中雅致宜人,頗有話本子裡世外隱者住所的味道。
周淳玉是今年十三,年齡最大,這些日子余氏走哪兒都帶著她,是準備給她相看合適的人家了。
人多,沈月淺叫玲瓏領人將床邊的書櫃挪開,並排了一張拔步漢床,六人盤腿坐在上邊,圍成一圈,從針線籃子裡挑著沈月淺的花樣子,皆是愛美的年紀,沈月淺花樣子複雜好看,五人拿著便舍不得放下了。
“你們若喜歡拿去便是,反正我也用不著……”她的花樣子樣式複雜顏色鮮艷,繡出來也派不上用場。
周淳玉樂不可支,挑了張最喜慶的海棠花樣,像有人會搶她的似的捂在懷裡,彎著眼,咧嘴得意道,“謝謝表姐。”
禮尚往來,沈月淺也收到了不少回禮,有荷包,玉佩,手鐲,銀踝子……
一下午,沈月淺心情也放鬆了不少,這便是所謂的親情了吧,彼此間沒有隱瞞算計,談笑風生。
走的時候,周淳玉拉著她的手舍不得放,“阿淺,過幾日我娘約了人進府賞花,你和姑姑一起來,我介紹其他姐妹給你認識。”周淳玉年紀稍長,說起話有板有眼,語聲中不乏關心。
這個表妹自小被看得緊,回周府的時候少,縱然回來了對她們也是冷冰冰不願親近,姑父死了,她變了許多,周淳玉眼底劃過一抹心疼,重重握著她的手,“你一定要來,很好玩的……”
沈月淺訝然,沒來由的胸口泛酸,點了點頭,“我一定去。”
余氏在旁邊好笑,“玉姐兒從來話不多,難為和淺姐兒聊得到一處,那日你不便讓淺姐兒來即可,奶娘你自己看看。”
周老太爺被王氏打了臉面子裡子過不去,可周氏提了又不好拒絕,這次,直接找了三個奶娘,留還是走任憑周氏。
周府馬車不見影兒了,沈月淺高興道,“外祖父又送了奶娘來?”
周氏抱著小七,左右看了眼侍衛,問道,“大少爺可回來了?”
傍晚時分,沈未遠該回來了才是,不見他來雲錦院,周氏擔憂出了事。
侍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想大少爺一直在府裡沒出去過,撓撓後腦勺正欲答話,就被一陣女聲搶了先,“娘,大哥忙完了知道來看您和小七的,快回吧,我看看這次外祖父送的奶娘,小七以後白白胖胖全看她們照顧了。”
聽她一打岔,周氏也惦記起奶娘來,等想起問沈未遠天已經黑了。
她坐在窗下縫製衣衫,沈月淺坐在旁邊凳子上,逗著搖床上的小七,母女兩說著話。
“阿淺覺得奶娘怎麼樣?”
“娘不是將人都留下了嗎,何須問我?”三位奶娘皆長得高挑微胖,往那兒一站怵人得慌,且性子不一,包媽媽精打細算,魯媽媽武斷強勢,而齊媽媽最是懂得看人眼色,不得不說,這三人尺有所長,不像是奶娘,倒像是給周氏管家的。
周氏熟練的穿針引線,父親送這三人過來想說什麼她怎會不知,嘆了口氣,“你若想留一個……”
“娘,外祖父給小七找的人,自然是跟著小七,我身邊有玲瓏就夠了,對了,桂媽媽回來讓她進屋伺候您,桂圓我也給他謀了差事……”
周氏眉峰蹙了蹙,遲疑片刻,想與沈月淺說說其中厲害,壞了名聲的家奴哪還能留下?
“娘,桂媽媽看著爹長大,桂圓年紀也和爹差不多,若不是看在爹和娘處境艱難的份上,憑著侯爺奶娘兒子的身份哪會沒有成家?娘是被表象迷了眼,我這就回了,讓桂媽媽進屋伺候您洗漱吧。”
周氏陪嫁中也有一個管事,成親不過一年便因犯事被發落出去了,如今,二房的管事都是王氏身邊的人,若周氏還沒有覺悟,小七平安長大都難。
周氏陷入了沉思,也不知是提起了過世的沈懷淵還是想起了桂媽媽在二房的時候……
出了雲錦院大門,玲霜上前湊到沈月淺耳邊,低聲道,“後邊那位精神恍惚了,小姐要不要見見?”
月琴牙尖嘴硬,一直硬氣得很,一個月不見天日也是怕了,前兩日就提出要見小姐,沈月淺一直沒同意,剛玲霜送飯去,月琴又求她。
王氏到處找人,哪猜得到沈月淺將人拘在後邊的庫房裡,庫房堆著陶瓷瓦罐,用的時候極少,王氏找不到人實屬正常。
“你與她說,過兩日府中有場大戲,她要做得好我放她出府……”
玲霜不明所以,與玲瓏對視一眼,後者也搖頭不知,二夫人生完孩子後,小姐性子就陰晴不定,難以琢磨。
夜裡,迷迷糊糊,沈月淺總覺得有雙眼一動不動盯著她,她想睜開眼看看,奈何全身無力,那種感覺像是被沈月茹推下水,身子輕飄飄的不知從哪兒使力……
醒來天已經大亮,素手掀開簾帳喚玲霜伺候,“大少爺可還在府裡?”
玲霜將臉盆擱在盆架上,邊服侍她起身邊答,“天麻麻亮就出府了,盧平一直注意著那邊的動靜,說大少爺像遇著喜事了,步曳生風,英姿勃發呢……”
沈月淺脣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沈未遠真以為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能翻身,笑話一場罷了,“待會你將我箱子最下邊的盒子給洪夫人送去,勞煩她見諒不能給她請安了。”
王氏以為她無緣無故得了洪夫人賞賜,實則裡邊大有來頭,而且,不久後,不止洪夫人連帶著洪家都會感謝她。
玲霜知道裡邊是什麼的,點頭應下。
沈月淺仍然穿得素淨,月牙色的茉莉花裙子,普通的元寶髻,外插只木簪,玲霜從後端著她的臉瞧了瞧,銅鏡裡,五官精緻,粉面桃腮,杏眼靈動,通身的貴氣。
玲霜對自己梳妝的手藝甚是滿意,“小姐這一出去將多少濃妝淡抹的千金大小姐都比小去了。”
“油嘴滑舌!”沈月淺嘴裡雖然嗔怪,盯著銅鏡中和上輩子沒什麼變化的容顏心底五味雜陳……
洗漱好了,沈月淺退到正屋用膳,吃到一半,玲瓏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進來,滿臉喜色,弓著腰雙手撐著大腿,喘氣道,“回來了,大少爺回來了,後邊跟了好多人……”
王氏有了小王氏在背後出謀劃策,對付二房心中已有了全盤計劃,王氏臉上難掩喜悅。
沈懷康拽著沈未遠進屋的時候薛氏羅氏也在,見寶貝孫子鼻青臉腫不成樣子,王氏當即沉了臉,“懷康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娘,未遠不是過繼給二哥了嗎?什麼時候又到大哥大嫂名下了?”沈懷康官職低,他沒沈懷淵的抱負,也不像沈懷慶聲色犬馬,兢兢業業在刑部做個六品小官心滿意足,不成想早朝鬧了笑話,他以後如何抬得起頭來?
王氏也懵了,當時過繼給二子不過為了爵位,二子沒了要丁憂三年,朝堂紛紜變幻,三年後誰說得準什麼情形,薛氏提出將孫子從二房歸還大房她立馬就同意了,理所當然道,“未遠前途大好,怎能被守孝耽擱了?”
沈懷康氣得一雙眼脹得通紅,以後,沈府還有何臉面在京中立足?氣急敗壞道,“娘啊,您真是糊塗。”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8:30
第015章 二房除名
沈未遠神情呆滯木訥好似還未回過神,薛氏看得心疼不已,上前輕輕整理他散亂的髮髻,羅氏起身勸沈懷康別衝動有話慢慢說,沈懷康拍掉她的手,拂袖而去……
大院中來了許多人,御史台的三位御史,刑部劉侍郎,還有沈家族人,沈懷康知曉不是追究的時候,喊來旁邊的小廝湊到耳邊叮囑兩句,見小廝走了才拂了拂略顯褶皺的正襟,揚起笑臉迎上前……
“沈侯爺剋死異鄉皇上心中過意不去有心將侯爵賜於膝下長子,不成想是這番光景,為何不見沈府太夫人?”說話的是劉侍郎,沈未遠與他兒子起爭執,本是小事,奈何劉青正逢說親,看中了翰林院張侍讀院士家大小姐,雙方就等著交換庚帖了,鬧出這種事,張家哪還願意將女兒嫁過來?
劉夫人為這事鬧騰得厲害罵他堂堂四品大員被一個死了爹的孩子欺負,劉府也不安寧,早朝沈未遠狀告無中生有陷害他,劉侍郎還以為他想先發制人,沒想他竟不是二房的孩子,皇上感念沈懷淵之死,沈未遠老實熬個幾年,還有襲爵的機會,現下……劉侍郎譏諷一笑,襲爵,白日做夢!
沈懷慶躬身作揖,“太夫人身子骨不舒服,好些日子不見好,還請大人不要見諒。”皇上將這件事交給刑部和御史台,擺明了不給沈府臉面了,又轉向旁邊沈家族人,態度更恭順,“三叔公怎麼來了?”
三叔公是族中老人了,叫老祖宗都不為過,三叔公不喜作威作福之人,便讓大家都叫他一聲三叔公,聽沈懷慶問起他,極為不滿的哼了聲。
劉侍郎不予理會旁邊之人,冷笑道,“沈侯爺屍骨未寒,沈未遠撇下母親幼弟幼妹置之不管,妄想混淆二房血脈奪侯爵更是狼心狗肺,聞沈府太夫人掌家多年規矩嚴格,禮數周全,一切竟只是表象……”
他的一番話叫三叔公白了臉,他收到消息有人冒充他將沈未遠從二房名下挪到大房,今日來便是看個究竟,真是如此,他怎麼對得起死去的沈懷淵?仍維持著一絲鎮定,“劉大人不可妄斷,還請等王氏翻過族譜再下定論不遲……”
沈家添了人皆由他之手寫進族譜,偶爾不得空也會請他下邊兒子代勞,不過次數少之又少。當初沈未遠過繼給二房是經他之手,這次分明有貓膩,他想揪出看看誰膽大包天。
“有什麼好翻的?過繼乃我沈府家事,何時輪到一個外人來評頭論足?”王氏聲音高昂,在一群人簇擁下緩緩而來,神色莊嚴肅穆,不自主會讓人敬畏。
沈懷慶下意識低下了頭,反應過來,忙上前扶著王氏右手,暗中用力,示意她回屋去。
“太夫人心虛了,真是沈未遠德行有虧,不守孝又想要二房爵位?真是打的好算盤。”劉侍郎不是沈府的人,為官多年哪會畏懼一個老婦?沉聲道,“看來這事也無需浪費時間,等著懿旨吧……”
話完,劉侍郎就帶著御史台的人走了,沈家族人與王氏皆愣在當場,不明所。
沈懷慶反應過來,已不見了劉侍郎人影,手指著還未回神的王氏說不出話來。
王氏不以為意,吩咐左右之人“劉大人小肚雞腸公報私仇,以後劉家的帖子一律回絕了……”
薛氏小聲稱是,沈懷慶搖頭扼腕,懿旨而非聖旨已然說明沈府身份將一落千丈,現在的沈府,唯一還有身份的便是王氏身上的誥命了……
三叔公與劉侍郎說話的謙卑不同,對王氏毫不客氣道,“帶我去祠堂,我倒想瞧瞧誰背著我幹這種損陰德的事……”
王氏點了點頭,笑得諂媚,“三叔公別生氣,這事啊還要多謝您,未遠本就是大房長子,過繼給懷淵後我一直愧對懷慶,好在一切又回到正軌了……”
“糊塗,過繼是兒戲嗎,高興就過繼不高興就還回來?”三叔公褶皺的臉再次拉長,滿臉怒色。
王氏臉上依舊掛著笑,卻不太怎麼好看了,擺手冷聲道,“三叔公要去就去,我身子不舒服先回了……”
看清族譜上的字跡,三叔公氣得身子發抖,他後邊幾人自然也認出來字跡來自何人了,不是別人,正是三叔公二兒子,“逆子,逆子,損陰德啊……”
玲瓏回梧桐院稟告的時候沈月淺正在看周氏的嫁妝單子,比起上輩子看到的,真是翻了好幾倍不止,光是明目就看得她眼花繚亂……
“你說三叔公在祠堂罵人?”想來也是,三叔公為人剛正不阿,在族中說話分量重,被兒子坑了回,無異於晚節不保,如何能消氣?
“給我帶點昨日周府送來的荔枝,我們去二門……”
三叔公罵累了,回去時被人左右攙扶著,瞅著眼前站著位小丫頭,一時沒認出來,等沈月淺上前給她磕頭他才想起來,“你是晨曦?”
“是。”晨曦,沈月淺的字。
三叔公拍了拍左右手,兀自上前扶起沈月淺,又嘆了口氣,“作孽啊,你娘可還好?”
算算日子,周氏也快生了,生個兒子還好若是個女兒,三叔公忍不住又罵了那個逆子一通,斷人香火,將來到了地下,如何有臉見沈懷淵?
“我娘生了弟弟,剛滿月。”沈月淺聲音清脆,聽得三叔公怔住,“你娘生了弟弟?”
沈月淺咧嘴,笑得跟月牙似的,“嗯,二門的婆子說您來了我還以為看錯了人,我娘生了弟弟還沒上族譜,不知三叔公今日可有空,將我弟弟的名字上了族譜可好?”
三叔公臉上總算從進沈府大門後有了絲笑,順著花白的鬍鬚,直點頭,“有空,有空,不知晨曦弟弟叫什麼?”
“沈未洛,我外祖父取的,字晨陽小名小七,我這叫人將小七抱來……”沈月淺轉身吩咐玲瓏去雲錦院知會知會周氏,自己領著三叔公去了祠堂。
旁邊沈懷慶盯著她的目光能將她盯個窟窿來。
沈月淺回以一笑,眼神清明透徹,沈懷慶移開眼,若有所思……
周氏聽玲瓏說完,激動不已,叫魯媽媽抱著小七去前邊,自己站在門口,翹首以盼……
三叔公辦事快,一炷香的時間便將事情辦好了,沈月淺心裡石頭落了地,抱著小七將三叔公送到門口,將一籃子荔枝遞給三叔公身邊的人,笑道“勞煩三叔公,待小七大了,我領著他給您磕頭。”
三叔公瞥著一籃子紅通通的荔枝,嘴角帶笑,“好,好,晨陽有你這個姐姐,前途大著呢……”
上了馬車,三叔公嘴裡還念念有詞,拿起籃子裡的一顆荔枝,難掩笑意,“沈府,總算還有個明白的,去族長家,我有事和族長說。”
馬車拐入大道看不見了,沈月淺才轉身,盯著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的沈懷慶,“三叔,我臉上可是有什麼?”
沈懷慶尷尬扯了扯嘴角,視線一轉,看向她懷裡拿紗衣蓋著的小七,“小七可像二哥?”
剛他存著心事,也沒仔細看孩子的眉眼。
沈月淺不冷不熱地回道,“爹爹的孩子自是長得像爹爹,三叔可還有事,出來一陣子了,娘還在家等著,就不與三叔閒聊了。”說完,抱著小七徑直越過他走了,徒留背後意味不明的視線。
遠遠的看見她們,周氏就迎了過來,“累不累?”心疼不已的擦著沈月淺額頭的汗,嗔怪道,“小七給魯媽媽抱著便是,這麼長的路可別累出個好歹來。”
沈月淺心中一暖,順勢將小七遞給周氏,“不累,以後,小七的名字在我下邊,娘放心吧。”
周氏欣欣然點頭,“快進屋,桂媽媽做了好些你愛吃的小吃等著呢。”
“娘,我有件事與您說……”
周氏以為說的是桂媽媽,桂媽媽是二爺奶娘,桂圓也伺候二爺多年,她不信桂媽媽也該信二爺為人,騰出隻手拉著沈月淺,眼眶有些濕“回屋慢慢說,娘聽著。”
沈月淺言簡意賅將沈未遠已到大房名下的事說了,眼神一眨不眨地望著周氏,生怕她心裡難受,周氏沈未遠當自己的孩子養大,猛地聽說這種事難免想不開。
誰知,周氏竟只是嘆息了一聲,便再無其他。
“娘不覺得難受?”
周氏心情複雜,她把沈未遠當成自己的孩子何嘗不是存著私心,她對沈未遠好,他便會對阿淺好,將來阿淺成親後,不用害怕娘家沒兄弟幫襯,這番話如何對一個孩子說,
“他本就是大房的孩子,叫了我這麼多年的娘,你大伯母才難受,回去了也好。”
大房的心思她一早就知道,剛開始恨大房,有了女兒她不得不對沈未遠好,現下有了兒子,不必再受那些氣了,順了順女兒的頭髮,“阿淺好好對小七知道嗎?”
小七才是她將來的靠山。
沈月淺明白了周氏的意思,不由得眼眶通紅,原來,周氏並非沒有恨意,這麼多年,為了她,忍辱負重地對沈未遠好望著他幫襯她,上輩子,周氏如何知道養了只白眼狼?情不自禁撲到周氏懷裡,嚎啕大哭……
“爺,事情辦妥了,沈家族人正商量給沈府分家,別拖累了二房,再有,劉二少爺到處敗壞張家小姐名聲,您看?”躬身站在門前,等著屋內人示意。
半晌,才聽到若有若無的四個字,“與我何干?”
文貴汗顏,心想張家一事若非您存心作梗,張劉兩府已是親家,何須鬧成這樣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8:42
第016章 氣急攻心
文貴心裡誹謗面上卻不敢顯露半分,又在門口徘徊許久,過不去心中那道坎,遲疑地將雲錦院傳來哭聲之事說了……
語聲還未落下,門晃的聲被人大力拉開,露出男子清冷肅殺的五官來,劍眉微蹙,桃花眼裡滿是陰翳之色,微抿的嘴角愈發使得一張臉凝重而寡淡,身形玉立,傲然直挺,文貴縮了縮脖子,不等對方視線落在他頭上便語速極快地交代……
許久,沒有動靜,文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身子僵直得發麻。
“知道了。”待一聲不高不低的聲音落下,以及伴著門重新闔上的聲響,文貴才敢抬頭,暗想,主子這兩日脾性又大了。
瞅了瞅日頭,抬手拍了拍臉,這才慢悠悠繼續回去盯梢。
屋子裡,文博文坐在檀香木桌前,一個字都看不下去了,他乃武將,本就不喜舞文弄墨,順手扔了手裡的筆,目光轉到窗前擺放的一盆花前,目光暗沉深邃。
皇后的懿旨來得快,當然,與劉侍郎斷章取義分不開關係,難得今日,周氏和沈月淺帶著小七去臨安堂給太夫人請安,碰著宮裡太監也在,太監的話已到了尾聲,沈月淺只聽到最後一句,“沈太夫人治家散漫,有辱皇后重任,故收回誥命。”
皇上掌管朝堂,內宅之事多為皇后打理,沈月淺嘲諷地抽了抽嘴角,沈懷淵得了爵位,王氏與有榮焉,以孝威逼沈懷淵入宮給她請封誥命,要知道,周氏都未主動說起過這事,皇上器重沈懷淵,當即允了,朝服下來的時候,王氏在臨安堂大擺筵席,恨不得請京中夫人們都來看看,為此,很是得意了些時日。
現下,太監一番話可謂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尤其還由皇后出面,那皇上態度也可見一斑。
沈月淺不動聲色地跪下,待太監走後才給輕拽了下玲瓏衣袖,後者會意,小心翼翼退下,追上太監腳步,“公公還請留步。”
太監並非皇后跟前的紅人,加之又是做這檔子事,料定了拿不到賞錢,故而玲瓏叫了兩聲他才頓足回望,尖聲細柔道,“可有事?”
玲瓏微微躬身以示敬重,從衣袖兜裡拿出一袋銀子,態度不過分熱絡也不疏離,恰到好處的客氣,“勞煩公公來一趟,太夫人年事已高突聞變故沒轉過彎來還請公公不要計較,這是我家小姐給公公打酒喝的,還請不要嫌棄……”說著,將錢袋子遞上去,臉上掛著得體的笑。
太監最會看人顏色的,他到臨安堂的時候,沈府小姐們也在,而眼前丫鬟口中的小姐定然不是他所見的那幾位被他嚇得臉色慘白的幾位,不由得想起余光中多出的一抹素白色身影,心下有了計較,這才笑意盈盈收下,掂了掂,分量不輕,暗道,沈府還真是藏著妙人,這等事打賞錢,被太夫人發現了,日子怕不好過。
“替灑家謝謝你家主子了。”
“公公客氣了。”玲瓏將人送到垂花廳才折身回去,正逢遇著前邊說戶部洪家來人了,洪府大管家和洪夫人身邊的奶娘,玲瓏一拍大腿,猛地想起一件事來,趕忙往梧桐院跑去……
王氏最引以為傲的爵位因沈懷淵一死沒了音信,她身上的誥命也被收回,如何承受得住,太監面前她爭著口氣不讓閹人笑話,人一走,再是熬不住了,身子直挺挺的往地上軟去。
周氏旁邊的明月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她,按著她人中,力道大,王氏鼻下烏青一片,不過人倒是醒過來了。
可聽沈月淺的話後她寧肯暈死過去算了,只聽沈月淺委屈的壓著眼角,楚楚可憐道,“祖母,我知道您不喜小七,生產那日見小七完好無損氣暈了,洗三和滿月也沒參加,可小七昨日上族譜,今日過來給您請安,縱然不喜,也犯不著給小七難堪,祖母,您好好看看小七,眉眼像極了爹爹……”
她一哭,旁邊的周氏不知想起什麼也低下頭去,這還不算,明琴不知從什麼地方跑了出來,跪在地上求饒,“太夫人,您不能過河拆橋啊,雖奴婢沒做到您叮囑的事讓二夫人平安生下了孩子,可您不能毒害奴婢啊……”
王氏胸口犯疼,偏明月手指還按在她人中,想暈也暈不過去,氣得雙腿抽筋,止不住趴在地上哆嗦。
玲瓏領著奶娘進門,論起來,洪夫人奶娘和太夫人差不多大,洪夫人感念她伺候了多年,如今,在洪府給她備了間屋子養老,若非大事,很少會讓她來走動。
瞅著院子裡的情形,玲瓏侷促不安攪著手裡錦帕,不知如何是好,為難道,“程媽媽,眼下的情形只怕小姐沒空與你說話了,洪夫人的一番好意奴婢會悉數轉達,這就送你出去了。”
玲瓏神色忐忑,看在程媽媽眼底可不就是二房受欺負不敢亂說還要維護沈府名聲的模樣?程媽媽這次來其實還為著一件事,沈家大少爺的事外邊傳得沸沸揚揚,周氏與沈月淺守孝出去不便外出,夫人這才差她來一趟打探情況。
別看洪家不過是戶部侍郎官職,在京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洪擎天卻是手握實權,深得皇上信任,加之,洪夫人娘家乃一品大員,比起京中沒落的世家貴胄不知高了多少,這次,洪素雅入太子府做側妃更是給洪家掙足的臉面,洪家有顧忌的人,可在如今一無爵位二無身的沈府面前,還是能幫襯二房的。
程媽媽將她的進退維谷看在眼底,掃了眼亂糟糟的院子,沈月淺扶著周氏站在邊上,面上凄凄然,而沈太夫人旁邊的薛氏和羅氏則一副置身事外看好戲的樣子,程媽媽非但沒聽玲瓏的話,反而邁著步子走到了周氏和沈月淺跟前,矮了矮身子,態度恭順,“二夫人,三小姐,我家夫人甚是滿意您為我家小姐花的心血,特意差老奴前來感謝二位,不知可方便?”
周氏蒼白著臉,好似還未回過神來,旁邊沈月淺插過話,嗓音微啞,像哭過了,“讓程媽媽見笑了,娘,我們抱著小七回去吧等那日祖母心情好的時候再來。”從容的扶起程媽媽,輓著周氏手臂往外走,未再看地上的月琴和周氏一眼。
京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對於程媽媽,王氏自然是見過的,還是在於家宴會上,那時候洪家小姐剛被賜封為太子側妃,當日跟在余氏身邊的便是這位老媽媽。
聞言,便要起身,而明月力道大,有意壓著她,王氏怒極地推開她身子,碎罵道,“滾。”
經她一推,明月摔在了地上,不覺得疼而是下意識的跪下求饒,求饒的聲音與旁邊的明琴不相上下。
程媽媽余光斜了眼,冷哼了聲,卻未頓足,跟在周氏身後走了。
回到洪府向余氏回話時,再難抑制心中不忿,將沈太夫人日和故作姿態給二房難堪說了,完了,朝洪夫人道,“夫人,沈二夫人今時要照顧姐兒哥兒,日子只怕難,命苦啊,想當初與沈侯爺伉儷情深竟落到這樣的境地。”
於氏不似程媽媽,她想的更多,二房真要好欺負周氏怎會平安生下孩子,誰都不是省油的燈,待下午得知沈太夫人身上的誥命沒了,於氏若有所思,對還未從沈府中消氣的程媽媽道,“當日見著沈小姐便覺得她性子討喜,說雅姐兒前途大好,沒幾日皇上為太子冊封側妃一事便落到了雅姐兒頭上,她啊,哪是泛泛之輩,待會你回趟於家,與太夫人說說,我娘心裡清楚怎麼做。”
果真,沒過幾日,沈府太夫人所作所為就傳遍了大街小巷,虎毒不食子,太夫人竟然要斷了兒子唯一的香火,比食子更可恨……傳到宮裡,好事的太監宮女們紛紛向當日宣懿旨的宮人打聽,對沈太夫人行徑可恨的同時,又對那位端莊孝順,蕙質蘭心的沈三小姐好奇起來……
皇后聽說這件事後也蹙了蹙眉,趁皇上下朝便與他說了。
皇上九五至尊,當日收回王氏誥命便是他提出來的,聽聞皇后所言沒即可表態,不過,臉上卻帶了薄怒……
王氏這下是真病了,且病得不輕,屋子裡滿著濃濃的藥味,小王氏進屋的時候,緊皺著眉頭,捏著鼻子,難掩蔑視,對床上一動不動的王氏道,“不是讓你等著嗎,對付她們有的是法子何須急在一時,現在可好了我也受你連累不被待見,你說你多大的人了做事……”說到一半驚覺床上的人仍沒有反應,換作平日,討好的勸她都來不及,怎死氣沉沉不動了,驚恐地退後一步,問旁邊的李媽媽,“她怎麼了?”
“大夫說氣急攻心,腦子迷糊了。”李媽媽語氣含糊,大夫說的哪是迷糊,分明是傻了。
“什麼?”小王氏嚇得又往後退了好幾步,身子挨到門邊了才停下,拂袖,怒氣衝衝地往外走,嘴裡念個不停,“晦氣,真是晦氣。”
玲瓏一五一十將臨安堂的事情說給沈月淺聽,詫異於她的無動於衷,“小姐,您為何……”
沈月淺慢悠悠的畫出窗台上花盆的雛形,挑了挑眉,要強了一輩子的人哪是說傻就傻?
她不說,玲瓏又移開了話,打量起窗台上的花來,“小姐,您覺沒覺得這花好似每天都開得燦爛?”絲毫沒有要焉掉的樣子……
沈月淺身子一顫,這才注意到花的不對勁……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8:54
第017章 魚死網破
這盆紫茉莉是她重生後吩咐玲瓏去花房端來的,上輩子,夾縫中過日子,不同顏色的紫茉莉成了她一方天地唯一的暖色,嫁進文昌侯府那兩年小心翼翼地夾著尾巴做人,後奪過掌家權勢後更是心力交瘁,文昌侯府根基深厚,府裡醃臢事不少,交到她手上的也不過是個空殼子,是這些花,陪著她將日子過活了。
世人皆愛牡丹,高貴典雅,她卻愛極了黃白紅相間的紫茉莉,花色嬌艷,清香宜人。
此時看去,黃色花骨朵嬌艷欲滴,絲毫沒有頹敗之勢,白色花朵縈繞其間,更顧盼生輝,疑惑的指著花盆,“不是你每日換著?盆裡的泥皆是新的。”
玲瓏搖頭,“待會奴婢問問玲霜玲露幾人,怕是她們給換的。”
沈月淺不置一詞,再盯著花瞧,總覺得還有哪兒不對勁,一時半會說不上來,再提筆時也沒了作畫的興致,“算了,將花盆抱走,弄盆其他的來。”
這一世命運不同,她的生活不會再需要花裝扮,戰戰兢兢的日子已過去了。
玲瓏惦記著詢問一事,也沒留意沈月淺臉上的悵然和落寞,將花抱下去問了圈,大家都說沒有注意過窗台的花盞,玲瓏嘀咕了兩句,去花房重新挑了盆開得正旺的菊花……
周府宴客明擺著要給下邊幾位表姐說親了,周家姐妹多,嫡女不少,加上庶女更是多,沈月淺還在孝期,猶豫著去還是不去,傍晚給周氏請安的時候沒想著她還記著這件事,“我出門不便,你去了周府記得給你外祖父外祖母磕頭,再有,早點去避免衝撞了客人。”
看著一夜長大的女兒,周氏心酸又無奈,過年還圍著她與二爺討銀錢的小姑娘,現下已能自己當家做主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沒爹的孩子何嘗不是?周氏忍不住眼眶微熱,忙扭頭拿起旁邊疊好的衣衫轉移注意,“這是我與桂媽媽連夜趕制出來的,已經洗過了,去周府穿這身正好。”
談到穿著,周氏臉上浮起了笑,女兒骨架勻稱,膚若凝脂,五官靈動,穿什麼都好看,她當娘的也高興。
沈月淺笑著收下,說起臨安堂那邊,語聲微揚“娘,祖母腦子迷糊,明日傍晚我們去臨安堂看看吧。”
真傻假傻明眼人一想便知,沈月淺嘲諷地挑了挑眉,不管王氏如何,以後的日子只會更不好就是了。
周氏點了點頭,想起她的嫁妝單子來,“你看完了心裡有個數,你年紀不小了,每日抽空來這邊,我教你算賬管家。”
沈月淺八歲的時候周氏就提過,奈何沈月淺怕苦怕累,每日應付府中兩位夫子都喘不過氣來,又有沈懷淵在旁邊插科打諢,學算賬管家才擱置下來。
周氏不說沈月淺也有此意,上輩子的那些手段,這輩子總該得順其自然的使出來。
約定好了時辰,沈月淺拿著衣衫,笑意盈盈走了,兩人都未再說起過沈未遠,當他不存在了似的。
周府坐落在北面,那邊是皇上御賜的府邸,沈府不可與之同日而語,進門便是影壁,越過影壁,是一處優雅別緻的小院,石青色木板橫貫院中,兩旁種滿了花草,其中就有她喜歡的紫茉莉,繞過轉角是一處拱門,兩旁藤蔓盤繞,走進去,院中青竹繞墻,怪石嶙峋,頗有一番意境。
沈月淺到主院的時候時辰還早,旁邊的丫鬟已進屋通傳,她又低頭整理了番儀容,剛抬頭,視線中一老婦人神色激動的走了出來。
周太夫人快六十歲了,保養得再好臉上也有了皺紋,穿了身百花齊放的金絲褙子暗紅色的馬面裙,富貴端莊,髮髻一絲不苟,隨著步伐晃動,髮髻上的富貴吉祥如意簪卻紋絲不動。
看清來人,沈月淺當即屈膝蹲下,還未出聲,身子已被扶起,扶著自己衣袖的雙手比起一張臉更顯年輕。
“你可來了,我剛還和你舅母念叨,就怕你不來,快,讓外祖母瞧瞧……”高氏聲音欣喜若狂,拉著她的手卻微微發抖。
沈月淺垂眸,斂去眼中濕潤,記憶中,高氏對她一直很好,被周氏的死打擊得一蹶不振,臥病在床沒兩年就去了,高氏臥病後她未踏入過周府大門半步,死的時候也只是差丫鬟來了趟。
“外祖母!”沙啞的喊了聲,當即紅了眼眶,高氏捧起她的小臉,笑道,“好孩子,快進屋,叫我好好我的阿淺。”
“早知道我來的時候把我家那幾位姐兒也捎上,免得娘有了淺姐兒什麼都忘了。”余氏站在門口,言笑晏晏地望著兩人牽著的手,配上不合年齡的撅嘴,讓氣氛好了許多。
高氏不覺生氣,倪了她眼,道,“人年紀大了,能不忘事麼?”
走近了,沈月淺朝門邊四位婦人矮了矮身子,“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四舅母好。”
高氏拍了拍她的手,“快起來,進屋說吧。”
丫鬟左右撩起簾子,高氏拉著沈月淺走了進去,屋子布置得低調奢華,坐下了,沈月淺才明白了余氏的意思,桌上擱著半碗藥,想來高氏喝著藥聽丫鬟通稟她來了迫不及待地迎了出來。
高氏拉著沈月淺的手舍不得放,余氏看不下去了,提醒“娘,您喝了藥再和淺姐兒說話,不然藥涼了又得等上一會了。”
高氏斜了她眼,卻也沒反駁,端著藥碗一口喝了見底,沈月淺接過碗送上手帕,動作利落,便是高氏也愣住了,這種伺候人的事多是旁邊丫鬟婆子,而沈月淺信手捏來,只怕沒少伺候人,心疼的就著帕子擦了擦嘴角,“阿淺來了就住上一段時日可好?”
“家中祖母病重,娘照顧小七忙不過來,過些日子家裡順遂了,阿淺過來陪外祖母如何?”沈月淺手中雜事多,她走了,擔心周氏在府裡吃虧。
高氏對沈府之事有所耳聞,從余氏那邊聽了些消息,沈府那老太婆誥命如何沒了她可是清楚的,對眼前這個孫女心疼又自豪,順勢取下手中一串佛珠戴到沈月淺手上,“這個你留著,南山寺高僧開過光的,願它能保佑你。”
此舉一出,在場幾人皆變了臉色,沈月淺猜著佛珠來歷不同凡響,當即要取下來,高氏按著她的手不準,“給你戴你就戴著,你啊,心裡是個有主意的,能護住你娘和弟弟,可是也要記住了,你是沈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己活得好才是對厭惡之人最重的打擊,而非魚死網破連著自己的前程也斷了。”
沈府已無翻身之日,而二房又能好到多少,這便是京中世家,哪怕私下再過不去面上也一派祥和。
沈月淺面色動容,如扇的睫毛黏成一片,低著頭有一滴淚落在光滑的手背上,哽咽道,“阿淺心裡清楚。”
若非心中憎惡到了極致,更不想虛以委蛇的假意相對,她也不會用這種法子。
看似不露痕跡,京中貴婦們不傻,哪會不清楚其中彎彎繞繞,上輩子她為名聲所累,這輩子,只想恣意妄為的活著。
“估摸著時辰,客人們也差不多來了,我與大嫂去前邊守著,別怠慢了。”說話的是三舅母小高氏,高氏娘家哥哥的庶女,周老太爺兒女不算多,沈月淺大舅二舅是嫡子,其餘三位舅舅是姨娘生的庶子,小舅外放做官舅母隨著去了故而才沒見到其人。
小高氏身形偏瘦,穿著身桂圓色的荷葉鍛裙,濃妝艷抹,頗有幾分管事媽媽的架勢,站在余氏跟前活生生被比下去一截。
高氏擺了擺手,道,“你們去吧,中午的時候她三舅回來了記得來一趟。”
周伯槐是沈月淺嫡親的舅舅,自是要過來探望的,周伯海卻不好說了,聞言,小高氏笑了笑,“昨晚老爺還說起這件事呢,娘放心便是。”
余氏與小高氏出了屋子,沈月淺這才吩咐玲瓏將她準備的禮拿上來,是她抄寫的經書和一副描的富貴錦繡的花樣子,時間急,來不及繡成衣衫這才送了花樣子。
縱是如此高氏也高興不已,臉上滿是喜悅的笑,愛不釋手地拿在手裡好一會才遞給身後的婆子,“收拾好了!”
婆子雙手接下,微微一笑,“記下了。”
高氏與沈月淺說話的時候,余氏與小高氏也到了主院門口,猶豫再三,小高氏望著余氏,“大嫂,您說娘疼四妹,愛屋及烏會不會將淺姐兒娶回周家來?”
沈府名聲已經壞了,又沒有爵位誥命,府裡的少爺小姐要說親只能往低了去,低的人家看門風,怕也看不上沈家,那邊只有商戶了……
周家的外孫女,斷然不會嫁給商戶之子。
余氏怎看不出小高氏閃躲的眼神下算計著什麼,心底鄙夷,依著高氏對淺姐兒的重視,要嫁也不會嫁給三房的孩子,不動聲色地移開眼,沉聲道,“淺姐兒還在孝期,你可別亂說壞了她名聲。”
小高氏悻悻然揉了揉鼻子,“大嫂說的哪兒的話?”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9:05
第018章 這世相遇
小高氏雖然叫高氏一聲姑姑,實則,她不過是高氏用來控制周伯海的傀儡罷了,周家沒有分家,下邊庶子使著勁的要外放,外放出京前幾年日子不好過,可熬夠了資歷回京升職可就是鐵板錚錚的事實,留在京裡日子雖好過,官職上要想更近一步就難了,有長子嫡子壓著,誰會管庶子的前程?
周伯海隱晦地向小高氏抱怨過,顧忌著小高氏與高氏的身份沒說破,今日遇見沈月淺小高氏才起了心思,不說高氏對沈月淺的疼愛,憑著沈月淺六親不認的算計,三房以後在周府的日子會好過很多,壓下大房二房也不是不可能。
不成想一下就被余氏看穿了,小高氏目光微閃,不自然的低頭斂去眼底神色,暗想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余氏也不戳破小高氏心底的想法,直起身子,面上無波無瀾,不一會兒,抄手遊廊的盡頭傳來說話聲,幾個身子曼妙的女子由遠及近,余氏綻放出一抹笑,“玉姐兒幾姐妹給娘請安來了。”
周府適婚的姐兒有好幾個,今日相看的目的已十分明確,而請的皆是京中與周府走動得勤,門當戶對的人家,高氏有心讓下邊幾個姐兒學著持家,今日的宴會是幾姐妹攜手操辦的,她們在邊上看著有疏漏的地方提點一二即可。
沈月淺與高氏正說著話,外邊傳來清脆的笑聲,高氏臉上一喜,“怕是你表姐表妹來了……”
語聲未落,簾處傳來晃動,緊接著,幾個身形不一的少女魚貫而入,率先出聲的是周淳玉,一襲荷花圖案的拖地長裙,身形凹凸有致,屈膝俯了俯身子,笑意盈盈道“祖母與表妹說什麼如此開心?”
高氏對這個孫女極為喜歡,招手叫她起身在另一側的凳子上落座,眼神看向屋裡其他孫女,臉上掛著慈祥的笑,“你表妹許久沒來,我與她說說這府裡的趣事。”
周淳玉抬了抬眸,視線落在一身素色衣衫的沈月淺身上,笑意不減,“府裡的趣事多是我與祖母說的,表妹想知道可以直接問我。”
一番話沈月淺心中有了底,周淳玉在周府可見十分得寵,想起上輩子周淳玉的遭遇,看著眼前言笑晏晏的女子,沈月淺眸色一深。
周淳玉的事情鬧得滿城皆知,彼時,她已掌管了文昌侯府,宋子御小妾一批批送進門不說,還養起了外室,她縱然使了不入流的手段對宋子御的行徑也嗤之以鼻,周淳玉的事情鬧出來後,她趁機杖斃了宋子御兩名外室,他也只是怨毒瞪了她兩眼未說什麼。
上一世,周淳玉嫁的是世家中名聲響當當的承恩侯府,長公主三兒子吳炎辰,吳炎辰皮膚白,身材瘦,一雙桃花眼頗受歡迎,周府攀上皇家,對這門親事也是極為歡喜,不料,吳炎辰竟好男風,其中過程沈月淺不知曉,她聽到風聲的時候,周淳玉帶著人上門將吳炎辰養在外邊的小倌打死了,據說吳炎辰正與那小倌行苟且之事,滿身濺滿了鮮血,嚇得暈厥過去後再沒有醒來,長公主氣周淳玉太過陰狠,將人送去了家廟,誰知,周淳玉有了身孕,長公主氣沒處撒,憋屈了好一陣子……
長公主貴為皇上姑姑,皇上想說什麼礙於晚輩身份不好意思張口,心中愧疚,提拔周伯槐起來做戶部尚書,掌管戶部大小事宜。
雖死了小倌,吳炎辰也只剩下一口氣,皇上卻提了周伯槐官職,可見也睡覺認為承恩侯府對不住周家,故而,宋子御再氣她杖斃了外室都不敢開口,誰知道皇上是不是不喜養外室的風氣呢。
斂下思緒,沈月淺回以一個笑,屋子裡你一言我一語又熱鬧了起來。
不久,門口有丫鬟通稟說外邊來人了,高氏拉著沈月淺的手放到周淳玉手心,“你帶著淺姐兒多認識些朋友,我就不去湊熱鬧了。”
周淳玉臉色微紅,順勢牽著沈月淺站了起來,矮了矮身子才領著一眾姐妹退下。
來的人家多,幾姐妹好似早已商量好了,心照不宣極有默契的招待好每一位客人,不會冷落任何一位嫡小姐,庶小姐。
夫人們則由高氏賈氏與其寒暄,一派安寧祥和……
許久未出來走動,沈月淺對京中貴婦們還有印象,周家四位小姐到了說親的年紀,夫人們說話眼神總會有意無意地掃過周家幾位小主子,其中,以落在周淳玉身上的視線最多。
沈月淺擔心衝撞了她們,盡量縮著身子躲在周淳玉身後,不給她添麻煩。
一圈下來,周淳玉額上布滿了薄薄細汗,而沈月淺也見識了周淳玉的七竅玲瓏之心,很難想象,這樣舉止大方,進退有度的女子上輩子會有那種遭遇,她不由得晃了神。
還是周淳玉抵她手臂她才回過神來,見周淳玉一臉擔憂的看著她,“是不是人多透不過氣來?”
沈月淺微微搖了搖頭,徐徐道,“見表姐左右逢源,心中自愧不如罷了。”
是的,她一直不善交際,除了上輩子和洪素雅交心,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抱著目的,既是有目的,自然不會在乎無關緊要的人。
周淳玉一怔,微紅的臉蒙上了一層嬌羞,“再過三年,姑姑也會教你這些的。”
朝堂是男子明爭暗鬥謀前程與後宅的勾心鬥角攢聲望息息相關,周淳玉以前也不懂,理了理沈月淺並不凌亂的衣衫,意有所指道,“以後你就清楚了。”
見沈月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周淳玉也不多說了。
院子裡來了許多人,沈月淺不習慣,“表姐,我自己轉轉,那邊陳夫人過來了,我先離開。”
她在,那些夫人總會有所忌憚,她不是不識趣的人,帶著玲瓏,沿著湖邊漫無目的散著步。
今日承恩侯府未派人來,那周府如何與承恩侯府牽上的線?之前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現下她決定和周府打好關係,自是不能眼睜睜看著周淳玉和承恩侯府結親毀了一生,想著事情,走到哪兒也不知,感覺迎面投來一股灼熱的視線,抬眸,迎上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她全身像被雷電劈住,一動也不能動。
他還是穿著一身黑色的錦服,少年身軀凜凜,眉眼如畫,遠山黛的眉毛微微蹙成一團,溫文爾雅的桃花眼劃過陰寒冷冽之氣,此刻正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突如其來的相遇殺得沈月淺措手不及,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緊接著又是兩下,三下……
隨即,視線漸漸模糊起來,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在她眼中匯聚成小小的一點,仿佛隨時都能從眼角滑下。
周寒軒望著突然出現在院裡的沈月淺,蹙眉道,“表妹怎跑到這邊來了?”
文博武年紀比他小四歲,卻已在軍中立下赫赫戰功,平時喜歡獨來獨往,今日也是碰巧遇見了文博文,隨口一問,沒想著二人隨他來了周府。
將軍府比周府身份尊貴,皇上已下令,待文博武成親便出府再立將軍府,如此,文家連出兩位將軍,在京中算得上是頭份了,這種人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何況請進府,生怕文博武以為沈月淺包藏禍心,不好意思道,“表妹極少來怕是迷路了。”注意文博武眯了眯眼,像是不悅,忙吩咐身邊丫鬟,“送表小姐回內院,順便稟告太夫人,博武將軍來了。”
沈月淺視線移到那張熟悉的臉上再難移開,熟悉的眉,熟悉的眼,連桃花眼中的肅殺之氣都和上輩子一模一樣,原來,他對誰都不是好臉色,她也不例外。
玲瓏小步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她不認識眼前之人,然,能讓周家大少爺如此禮遇的必是身份尊貴之人。
沈月淺扭頭瞅了眼玲瓏,轉身才想起還未行禮,正欲屈膝便聽前方傳來清冷的一聲,“回去。”
嫌棄鄙夷的一聲,打在沈月淺心窩處,不停顫動。
是了,他定然以為她偷偷來也是為著攀附權勢,他十五歲,文太夫人和文夫人到處幫他張羅著親事,上輩子,她倆遇見不也是在一場相親宴會上麼?
思緒飄遠,而眼前之人已轉身跟在周寒軒身後走了,未曾回眸看她一眼。
“表小姐,奴婢送您回內院。”丫鬟沒看出沈月淺情緒不對,博武將軍少年成名,面如冠玉,她都很難與傳說中在戰場上披荊斬棘不往不勝的將軍聯繫起來,何況是不怎麼出門的表小姐了。
文貴跟在自家主子右側,心裡急了,好不容易得知對方會來周府,有緣遇見了不和人好好說話還將人訓斥一通,誰家小姐會喜歡這種性子?
心裡嘀咕著,步子就慢了下來,抬眼,周少爺與自家二爺在兩步開外,而自家主子頓足盯著他,文貴疑惑望著自家主子,眼帶詢問。
“你跟著,別讓旁人衝撞了她。”仍舊冷冷清清的叮囑,文貴卻明白了,回眸看了眼不見人的少女,心裡犯難。
在沈府就算了,到了周府還偷偷摸摸跟著會不會被發現?欲張嘴解釋,而文博武已在四步開外,徒留一襲黑影。
文貴咬咬牙,趁前邊小廝注意,快速閃進旁邊樹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9:18
第019章 仇人見面
沈月淺一路上魂不守舍,小臉慘白,玲瓏以為她被嚇著了,愧疚難擋是她沒出聲提醒叫沈月淺無緣無故挨了訓斥,她的錯。
那人說話冷冰冰的,眼眸中盡是冰霜,小姐何曾受過如此委屈,她心裡愈發不好受了。
“和你無關,他並非是生氣了。”文博武習慣獨來獨往,不喜陌生之人的接近,尤其是女子,那兩個字算不上訓斥。
沉吟片刻,嘴角蔓延出苦澀笑意。
回到內院的時候,客人皆去了翠湖園,周府待客的園子,裡邊頗為熱鬧,在門口聽著聲音她就感受到了。
“還請表小姐別走遠了,衝撞了貴人不是誰都能擔待的。”丫鬟屈膝垂目,語氣頗為輕蔑。
博武將軍身份尊貴,別說沈府如今的情形,縱然沈侯爺在世,沈月淺也是配不上的,丫鬟覺得沈月淺癩□□想吃天鵝肉……
她的聲音不緊不慢,玲瓏瞬間沉了臉,仍耐著性子道“謝謝姐姐送我家主子過來。”
沈月淺面色平靜好似沒聽明白丫鬟話裡的意思,徑直抬腳走了進去,轉而園子右側是一片湖,湖邊柳樹成蔭,錯落有致的亭子矗立其間,清幽雅致,裡邊已坐了好些人,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至始至終未看丫鬟一眼,她的身份她清楚,用不著一個奴婢提醒。
依著周家的安排,能讓周淳玉接待的小姐身份自不會低,環顧一圈,果然,皆是其他貴府中的長女或嫡女,她一進去,所有人皆將目光移到了她身上。
周淳玉淺淺笑道,“淺姐兒來了,快來坐,我們正說起最近流行的花樣子,這塊你最是拿手,快講講……”
沈月淺雖十歲,在刺繡上已小有名氣,洪素雅入太子府做側妃的喜帕洪夫人便是托她之手,這件事在京裡沒有傳開,與洪家走得近的人家卻是清楚的,作為感謝,洪夫人將洪太夫人傳下來的金簪送給沈月淺作為回禮,可見對沈月淺的信任。
今日來的人當中,恰巧有和洪家走得近的貴央侯府家的丁薇。
注意到旁邊投注的目光,沈月淺噙著笑頷首,丁薇眨了眨眼,認出是沈月淺,起身拉著她的手,抿脣笑道,“你也來了?前兩日去洪府還聽雅姐兒提起你,有些日子沒見,你還是好看得叫人挪不開眼。”她說的實話,以前的沈月淺像海棠花似的嬌俏明艷,素色裝扮的她氣質如蘭更顯柔和,故而,第一眼才沒認出來。
“姐姐謬讚了,站你跟前,再好看的姿容都黯淡無光了。”
丁薇乃丁家長女,面容姣好,姿態優雅,一顰一笑恰到好處的彰顯著大戶人家長女的風範,到了說親的年紀丁家卻不急著給她說親,一是丁家眼光高再者擔心她被蹉跎了。
上輩子,丁薇嫁進了恭親王府,現在的七皇子,與洪素雅做了妯娌,在一眾侯爵中,她成了嫁入皇家的典範,帶著貴央侯府也是水漲船高。
丁薇抿了抿脣角,美目流轉盡是喜悅,“雅姐兒說你嘴甜我還沒感覺,今日算是領教了。”
丁薇的示好叫亭子裡本來對她多有忌諱的人也和善起來。
沈月淺心思本就活絡,再活一世自是更懂得做人,坐在丁薇旁邊,多靜靜聽著,有人投來好奇的一瞥時她才接一兩句,態度不卑不亢,尺寸把握得好,一下子倒是叫人忘記她是從壞了名聲的沈府出來的了。
“不知姐姐們說什麼這般高興?”亭子口,猛地有人出聲打斷其樂融融的氛圍。
隨著聲音望過去,沈月淺身子一僵,沒想到宋安雯會來,視線移向她身後,翠綠翠紅跟著,沒有宋夫人,她心裡略為有些失望,待瞥到園中一抹熟悉的身形時,她才笑了。
宋安雯穿了件粉紅色團花底子的襦裙,元寶髻上,嬌艷的海棠絹花裝飾,俏皮可愛,此時,正一派天真的望著她們。
沈月淺心底冷笑,劉氏教導出來的女兒豈是純良之輩?不過她心中疑惑,劉氏結交的人皆是對她有助益的,像周府這樣的清流派又沒有爵位在身,她哪會看得上,而且,依著周府的性子不會給文昌侯府送帖子才是,對上周淳玉不解的目光,她若有所思。
見沒人搭話,宋安雯不悅的蹙了蹙眉,沈月淺扯了下周淳玉衣袖,周家宴會,鬧出了事會算在她頭上,犯不著為了一個幾歲的孩子賠了名聲。
周淳玉反應快,笑著走過去,解釋道,“雯妹妹年紀雖小已有傾城之姿,看呆了一時沒回過神還請妹妹不要見諒。”
丁薇捧場的點了點頭,其他人也極給面子,你一言我一語稱讚宋安雯好看。
沈月淺聽得失笑,劉氏生有一子一女,宋子御眉目清俊溫文爾雅的確好看,宋安雯隨了劉氏長相,大餅臉小眼睛,這時候最多也就清秀,傾城之姿太過了。
想到上世宋安雯的親事,沈月淺冷笑不止,宋安雯身形肥碩,京中有威望的人家皆不願與宋府結親,娶妻娶賢,納妾納臉,偏宋安雯姿色平平,看人眼睛睜不開像看不起人似的,劉氏心裡著急京中不行便從京外找,遇上外放官員回京述職,劉氏就打起了和一從四品官員結親的主意,那戶人家在京中沒有根基,得知能與侯府攀親心中自是樂意,加之見宋安雯畫像有傾國傾城之色,很快就定了親,誰知,成親當天卻鬧出了笑話,新郎見了宋安雯,死活不承認她是畫像上的女子,拂袖便要走人,劉氏哪能讓他就這麼走了,拽著人以官職威脅一通,強逼著人娶了宋安雯,自此那戶人家未踏入過侯府半步,宋安雯在那邊過得也不好寫信回來訴苦,劉氏找上門鬧過幾次,誰知第二年,人就搬出了京城,順便帶走了宋安雯,到文昌侯府出事宋安雯都未回過京,笑得開懷,所有人又將目光看向了她。
沈月淺一噎,對上宋安雯吃人的目光,解釋道,“雯妹妹長得好看是實話不假,你們也別嚇著她了……”
宋安雯得意地挑了挑眉,眉色難掩喜悅,亭子裡已有人掩脣偷笑。
“雯妹妹,我家四妹在那邊,我陪你過去。”
周淳玉是主子,她沒給文昌侯府下帖子,宋安雯不請自來她不好說什麼,宋安雯八歲,與同齡人更能談到一處,周淳玉就想將人送走。
“你要攆我?”自來驕縱慣了,聽了周淳玉的話臉色極為難看,“來者是客,姐姐便是這般待客的,還說周老太爺門生眾多,我看也不過如此,子孫都教不好還教別人,不是誤人子弟麼?”
宋安雯伶牙俐齒沈月淺與宋子御成親後沒少吃苦頭,說話心直口快不分場合只圖過過嘴癮。
她一番話算將周家送上到下都數落了,周淳玉目光微沉,亭子裡眾人也變了臉色,這邊有周老太爺門生府裡的,依著宋安雯話裡的意思,她們也是不好的了。
周淳玉沒遇著過這種情況,一時不知如何應答,亭子一片沉默。
“宋小姐口氣真大,小小年紀便牙尖嘴利,客隨主便三歲孩子都懂,宋小姐今年該有八歲了吧?”沈月茹不想出頭,實在看不過宋安雯一副你們虧欠我的嘴臉,學著宋安雯樣子,側身,美目橫著她,鄙夷道“我想多了,能不請自來的客人又怎能希望她明白所謂的人情世故?”
在場的人一副恍然大悟模樣,沒想著她竟是不請自來,紛紛拿起手帕,掩脣偷笑。
從來都是宋安雯埋汰別人,何曾受過如此輕視,瞪大眼,見她一身素色衣衫,髮髻也沒多餘的裝飾,心底愈發火大,“你是哪兒來的?敢用這種口氣與我說話,你配麼?”
雖宋安雯極力睜著眼,可眼睛看上去仍舊小得可憐,周淳玉擋住宋安雯的目光,擔心她找沈月淺麻煩,“她是我光明正大請來的客人,不知侯夫人可來了,我叫人送你過去。”
不想與她多說。
宋安雯卻不依不撓起來,手指著她身後的沈月淺,“你算什麼東西,有種別躲到人身後。”
亭子裡的人大多她都認識,不敢輕易得罪了,沈月淺衣衫簡單,容顏素淨,宋安雯認定她家世低才敢指著她。
這邊劍拔弩張,正在院子裡賞花喝茶的夫人們也望了過來,周淳玉蹙了蹙眉,不想將事情鬧大了。
沈月淺盈盈起身,淺笑嫣然的走到宋安雯跟前,丁薇拉著她,宋夫人就在院子了,得罪了宋安雯不打緊,宋夫人的性子可不是好對付的,示意她別衝動。
沈月淺拍拍她的手,示意沒事,沒人比她更了解宋安雯,吃軟怕硬,愛貪小便宜,不撕破臉她會以為你怕她,嫁進侯府的那兩年,鬥宋子御的一群小妾還要時時防著劉氏與她,她沒忘記她最初小產是誰造成的,明明是她毛手毛腳撞得她沒了孩子還去劉氏跟前告狀,說她想攀高枝,有了宋家的孩子是拖累,劉氏罰她跪了整夜的祠堂,玲霜給她送被子被劉氏打斷了腿賣去了青樓,當日,玲霜就死了……
今日她才知道,骨子裡的好壞與年紀無關,宋安雯倒打一耙的本事是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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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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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13 10:39:36
第020章 被誰打了
看向宋安雯的目光像淬了毒,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盯得宋安雯直往後退,轉身跑向身著淺綠色褙子的劉氏身旁,低頭小聲說了兩句什麼,瞬間,劉氏望了過來,眼帶審視。
沈月淺心頭波濤洶涌,面上仍平靜地勾了勾脣,雖所有人不知曉她重生一事,沒來由的,迎上算計的眼神下,她心驟然一緊。
“不知這位是誰家的姐兒?模樣倒是清秀,可怎地穿得如此樸素?”劉氏款款地起身,打量了她兩眼,眯了眯一雙渾黃的眼,不經意的調轉了目光,抬手輕輕為宋安雯整理髻上的絹花,諄諄告誡的語氣道,“死者為大,這位小姐家中死了人,你年紀小不明白這個道理實屬正常,以後多避著知道嗎?”
劉氏有意抬高了嗓音,在場的人皆變了神色,望向余氏賈氏幾人的目光也略帶譴責。
參加宴遇著守孝的人被認為是忌諱,而且,一般守孝期間為避免衝撞了人,極少會出來走動,周府明目張膽的做法叫在場的人膈應得緊。
沈月淺一步一步拾下台階,似笑非笑地望著兩人。
余氏大步擋在她身前,拉起她的手輕輕按了兩下手心,暗示她不得將事情鬧大,轉而向人介紹“這是淺姐兒,太夫人最喜歡的孫女了,之前也有在京中走動,你們怕是認不出了。”
她未說淺姐兒全名,京中夫人心思稍稍一轉就猜出來了,周府姻親中,近期有喪事傳出的只有沈府,一時之間,夫人們臉色緩和不少。
誰家府裡都有陰私,可像沈府鬧得滿城風雨的卻是少見,皇后收回誥命在整個京城更是前所未有,轉向沈月淺的目光不由得帶了些許同情。
年前沈府在京中炙手可熱,今時,到了誰都能踩上一腳的境地,天與地,不過隔著個死字。
宋安雯不滿地扯著劉氏袖子,要劉氏給她出頭,好一會未聽到人出聲,轉過身不善地瞪著沈月淺道“守孝期間出門做什麼,平白叫人見了晦氣……”說完這句猶不解氣,抱怨地看著余氏,“周大夫人,和親戚走動不打緊,被親戚拖累壞了周府名聲就不好了。”
宋安雯已經認出沈月淺是何人了,每次與劉氏回劉府都會聽表姐稱讚沈月淺年紀小卻有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明眸皓齒,甚是好看。以前沒見著就算了,今日見著了,如何不給沈月淺點難堪?
余氏心有不喜也不好戳破文昌侯府不請自來之事,加之,宋安雯又是晚輩,她若出聲被人說起來倒成了與晚輩過不去了。
劉氏知曉余氏的忌諱,她也不勸宋安雯,由著她說。
猛地,院子裡寂靜無聲,連風吹過樹梢的聲響都能聽到……
沈月淺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許是有些時日沒出來走動了,竟不知回來給外祖母磕頭竟是晦氣與累及名聲了?”說話時,她的雙手自然垂在兩側,藏在衣衫下,握成了拳勾勾脣,繼續道,“宋夫人一番話說得對,雯妹妹家中長輩健在,不清楚守孝的規矩也是情有可原,可多知曉些事理總是好的……”
說到後邊暗指宋安雯不懂禮數劉氏教養不當,劉氏側過身,臉色黑沉。
走到哪兒都不缺愛看熱鬧的,尤其是小小的院子,沈月淺一說完,眾人不由自主地抿了抿脣,促狹地望著劉氏與宋安雯,看戲的心思不言而喻。
宋安雯惱羞成怒,文昌侯府老侯爺健在,她爹已是世子,在朝堂頗得皇上賞識,她走到哪兒都是被人捧著,何曾像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同一個人欺負,跺跺腳憤然道,“你算什麼,沈府沒有官職爵位,衙門裡看門的衙差都比沈府強,我與周大夫人說話何時輪到你多嘴?”
這便是京城,再小的孩子耳濡目染也知道京中發生的事,無論好壞。
沈月淺並未理會她的氣急敗壞,而是掃了圈在場的夫人,屈膝微蹲,沉穩道“我的出身如何並非我能抉擇,我爹常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切乃身外之物,若有的選擇,我只想我爹好好活著……”
她的聲音不緊不慢,語畢,已是紅了眼眶,低著頭,又朝余氏行禮道,“大舅母,今日見外祖母身體健康我已心滿意足,這就先回了,等我弟弟大些了再抱他過來給外祖母請安,勞請您與外祖母說聲……”
說起剛出世的弟弟,沈月淺聲音柔和許多,話完已轉身準備離去。
亭子裡的丁薇追了下來,“淺姐兒何苦不等會親自向太夫人告辭?”
丁薇的聲音透著急切,視線掃過宋安雯,暗含鄙視,“你來周府也算半個主子,竟被非正經的客人逼得退避三舍,傳出去,周府面上無光不說,文昌侯府也沒面子。”
眾人視線落在她口中的非正經三個字上,她們不傻,丁薇話裡的意思明顯就指文昌侯府沒有收到帖子不請自來。
況且,沈月淺話裡還有層意思,現在的沈府今時不同往日,之後卻不好說,二房還有嫡子,皇上高興將爵位賞給剛出生的嫡子也不是不可能,經歷的事情多了,大家更明白雪中送炭遠比錦上添花更讓人感恩。
故而,心裡見著沈月淺丁點的不快也消散了,可也並非會幫著沈月淺得罪文昌侯府。
其中不包括丁夫人,丁薇是她的女兒,明顯偏幫沈月淺,為人母的自要幫女兒,起身走到沈月淺跟前,滿臉帶笑,毫不猶豫地褪下手腕上的鐲子,“早從洪夫人那聽說過你,難得遇著可別嫌棄我的禮不如洪夫人厚重……”
沈月淺反應過來時手腕上已多了塊碧綠通透的玉鐲,質地溫潤,成色也極好,價值不菲。下意識地她要褪下來卻被丁夫人按住,“你收著,改日有空了我帶薇兒去沈府看看你娘和你弟弟,你不會不歡迎吧?”
有人助沈月淺,余氏松了口氣,擔心她拒絕,忙接過話,“我也有些日子沒見過小侄子了,不如約著一起?”
兩人有說有笑想將事情翻過去,旁邊的宋安雯氣得呼吸不暢,一張臉脹得通紅,咬牙切齒地望著沈月淺,像隨時會跑過來打她似的。
這時候,走廊傳來丫鬟的通稟,“大夫人,大少爺領著丁家張家宋家少爺來了,說是要過來請安……”丫鬟聲音頓了頓,繼續道,“承恩侯府世子與大將軍府的博武……”
話還沒說完,宋安雯已轉身沿著遊廊跑了,裙擺刮到兩邊花枝也未能阻攔她半步,“我要向大哥告你欺負我。”
沈月淺余光注意著她動靜,聞言冷笑不止,宋子御對這個妹子的確好,好到能不要身邊的姨娘。
上輩子,宋安雯成親後未回過家一次,那邊說了她要敢回來立馬休妻,故而,有事宋安雯皆寫信傳達,有次宋安雯丈夫迷上了外邊的人,宋安雯叫宋子御將他手裡的小妾送兩個過去鞏固她的位子,宋子御毫不猶豫就答應了,為此,還詢問她府中誰長得最好看,挑了兩個最漂亮的姨娘給宋安雯送去。
想到上世種種,沈月淺冷眼笑了笑,調轉視線,看著手上的玉鐲,眼裡有了暖色,“謝謝丁夫人。”
丁薇很喜歡沈月淺,拍了拍她肩膀,不在意道,“我娘的好東西多著,不用謝,實在要謝,改日去了沈府,你挑兩樣拿得出手的花樣子送我即可。”
丁夫人沒個好氣,倪了她眼,“淺姐兒別聽她的,花樣子你自己留著。”
沈月淺重重地點了點頭,她手裡拿得出手的花樣子皆送給了周家姐妹,除非自己再描幾張。
得了承諾,丁薇心中歡喜。
然而,歡喜還未褪下便看見急匆匆離去的宋安雯低著頭,手捂著左邊一張臉,淚水灑了一路地跑來,邊跑邊哭訴,“娘,有人打我,您要給我做主啊。”
劉氏聞言大步走到宋安雯跟前,拿開她的手,宋安雯臉上的巴掌印逐漸變紫,她怒不可止地瞪著遊廊拐角,“誰做的?”
宋安雯埋在她胸前,手指著遊廊處,但哭不語。
這時候,迎面走來一群少年,為首的是周家大少爺,面色沉著,眉宇似籠罩著陰霾,左側是余家大少爺,身形玉立,面色從容,後邊是丁家張家公子,約莫有十幾人不止,無一不是長得好看之輩。
一眼後,院中少女便錯開了目光,臉頰泛紅。
沈月淺的目光直直落到最後一人身上,黑色衣衫襯得肅殺之氣愈發重了,眉眼舒展,眼角微微上揚,像是遇著什麼高興的事,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
不由自主,沈月淺跟著揚起了嘴角,那些人皆非宋安雯能得罪,她哪兒不跑偏要朝著那個方向,周寒軒可是會親自動手的主兒。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39:58
第021章 有苦難言
周寒軒身為周家長子,舉止謙和,成熟穩重,談吐頗有長子風範,可一切只在對同僚或是朋友的份上,他最是厭惡後宅之事,且表現得極不耐煩,周家因著有他,下邊庶妹極為安分,皆不敢生事,生怕得罪了他。
周寒軒跟著周老太爺長大,處事極為古板,對弟弟妹妹會打板子,且不會手下留情。
沈月淺記得不錯的話,他的親事定在明年,是禮部尚書的長女,兩府門當戶對,可孫尚書甚寵家中小妾,那名小妾的兩個女兒便是個不安分的主,硬被周寒軒打得安分下來。
一行人走近了,宋安雯在劉氏懷裡害怕地縮了縮脖子,余氏是清楚自家兒子性子的,最討厭後宅不守規矩之人,嘴角動了動,吩咐身邊丫鬟回屋給宋安雯拿藥膏。
今日人多,余氏當然要顧忌周寒軒的臉面,輕聲詢問,“那邊是文昌侯家的小姐,你們是不是遇著誤會了?”
她眼中,宋安雯臉上的巴掌印不是周寒軒動的手便是他差人做下的。
周寒軒側目,抬了抬促狹的雙眸,對劉氏頷首算作招呼了,卻是未回答余氏的話。
宋安雯哭聲愈發大了。
宋子御站在中間,蹙了蹙眉,抬眉掃了眼旁邊似笑非笑的男子,沉著氣,不發一言。
周府的帖子所謂何事大家心中皆清楚,他雖才十三歲,劉氏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將親事定下來,老侯爺身子骨不行了,若他說親的時候老侯爺去了,親事被耽擱上一年,京中適齡的小姐好的都說了親,故而,今早劉氏才會帶著她和雯姐兒來。
而雯姐兒挨的一巴掌,他也只能看著不敢說一個字,吩咐掌嘴的是眼前極得先皇器重的少年,他如何能出頭,不說身份比不過,他打了雯姐兒,他也不能奈他怎樣。
許是宋安雯哭聲太過突兀,少年中,一人抬起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挑了挑耳朵,慵懶散漫地吐出兩個字,“聒噪。”
他聲音低沉渾厚,語聲一落,所有人將目光移了過去,沈月淺視線一直在他身上,隨著他閑庭信步地走向劉氏,沈月淺眸子閃過不可置信。
文博武優雅地理著整潔的袖子邊,姿態悠閒地走到劉氏跟前,聲音一如既往的慵懶,“她就是宋老侯爺的嫡女?”
宋老侯爺,宋安雯的祖父,在朝堂上許多人都敬著他。
劉氏眨了眨眼,目光上下端詳眼前的少年,像在估摸他的身份。
文博武半提著頭,神情慵懶,“能讓宋小姐別哭了嗎?老侯爺說一不二乾脆利落,怎地教出來的晚輩如此不懂禮數,到別人府中哭得肝腸寸斷,幸得年紀小,年紀若大了旁人聽著還以為周府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了,沒得做客壞了人名聲。”
他聲音不高不低,院子裡的人都能聽見,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劉氏審視的目光瞬間蒙上了冰霜,怨憤地望著比她高出一頭的少年,“你是誰?”
文博武像是累了,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身後的文貴,待文貴搬著椅子來,他站在椅子邊,悠悠朝余氏行了禮,隨後慢條斯理地坐下,這才道,“我和夫人您一樣,皆是不請自來的,文博武。”
周寒軒趁此罅隙湊到余氏耳朵邊,小聲將路上遇著文博武一事說了。
余氏面上一喜,文家赫赫有名,能和文家走動當然算得上榮耀,當今聖上重文輕武,然對文家卻是破格的提拔,太后與文家太夫人年輕時親如姐妹,臥病在床不時讓文太夫人入宮,文家得到的賞賜更是數不勝數。
而文博武不用說了,小小年紀在戰場建樹頗大,說起文家,不得不提到文博武,他的親事宮裡邊兩位也盯得緊著,文家沒有動靜只怕也等著宮裡那兩位的消息。
劉氏慘白了臉,余氏以眼神詢問宋安雯一事,周寒軒挑眉的看向文博武,余氏舒了口氣。
宋安雯小小年紀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周寒軒與孫家小姐還未成親,若傳出打人的名聲終究不太好,不是周寒軒動的手,余氏心放下了一大半。
“宋夫人不問問愛女被打之事?”文博武抬手,文貴立馬奉上茶盞,文博武接過,解開茶蓋,漫不經心地抿了一小口,喟嘆道“京中的茶卻是要比邊關的清香多了,文貴,宋夫人不關心愛女被打之事,你便與她說說,別鬧出了什麼誤會才好。”
“是。”文貴俯了俯身子,不卑不亢道,“我家主子與周大少爺給周太夫人請安後,路上遇著其他府的少爺,宋少爺提議來院子給各位夫人請安,主子推辭不過……”文貴頓了頓,看了眼目不轉睛盯著文博武的宋安雯,調轉視線,繼續道,“誰知半路飛奔過來一抹艷麗的身影,看穿著以為是誰家的婢女,我家主子潔身自好哪能被人辱了名聲,小的就擋上去,誰知,宋小姐估計年紀小不明白些事,罵了兩句難聽的話讓小的讓開,我家主子以為宋小姐也和外邊的人一樣,當下責怪了周大少爺兩句,怪他什麼人都往府裡帶,宋小姐竟罵我家主子,小的看不過去了這才失手……文昌侯府想來注重禮數,想必宋夫人不會怪小的錯手傷了宋小姐吧?”
劉氏的臉青白相接,一個奴才將堂堂侯府小姐比作婢女就算了,還和外邊的人,文博武年紀不小了,外邊的人什麼意思在場的姐兒不懂,夫人都明白,他哪是打宋安雯,是將整個文昌侯府的臉都打了。
劉氏的手還停在宋安雯後背上,目光不明地看向文博武,“論起來,你還要叫雯姐兒一聲妹妹,她不過八歲的孩子,武哥兒想多了,既是誤會,說開了就好。”說著,拉著雯姐兒的手就想回去了。
“宋夫人說得不對,文家雖是武將出身,我家太夫人常入宮聽太后說話,也是懂規矩之輩,家裡邊的小姐別說八歲,三歲就開始學規矩,四歲就明白哪些地方該如何待人處事,投懷送抱……是萬萬做不出來的。”文貴立在邊上,又不重不輕補充了一句。
劉氏像吃了黃連似的,苦得面部抽動了卻不敢開口辯駁。
看時機差不多了,余氏上前圓場,“大少爺能來,真是蓬蓽生輝,不知太夫人身子可好?”
她口中太夫人自是文家那位祖宗了,文博武隨手將茶盞遞出去,視線不著痕跡地掃了圈,最後,落在院子裡的一盆花上,“祖母身子還算硬朗,今日前來可是給大夫人添麻煩了?”
文貴聽著這句,頓時有種吾家少爺開竅的感覺,文博武對誰都木訥著一張臉,出門在外更是極少開尊口,除了進宮對太后皇后態度親切,其餘哪怕是厲家太夫人,都懶得開口說話。
今日自家主子說得話被厲家幾位長輩聽去了不知會作何感想?
余氏言笑晏晏地回道,“來者是客,哪會是麻煩?”又走到劉氏身邊,拉起她的手,語聲和煦,“丫鬟已經拿藥去了,小孩子傷疤好得快,你先坐坐……”
劉氏如何坐得住,勉強地笑了笑,“府中還有事,得先回了,今日多有叨擾,改日我下了帖子在院裡擺席你可要來。”
余氏滿心歡喜地應下,將劉氏送到拱門,拿藥的丫鬟才到,余氏順手將紅色瓷瓶遞給劉氏,“馬車上先給雯姐兒塗抹上,消消腫,很快就好了。”
劉氏心不在焉地謝了兩句,拉著一直未回過神的宋安雯,以及默不作聲的宋子御出了周府大門。
文博武話少,文博文卻是個心思活絡的,三言兩語將話題接了過去,說難得遇著讀書人,便以院子裡的景物作詩,贏的人家可以在跟著文家去秋獵場。
每年皇上秋獵,都會有文武百官隨行,家眷也是能參加的,可座位等級嚴格,秋獵是武人的天下,文人都坐得較為遠,若能跟著文家,座位前了不說,皇上賞賜點東西,又或是賜婚的話……
故而文博文提出彩頭,院子裡的少年皆來了興致。周寒軒在翰林院當值,已有了官場作風,心思八面玲瓏,吩咐人往院子裡擺了一張漆木長桌,少年們做成兩排,旁邊,則是躍躍欲試的各府小姐。
不知為何,沈月淺總覺得文博武目光若有似無的落在她身上定睛一瞧,又什麼都沒有,她想是她多心了……
最後,贏得彩頭的是丁家,丁夫人面上掛著得體的笑,可攪成一團的手帕還是暴露了她心裡的激動。
沈月淺回到沈府的時候夜幕已低垂,走廊掌了燈,玲霜站在弄堂口翹首以盼,見著她,難掩興奮地追了過來,暈黃的光下,襯得她一張臉溫柔而朦朧。
上輩子護不住的人,這輩子她傾其所有也要保住她們。
目光漸漸一暖,“玲霜,夫人可還等著我用膳?”
“是,大夫人叫夫人過去用膳說有事相商,夫人沒理會,小姐……”玲霜說到這,左右張望了眼,確認無人後才小聲道,“大小姐回來了,剛進門就哭……”
沈月淺往塵杏院的方向投去一瞥,意味不明地嘀咕了兩句,玲霜訝然地睜大眼。
沈月淺好笑,“走吧,回雲錦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40:09
第022章 登門拜訪
“回來了?你外祖母身子骨可好?”周氏站在門口,邊上前拉著她手邊吩咐明月傳膳,眉峰間盡是和煦。
沈月淺順勢輓上她的手臂,輕聲細語道,“外祖母精神矍鑠,好得很。”
周氏微微一笑,遇著丫鬟端水盆進屋,她親自給沈月淺洗手,順便說了大房的事,“你大伯母親叫我過去有事相商,小七月份小,我是離不得半步的,明日只怕她們會上門,你在院子裡忙你的事別出來。”
經過沈未遠一事,周氏不想與大房二房有所牽扯,太夫人傻了薛氏和羅氏掌家,有意無意克扣二房的月例,她睜隻眼閉隻眼不予理會並非性子軟好欺負,不過是懶得計較罷了,她嫁妝豐厚,靠她的嫁妝,二房日子照樣能過得有聲有色。
想起嫁妝,周氏話鋒一轉,“給你的嫁妝單子可看完了?你盡些理清楚鋪子事宜,今年冬日掌櫃來府裡你在後邊聽著我如何處的,你學著些。”
周氏抓著沈月淺的手伸進水盆,輕輕摩挲片刻後,取下架上的巾子攤在手上,包裹住沈月淺的小手,沈月淺的手白而細嫩,骨節分明,這些日子握慣了小七軟嘟嘟的胖手,猛然捏著沈月淺的,她蹙了蹙眉,“明日我讓桂媽媽弄些調養身子的膳食,你最近瘦得厲害,好好補補。”
不說還好,一說,周氏再看沈月淺的臉,圓潤的下巴漸漸尖了起來,她眉峰又蹙成了一團,心下愧疚不已,“阿淺,娘是不是委屈你了?”話落已是眼眶通紅。
沈月淺心下疑惑,目光順著周氏視線落在巾子上的一雙細手上,心下了然,揚眉笑道,“今日外祖母還說我年紀漸長,身子會愈發窈窕,和娘小時候一樣呢,娘小時候也胖嗎?”
千般愧疚因著沈月淺一句話消以殆盡,細長的眉舒展開來,點了點頭,聲音輕柔,“你外祖母說我小時候身子甚是豐腴,她一度擔心我瘦不下來,誰知,大了,初條後,自然就瘦了,說起來,和你差不多的年紀……”
沈月淺眉宇輕鬆下來,問了好些周氏小時候的事,母女兩一問一答,氣氛甚是溫馨。
若沒有大房的人過來打破這份美好,沈月淺的好心情怕會維持一整晚。
沈月淺最後一口湯還沒喝完,明月說大夫人與大小姐來了,周氏臉上倒沒什麼表情,只讓請人進屋。
薛氏妝容精緻,一身暗紫色綺羅牡丹褙子,暗紅色金線牡丹長裙,不苟言笑,神情莊重肅穆,只一眼便能看出掌家後的春風得意。
相比薛氏滿面紅光神態倨傲,她旁邊的沈月容則黯淡得多,穿得是漸不舊不新的荷花圖案襦裙,胸前皆是褶皺,一張臉哭得梨花帶雨,雙眼微微泛腫,眼圈一片烏黑,進門後,駝著背站在薛氏身側,拿手帕不停的拭淚,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薛氏以為她進門周氏會如往常出聲詢問,誰知,人都到桌邊了周氏不吭一聲,她正了正神色,咳嗽兩聲道,“二弟妹還在用膳?”
周氏擱下筷子,拭嘴後才掃了她一眼,一眼後已移開了目光,對沈月淺道,“整日沒和小七說話,你喝完了湯去紗窗隔間看看小七,世上只有你們才能相互扶持,多親近親近。”
她說這句話一半是真心一半是說給薛氏聽,不理會薛氏暗沉下來的臉,故作疑惑,“大嫂怎地這麼晚還來這邊?有什麼事叫丫鬟走一趟便是。”
薛氏喉嚨像卡了刺似的不上不下哽得難受,周氏生完孩子性格大變愈發不好相處了,前兩日周氏想讓沈月淺去家學念書,她懶得理會便讓丫鬟隨意找個藉口打發了,沒想著她懷恨在心,現在出口揶揄她。動了動嘴角,尷尬的拉過沈月容坐下,岔開了話,“月容好些日子沒回來了,得知你生了小七,等不及地要過來給你請安,你自幼看著她長大,知曉她最是尊敬長輩,坳不過她才來了,沒打擾你們吧?”
周氏瞥了眼沈月容,心下嘆氣,無事不登三寶殿,沈月容若不是遇著麻煩了哪會來這邊?一碼歸一碼,她不會將與大房的恩怨和沈月容歸在一塊,看著沈月容,問,“阿容用膳了沒,沒有的話我讓廚房重新備幾樣小菜。”
沈月容肩膀一聳一聳哭得厲害,聞言,拿下臉上的手帕,梨花帶雨的搖了搖頭,“用過了……”
沈月淺對沈月容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幾位不耐煩,尤其看過周氏的嫁妝單子她才清楚,上輩子,沈月容隔三差五的從沈府拿回家的東西好些都是周氏的嫁妝。
周氏活著的時候對沈月容就不錯,周氏有哪些好東西沈月容不清楚,可薛氏手裡的嫁妝她是有數的,每次回沈府拿那麼多東西,她不信沈月容沒問過薛氏東西是從哪兒來的,問過了還能安之若素收下,性子如何已一目了然。
故而,她側過身子,冷冰冰道,“大堂姐哭什麼,我爹死的那幾日不見你影兒,現在才回來哭喪是不是晚了?”
沈月容被沈月淺說得面色通紅,支支吾吾道,“阿淺,我,我並非不想回來給二叔奔喪,實在是,實在是……”
“淺姐兒,你還小不明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嫁了人哪是想回來就能回來的?”薛氏神色不愉,卻也清楚有事相求不是撕破臉的時候,只得出面圓場,嘴角掛著諂媚的笑。
薛氏油光滿面,已有打理後宅後養出的優越感,巴結討好的笑落在她臉上成了猙獰,沈月淺往後推開凳子,顧左而言他道“我懂的少也是沒念過幾天書的緣故,娘,既然大堂姐來給您請安想必要送您禮,我在她不好拿出來,我這就看小七去。”
薛氏嘴角不自主地抽動了兩下,沈月容小臉也白了起來。
周氏坐在桌前,朝門口比劃了個手勢,明月指揮門口的丫鬟進屋收拾碗筷。
“大嫂,我們去窗邊坐下說話吧,明月,給大夫人大小姐泡茶。”周氏兀自起身,南窗下是這兩日安置的梨花木書桌,沈月淺嫌梧桐院太安靜了,周氏做針線的時候她便在這邊練字,母女兩說說話,日子過得倒也快。
薛氏也注意到這張桌子了,心下有所不滿,太夫人傻後她當家,並未聽庫房說二房缺書桌,這張桌子打磨得光滑,梨花木本就貴,院子裡有一張已是不錯的了,沒想著周氏品味如此高,聯想到沈月淺屋裡的擺設,薛氏心裡泛酸,看向窗外走廊的燈籠隨風搖擺,投在地上的影子也飄忽不定,想起死了的沈懷淵,她縮了縮脖子,開門見山道,“不瞞二弟妹,阿容回來是遇著點麻煩了,李玨平日就是個渾的,誰知去別人家做客多喝了兩口,摔碎了主人家的釉裡紅寶月瓶,偏生那傢什麼都不要只要陪瓶子不然就見官,李家雖不顯赫,李玨卻也是官身,鬧起來,他的那點官職哪逃得過御史台的那幫人……”說到這,薛氏小心翼翼留意周氏神色,陡然加快了語速,道,“輾轉打聽了許多人才問到周府也有類似的寶月瓶,可周老太爺當作你的嫁妝送來沈府了,你自幼疼阿容,這次不會見死不救吧?”
隔間沈月淺側耳貼著墻角,心想,果真因為這件事,薛氏說話含糊,關於李玨怎麼摔碎了人花瓶卻不細說,想來也是沒臉吧。
喝醉了酒跟著人家小姐進了書房,意欲行不軌之事,推攮間打碎了東西,這種事薛氏怎好意思開口,上輩子發生這件事的時候周氏已不在了,沈月容輕而易舉就拿到了寶月瓶,若不是後來李玨仍將那位小姐納入府中,她也不知道中間曾鬧過這麼一出。
她雙手趴在墻上,細細聽周氏如何回答。
“大嫂也說是我的嫁妝了,我是不能拿出來的,這件事我無能為力。”周氏想也沒想就一口回絕了,她不傻,寶月瓶如此貴重怎會被在前院喝酒的客人打翻?薛氏不說實情,她也不問,憐惜地看著不停抹淚的沈月容,無奈道,“我屋裡的寶月瓶還是老太爺幾經周折弄回來的,並非有錢就買得到,李玨會不會被人陷害了?”
話還未說完,薛氏蹭地下站了起來,眉目盡是怒氣,“二弟妹不幫忙就算了,何必挖苦人家,寶月瓶再貴重,又不是周家才有權有勢?”
薛氏看不起周氏裝好人的樣子,不樂意就算了,何苦擺出一副“為你好”的神情,拉起沈月容,怒視道,“阿容,我們走,回去問你爹尋其他法子。”
“娘,正好我也回去了,我送大伯母和大堂姐出門吧。”沈月淺走出來,似笑非笑地看著薛氏。
她最好能一直有骨氣才好。
周氏成親時雖然擺過嫁妝,依著薛氏眼光她可不信她認得出蓮花色的寶月瓶,沈府人就那麼幾位,薛氏從誰嘴裡聽來的她都懶得問了。
沈月容不動聲色扯了扯薛氏袖子,薛氏也回過神來了,臉一陣紅一陣白,好不精彩……
李玨壞了人名聲,那戶人家哪是要寶月瓶,是要勒索錢財和李玨正妻的位子罷了,沈月淺挑了挑眉,看著一動不動的薛氏,“大伯母還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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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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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13 10:40:39
第023章 寺廟解圍
沈月容臉上的紅潤慢慢褪去,楚楚可憐地望著沈月淺,哽咽地叫了聲三妹妹,祈求她別這樣。
沈月淺無動於衷,提起裙擺,徑直走到門邊,喚玲瓏提燈籠,回眸朝薛氏揚了揚眉,“大伯母走吧。”
薛氏氣得雙手直發抖,臉色鐵青,斜了眼默不作聲的周氏,牙齒咬得咯咯響,拉著沈月容的手指尖泛白,挺直了脊背,強壯優雅地越過沈月淺走向院子,到拐角以為沒人了才扭頭怒罵身後的丫鬟,“提燈籠去,黑燈瞎火的要摔死我啊?”
沈月淺不緊不慢地跟在她們身後,聞言,微微側過身子讓薛氏身邊的丫鬟先過……
薛氏余光掃到她貼著墻,氣不打一處來,偏生沈月淺安之若素地看著,不發一言,薛氏更是胸悶。盯著她看了半晌,想起臨安堂臥病在床的太夫人快清醒了,一出大戲等著二房,不由得輕快起來,輕抬手理了理一絲不苟的髮髻,漫不經心道,“做事還是留有餘地好,真到了眾叛親離的時候才來後悔就晚了。”
黎婉雙手交握在胸前,像沒聽懂薛氏話裡的意思,晶瑩透亮的眼神蒙上一層不解,薛氏端直了脊背等她開口詢問,不料,她卻轉身與身邊的丫鬟嘀咕了兩句,薛氏額上青筋直跳,扔下一句,“不識好歹”後拂袖而去。
沈月淺並未理會,回到屋裡由玲瓏伺候著沐浴洗漱,躺在床上,撩起荷花色的紋簾,目光飄向窗台新放的花盆上。
“亮著盞燈,你在屋內打地鋪吧。”她半夜易驚醒,有時總覺得黑暗中有雙眼直直望著她,叫她動彈不得,沒來由的心裡害怕。
玲瓏收回擱在燈罩上的手,輕輕落下,稱是後轉身出了屋子,不一會就抱著褥子進了屋,床畔,沈月淺小手懸在簾外,側身閉著眼,面容寧靜而溫柔,玲瓏好笑地搖搖頭,放輕腳步,將她的手攏在茉莉花圖案的蟬絲被下,放下帷帳拉好蚊簾,這才展開地上的床褥,脫鞋躺下。
清晨,微風習習,清新宜人。
玲瓏記著沈月淺的話,去花房抱了盞新的話回屋換下窗台的一盞,花瓣上還殘有昨夜的露珠,顆顆晶瑩,抱著花盆走出房門,遇著躡手躡腳進屋的玲霜,她看了看日頭,猶豫道,“今日無事,可以讓小姐多睡會。”
夜裡,沈月淺驚醒了好幾次,灌了幾杯冷茶,快天亮的時候才閉眼安心睡下。
玲霜手掩著脣,湊到玲瓏耳邊,說了兩句,垂下手,遲疑道,“孝字當頭,還是讓小姐過去看看吧,大小姐,五小姐已去了。”
意思是大房三房的姐兒都去了,沈月淺不去的話只怕會被人詬病。
玲瓏點了點頭,順手將手裡的花盆遞給門口的丫鬟,朝玲霜道“那你叫小姐起床,我去雲錦院問問夫人的意思。”
玲霜不再踟躕,進屋喚醒沈月淺,順便說了臨安堂的事。
睡眼惺忪的沈月淺伸了伸懶腰,目光瞥向窗台綻放的花,心情極好,“你說有道士去了臨安堂?”
薛氏謀劃周氏嫁妝無果,王氏又想出什麼麼蛾子?
玲霜伺候著她穿衣點頭道,“所有的少爺小姐都過去了,奴婢得到消息就回來了。”
重生後,沈月淺要求最嚴的便是讓玲瓏幾人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得到消息愈早愈多於她們越有利。
聽聞這件事,沈月淺並未有過多的情緒,穿好衣衫,趁玲霜吩咐傳膳的空隙走到窗台邊,白色花瓣上的露珠垂在邊沿,搖搖欲墜,枝葉還有剛修剪過的印跡,低聲問道,“花是從花房弄來的?”
府裡的花匠改了當值的時辰了?這般早就忙碌開了。
玲霜一怔,反應過來沈月淺的意思,緩緩道“花房新來了兩名花匠,怕是剛進府想好生表現才起得早的……”
沈月淺點點頭,手壓了壓含苞待放的一朵,想起一件事來,“之前的紫茉莉也是他們修剪後送來的?”當日她覺著花不對,現下才看明白了,紫茉莉紅色的花全被修剪掉了,只余了黃白相間的兩種,不僅僅是守孝屋裡見不得艷麗的眼色,實則是她不喜紫茉莉的紅太過俗艷了,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且她極少表現出來,手托著被她壓扁的花,抿脣笑道,“待會給兩人各賞半兩銀子,府裡極少有懂主人家喜好的花匠了。”
玲霜點頭應下,丫鬟端著早點進屋,忙服侍她用膳,玲瓏回來的時候,滿臉怨憤,沈月淺好笑,“怎地了?”
玲瓏躬身上前行了禮,憤憤然將她打聽出來的事說了,“她們也欺人太甚,太夫人的病是自己折騰出來的,與二房何干?那位道士滿嘴胡言亂語,小姐,您還是別去了。”
臨安堂芍藥是太夫人跟前的二等丫鬟,曾麻煩玲瓏過一件事,玲瓏處事沉穩圓滑,也不要芍藥報答,只問她打聽臨安堂的事,王氏將臨安堂管得滴水不漏也能叫沈月淺打聽出事情來便是因著玲瓏的關係,換作別人卻是不行的。
玲瓏去雲錦院知會了二夫人,想著無事便去了大廚房,果真遇著芍藥,一問才知太夫人人已清醒過來了,道士說沈府有人生辰八字與太夫人衝撞故而太夫人才會心氣不順,沈府剛出生的只有小少爺,道士顯而易見地指小少爺八字不好已讓她不快,沒想著太夫人信了還問道士有何法子化解……
提到化解的法子,玲瓏氣得跺腳,“小姐,太夫人腦子糊塗,又有大夫人和三夫人在旁邊添油加醋,太夫人怕是會讓二夫人將小少爺去送寺裡等小少爺八歲的時候再回來……”
沈月淺神情一愣,倒不是因著王氏的算計,大夫說王氏傻了她平白無故醒來定會引得更多人質疑她裝瘋賣傻,沈府今時唯一的希望只剩下爵位,王氏當然會盡力護住沈府殘存的名聲,王氏的病情大夫已有了定論,清醒勢必得靠其他,京中人信佛之人,請道士上門也算情理之中,而薛氏對她娘的嫁妝虎視眈眈,有法子弄走她們,她當然會拍手叫好,離京的這幾年,她們有的是機會換了庫房的人,嫁妝還不是她們說拿就拿?可千不該萬不該在小七八字上做文章。
玲瓏以為她嚇著了,畢竟,道士只說了送小少爺走,可小少爺才多大?二夫人怎麼會放心,勢必是會跟著去的,二夫人走了,府裡就只剩下小姐,待三年出了孝期,二夫人不在,太夫人便能抓著小姐說親一事要挾逼小姐就範……越想越遠,沉穩如她也慌了神,“小姐,不若我們去周府吧,周太夫人疼您,一定會護著您的。”
沈月淺失了神,對上玲瓏焦急的目光,心中一暖,好看的眸子微微彎起,笑意盎然,“不要急,太夫人會差人知會一聲的。”
她怔愣的是又送去寺裡,上輩子她也是因著去寺裡得以離開京城,知曉宮中有意從世家中挑選賢良淑德之人去寺裡為太后祈福,她便故意撮合沈月茹與宋子御,美人在側,沈月茹說什麼宋子御都會答應,而在沈月茹眼中,她是梗在兩人中間的刺,沈月茹心裡容不得她,當然會想著拔掉,不得不說,沈月茹懂宋子御的心思,若她支招和離宋子御定不會答應,如果是將她送走還能在皇上跟前博個名聲,宋子御會毫不猶豫地應下,果然宋子御沒有拒絕。
宋子御以為算計了她,不成想他才是被算計的那個人。
想起京外的寺廟,她心微微一動……
文忠來沈府當值有些時日了,灑掃的丫鬟只覺得新來的花匠好生奇怪,天不亮就出門,之後抱著花,拿著剪刀不停地捯飭,府裡花房事不多,遇上宴會才是最忙的時候可灑掃的丫鬟從新來的花匠身上覺著當花匠地比她們還忙。
文貴沒想太夫人會鬧這麼出事來,得了風聲,提起滿是泥的桶朝側門跑去,守門的婆子眼神狐疑地在他身上打轉,文貴躬著身,神色坦然,“花房泥不夠,小的得去弄些回來……”說著,還有意無意地抬起桶,婆子嫌髒地轉過頭,抬手讓他自己開門,又擔心門閂留下泥,嫌惡地上前拉開,不耐煩道,“快些走,別將身上的泥蹭到門上了。”
文忠點頭哈腰地跨了出去,利落地拐過穿過街角,走進一條巷子,在一處門前叩了三聲,左右張望無人後推門而入,不到片刻,從裡走出位管家模樣的男子……
嚴正巍峨的將軍府,黑瓦白墻,飛檐屋角迂迴繁複,處處院落錯落有致地排著,院中假山縈繞,水榭想通,綠樹叢蔭間一青色衣衫人影匆匆晃動。
“主子,沈府來消息說太夫人以八字相剋為由要將小七少爺送去寺裡,您看要不要阻止?”文貴走得急,氣息微微不穩,躬身將管家送來的消息傳達了,心裡對沈府太夫人極為不滿,年紀一大把了,使著勁地要把自己作死就算了,何苦勞累他們東奔西跑?
托著花的指腹微微一頓,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笑,“不自量力……”伴著語音落下,□□瞬間被折斷,整瓣花落入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中,文貴垂目,斟酌道,“沈府大小姐夫家遇著些麻煩,要不要從那邊入手?”
約莫這些日子天天與那些人打交道,文貴如今對沈府的事比對將軍府的還清楚。
隨手將花扔在桌上,劍眉下的一雙眸子黑如點漆,冰冷如霜,“暫時別動……”文博武轉身走到檀香木的桌案前,看著從宮中送來的公文,眸色愈發深沉,“吩咐文忠護住了人,其餘我自有打算。”
文貴躬身稱是退下……
沈月淺猜得一點都沒錯,她剛走到雲錦院門口就聽著有人叫她,回眸,不是王氏身邊的李媽媽是誰?
李媽媽滿臉堆著笑,走到跟前屈膝給沈月淺行禮,態度恭順,“老奴遠遠瞧著身形像三小姐,沒想著還真是。”
沈月淺一身素服,遠遠一眼便不會叫人輕視了,她整個人像是有著與生俱來的氣質,步伐從容,姿態隨意,李媽媽在她手裡栽了跟頭,知道得罪不起,在後宅生活了一輩子,怎麼做對自己才最好李媽媽還是清楚的,故而,屈膝俯身沒有半分不樂意,最重要的是,她看過無數人,小小年紀能有沈月淺氣度的還真是沒遇著過,得罪不起不如賣個好,故而,沈月淺說起的同時她便將來意說了。
“太夫人清醒了,大夫人三夫人陪著,說想您和二夫人了,這不差老奴請您和二夫人過去一趟嗎?”
在沈月淺澄澈的目光下,李媽媽心虛氣短,說完了就移開眼看別處去了。
沈月淺沒戳破她滿口謊話,而是配合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聲音聽不出喜怒,李媽媽回轉視線,略有遲疑,“要不要老奴進屋親自與二夫人說聲?”
眼前這位不是好相與的,若沈月淺不告訴二夫人,等不到人太夫人可不會饒了她,想到這,李媽媽後悔三言兩語將事情與沈月淺說了,想要跟進去一時又找不到藉口,侷促不安地站在門口朝沈月淺揮手,“三小姐,老奴在這候著等您和二夫人。”
沈月淺微微一笑,不予理會地進了屋。
李媽媽以為要等上一會,誰知沈月淺進去不過片刻,周氏就和她一道走了出來,她這才舒了口氣,放眼整個侯府,也只在沈月淺跟前她才抬不起頭來,目光移到周氏身上,心想,二夫人溫婉端莊,性子溫順,怎地生出來的姐兒如此不好說話。
進了臨安堂,李媽媽快一步地撩起簾子,沈月淺走在周氏身側,一眼便看到拔步床上盤膝而坐的王氏,裝瘋賣傻些時日,氣色愈發難堪,即便臉上涂了厚厚的脂粉也蓋不住眼角黑色,渾濁的三角眼擠在皺紋中,好似枯草堆裡荒廢已久的古井,破舊而滄桑。
王氏順著動靜看到是她,目光鋒利起來,隨後斂下,再抬眸已化作成溫暖的笑,親切地朝她招手,“淺姐兒來了,快來坐。”
王氏精神轉好,裝扮上很是費了番心思,穿著身蘇繡月華錦衫,芙蓉花色長裙平整地搭在周圍,垂絲髻上左右各插了只金絲孔雀簪子,無一不彰顯著她的端莊,富貴。
沈月淺心底冷笑,收回目光才留意屋子裡還有外人,小王氏,薛家二夫人和羅家大夫人也在,她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泰然自若地上前挨著周氏屈膝施禮,又給屋里長輩見了禮才盈盈站在周氏身側,未靠近王氏半步。
王氏臉上的笑掛不住了,卻也若如其事地指了指旁邊椅子,心平氣和道,“知曉你是個孝順的,你娘不坐你怕也會跟著站。”目光看向周氏,斂下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戾氣,笑盈盈道,“你也坐下說吧。”
沈月淺扶著周氏在不遠處凳子上落座,自己則站在周氏身後,而王氏指的那兩張凳子,無人理會。
王氏嘴角微微抽了抽,強控制著情緒,“人既然到齊了,那就讓大師說說吧。”
王氏口中的大師膀大腰圓,虎背熊腰,四方臉盡是奸詐,一襲道袍穿在身上不覺著風骨傲然反而叫人覺著噁心,一張嘴,滿口黃牙更是讓沈月淺噁心到想吐。
“太夫人昏厥犯迷糊並非空穴來風,貧僧輾轉幾處院落才知曉其中緣由,太夫人福氣綿延悠長,不料與家中子孫八字相剋,這才鬧出了這麼多事出來。”
道士話一說完,屋裡陷入了沉默,王氏目光慈祥地看著沈月淺,屋裡人心思活絡,聯想近日沈府發生的事就已明白了。
羅大夫人當即鐵青了臉,她來沈府是羅氏說有事相告,到了現在她若還弄不清楚狀況可就白白活了這些年,羅氏請她來怕是做個見證,沈府子孫若要衝撞太夫人早些年就發生了,偏生在這兩個月,意思不言而喻。
羅大夫人不畏懼二房,可周氏身後的周府她不得不忌憚,看著羅氏的目光變得怨毒起來。
羅氏置若罔聞,自顧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余光留意著周氏的反應。
周氏面色如常,臉上無悲無喜,身後的沈月淺也是。
王氏臉上的神情愈發舒緩,不著痕跡地掃了眼沈月淺,嚴肅地看著道士,厲聲道,“大師可別亂說,下邊的孫子孫女都是孝順的,若與我八字相剋早就把我剋死了,我哪能活到現在?”
那道士故作神氣地晃了晃腦袋,“貧僧雲遊四海,若非機緣巧合碰著了哪會走這一遭,錯不了,敢問太夫人家中近日是不是諸事不順?”
這些話不用問,稍微往京中酒肆一坐就能聽到沈府之事,王氏聞言為難地點了點頭,那道士篤定道,“如此就錯不了了,那府中可是有剛出生的嬰兒?”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周氏身上,王氏沉著臉,重重地拍了下拔步床上的小茶几,茶几上的茶杯左右晃動了兩下,裡邊的茶水也溢了出來,王氏卻不為所動,“不得胡說,懷淵就一根苗子,怎會衝撞了我?”
若非早已知曉王氏的目的,猛地看王氏維護二房,沈月淺會以為王氏失心瘋病入膏肓了。
“請問太夫人口中的可是沈侯爺名諱,如此就更不會錯了,那孩子八字……”硬還未說出口就被一清脆的女聲打斷,道士不悅地蹙了蹙眉,循聲望去,被沈月淺眼底的陰狠嚇得哆嗦了下。
“大師雲遊四海也知我爹爹是侯爺,可見大師卻有幾分本事,前些日子族里長老將我弟弟請入族譜時還說我弟弟八字少有的好,以後定能威懾四方,聽大師對八字侃侃而談,想來也頗有心得,不若我現在就請人將族里長老請來與大師好生說說八字一事如何?”沈月淺似笑非笑,語聲極致地溫緩,然聽進在場人的耳朵裡卻猶如一腳踩入冰水,寒意席捲全身。
沈月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猶如崖縫間長出的蘭花,纖塵不染,孤高自傲。王氏倚老賣老以孝壓人她受著,若要損小七一絲名聲,她定會拼個魚死網破。
周氏輕輕握著她的小手,眼裡滿是心疼,難怪出門的時候她要她無論如何都別出聲,她若出聲了,王氏揪著她的錯就能休了她,而阿淺是沈家孩子,王氏能打能罰卻不能將起攆出府去,她被休了,阿淺與小七日子怎麼過?
這便是沒了依靠的女子,周氏堅定地拍了拍沈月淺的手,若到現在她還不明白王氏的把戲,她枉為人母。
目光直勾勾地迎上故作無辜的王氏,“娘心裡怎麼看?”
當然要將你趕出府,王氏心裡暗想。
“這種事我以前雖聽過,可具體怎麼做也是不清楚,算了,我一把老骨頭,死了就死了吧。”王氏臉上擠出一個安撫的笑,搖了搖頭。
那道士已回過神來,被一丫鬟嚇得噤了聲,面子如何掛得住?臉上笑意全無,滾了滾手裡的佛珠,這次,絕口不提那位小少爺的八字了,他心有忌諱,沈家族人裡有位極不好相與的人,提到測八字勢必會提到那位老祖宗,他人單力薄可不敢往上撞,挺了挺脊背,將原本準備好的話也改了口,正聲道,“這件事說難也不難,我佛慈悲,只要去寺裡住個幾年為太夫人祈福再回來就好了。”
王氏目光仍在周氏身上,試探地開口,“這不好吧,小七還不懂事,去寺裡住個幾年,回來還認識這些親戚嗎?”
京中也有身子弱送去寺裡調養幾年回府的,道士不在意道,“血緣關係是骨子裡的,天生就不會忘,況且您是家中長輩,盡孝乃理所應當。”
王氏心有猶豫,囁喏地問沈月淺,“淺姐兒怎麼看?”
“娘,阿淺才多大點哪會懂這些?”周氏抿了抿脣,臉上血色全無,送走小七,王氏分明是在剜她的肉,她如何能將小七孤零零地送去寺廟,可她走了,阿淺怎麼辦?兒子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進退兩難。
王氏將周氏神色看在眼裡,愈發得意了,偷偷朝小王氏眯了眯眼,眼裡盡是出了惡氣後的痛快。
她再不濟也是沈懷淵母親,孝字就能將二房打入萬劫不復之地,沈月淺小小年紀哪明白這個道理?
小王氏咳嗽兩聲,該她出聲了,捋了捋袖子,神色肅穆,“我說懷淵媳婦,做晚輩地哪能真看著長輩死,左右不過幾年時間,很快就過了,你若放不下小七,時常去寺裡看他就是了,南山寺說遠也不遠,來回就幾個時辰的事。”
旁邊薛氏也跟著複合,“是啊,二弟妹,這件事落在大房的話我也毫不猶豫會將孩子送走的,再大的事也沒娘的命重要……”話完,忙給羅氏擠眉弄眼示意她張口。
羅氏垂著頭,手扶著面前的茶杯,聲音略微低沉,“二嫂若放心不下小七可以跟著去住幾年,平時不怎麼見你過來請安,可見住不住府裡與你不影響。”
“說得什麼話,二哥屍骨未寒怎麼能將二嫂逼走,娘,這件事我看還要從長計議。”沈懷康撩起簾子,站在門口,惡狠狠瞪了眼羅氏,這幾日他到處奔走,沈府名聲壞了,他的閒職也沒了,正忙著打通關係看看能不能重新謀一份差事,出門後遇著羅家大舅子,說羅氏有事相告問他知道不,羅氏是個安分守己的,從未瞞過他任何事,耐不住心中疑惑想著回來看看,沒想著遇著這種事。
沈懷康進屋,恭敬地給太夫人行了禮,目光陰寒地端詳著那位道士,沉聲道,“你是哪兒來,南山寺得道高僧我也有幸見過幾位,無一不是兩袖清風的嫡仙之氣,看你滿面油光定是做多了偷雞摸狗之事,給我滾出去。”
王氏不料沈懷康會突然闖進來,臉色微變,“你怎麼回來了,這件事我也覺得奇怪,最近府裡諸事不順,若不是你姨母念著我請道士上門來,我只怕現在都還沒睜眼呢,我兒啊……”到了後邊,王氏難掩悲痛,一行清淚緩緩從眼角留下,脂粉厚重的臉上立馬多了兩道印子,王氏猶不自知,拉著沈懷康的手,老淚縱橫。
沈懷康瞬間啞口無言,的確,小七出生後府裡沒一件事順心,“娘,小七畢竟是二哥的骨肉……”
王氏聽完這句才掏帕拭淚,掩面偷笑,自己三個兒子什麼德行她心裡清楚,除了沈懷淵,拿捏其餘兩人易如反掌,“小七是我孫子我也舍不得啊,你二哥二嫂自來就孝順你又不是不清楚?”
一句話已替周氏做了決定,小七是不送也要送走了。
本以為事已經完了,不成想道士又開口了,“吾觀天象,八月十四乃七星匯聚之日,最利於去出行寺裡上香……”
周氏臉色慘白,握著沈月淺的手收緊,弄得沈月淺生疼,沈月淺卻只是蹙了蹙眉,一聲不吭,離京了也好,不用整日對著那些小人嘴臉,可王氏忘記她性子了,二房走了,便不會回來了,以後的沈府和大房三房無關了。
從臨安堂出去,周氏精神還恍惚著,偶爾落在沈月淺身上的目光也空洞無神。
真是會算計,等不及地要把她們送走,三天后,沈月淺嘲諷地掀了掀嘴角。
“阿淺……”周氏愛憐地順著她的髮髻,她真的不知怎麼辦了,經過今日之事,要她將沈月淺扔在府裡是萬萬不可能的。
沈月淺對上周氏愧疚的眼神,心中酸澀,卻聽她說,“娘和小七走了你去陪外祖母好不好?娘安頓好了小七就回來接你。”
沈月淺從小嬌生慣養,寺裡的日子平淡無味,正是愛玩的年紀,沈月淺如何受得住?先去周府住些時日,待和周家姐妹玩得高興了哪會願意去寺裡,一來二去,她心裡也會好受許多,起碼愧疚會少許多。
不料卻讓沈月淺哭了起來,周氏忙拿帕子掖著她眼角,抱著她輕聲哄道,“阿淺不哭了,娘安頓好了就回來接你,你不是說周家表姐對你極好嗎?”
沈月淺環著周氏腰身,埋在她胸前,為她自己的小心眼鄙視不已,對周氏來說,她也是她的孩子,並不比小七不受寵,是她小人作祟。
周氏拍著她的背,待她哭夠了才拉開她身子,給她擦淚,動作小心輕柔。
“娘,我們一道去寺裡吧,府裡日子不好過,爹爹贈與我的一本書中提到一處寺廟,那邊環境清幽,南山寺的許多大師都曾在那邊修行。”沈月淺胡亂地抹了抹淚,這才發現周氏脖子下的衣領被她淚水打濕了,嬌羞地吸了吸鼻頭,堅定了離京的信念。
可能上輩子死在法林寺,當玲瓏說要將小七送去寺裡的時候她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那個地方。
周氏沉吟片刻,牽起她的手,不忍拒絕她,心想待她去寺裡住不慣搬回來也是一樣的。
送沈月淺回了梧桐院,周氏才吩咐明月去趟周府請大夫人過府一敘。
這種事,信上說不清楚,沈月淺住在周府,諸多事宜還要勞煩余氏。
沈府發生的事從小王氏離開京中上上下下都聽說了,男子們或許不知其中厲害,後宅中人都看得出是王氏從中作梗,且隱隱傳出沈府小少爺是個命硬的主,一時之間,沈府又成了人茶飯後的談資。
余氏自然也聽到了,怒不可止,低聲咒罵了兩句,卻也知曉無力迴天,孝字壓人,當晚輩只能乖乖應下,聽周氏說完她便滿心應下,她是真心疼沈月淺沒了爹,加之丁家洪家兩府小姐與沈月淺交好,沈月淺也能幫襯下邊幾位姐兒多結交些人脈,以後成親了對她們也有好處。
余氏與周氏在這邊說話,另一處,薛氏從袖子裡掏出一錠銀子擺在桌上,瞥了眼男子眼裡流出的貪婪,小王氏兩天前帶著道士上門的時候她便清楚其中不簡單,若非昨晚周氏不答應將寶月瓶拿出來她也不會趁機收買眼前大腹便便的男子坑二房。
“銀子給你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可要掂量清楚了。”
男子已換下道袍,穿著身半新的黃白條紋錦服,腰帶上掛著一排排銅鈴,走路時一步一顛發出極大的聲響,薛氏擰了擰眉,嫌惡的移開眼。
男子恍若未見,肥肥碩粗短的手抓起桌上的銀子,放在嘴邊咬了兩下,確認無誤後才滿臉堆笑的躬身,“謝謝大夫人了,以後需要小的只要派人去長窄巷子通傳一聲即可。”
他不說還好,一說,薛氏更嫌棄,招手吩咐丫鬟送他出去,“記得走側門,別被人發現了。”
她讓道士批日子這件事定瞞不過王氏和小王氏,她故意漏出馬腳給王氏示好就是想擺明立場,她對二房也極為不滿。
男子跟著丫鬟走了,步伐笨重,不小心裝在門框上,薛氏感覺地都跟著震動起來,待看不見人了,她才松了口氣,瞥向旁邊垂頭思索的薛二夫人,“二嫂可是有話說?”
薛二夫人年紀與她相仿,兩人平時關係不錯故而,當王氏今早說起這件事她立馬想到了薛二夫人,她過來當個見證也好。
“平時雖見過三小姐,可也是遠遠看著,只覺得她粉雕玉琢煞是可愛,今日才看出來,雖才十歲,舉手投足間見是當家主母的風範,也不是說容姐兒,茹姐兒不好,那位三小姐可不是簡單的人物,你自己可要留意別栽她手裡了。”薛家此時當家的是薛大夫人,為人刻板嚴肅,沈月淺橫著眼瞪那位道士時眼中陰狠與薛大夫人如出一轍,那種神色,絕非天真無邪的小女孩有的。
薛氏琢磨片刻,將這些日子府中的事情說了,薛二夫人更是心驚,她之前也疑惑沈府怎鬧出這麼多醜事,原來背後有人推波助瀾,心下還奇怪一事,忍不住向薛氏求證,“你婆婆的誥命真是她弄沒的,她一個孩子如何有能力將手伸到宮裡去?”
誥命是皇后的意思,沈月淺再能力通天還能左右皇后的意思不成?
薛氏不以為然,“她能力大著,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攀上了洪家,洪家太夫人夫人更是把太后賞賜的東西送了她,若不是未遠說起這件事,我哪能知道這些?”
薛家比不上沈府顯赫,可薛二夫人直覺不對,洪家再記著她也不會幫她做這種事,狐疑道,“別是有旁人暗處幫她,你啊小心著點。”
薛氏不在意,給薛二夫人倒了茶,說起李家的事情來,沈月容去沈月茹屋裡說話了,薛氏倒也不用顧忌她的情緒……
總之,沈府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的第四天,沈月淺和周氏抱著小七出門了,沈月淺帶了玲霜玲瓏,周氏身邊帶了桂媽媽,三個一等丫鬟和兩個粗使丫鬟,照顧小七的奶娘帶了兩位,魯媽媽自薦留下來,她的賣身契在周氏手裡,沈月淺看她行事潑辣,魯媽媽主動留下來她就同意了,王氏和大房衝著周氏的嫁妝的心思昭然若揭,她便是要告訴王氏,二房不在,沈府的東西也非她想動就能動的。
天氣漸漸轉涼,山裡本就要涼些,她與周氏還有衣衫能應付,因著沈懷淵的死,之前給小七做的衣衫顏色太過扎眼皆不能穿了,故而,光是布匹就裝了一車,還有零零碎碎的東西,加起來有七八輛馬車了。
沈月淺扶著周氏上了馬車,視線不經意地看向長街另一頭,一輛掛著沈字布簾的馬車緩緩而來,她不由得頓足腳步。
“淺姐兒……”馬車近了,三叔公掀開簾子探出個頭來朝他揮手,沈月淺轉身回望了眼冷冷清清的沈府大門,侯爵的牌匾被摘去了,鮮紅的“沈府”兩個大字還未蒙上灰,嶄新得很,眨眼看去還以為是剛搬進京的新貴。
調轉目光,款款地走到馬車前,低眉順耳地問道,“三叔公怎麼來了?”
車夫跳下馬車,從簾子邊掏出小凳子安置在地上,順手撩起簾子,沈月淺才看見三叔公旁邊還坐著位不苟言笑的男子,沈月淺斂下眼中情緒,恭敬地俯了俯身,男子擺手,“今日來是因你信中所提一事,你與你娘安心去寺裡,每個月我都會派人查看二房的東西……”
沈月淺感激一笑,她本意是想請三叔公心裡有個數,上次三叔公上門她有意無意地將府裡事情說給他聽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二房迫不得已提出分家的時候,族裡人不幫襯不要緊,別從中加以阻攔。
看穿了王氏薛氏的詭計她就想著要寫信知會族裡一聲,二房只有她與周氏的話她絕不會寫信,女子在族裡地位不如兒子,她不能保證族裡人會不會為了大房三房的孩子幫她和周氏,可有了小七則不同,小七是二房的男子,侯爺的兒子,前途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族裡人看在小七的份上便不會太過為難她與周氏。
沒想到,會引來族長的大兒子,御史台的長御史。
沈懷安下了馬車,視線掃了一圈,二房的人出遠門,沈太夫人身為長輩不為所動便算了,大房三房也沒個人出來送行,太令人寒心了,視線悠悠轉到一張清秀的小臉上,關於她的事,沈懷安聽了不少,十歲的女孩已能在後宅翻雲弄雨確實不簡單,然而,他卻不太喜過於功利算計之人,板著臉道,“去了寺裡你也好好學學為人處事,有的事縱然明知被逼迫也只得認下命來,你算計了別人別人也能算計你,有的事能避則避著,玉石俱焚,誰也沒撈著好處,處心積慮的算計到頭來誰也沒撈著好處,不該是這樣的結果。”
沈懷安相信她一定聽得懂他話裡的意思,遂不再多言,“你和你娘走吧,我陪三叔公找太夫人說說話。”
沈月淺垂眸,羽扇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片黑影,重重地點了點頭,同樣的意思,外祖母也說過,她明白,真要算計一個人就該讓對方毫無反擊之力,不該再被反咬一口。
目送兩人進了宅子,她才搭上玲瓏的手爬上馬車,脆聲吩咐,“走吧。”
玲瓏收拾好小凳子,快速上了後邊一輛馬車,隊伍緩緩起行,離石獅子的沈府愈來愈遠……
出行的馬車京中比比皆是毫不打眼,可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節,京裡人皆知曉今日沈府二房出門前往廟裡,加之,沈府馬車一側掛著喪事的白花,引來不少人駐足圍觀。
一座酒樓二樓,窗戶半掩後邊,一襲曇花暗紋錦服的男子臨窗而立,順著半掩的縫隙,目光幽深地看著街上由遠及近的馬車,神色晦暗如深。
文貴站在邊上,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家主子的眉眼,試探道,“魯媽媽留下來了,要不要讓文忠文全回來了?”
文博武淡淡地斜了他一眼,文貴噤若寒蟬,等了片刻才聽到自家主子不冷不淡的甩出一句話來,“法林寺風景清幽,花草多,去那種地方種花更能陶冶人的性子……”
文貴身子一抖,忙稱是退出了房門,暗道文忠文全時運不濟,只怕要去山裡種好些年的花了,走得急,故而沒發現文博武的目光在一座馬車經過時,流露出一絲繾綣的柔情。
哪還有叱吒戰場的威風凜凜?
路上,周氏擔心沈月淺身子受不住,隔兩個時辰就吩咐馬車停下來小憩片刻,之後再接著上路,沈月淺已去過一次,有心提醒周氏不用顧忌她,可對著周氏愧疚的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氏與余氏說了什麼明月告訴她了,上輩子在她懵懂無知的時候斷掉了一生的親情,這輩子在她知曉把握的時候老天留下了周氏和小七給予她溫暖,她有時會貪心的想如果重生的時間再早些,沈懷淵是不是就不會死,她們一家四口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她還是那個被人捧在手心的大小姐……可是她又害怕,害怕貪心得周氏和小七也沒了,夜深人靜會懷念沈懷淵給他做的風車,給她買的糖人,她的心裡,清楚得記得沈懷淵的一顰一笑,不再像上輩子似的回想起他只是模糊的身影。
周氏總覺得愧疚於她,實則愧疚的是她,她若要阻止有千萬種法子,卻由著事情發展去了法林寺,何嘗不是拖累了周氏?
馬車停下的時候,周氏便趁著機會給小七做衣衫,再上馬車時沈月淺以找人聊天為由與玲瓏幾人一輛馬車,周氏要照顧小七不能顧及她的情緒以為沈月淺無聊了,叮囑兩句並未多說什麼,到了法林寺,見沈月淺眼眶裡盡是血絲卻一臉是笑著捧出給小七做的衣衫,周氏又惱又心疼,拉著她的手往裡邊走。
周氏之前想去南山寺,沈月淺提起法林寺的時候她差人出去打聽了一圈回來,原來,太后年輕的時候也來這邊禮佛,名氣不如南山寺名氣大,可綠水青山縈繞,山間霧氣彌漫,少有的靜謐,禮佛將就靜心凝神,法林寺再合適不過。
山裡主持不過二十出頭模樣,周氏隱隱覺著他年紀小不夠沉穩想換個寺廟,兩句話後周氏就打消了念頭,主持是今年才選出來的,為人平易近人,說話聲音不高不低甚是令人舒服。
周氏說明了來意,清遠臉上掛著平和的笑,雙手合十躬身道,“夫人既是來禮佛便是我法林寺的客人,不過,夫人帶的人多,寺裡的蔬菜瓜果皆乃自己耕種的,夫人住的時間長,吃食上寺裡是不供應的。”
法林寺為何禮佛之人少這邊是其中一個緣由了,禮佛之人多是些達官貴族,南山寺一直以來皆有山下的農夫送菜上山,吃食上邊也是格外用心,做出來的糕點更是別緻,法林寺則不同,住五日以上吃食便要自己動手準備,誰出門禮佛會帶種菜做飯的丫鬟婆子?且根據住的時間長短,分配的院子也不同,住得久的院子裡邊應有盡有,住得短的則只有一間寢室。
上輩子沈月淺來法林寺便是這位主持招待的,縱然為太后祈福,每日也會抽出一小點時間去種菜,院子裡有廚房,調味劑沒了會有人按時送來,要吃點心不自己動手也是沒有的。
周氏已有所耳聞,謙虛地點了點頭應下。
清遠立即招手揮來一個小和尚,“空一,你領著諸位去南邊的雅園,稍後將裡邊缺的東西也補齊了。”
沈月淺順著清遠主持的聲音望過去,眉眼染上了暖意,這時候的空一還是個頭與她差不多的孩子,濃眉大眼,體型還未長開。
察覺到有人注視,空一側目,見是個穿著身素色衣衫的小女孩,不由得投去善意的微笑,對方也彎了彎脣角,空一撓了撓後腦勺,余光暗暗打量著她,該是家中死了長輩,女孩從頭到腳皆是素色,元寶髮髻上插著只木簪子,身姿嬌小玲瓏,清淺的笑淌在臉上,叫人賞心悅目。
清遠蹙了蹙眉,朝周氏拱手道,“空一領著你們過去,若差了東西可叫空一補上。”
被女孩看得不好意思的空一這才回過神來,倉促地朝主持眨了眨眼,伸手指向右邊,“夫人,這邊請。”眼神卻是不敢再看旁邊的女孩了。
周氏與沈月淺巡了眼院子,是處獨立的院落,順著木板棧道沿著花園一路往左經過兩個岔口就是了,院門口立著塊木牌,“雅園”二字旁邊寫著南,字跡娟秀,周氏從進了寺裡臉上就帶著笑,她大概明白為何沈月淺從書裡見到一次就記住了,園中景色婉約雅致,假山,亭台,木屋,拱橋,皆透著江南氣息,比起沈府的死氣沉沉,這裡算得上舒適養人了,沒來由地心跟著放鬆不少。
她們出門請的是鏢局護送,算起來,除了盧平與桂圓,沒有一名男子隨同,好在,雅園旁邊有間木屋,看似簡陋,裡邊布置得乾乾淨淨,桂媽媽讓兩人住在木屋裡,真遇著事也能通傳一聲。
周氏住在正屋後邊的屋,旁邊連著一間小屋子,正好給奶娘和小七住,沈月淺則住在離周氏有幾步遠的另一間屋裡,屋子北窗靠著大山!推開窗戶,冷冽的氣息撲鼻而來,甚是讓人振奮,她們安頓好了,丫鬟媽媽的住處也好安排了。
將行禮床鋪整理出來,空一挑著擔子來了,左邊擔子是野菜,右邊擔子是做飯用的調料,沈月淺躺在床上不想動,抱著自己的錦被,心裡想著事,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她們走了,沈府並沒有太平,薛氏以為王氏跟她一樣謀的是周氏的嫁妝,不盡然,沈家族裡來了人薛氏才知道沈月淺防著她們,竟將周氏的嫁妝單子謄寫了一份擱在族長那裡,族長每個月會派人清點一番,若少了東西則報官交給官府,薛氏再大的膽兒也不敢伸手動二房的庫房了,沈月容還住著沒走,得知了這件事,忐忑不安地問薛氏拿主意,“娘,這下我們可怎麼辦?相公又派人來催了,拿不出東西,他的官職怕是保不住了。”沈月容心急如焚。
“我能有什麼法子,你外祖母遲遲沒有動靜也不知道她打什麼主意,李玨這件事你不必擔憂,是他李家對不起人在先,與商戶來往夠叫人輕視了,還妄圖強了商戶之女,我們不上門討說法是不想撕破臉皮兩家人難堪,真想爬到我們頭上來,大不了魚死網破。”薛氏說話也底氣不足,否則不會求周氏將東西拿出來,原因就是沈月容的肚子,薛氏盯著她平坦的小腹,凝眉道,“還是沒有消息嗎?”
沈月容紅著臉頰,輕輕搖了搖頭,成親兩年她肚子就是沒有動靜,也找大夫看過了,大夫說她身子骨沒問題,李玨身子骨也好著,怎就是生不出孩子?
薛氏嘆了口氣,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明日李玨再來你先跟著他回府,那件事我們再想想法子。”
沈月容乖順地點了點頭,“爹去哪兒了?”
她不問還好,問起來薛氏就氣不打一處來,府裡發生這麼大的事也不見他露個臉,整日跟著姨娘鬼混,垮下臉,沒個好氣道,“你二妹妹外祖父沒了,你爹趕著過去盡孝了。”
沈月容知曉觸到薛氏逆鱗了,忙移開了話。
再說此時的臨安堂,被三叔公和族長家的長子上門打臉後,王氏就一直氣不順,以為將討人厭的人攆走了能過兩天安生日子,沈月容夫家一攤子爛事叫她頭疼不已。
“太夫人,人已經往那邊去了,估計五日後就有消息了,到時要不要派人走一趟?”李媽媽立在她身側,太夫人並未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就是她也是昨日聽來的消息,不得不說,二房真是將太夫人得罪狠了,否則哪會下這麼重的手。
王氏差點忘記還有這件事,精神一震,擺手道,“不用,派人過去看笑話雖然痛快難免不會被那個丫頭反咬一口,對了,芍藥那丫鬟怎麼樣了?”說起身邊的人,王氏心一沉,千想萬想沒想到老實本分的芍藥竟是二房的人,若非小王氏疑心她被氣得暈過去的這件事透著古怪,怎麼沈月淺句句能戳到她心窩上,分明是早已洞悉她心裡想什麼,臨安堂她管得嚴,不料還是漏了風聲出去,計劃周氏離京便想試探番身邊之人,沒想到試探出芍藥來,想到之前吃的悶虧,面目也跟著變得猙獰起來。
李媽媽忙低頭故作沒看見,老實道,“今早已賣給青樓老鴇了,餓了幾天也不知能不能活下來,今早想咬舌自盡,被老鴇察覺到及時制止了,過了今晚只怕是生不如死。”
買芍藥的老鴇也是與她說了,那些商戶人家最喜歡輪著玩,芍藥嬌滴滴的小丫鬟怎麼承受得住?她家二兒子也看上少爺胸是胸屁股是屁股,奈何太夫人指名要將人賣去醃臢之地,壞了身子,老鴇找上門她可擔待不住,兒子喜歡也不知沒有法子,過些日子芍藥被人玩壞了,給些銀子去青樓,保管叫芍藥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王氏聽了這話心氣順了不少,氣順了,則不懷好意地咧起嘴哈哈大笑,滿是皺紋的臉紋路愈發深邃,看上去分外驚悚。
寺裡劃下來一塊地,周氏雖是嬌生慣養的主,可見沈月淺對種地一事頗感興趣,拿著鏟子自己除草挖地,不過兩日,白嫩的手掌便破了皮起了繭子,周氏勸她交給玲瓏盧平幾人,沈月淺搖頭說要自己種出來的才香,這日午後,周氏隨她到了菜地,地裡的草已除乾淨了,翻過便可以直接種菜,見她吃力地挖了幾鋤,周氏忙搶過她手裡的鋤頭,義正言辭地看著她,“我來吧,你力氣小,不知多久才能翻好,我翻著,你去找空一將菜苗弄過來……”
周氏動作笨拙,可勝在力氣大,一鋤下去,地被挖起來許多,周氏學著她的樣子,翻轉鋤頭,輕輕將泥土敲碎,攤平,再接著挖……
沈月淺不再遲疑,吩咐玲瓏去打水,明月將屋角的肥搬來,準備今日就將菜種進地裡,想著大顆大顆的白菜,沈月淺腳下如有風地奔向前邊,沒注意,空盪蕩的後山,只剩下王氏一人忙碌的身影。
剛開始還好,到了後邊王氏就有些吃力了,動作慢了下來,扶著腰抬頭陡然看見面前多了幾位人,粗衣裝扮,模樣甚是醜陋,她握著鋤頭的指尖泛白。
“小娘子是不是剛來的?皮膚紅潤白皙,和京裡嬌貴的夫人小姐不相上下,也不知衣服裡邊是不是也如此……”男子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周氏渾圓的翹臀,留戀不捨地在周氏白皙的脖頸間往返,呼吸也跟著厚重起來,還故意搓手湊在嘴邊哈了哈氣。
周氏強裝鎮定,猶豫著要不要吶喊求救,可引來了人她的名聲便壞了,王氏更有理由休了她,遐思間,手裡的鋤頭陡然被人搶走,那名男子賊眉鼠眼地將鋤頭抱在懷裡,竟噁心地貼近鼻尖,細細聞著,閉著眼好似回味無窮地樣子,看得周氏臉上臊得慌。
“小娘子拿過的東西味道就是好聞,光是聞著我都按耐不住了。”
後邊又配合著大笑,周氏因著給沈懷淵守孝,髮髻上只插了木簪,懷中更是連個防身的物件都沒有,男子已扔了鋤頭往前,周氏嚇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四周綠樹環繞,雜草叢生,她連逃的地方都沒有,手用力地握著兩側衣袖,準備好殊死一搏……
“小娘子,後邊有處隱秘之地,我們先去那邊說說話,完了過來哥兒幾個幫你翻地如何?”男子賊眉鼠眼地搓著手上前,周氏張嘴才驚覺她發不出聲來,從小到大,何時遇著過這種事情,她往身後的林蔭小道望去,只希望沈月淺千萬別回來……
“聒噪。”不知何時,旁邊樹叢中走來一十五六歲的少年,五官俊朗,眉目如畫,劍眉下一雙桃花眼襯得五官愈發精緻,這是周氏對他文博武的第一印象。
文博武走到周氏跟前,躬身行了晚輩禮,“您就是沈二夫人了吧?晚輩文家的,陪祖母來這邊禮佛,聽主持說前兩日京中沈府也來人了,想必就是您了。”
周氏後背早已濕了,聞言,喘了口氣,出聲已帶了沙啞,“有禮了,文家太夫人乃德高望重之人,還請二少爺見著她老人家待我問候一聲…”語聲未落,對方已出聲打斷了她,“二夫人客氣,二弟在家並未陪祖母來,晚輩博武。”
名號一出,幾人皆害怕地往後退了退,他們若是鄉野之人見他一少爺定不會引以為懼,偏他們不是鄉野之人,忌憚文博武的身手以及他殺伐果決說一不二的性子,幾人面面相覷猶豫著退不退,文博武置若罔聞,朝周氏拱手道,“家母有事留京,祖母正愁身邊沒個說話的人,二夫人若得空不若與晚輩一起過去?”
文太夫人與太后年輕時便交好,太后來此處禮過佛,若非臥病在床說不定還會來,文太夫人來此並不奇怪,周氏之所以認錯人是因為她聽過文家幾位少爺的事,盛傳大少爺面目粗獷,五大三粗,做事雷厲風行,二少爺喜文,長相斯文,處事溫和故而她才誤以為眼前的偏偏少年是文家二公子,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其他幾人面面相覷後無果,斟酌著文博武的身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他們人多,文博武不一定打得過,自動得讓開一條道準備從後邊偷襲,誰知,周氏走在前邊,文博武在其後,幾人還未出手,就被人從身手利落地踢翻倒地……
聽到動靜,周氏回頭,不知從哪兒竄出了好些人已將剛才調xi她的人擊倒在地。文博武嘴角徐徐綻出一抹笑,解釋道,“祖母喜靜,不喜被不想乾的人擾了清靜,故而晚輩帶了些人手。”
文貴指使人繼續拳腳伺候,幾人哭天搶地地求饒,沈月淺正和空一說著菜苗一事,聽到動靜菜恍然大悟,竟然只留了周氏一人鋤地,腳下生寒,雙腿不自主地哆嗦,她不敢想象若周氏出了事……
空一疑惑,“寺裡沒有外人,怎會有男子哭鬧不止?”還未說完感覺旁邊的沈月淺像離弦的箭似的衝了出去,空一挑著擔子小跑追上前,聽沈月淺大叫,“娘,娘……”
聽到叫聲,周氏大步上前將沈月淺攬在懷裡,力道大得驚人,“娘在呢,別怕,別怕……”反反覆復皆是這兩句話,沈月淺揚起臉,伸手拉周氏的手,發現她手心全是汗,嘴脣褪得沒有一絲血色,沈月淺錯開身子,一眼便認出了眼前之人,身形玉立,鼻若懸膽,眼神裡滿是笑的望著她。
周氏也憶起身後還有人了,手搭在沈月淺肩頭,笑著介紹,“這是大將軍府的大少爺,那邊是文府的下人……”她的手輕輕拍著沈月淺的肩,琢磨著如何開口。
“本以為尋了個清幽之地懲罰下人,沒想到被二夫人看去了,文貴,還不快將他們帶下去,別辱了三小姐的眼。”
一句話就將所有的事攬在了他身上,周氏感激一笑,扭頭看向追上來的空一,歉意道,“空一,地還沒翻出來,今日怕是用不上了。”地上的男子雙眼疼得齜牙咧嘴,得知大勢已去,如何也要張嘴壞了周氏名聲,誰知還未張口就被人一腳踢在肚子上,只聽骨頭■嚓一聲斷裂開來,隨後,整個人就沒了意識。
身後沒了聲響,文博武才上前,瞥了眼空一,沈月淺的事他格外上心,可是,對這寺廟他卻是查不到了,沈月淺並未來過法林寺,可這幾日像是在自己家一樣,對寺裡的和尚態度也極不尋常,他目光如炬地盯著空一,想要從他身上看出點什麼。
不是這輩子來的,那便是他上輩子死後的事了。
空一是認識文博武的,文太夫人每年都會來這邊禮佛,有時是他陪著,有時是文博文陪著,可沒有一次被文博武盯得發毛,撓了撓後腦勺,擱下擔子,雙手合十地看著文博武,“施主可是有話與我說?”
“擔子留下,待會我讓文貴將擔子裡的菜種下。”乾癟癟地說完,文博武視線沒有都逗留,轉身,看著沈月淺,她比記憶中的還要清秀,一雙眼滿是複雜的情緒,一如他回到京城初看到她時的那樣。
老天成全的叫姻緣,老天不成全的叫有緣,上輩子他錯過的這輩子他必不會再放手,更不會叫人碰她一絲一毫,“三小姐,待會文貴會領人翻地種菜算是我的補償了,說來也巧,祖母早些年曾在山裡見過一種山茶,回京後便沒見過了,這次來有意帶了兩名花匠來山裡尋花,寺裡劃下來的地剛好在你們菜地的旁邊……”
種花每日都離不得人,文博武想告訴周氏以後這邊有人,用不著擔憂再出現像今日的事。
周氏聽明白了其中意思,心下放鬆不少,猛地不讓沈月淺來這邊不知以什麼藉口,如果一直有文府的人,平時再讓桂圓跟著該沒事了吧,想清楚了,她拍了拍沈月淺的肩膀,“文太夫人也來了,我們去給她老人家請個安吧。”
沈月淺一路上心神不寧,不時側目打量文博武,記憶裡,他並不是話多之人,而且,剛才的事分明是另有隱情,他對下邊的人極好,即使生氣了也不會動武傷他們,他眼裡尋著法子叫他們奔波勞累叫苦不迭更有報復的快感,好比文貴,有次將他送給她的簪子上一顆珠子弄丟了,文博武罰他閉門抄詩詞,文博武身為武將,身邊的人自是避詩詞如蛇蠍,可文貴硬被逼著寫了兩天兩夜,之後文博武再有東西轉交的時候,他提著十二萬分的小心。
想明白了,心神不寧地轉向周氏,那些人定是衝著她來的了,是偶然還是早有預謀?
文博武雖目不斜視,可余光一直觀察著沈月淺,她還如他記憶裡一般,想事情的時候嘴角微微下抿著,眉峰往裡擰著,好似有濃濃的化不開的愁緒,他不著痕跡地落後一步,剛好刮著小和尚的衣衫,小和尚驚呼出聲地往旁邊倒去……
沈月淺思緒被打亂,好笑地看著委屈地倒在地上的空一,促狹道“原來你一直笨手笨腳,不是年紀大的原因。”
文博武眸光閃過暗光瞬間湮滅成寂,她果真來過法林寺且已認識空一,他死後還發生了什麼,他自認為他都安排好了,保證會讓她一輩子衣食無憂順風順水,為何她會來這種地方?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40:50
第024章 成親一事
空一摔了跟頭,望向文博武的目光極為不解,見文博武朝他伸手,羞赧地雙手撐地爬了起來,拍拍手上蹭到的泥,雙手合十嘀咕了兩聲阿彌陀佛,他走得穩,若非文博武用力推他定不會摔倒,可文博武主動伸手扶他可見並非有意,出家人不斤斤計較,平復心中剛升起的抱怨,羞愧道,“多謝施主了。”
難得見空一嚴肅板著臉的時候,沈月淺心情大好,還想出口調侃兩句,迎上文博武深不見底的眸子,呼吸一滯,不知為何,臉上燒得厲害,,低頭躲著文博武視線,蹭了蹭周氏衣袖,耳根子也跟著紅了。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能與他一起回到兩人歸於塵土的地方,沈月淺心中閃過莫名的情緒。
不知不覺到了一處宅院,格局和雅園相似,宅院旁立著間茅屋,有些年頭了,順著屋檐,茅草東株西株垂下枯萎乾黃的葉莖,兩名個子魁梧的小廝此刻正墊著腳,拔下垂下來的雜草。
動作利落絲毫不拖沓,沈月淺認出是文博武身邊的小廝,跟在文博武身邊多年,叱吒戰場,不曾退卻一絲一毫,文博武與她說過待凱旋,他就放兩人出府,在兵部給他們尋個差事也算報答多年來出生入死的照顧,然,他們一行人皆未活著回來……
目光怔愣片刻,周氏抵了抵她胳膊,循著視線望過去,並未覺著有何新奇之處,“阿淺,進去吧。”
回過神,沈月淺木訥地點了點頭,掃了眼旁邊立著的木牌,她渾身一顫,幽園,怎麼會是幽園?她抬眸四處張望,這是她上輩子住的院子,院中景致清幽,尤其院角的一方細竹長出了許多筍子,空一還教她如何泡筍子,她竟沒有認出來。
文博武推開門,側著身子,直起一條手臂,眉目溫和,“二夫人與三小姐先請。”余光瞥了眼一臉不可置信的沈月淺,不動聲色地擰了擰眉,視線落下院中景色上。
以往太夫人來住的是雅園,不成想今年來遲了一步,主持知會雅園已有了客人,太夫人一向好說話,何況又是先來後到,再喜歡雅園仍吩咐人搬進了幽園。
“三小姐對這院子很熟?”等周氏一步上前,文博武側身,正好與沈月淺齊肩,側目打量著她。
沈月淺倉促一笑,忙伸手拽住周氏袖子,道,“不曾來過,這兩日經過門外以為院中景色與雅園大相徑庭,卻是我猜錯了。”
空一小步上前走在幾人前邊,伸手扶著探入甬道上的枝椏,悠悠解釋,“這處院子好些年沒住過人了,文太夫人身份尊貴附庸風雅,這院子裡的一草一木皆是前依著前主持的喜好修葺的,主持以為文太夫人會喜歡。”
前主持與文太夫人相識多年,文博武對那位白須蒼蒼風骨清奇的老者也著實佩服,大步上前扶起另一邊的枝椏,“太夫人心中自是歡喜的,悟通主持的品味,太夫人哪會不給面子。”
沈月淺心中只覺得文博武著實奇怪,他並非話多之人,很多時候旁邊的人說一通也得不到他一個字的回覆,莫非因著太夫人的緣故?沈月淺對文府的事知之甚少,唯一知曉的便是文博武死後,太夫人一直臥病在床,若非如此,文博文哪會告知他文博武的死訊。
“侯夫人,你現在的日子都是我大哥拿命換來的,為了一個嫁做人婦的女子,他竟然費盡心思地要大家掩著他的死訊,對了,你手裡的信便是我大哥離開京城的時候準備好了的,目的便是不想你傷心……”文博文眉眼與文博武有三分像,不過,文博武看人冷若冰霜看似不將人當回事實則心裡重情重義,而文博文,公子無雙,溫文爾雅,看似隨和能讓他放在心坎上的人卻少之又少,“他不要你知道我偏生不如他的意,憑什麼他多年不娶妻生子客死異鄉,而你去在京中無憂無慮?”
文博文一番話說得她啞口無言,那時候,她才知曉,當日說的那些話對他影響多大,如果不是她太過在意沈未遠,甚至告訴他這世上她唯一能信任依靠的就是沈未遠,他還會義無反顧地去奔赴戰場嗎?
答案顯而易見,不會的,他對不想乾的人從來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哪會不顧一切地沒了命也要護著沈未遠,保他毫發無傷。
思緒遠了,視線回攏人已上了台階,站在一座青磚色門前,文博武小聲與守門的婆子嘀咕了兩句,後者瞥了她們一眼,神色端莊地進了屋子,不一會兒又走了出來,屈膝回道,“太夫人在屋裡準備打坐了,沈二夫人進去吧。”
沈月淺抬腳,就著婆子撩起的竹簾進了屋,南邊炕上,一老婦人眉眼是笑地捧著本經書,穿著身四喜如意雲紋錦鍛,五十出頭的年紀因著臉上保養得好,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的樣子,此刻正面目慈祥地看著她身側的文博武。
沈月淺垂眸,乖順地低著頭,畢恭畢敬地跪下給太夫人磕頭,上輩子,她害文博武孑然一身,後又累及她臥病在床,沈月淺離京後便沒問過文府的情況,若文太夫人承受不住文博武的死訊而一病不起甚至沒了命,她便是罪魁禍首。
文太夫人不料眼前的丫頭給她行如此大禮,眯了眯眼,眼神一片柔軟,“你這丫頭,佛門乃清靜之地,行如此大禮是為何,快起來吧。”
文博武神色不明,兀自在文太夫人身側落座,勸周氏將沈月淺扶起來。
周氏悠悠拉起沈月淺,心底疑惑她的舉動,可面上卻一派從容,“阿淺未目睹過太夫人姿容,想必也是被您的平易近人所感染了……”文太夫人常入宮陪伴太后,再平心靜氣,眉峰中也暗含著凌厲,周氏以為沈月淺是嚇著了,輕輕握著她的手,矮了矮身子,“晚輩沈府二房的,這是小女阿淺,還望太夫人莫笑話。”
周氏聲音清脆柔和,文太夫人聽過沈府不少的事,她在後宅見多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沈府的那些事不知情的笑沈太夫人和大房自作自受,知情的人忌憚沈月淺小小年紀心機竟如此深沉可怕,她琢磨著,哪怕主意是沈月淺的意思,外邊的愈傳愈烈的消息卻不是她能掌控的,沈家族長的長子是御史台的長御史,他若不偏幫二房,御史台哪會抓著日漸沒落的一個小小的侯府不放?
“二夫人說笑了,祖母待人最是和氣,加之,三小姐聰明機靈透著股靈氣,祖母喜歡還來不及呢。”久久沒等到文太夫人答話,文博武在旁邊插過話,完了,言笑晏晏地看著文太夫人。
文太夫人挑了挑眉,訝異於文博武的反常,憶起大兒媳舉動,不由得多看了周氏和沈月淺兩眼,眉梢盡是和煦的笑,“三小姐的確生得好看,清雅靈動,桃麵粉腮,好似院子裡的花叫人挪不開眼,這孩子,長大了只怕會更好看。”
文太夫人見過不少妙齡女子,能和沈月淺站一起一較高下的人還真的少,巴掌大的臉,蛾眉青黛,面若桃花,眼含春水,昳麗的容貌加之舉手投足間的恣意,比後宅中女子更為灑脫而一顰一笑又不失典雅高貴,不成想,沒落的侯府還能養出這樣的女兒,文太夫人遺憾的同時順手取下髮髻上的玉釵遞給一側的婆子,“這玉釵是今年南邊進貢給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孝順送給了太后,她見我喜歡便贈予我了,你是個乖孩子,這玉釵配你一身素淨再好看不過……”
沈月淺給她行的大禮,放眼將軍府,除了她生辰,府中子孫從不會給她行跪禮,聯想沈府今時種種,有宮裡的東西傍身,她以後的處境不至於舉步維艱。
文太夫人不是大善人,沈月淺也算入了她的眼,投緣。
文博武清淺地漾出一抹笑,待婆子將玉釵穩穩放入沈月淺掌心,他才開口道,“二夫人也算與您有緣,她們住在雅園,祖母若尋不著人說話亦或是想看看墻角的蘭花了就去雅園,沈家小少爺才幾個月大,祖母見著了定會十分喜歡。”
有文博武之前出聲插花,聽著這番話,文太夫人面色如常,問了幾句周氏小孩子,周氏弟妹順耳地仔仔細細說著,大將軍府與周府也算有些淵源,對周氏左看右看也挑不出錯來,故而,將山裡的氣候從早到晚地介紹了番。
聽文太夫人說話,沈月淺整個人好似籠罩在春日的陽光下,溫暖席捲全身,和王氏的算計冷嘲熱諷不同,文太夫人聲音溫煦情和,透著長輩對晚輩的關心,聽在人心裡極為舒服。
不過,約莫是舟車勞頓,說了會話太夫人臉上隱有疲憊之色,周氏拉著沈月淺福了福身,起身告辭,文太夫人沒有輓留,“改日得空了我去雅園叨擾你們,你們可別嫌棄我老婆子。”
周氏臉上掛著真心的笑意,直到眼底,“太夫人來看小七是他的福氣……”
退出院門,茅屋檐下的小廝已不在了,垂下的茅草被拾掇乾淨,茅屋的門緊緊關著,周氏心裡又才害怕起來,若非遇著文博武,她的名聲毀了不說,只怕無顏再苟活於世了。
恰逢遇著文貴從遠處走來,周氏張了張嘴,向他打聽那些人怎麼樣了,文貴一怔,臉上笑成了多菊花,“人已被處置了,二夫人放心即可。”
周氏蹙了蹙眉,她不傻,如果那些人真是鄉野農夫怎會時機抓得剛剛好?分明是衝著她來的,誰跟她有如此深仇大恨要用這種陰損的法子害她,除了沈府的人,沒有其他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人既然處置了,消息就斷了,她並不能拿幕後之人怎麼辦。拉著沈月淺的手,指甲陷入了她肉裡,沈月淺被刺痛得縮手周氏才反應過來,心下愧疚,“娘不好,我看看怎麼樣了。”
“沒事,娘想什麼想入了神?”沈月淺抬起手,白皙的手被上,清晰可見鮮紅的指甲印,她捋了捋衣袖將其蓋住。
“沒什麼,娘心裡想著些事,阿淺回京就知道了。”
屋子裡,文博武伺候文太夫人躺下,在床前坐著,盯著困得不行仍不肯閉眼的太夫人,“祖母可是有話想問我?”
自己這個孫子想來獨來獨往不近女色,為人木訥不善言辭,這些日子總覺著不一樣了,話多了不說,心思也八面玲瓏起來,她都看不出他想什麼了,嘆氣道,“沈府卻有位適齡的姑娘,不是是個庶女,即便是嫡女,沈府那種人家如何配得上我們,若是換成周家的姑娘,你娘雖看不上也挑不出反駁的理由來,你也大了,心裡該有個數。”
前些日子孫子在周家給文昌侯府小姐難堪一事她是知曉的,以為他看上了周家小姐,還專門差人打聽得清清楚楚,誰知他竟然不願意,今日又對沈府二房青睞有加,他想什麼她真的看不透了。
“祖母多想了,好男兒志在四方,況且我還年幼,親事上不急,皇上秋獵點名要我陪同,待會我就回了,沈府二夫人性子是個好的,娘沒來,您找個人說話也好。”文博武替她掖了掖被角,催促道,“您睡吧,睡著了我也該回了。”
文太夫人點了點頭,閉眼,不一會兒屋子裡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文貴將路上的小插曲告訴文博武,猶豫道,“主子,奴才瞧著沈二夫人並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要不要將人給她?”他對周氏說那些人處置了是文博武的意思,可畢竟是沈府之事,他們插手終究不合事宜。
文博武倪了他眼,漫不經心道,“我回京,你留下若還有人來格殺勿論。”活口,有一個足矣,多餘的則是累贅。
傍晚,周氏叫沈月淺將桂媽媽做的薺菜餃子給文太夫人送來一些,從沈太夫人嘴裡得知文博武已回京了,沈月淺說不上心中感受,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失落。
這輩子,她下定決心不和文博武攪在一起,以免拖累他,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周氏見文博武身姿挺拔備了他的份,餃子有好幾十個,文太夫人吃不完,賞給了下邊丫鬟婆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41:03
第025章 失魂落魄
寺裡的日子單調乏味,索性這輩子與上輩子不同,她身邊有至親之人陪著,早上去地裡種菜,下午陪著周氏在屋裡做針線,京裡的紛擾與她們無關。
一方天地,得以安寧。
“小姐,夫人抱著小少爺去幽園了,讓您別做針線了,好好休息一晚上。”玲瓏手裡抱著一籃子花,秋風簌簌,山裡不見蕭條,反之,不知名的野花滿山遍野開得燦爛,玲瓏和明畫二人摘了好些回來。
淡淡的香味縈繞鼻尖,沈月淺一怔,望向木籃裡的花,蹙了蹙眉,“從哪兒摘回來的?”
玲瓏順勢將籃子擱在窗台邊,伸手從裡勻出一些花枝,笑道,“後山的一快地,看著近,實則要走一會兒,我猜著您就會喜歡……”
玲瓏自顧說著,邊把手裡的花□□桌上的籃子裡,完了,驚覺手心全是葉子留下的汁,抬眉對沈月淺道,“奴婢先淨手,小姐可有什麼吩咐?”
沈月淺神思恍惚地踱到桌前,伸出蔥白般的手輕輕取出一朵,在手心摩挲,“沒事,你下去吧……”頓了頓,又補充道,“待會我去菜地逛逛,不用跟著了。”
這些日子,文家的花匠整天都在菜地旁邊的地裡弄花,兩家走得近,玲瓏不擔心她被人衝撞了,點頭道,“奴婢待會將被子拿出去曬曬。”
沈月淺心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看著手裡的花,去屏風後換了身利落的衣衫,提上籃子,朝玲瓏說的那個地兒走去。
玲瓏說要走上些時間不過是沒找到小徑,寺裡來來往往皆是僧人,有人走過的地兒都會往地上安上鵝卵石,沈月淺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拿著竹竿,下腳前先用竹竿拍拍兩側雜草叢,趕走裡邊的蟲蛇,一刻後便到了那塊地方,滿地的花爭相竟放,明顯有人踐踏過的痕跡,她隨著記憶,往左走到滿地雜草覆蓋的小丘上,眼神流露出不同於年齡的失魂落魄。
只見她取下籃子,就地而坐,仰頭,凄凄然地望向半山坡,那是她上輩子長眠的地方,此時被綠樹遮擋,只看得見隨風搖擺的金燦燦的葉子……
“三小姐來過這裡?”猛地,從林子裡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形,一襲玄黑色元團暗紋長袍,髮髻束入紫色玉冠中,身軀凜凜,俊臉如畫,周身卻散髮著清冷之氣。
沈月淺臉上的憂傷來不及斂去,四目相對的一剎,她眼眶濕熱地別開臉,一滴淚緩緩落下。
文博武剛從京裡過來,誰知剛入寺裡,就瞧見旁邊林蔭小道多了抹素白色衣衫的影子,身形寂寥落寞,不由得看出了神,匆匆兩句打發了文博文闊步上前跟著她走了一路,不想她越走越遠,而且,明顯是識路的。
文博武知道她所有的事,唯獨這間寺廟,他毫無所查,見她眼神哀傷地望著山上那一片時,他的心揪地一疼,只想上前撫平她額間的褶皺,有什麼事他擔著。
僅存的理智叫他不得不頓住腳步,出聲詢問。
沈月淺再抬頭,眸裡已恢復了清明,望了眼他身後,答非所問道,“大少爺不是該在京城嗎?”
算著日子,他該陪皇上秋獵才是。
文博武神色一頓,眉眼挑起淡淡的笑,“祖母出來許多天了,我來接她老人家回去,對了,三小姐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他不是不依不饒之人,若非她神態可疑,他不會抓著不放。
沈月淺心底閃過詫異,文博武的性子她是清楚不過的,聞言,禮貌地揚了揚嘴角,“玲瓏說這邊的花開得燦爛,我也來摘些回去。”像擔心他不相信,故意晃了晃旁邊的籃子,籃子裡擱著剪刀,她起身拿起來,就近地剪了些花枝。
文博武已看過了,的確有被人剪過的痕跡,不發一言地走到她身邊,彎腰抓著她的手i,奪過她手裡的剪刀。
他力道不大,抓著她指尖的手冰冰的,沈月淺回過神,剪刀已到了他手裡,剪刀是她的尺寸,他雙手寬大厚實,骨節分明的手指只能剛穿過剪柄,他挑了挑眉,沈月淺臉色通紅,縮了縮手,指被還殘著他冰涼的觸感,酡紅的臉不由得蒙上了層嬌羞,見他彎腰剪花枝時,絲毫不覺得笨拙,反之,動作優雅利落,剪下來的花好似都噙著笑。
沈月淺張張嘴,想說什麼,看著他生硬俊朗的側臉,又止住了。
最後,兩人剪了滿滿一籃子的花,換他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拿著竹竿,這輩子,兩人明明未怎麼說過話,可是,走在他身後卻好像多年的朋友,不說話卻已明白對方的心意。
沈月淺以為她們會一路沉默,快到竹林時聽他道,“來的時候遇見沈府的管家了,想必有事找你們。”
沈月淺腳步一頓,抬眸便是他寬大的背,她神色羞赧地看著路旁的雜草,漫不經心道,“該是來看看小七的。”
小七畢竟是沈府嫡孫,王氏再恨不得二房的人死,面子上也要過得去,隨即,她搖了搖頭,王氏的性子絕非會主動派人探望她們,除非府裡有用得著二房的地方了……
文博武側身,見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發愣,忍不住抬頭揉了揉她額前的碎發,“走吧,說不定是好事呢。”
“除非太夫人死了,否則哪會有好事?”沈月淺心裡誹謗,抬眸,目光落在他俊朗的臉上,憶起他剛才的動作,小臉通紅,快速地低下頭去。
文博武自己也僵住了,不過他臉皮厚,面上不顯尷尬反而順其自然的接過了話,“回去看看便知道了,走吧。”
本想伸手牽她,想了想還是算了,來日方長,現在別嚇壞了她。
沈月淺不知曉文博武的想法,渾渾噩噩回了雅園,期間,文博武將籃子遞給她,輕聲說了句什麼她也沒聽清楚。
文博武見她迷迷糊糊的樣子,心底好笑,她對他還是有感情的,熟悉她如他,她眼裡的糾結掙扎是什麼他大概猜得著。
正屋,周氏坐在桌前,擰著眉,一臉凝重,管家站在正屋中間,低著頭,躬著身子,態度恭順。
她想府裡真出事了,管家是王氏神身邊的老人了,最會見風使舵,沈懷淵死後沒少給二房添堵,周氏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加之要照顧小七不與他計較罷了,叫他低眉順耳地對周氏,除非天打西邊出來了。
周氏坐在桌前,手托著茶杯,面容冷峻,抬眸見她裙擺上黏了不少草屑,娥眉輕蹙,擔憂道,“去哪兒了,我讓玲瓏去菜地尋你,怎地沒人?”
上次的事周氏還心有餘悸,她心裡隱隱知道誰是幕後黑手,奈於尋不到證據罷了,聽說不見沈月淺人影,她整個人都心緒不寧起來。
沈月淺抬起手裡的籃子,文博武速度快,慢慢一籃子的花拎在手裡不輕,他挎著卻像個沒事人似的。
周氏松了口氣,眼神看著旁邊的凳子,“快坐下喝杯茶,以後這種事交給玲瓏她們便是了。”
沈月淺微微一笑,將籃子擱在桌上,拿過明月遞上來的茶盞,抿了一小口,由著周氏為她整理裙擺上的草屑,斜眼掃了管家一眼。
“老奴給三小姐請安。”沈府現在有事相求,管家態度極為卑順,換作平時不趾氣頤使便是好的了。
“免了。”沈月淺淡淡丟出兩個字便不再說話,管家想讓她開口,她偏不如他所願。
管家準備好的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下,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硬著頭皮道,“太夫人這些日子已好,也請大夫診過脈了,念著您與二夫人在寺裡吃苦受累心中過意不去,特意差老奴接您,二夫人,小少爺回去。”
沈月淺嘲諷地揚了揚眉,王氏真失心瘋了不成?側目看著周氏,她專心地捻著裙擺上的草屑,好似沒聽到管家的話,頓時,沈月淺就明白了,周氏,只怕也是不想回去了。
“你先回去吧,稟告太夫人,我們不敢貿然回去,若她身子骨再出個事,小七話都不會說,有人往他身上潑髒水也有口無言,待小七大些了明是非了我們再回去。”
周氏眉眼淡淡的舒展開來,話完,便朝旁邊的明月揮手,“你送管家出去,小少爺還在文太夫人屋裡,我這就抱他回來。”
前半句是對明月說,後半句則是說給管家聽的,管家吃了閉門羹,臉色別提多難看了,黝黑的臉竟顯狼狽,咬了咬脣,施禮後跟著明月走了。
“娘,您說那邊又出什麼麼蛾子了?”能讓王氏放低身段的事,必不會是小事。
周氏不在意地拍了拍她的裙擺,皺眉道,“不管什麼事,我們不回去便是了。”
管家回到沈府轉告了周氏原話,王氏怒不可止地錘著桌子,震得上邊的茶盞一跳一跳,沒好氣的對旁邊悠閑自得的小王氏抱怨道,“當初你說想法子把人送走壞了周氏名聲她的嫁妝便是我們的,現在可好,偷雞不成反噬把米,族長可是親自過來說要將人接回來……”
王氏如今還擔心一件事,派去壞周氏名聲的人現在都沒消息,會不會被周氏察覺到後將人抓起來了?
小王氏抓起盤子裡的糕點咬了一口,嫌棄地吐在桌上,“要我說,你府裡的廚子該換換了,最近做的糕點越來越難吃了。”眼看王氏臨近爆發的邊緣了這才緩緩道,“也就是你被上邊的消息嚇得沒了主見,皇上要將爵位賜給小七起碼還有段時間呢,你急什麼?”
小王氏沒想到二房真是福大命大,皇上不過參加秋獵竟然心血來潮要將沈府的爵位賜給幾個月大的孩子,還不是世子之位,而是正經的侯爵。
王氏可不如小王氏放鬆,心裡急得不行,“你找的那幫人辦事怎麼樣,過去大半月了也不見他們回京,會不會被抓住了?”
小王氏目光一暗,篤定道“應該不會,縱然被抓住也不會供出我們,試想,發生這種事,周氏藏著捂著都來不及,哪會大張旗鼓找我們麻煩?”
王氏心裡這才稍微緩了緩,“那周氏不肯回來,莫不是知道皇上賜了小七爵位有意拿捏我們?管家說文家太夫人也在那間寺裡,文家不似我們,消息來得快,周氏會不會從文家人嘴裡聽說了什麼?”
這個小王氏也說不準了,心煩意亂道,“我怎麼知道,早知就不該趟這渾水……只有趁皇上旨意沒下來趕緊將那娘三弄回府。”
王氏點著頭,琢磨著實在不行讓薛氏走一遭算了,長嫂如母,薛氏的話周氏總該聽得進去,要趁爵位下來之前哄周氏開心,將小七抱到她身邊來才行。
然而,不等沈府有所行動,皇上的聖旨就來了,太監還是上次來府裡的太監,旨意是給二房的,二房的人不在,他只有拿著聖旨回去了。
前腳剛走,後腳沈家族人就來了,族長重重地杵著手裡的拐杖,盯得王氏心裡發毛。
“懷安,你親自走一趟,將人接回來,至於這沈府,我看著也該分家了。”
早前三叔公就與他提過沈府分家的事,念著沈懷淵剛走二房就分出去傳出去對沈府名聲不好,皇上能記得沈府爵位哪會是突然來了興致,分明是有人存心向皇上求的,他不認為周府有這麼大的能耐,可除了周府他想不出其他人來?
思來想去,二房定有他不知道的人脈,這個人輕而易舉就讓皇上賜了二房爵位,身份地位不言而喻,那麼沈府發生的事他想必也是看在眼裡的……
想得多了,族長更堅定了要將二房分出來的信念,二房不似大房要繼承老屋,只需將財產清點出來即可。想明白了,又杵了杵手裡的拐杖,嘆息道,“是該分家了……”
王氏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嘴脣哆嗦了好幾下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不,族長,不能分家……”
憑什麼二房有了爵位就要分家?她不許。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3 10:41:19
第026章 我護著你
王氏歪了歪嘴角,強顏歡笑道“族長,不若等她們回來問問她們的意思,懷淵走了,留下她們孤兒寡母,分家旁人會以為我們如何欺負她們了……”
族長耐人尋味地倪了她一眼,王氏心裡打什麼主意顯而易見,二房有了前途就想系在身邊,可惜,晚了。他不像她婦人之見,擺擺手,催促沈懷安趕緊出發,“分家一事勢在必得,今日來只是知會你一聲……”
話落,不再看王氏扭曲的嘴臉,轉身催促沈懷安立即出發,族長則去了京兆尹衙門,家中長輩健在,分家終究對名聲不好,和衙門通聲氣對二房助益好。
王氏抬手試圖輓留,伸出的手還未碰到族長衣袖,被沈懷安意味不明的眼神嚇得縮了回去,回過神,一行人已在幾步開外了,看著空落落的手,王氏第一次意識到,沈府,之後面臨的情形會更糟糕。
得知沈懷安來了的時候,沈月淺正和文博武在菜地查看種的白菜,山裡的天冷,菜苗長得慢,壞的要重新補上,她和玲瓏到的時候,文博武已經在了,遠山如黛的眉下眼神澄明,一身竹紋墨色衣衫襯得身形筆直,風姿如儀,雙手環胸地靠在旁邊白楊樹邊,好似突入林間的嫡仙。
沈月淺猶豫要不要上前的時候,他已走了過來,好似看穿她的心思,主動開口解釋,“祖母準備回了,我來看看他們種的花如何了,你來看菜地?”
他不急不躁,沉穩如山,沈月淺倒不好退回去,僵著身子迎上前,悠悠施了一禮,點頭道,“來瞧瞧菜怎麼樣了,文太夫人何時回京?”
他來便是接文太夫人回京,連著幾日也沒聽文家人說回京一事,她以為還會過些日子。
“明日吧,天愈發冷了,再拖下去路上祖母身子吃不消。”文博武不動聲色地揮退玲瓏,見後者識趣地走了,他才低頭打量沈月淺。
山裡的日子枯燥,然而見著她神態悠然,過得不錯。十歲的女孩正是發育的時候,身形比來的時候高了,一身素色綢緞褙子穿在身上稍顯短了,精緻的臉上長了肉,面容光潔,水潤細滑,柔皙蔥白的手提著裙擺,半垂著眸子,細長的睫毛剛遮住他與她對視的目光。
他目光如炬,沈月淺不敢抬頭,拽緊了裙擺,故作輕鬆道,“我們去看看菜怎麼樣了?”
雖是詢問,她心裡已有了答案,果真,頭頂立即傳來他低沉的嗓音,“走吧。”
故而,玲瓏稟說沈懷安來了時,沈月淺下意識地看向彎腰檢查菜根的文博武,後者抬眸,挑了挑好看的眉,“三小姐有事便去忙,我來就好。”
沈月淺微張著嘴,不知說什麼才好,只見他擺了擺手,“快去吧,明日我就走了,便不特意與二夫人告辭,還望三小姐代為轉達。”
“大少爺……”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沉吟片刻,終究沉默地走了。
玲瓏忙遞上巾子給她擦手,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看,文博武直著身子,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們,這幾日,文家大少爺與自家主子地走動她看在眼裡,斜眼瞄著沈月淺,她容貌好,性子也招人喜歡,可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姐而文家大少爺已有十五歲了,兩人差得也確實遠了……搖搖頭,揮去腦子裡的想法,指不定文家大少爺是將自家小姐當成妹妹呢……
路上遇著文博文,沈月淺客氣地屈膝施禮算作招呼了,後者像是看一個物品上上下下盯著她不放,玲瓏蹙了蹙眉,上前小步擋在沈月淺身前避開文博文目光,後者微微一笑,大步往菜地去了。
“大哥,祖母問我們何時啟程?”文博文面容俊秀,溫文爾雅,語聲清朗地問道。
文博武走出菜地,招手讓文忠抬水來,漫不經心道,“明日啟程,怎地,祖母急了?”
“祖母擔憂府裡出了事,我來時遇著沈家大小姐了,你不會告訴我你一改性子在秋獵上拔得頭籌就是為那個莫不相識的沈家謀爵位?”文博文盯著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眉眼,這次回京後大哥性子變了許多,說他冷漠對一些事熱衷得很,說他好相處,在府裡仍跟誰欠了他錢似的冷著臉。
文博武望著緊緊擰著眉頭的文博文,記憶是他離京前,文博文怒氣衝衝的拉著他的手,質問他,大哥,為了那個女人你是不是連家都不要了,不娶妻就算了,為什麼要去戰場,你非得為她死了才能甘心嗎?
文博文從來皆溫和著臉,從小兩人無話不談,加之寧氏生文博文虧了身子,兩兄弟更是要好,那一次,他卻歇斯底裡地指責他,那一刻,他才知道,他任性恣意的這些年裡,給了他多大的壓力。
二弟,是我欠她的,若不是我為人自負,自以為能護著她而沒留著人探聽她的消息,她何須被逼得嫁給聲色犬馬之徒,她一輩子皆為了所謂的親人,我不能讓她眼看著沈未遠死。
那兩年是他心裡抹不去的陰影,她設計與宋子御私通壞了名聲嫁進文昌侯府更是他心裡的痛,若非無路可走,她怎會那麼做。
他不知道為什麼又回到他十五歲這年,他必不會看著她陷入破釜沉舟之地,被逼無奈地嫁給旁人。
思緒被打斷,目光落到冒著熱氣的桶裡,文博武蹲身,細細洗著手上的泥,鄭重道,“二弟,她不是別人,是你嫂子,記住了。”
文博武身子一僵,臉色煞白地看著空無一人的笑道,扯了扯嘴角,“大哥,她才多大?”
看身量也就十歲,自家大哥可是到了說親的年紀了,低頭,對上文博武莊重肅穆的神情,他一怔,“大哥,家裡……”
“家裡的事你不用管,我只是希望你與我一樣能認同她。”上輩子,文博文恨透了沈月淺,他不想這輩子也是。
文博文沉默良久才張嘴答了聲是,大哥喜歡的他自是要支持,估摸著剛才他看沈月淺的目光是不是越矩了,下次該友好尊重些才是。
文博武洗好手,接過文忠遞過來的巾子,擦了擦,輕描淡寫道,“待會收拾收拾,繼續回沈府,有事問魯媽媽。”
魯媽媽包媽媽皆是他的人,重活一世,文博武經不起沈月淺受丁點的傷,哪怕是她在意的人都不行。
文忠恭敬地提著桶,稱是退下。
沈月淺沒想會這麼快見著沈懷安,她已謀劃好了,在寺裡住兩年,王氏以為她們松懈了必會想方設法動周氏的嫁妝,屆時,她們回京提出分家,族裡人必會支持他,畢竟,沈懷安是未來的族長,王氏在他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可是赤luo裸給他難堪,沈懷安不會讓王氏損了他威嚴,當初,她給三叔公去信便有這層考量,沒想沈懷安會自己提出來,如此,對她的計劃更有利。
誰知,才多久的時間,族裡竟主動提出沈府分家,她想了想,難不成王氏等不及動周氏的嫁妝被沈懷安抓了現行?
沈懷安仔細地看著這個侄女,神情緩和道,“皇上賜了小七爵位,聖旨已經下來了,我來接你們回去,至於分家一事,怕準備得差不多了。”
來寺裡這些日子,周氏性子愈發沉默了,聞言,揮手命明月收拾行李,明早回京,臉上倒是看不出大悲或大喜。
沈月淺不一樣,經歷兩世,能有爵位多重要她再明白不過,京裡人最會捧高踩低,沒有身份,只得任由人欺辱,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嫁給宋子御了。
“堂伯,這是真的嗎?”沈月淺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沈懷安好笑地點了點頭,“三叔公說小七福氣好,一輩子有貴人護著,今時看來可不就是?你和你娘好好準備準備,我們明日就回了。”
沈月淺喜不自勝地點了點頭,還想問問他所說分家一事準備得差不多是什麼意思,轉念一想,只要能分家就好,其他的回沈府就知道了。
到了沈府門口她才知道沈懷安話裡的意思,沈家有名望的長老都來了,此時皆在門口站著,熟悉的面孔中,有的沈月淺一次也沒見過。
周氏抱著小七下馬車後也被眼前的情形驚著了,王氏悻悻然地站在一側,薛氏與羅氏扶著她,神色蒼白,好似隨時都能倒下去似的。
沈月淺就著玲瓏的手,盈盈下了馬車,站在周氏身側,往旁邊馬背瞅了眼,她們與文家人一同回來的。
聽說沈府分家,文博文來了興致要來觀看,文太夫人訓斥了兩句,文博文厚著臉皮叫文太夫人也來看看,說見面即是緣,不能讓她們受了委屈,說了通好話哄得太夫人高興,加之沈懷安邀請,太夫人才應承下來,文博武在旁邊雖不吭聲卻也是想來的,她記憶裡,兩人都不是喜歡看熱鬧的人,前者不感興趣,後者不屑一顧。
文博武注意到她的目光,眯了眯眼,翻身下馬,閑庭信步地走到一座雍容華貴的馬車前,素手掀起簾子,台階上的眾人立即眉色正經望了過來。
沈懷安來過信,族長是清楚文家人也會來的,將軍府身份尊貴,又有爵位在身,憑著文太夫人與宮裡太后的關係,所有人都嚴正以待。
王氏臉上更是難看,身子止不住地發抖,沒想著不過打發她們去寺裡竟能讓她們入文太夫人的眼,氣憤,懊惱,兩者皆有。
“大家別拘束著,我順便來坐坐,你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文太夫人見眾人神色各異,走上台階,先出聲表明態度。
眾人給她見了禮,這時候,門口走來穿著身宮裝的太監,規矩地躬身給文太夫人行了全禮,又給她左右兩側的二人行了禮才直起身子看向周氏,“二夫人回來了,灑家也該宣讀聖旨了……”
沈月淺扶著周氏走上台階,全部人跪下後,太監才宣讀聖旨,無異是皇上感念沈懷淵為公喪命來不及看唯一兒子落地,遂將晨屏侯府的侯爵賜予他的兒子沈未洛。
念完聖旨,太監滿臉堆著笑地朝沈月淺道,“三小姐蕙質蘭心,皇上問起沈侯爺子嗣,皇后還誇讚您來著……”
語聲一落,旁邊的王氏身子直哆嗦,口吐白沫地往後倒去,薛氏羅氏嚇得不輕,扶起她,忙吩咐人叫大夫。
太監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對沈府之事他也算有所耳聞,沈太夫人是鐵了心要壞沈小侯爺名聲哪,她這時候昏倒不是坐實了沈小侯爺與她八字相剋嗎,注意到旁邊陰冷黑沉的視線,他輕了輕嗓子,聲音尖細道,“皇上命欽天監測過沈小侯爺八字,欽天監說小侯爺乃福星轉世,能造福身邊之人……”
他的話說到這就差不多了,欽天監專管星象八字一塊,不入流的道士哪能與欽天監相提並論,他一番話便將二房名聲拉了起來,順便打了王氏的臉。
周氏泛白的臉微微有了暖意,給明月遞眼色讓她賞公公銀錢,自己則抱著孩子往院子去,未看旁邊一眼。
族長氣得嘴角都歪了,當著這麼多人王氏給二房難堪,擺明了還想拿捏二房,也不看看眼下的情形,二房哪還能拿捏得住?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1:59
第027章 完美分家
說是分家實則不過將周氏嫁妝搬出去罷了,魯媽媽與管著周氏庫房的婆子早已將二房的財產清點好了,進了院子,管事媽媽便將周氏的嫁妝單子遞了過來。
王氏暈倒了,薛氏羅氏陪著,現下沒個理事的人,沈月淺叮囑魯媽媽去屋裡將凳子茶几搬出來,一邊玲瓏備茶水,她吐字清晰,條理清楚,神情不慌不亂,沈家族人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便是文太夫人也讚賞地看了她好幾眼。
周氏在旁邊清點單子,沈家族人坐旁邊等著,沈懷安抱著小七給眾人看,小七眼睛和沈月淺相似,極為乾淨澄澈,抱在懷裡不哭不鬧眼睛到處轉,很是討喜。
周氏清點得快,半個時辰就好了,朝族長點了點頭,後者起身,從懷裡拿出戶部弄下來的文書交給周氏,“皇上賜了府邸,左右你們東西在馬車上,順便就今日搬過去吧,天兒還早,簡單收拾番就能住人了。”
族長也是擔心夜長夢多,王氏不打目的不罷休,若在臨走了鬧出什麼事可叫人笑話了。
周氏並未多言,讓盧平幫著去庫房搬嫁妝。
這時候,一直未說話的文博文瞪著好看的眼,似懂非懂地起身踱步,好看的眉微微蹙起,嘀咕道,“雖說沈府搬家問只是湊個熱鬧,可分家不是得分清楚各房的財產麼,依著剛才二夫人看的冊子,好似只有她帶進沈府的嫁妝,這哪是分家分明是讓她淨身出戶嘛……”
文博文聲音不高不低,恰好院子裡的人都聽得到,文太夫人不料他會陡然插話,不著痕跡地倪睇了他眼,卻沒出聲訓斥,抬起保養得極好的手,到周氏坐的桌前,掃了眼,確實,只是嫁妝而已。
族長臉上的尷尬一閃即逝,耐著性子緩緩解釋,“太夫人畢竟還需要贍養一切皆是長房的……”
文博文出聲打斷他,“沈族長,這話說得不對,沈侯爺的爵位是皇上給的,當時沈侯爺念著要在跟前侍奉太夫人將皇上賞賜的府邸折成了銀子,加上平時沈侯爺的俸祿和皇上其他賞賜,不可能什麼都沒有吧?”
文博文既是承認了沈月淺身份,一言一行皆將沈月淺當成了嫂子,雖然沈月淺比她還小三歲,此時當然希望沈月淺得越多越好。
沈族長正了正神色,“太夫人年事已高,二房有供養之責,故而那些銀錢,皆留給太夫人養老。”
這件事也是族裡商量出來的結果,畢竟,若二房分了財產以後族裡其他人有樣學樣可就亂了套了。
文博文托腮思索了會,眼神小心翼翼打量著文太夫人臉色,見她沒出言阻止又繼續道,“二房的財產皆是沈侯爺拿命拼出來的,供奉太夫人一人能用多少銀子?要知道,二房的二夫人,小侯爺,三小姐可是三個人哪……”
族裡人面面相覷,好不容易被弄醒帶過來的王氏聽著這句氣得掙脫薛氏羅氏的手,搖搖晃晃地走到文博文跟前,眼神怨毒,“那些全是我兒子拿命換來的,憑什麼讓她們拿出府,她們要分家就分,別想撈到絲好處。”
王氏口吐白沫流了些在領子裡,走近文博文,一股怪味襲來,文博文蹙眉地捂著鼻子,“沈太夫人的病倒是來得快去得快,府裡的大夫真是厲害的。”文博文面露嘲諷,捂著鼻子的嘴角翹了翹。
在場的人哪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譴責地看著王氏演的一出病來如山倒戲碼,丟夠了沈家人的臉。
薛氏在旁邊心虛地低著頭,她擔憂分家不公,扶王氏回屋後立馬喂她吃了解藥,沒錯,王氏暈倒那出是預備好的,大夫下的藥量少,本想等分完家所有人都走了她再暈過去,以需要二房侍疾為由留她們下來,之後再想法子抱養沈未洛,估計被氣狠了,才提前發作了起來。
聽文博文質疑,顧不得該不該她說話,上前一步,一字一字道“文哥兒有所不知,太夫人是老毛病了,吃了藥就好。”
“大夫人客氣了,一聲文哥兒擔待不起,稱呼一聲二少爺就好。”文博文聽說沈府不少的事,之前沒什麼感覺,可現在,二房是他大哥未來的岳家,自要巴結好了,故而,除了對二房,對沈府其他人他皆是沒有好臉色的。
薛氏臉上的笑掛不住了,僵硬著嘴角岔開的話,“剛聽你說分家不公?沈府分家自來是族裡說了算,我們卻是插不上話的。”意思是告訴文博文別多管閒事。
文博文雖只有十三歲,可文家長與宮裡打交道,他的城府自然比一般十三歲的人要深,聽薛氏說完,非但不閉嘴,反之,似笑非笑地看著族裡人,“沈族老處事公正,可不能為了養一個什麼都不差的老人而讓沈侯爺一雙兒女餓死才是,二夫人的嫁妝是從周家帶來的,若以周家的銀錢養活沈侯爺一雙兒女,沈侯爺在地下也不得安寧吧。”
他的話有些重了,可也算實話,沈懷源自己的銀錢養一大家子人,而自己親生的兒女卻靠旁人接濟,不止是沈府沒臉,整個沈家都沒臉了。文太夫人不說話,在文博文說完後卻是難得的點了點頭,族長心裡有了定論,順了順花白的鬍鬚,道“的確,晨曦晨陽乃懷淵兒女,不能委屈了,周氏有自己的嫁妝日子不會難過,便將懷淵所掙一分為三,太夫人一份,晨曦一份,晨陽一份,如此可好?”
院子裡的人都沒意見,王氏鐵青著臉不同意,族長卻由不得她反駁,“將府裡的管家帳房先生請來,一併理清楚了。”
見王氏面露凶狠,族長覺著還是早些讓二房搬出去才好,府裡除了盧平還有幾位沈懷淵身邊的人,憑著記憶讓帳房先生將沈懷淵所掙交代得清清楚楚,王氏想反駁也沒法子,他們鐵了心他能說什麼。
搬東西的人速度快,不一會兒就裝了十幾輛馬車,還剩下一些大件的桌椅沒搬,沈族長心底總算舒了口氣,目光掃過默不吭聲的文博武,被文博武輕飄飄地盯著,他都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那種目光不像十幾歲少年有的,反而像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看盡人生百態後的不屑一顧。
要帳房拿銀子,帳房支支吾吾地說沒有,沈族長對他可沒好耐性,“怎會沒有,沈府有自己生錢的門路,懷淵掙得那麼大一筆銀子還能憑空消失不成,趕緊拿出來,耽擱了時辰饒不了你。”
帳房只得看向嘴脣發抖地王氏,府裡開銷大,尤其最近大老爺與三老爺常來帳房之銀子,數額皆不小,若真給了三小姐與小少爺,面上則沒有銀子了,一臉為難。
王氏不知這些,以為帳房明白她的意思,挺直了脊背道,“沒有就是沒有,你們還能搶不成?分家後也是我沈家的孩子,供養我老太婆不應該麼?”
換作平時她定不會這樣,尤其還當著將軍府人的面,可是,要拿她銀子無非要她活不下去,既然都不給她活路了,她還顧忌所謂的名聲幹嘛?
族長凝眸望著她,沉著臉,冷聲道,“拿不出來就將你休了,娶你進門是讓你管理後宅操持家業而非讓你想著法子敗家……”
族長在族裡極有威嚴,哪能讓王氏落了臉面?這句話換作懷字輩的晚輩不敢說,他可不同,加之三叔公在旁邊也附和,“休了你好,免得三天兩頭被鬧得烏煙瘴氣。”
沈家老爺子已死,族裡做主將王氏休了也不是不可,王氏一聽哪還敢還嘴?瞬間軟了身子,癱坐在地上,扯著嗓子嚎啕大哭。
沈族長哼了聲,朝薛氏道,“還不扶著你婆婆進屋,屬於晨曦晨陽的兩份全拿出來……”薛氏與羅氏也是各懷鬼胎,王氏鬧指不定
有二人的慫恿,一時之間,對兩人更沒個好臉了。
薛氏羅氏縮了縮脖子,左右架著王氏走了,偏生沈懷慶沈懷康不在府裡,沈未遠因著之前的事被打擊得一蹶不振,得知二房爵位落在小七身上更是失魂落魄,府裡沒有掌事的人,還不只得由著族裡人的意思來?
帳房乖乖交出了銀子,面色慘敗乳紙,現下的沈府賬面上幾十兩銀子都沒了……
拿了銀子,分家的事情才算落下帷幕,沈族長年紀大了,一圈下來臉上已有疲態,與文太夫人告辭,讓周氏不用送,被人簇擁著走了,沈懷安朝文博武點了點頭,扶著深族長離去。
周氏追上前,感謝道,“族長,今日之事勞煩您了,待清掃好了新宅再請您和伯母過來坐坐。”周氏一一感謝族裡人,她話不多,聽在人耳朵裡舒心得很。
“是該過來,你伯母還念著晨陽百日她沒送上點心意,下次一併拿過來。”
笑著送走了沈家族裡人,剩下的便是文太夫人了,不等周氏說話,文太夫人擺了擺手,溫聲道,“我心裡清楚,今日來沒給你添麻煩就好,你啊,是個有福氣的。”
周氏心思通透,沈月淺更是聰慧,她倆守著,晨屏侯府能撐得起來。
周氏送文太夫人出府,沈月淺落後她們一步,有意與文博武也葛出兩小步,轉身朝文博文道了聲謝謝,若不是有他幫忙,多出來的一萬多兩銀子便白白給王氏了。
文博文一怔,瞥了眼前邊的文博武,想著將來要叫眼前之人一聲嫂子臉色脹得通紅,面上還得裝作一本正經,“不用謝,沈侯爺留下來的東西本該就是你和你弟弟的,我最多算打抱不平罷了。”
話完,三步並兩步地追上文博武,討好地擠了擠眼睛,文博武裝作側身與他說話掃了眼愣在當場的沈月淺,溫柔地勾了勾脣。
皇上賜下來的宅子說大不大,不過院中景致很是別具一格,穿過弄堂便是一處迴廊,迴廊盡頭連著一處假山,錯落有致地假山後是一片湖,隱隱能看過風吹過湖面圈起的漣漪,周氏臉上也有了笑,笑裡有幾分落寞,自言自語道,“你爹爹最是念舊,也不知我們搬出來他心裡高興不?”
沈月淺重重地點了點頭,“爹爹定會高興的,族長也說了分家後我們還是沈家出來的,逢年過節要回去給祖母請安,娘,我們快些去看看院子吧。”
穿過不大不小的湖面,拐彎便是主院了,拱門上沒立牌子,還沒有賜名的緣故,周氏愣忪片刻,“阿淺覺得還是叫雲錦院如何?”
“可以。”沈月淺看出她興致不高,估計是想起沈懷淵了,什麼都順著她說。
她住的院子仍取名為梧桐院,在雲錦院旁邊,兩人中間擱著一處八角飛檐的亭子,比在沈府的時候稍遠。
這邊收拾著院子,文太夫人回去時將文博武文博文都叫到了馬車上,在沈府她不計較是顧忌著兩人臉面,現在沒人了臉沉了下來,問文博武,“津蘇,你說,沈府到底怎麼回事?”
文博文自來不愛管閒事,在沈府一而再再而三插話分明有人指使,能指使得動他的除了大孫子還有誰?
文博武拿起漆木茶几上的茶壺倒了三杯茶,端了杯放到文太夫人手裡,悠然愜意地朝文博文指了指另外一杯,道,“祖母不是看著嗎,分家罷了,沈懷淵如何沒了皇上心裡都記著的,前些日子沈府鬧的動靜大已讓他不滿,誰知秋獵上見吏部侍郎提及沈侯爺,皇上最念舊情故而賜了那個孩子爵位,又托我尋著機會幫襯一把……”
文太夫人目光狐疑地在他身上打轉,文博武泰然自若地拿起杯子抿了口茶,答道,“您看我什麼時候會理這種事了?我畢竟是文家長子,今日那些話由我嘴裡說出來只怕沈家那些人會多想,二弟則不同,他提出來旁人最多說他仗義執言,您說是不?”
一番話滴水不漏,文太夫人也找不著話說,總不能拿這種事問皇上吧,擱下杯子,語重心長道,“你心裡有數就好,皇上讓你幫襯你自己又要掌握好度,周氏與晨曦是個好的,奈何沈府名聲那般樣子了……”
文博武側著耳朵細心聆聽讓文太夫人高興了不少,而文博文的角度看得清楚,他大哥已闔上眼,閉目養神去了,偏祖母不知情,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2:10
第028章 算計落空
沈月淺以為分家的事情一過,兩府再不相干,誰知,沒過兩日,薛氏與羅氏就找上門來。
剛搬過來,府裡的下人皆是一直忠心跟著二房的,早已不喜薛氏羅氏做派,對她兩怨毒已深,故而沒放人進府。
等了差不多大半個時辰才見沈月淺在丫鬟的簇擁下緩緩而來,薛氏鬆開羅氏的手,理了理裙擺,嘴角噙笑地走到門邊,彎著腰問道,“過來可住得慣,太夫人擔心你們住不慣這不讓我和你三嬸走一遭嗎?”絲毫不提侍衛將她們擋在門口之事。
沈月淺穿了身素色衣衫的織錦緞子,一襲素色拖地長裙,舉手投足間皆帶著不同於同齡人的沉穩,她淡淡地看著兩人難掩憔悴的神情,朱脣微啟,“宅子還未收拾乾淨,就不請大伯母三嬸進去了以免沾了一身的灰。”說到這,她聲音頓了頓,疑惑地望著薛氏,“不知大伯母與三嬸前來所謂何事?”
羅氏站在邊上一聲不吭,薛氏只得咬咬牙,舔著笑道,“太夫人這兩日身子骨不好,如今小七爵位在身,能否拿了牌子叫宮裡太醫來為太夫人把把脈?”
沈月淺睇了眼薛氏,若有所思道,“府裡的佟大夫妙手仁心,當日大家皆有目共睹,太醫不見得比他醫術高明,再者,皇上的聖旨下來了,卻是未賜下牌子,府裡並沒有侯爵牌……”
薛氏奉承的笑僵在臉上,來回踱著步子,焦急道,“這可如何是好?”
沈月淺揚手,身後的玲瓏有眼色的遞上一個紅色樹根暗紋的錦盒,薛氏一怔,見沈月淺抬手,輕輕將其打開,上邊蓋著層素色織錦,掀起織錦,下邊是一株人蔘,她動了動嘴脣,沈月淺已將錦盒遞了過來。
“這是我娘孝敬祖母的,還請大伯母代為轉達。”
薛氏為之一愣,這株人蔘如何來的不難猜到,周氏生孩子的時候都舍不得拿出來用,如今竟大大方方給太夫人,猶豫著該不該接,沈月淺已將盒子強塞入她手中,“我娘忙得脫不開身,下個月我們再去探望祖母。”
至此,薛氏才回過神來,推卻道,“使不得使不得,如此貴重的東西改日你親自交給太夫人吧。”
沈月淺微微一笑,“府裡還忙著,我先回了,大伯母三嬸慢走不送。”
話完,又屈膝施了施禮才轉身悠悠然進了門。
薛氏和羅氏面面相覷,眼下不知如何是好,拿著盒子的手燙得厲害,此刻她才算看出來,二房與她們真的不一樣了,一個是高高在上的侯府,一個是沒有官身的落魄戶,出自一家人卻走著不同的路。
她們走後不一會兒,從裡走出一素色裝扮眉清目秀的少女,沿著街道慢慢跟在她們身後……
臨安堂,嗆鼻的熏香遮不住屋內濃濃的藥味,窗戶緊緊關著,丫鬟們走路步子輕得不能再輕,薛氏走到門口,兩邊的丫鬟屈膝微蹲,手比劃了個睡覺的姿勢,薛氏出神地看著手裡的盒子,踟躕片刻,推門而入。
越過一個雙面鯉魚躍龍門的大插屏往內室走去,掀開簾子時,珠簾晃動驚醒了裡邊睡著的人。
“她們怎麼說?”
循著聲音望去,王氏睜開眼,直勾勾看著她背後,招手讓李媽媽扶她坐起來,憔悴道,“她們不同意?”
眼神落在她手裡的錦盒上,凝眉問,“這是什麼?”
薛氏在床邊地凳子上坐下,抵了抵一聲不吭的羅氏,示意她說話。
羅氏不在意地奪過盒子,打開,“是二嫂孝順您的,這株人蔘已有百年了……”
薛氏瞪了她眼,出聲打斷,“娘,您是不清楚,皇上賞賜的宅子就是不同,光是門前的兩座獅子都比咱門外的看著大氣,晨屏侯府牌匾據說也是皇上御賜的呢……”
還未說話,王氏弓著背,劇烈咳嗽起來,越咳越厲害,咳得一張蠟白的臉通紅才停下,喘著粗氣怒視薛氏道,“她們怎麼說?”
薛氏悻悻然笑了笑,“說小七還沒有牌子,無能為力。”
一句話引來王氏又一輪的咳嗽,這一次咳嗽得更久,薛氏也怕了,忙去旁邊給她倒溫水,王氏死了,大房三房也該分家,府裡現在什麼都沒有,分家後日子怎麼過,王氏在,每個月二房總會拿些孝敬銀子出來。
王氏咳得臉貼在了錦被裡,薛氏急了,“娘,您先喝口水緩一緩。”心裡氣惱自己話說猛了,王氏這時候再有個好歹,府裡哪還拿得出銀錢來,唯一的幾十兩銀子這兩日抓藥已用完了,再要拿銀子出來只有賣府裡的田產鋪子了。
這便是她們讓二房請太醫的緣由,太醫只認牌子,二房請的太醫抓藥也是二房拿銀子,與她們無關。
“三弟妹,快將人蔘拿下去給娘燉湯……”薛氏坐在床沿,一下兩下順著王氏的背。
羅氏沉默地拿著盒子走了……
沈月淺沒騙薛氏,周氏是真的忙,府裡已收拾乾淨了,還要買些下人回來,這兩日,周氏忙著挑人,確實脫不開身。
玲瓏匆匆忙穿過水榭,拱門,到了一處清幽別緻的院子後才停下腳步,院門口,盧平和桂圓正在掛牌匾,漆黑色的梧桐院三個字旁應景的雕刻了兩株梧桐樹,與他們打過招呼,才側身抬腳進了院子。
正屋中,沈月淺坐在南邊大炕上,手裡拿著本書慢慢翻著,聽到動靜側目見是玲瓏,擱下書,輕聲問道,“打聽清楚了?”
玲瓏點了點頭,沉穩的臉難得浮起了絲幸災樂禍,“昨日是發月例的日子,可誰都沒拿到月例,問大夫人,大夫人只說不會克扣大家,奴婢給萬家媳婦二百文銀子,她一股腦的全說了,老屋,現在十兩銀子都拿不出來了,大夫人找上門怕是想借夫人的銀子給太夫人看病,還有……”玲瓏扯了扯嗓子,清脆道,“大夫人掌家,正琢磨著將下邊幾個鋪子給賣了換些銀錢呢,這件事太夫人還被瞞在鼓裡。”
沈月淺來了興致,老屋的鋪子是王氏與老太爺年輕時掙下的,不得不說王氏為人雖然尖酸刻薄唯利是圖,年輕時卻是操家的好手,至少,若非養出了兩個不中用的兒子,沈府該是吃穿不愁的,不過,她仍然疑惑,沈懷慶風流常年窩在女人堆裡,也不至於敗得沈府拿不出銀子來。
“你讓盧平問問大老爺行蹤,順便叫人盯著那些鋪子,沈府真要出手賣的話,壓價買下來。”王氏買那些鋪子的時候地段不算好,這些年京中商業繁華,入京的官員多了,王氏的那幾個鋪子倒成炙手可熱之地。
玲瓏稱是退下,到門邊又想起一事,猶豫片刻,終究什麼都說,府裡一處院子角落裡開滿了不知名的花,天冷了花已有頹敗之勢,可她仍認出來了,那些花與長在法林寺的花一樣。
傍晚的時候,周氏抱著小七來了,小七臉蛋長開了,眉眼像極了沈懷淵,沈月淺湊上前,抱過小七,逗了兩下,小七咧著嘴咯咯大笑,“娘怎麼來了?”
抬眸,這才注意她身側跟著兩人,一人是之前伺候王氏的芍藥,一人是三十出頭模樣的婦人,穿著粗布衣衫,鞋面補了好幾個補丁,可打扮得乾淨整潔。
周氏向她介紹,“這是新來的舒媽媽,你年紀大了身邊也該有個媽媽伺候,芍藥你是見過的,說來也是我們拖累了她,我讓兩人伺候你,你覺得可好?”
沈月淺細細端詳了會,良久才點頭應了下來,“聽娘的。”
芍藥性子不壞,又與玲瓏走得近,不過至於她為何會來這邊她還得打聽一番。
周氏見她答應了,不由得紅了眼眶,順了順她漸長的劉海,“劉海長了娘給你剪了可好?”
“好。”
周氏讓包媽媽抱著小七,她坐在椅子上,推了推面前的凳子,“坐下,很快就好了。”
沈月淺閉著眼,只聽頭頂傳來剪刀的■嚓聲,不到一刻,周氏已收了剪刀,起身,從上往下吹了吹,直至白皙的臉上再無一根殘發了才說道,“好了,睜眼吧。”
沈月淺最為好看的便是一雙眼,清明澄澈,像是含著春水,波光瀲灩,動人得很,周氏收拾好剪刀,吩咐明月將沈月淺的碎發拿去燒了,扭頭看著沈月淺,“搬進新宅,理應請走得近的人家來聚聚,族裡人多有幫襯我們,我琢磨著族長和三叔公,還有你外祖一家過來簡單吃個飯,你看看可有要請的人?”
沈月淺腦子裡閃過丁薇爽快的性子,便將丁夫人送她禮的事說了,周氏不知道這事,聞言,嗔怪道,“這種事便該早說,我好還人家人情,你要請誰下了帖子交給盧平就好,盧平以前雖跟著你大哥,賣身契一直你爹拿著,你爹走後便給了我,他做事牢靠,提他當管家可好?”
盧平瘸了一條腿,做管家雖難免被外人輕視,可她良心上這樣才過得去。
沈月淺沒有意見,“聽娘的。”
周氏走後,芍藥和舒媽媽留下來,芍藥是個識趣的,和舒媽媽一起給沈月淺磕頭行禮後便一五一十將太夫人發現她暗地向玲瓏傳消息將她賣給青樓老鴇的事說了。
“逢著我大哥上門給我送吃的打聽到我被賣了便找了幾個做長工的人從老鴇手裡搶人,青樓養的打手多,我大哥他們哪是那些人的對手,若不是遇著將軍府的管家剛好路過,奴婢怕就,怕就……”說著,芍藥害怕得繾綣起身子,回想那日的光景,她以為她活不過第二日了,誰知將軍府管家是個大善人,可憐她,交錢給她贖了身,還找大夫給那些受傷的人看病……
青樓,沈月淺陡然升起股怨恨,兩世了,王氏對付人的法子仍這麼不入流,上輩子玲霜便是這麼沒了的,雙眼一眯,“你先起來吧,以後留在屋裡伺候,給你改個名字可好?”
芍藥感激還來不及,她這個名字是王氏取的,若非沒有合適的,她也不想叫這個。
“叫玲芍吧,有什麼不懂的問問玲瓏,對了,你說將軍府管家幫了你,哪個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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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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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14 10:22:22
第029章 瞞天過海
玲芍不疑有他,若非他大哥記著大管家的恩情,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有朝一日會和大將軍府的管家有所牽連,老實道,“是大將軍府文家的管家,那日文管家有事外出,奴婢大哥跟青樓的人打架圍得路上水泄不通,攔住了文管家去路,他下馬巡視,機緣巧合贖了奴婢出來,本來奴婢和大哥是要賣身去將軍府報答文家的,管家說將軍府不缺人,奴婢和大哥回老家安頓好了父母的墓,老家沒人了,這才想著回京繼續為奴……”
入了奴籍再想當平民百姓難上加難,芍藥大哥前些年為了給妻子看病不得已賣了她,妻子死了他便只想守著芍藥過日子,這才與芍藥一道回了京城。
沈月淺聽了這話,隱隱覺得不對,起身,看著窗台上的花盞,良久才擺了擺手,“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玲芍點了點頭,低眉順耳地退了出去,沈月淺這才對舒媽媽道,“你也下去收拾收拾,不懂的問問桂媽媽。”
周氏直接讓兩人前來伺候想必已考核過兩人品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伺候她一輩子,她該拿出所謂的信任。
舒媽媽退到門邊了只聽裡邊傳來道清脆的聲音,說道,“你讓桂媽媽給你找身衣衫暫時穿著,過些時日,府裡一切上正軌後再找管家領。”
舒媽媽低著頭,脆生生回道,“老奴遵命。”
玲瓏回屋時見自家主子有心事,想了想,湊上前將院子裡的野花說了,沈月淺若有所思地玩著花盆裡的枝葉,許久,才動了動身子,自言自語道,“或許這便是緣分吧,你知會盧平聲,改日花匠進門去那邊看看,能移栽回院裡不。”
極少見她露出迷茫的神色,玲瓏點了點頭,湊過去說起下帖子的事,“奴婢回來聽桂媽媽老屋那邊也該去個帖子,剛分家鬧得太僵不好,夫人沒反對。”
沈月淺摘下一片葉子,擱在兩指間細細摩挲,待指尖傳來一片溫潤後才停下,緩緩道,“桂媽媽是府裡的老人了,她行事周全,以後你多學著點,對了,芍藥來了,我給她改名玲芍,以後你們四人住一間屋子,輪流當值。”
玲瓏面上一喜,小姐的意思便是提了芍藥當一等丫鬟?恭敬地答了聲好,臉上難掩喜悅,芍藥欠她的人情不過是她嫂子死後沒有銀子買棺材,太夫人管得嚴,玲瓏便拿了自己的月例出來送給芍藥大哥,死者為大,安頓了死者比什麼都重要,沒成想芍藥一直記著她的恩情,一來二去,兩人關係好了許多,加之身世相仿,更能說到一塊。
翌日,她寫好給丁薇的帖子,差玲瓏給盧平送去,自己轉去了雲錦院,雲錦院離湖近,空氣稍冷,吹得她身子直哆嗦,進屋的時候周氏正坐在窗前盤點今年的收益,周氏的嫁妝豐厚,田產鋪子不少,饒是如此,周氏看賬冊的時候仍嚴肅著臉,生怕漏看了一筆。
“娘,小七呢?”沈月淺在她對面落座,屋子裡燒了炕,很快周身暖和起來,挪過盤子,夾起一塊糕點,眉頭舒展地遞到周氏嘴邊。
周氏抬眸,搖了搖頭,“你吃吧,魯媽媽抱著小七逛園子去了,帖子寫好了?”
“交給盧平了。”
周氏擱下筆,蓋上賬冊,打量著沈月淺,若不是沈懷淵走得突然,她只怕還過著整日告夫子狀的日子,沈府子女多,王氏請了教讀書明理和教針線的夫子進府,若非遇著事,每日皆要去家學念書。
“你大舅母來了我差她打聽打聽可有合適的夫子,以往你不上心,現在可該好好念書了。”周氏眼神落寞,沈懷淵在的時候,沈月淺甜言蜜語哄得沈懷淵高興,說不去就不去,夫子布置的課業也不做,極為任性。
想起往事,沈月淺也紅了眼眶,今後,再沒人像沈懷淵那般寵著她了,吸了吸發酸的鼻頭,開玩笑道,“那娘可要找個厲害的,老屋那邊請來的夫子肚子裡沒多少墨,三言兩語就糊弄過去了。”
眼眶濕熱的周氏聽了這話傷心盡無,哭笑不得地瞪著她,“定會找個能約束你的。”
母女兩輕鬆說著話,絕口不提已死之人,而另一處,從賭場出來的沈懷慶髮髻散亂,臉色烏黑,搖搖晃晃地撞著人後嘴裡罵罵叨叨個不停,前兩日手氣好以為能翻身,不想今天全賠了進去,去酒肆要了一壺酒,小二認出他來,沈懷慶乃酒肆的常客,從對面場子出來心情好還會打賞他不少銀錢,對這種客人,小二從來都諂媚著臉,這次也不例外。
湊上前,將沈府分家之事事無巨細地告訴了沈懷慶,“沈大爺,您該回去守著,您乃大房,沈府一切皆是您的,小的聽說二房得了不少銀兩呢……”
小二看慣了人臉色,沈懷慶一言一行他都看得懂意思,沈懷慶,輸了不少銀子,或許酒錢都是給不起的,他不問酒錢,沈懷慶為人還算憨厚,欠的銀子待有錢了都會補上,故而,沈懷慶不主動拿銀子他從來不問。
沈懷慶就著酒壺仰頭灌了一口酒,眼神迷離地看著小二,“什麼分家?”
小二耐著性子又說了遍,還未說完,沈懷慶大罵了句賤人,摔了手裡的酒壺轉身就走。
小二也不上前追,拿了掃帚出來,認真將遞上碎瓦掃了,見有客人上門,嘴角愉悅地迎上前。
“娘,是不是二弟妹會來要求分家?您怎的能應下?”沈懷慶搖搖晃晃衝進王氏的屋子,也沒注意躺在床上的王氏了無生氣,劈頭蓋臉便是一通埋怨,王氏好不容易睡過去,被沈懷慶吼一聲又醒了,側過身子,聞著沈懷慶身上傳來的酒味以及夾雜著的濃濃的脂粉香,蹙眉道,“你去哪兒了,好幾天不見你在府裡?分家的時候你不在,現在來說有什麼用?”
王氏還不知道府裡銀子短缺之事,對這個大兒子,她又氣又無奈,小妾一個一個迎進府,孩子也不少,都快當祖父的人了還喜歡胡鬧,上個月迎進門的小妾年紀比沈未遠還小,她怒其不爭地訓斥道,“剛回來就大聲嚷嚷,還不快回屋換身乾淨的衣衫?”
王氏沉著臉模樣嚇人,沈懷慶縮著脖子退了出去,回到正屋,薛氏和萬家媳婦葉氏正嘀咕著什麼,他這幾日在賭場沒睡過覺,腦子渾渾噩噩也沒仔細聽二人嘀咕的是什麼,“葉媽媽,你不是伺候太夫人的嗎,什麼時候來這邊了?”
看著多日不見蹤影的沈懷慶,薛氏氣得雙手發抖,給葉媽媽擠了擠眼睛,示意她先回去,待人走了,沉聲問沈懷慶,“你這些日子去哪兒了?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你與三弟不在,由著族裡人拿主意,現在可好,什麼都沒有了。”
中饋沒了銀子,丫鬟婆子的月例還沒發已惹得人不快,若鬧到太夫人跟前,找帳房先生看賬冊便知銀子從沈懷慶手裡拿走的,“我問你,你問帳房拿的銀子去哪兒了,那麼多銀子被你糟蹋去哪兒了?”
沈懷慶好幾夜沒闔過眼,回了屋哪有心思應付薛氏,咚的聲倒在床上,掀起棉被蓋在身上,呼呼大睡。
薛氏怒不可止,抬腳踢了下沈懷慶後者也沒反應,氣得沒法子了,只得吩咐人進屋給他擦身子換衣服。
桌案前,提筆的手一頓,不可置信道,“你說大老爺迷上了賭博?”沈月淺聽著盧平打聽來的消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沈懷慶長相平平,府裡小妾不少,可並不沉迷賭博一事,上輩子最多也是沾沾薛氏屋裡的丫鬟,為此,薛氏將屋裡年輕的丫鬟全部換了,後來,沈懷慶又將目光打在了沈未遠屋裡的丫鬟上,沈未遠不近女色,便由著他去了,直到沈府被查封也沒聽說沈懷慶賭博之事,難不成重生後許多事都變了樣?
盧平將打聽來的事情老老實實說了,“大老爺常去的賭場離西市不遠,據對面酒肆的店小二所說,大老爺輸了不少銀子。”
想起玲瓏打聽來說薛氏準備賣鋪子之事,她好笑地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這就說得通了,沈懷慶從公中拿銀子賭博,為了填平缺失的銀子,薛氏只得打起鋪子的主意,要清楚,王氏如果發現幾萬兩銀子全被沈懷慶輸了,指不定會再分次家讓大房淨身出戶,薛氏當然要趁著王氏沒察覺之前補了這個簍子,她疑惑的是那些鋪子房契都在王氏信任之人的手裡,薛氏是如何拿到的?
沉吟片刻,道,“你先下去吧,派人盯著大老爺,對了,你手裡缺人不?”
盧平沉穩道,“不缺,小姐有什麼事吩咐便是,昨日夫人買了一批人進府,奴才敲打過了,皆是老實可靠的。”
沈月淺放了心,琢磨道,“你從中挑兩個機靈的人出來,我有事吩咐他們。”
盧平沒有多問,躬身退下。
果然,不出三日,王氏手裡的鋪子就有三個要賣的,薛氏腦子還沒進水,賣的那三個鋪子收益不如其他幾個鋪子,且地段稍微差點,每個鋪子要八千兩,沈月淺手裡有一萬八千兩,是沈懷淵留給她和小七的,族長將銀票給她後周氏未問過,她便一直留著。
八千兩確實貴了,薛氏急於出手,找不到買家還會降價。
盧平從新買的小廝中挑了兩個機靈的給沈月淺過目,兩個小廝十五六歲的模樣,容貌算乾淨,長相也斯文,一雙眼打轉的時候透著股狡黠,她出聲問了兩人家中的情況,兩人的回答倒是讓她刮目相看。
“奴才家中兄弟多,爹娘養活不了,奴才年紀小不會掙錢便讓爹娘將奴才賣了,之前跟的是一戶員外,那員外死後奴才就被賣了出來……”
另一人也道,“奴才自幼一個人,與其一個人孤苦無依的活著不如賣進府裡有些伴兒……”
兩人口齒清晰條理清楚,前者多少乃重情重義的人,後者的藉口沈月淺還是第一次聽說,又問兩人一個問題,答得還算讓她滿意,“這兩日我有件事吩咐你們做,可有法子裝扮得年紀大些?”
兩人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沈月淺細細叮囑了一番,完了,各給了兩人十兩銀子,“做好了,之後有賞。”
薛氏嫁妝雖有鋪子,可她不是個會經營的,她的鋪子是直接租賃給旁人自己收取租金,她不懂其中門道,福祿福壽稍微露出買鋪子意願,一番查看後舉棋不定挑幾處鋪子不好的幾處指給薛氏的人看,薛氏信以為真自會主動提出減價,要填沈懷慶賭博的坑,談何容易,可惜她手裡沒有多餘的銀子,她真想王氏得知自己辛辛苦苦攢起來的家業悉數落入她手裡會是什麼表情。
一切皆在她算計中,一萬八千兩要買下那三個鋪子也不是做不到。
誰知,翌日,福祿福壽回來稟告說那三間鋪子被人買走了,沈月淺錯愕不已,“賣了多少銀子?”
“三間鋪子二萬四千兩,昨日奴才依著小姐的意思做了,那名主事的拿不定主意,便說問過東家後今日回覆,今日奴才們再去,那名主事的說鋪子已賣出去了,二萬四千兩,分文不少,奴才試著探探那名主事的口風,主事的只說是南邊來的商人,有女兒要嫁進京買幾個鋪子當嫁妝,至於是誰,那名主事的說他不認識。”
福祿滿臉愧疚,小姐第一次讓辦的差事便沒辦好,心中過意不去。
原來是這樣,沈月淺沒想那麼多,“賣了便賣了,你們回去當差吧,這件事只算她運氣好。”
恰逢遇著南邊進京的商人,薛氏真是踩了狗屎運,隨即她便釋然了,見來人躬著身,一臉頹敗,她好笑,“不怪你們,下去吧,以後有事會讓盧管家知會你們的。”
兩人走的時候將沈月淺給的銀子擱在桌上,沈月淺訝然,兩人奔走需要銀子通關係,能從主事嘴裡探到話而不給分文也算是種能耐。
“玲瓏,賞兩人各五十文銀錢,讓玲芍來見我。”
兩人不好意思的擺手說不用,沈月淺但笑不語。
李媽媽神思恍惚,面露茫然,還未從聽來的消息中回神,葉媽媽是太夫人跟前的老人,當著管事不說,還管著太夫人櫃子的鑰匙,芍藥卻說葉媽媽是大夫人身邊的人,怎麼可能?葉媽媽跟著太夫人的時候大夫人還沒進府,可芍藥說得信誓旦旦,不像假話……
遐思間,聽屋裡傳來太夫人的怒罵聲,“滾,剪個指甲都分不清輕重,以後別在屋裡伺候了。”
李媽媽推開門遇著奪門而出的丫鬟此刻正捂著半邊臉隱隱可見手掌印,她皺了皺眉,側身進了屋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2:37
第030章 中風癱瘓
“老夫人何須與她們一般置氣?”李媽媽心緒還未平靜,垂眸盯著被剪得參差不平的指甲,彎腰扶起梨花木的凳子,順勢坐下,抬起太夫人的腳擱在她腿上,拿起籃子裡的小剪刀,微微側著打磨太夫人的指甲。
王氏這才享受地靠在迎春花的靠枕上,半眯著眼,問道,“你去哪兒了,怎麼不見你人影,你服侍慣了,換作旁人真不習慣,人啊,還是要選會伺候的才好。”
李媽媽不清楚太夫人一番話是否意有所指,磨完了一指,慢慢地拿起剪刀剪另一腳趾甲,裝作不經意的模樣問道,“太夫人您自從病了就沒讓丫鬟好好進屋打掃了,老奴瞧著明個兒是個好日子,不若抱了棉被去院子裡曬曬,讓丫鬟好好收拾收拾屋裡?”
王氏喜歡清點櫃子裡值錢的東西,從年輕時就有的習慣,李媽媽知道她一提出來太夫人便會想起那些東西,果不其然,下一句太夫人就接過話說道,“說的也是,櫃子裡的也該拿出來擦一擦,就明日吧,明日讓葉媽媽柳媽媽拿了鑰匙來,仔細清點清點。”
柳媽媽是李媽媽夫家妹子,雖不如葉媽媽受太夫人器重,可在太夫人跟前也說得上話,誰知,還沒等到傍晚,院子裡就嚷嚷起來,李媽媽細長的眉一豎,站在台階上,冷眼道,“何事慌慌張張擾了太夫人清靜?”細看是大夫人身邊的柔碧,沒個好臉色,“出什麼事了?”
柔碧腳步踉蹌的跑上台階,握著李媽媽的手,焦急道,“是大老爺,大老爺和大夫人打起來了,快請太夫人過去瞧瞧吧。”沈懷慶兩日沒上賭桌心裡犯癢,問賬房,賬房一兩銀子都拿不出來,若不是偷聽到兩個丫鬟嘀咕,他不敢相信薛氏膽大包天,賣了太夫人手裡的鋪子,那些鋪子可是太夫人的命根子,薛氏真不想活了,身邊的小廝反應快,“老爺,您不是正愁沒有銀子嗎,太夫人手裡的鋪子之前,大夫人肯定拿了不少,您問她不就是有了?”
沈懷慶心思一動,意氣風發地回屋問薛氏拿銀子,他開口的不多,五百兩就夠了,手氣不好,待好的時候再多拿些。
薛氏剛將銀子拿到手,心裡又激動又害怕,誰知還沒捂熱沈懷慶就獅子大開口要五百兩,那些銀子可是要還回賬面上去的,薛氏當即拒絕,指著沈懷慶鼻子大罵,“你好意思問我要銀子,你問問賬房哪還有銀子?”
沈懷慶滿心都在賭桌上,破口就將薛氏做的好事說了,“你別以為我不清楚你做了什麼,那些鋪子是太夫人留著養老的,若被太夫人知曉了……”沈懷慶不懷好意地看著薛氏,他真不喜歡薛氏,美貌不如周氏,沉穩不如羅氏,若不是太夫人和薛太夫人投緣,他才不會娶了她,要娶也該像二弟娶個對自己前途有幫助的人,故而,看向薛氏的目光愈發輕視了。
薛氏氣得雙眼通紅,順手抓起起桌上的茶盞便往他身上砸,她做的一切還不是幫他收拾爛攤子,他不體諒就算了,還當面跟她作對,這些日子心中忐忑不安到了臨界點,下了狠手要出口惡氣,沈懷慶沒想著她來真的,聽著門口傳來小廝的嘲笑,氣血上涌,抓著薛氏領子一耳光煽過去,兩人瞬間扭打成一團。
王氏到的時候兩人已滾成了一團,面目全非,王氏斜了眼四周,“還不快將人拉開?”眾人這才一窩蜂的上前,強勢拉開兩人。
薛氏衣衫被撕破了,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肌膚,從領子往下,依稀能看到胸前的一方櫻紅,沈懷慶也好不到哪兒去,薛氏手裡的一大把頭髮全是他的,而且,薛氏專朝他軟肉的地方掐,腰間,大腿根部疼得他呲牙咧嘴,面部猙獰異常。
“還不快進屋,瞧瞧你們成什麼樣子了?”王氏四下掃了眼,橫眉道,“還不快下去幹活,杵在這做什麼?”
薛氏整理好衣衫,嘴裡滿是腥甜,指著沈懷慶,“娘,這日子沒法過了,您問問他都做了什麼好事?”
王氏以為沈懷慶碰她屋裡的人,自己這個兒子胸無大志,獨愛美人,見著稍微有幾分姿色的人就被迷得神魂顛倒,目光落在薛氏青紫的臉上,心裡有些後悔,早知兒子的性子當初就該找位姿色貌美的兒媳,好比二房,周氏容貌好,她做主給沈懷源納姨娘對方還不要,前後有了對比,王氏對薛氏也不滿起來,勾不住男子是自己沒本事,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偏薛氏每次都鬧得人盡皆知。
“回去換身衣衫再說,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不能好好說?”話是對著薛氏說的,對這個兒媳,她也不是全然滿意。
薛氏背過身子整理衣衫,聞言,回眸望著王氏,顧不得拿手捂著胸前的風光,露出一大片嬌軟,王氏怒不可止,“還不快進屋穿好衣衫,要把臉全部丟光了不成?”
薛氏目光陡然鋒利起來,發瘋似的又朝沈懷慶撲過去,惡狠狠得踢了兩腳,“對,我丟臉了,娘怎麼不問問他做了什麼好事?平時一個兩個小妾領進門就算了,現在還惹上了賭博,一群爛攤子還得我幫他收拾,他做什麼了,回家問我要銀子,府裡一文錢都沒有哪來的銀子?”
薛氏踢中他要害,沈懷慶雙手捂著褲襠,疼得在地上打滾,王氏嚇得臉色一白,彎腰扶著沈懷慶的身子,“你這個毒婦,毒婦。”
薛氏不為所動,神色猙獰道,“踢斷了才好免得出去禍害人。”
沈懷慶指著薛氏,“娘,她賣了您的鋪子,我偷聽到丫鬟的談話,她賣了您的鋪子啊。”
王氏一時沒回過神來,看向角落裡準備逃走的葉媽媽才反應過來,氣得直喘氣,“來人,將葉媽媽給我關進柴房,竟敢背著我賣鋪子,不想活了……”又瞪向薛氏,目光如箭,哆嗦著脣正欲開口說話,張了張嘴,身子直直往後倒去,院子裡更是亂了套。
屋子裡的羅氏也聽到了風聲,她臉上無波無瀾,勒令所有人在院子裡不準參和外邊的事,天快黑的時候沈懷康才從外邊回來,一改之前的落寞頹敗,神采奕奕地推開了羅氏房門,見兩個兒子和女兒也在,微微笑道,“小五小六在學堂可有聽夫子的話?”小五小六年紀小,還和沈月裳一起在家學念書。
兩人乖乖地點了點頭,大房的事情他們知道的並不多,之前對二伯母一家搬出去也沒多大的感情,小五晃了晃手中書袋,得意道,“爹爹,娘親縫的,是不是很好看?”
沈懷康這才看向沉默少言的羅氏,訕訕笑了笑,“好看,你娘針線好,繡什麼都好看。”在桌前坐下,摸了摸小五腦袋,“可吃飯了?”
小五點頭,細數晚膳吃了什麼,沈懷康皺眉,看向羅氏,“府裡是不是出事了?”小五說的這些菜色昨日已吃過,按理說要再隔上幾日菜單才會輪著轉。
周氏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想知道,你問問大嫂就是了,她掌家,廚房都是依著她說的來。”
三人注意到氣氛不對,沈月裳今年七歲,比小五小六懂事,踩地下了凳子,拉起兩人的手,“五弟六弟,我們回去吧,爹和娘說說話。”
小五小六沒有多想,兩人走之前不忘給羅氏行禮,後才一左一右跟著沈月裳出了門。
沈懷康挪了挪身子,坐在之前小五坐的凳子上,看著羅氏,“這些日子忙著打通關係,已經差不多了,刑部侍郎見我態度誠懇,說等些日子風聲過去了便讓我再回去當值,你也別太憂著了,小五小六已漸漸懂事,我們總擰著像什麼樣子?”本想說晨屏府送了帖子來,有擔心羅氏多想,便沒吭聲。
若非那次他多喝了兩杯說漏了嘴,他與羅氏關係何苦弄到這般僵,那是埋在他心裡永遠不能說的秘密,否則,他一輩子都毀了,伸手拉起羅氏的手,誠心誠意認錯,“我們好好過日子吧,將小五小六養大成人……”
羅氏嘲諷地咧了咧嘴角,“你荷包裡繡的一方手帕不準備扔了?”見他面色一白,羅氏不再多說,起身,吩咐人備水沐浴。
王氏這次昏迷得久,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口乾舌燥地想要喝水,張嘴嗓子卻發不出聲音,急得她滿頭大汗,屋子裡沒有人,她掀開被子,笨重地踩地下床,不料渾身使不上勁,整個人帶著棉被摔在了地上。
李媽媽端著水盆進屋,見太夫人躺在地上,忙朝外大喊,“快,快,太夫人暈倒了。”
昨日太夫人暈了過去,葉媽媽被關進了柴房,大夫人一氣之下回了薛府,大老爺渾不知事,傷得那般重還念著賭桌,命小廝從屋裡拿了些物件去當,人也跟著走了。
李媽媽扶起太夫人,一五一十將昨日她暈倒後的事情說了,完了問道,“葉媽媽還在柴房關著,太夫人準備如何處置?”
王氏張嘴,吃力地說著什麼,可一個字也發不出來,第一次,王氏感覺她身子骨不行了,以往雖也生過病,從沒像現在這般感覺自己快死了,只得用力地抓著李媽媽手臂,啊啊啊說個不停。
李媽媽也害怕了,扶她躺下,忙吩咐丫鬟去請大夫憶起府裡沒有銀子了又頓住,大夫人走的時候將賣鋪子的銀子也帶走了,府裡真拿不出銀子來,李媽媽視線轉到桌上的一套花瓶上,有年二老爺從外邊回來帶回來的,說在南邊很是流行這種花色,加之成色好,太夫人要了過來,二老爺本是送給三小姐的,為此,三小姐鬧了通脾氣,二老爺以十日不去學堂念書才哄好了三小姐,不知為何會想起二老爺和二夫人,他們在的時候太夫人雖會挑刺,可府裡面上和諧,兄弟友恭,氣氛融融,哪像現在這樣?
“太夫人,您看病需要銀子,府裡的銀子全被大老爺輸了,老奴拿著您屋裡的東西去當鋪換銀子可好?”視線逡巡一圈,落在那扎眼的花瓶上,“太夫人若是同意,老奴當了那對花瓶如何?同意的話您就點點頭。”
王氏沒有遲疑,李媽媽嘆了口氣,這時候太夫人都沒明白,能救她命的只有二夫人和三小姐了竟絲毫不留戀二老爺送的東西,招手叫來門口的丫鬟,“你將花瓶拿去當鋪當了,順便請個大夫來。”
丫鬟抱著花瓶出了屋子,李媽媽擰水給她擦臉,太夫人好面子,即便是看病也要打扮得光鮮亮麗……
一處角門,丫鬟讓守門的婆子打開門,不急不緩地走了出去,邊上停著一輛馬車,丫鬟四周望瞭望,確認無人後才走到馬車邊,敲了敲車壁,簾子從裡掀起,露出一張丫鬟熟悉的臉來,“芍藥,這是太夫人要拿去當的,您看看多少銀子合適?”
玲芍瞥了眼花瓶,雙手接過,小心翼翼地剛進早就準備好的櫃子裡,櫃子裡墊了厚厚的布,防止花瓶摔碎了,裝好了兩個花瓶,玲芍才將備好的錢袋子遞過去,同時遞過去兩個碎銀子,“這是我家小姐賞賜你和李媽媽的,買花瓶的錢在錢袋子裡,不會少了的,你放心吧。”
丫鬟松了口氣,李媽媽找上她的時候她嚇得不輕,若被太夫人發現,她可就完了。
看出她眼裡的擔憂,芍藥好心提醒道,“你放心吧,即使被發現了,李媽媽有法子應付過去,你先回吧。”
丫鬟頓了頓,將太夫人的病情說了,她心裡是羨慕芍藥的,以前在太夫人跟前的時候大老爺提過好幾次想收了她太夫人沒答應,後來以為被賣去了青樓誰知峰迴路轉跟了二夫人和三小姐,二夫人性子軟,三小姐也說好說話的,比起她,日子不知好過多少倍。“你以後還會來嗎?”丫鬟忍不住問道。
芍藥明白她的意思,嘆了口氣,老實道,“太夫人真要不好了,估計我還會來,你不是要給太夫人找大夫嗎?快去吧。”她如果不是運氣好,人早已不在世上了,是三小姐救了她。
看著重新回到手上的花瓶,沈月淺神色複雜難辨,她爹爹對太夫人孝順有加,而太夫人呢,棄之如敝屣。玲芍小心翼翼地將太夫人病情說了,沈月淺摩挲著花瓶上的紋路,目光幽深,“我知道了,那邊斷斷續續還會賣東西,你讓你大哥多留意著……”
玲芍點了點頭。
沈月淺擔心周氏聽說那邊的事情傷神,讓舒媽媽將花瓶收進庫房,王氏的情景只怕是中風了,不過還在早期,能不能恢復還不好說,“玲瓏,你讓盧平來一趟。”
薛氏人回了薛府,可時刻注意著沈府動靜,聽說太夫人病重可能一輩子都開不了口的時候,薛氏嘴巴都笑歪了,翌日一早就回了沈府,走的時候還給娘家嫂子留了銀票,數額不小。
太夫人說不出話,府裡當家的便是她了,她要怎麼處置那些田產鋪子不過一句話的事。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2:46
第031章 再娶平妻
薛氏回到沈府給太夫人請安,王氏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彈,說是不能動彈,手還是能自由活動的,扭頭見著薛氏,氣得鼻子都歪了,她現在的處境是誰害的她心裡記得清楚著呢,伸手拽著薛氏衣衫,努力張嘴想要罵人,可她面前的薛氏哪還有平時對她的恭順?漫不經心地看著手指甲上的丹紅,輕輕就將她的手揮開了。
“娘,得知您被相公氣得臥病在床兒媳輾轉難眠,這不,急著回來侍疾了嗎?相公又拿了銀子出去了?”薛氏想起上次她說侍疾時王氏還瞪她,現在可好,眼睛鼓得再大都沒威懾力了,彎腰替她掖了掖被角,誠懇道,“娘,您好生養病,府裡一切有我呢。”
王氏雙手顫抖,雙眼瞪得大大的,眼角周圍深邃的皺紋愈發清晰可見,薛氏緩緩轉身,得意地走到門口,故意扯著嗓音吩咐,“太夫人病重,以後府裡皆由我說了算,對了,葉媽媽呢,將她叫來,我有事吩咐她做。”
風水輪流轉,葉媽媽的地位一升千丈,哪怕在柴房待了一晚,衣衫起了褶子,盛氣凌人的氣勢絲毫不減,反而愈發精神矍鑠。
“以後你幫著我管事,李媽媽伺候了太夫人多年,臨安堂就交給她了。”
葉媽媽手裡拿著太夫人櫃子的鑰匙,薛氏需要她的地方多,自然會諸多倚重她。
一夕之間,府裡的風向全變了,薛氏春風得意,手裡握著銀子,虎虎生威,李媽媽仍老實本分地服侍太夫人,漸漸沉默下來。
期間,薛氏做主又賣了太夫人屋子裡的一些東西,太夫人氣得嘴巴歪了也無濟於事,李媽媽在旁邊冷眼看著,忍不住出聲提醒,“大夫人,人在做天在看,您多積點福吧。”
幸好三小姐猜著大夫人會有此舉,將二老爺送太夫人的東西早轉移了出去,否則,那些東西也沒了。
薛氏不以為然,“李媽媽還是顧著自己吧。”
太夫人屋裡的東西都是好的,賣了不少銀子,手裡有了銀子,薛氏愈發得意,沈懷慶回來了兩次,什麼都沒要到不說,薛氏還琢磨著將他的一群小妾發賣出去。
“太夫人病重,您怎麼能只惦記著那件事,瞧瞧您現在的模樣,定是後院待久的緣故。”薛氏腦子沒發暈,雖然她最想將陳姨娘攆出府,可陳姨娘為沈懷慶生了孩子,平白無故打發出去會讓人詬病,她如今算是沈府當家主母了,行事上該更周全。
沈懷慶氣得不輕,去了陳姨娘院子,陳姨娘性子和薛氏截然相反,陳姨娘容貌生得好,說話輕聲細語,性子也十足的軟,每次來,沈懷慶都能感受到陳姨娘離不開他,故而,當陳姨娘抱怨薛氏克扣月例時,沈懷慶想都沒想便道,“當日真該休了那個毒婦,現在娘臥病在床,她手裡握著銀子,誰還指使得動她?”
這幾日手氣不好,若非遇著賭場老闆家中老父生辰可以欠債,他早就輸得分文不剩了,從懷裡拿出當東西的銀票交給陳姨娘,“這是我當東西得來的,你先留著,明日去臨安堂看看太夫人,問問她有什麼法子沒?”
陳姨娘不料他身上有銀子,感動得痛哭流涕,沈懷慶抱著她哄了一通又將薛氏從頭到腳罵了遍,“你等著,過些日子我手氣好了再給你拿銀子回來,月牙過得怎樣?”
薛氏能克扣她,可見月牙的日子也不好過,沈懷慶再氣也拿薛氏沒法子,此時將人休了,銀子一文也拿不到,況且,太夫人手裡的鋪子多值錢他是清楚的,越想越坐立難安,“你早些睡,我去臨安堂看看太夫人。”
沈懷慶進了臨安堂的門便聞到股濃濃的藥味,捏著鼻子,嫌棄地推開門走了進去,不想沈懷康和羅氏也在,他尷尬地拍了拍腰間的腰帶,“三弟三弟妹也在?娘的病怎麼樣了?”
床上的王氏聽到他的聲音望了過來,眼神難掩悲痛,通紅的眼眶立即蓄滿了淚,手指著差不多空了的屋子,啊啊說著。
羅氏掖著手帕替她擦拭眼角,安慰道,“娘,您別生氣了,錢財乃身外之物,大嫂喜歡管家由著她去吧。”羅氏早已心灰意冷,不想管一府的糟心事,她看來,誰管家不是過日子呢。
王氏非但沒停下哭得愈發厲害了,沈懷康側目朝沈懷慶道,“大哥,大嫂這樣子成何體統了?看看娘屋裡的東西,二哥二嫂送的全被賣了……”刑部尚書說過等風聲過後他可以繼續在刑部當值,如果沈府再鬧出點事情,他一輩子算徹底毀了。
沈懷慶也拿薛氏沒有辦法,摸了摸鼻子,一臉悻悻地看著沈懷康,“三弟,最近手頭有點緊,能否借點銀子給我?”
沈懷康已聽說他染上賭博之事,聞言,扭頭不說話了,沈懷慶硬著頭皮看向羅氏,羅氏低頭當沒看見,王氏看著兩個兒子,絕望地閉上了眼,是她的報應,報應。
周氏給周家丁家帖子的日子是下個月初三,初一這日,循著規矩要起老屋探望太夫人,府邸是皇上賞賜的,離老屋有些距離,馬車上,沈月淺將沈府的情況大致與周氏說了,“玲芍有走得近的姐妹在祖母身邊伺候,說了老屋不少的事,娘怎麼看?”
周氏抱著懷裡的小七,嘆了口氣,“既是分家了,老屋的事情我們也管不著了,只是沒想到你祖母會弄成現在這樣子,她屋裡的東西好些都是你爹從外邊淘回來的。”
“娘,爹爹送給祖母的東西我讓玲芍買回來了,祖母不懂珍惜,我們留著,以後小七長大了也能清楚爹爹的為人……”沈月淺揮了揮小七胖嘟嘟的小手,小七以為沈月淺跟她玩遊戲,攤手和沈月淺擊掌,手到半空,沈月淺已縮回了手,等了會也不見她再抬手,撅撅嘴,嚶嚶哭了起來。
沈月淺好笑不已,作勢拍了拍他手掌小七才安靜下來。
到沈府門口,沈月淺才發現,沈府的門匾換成了沈宅,官府對府字用處極為嚴苛,沈家如今沒有官身,府字卻是說不上了,現在的管家是薛氏提拔起來的,葉媽媽的夫家萬安,之前的管家降為了一個小管事。
萬安皮膚黝黑,個子偏矮,長得賊眉鼠眼,可卻是個妻管嚴,葉媽媽御夫有術,哪怕生了三個女兒,萬安都不敢亂生出心思,她與周氏走到台階,萬安垂頭恭順地施了禮,“二夫人三小姐回來了?大夫人估摸著您會來探望太夫人,一早就讓小的候著了。”
周氏點了點頭,“起來吧,府裡事情多,我們去臨安堂坐會就是。”
萬安垂著頭在前邊帶路,半個月光景再踏進沈家大門,好似已有幾年之久了,院子裡的花草有些時日沒修剪了,長出了院墻,有的伸出來擋住了路,萬安伸手扶著讓她們先走,邊走邊解釋道,“府裡的銀子都被三小姐和小少爺拿走了,入不敷出好長一段時間了,這些也沒來得及修剪。”
周氏神色晦暗如深,“淺姐兒和小七得的是老爺掙下的那份,府裡公中有鋪子田產每年也有上千兩銀子入賬,你在府裡好些年怎會連這些都不知道?大嫂掌家入不敷出與淺姐兒小七有何關係?”
沈月淺微微挑了挑眉,她沒想到周氏會出言反駁,周氏心裡跟明鏡似的不代表會有所行動,她以為周氏會冷眼看著。
周氏回以一笑,握著她的手,眼露愧疚,如果她懂得做生意,怎麼也不會收下那筆銀子,她與小七也用不著被人詬病。
周氏和沈月淺到了屋裡時,難得大房三房的人都在,幾個孩子也在,王氏躺下靠枕上,眼含期待地望著門口,見著周氏和沈月淺的一剎那,激動得流下淚來,沈月淺面色如常,周氏也沒多大的神情,兩人上前給王氏請了安便站著不說話了。
“二弟妹終於回來了,你們走後娘茶不思飯不想沒幾日就病成這個樣子了。哎,都是沈家的孩子,哪是能說分就分的?”薛氏坐在離王氏最近的椅子上,一身大紅色牡丹底案的褙子,外罩一件深紫色的錦緞,雍容華貴了不少。
“大嫂說得哪兒的話,娘不是因著您和大哥打架被氣得一病不起的嗎?外邊皆是這麼傳的啊?”周氏的手搭在沈月淺肩上,像是看陌生人似的看著薛氏,吩咐將給太夫人的禮物端上來。
沈月淺見薛氏眼露精光,嘴角不由得揚起嘲諷的弧度,桂媽媽放上禮盒就退到了一邊,薛氏緊了緊手裡的錦帕,“娘現在只盼著小七回來,哪用得著送東西?”
沈府大門的牌匾是昨日京兆尹派人強行拆走的,沒有官身自稱府邊是對官府大不敬,薛氏膽子再大也不敢惹京兆尹的人,咬牙切齒地隨意弄了塊牌匾回來,為著這事,氣得午飯都沒吃。
原本,二房的爵位該是沈未遠的,周氏好命平安生下了兒子就算了,沈未遠偷偷移到大房名下竟也被挖了出來,目光淬毒地看向沈月淺,是她,是她給沈未遠暗示讓沈未遠參刑部侍郎的,若非如此,這件事這麼會被發現?
沈月淺抿脣笑道,“大伯母看著我幹什麼,幾日不見不認識了不成?娘,您今日不是約了夫子來侯府教導我禮儀吧,妝娘子最是討厭不守信用之人,萬萬別遲了。”
在侯府二字上她咬地極重,就是有意噁心薛氏一回。
薛氏神色一變,臉上的笑垮了下來,隨即,往下抿了抿,嘴角抽動道,“淺姐兒,你說的妝娘子不會是那個妝娘子吧?”
沈月淺似懂非懂道,“大伯母說的是哪位妝娘子?京裡還有其他教導禮儀的夫子也叫妝娘子嗎?”話完,又催促地扯了扯周氏手臂,“娘,祖母不會放在心上的,下個月我們來多坐坐就是了。”
周氏為難地看向床上不能言語的王氏,“娘,那我和淺姐兒先回去了,下個月再來看您。”說著兩人扭頭準備回了,薛氏叫住兩人,腦子裡快速運轉,“二弟妹,我們也沒去你們那邊坐,擇日不如撞日,今日給你們添添喜氣如何?”
“大伯母真是貴人多忘事,我爹爹走後不到一年哪來的喜事,莫要往我晨屏侯府潑髒水壞了我們名聲才是。”沈月淺冷著臉,眼神說不出的凌厲,嚇得薛氏沒了話說。
兩人走了,薛氏嘴裡罵了兩句,上前打開盒子,不過是些補品,無聊地推給李媽媽,“二弟妹孝敬娘的,你可要收拾好了,本以為二弟妹會請我們過去坐坐,誰知人家現在身份地位不一樣了,看不起我們了,娘,您心裡是不是也氣不過?”
“大嫂說的什麼話,一群孩子還在呢,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拎不清楚嗎?月裳,牽著小五小六去學堂。”沈懷康看了眼到處亂瞄的沈懷慶,失望地搖了搖頭,上前扶著太夫人躺下,“娘,您好生養著身子,待身子好了,讓娘子陪著您去侯府坐坐。”
薛氏為人小肚雞腸,小氣摳門,看最近府中菜色就明白了,常去侯府換換心情也好。
薛氏不以為意,她把銀子牢牢地握在手裡比什麼都好,誰敢得罪她?得意地掃了一圈,鬥志昂揚。
“娘,您現在需要人伺候,蕓裙要打理後宅不容易,我琢磨著抬了陳姨娘為平妻,幫蕓裙打理後宅,她也能分出更多的時間照顧您,您要是同意的話就點了個頭。”沈懷慶坐在邊上,不緊不慢地說出自己的打算。
薛氏僵在了當場,平妻?沈懷慶真是日子過久了糊塗了,她還未出聲,王氏已點了點頭,而被剛進屋的小王氏見得個正著,若非自己這個侄子千叮嚀萬囑咐她才不願意來這一趟,不想是為著這件事。
“娘既然同意,蕓裙,你管家的權利也交出一半給陳姨娘,多分些時間伺候娘。”沈懷慶這句話說出來,壓在心裡的一口悶氣才算消散了,小王氏在,由不得她敢反駁。
沈懷康氣自家大哥糊塗,卻也沒反駁,甚至還幫腔道,“那大哥挑個日子抬了陳姨娘吧,她這些年照顧月牙不容易。”
屋子裡所有人皆沒反對,薛氏咬牙切齒好一會才平復下心情,一張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瞪著沈懷慶,“公中財產皆在我手裡,陳姨娘要管事自己想辦法。”
她抬高了嗓音,不料啪的聲被小王氏抽了一耳光,“家中長輩還在,大聲嚷嚷什麼?你娘說不出話來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信不信我做主讓懷慶休了你……”
小王氏要強了一輩子,容不得人反抗,“今日我在府裡待著,你吞了你娘多少銀子乖乖拿出來,否則,自己拿了休書走人,至於幫你的那些個婆子,沒了你,我照樣收拾得她們服服帖帖。”
葉媽媽這才害怕起來,她再和薛氏沆瀣一氣,她的賣身契還在太夫人手裡,弄不好會落得個凄慘的下場,慢慢退到一邊,盡量不讓自己入了小王氏的眼。
至此,平妻的人選和日子就這麼定了,為了出口惡氣,太夫人讓柳媽媽幫襯陳姨娘,如此一來,周氏與陳氏徹底撕破了臉皮,薛氏將小王氏也一併記恨上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2:59
第032章 無禮上門
初三這日,早早的沈月淺便醒了,剛入冬,天冷得厲害,玲瓏服侍她穿衣時才知曉外邊下霧了,“霧氣重,丁小姐還會來嗎?”沈月淺罩了件白色襖子,推開門,院子裡霧茫茫一片,門外景色皆籠罩在霧氣中,縹緲朦朧,“待會你拿幾把傘去門口候著,記得幫忙撐傘。”沈月淺喜歡這樣的日子,下著霧,倚在窗前,感受冬日霧下的朦朧。
沈月淺還在孝期,身上仍然沒有多餘的裝飾,去雲錦苑給周氏請安時路過湖面,整個湖縈繞在層層白霧中,頗有幾分仙境之美。
頓足片刻,直到玲芍撐起傘遮擋了她視線沈月淺才如夢初醒,嘴角勾起一抹笑,道“不用打傘,站一會兒不是濕了頭髮。”抬步,悠悠然往雲錦苑去。
周氏有條不紊的吩咐廚房準備招待客人的糕點,見她沒打傘,蹙眉地拉過她的手放在手心暖了暖,“入冬後天一天天的冷,怎麼不帶著手爐?”說著,周氏取下自己的手爐交給沈月淺,“你暖著,我去前邊守著。”
家中沒有男子,周家幾位大哥是不會來的,丁家估計也只來女眷,周氏心裡有了數,不過仍讓人將書房的地龍燒起來,以防來了男客。
交代好了,周氏估摸著時辰去了前院,不成想最先到的竟是老屋中的人,桂媽媽說起給老屋去帖子時她想的是面子上過得去,並非真心請她們,前日回來時遇著小王氏,看著她和沈月淺的目光恨不得吃了她們,礙著她是長輩周氏沒說什麼,她看得出來,沈月淺也極不喜歡小王氏,物以類聚,對老屋那邊的人她都不喜歡。
薛氏絲毫沒注意周氏臉上的不情願,上前熱絡地牽著她的手,放高了姿態道,“昨日才知道你送了帖子一事,這不都沒來得及備禮就來了,二弟妹不會介意的吧?”
沈未遠沒來,沈未年兩兄弟和沈月牙來了,三房的孩子也都來了,羅氏安之若素地上前拿出準備好的禮盒,“二嫂搬新家,一點心意不成敬意。”羅氏送的禮算不上貴重,真的只是一份心意,薛氏在旁邊臉色極為難堪起來,認為羅氏落了她面子,這兩日,府裡烏煙瘴氣,她知曉陳氏是個有手段的,沒想到她竟能控制得住下邊的人,今日若不是答應帶沈月牙來只怕她還出不來門,說著,瞥了眼她身邊的沈月茹,一個庶女怎麼能和她肚子裡出來的嫡女比較?
周氏收過盒子,溫聲道,“先進屋坐坐吧,淺姐兒在正屋呢。”皺眉地看著沈未年和沈未知,緩緩道,“待會府裡要來女眷,你們年紀稍大,我讓桂圓帶你們去書房……”
薛氏不贊同地搖了搖頭,“都是一家人,不用吧?”沈未年沈未知一個才十三歲,一個十一歲,哪用得著避諱?周氏沒搭理她,揮手叮囑了桂圓兩句,後者伸手做了個請的首飾,沈未年沈未知乖乖跟在後邊走了。
不到一刻,李家的馬車也來了,周氏的臉沉了下來,薛氏不自知,上前親切地拉著沈月容的手,心疼不已,“怎地比說好的時間晚了,上次的事情可解決了?”
沈月容身後的李玨身材中等,容貌還算清秀,見著薛氏,規矩地叫了聲岳母,隨即,後邊的馬車下來兩位少爺,和沈未年差不多的年紀,周氏臉色愈發難堪了,薛氏見周氏盯著那兩名少年,笑著介紹道,“這是李玨的兩名弟弟,得知你搬家,我昨日給月蓉去了消息,你看著她長大,理應過來拜訪你。”
說是拜訪,沈月容手裡也沒禮,李玨身後的兩名少年也是個不懂規矩的,大搖大擺像進自家門似的嚷嚷個不停,周氏擔心二人衝撞了沈月淺,給旁邊盧平使了眼色,盧平會意,讓福祿福壽跟在二人身後,李家並不顯赫,李玨所謂的官職還是家裡出錢捐來的,平日沒少仗著這點欺壓良民,這些沈月淺不知道,盧平卻是打聽清楚了的。
薛氏穿過影壁,見院中景色婉約精緻氣派,絲毫不輸老屋,且一路過去,穿過好幾處空著的宅院,心思動了動,側身想問羅氏的意思,羅氏全身心放在兩個孩子身上,薛氏自討沒趣便沒張口。
經過水榭到了周氏的住所,更是讓薛氏嫉妒不已,黑瓦白墻,花叢環繞,分明是人間仙境也不為過,尤其拱門上鮮花開得艷麗,看在薛氏眼裡刺眼得很,問身邊的婆子,“這麼冷的天哪兒尋來的花?”
便是臘梅也要過些時日才綻放,這種花,她見都沒見過。
魯媽媽板著臉,嚴肅道,“花房折騰出來的,老奴也不知,大夫人要是喜歡的話可以花錢買些回去……”魯媽媽神情坦然,薛氏有氣也撒不出來,花錢買?暗示她拿不出銀子來?薛氏咬咬牙,今日還有更重要的事不與她一般計較,入了拱門,院中景色皆納入眼底,鵝卵石鋪成的小道旁鮮花盛開,清香宜人,大冬天,尋這麼多嬌艷欲滴的花來充面子定費了不少銀子,這是薛氏的第一感覺。
拾上台階,門口的丫鬟同時屈膝微蹲給她們行禮,可並沒有打開屋子的意思,薛氏面露不悅剛要開口訓斥兩句,身後的魯媽媽一板一眼道,“老屋那邊的人來了,你進屋通稟聲。”
薛氏何時受過這種氣,“我是淺姐兒大伯母,進屋哪還需要通稟?”說著,自己上前伸手要推門,被門口的丫鬟擋在了半空,這時候走廊拐角走來一人,素色細布大衣,髮髻梳成圓髻,中間插著只木刻梅花簪,神態倨傲,面容冷峻,“侯府乃皇上御賜府邸,府裡小姐少爺最是注重規矩,哪兒來的婦人如此不懂禮數竟要硬闖主忍家的屋子,魯媽媽,太夫人既然讓我來教導小姐禮儀便不能隨意讓人壞了規矩,不管是誰,還請將這位夫人請出去,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我可不想在我教導禮儀的人家遇著這種不知羞恥的人。”
一番話說得薛氏面紅耳赤,便是羅氏也露出詫異的目光,心裡隱約明白眼前之人的身份了,妝娘子,京裡除了她,沒人敢隨意指著人鼻子大罵了。
妝娘子說完這句,脊背筆直端莊地走到門口,抬手叩了三聲,聽著裡邊傳來清脆的請進二字後才推門而入,她一進屋子,兩位丫鬟忙將門掩上,生怕薛氏衝進去了似的,氣得薛氏想罵人,想了想,最後忍住了。
不一會兒,門再次從裡打開,妝娘子仍舊嚴肅著臉,一雙眼像能看出人心思似的在薛氏身上逗留了一瞬,落在門口的兩名丫鬟身上,冷著臉道,“小姐剛學規矩不能破了例,你們聽著,誰要是在屋裡大聲嚷嚷,直接進屋將人攆出去,辰屏侯府不同於一般人家,離不得規矩,明白嗎?”
兩名丫鬟點頭,聲音不疾不徐地回了聲好,妝娘子這才慢悠悠地走了,她一走,周圍的氣息好像都順暢不少,薛氏下意識地松了口氣,見左邊丫鬟推門進屋稟告了句,裡邊再度傳來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說道,“進來吧。”
薛氏和羅氏這才領著人進了屋子,屋裡擺設皆是上乘貨,薛氏只在太夫人屋裡見到過差不多成色的東西,沈月淺穿著灰白色的衣衫,盤腿坐在炕上,手裡拿了本書,一頁一頁翻著,小七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不哭也不鬧,聽話得很。
薛氏心裡不是滋味,進門後被人從頭到腳的無視讓她不舒坦就算了,沈月淺都敢給她擺譜了,正要抱怨兩句,沈月淺就豎起食指,在嘴邊比劃了個禁聲的手勢,眾人都想起剛才妝娘子的一番話了,大氣也不敢出,硬是等沈月淺翻完了書,轉身問候她們時,眾人提著的心才落到實處,從來沒見過如此嚴肅的人,那可是妝娘子,據說去宮裡教導公主還打了公主板子的妝娘子,皇后娘娘非但沒責怪她,反而稱讚她做得對,之後,京裡邊大戶人家爭先恐後地拉著她請她入府教導規矩禮儀,出了名的翻臉不認人,不管是誰,只要不重規矩,當場訓斥,因著這個,請她入府教導禮儀的人家又高興又害怕。
沒想到,這樣赫赫有名的人物竟然被周氏請動了,薛氏心裡千般不是滋味。
“大伯母三嬸來了?快坐吧,玲霜,添茶。”
沈月茹在旁邊注意著沈月淺一舉一動,只覺得幾個月不見,眼前的沈月淺變了許多,家裡夫子教導禮儀的時候沈月淺最是不耐煩,被夫子念得煩了就搬出二叔來做擋箭牌,“我爹爹說了,不用學太多規矩,見著長輩記得行禮就成。”
那樣明媚開朗無憂無慮的沈月淺她心裡羨慕不已,夫子布置的課業多,完不成的都會挨手板子,沈月淺卻不用,“我爹爹說夜裡要早點睡覺,熬夜寫功課傷眼睛,不信夫子問我爹爹……”
這樣的話多如牛毛,每次夫子找二叔質問的時候,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子都禮貌的點頭應下,同樣是女兒,薛氏對她嚴格得多,沈懷慶對她則是不聞不問,甚至對她的關心還不如二叔對她的多。
而眼前的沈月淺無疑是陌生的,素淨的臉不描而黛不粉而飾,明明同一張臉,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了,以前的沈月淺俏麗可愛,現在的她舉手投足皆散髮著沉穩和貴氣……
玲霜奉上茶盞退到一側站好,目光不著痕跡地留意著幾人的動作,防止她們做出對自家主子不利的事情來。
“淺姐兒,你……”薛氏思量片刻也沒找到形容沈月淺的詞,低頭喝了口茶,竟是上好的大紅袍,太夫人平時都舍不得喝的東西,她想二房真的是發達了,隨便拿出來的東西都這麼好,本該,周氏享受的一切本該是她的。
沒錯過眼裡的貪婪是算計,沈月淺眼底流露出殺氣,一閃即逝,微微挑眉笑道,“我怎麼了,大伯母可是有話要說?”
這時候,玲瓏進屋通稟說周家和定家的小姐夫人來了,看著屋子裡一幫不討喜的人,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薛氏反應極為誇張,她才是府裡主子似的,大步走到門邊,推開兩扇大門,笑意盈盈道,“親家嫂子和丁侯府的人也來了?快進屋坐,進屋坐。”玲瓏皺了皺美,湊到沈月淺耳邊小聲說了兩句,沈月淺怒可思議地抬眸,玲瓏點頭。
沒錯,周家丁家和將軍府的少爺也來了,還有幾位她不知道是誰,不過看表少爺彬彬有禮模樣,身份地位不低。
沈月淺看向一臉熱絡的薛氏,心想,薛氏今年去南山寺排了第一炷香不成?鋪子高價賣出去了,氣得王氏臥病在床說不出話,府裡由著她折騰,今日又碰上這些貴人,還不使勁地將沈月茹推出去挑位高貴的兒媳婦回來?
“你告訴盧平前邊伺候好了,別讓老屋的那兩位衝撞了那些貴人。”沈月淺不為著自己考慮也不能拖累了周家,那些人對晨屏侯府定是不感興趣的,怕是看在周寒懸的份上。
這件事沈月淺卻是想錯了,周家得勢的是周老太爺,教出來的門生厲害,可周家沒有爵位,不見得會紆尊降貴地來這裡,退一萬步,正要巴結周寒軒,也犯不著巴結人丁單薄的晨屏侯府。
便是周寒軒這時也沒回過神來,余氏要來侯府他是清楚的,誰知他去翰林院的路上會碰到同僚,不知怎麼就說到這件事上,然後接二連三的出來一些人皆要看看皇上賞賜的府邸怎麼樣……
接待客人的廳堂沒有燒地龍,可眾人興致高昂得很,便是周寒軒也不得呢佩服這座府邸的妙處,霧靄茫茫頗有幾分意境,且院子裡那種不知名的花打人眼得很,花朵嬌艷,花香撲鼻,且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不讓人覺著多,反而有種連綿不絕的美感。
文博文與有榮焉,文忠幾人在養花方面頗有心得,別說這種野花,讓他們在大冬天弄幾株菊花蘭花出來都不是問題。不知誰提議了游園,眾人愈發來了興致,周寒軒猶豫片刻,畢竟不是周府,若衝撞了內院的小姐就唐突了,見他面有難色,文博武清冷如霜的眸子淡淡掃過文博文,後者會意,提議道,“畢竟是客人,先讓小廝去後院稟告一聲,我們先給沈夫人請安,之後再游園如何?”
“理應如此,理應如此,那可帶了禮?別讓沈夫人覺得我們禮數不周。”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3:09
第033章 蠱惑人心
桂媽媽做的糕點很是得喜歡,丁薇連吃了好幾個,讚不絕口,拉著沈月淺要去她院子坐,“我娘她們說話,我們抱著小七去你院子看看如何?”貴央侯府的宅子也是皇上賞賜的,和這處宅子格局截然不同,丁薇好奇得很。
周淳玉也蠢蠢欲動,不過她性子不如丁薇活潑,如蘭的臉上盡顯沉穩,“上次來表妹送的東西心意十足,心裡過意不去,不若看看你院子裡缺什麼,只要不是大物件,我們姐妹湊銀子買回來補上如何?”
丁薇在旁邊拍手附和,惹得正和周氏說話的丁夫人瞪了她兩眼,薛氏趁機搶過話,“小孩子都是這樣,丁夫人不用生氣,月茹也常如此。”
丁夫人面上不喜,貴央侯府的嫡女哪是壞了名聲的沈家比得上的?礙著周氏的面子不吭聲,薛氏以為丁夫人贊同她的話,得意地朝沈月淺揮手,“淺姐兒,丁小姐想去你院子你便帶著她們去,這邊有我和你娘呢。”
喧賓奪主的語氣讓沈月淺嘲諷地扯了扯嘴角,丁薇不喜圍在她身邊的沈月茹,湊上前拉起沈月淺的手,眨眼無辜道,“走吧,去你院裡坐坐。”關於沈家大房的糟心事她沒少聽,故意這般行事自然有她一番考量。
幾人還未走出院子就遇著盧平領著一眾人走來,個子高矮不一,然周身氣質卻讓人移不開眼,沈月淺目光不自主的便被和周寒軒並肩而立的男子吸引了過去,哪怕他只穿著身素淨衣衫,周身的肅殺之氣仍舊讓人不寒而慄。
周淳玉也看到了自家大哥,上前問道,“大哥,你們不是在前院,來這邊做什麼?”她和丁薇皆已到了說親的年紀,若不是見周寒軒在,定是要拉著沈月淺返回去的。
周寒軒言簡意賅說明了來意,神色鎮定自若,目不斜視,眉梢盡是平靜,“遇著你們了,你讓表妹和姑姑說聲,我們逛逛院子可有什麼需要避諱的?”
周淳玉點了點頭,事情簡單,沈月淺是府裡的主子,她說的話也做得準,望過去尋求她的意思,沈月淺蓮步輕移,垂首,聲音輕柔細和,“府裡前些日子收拾出來了,天冷,湖邊的船未清掃,表哥要是游湖的話,今日怕是不行了。”
剛搬過來周氏就將沈懷淵的牌位拿去後邊的小祠堂供奉了起來,平時門都鎖著,不怕他們突然闖了進去。
周寒軒聽了她的話,側身與文博武說了兩句,後者冷峻的眉眼浮現絲笑意,周寒軒這才調轉目光對規矩地低著頭的沈月淺道,“那謝過表妹了,你們先走……”
沈月淺明白周寒軒的意思,是想先給周氏請安後再去,大戶人家禮儀嚴格,到了院門哪會進屋請安,周淳玉拉著沈月淺的手,一行人已側過身子待她們先行。
丁薇在門口已與他們打過照面,再次見面仍不得不承認,文博武長相太過出眾,往日她的幾位哥哥看著已算人中龍鳳,與文博武站一起,身上的光芒全被文博武奪走了,準備徑直越過去時,余光瞥到旁邊的沈月茹神情呆滯,目不轉睛地看著為首的男子,她心思一轉,故意拿手帕遮住臉,輕聲問沈月茹,“四小姐看誰呢,眼珠子都快跳出來了……”
周淳玉和沈月淺扭頭,將沈月茹眼中的愛慕盡收眼底,周淳玉蹙了蹙眉,沈月茹今年已有九歲,該是明白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況且,她看向的那個男子哪是她能肖想的?給人做妾的資格都不夠。
沈月茹被丁薇說得面紅耳赤,迎上文博武似笑非笑促狹的目光更覺丟了臉面,捂著臉,嚎啕地轉身就跑,哭聲震天,丁薇不解地拿下臉上的手帕,一臉迷茫,“她怎麼突然就哭起來了?”
眼中滿是奸計得逞後的狡黠,丁大少爺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丁薇心情極好地輓起沈月淺手臂,小聲道“我們走吧,上次你說了要送我花樣子我還記著呢。”
沈月淺回眸,沈月茹已衝進了屋裡,此刻想必正在告狀,無奈道,“走吧,之前就準備好了。”她一直記著這件事,在寺裡的時候就弄好了,比起上輩子稚嫩的筆畫,送給丁薇的花樣子,線條更成熟。
經過文博武身邊時,鼻尖留下一股淡淡的花香,沈月淺吸了吸鼻子,有一剎那的走神,文博武身上的味道正是院子裡盛開的花兒的味道,她依著玲瓏所說去後邊時發現花已蔓延到了走廊邊,問花匠能不能想法子重新種植過,花匠說得試試,問她知道這種花名字嗎?沈月淺搖頭,這種花只在法林寺見過,且漲勢喜人話味獨特她便記住了。
花匠也說沒見過,兩日後,花匠說植株存活下來了,且有開花的趨勢,想著今日有客來,她便讓花匠將花移栽到了院子裡,天冷了,花開個兩日怕就會枯敗下來。
可是,為什麼文博武身上會有這種花的味道?
“淺姐兒想什麼這麼出神?”丁薇晃著沈月淺手臂,拉她回神。
沈月淺一怔,斂下情緒,蹙眉道,“沒什麼,四妹妹嬌縱慣了,只怕會告我的狀,嫌麻煩罷了。”小小年紀沈月茹將薛氏做派學了個七七八八,最是會倒打一耙,沈月茹不敢找丁薇麻煩,只會將事情推到她頭上。
丁薇沉吟一會就明白了,心下愧疚,“我做的我會承認,放心,那種人家不用與她們較真。”梧桐院不如外邊緊湊,院中唯一的綠色便是那些矮一點的盆栽了,不過布置得特別整潔乾淨,丁薇讚不絕口。
沈月牙是大房的庶女,性子隨了陳氏最會看人臉色,和沈月裳走在一起,不怎麼愛說話,丁薇對她不喜也沒說什麼,沈月淺將備好的禮拿出來,周淳玉身後的粥醇雨爭先恐後的圍了上來,待看清花樣子的模樣,個個臉皺巴巴的,“表妹,你厚此薄彼,為什麼她的花樣子比我們的複雜好看?”
丁薇卻擰起了眉,好看是好看,繡起來也麻煩,待周淳玉提出拿玉佩和她交換時丁薇愛愛不釋手的護在了懷裡,“淺姐兒送給我的,說什麼都不換。”
周家姐妹央著沈月淺又拿了些花樣子出來,一人選了一副,沈月淺看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沈月牙和沈月裳,嘆了口氣,從剩下的幾副中選了兩副出來,“二姐,五妹妹,你們也拿一副吧,閒來無事畫的,別嫌棄。”
沈月裳面上一喜,沈月牙眼底也閃過一絲不置信,沈月淺將東西塞進兩人手中,她只是心疼沈月牙,上輩子,沈月牙日子過得不如她,嫁給了一個年紀比自己大一輪的男子,三招回門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可是沒辦法,陳姨娘與人通姦被薛氏下令毒死,沒人給沈月牙撐腰,她嫁進侯府沒兩年沈月牙就死了。
陳氏會算計,懂男人的心思,沈月牙卻被她養得太過單純軟弱,逆來順受不懂反抗,和沈月裳不同,她記憶裡,沈月牙從未大著嗓門與人爭吵過,一次也不曾。
“拿著吧,你的性子比你四妹可討喜多了。”丁薇實話實說道,沈月茹小小年紀便直勾勾的盯著男子看,長大了如何得了?
沈月牙點點頭,輕聲到了聲謝謝。
丁薇要吃桂媽媽做的糕點,沈月淺讓玲瓏去廚房端些來,玲瓏剛出門,周氏身邊的明月便來了,眼神卻是看著沈月牙,“二小姐,大夫人要回了,奴婢送您出去。”
沈月牙還一臉疑惑,明月不好說太多,側身做了請的手勢,沈月牙慢條斯理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素淨的荷包,唯唯諾諾道,“三妹妹,這是我給七弟繡的福字,你……你……”
“謝謝二姐姐。”那個荷包右下角有洛字,沈月牙針線一般,而荷包的針線密集,紋絲不亂,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她的手,陳氏抬為平妻後動作大,與薛氏爭鋒相對加之有太夫人做靠山,已有壓過薛氏的勢頭,她倒是不介意給陳氏賣個好,笑著收下,“謝謝二姐姐。”
沈月裳借勢要去找羅氏,沈月淺讓玲霜送她過去,沈家的人走了,丁薇不顧形象地倒在炕上,喟嘆一聲,“終於走了,淺姐兒,你那些姐姐妹妹性子真是天差地別。”
沈月淺但笑不語,她比較好奇薛氏為何會先離開,玲瓏送沈月牙出去了,也沒法找人問。
周淳玉也脫了鞋子爬上炕,朝沈月淺招手,“表妹,上來暖和些。”
幾人圍著小炕桌,盤子裡的糕點越來越少,不一會兒就見了底,丁薇心滿意足地趴在桌上,想起一件事,“淺姐兒,雅姐兒過些日子要去南山寺上香,問你有沒有興趣一起?今日她本是也要來的,奈何宏夫人不允許,這兩月東宮動靜大,洪府處在風口浪尖出不得一絲差錯,讓你別生氣。”
沈月淺這才想起來,洪素雅快入東宮做太子側妃了,誰知,太子妃在這時候生了重病,宮裡正琢磨著要不要更換日子,畢竟太子妃有個好歹的話,會影響東宮位子,她記得不錯的話,最近會有關於太子的四名側妃衝撞了太子妃一說,洪家去南山寺也是為了避開京中謠言……
洪素雅上輩子對她不薄,即使當了皇后也記著她的一絲恩情,“你與雅姐姐傳個信,我要去的。”上輩子洪家在這時候差點被人拖下水,太子妃重病不過是個謊言罷了,是想給未進府的幾位側妃一個下馬威……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3:23
第034章 再設一計
傍晚,送她們出門時,沈月淺讓桂媽媽給每人備了一盒點心,芙蓉糕,桂花糕,玫瑰餅,紫薯條裝了一盒子,丁薇喜不自勝,丁夫人拿她沒辦法,無可奈何地看著周氏,“今日給你添麻煩了……”
周氏笑得開心,“哪兒的話,淺姐兒在府裡沒個伴兒,薇姐兒來看她我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左右不過是些點心,她們能處到一起也算性子合拍……”說著看向丁薇,“薇姐兒要是喜歡,改日我讓桂媽媽再給你做些……”
丁薇雙眼冒光,上了馬車還不忘掀起簾子提醒周氏,“周姨,可別忘了,過幾日我再來拿。”
周氏嘴角噙笑地揮了揮手,聽裡邊的丁夫人訓斥了兩句,丁薇吐了吐舌頭,訕訕地拉起簾子。
余氏和周氏站在台階上說話,“丁小姐乃性情中人,真把你當朋友了才隨心所欲提要求,以後你們能多走動就多走動。”又看向周淳玉,眉眼盡是笑,“玉姐兒也要好丁小姐好好相處才是。”
沈月淺眉梢一動,余氏明顯話裡有話,她意味不明地端詳旁邊的周淳玉,十三四歲的姑娘身段窈窕,脣紅齒白,娥眉柳黛,淺笑嫣然,尤其嘴角的梨渦隨著笑盡情收放,很難不讓人喜歡。
余氏好笑,抬手順了順沈月淺的劉海,“看什麼呢?”
沈月淺咧嘴不懷好意地咯咯了兩聲,想到什麼的周淳玉嬌羞地倪她一眼,別開臉去。
待余氏也走了,沈月淺才和周氏往回走,路上,周氏說起今日府裡的事,感慨不已,“往年夫子向我告狀,說你性子不好約束,為此我還愁眉不展,你爹慣養著你,書不好好念,課業不做,總擔心你大了出去讓人笑話,今日你大伯母上門,有了對比才明白,我家阿淺心思通透,是個好孩子……”
沈月淺仰頭,想起薛氏先走一事,“是不是大伯母又做什麼丟臉的事了?”
“哎,豈止是丟臉,茹姐兒性子也被養歪了,說話沒個規矩,你祖母請的夫子該換人了,以後每個月我過去探望你祖母,你留在家裡守著小七就好。”周氏不好開口敗壞沈月茹和薛氏名聲,況且,她不是說人長短的性子,誰能想到,不愛念書學規矩的沈月淺竟是一眾人中規矩禮數最好的一個,周氏欣慰的同時又有些落寞。
沈月茹乖巧地點了點頭,回屋後邊便找來玲瓏打聽今日的事。
玲瓏先是氣憤,說到後邊眉飛色舞起來。
沈月茹進門便向薛氏告狀,指責沈月淺以大欺小,薛氏有心巴結好丁家和周家,假意訓斥沈月茹兩句,說出的話卻是意有所指,“你是妹妹,理所應當聽你三姐姐的話,你三姐姐雖不愛念書學規矩,可骨子裡不壞,她怎麼會欺負你?”
周氏當即沉了臉,誰知,薛氏和沈月茹的話被進屋的幾位少爺聽到了,文家二少爺臉色不太好看,進屋給周氏行了禮,反駁道“你這位夫人好生奇怪,自己教出來的女兒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大哥看就算了,又背著三小姐的面說人壞話,說你不懂規矩的是丁家小姐,怎麼事事都推到三小姐身上,三小姐見著我們後一直低著頭,大家都可以作證,倒是你不害臊……”
其他幾位少爺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他們不請自來已十分不好意思如何還能眼看著人往沈月淺身上抹黑,鄙視地瞥了一眼薛氏,出聲道,“文二少爺句句在理,萬沒見過這種人。”
薛氏被一幫晚輩擠兌地無話可說,偏生門口小廝說李玨沈未年在書房鬧了起來,理由是為著一幅畫,李玨常和商戶打交道,看過不少好東西,當下便想將那幅畫據為己有,上次摔了人家的花瓶一事還沒過去,那戶人家說了要麼休妻娶他們家的小姐,要麼賠錢,他便打起了畫的主意,誰知被沈未年知道了,兩人爭執起來,也不知誰先動的手,最後,畫破了,兩人臉上也掛了彩,薛氏心疼兒子,指責了李玨兩句,李玨也來氣了,當場就要休妻,李玨身後的弟弟讓他別意氣用事,誰知愈發讓他來氣……
鬧了一出笑話,臉丟了徹底,文二少爺說了,以後遇著李家沈家的人遠遠躲著,做客都能給主人家丟臉,還是乖乖在家別出來走動算了,薛氏哪還待得下去,灰溜溜地帶著人走了。
玲瓏也是聽明畫說的,心裡只覺得痛快,“小姐,夫人說了,以後有什麼事都不會請老屋那邊的人,沒得連累了咱們。”玲瓏覺得文家二少爺性子真是沒話說,一句話就讓風向變了,不僅如此,四小姐的名聲也算是徹底壞了。
知道了前後原委,沈月淺對老屋那邊的人愈發看不上了,她奇怪的是今日那幫少爺怎麼會來,她問過丁薇,丁薇說皆是衝著宅子來的,皇上一年到頭賞賜宅子的次數屈指可數,大家都想來看看,她卻覺得其中還有不對勁的地方。
玲瓏湊上前,繼續道,“那些少爺送了小少爺許多玩意,聽明畫說其中一些極為貴重,夫人本是不收的,耐不過大家的熱情,沒法子才收了。”今日來的少爺中多是和丁家周家走得近的人家,出手不會小氣了。
這邊玲瓏和沈月淺說著話,回到文府的文博文不可避免地又被太夫人叫走了。
“今日去晨屏侯府做什麼?你大哥是得了皇上旨意幫襯一把,你倒好,跟著去就算了,還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文太夫人聽管事婆子說了外邊的事氣得不行,沈傢什麼人家名聲早就壞了,何須畫蛇添足補上一腳?
文博文好看的臉盡是委屈,老實認錯道,“孫兒知道錯了,就是看不慣沈家人平白無故陷害人的作風,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小小年紀就如此心腸歹毒長大了還得了,再有,那位身四小姐也太沒規矩了,三小姐見著我們頭都不敢抬,她竟明目張膽的打起大哥的主意來……”
“噗……”文太夫人剛抿了口茶差點噴了出來,重重擱下茶盞,怒斥道“胡鬧,沈四小姐才多大,哪像你說的那般?”視線
文博武坐在邊上,愉悅地笑了笑,“祖母別和二弟一般見識,沈家那樣的人家七品芝麻官都看不上,放眼整個京城,誰會把他們放在眼裡?”漆黑如墨的眸子若有似無地瞥了眼文博文,後者湊上前,重新給文太夫人倒了杯茶,“祖母,孫兒知道錯了,以後不會亂來了。”
“什麼不亂來,博文你又闖禍了?”循著聲音看向門口,寧氏在丫鬟簇擁下緩緩而來,寧氏是寧國侯府的嫡小姐,妝容精緻,穿著身暗紅色的拖地長裙,深紫色的絲線從裙擺至腰際勾勒出偏偏祥雲圖案,腰若紈素,齒如含貝,搭在丫鬟袖上的雙手潔白無暇,手腕上碧綠通透的翡翠鐲子更沉得十指纖纖,舉手投足盡顯貴氣……
文博文轉身,斂去臉上的笑,一本正經的叫了聲母親,文博武坐在椅子上換了個姿勢,不冷不淡的跟著叫了聲,寧氏峨眉輕蹙,大兒子這次回京後對她頗有芥蒂,寧氏以為是給他找來說親的幾位姑娘不合他的意,沒放在心上,可剛才她在門口看得清楚,文博武見著她後臉上的淺笑消之殆盡。
寧氏輕輕推開丫鬟的手,上前朝文太夫人施了一禮,轉而望向文博文,溫聲道“剛才你說什麼來著?”
文博文低頭不言,文太夫人好說話,寧氏卻是個難糊弄的。
“沒什麼,今日與二弟出門遇著一隻快死的狗,二弟不忍心它太過掙扎變讓小廝直接將其埋了,給它個痛快,祖母心善斥責二弟胡鬧。”文博武聲音四平八穩地解釋。
文太夫人細細琢磨他話裡的意思,哭笑不得,人好好的一小姐倒被比喻成快死的狗了,不願聊這個岔開了話,“你怎麼來了?”
將軍府沒有分家,大事小事皆寧氏管著,文太夫人看得開,只讓府裡的晚輩每月初一十五過來請安,寧氏也只在那兩日才會踏進她的屋子,今日初三,前日寧氏才來過,今日來定是有事了。
寧氏將來意說了,“兒媳約了幾位長公主府一聚,府裡的小廝說博武博文不在,我想著來這邊看看。”
文太夫人明白寧氏是要給文博武說親了,“他們也是剛回來,長公主來沒見著人沒有不悅吧?”文博武的親事她問過太后的意思,之前太后還想讓皇上賜婚給五公主,過了一陣子後皇上只讓太后別著急,文博武的親事它心中自有主見,之後就沒消息了。
“你也別著急,皇上給太后回話了,博武的親事皇上會賜婚的,”
寧氏凝了凝眉,皇后已開始給五公主挑選駙馬,真要賜婚早就賜了何須等到現在?不過,寧氏沒反駁文太夫人,老實道,“長公主說過些日子臘梅開了辦個賞梅宴,到時博武博文過去坐坐。”
文博武的眸子瞬間冷若冰霜,語氣也沉了下來,“將軍府乃武將出身,賞梅宴多是文人蔘加的多,我就不去了,快過年了,去年便和南山寺大師約好上山找他切磋棋藝,賞梅宴我就不去了。”
他若是估算得不錯,沈月淺也是會去南山寺的,以往皆遠遠的看著她,這次無論如何要定了她的心才好。
寧氏好看的眉擰成了一團,當著太夫人的面再大的怒氣也只得忍下,語重心長道,“也不分文人武人,長公主也會給其他將軍府下帖子,你幾個舅母也會去。”她還沒說完,文博武已不耐煩的起身,撣了撣平整的前襟,“到時再說吧,我先讓文貴收拾好行禮,二弟,你去南山寺不?”
文博文苦著臉,在寧氏盛怒的眼神下微微點了點頭,“大哥一人前去也無聊,我陪著也好。”
晚上,大將軍文戰嵩回來,寧氏伺候他換衣衫時抱怨道,“我看他們是越大越不懂禮了,我做的一切還不是為他們好,一個個避我如蛇蠍,給博武提過多少戶人家的小姐了?要麼嫌棄人太矮了,要麼嫌棄臉上沒肉,連人小姐臉上妝太濃都入不了他的眼,真不知道他要找個什麼樣子的……”
文戰嵩伸直手臂,任由寧氏給他束腰帶,大兒子隨了他,說話直接慣了,“你也別氣了,左右他還小,你看看京裡邊,大戶人家裡誰不知十九二十才成親的?只有那些小門小戶不懂門道早早的成親虧了身子,博武的事再看吧。”兒子和寧氏之間的暗流他也感覺到了,嘆了口氣,道,“你可別急急躁躁地就把人定下來了,博武的性子你也知道,到時候鬧得兩家面上過不去就遭了。”
寧氏何苦不知道這個理,抱怨歸抱怨,其中利害她還是拎得清的,“我心裡有數,今天見長公主家的小姐容貌好看,處事張弛有度,要是錯過了這個,之後不好找了。”
文戰嵩不以為意,雙手扶著寧氏肩膀,冷硬的五官淌過溫柔,“急什麼,我不也是二十歲才遇著你嗎,好的都在後邊,何況博武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上趕著要嫁他的小姐多著呢。”
寧氏抬眸,瞪了他一眼,她和他能一樣嗎,心裡卻也因著他一番話輕鬆不少,“走吧,博武博文在正屋等著呢。”
文戰嵩揉了揉鼻子,溫香如玉在側,哪還有其他的心思,寧氏勾起了他不少年輕時的回憶,打橫抱起寧氏,朝外道,“讓大少爺二少爺自己用飯,不用等我們了。”
寧氏捂著嘴,罵了兩句胡鬧,文戰嵩來了興致,半強迫寧氏掀起了帷帳,不一會兒,賬內便傳出一陣低若蚊吟的呻吟,以及喘著粗氣的低吼……
文博武和文博文兩人坐在桌前,面面相覷一眼,文博文放低聲音道,“大哥,母親不會向爹告狀吧?”寧氏要操持偌大的將軍府,平時最注重規矩,可只有她和文戰嵩了,有什麼苦水都往文戰嵩那邊倒,小時候他和文博武不聽話的那兩年沒少挨打,文戰嵩幾乎是見他們一次打一次,次次理由都是惹寧氏生氣……
文博武屏退布菜的丫鬟,拿起筷子,優雅地夾了塊肉,篤定道,“母親不會那麼做的,你放心吧,對了,沈家那邊的事情還需要借你的嘴說點事,之後我再與你細說。”
文博文點了點頭,“知道了。”
文博武認定了沈月淺,沈家那幫不知輕重的人肯定要好好收拾一番,最好將人攆出京才好,否則,多少會連累晨屏侯府的名聲,不過他能想到的,大哥肯定也能想到。
飯後,兩人去了文博武書房,文貴奉上茶盞,看二少爺臉色越來越蒼白,心底暗暗高興,以後幫忙跑腿的終於不止他一個人了。
“大哥,這樣不好吧,央樂侯府的少爺與我們素未謀面,這樣得罪了他會不會不合適,爹知道的話會打斷我的腿的。”文博文不明白承恩侯府如何得罪文博武了,可這種法子,太損陰德了。
“不會,我會護著你的……”文博武脣角淡淡地勾起愉悅的笑,沈太夫人已掀不起風浪,剩下的就是薛氏和小王氏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3:34
第035章 晚節不保
院子裡的花果真兩日就全部凋謝了,沈月淺心裡遺憾,讓盧平移栽了些好看的盆栽過去,她與周氏說了去南山寺的事,周氏同意了,太子妃生病一事她不清楚其中彎彎繞繞,不過,上輩子,洪素雅的嫂子參加宴會大放厥詞惹得宮裡人不滿,幸得洪太夫人帶著洪素雅去南山寺不在京裡,否則,進了東宮,洪素雅日子難熬。
她慢慢回憶著上輩子的事,太子妃的“病情”托了很長時間,過年那段時間才漸漸好了起來,這段時間,其餘三位側妃有心思往上爬,在朝堂走動地頻繁,太子妃死後,必然要重立太子妃,有心思的人當然想奪下這個位子,待太子登基,太子妃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故而,大家才會卵足了勁在朝堂走動,孰不知,太子妃也是忌憚四人的身份,太子妃與太子成親一年肚子沒有動靜,如果側妃先懷孕,便站了長子,皇上立四皇子為太子是因體恤皇后多年才生下四皇子,勞心勞力地操持後宮罷了。
期間,丁薇又來了一次,定好了去南山寺的日子,順便告訴她,丁家大少爺和周淳玉的事八九不離十了,周淳玉品性端莊穩重,她自然希望周淳玉給她當大嫂,“以後我們也算得上親戚了,對了,你娘去嗎?”
小七年紀小,這麼冷的天出門身子受不住,沈月淺搖搖頭,丁薇高興地拍了拍手,“那就太好了,今年我祖母也要去,我娘我祖母一輛馬車,我們一輛馬車,你收拾好包袱就成,到了出發那日我來接你。”
沈月淺想說不用了,丁薇已轉過身到處找桂媽媽做的糕點了,沈月淺哭笑不得,和周氏說了,周氏沒反對,“薇姐兒既然與你親近你便與她一道吧,玲瓏玲霜和福祿福壽跟著……”
第二天早上便要出發,沈月淺賴在雲錦院,輓著周氏手臂,臉上帶著天真的笑容,“娘,今晚我與您一起睡好不?”
周氏微微一笑,理了理她髮髻上的木簪,“好,晚上讓小七去隔間。”難得女兒依賴自己,周氏臉上的笑未消過,吃了飯,給小七洗了澡,讓魯媽媽抱著小七去隔壁,隨後周氏讓明月打水進屋,親自給沈月淺洗腳,沈月淺惶恐,卻聽周氏道,“你乖乖坐著,好些時日沒和你好好說過話了,你再小些的時候不也是我幫你洗的?”
周氏試了試水溫,脫下沈月淺的鞋子,女兒乖巧懂事,兒子平安健康,沈懷淵的死給她的傷心少了許多,至少,他們還有一雙兒女,沈月淺坐在床上,垂眸便能看見暈黃的光下,周氏柔軟的五官,她張了張嘴,“娘,以後我也給您洗腳。”
周氏一怔,有淚落在盆裡,暈染一圈漣漪……
“好,娘等著。”
可能有了能說貼己話的人,周氏抱著沈月淺說了許久的話,沈月淺靜靜聽著,慢慢闔上了眼,不時在周氏懷裡拱著身子,周氏撩起她額前的劉海,起身滅了燈,挨著沈月淺沉沉睡去。
天濛濛亮時,侯府大門匆匆來了輛馬車,侍衛正準備取下門口的燈籠熄滅裡邊殘剩的燭火,聽到動靜,轉身看去,幾人心照不宣地擋在了門口。
馬車上,一襲白色衣衫的沈未遠焦急的跳下馬,三步並兩步地往上衝,到門口撞著人了才抬起頭來,有些日子不出門,沈未遠邋遢了不說,下巴的鬍子快有手指長了,且髮髻歪歪扭扭地束在玉冠中,哪還有溫潤如玉的少爺形象。
“快讓我進去,府裡出事了,我要見……二嬸……”叫了十幾年的娘突然改口叫二嬸,沈未遠心裡何嘗不彆扭?
“大少爺,夫人和小姐還沒起,您在門口候著,待通稟後再說。”侍衛皆是盧平敲打過的,老屋那邊的人不能輕易放進府是規矩,為首的侍衛手裡還拿著剛取下來的燈籠,低頭吹滅裡邊的燭火同時叮囑道,“先進去知會盧管家,問問盧管家的意思。”
沈未遠慘白著臉,他出來得急,身上只穿了單薄的衣衫,站在簌簌北風中冷得身子直發抖,他就站在原本該屬於他的宅子門口,翹首以盼地等著周氏讓他進門。
為什遠懂得身子都僵硬了才見盧平穿著身素色襖子從裡邊出來,看向自己的目光鋒利而怨毒,“夫人說請進吧。”
沈未遠抬了抬步子,站得久了,走路步伐不穩,他沒有心思打量院子裡的景色,走得極快,順著走廊走了好一會兒才聽盧平在身後冷冷提醒道,“大少爺,您走錯了。”
沈未遠不好意思地低頭看著鞋面,這雙鞋還是周氏去年的時候給他做的,他和沈懷淵喜歡竹子,周氏便做了兩雙一模一樣的鞋,鞋子的大拇指處快磨穿了,他不知為何還是舍不得扔掉。
周氏聽說沈未遠來了,心緒複雜難辨,讓明月進屋服侍穿衣,對被吵醒的沈月淺道,“天還早著,你多再睡會,我去看看你大哥來有什麼事?”
沈月淺伸了伸懶腰,翻身趴在床上,“我也要去,娘給我穿衣服,一起去。”
周氏拿她沒有法子,只得先讓明月叫廚房給沈未遠送些吃的,來得這麼早,肯定沒用早膳,交代完了,才拿起屏風上的衣衫套在沈月淺身上……
沈未遠喝了點熱茶,身子暖和不少,這才隨意打量起屋中擺設,東西都是他見過的,可總覺得不一樣了,有些陌生,門口傳來腳步聲時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好長時間沒見著周氏和沈月淺了,有些侷促不安。
周氏率先打破了這份尷尬,“未遠來了?怎麼穿得這麼少?”周氏蹙了蹙眉,府裡沒有男子的衣衫,下人穿過的沈未遠定是看不上的,沉吟片刻,讓明月抱床棉被讓沈未遠裹著。
“不用了,二嬸,我來世讓您回老屋一趟,家裡出了點事。”那些事,沈未遠難以啟口,手足無措地站著,雙手不知往哪兒放。
沈月淺挑了挑眉,難為沈未遠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扯了扯周氏的袖子,“娘,我肚子餓了,不如邊吃邊說吧。”
周氏以為她餓了,“明月,開始傳膳,多備份碗筷。”周氏心底對老屋那邊的事沒有興趣,面子上也得過得去,看了眼她掏心掏肺疼了十多年的孩子,嘆了口氣,“未遠,坐下邊吃邊說吧。”
沈未遠本想說不用了,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一言不發地坐下,早點是沈月淺愛吃的水晶餃子和包子,周氏跟前的是一碗粥,他面前的是一碗面,他最喜歡的牛肉面,不想周氏還記得。
“吃吧。”周氏臉上漾著和煦的笑,沈未遠紅了眼眶,重重點了點頭,雙手捧著碗,眼眶微熱。
沈未遠想了想,將府裡的事情說了,沈月淺瞪大了眼,就連周氏也驚訝地頓了頓,沈未遠臉色通紅,“央樂侯府顏面盡失要抓了我娘去莊子,爹和三叔不在,祖母又不管事,府裡全亂了套了。”
小王氏保養得再好也已有五十多了,怎還會莫名其妙被人人吃了豆腐?沈未遠言語含糊她也明白了,小王氏只怕是被人輕薄沒了貞潔,可是怎會是薛氏派去的人?
周氏許久沒有說話,雙眼無神的看著手裡的勺子,沈未遠白著臉,祈求道,“二嬸,麻煩您走一遭吧。”
央樂侯府來勢洶洶,哪是他能阻攔得了的,沈月淺推開面前的水晶餃子,思量了許久,起身道,“娘,我去看看小七醒了沒。”這種事說出去,央樂侯府的名聲盡毀,小王氏再囂張跋扈也不敢做聲了,而下邊的人還敢找上門分明是握有證據,想起小王氏年邁的身子,不由得惡寒,走出門,叫來玲芍,“問問你大哥可打聽到沈府發生了什麼事。”
玲芍點頭應下,不一會兒就折身回來了,身後跟著個魁梧的男子,眉目粗獷,表情凶狠,正是玲芍的大哥,大山。
玲芍扯了扯大山的衣袖,讓他自己上前說。
“怎麼了?”沈月淺坐在炕上,手裡玩著小七的小手,抬眸看著兩人之間的小動作。
大山大步上前,在離炕五步遠的時候停下,想了想,一五一十將央樂侯府的事情說了,“前幾日,姨太夫人去老屋那邊,出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奴才一打聽才知道是和大夫人起了爭執,大夫人罵姨太夫人為老不尊,姨太夫人失了臉面,吩咐身邊的婆子動手打了大夫人,誰知道,姨太夫人的馬車在巷子口遇著了流氓……”
“之後,姨太夫人花錢將人抓住了,證實是薛氏花錢收買的人,姨太夫人氣得暈了過去,被央樂侯府的侯爺知曉了,處置了流氓,趁著姨太夫人沒清醒將人送去了莊子,今早天不亮就帶著人衝進了老屋的宅子,讓人關了門,不放任何人進出,這時候,大夫人只怕被抓走了。”
大山想著這件事與二房無關才沒稟告,準備等落下帷幕當成笑話講給沈月淺聽,誰知沈未遠偷跑了出來。
沈月淺抿脣笑了笑,薛氏和小王氏真是狗咬狗,這種陰損的法子真虧她想得出來,隨即,想到上輩子薛氏便是以同樣的法子害死了陳氏,可見她骨子裡就是心腸歹毒之輩,抱起被窩裡的小七,湊近他的臉輕輕吻了一口,愉悅道,“小懶豬,起床了,玲芍,你去前邊與夫人說小少爺哭鬧不止……”
玲芍不明所以,卻也恭順地稱是轉身退下。
很快,周氏就走了進來,見小七好好的,便知是沈月淺的意思了。
“娘,這件事我們最好別過問,央樂侯府的人手裡證據確鑿,我們出頭不是讓央樂侯府記恨上了?大伯母自己做下的事自己該承擔,娘,不如您與我一道去南山寺吧。”薛氏被抓,沈懷慶和王氏都無動於衷,她和周氏著急做什麼?
沈月淺嘆了口氣,“明月,你和大少爺說聲,我們要去寺裡上香,就不過去了,讓他問問薛家人的意思吧。”
沈未遠走出晨屏侯府的大門,整個人像是沒了魂魄,踉踉蹌蹌地爬上馬車,緊了緊衣衫,揮起鞭子,驅著馬車走了,他與她們始終不是一家人。
此時的沈府已風平浪靜下來,陳氏吩咐丫鬟婆子重新整理院子,薛氏被央樂侯府的的人帶走了,堵了嘴,捆得嚴嚴實實的,甚至,沈月茹沈未年都沒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
“大少爺回來了?”遠遠地看沈未遠走近了,陳氏皺了皺眉,側身和丫鬟耳語兩句,後者轉身跑開了,陳氏上前扶著沈未遠,神情不明,走了幾步,丫鬟拿著大衣過來,陳氏細心地給他披上,“天冷,快回去歇著吧。”
沈未遠抬眸,迎上陳氏關懷的目光,茫然地點了點頭,陳氏讓丫鬟扶著他回去休息,自己則去了太夫人屋裡,王氏的病情愈發重了,一半是被這件事情嚇得,一般是積郁成疾造成的,陳氏扶她躺好,給她後背墊了兩個櫻花靠枕她才勉強坐了起來,“太夫人,大夫人被帶走了,要不要給薛家去個信?”
王氏張了張嘴,看著空盪蕩的屋子,老淚縱橫地搖了搖頭,那等丟臉的事,薛家鬧上門來又能怎樣,可憐小王氏,要強了一輩子,竟落到這個下場,她像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著陳氏,朝桌子方向不停點頭,陳氏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盈盈笑道,“太夫人是想二夫人和三小姐了?”
王氏用力的點頭,激動地啊啊說著什麼,陳氏猜測道,“太夫人想見二夫人和三小姐?”王氏又點頭。
陳氏慢悠悠轉身,朝外大聲道,“太夫人想見二夫人和三小姐了,快給侯府送信去。”
然而,周氏已收拾好東西和沈月淺上了馬車,沈月淺擔心沈府再來人,故而先和周氏坐上馬車,讓包媽媽等人慢慢收拾,小王氏去了莊子日子可想而知,而薛氏只怕不如小王氏。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3:47
第036章 女主受傷
馬車出城後便停了下來,和丁薇約好了時辰,中途變了褂不知她會不會介意,周氏腦子裡裝著事,心不在焉的,沈月淺腦子裡也存著事!不過卻是猜測央樂侯府會如何處置薛氏,央樂侯府能將這件事撕破了臉皮拿出來說心裡是打定主意不和沈府走動了,王氏和小王氏的情誼並不見得多深,不過是臭味相投。
沈家人,只怕在京裡待不下去了,沒了官職,死活還不是央樂侯府一句話的事?
想著事,待聽到外邊有人傳來低沉的說話聲,沈月淺身子一顫,抽出手爐裡的手,貼在簾子邊,輕輕掀起一角,視野裡是一張英俊的放大的臉,嚇得她驚呼出聲。
“果真是晨屏侯府的馬車,不知沈夫人三小姐可是要出城?”文博武挺身而立,他本來是要敲車壁的,感覺簾子晃動就貼了上來,沒想著會嚇著她。
沈月淺驚魂未定,周氏已輕聲回道,“可是文家大少爺?今日約了丁家夫人一起去南山寺上香,你們可是也要出城辦事?”
文博武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了眯,“巧了,我和南山寺大師去年約好今年一聚,算著日子出門不成想會遇著夫人,欽天監的人說這幾日會有風雪,不若一道上路如何?”
沈月淺直給周氏丫頭,周氏好笑,“也好,不過我們還要等丁夫人,會不會耽擱了你們?”文博武性子憨厚,文博文性子率真,對這兩個少年,周氏極有好感,溫柔的揉了揉小七頭上的黑色小虎帽,若小七長大了能有兩人的氣度就好了。
沈月淺心咚咚跳個不停,知道文博武不會記得那些事,沒來由的,近距離看著那張俊郎的臉她就面紅心赤,手捂著胸口,待臉上的潮紅!慢慢退下後才發現周氏盯著自己,心虛地撩了撩耳邊的碎發“可是我衣服沒穿好?”說著,低頭看向自己的衣衫,臉色發燙。
“文大少爺問你話怎麼也不回答?”周氏以為她剛才嚇得不輕,朝簾子說道,“她沒事,沒料到外邊有人……”
文博武地性子和上輩子完全不同,上輩子一悶棍打不出一句話,最多的時候也是她沒完沒了的說,他在旁邊淡淡的附和,兩人說得最多的時候也是在他離京時。
而此刻的文博武,性子反轉得讓沈月淺無措,冷峻的臉,溫和的笑,對身邊之人彬彬有禮,恰到好處的讓人覺得舒心,她不由得又走神了。
丁家人的馬車到的時候便看見這樣一副場景,身形玉立的少年站在馬車邊,臉上噙著淺淺的笑,和馬車裡的人說著什麼,態度謙和有禮,丁太夫人聽過不少文博武的事也見過文博武為人處事,和眼前這人完全對不上號,側身抬了抬下巴,問丁夫人,“這是大將軍府的大少爺還是二少爺?”
丁夫人笑道,“大少爺,之前在周府沈府見過兩次,話不多,可也沒傳言中的陰沉。”
文家皆是武將,文戰嵩回京封大將軍之前在戰場待了許多年,文博武從七歲的時候就隨文戰嵩上了戰場,之後,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每年回京給太后請安的時候都是請安後就退到一邊不說話,誰若上前搭訕,被文博武風輕雲淡的眼神一掃則到嘴邊的話全部吞進了肚子裡,沒想著,他還有如此客氣禮貌的一面。
“馬車裡可是坐著侯府小姐?”丁太夫人目光深邃地看向那邊,丁夫人頓時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反常即為妖,可沈月淺才多大,搖頭道,“應該不會吧,文家上邊兩位眼光高得很,何況,淺姐兒才多大的年紀?”
沈月淺才十歲,最早也要三年後開始說親,而文博武已經十五,最遲後年就要定下,兩人怎麼也不可能湊成一對。
丁太夫人收回目光,這事擱旁人府上可能沒譜,大將軍府就不好說了,文戰嵩和寧氏年紀相差也大,不也湊成一對了?丁太夫人沒把心思說出來,看得出來兒媳喜歡沈月淺,與她說只會惹得她胡思亂想。
丁薇掀開簾子沒想會遇著文博武,當即退回去,帶上帷帽後才重新走了出來,比起之前的隨意,這次,明顯端莊沉穩得多,小步下了馬車盈盈給二人施禮後才尖柔著嗓音道,“淺姐兒,我們到了,你和我一起不?”
丁薇不清楚晨屏府發生了何事讓沈月淺不等她先走了,她不是刨根究底之人,和沈月淺好先是因著洪素雅常將她的名字掛在嘴邊,見過之後喜歡上了她的性子,如今嘛,又多了一樣,喜歡晨屏侯府的點心。
周氏沒有給她準備帷帽,猶豫片刻才道,“好的。”
玲瓏掀起簾子,露出沈月淺一身芍藥花的襦裙,文博武和文博文已翻身上馬,別過臉去。沈月淺自在了許多,雖然她十歲,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傳出去,名聲受損的還是她。
待到了丁家馬車上,文博文文博武走在前邊,沈府馬車緊隨其後,之後再是沈月淺和丁薇坐的這輛車,丁太夫人和丁夫人在她們後邊,最後才是丫鬟婆子的馬車。
丁薇摘下帷帽,細細地盯著她看,沈月淺被盯得不自在,“怎麼了?”
丁薇實話實說道,“之前就知道你長得好看,今日更甚,待你出了孝期,定會有許多人求上門來。”丁薇說的實話,丁夫人在她跟前誇了沈月淺好多回了,丁薇都記下。
沈月淺摸了摸自己的臉,嬌羞地低下頭去,看得丁薇都忍不住想在她臉上親一口了。
往回沈月淺皆素淨著臉,今早得知沈未遠來了,想拖延時間,拉著周氏給她描眉塗抹了層脂米分,丁薇從袖子裡拿出鏡子擱在沈月淺膝蓋上照著她羞紅的小臉,打趣道,“不信你自己看看,你要是我妹妹多好,待我嫁人了,定會好好幫你相看人家,保證為你找一個人中之龍配得上你的。”
鏡子裡的小臉笑靨如花,水潤光澤,沈月淺不好意思收起鏡子,揶揄道,“不害臊,小小年紀就想著嫁人了。”
丁薇沒想到嘴快說漏了,臉上僵硬了一瞬,隨即便釋然了,“女子都是要嫁人的,放眼京城,可有二三十歲沒說親的?”說完,愈發挺直脊背地拍了拍胸脯,“讓桂媽媽多做些糕點賄賂我,我年紀比你大,定是要比你早些成親的,那時候我人脈多了,包給你挑個滿意的。”
沈月淺笑著將鏡子扔過去砸她腿上,“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吧,丁夫人說不定正和太夫人商量你的親事呢。”
還真被沈月淺猜中了,丁夫人正和丁太夫人商量丁薇的親事,丁薇大哥的親事已經和周家說好了,兩府交換了庚帖,只等選個好日子上門提親了,現下就輪到丁薇了。
“娘,丁薇的性子我們都清楚,不了解的人都誇她沉穩大方,說白了骨子裡單純得很,不若找個機會去文府問問?”文家管事的是寧氏,為人循規蹈矩,掌家後沒有傳出過任何不好的事情,將下邊幾房也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丁薇若和文博文說親,不是長房不用掌家應付下邊妯娌,上邊有寧氏看著不會出了亂子,以後文博武成親後搬出府,大將軍府還不是文博文的?
她想得明白旁人怎麼會想不明白,京裡多少雙眼睛盯著文家兩位少爺的親事哪輪得到她們,丁太夫人實話實說道,“文家太夫人看著客氣,心裡邊透徹著呢,文家兩位少爺儀表堂堂,哪是我們能肖想的?宮裡還有幾位公主呢。”
丁夫人一臉遺憾,太后器重文太夫人,皇上器重文戰嵩和文博武,大將軍府的地位不輸京裡的兩位王爺,親事卻是不好來。
沈月淺和丁薇鬧夠了個子鎖在一腳閉目養神,直到馬車像是撞到什麼東西猛地停下,沈月淺一下就被驚醒了,周圍嘈雜起來,喊聲震天,她們走的是官道,為何會有劫匪?沈月淺擔心前邊的周氏,伸手就要拉開簾子,手還沒碰到簾子就聽外邊傳來一聲暗沉的聲音,說道,“別動,好好坐著。”
聲音夾雜著莫名的緊張,沈月淺心口一顫,隨即,聽到了前面馬車傳來小七的哭聲,沈月淺害怕地哭了起來,“文博武,要保住我娘和弟弟,求求你了。”
周氏和小七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她不想她們死,她悶死了她就什麼都沒有,和上輩子一樣。
這次,外邊沒有人回答,沈月淺癱坐在車裡,小七還在哭著……
丁薇也六神無主,劫匪聽著嬰兒的哭聲定會先朝著有嬰兒的馬車動手,拉著沈月淺,臉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汗,不知過了多久,打鬥聲漸漸遠去了些,“淺姐兒,你聽,打鬥聲遠了。”
沈月淺抬頭,快速起身拉起一角簾子,福祿福壽和魯媽媽守在周氏馬車邊正和全力以赴的抵抗,丁府的護衛死了很多,而不遠處,三四十個蒙面人圍著文博武和文博文,一輪又一輪的攻擊戰,人是衝著文博武來的,她篤定的這位認為。
人多,文博武要照顧文博文,打退了一波人又一波人頂上,定睛一看,他的袖子被人劃開了口子,臉上不知濺了誰的血,猩紅的掛在臉上,英俊的臉血跡斑斑。
“淺姐兒,你要幹什麼?”丁薇擔心被那群人聽到,壓低聲音焦急不已的扯著沈月淺袖子,見她輓起裙擺塞進腰帶裡,提起茶壺滅了炭爐子裡的火拿布裹著炭往自己身上臉上抹,取了簪子,胡亂地揉著髮髻,散亂了才鬆手,她害怕不已地拉住她,由問了遍,嗓音微微打顫,“淺姐兒,你要做什麼?”
沈月淺來不及和她說,掀起另一邊的車簾,探出半個身子,咕咚一聲跳了下去,爬起來往旁邊的草叢跑,然後,晃動樹叢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丁薇坐立不安,隨後,腦子裡冒出個想法,淺姐兒該不會是害怕了要逃跑吧?隨即又堅定的搖了搖頭,周氏和小七還在前邊馬車裡,淺姐兒該是搬救兵去了。
隨著樹影晃動地越來越遠,馬車最後邊傳來一聲不同尋常的喊聲,丁薇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官差,就是這裡,這裡一早就有人埋伏著,我要飯的時候發現的,你們快來啊,好多劫匪啊……”
丁薇探出身子,她看不見沈月淺人影,可聲音是沈月淺的沒錯,在怎麼變她也聽出來了。
為首的黑衣人往後一看,他們選的地兒是山丘背後,如果不是走近了根本發現不了,沈月淺喘著粗氣,跳下馬車的時候她的手被磨破了皮,可她顧不得了,拼命奔跑搖晃著樹影,製造出來了人的假象……
黑衣人心有猶豫,“撤。”來日方長,上邊交代不讓文博武活到明年,他們還能尋到機會下手。
退走的時候一人往樹影晃動方向看去,心中疑惑,為首的黑衣人也察覺到了,回眸點了點頭,領著人退走,剩下的黑衣人衝進樹叢,一小乞丐邊晃著數邊大喊著,官道上空無一人,黑衣人心知上了當,“老大,我們被騙了,一個人都沒有……”
黑衣人已退出十幾步遠,踟躕片刻,下令道,“退。”
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再打下去就真的引來官兵了,他以為文家練武的只有文戰嵩和文博武,不想文博文也是個練家子。
黑衣人聽到指令,抬起手中的劍朝沈月淺刺去。
奔過來的文博武見到這一幕,雙眼布滿了血絲,“你敢……”語聲未落,黑衣人的劍利落的穿過了沈月淺的胸膛,“阿淺……”
沈月淺低頭,看著猩紅的血慢慢在胸前暈染開來,扭頭看向一刀刺入黑衣人胸膛的文博武,輕鬆地咧嘴笑了,原來,上輩子他就是這麼拿劍穿過胸膛死的……
“幫我照顧我娘和小七好不好?”那是她在人世間唯一能感受到的溫暖了,她想他們能好好活著,不被人欺負。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4:01
第037章 情意相通
沈月淺意識漸漸甦醒,她像是被人用繩子捆住了手腳用布蓋住了雙眼,看不見,動彈不得,側著耳朵,想聽聽大家說了什麼,聲音像隔著墻,聽不真切,動了動眼睛,沉重得睜不開,然後,她在心裡暗暗記著人進出的步子。
其中,有個步子與她聽到的步伐截然不同,步子緩而沉,像曹植作七步詩時般猶豫,沉重,忐忑,到了床邊會駐留很久,走後又等很久才來……
她有感覺的時候是有人給她擦身子,輕輕的從額頭到腳趾,她不好意思的想動動身子,張開嘴,努力的叫了聲,“玲瓏,玲瓏,我自己來……”
玲瓏聽到耳邊傳來一聲低啞的嗓音,抬頭望瞭望,什麼都沒有,又看了眼沈月淺的小臉,眼裡蓄滿了淚,那日是她膽小怕事,如果下馬車護著小姐便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了。
沈月淺聽到自己能發聲了,重重地吸了口氣,猛地坐了起來,嚇得拿著帕子擦拭腳趾頭的玲瓏大喊出聲,沈月淺左邊胸口疼得緊,低頭,白色紗布纏繞的地方浸出了血,疼得她呼吸一滯。
立即,一道黑色的身影衝了進來,沈月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被攬入一個寬闊的胸膛,又疼得她一緊,“痛……”
文博武這才注意她傷口裂開了,輕柔地鬆開手,朝外道,“去請方丈,三小姐醒了。”扯過旁邊素白色的抱枕墊靠在床頭,扶著她慢慢躺好,多日疲憊的臉舒展開來,眉峰蹙成了一團,“痛得厲害?”
沈月淺扯過被子蓋好,點了點頭,嗓子沙啞得厲害,她以為她必死無疑了,沒想到又撿回一條命來,看向窗外,天地銀裝素裹白茫茫的一片,“下雪了?我睡多久了?”
文博武給她掖了掖被角,目光落在白色紗布一團血上,“八天了,身子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玲瓏在,文博武按耐住檢查她身子的衝動,平聲詢問。
沈月淺扭頭,扯動傷口又是一陣疼,老實道,“餓了。”
文博武讓玲瓏去廚房給她熬碗粥,沈月淺舔了舔乾涸的脣,“想吃肉。”
“不行,你現在身子沒好,得吃清淡的,玲瓏,往粥裡加點菜葉。”文博武拉著她的手,幾日光景,本就纖細的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文博武心裡難受,細細摩挲著她指腹。
聽著玲瓏的腳步聲遠了,文博武才抬眸與她對視,眼神深邃而黑暗,晶亮的眸子映著她蒼白的小臉,他想說點什麼,見她疼得齜牙咧嘴楚楚可憐,又將嘴裡的話吞了回去,動作溫柔地撩起她額前的劉海,“你要想吃肉,我讓文貴去山裡打些野味做成臘肉給你留著,待你身子骨好的時候吃。”
沈月淺點了點頭,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她才十歲,不是上輩子被她寵在手心的女子,臉色刷的下更白了,文博武心頭一顫,“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見她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眼裡盡是淚,順著眼角慢慢滑下,文博武的心針刺的疼,伸手抱著她,哄道,“不哭,我還在,阿淺不哭。”
他的死是她一生不能忘記的痛,他懂,眼看著那人向她揮劍的無力感他明白,上輩子兩人並非沒有情意,是他沒有護好她,是他的錯,“阿淺不哭,我陪著你,會一直陪著你的。”
沈月淺哭得厲害,她以為重來一世離他遠遠的便不會拖累了他,當日若是只有他和文博文,兩人騎馬定能躲開,是她……“對不起,要是不遇見我,你和文……”
“我們就死了,是你救了我們,阿淺別哭了。”文博武晦暗的眸子有一滴晶瑩的水滑過睫毛,滴落在她發間,消失不見。
重生一世,不過因著心中執念,那份執念從來都是她。
沈月淺使勁搖著頭,是她連累了他。
文博武按住她身子,眼中閃過濃濃的自責,“別動,傷口裂開又要時日恢復,別動。”聲音夾雜著絲祈求,他寧肯自己忍受那些萬箭穿心,也不想看有人傷她分毫。
沈月淺安靜下來,閉著眼,埋在他肩頭,不一會兒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周氏和方丈進屋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男子側坐在床沿,一腿伸得筆直,一腿呈九十度彎曲,肩頭的少女發絲蓋住了臉龐,兩人一動不動。
聽到腳步聲,文博武托起她的身子,輕輕放在床上,扭頭,緩聲提醒,“她剛睡著,方丈給她把次脈,她傷口裂開了,喊疼。”話完,不忘給沈月淺蓋上被子,之後才退到一邊。
周氏背過身偷偷抹淚,她的女兒從小嬌生慣養,何時受過這種苦,心裡愧疚自責,她抱著小七在家的話,那些人不會聽著嬰兒哭聲叫沈月淺沒了方寸。
方丈抬起她的手臂,食指搭在脈搏處,良久才收回,放下沈月淺手臂的同時文博武立即上前,將她的手捂進被子裡,動作輕柔連貫一氣呵成,方丈眼中閃過詫異,抬眸,嘴角浮著笑,“小姐人醒過來就好,這些日子別沾水傷口不發炎,過些日子結疤了就好了。”
周氏松了口氣,感激地朝方丈行了大禮,聲音哽咽,“謝謝您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衲的本分,夫人客氣了。”方丈知道文博武和周氏有話要說,沉默的走了。
文博武凝視著只露出腦袋的沈月淺,頓道“三小姐是因著救我和博文才受的傷,夫人若是信得過我,您就先回去忙,我留下照顧她,待您忙完了府裡的事再來守著她。”
薛氏死了,薛家人鬧上門要沈家給個交代,動靜大,上門求周氏回去的人每天都來,她回去處理好了過來以免那些人擾了沈月淺清幽,雖然,那些人連院子門都沾不到,文博武仍不待見他們。
周氏左右為難,她也想早日將老屋那邊的人打發了,“倒是不用勞煩大少爺,我讓包媽媽桂媽媽留下,玲瓏玲霜伺候慣了阿淺,讓她兩也留下來,侍衛的話……”
“夫人回去還需要人手,我與方丈有幾分交情,這邊不缺人手,您帶走就好。”已經失去過兩次,他不會再讓類似的事情發生,那幫人光天化日在官道上動手想殺他個措手不及,他便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雖文博武說不用,周氏仍留了十名護衛下來,走的時候,沈月淺已經醒了,太多天沒說話,嗓子低沉了許多,周氏牽著她的手,反反覆復叮囑了許多事,最後紅著眼眶回去了。
她沒帶小七,老屋那邊的事亂七八糟,她害怕小七有個意外,回去的隔日,又遣來批下人。
周氏不在,文博武從早到晚都在她房間裡陪著她,下人們清楚沈月淺的傷如何來的,也沒多想,加之魯媽媽一番話更是打消了下人們的隔閡,對文博武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他去了,況且,要攔也攔不住。
山裡的雪覆蓋了厚厚的一層,聽玲瓏說遠山近處白茫茫的一片可好看了,沈月淺蠢蠢欲動,和床前維持一個姿勢許久的文博武商量,“我想下床看雪。”
文博武瞥了眼窗外,起身推開窗戶,鵝毛般的大雪密密麻麻撒下白色的網,眺望遠處,再無其他顏色,他探出身子交代了兩句,沈月淺回過神來的時候,文貴和文藝一左一右的抬著堆好的雪人進屋,她沉默了好一會嘴角才淺淺的笑了笑。
文貴文藝兩人放下木盆就出去了,不忘給兩人關上門。
“方丈說你暫時不能下床,傷口結疤了才可以走動。”她傷的地方不是別處,差一點點就沒命了,他不敢拿她開玩笑,補充道,“外邊還有很多,你喜歡什麼形狀的雪人我讓文貴他們堆。”
抓起旁邊的短棍撐著窗戶,緩緩回到床邊,順了順快蓋住眼睛的劉海,溫聲道,“要不要幫你剪劉海,蓋住眼睛是不是不舒服?”
沈月淺搖頭,明明記得上輩子事情的只有她,可是和文博武相處時,兩人卻極有默契,他知道她的喜好是什麼,兔子的雪人,只有他才想得出這個法子逗她開心,“薇姐姐和雅姐姐可還在寺裡?”
那日丁薇怕是嚇得不輕,她也是沒有法子了,不能看著文博武死在她跟前,都沒來得及和她說一聲。
文博武別開劉海露出她光潔的額頭,“洪家人還在,丁家來寺裡住了一晚就回了,丁小姐說等你醒了她再來看你。”文博武看著桌上沙漏的時辰,提醒道,“該吃藥了,我讓玲瓏端進來。”
沈月淺最是怕苦,文博武也是清楚的,果真,一說完她便蹙起了眉頭,文博武伸手將其撫平,“別皺著,讓文貴去山裡刨的樹根堆裡的雪熬的藥,加了糖後不怎麼苦,你喝一喝就知道了。”
沈月淺不信,藥碗拿上來了,她嗅了嗅鼻子,果真沒有濃濃的中藥味。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文博武眼神閃過落寞,他唯一騙她的便是上輩子說要好好護著她而沒做到,拿著勺子攪拌了幾下,抿一小口試了試溫度,不冷不熱了才舀起一勺送到她嘴邊,“張嘴,你嘗嘗,真的不苦。”
沈月淺捏著鼻子,動作不敢大了,示意文博武往她嘴裡倒,文博武害怕她嗆著,勺子沿著她的嘴角一點點往下傾斜,專注的看著她臉上的神情,確認她沒有一絲難受後才收回勺子。
是藥都是苦的,不過,以雪熬藥又加了糖,剛開始下肚不覺得苦,完了,嘴裡彌漫的味道才稍顯苦澀,她忍不住又皺起了眉頭,吞了吞口水,“再來……”
一碗藥,喝到後邊都涼了,文博武叫玲瓏端下去溫著,隔兩個時辰再端來,拿起旁邊的溫水給沈月淺漱口,說起沈家老宅的事,“你大伯母死後,薛家鬧得不可開交,沈太夫人身子好了不少,誰知,你大伯欠下賭場巨額的銀子,為了還債,陳氏做主將太夫人名下的鋪子田產全部賣了,債還完了,府裡剩下的銀子也不多了……”
沈月淺來了興致,喝過藥,喉嚨舒暢不少,聲音也清脆了許多,“之後呢?”
“之後要等沈夫人來了才知曉了。”
薛氏的死在他意料之中,央樂侯府將事情捅開了說便是沒想放過薛氏,薛氏死之前受了番毒打,死後雙眼鼓得大大的,算是死不瞑目了,屍體還到沈家老屋那邊,陳氏看了眼就讓丫鬟抬下去扔了,說是給沈家抹黑的人不能留著。
至於小王氏,莊子上的日子清苦,她哪裡受得了,鬧了幾次見沒人搭理便安靜下來,他去看過小王氏一次,不怒自威的老人已褪掉身上的貴氣,和一般老婦人沒什麼差別。
小王氏見著他像是見鬼似的,“怎麼是你,你來這裡做什麼?”
文博武掃了圈屋子裡擺設,好以整暇道,“外邊都傳央樂侯府太夫人貞潔已失,到處打聽您的消息,沒想到會在遇著您,這種日子哪是人過的,不若我帶你回央樂侯府如何?”
小王氏不知道京裡的事兒,聞言,身子直往後退,她不要回去接受別人的指指點點,“走,你走,我是不會離開莊子的。”話說出來小王氏才恍然大悟,她的餘生要麼在世人鄙夷嘲笑中苟延殘喘地活,要麼只能在這種犄角旮旯的地兒平平淡淡的活一天算一天,那個高高在上的央樂侯府太夫人已不復存在了。
“你不想知道誰在背後害你?央樂侯憑藉偷聽您和那幾個流氓的對話以為是沈家大夫人,央樂侯下手不輕,沒兩天就要了人的命,聽說沈家大夫人死後眼睛閉不上,發誓要找冤枉她的人報仇呢。”
沈月淺沒有醒來,他急於給人找不痛快,小王氏運氣不好讓他想起來了。
“是你,是你對不對,你為什麼來這裡?”小王氏從沒和將軍府的人打過交道,不明白怎麼惹著他了。猛然,想起那幾位流氓的面孔,驚恐地瞪大了眼,嘴裡喃喃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那是她和王氏找去壞周氏名聲的人,怎麼會倒戈相向,而眼前之人為什麼要報復她?
文博武立即給了她答案,“有的人得罪不起就要遠遠避著,在後宅鬥了一輩子您還不明白這個理?晨屏侯府不是您開罪得起的,我也只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沈月淺昏迷了,他只想讓所有得罪過她的人跟著惶惶不可終日,至於文昌侯府的人,他當然不會放過。
思緒遠了,沈月淺說了什麼他也沒聽清,寵溺的笑了笑,“你剛才說什麼?”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4:12
第038章 花式寵
沈月淺啞口無言,她想問他不用回京的嗎,她昏迷後感覺到的沉重的步伐怕就是他的了,話鋒一轉,“文二少爺怎麼樣了?”那日的情形,文博武怕也受了傷。
“無事,受了點小傷,在隔壁院子養著,你想見他?”文博武狀似不經意地掃過她的眉眼,她生得極好,縱然小臉血色全無,一雙水汪汪的眼神仍給臉加分不少。
“不用了,讓他繼續養著吧,我娘可說了什麼時候回來?”這兩日也沒見到小七,她心裡想他了,那日喊打的聲音大,小七定嚇得不輕,“讓玲瓏把小七抱來吧。”
她傷口還未愈合,說話的時候細細柔柔,好似一片清羽拂過耳角,癢癢的,麻麻的。
文博武叫了聲玲瓏,很快,魯媽媽抱著小七來了,天冷,小七被裹成了粽子,估計剛睡醒,小臉紅彤彤的,進了屋,抬頭到處找,見沈月淺躺在靠枕上臉色蒼白,小七小眼神一眨不眨,沈月淺揮揮手,抿脣笑道,“小七不認識姐姐了?”
小七縮著脖子躲在魯媽媽懷裡,眼含害怕,沈月淺忽的心就疼了起來,隨後,小七伸出手,前傾著身子啊啊要她抱,沈月淺眼角氤氳的霧氣匯聚成晶瑩的水滴,泫然欲泣。
文博武抱過小七,按住他雙手雙腳,哄沈月淺,“別哭,再哭的話傷口有裂開不知何時才會好。”
小七作勢要掙扎,放聲便要大哭,文博武對他則不耐煩多了,沉著聲音訓斥道,“不許哭,再哭就讓魯媽媽抱你出去見不到姐姐了。”
幾個月大的孩子被文博武身上彌漫的肅殺陰冷嚇得動彈不得,安靜一會兒,撅起嘴,嚎啕大哭,文博武一噎,往回他裝作這個樣子恐嚇文博文,保管嚇得他服服帖帖的,眼前這個竟是個不害怕的。
“你嚇他做什麼?”沈月淺不滿,讓魯媽媽將小七放在她床裡側,魯媽媽面有猶豫,“小姐,您身上的傷……”
“無事,小七不亂動就好。”
話未說完,文博武抱著小七起身,走到迅速融化的兔雪人跟前,聲音已軟了下來,“快看,這是什麼?小兔子,外邊還有許多。”文博武高大魁梧,抱著小七本就讓人覺得滑稽,彎腰提著小七的模樣更讓沈月淺哭笑不得,情緒不動大了,胸口一震,傷口又疼了,抬眸,認真端詳起魯媽媽來。
那日,魯媽媽一個頂兩個和黑衣人打架她是看見了的,之前只覺得魯媽媽身形比一般女子高挑,身材算得上壯碩,不想她會點武功,“魯媽媽,那日謝謝你了。”
魯媽媽不說,她也不再細問,每個人心裡都有一道不想被人揭開的疤,魯媽媽年紀稍長,經歷過的事情更多,她是周老太爺送過來的人,品行肯定是個好的,這一點就夠了。
“小姐折煞老奴了,老奴從小在村里長大,那種地方山高皇帝遠,沒人管,村子與村子間皆是欺軟霸弱,久了,自然就懂得如何保護自己的糧食不被人搶走了。”魯媽媽三言兩語解釋了清楚,沈月淺想到上輩子種種,不管走到哪兒,都是這個道理,嘆息道,“你先下去吧,讓桂媽媽做些點心給文二少爺送去。”
若真是輕傷哪需要調養,桂媽媽廚藝好,希望能入他的嘴。
文博武背對著沈月淺,不自主的勾了勾脣角。
桂媽媽點心到文博文院裡的時候,文博武也到了,掂了掂手裡的食盒,桂媽媽為人忠厚老實,食盒裡各種口味的糕點都有,他慢悠悠地轉過拐角,門口的小廝忙迎了上來,“大少爺來了?二少爺在屋子裡悶悶不樂好一會兒了,今早府裡的管家又來過了,說是接二少爺回去調養身子,二少爺沒答應發了通脾氣。”
文博武頓了頓,眼角微微上翹,推開門,文博文坐在桌前,手裡捧著個果子,神遊天外。
他將食盒放在桌上文博文才回過神來,抬眸,試探地問他,“沈家小姐怎麼樣了?”
“要好生修養一段時間了,文輝說你心情不好,怎麼了?”瀟灑落座,揭開食盒上的蓋子,“桂媽媽送來的,上次你在沈府吃了後不是讚不絕口嗎,快嘗嘗吧。”文博武不喜歡甜食,重生後更不喜歡了,他偏愛苦味,澀味,那樣的話會讓他腦子清醒得多。
文博文聽著這話臉上終於有了笑容,將管家來說的還如實說了,“管家說祖母又進宮了,估計皇上與太后說過什麼,祖母出宮後心情不好,讓娘別急著給你定親,說先給我說門親事,我才多大的年紀,急什麼?娘本來想把長公主府的小姐說給你,現在好了,打起了我的注意,說皇后生辰前讓我務必回去一趟。”
文博武抬手拿起一塊黃色的糕點,隨口問道“這是桂花味的?”
文博文嘴裡被塞滿了,聞言,點頭,慢條斯理的吞入腹中後奕奕然解釋,“沈府桂媽媽的廚藝沒話說,桂花該是秋天的時候收集起來的,可吃起來和新鮮的桂花差不多,大哥仍不吃?”被文博武一打岔,他倒是忘記京裡的事情了。
拿到眼前,看了看糕點的形狀,若有所思道,“你要是不想說親,我可以幫你讓祖母和娘不煩你,不過,你得幫個忙。”
“大哥每次說的我哪次沒幫,連著央樂侯府這種損陰德的事我都幫你了,還說其他?”文博文之前沒想通,今時大概明白了,央樂侯府的太夫人只怕不是得罪了文博武,而得罪了沈家那位小主。
那日,文博武抱著傷口血流不止的沈月淺出來時,所有人的目光在他懷裡的沈月淺上,可他看得分明,那一刻,自家大哥像是瘋魔似的,臉色陰狠雙眼充血,抱著沈月淺翻身上馬就走了,他腿上受了傷,和福祿他們一道坐馬車,到南山寺下,耳邊盡是馬的嘶鳴聲。
這次,文博文吃了好幾塊糕點都沒聽到聲音,好奇地抬頭,瞬間被他眼底閃過的狠厲激得身子一顫,“大哥,那天的黑衣人可查到是誰了?”
他和文博武出城的事情只有府裡人知道,而那幫人分明是早就打聽清楚埋伏在那裡的,猛地,直搖腦袋,不會是府裡人泄密了吧?
“你猜到了?我心裡已有數,只是沒想到他會狗急跳墻,祖母在,沒有分家我一直忍著,現在,倒是沒必要了。”齊家真以為靠著一個齊氏就能要了他的命?
文博文看著手裡的糕點,也沒興致了,擱回食盒,拍拍手,“是誰?”
央樂侯府太夫人和沈家大夫人還沒將那位小主怎麼樣就已落到那般下場,這次的事情若是府裡人做的……光是想想,文博文就打了個寒顫,勸道,“大哥,如果是府裡的人,能否直接處死算了?”
死了倒是最省事的了。
文博武但笑不語,文博文被他雲淡風輕的笑激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明日你就回去,一切按著我說的來。”文博武拿出一封信,“你想法子交給皇上,皇上看了信後會讓太后與祖母說清楚的。”
文博文捏了捏信的厚度,滿意的收下,又問了句,“我怎麼給皇上?”
“就說我的奏摺,皇上會看的。”
文博文心肝一顫,幾頁厚的信紙說成奏摺,皇上見了會不會訓斥他?磨蹭地兜進懷裡,隨即就釋然了,只要不經過他的手呈上去,皇上即使怪罪也不會怪罪到他身上。
翌日一早,文博武簡單的收拾好行禮就回去了,讓人給沈月淺告個辭,現在,他算是徹底明白了,沈月淺,真是他嫂子,百分之百的嫂子,先敬著沒壞處。
紫宸宮,太監躬身送上文博武的奏摺,“皇上,博武將軍送來的奏摺。”
御書桌案邊,一身明黃服飾的男子側目,三十出頭的人面目冷峻,不苟言笑,深邃的眼裡盡是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嚴,“打開,看看上邊說什麼了?”
太監道是,拆開信封雙手奉上,男子接過,拿掉上邊幾頁白紙,視線落在幾行黑字上,威嚴的眉一豎,“胡鬧,朕看他是將我當成給他跑腿的管家了……”太監低著頭,余光瞥見地上的宣紙,不敢作聲,良久,聽到頭頂吩咐道,“去清和宮給太后請安……”
太監躬身退下兩步,扯著嗓子朝外喊了道,“擺架清和宮。”
太監背著身子,沒注意高高在上的皇帝賭氣似的踩著一紙奏摺搓了幾腳……
小七賴在沈月淺屋裡不走了,誰讓他走他就扯著嗓子大哭,沈月淺毫不遲疑地把他留了下來,文博武擔心他亂動傷到她的傷口,讓文貴砍竹子做了張竹床並著沈月淺的床,竹床欄桿高,小七左滾右翻出不來,只能淚眼汪汪地看著沈月淺,求抱。
“文大少爺,不若將他抱出來吧?”這些日子沈月淺也看出來了,文博武很多時候會遷就她,可真遇著她的事了,什麼都沒得商量,好比這張竹床便是了。
昨晚,小七挨著她睡,半夜翻身踢被子,力道不大,沈月淺便沒管,誰知爬到她身上了,手壓著她胸口,疼得她眼淚直流,今早,竹床就搬來了,小七哭了一會,無果。
“男子漢不能嬌養著,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文博武攪拌著手裡的勺子,然後,穿過竹床縫隙喂到小七嘴邊,“米糊糊,可以吃了。”
沈月淺上輩子認識文博武的時候他便是話少之人,她想他或許是經歷過一些事才變得木訥冷峻了,這時候的文博武和她記憶裡的性子差了許多,不過,她寧肯他不要變。
上輩子的他沉默寡言得讓人心疼。
文博武果真讓文貴出去弄了些獵物回來,沈月淺沒見過,是聽文博武說的,“方丈說你身子未愈,肉是吃不得的,熬的肉湯能喝上一碗……”
沈月淺凝眉,遲疑道,“寺裡吃葷會不會讓佛祖怪罪?”
文博武沒想到這層,頓了頓,“也是,明日熬湯的時候讓文貴給佛祖也端去一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4:23
第039章 氣她任性
沈月淺不想他插科打諢,重生回來後她信佛,如若不然,她早已是一堆白骨了,推辭道,“還是算了,別犯了忌諱。”
文博武專心喂小七吃著米糊糊,沒吭聲,獵物已經洗出來了,不熬湯也是要吃的,一碗米糊糊見底的時候,小七一隻手抓著竹欄,一隻手舉過頭頂,雙眼沒了神采,文博武就著邊上的巾子給他擦拭了嘴角,掀起旁邊的被子給他蓋好,轉身,這才看著沈月淺道,“這是南山寺別院,正經燒香拜佛的地方在山上,不會衝撞了佛祖。”
沈月淺一怔,回味過他的話來。
南山寺在山頂,寺後只有幾處屋子供遠道而來的人暫住,半山腰的宅子卻是專門為京中達官貴人準備的,南山寺最出名的便是四季初始的頭柱香,那幾日前後,京裡邊燒香拜佛的人皆會來這裡,一早上山排隊,她和周氏為測算小七性別的時候來過一次,住的是山上,對半山腰的宅子也只是遠遠見過,靠山而立,隱在高大的樹木間,卻是一次沒來過。
文博武已擱了碗,窗外的雪聽了,風卷起地上的雪,呼聲整天,而樹木上的積雪卻一動不動,“放心吧,方丈不是一般人,對這種事不會介意的。”
沈月淺還能說什麼,見小七像夢到了什麼好吃的,不時砸吧著嘴脣,睡意來襲,她雙手撐著身子,想縮回被窩裡睡一覺,身子往下挪了不到半分,手上覆蓋了雙寬厚的手,比起她的手,那雙手寬得多,冰涼的觸感蔓延她全身,鼻尖是他平穩的呼吸,她稍微抬頭,鼻子就會觸碰到他雙脣,不知所措的紅了臉,臉上燒得厲害。
“不動,我幫你。”文博武抓起她的手,掀開她腿上的竹葉條紋被子,一隻手穿過她大腿,一隻手托著她腰肢,慢慢抬起,輕輕放下,掃過她一馬平川的胸,目光黯然,她才十歲,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沈月淺不知道他心裡的想法蓋好被子後,雙手又將被角往上提了提,想要遮住暈紅的臉,還好文博武沒攔著,臉捂在被子裡,不覺得透不過氣,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文博武拿起她捏著被角的手,縮進被窩,起身關上窗戶,從書架上取了本書慢慢看著。
他從小不愛文人那套空口說白話大言不慚,識字不過是明理,所為的才子才女不過浪得虛名,上了戰場,並不會因為你有才敵人的刀劍便射向別處,可他知道錯了,沈月淺喜歡讀書,對才子佳人憧憬得很,上輩子的宋子御皮囊不如他,地位不如他,可沈月淺卻寧肯守著宋子御也不願向他訴苦!終究是他戾氣太重的緣故。
周氏到的時候天已擦黑了,風塵僕僕地推開門,髮髻肩頭殘著些許白雪,屋子裡掌了燈,她推開門的時候便看見一大一小的床上,一雙兒女面容安詳地躺著,她壓低的腳步,進屋後才看見窗邊椅子上坐著一人,“文大少爺,真是麻煩你了。”
“夫人來了?”文博武起身,規矩地作揖,轉身瞄了眼睡得香甜的兩人,這才發現天都黑了,“兩人睡了一下午了,估計該醒了,我讓人傳膳,您來了,我也回了。”
雖他舍不得,也知道再留下來就是壞了規矩了,朝周氏點了點頭,收起手裡的書退了出去,門口,見丁薇提著裙擺匆匆越過拱門跑來,他蹙了蹙眉,直直走了過去。
丁薇本要和周氏一道來看沈月淺的,奈何丁夫人要她回屋整理儀容後再來,沒有法子,回屋簡單收拾兩下她才急急來了,低著頭,見視野裡多了黑色暗花鞋面,她鬆手抬眸,身子瞬間僵掉,盡全力地扯了扯嘴角,“文大少爺好。”
文博武丟下一句“輕點聲”頭也不回的走了,丁薇去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親耳聽文博武吩咐將殺沈月淺的人剁成肉醬的那種恐懼又蔓延到心間,她本無意偷聽,文博武在走廊和小廝說話,她要過去的話勢必會碰著,故而,側身躲在一處雪叢中,然後,就聽到了這句讓她瑟瑟發抖的話,這些時日半夜常做噩夢,夢裡是一張砧板上,文博武身邊的小廝面目猙獰提刀亂砍的場景,而砧板上血淋淋的一坨早已分不清楚是身子還是頭……
沈月淺醒來見著周氏,撒嬌的叫了聲娘,周氏回去好幾日了,她想念得緊。
周氏何嘗不想她,抱著她的頭輕輕落下一吻,“老屋那邊的事結束了,我打算和方丈商量商量,今年過年我們就在這邊過了。”沈月淺的傷口經不得顛簸,索性等她傷口好了再回京。
在哪兒過年都一樣,沈月淺蹭著周氏的手臂,周氏忙按住她身子,提醒,“娘身上全是雪,過會……”下了馬車後她走得急,樹梢零星落下的雪層打著她了也渾然不覺,若不是肩頭滴落一滴水滴在她臉上周氏還沒察覺。
退後一步,解開身上的大衣,搓了搓手,待暖和了才在床沿上坐下,和沈月淺說話。
“淺姐兒。”
聽到喚聲,沈月淺和周氏才發現丁薇已到了床邊,她上上下下地盯著丁薇看,會心笑道,“薇姐姐來了?你走路怎麼沒個聲音,我和我娘正說著過年的事呢。”
丁薇有苦難言,一路上她提著裙擺,像做賊似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文博武的話,她反駁不起。
“我擔心吵著你了,身子好些了沒?”
那日的事太過血腥,皆不想再回憶,丁薇在床前坐下,挑了幾樣趣事說,“文昌侯府的宋安雯你還記得吧,上次從周府回去便被老侯爺進了足,半個月後放出來,臉還是那張臉,眼睛還是一條縫,身上的肉多了兩圈不止,前兩日在宴會上見著她,她又與人起了爭執,那戶人家的小姐也是個牙尖嘴利的,嘲諷她“催肥肉過肥年”氣得她當場哭了起來,告狀說人家罵她是豬,那位小姐無辜地說她對號入座,文昌侯府又丟了臉,回去後指不定會被禁足多久呢……”
那位小姐確實暗指她肥得像豬,過年殺豬是鄉下的習俗,有些偏瘦的豬臨近年關,主人家會使勁的催肥,以便過年有足夠的肉吃,宋安雯不該大聲嚷嚷出來,心裡明白是一回事,當面指責人家又是一回事,這種事,所有人都聽得出來可都不會承認,誰沉得住氣誰就贏了。
沈月淺聽得好笑,咧開嘴,笑得胸口一抽一抽地疼,臉上又是笑又是哭,好不精彩。
周氏也好笑,忙給她順氣,“好了,別笑了,別又把傷口震開了。”
沈月淺在宋安雯手裡吃了許多悶虧,聽著這個,能不讓她高興嗎,笑了許久才停下,傷口果真又震開了點,沈月淺感覺到紗布濕了,咬著牙沒吭聲,說出來周氏又該擔心了。
丁薇知道了分寸,也不敢挑些有趣的事說了,言簡意賅講了最近京裡發生的大事,有風聲說太子納側妃的日子衝撞了太子妃,有人上奏說四位側妃的生辰八字該重新測一遍。
沈月淺若有所思,上輩子太子妃也是用這樣的法子,成功打壓了其他三位側妃,洪素雅不在京城也算躲過一劫。
“雅姐兒就住在不遠的院子裡,洪家也在封口浪尖,她不好來看你,洪老夫人一定要我轉告你別多心,你的好,她們全都記著。”丁薇也不知沈月淺做了什麼事幫了洪家一把,不過,洪太夫人臉上的表情凝重,不像是隨口胡說的。
沈月淺沒多想,“謝謝她老人家掛念了,我不會多想的。”
用過晚飯,擔心打擾她休息,周氏抱著小七走了,洪素雅有話和沈月淺說,故而多留了一會兒,“淺姐兒,我大哥和你表姐的親事出了點問題,我娘和祖母現在也煩著呢。”
兩家人都交換過庚帖了,誰知半路殺出個陳咬金來。
沈月淺晃神,“怎麼了?”
不知你記得承恩侯府不?就是長公主下嫁的吳家,長公主看中了你表姐,想讓膝下的三兒子娶你表姐,長公主甚得太后喜歡,承恩侯府雖沒有實權,京裡的人誰敢在他們頭上撒野?我祖母親自上門和長公主說過,誰知,長公主說沒有正式提親便做不得數,我祖母也為難,我祖父的意思是承恩侯府欺人太甚,要參長公主一本,被我祖母攔下了。
長公主畢竟是皇家中人,只要不是太過分的事,皇上哪會為了貴央侯府和周府的事斥責自家人,自家大哥這幾日也鬱郁寡歡,丁薇看得出來,大哥也是喜歡周淳玉的。
吳炎辰好男風,這件事在京裡還沒有傳開,不過,沈月淺卻是清楚的,丁太夫人的態度叫她寒心,兩家已經交換了庚帖,說出去也是承恩侯府站不住理,哪能因著長公主的地位就繳械投降?
丁薇見她蹙著眉頭,也知道自家祖母這事上不對,“祖母估計是怕斷了大哥的前程,京中的幾位長公主,有爵位的只有承恩侯府,我大哥為了這件事把自己關在屋裡好幾天不出門了。”
沈月淺不料還有這件事,上輩子,周淳玉和丁家有沒有這一遭她並不知情,不過和承恩侯府的親事卻是真的,且後來落到那樣的下場,她一時半會也不知怎麼和丁薇說。
“我與你說這件事也是真找不到和誰說了,雅姐兒自顧不暇,我娘和祖母又不聽我的,這次來,說是陪我來探望你,實則是祖父和祖母因著這件事關係鬧僵了,府裡人心惶惶,祖母一怒之下才來的南山寺,你不會覺得我不夠情義吧?”丁家和周家的事除了承恩侯府,外人並不清楚,之前丁薇就沒瞞著她,這時候說出來有個人聽著她心裡也舒服多了。
沈月淺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怎麼會,你能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這種事畢竟不是我們能過問的,你也別和你祖母慪氣。”從她的語氣中不難看出丁薇也是不贊同丁太夫人做法的,如果周家和丁家交換庚帖後最後又與吳家說了親,丟臉的還是丁家,周家沒有爵位,又是女方,如果丁家說這門親事作罷周家能說什麼?
周淳玉聰明伶俐,其中利害也捋得清楚,她不敢想象,如果上輩子周淳玉便是先和丁家說親最後進了吳家的門,那周淳玉是懷著什麼心情走過來的?
她使計嫁入文昌侯府後才知道原來它早已孤苦無依,而周淳玉呢?兄弟姐妹眾多,卻沒人能幫襯她一把,比她能好到多少?甚至,可能連死都不能死,周家的名聲不能毀在她手裡,周淳玉比誰都看得清楚,再看丁薇時,眼底閃過別樣的情緒。
“淺姐兒,你別這樣看著我,我也希望玉姐兒當我嫂子,可是,我祖母下了令,說誰要是不聽話她就當場自縊,我大哥……”丁薇也不知如何說,她想如果她祖母像沈太夫人那樣討厭就好了,這樣,起碼她還能忤逆她,可沈太夫人不是那樣的人,一直以來,對府裡的人極好,為此,她才更過不去心中那道坎。
收回目光,沈月淺覺得她想多了,丁薇即使想幫忙也是有心無力的。
丁薇走後,沈月淺依舊平靜不下來,她對丁家的人和事沒多少印象,只記得丁薇嫁給了七皇子,夫妻伉儷情深,王府也沒侍妾,第一次見面她以為丁薇手段了得,深交後才發現,心思單純得和三歲孩童般,或許,便是這份單純打動了七皇子吧。
想著事,有人進了屋她也沒發覺。
“傷口是不是裂開了?”
聽到聲音,沈月淺神色迷茫的抬頭,四下一看,“你怎麼進來的?”雖然這些日子一直受他照顧,畢竟男女有別,若是傳出去,兩人的名聲都不好了,沈月淺看向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心裡疑惑得緊。
文博武一臉郁色,魯媽媽說屋裡傳來小笑聲他便猜到了,掀開被子就要解沈月淺的衣衫,嚇得沈月淺只往後退,“你要幹什麼?”
文博武挑了挑眉,一手撈過她,固住她的身子,強行探向衣角的繩子,一本正經道,“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她還這般小,他縱然想幹什麼也沒法乾。
兩人拉扯間,乾涸的血跡上又染了層新的血,文博武你動作慢了下來,俊美的臉板了下來,“冬日傷口本就恢復得慢,你自己不小心些,過年的時候都好不了。”
沈月淺無言以對,小媳婦狀的低著頭,細長的眉微微蹙起,模樣委屈極了。
她這樣,文博武倒覺得自己過了,一層層取下紗布,輕聲哄道,“別皺著臉了,我語氣重了,不對。”頓了頓,繼續道,“你不是想看雪嗎?換了紗布我抱你出去看看如何?”
他讓人留意著周氏,待周氏屋裡的燈暗下後才來的,她說想看雪他便一直記著,如今也準備得差不多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4:33
第040章 有緣無分
沈月淺並沒有因著他的話放鬆了身子,身子繃得直直的,他的指腹帶著涼意,若有似無的刮過著她肌膚,身子愈發僵硬了,臉上不自然地燒了起來,低著頭,按住他雙手,低若蚊吟,“我自己來吧。”
紗布順著胸口最後纏過肩頭,肩頭的紗布被他解開,剩下的她能自己來了。
久久沒見他動,沈月淺臉色愈發燙了,文博武見她耳根都紅了,也不再逗她,鬆開手,轉身給她拿新的紗布,方丈醫術不輸宮裡的太醫,說她身子骨沒什麼問題了,等著傷口愈合就好,故而,也沒開藥。
打開櫃子下的抽屜,拿出疊整齊的紗布,瞥了眼角落裡的花樣子,心中一暖,她最喜歡刺繡,上輩子他央求了許久都沒能從她那討到一件衣衫,她說男女有別,她的一針一線只會給身邊的親人,每每看到宋子御穿著她一針一線繡出來的衣衫出入青樓時,他只想上前殺了她,時光倒退回去,再強人所難寧肯她狠他,他也要綁著她在身邊,幸好,佛祖給了他比時光倒退還珍貴的東西給他。
轉身時,她已將解下來的紗布扔到了地上,整個身子藏在被子裡,脖子枕著被角,忐忑不安的等著。
知曉她的彆扭,文博武將紗布擱到被子上便別開了臉,待聽著後邊的聲音差不多了才轉過身來,剩下一截紗布露在外邊,眼含春水地望著他,文博武彎腰,拿著紗布往穿過她腋下,從肩頭饒了兩圈後,在肩頭打了個活結,替她拉上衣衫,“你別動,外邊風大,穿嚴實了再出去。”
給沈月淺裹了好幾層衣衫,又在外披了件雪白色狐裘,文博武才歪腰抱起她。
沈月淺略有猶豫,“我還沒穿鞋。”
“不走路,穿不穿無所謂。”說著,文博武已抱著她起身,她側著臉,不時擦著他肩頭,一點也不覺得冷,“外間風大,埋著頭。”
沈月淺乖乖照做,他懷裡有種淡淡的花香,和上次她聞到的一樣,好奇便忍不住問了出來,“你身上是什麼味道?”
聲音甕聲甕氣的,文博武不由得放慢了腳步,“法林寺那邊我們摘了許多野花,我聞著味道不錯就讓花匠想法子曬開用藥材保持著它的香味,回府後做成荷包帶在身上,你要想要的話……”
“不想要,我隨意問問。”這種味道太過獨特,被人知道了,兩人就真的說不清道不明了。
文博武並未被她的話氣著,走了一會兒,沈月淺感覺上了台階,之後又走了一會兒,然後,身子一輕,落入一片柔軟中,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著文博武。
亭子周圍點滿了燈,而她躺在一張床上,周圍是被燈火照的晶瑩剔透的雪人,“你怎麼做到的?”不由得,聲音高了八度。
文博武在她旁邊坐下,緊了緊她的被子,確認不會有風灌進去後才將目光落在那些藏著燭火的雪人上。
“文貴想的法子,見寺裡的幾個小和尚貪玩,拿雪做了拱門出來,便想出了這個法子。”
各式各樣的雪人,小貓小狗,還有雪人堆積的屋子,中間被掏空了,亮著燭火,通明透亮,沈月淺嘴角噙著笑,一個一個數著,不遠處還有身影在晃動,估計正在點燃燭火。
文博武直起她的身子讓她靠在他懷裡,目光移向亭外,鵝毛般的大雪落入光中瞬間染了層暈紅的光澤,好似輕柔的羽毛,緩緩的鋪在地上。文博武垂眸看她,如扇的睫毛下雙眼波光瀲灩,鼻梁小巧□□,粉紅的脣自然的舒展開來,神色舒心愉悅,他低頭,下巴頂著她的頭,一些話再也忍不住脫口而出,“阿淺,待你出了孝期嫁給我可好?”
三年後她十三歲了,京裡的女子差不多都那個年紀說親了,那時候,他也十八歲了,更有能力護著她,不會再讓別人有機可趁,毀了兩人一輩子。
八角飛檐的亭子裡,他的聲音像是被風吹散的雪,緩緩的隨風飄散開來。這樣的話,她聽到過兩次,上輩子,文博武幫皇上巡視邊關臨走前也說過,那時候,他拉著她靠在走廊上,板著臉,一臉凝重,“阿淺,若我回京你家裡還沒給你說親,我就娶了你算了。”
他的話,沈月淺並未放在心上,沈府當然想攀上將軍府,可連長公主府的郡主都拒絕的將軍府,她哪敢奢求,不等她回答,文博武便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之後的日子裡想起來,沈月淺都不記得是不是她的錯覺。
文博武雙手穿過她腋下,抱著她,又重複了一遍,語聲低沉輕柔,一字一字地落在她心裡,沈月淺嘆了口氣,表情有些憂傷,“無媒苟合,說出去,將軍府的名聲就沒了。”
哪怕沒了沈府,她和他之間的懸殊也太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們從來都做不得主。
文博武卻誤會了她話裡的意思,以為她擔心旁人亂嚼舌根,緊了緊手上的力道,“你什麼都不用擔心,照顧好自己,等著我娶你進門就好。”文太夫人和文夫人的意思他明白,那些大家閨秀真能入得了他的眼,上輩子,他不會臨死都沒娶妻生子,認定了一個人,再看其他皆是路人。
雪人慢慢融掉,融掉的時候旁邊又會多出一座其他雪人,可能是不忍辜負這份美好,鬼使神差的,沈月淺眨了眨眼幅度小,一直抵著她頭的注意著她的文博武哪會感覺不到,驚喜蔓延全身,他雙手不自主發抖,面上一派平靜,“謝謝你。”
謝謝你給我機會彌補上輩子的遺憾。
到了亥時,沈月淺的身子撐不住了,倒在她懷裡睡了過去,文博武眉梢淌過難以言語的喜悅,指腹摩挲著她稚嫩的臉頰,往亭外揮了揮手,不遠處的文貴得到指示,滿頭大汗地癱坐在地上,這兩個時辰,他累得夠嗆,拍了自己兩耳刮子,昨日就不該瞎提議在雪人肚子裡點燈,禍從口出,禍從口出……
其他幾人也都累得不輕,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哀怨道,“誰給大少爺想的這個法子,能博佳人開心是不錯,可雪遇著火融得這般快,虧我們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不停地堆著……”
文貴悻悻然地附和,“是啊,也不知誰出的餿主意,被我知道了看我不揍他一頓。”
沈月淺醒來時,天已大亮,她什麼時候回來的完全不記得了,周氏見她醒了,放下小七,問她肚子是不是餓了?“今早文家大少爺有事回京了讓我給你說聲,薇姐兒來看過你,見你睡著又走了。”
沈月淺一滯,想到昨晚文博武的反常,真符合他的性子,上輩子也是這樣,說完類似的話便兩年不見影了。
“娘知道表姐的事情不?”周氏和余氏關係好,說不定知道些什麼。
周氏明白是丁薇與她說的,扶著她起身躺在靠枕上,嘆息道,“雖說承恩侯府想要和周府結親,這件事還是看丁家的態度。”她心裡對丁太夫人微微有些失望,京裡邊亂著,她卻躲清閒來了,見沈月淺若有所思,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這種事我們也只能幹著急,卻是沒有法子的,你表姐……命不好……”
周淳玉姿色出眾,聰慧靈動,奈何遇著這種事,不是說承恩侯府不好,可長公主仗勢欺人,強取豪奪的做法讓周府如何能將周淳玉嫁過去?
沈月淺明白她的意思,丁家若不想結親,周淳玉只能乖乖嫁進承恩侯府了,吃了飯,告訴周氏想休息了,等周氏一走,她讓玲瓏進屋,“你把福祿叫來,就說我有急事要他做。”
大山塊頭大,出入容易引起周氏懷疑,福祿身子矮小,身手不凡,該是個機靈的。
福祿來得快,沈月淺開門見山說了意思,“你想法子去周府遞個信,說我有法子助她擺脫當下困境,務必讓她來一趟南山寺。”周淳玉性子剛烈,上輩子吳炎辰出了事,縱然她懷著吳家孩子,殺子之仇,長公主怎麼會放過她?
若她記得不錯,上輩子長公主並沒有急著定下周淳玉,定是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讓長公主對周淳玉有了其他想法。
福祿沒有多問,恭敬地退下後,沈月淺才仔細回想上輩子承恩侯府還發生了什麼,不下水不知水流湍,越是有聲望的人家消息越捂得嚴實,想了半天除了吳炎辰好男風真沒聽說其他。
下午,丁薇來的時候沈月淺見她神情懨懨,微微笑著問道,“怎麼無精打采的,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她並未說周淳玉會來的事,畢竟,這件事不再是單純的嫁娶,還牽扯到兩府子孫的前程。
丁薇在椅子上坐下,萎靡道,“祖母說待會就回了,大哥在京裡闖了點事,回去後,只怕和周家的親事也會告吹了。”實則,丁太夫人已經決定回去就換回兩人的庚帖,以後雙方各自嫁娶。
沈月淺沉思片刻,半眯著眼眸,“丁太夫人想清楚了?表姐性子端莊大方,品行良善,換回庚帖,我表姐就要嫁進承恩侯府了。”她以為丁太夫人會拖著些時日,這些時日裡,她能想法子黃了承恩侯府的念頭,沒想到,丁太夫人等不及了。
丁薇紅著眼眶,咚的聲跪在地上,“淺姐兒,別怪我祖母,我祖母也是沒法子了,我大哥從家裡偷偷跑出去找吳三少爺,將人打了,長公主說要是我祖母不答應,她就進宮找太后告狀,太后不知道外邊的情況,黑白都長公主說了算,我大哥,現在人還在刑部……”這件事她也是剛聽到了,丁府已亂了套,她大哥是長子,哪能因為這件事就給毀了?
沈月淺不料丁輝峻會選擇這種解決方式,心裡對丁家人不滿的態度也沒了,或許這就是天意弄人。
“我沒與你說,我大哥心裡對這件事親事該是歡喜的,得知承恩侯府橫插一腳後,他便茶不思飯不想,我祖母擔心他做出什麼丟臉的事情來,將他軟禁在屋裡,我祖母來寺裡也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以死逼著我祖父,我祖父性子憨厚最是重承諾,他心裡也認定了玉姐兒當我嫂子,若他拿這件事彈劾長公主,我祖母就死在南山寺,一了百了……”丁薇趴在地上,失聲痛哭,她也不明白為何好好的一件事會變成這樣,是她們對不起周家。
沈月淺一時失了言語,張了張嘴,最後叫來玲瓏,“快扶丁小姐起來吧。”
丁薇哭得妝容都花了,不顧形象的抹了抹淚,梨花帶雨的望著沈月淺,“我要回了,祖母和娘還等著,淺姐兒……”丁薇哽咽地叫著她,“以後,我們還會是朋友嗎?”
祖母說她和沈月淺的情分並沒有那麼深,時間久了關係就淡了,可是,她真的從心底把她當做朋友,因著這件事,洪素雅看她的目光也變了,她唯一的朋友就她們了。
沈月淺為之動容,淺淺的回以一笑,“會的,你是你,你祖母是你祖母,我想我表姐也會明白的。”
丁薇的眼淚又開始流了,“謝謝你,淺姐兒,謝謝你。”
沈月淺一怔,昨晚,文博武也和她說過謝謝,她不過遵循自己的心意,何須用得著謝她?
丁薇一走,周氏就來了,估計剛才一番話她也聽見了,“貴央侯府老侯爺德高望重,丁太夫人也有自己的考量,這種事,怪不得誰對誰錯,都是命罷了,丁大少爺心裡只怕也是有你表姐的,兩人有緣無分。”
這邊是盤根錯節的京城世家,官大一級壓死人,可憐了周淳玉。
沈月淺對這番話深有感觸,聯想上輩子她的所作所為,不就為了所謂的權勢想要高人一等麼?傍晚的時候,文貴抱著一團毛茸茸的毯子來了,周氏往她身後看了一眼,沒見著文博武人影,文貴會意地解釋道,“大少爺已經回京了,路上撿著條小狗,念著小姐在寺裡日子無聊,差奴才送來。”
蹲下身,拿開手上的毯子,一隻純白色的剛到人腳踝的小狗跳了下來,邁著四隻腿往屋裡跑,雙腿攀過門檻的樣子甚是笨重,周氏笑道,“替我謝謝你家大少爺了。”
文博武將沈月淺當作救命恩人地護著,周氏感念他一番心意,“桂媽媽做了些野味,給你家大少爺帶些回去吧。”
文府那樣的人家,她若上門道謝只以為她諂媚巴結了,周氏不想被人看輕,文博武對阿淺好,她記著這份恩情就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4:45
第041章 請君入甕
沈月淺正在看周氏帶來的書籍,妝娘子請進府後她還沒正正經經上過課,心中過意不去,周氏帶來的書籍便是妝娘子的意思,每日都要翻翻,十日會有考核,沈月淺知道妝娘子的為人,加之,多看些書卻是有助益,剛得空就讓玲瓏找了書出來,忽聽耳邊傳來汪汪汪的狗叫聲,她側身看去,一隻通身雪白的小狗趴在她鞋面上,仰著脖子,朝她叫個不停。
她覺得有趣,就連床上玩著腳丫子的小七都翻身坐著望了過來。
“這狗真是有靈性,文大少爺身邊的文貴送來的,說是半路撿的,你要是不喜歡我讓魯媽媽抱下去。”周氏走近了,那隻小狗也不害怕,叫了幾聲吸引住沈月淺的目光後,整個頭跟著趴了下去,模樣甚是討人喜歡。
沈月淺哪會不喜歡,“不用,留著吧,以後您忙的時候,讓它陪小七玩。”沈月淺沒養過小動物,一時見著了新奇不已,也不看書了,默默地測過身子,逗小狗玩。
她說話,小狗就仰著頭和她對望,她目光移向別處後,小狗就趴在她鞋面上,便是周氏在旁邊都看得來了興致,猜測道,“這麼通人性的狗若是丟了主人家只怕會難受好一陣子,待會我問寺裡的和尚打聽打聽,看看能否尋著它的主人,真尋不著我們再留下。”
沈月淺點頭,讓玲瓏遞了盤糕點過來,捏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剛扔在地上狗就湊過去,嗅了嗅鼻子,卻不吃,周氏覺得奇了怪了,忍不住打趣,“桂媽媽做的糕點最是受歡迎,你還看不上?”
沈月淺每樣糕點都扔了些,小狗都只是嗅了嗅,不張嘴,她又讓玲瓏去廚房弄些骨頭來扔在地上,奇怪的是狗仍然只是嗅了嗅,不張嘴,周氏也愈發好奇起來,“莫不是生病了?不若讓魯媽媽抱下去算了,別過了病氣。”
沈月淺哭笑不得,“狗怎麼和人一樣……”她仔細看了好一會,發現狗全身上下纖塵不染,若真是在外邊撿的,身上或多或少會沾些泥土才是,思忖片刻,不由得笑了起來,傷口一震一震又開始疼了。
小七興致衝衝的要跑地上去玩狗,周氏害怕他被咬著了,抱著他哄道,“走,小七洗澡,洗澡睡覺了。”
沈月淺喝湯的時候狗在邊上看著,目光水汪汪的,煞是可憐,弄得沈月淺喝湯都不好意思了,“喂你骨頭你自己不吃,怪誰?”說完又笑了起來,果真日子太無聊,自己竟和狗槓上了。
“玲瓏,拿碗盛點湯看看它喝不喝。”沈月淺喝完湯,身子舒適不少,笑得激動,傷口又裂開一些,玲瓏喚著狗出去後,沈月淺才脫衣衫換了身紗布,傷口猙獰恐怖,兩邊已愈合得差不多了,中間傷得深,只怕還要些時日。
“小姐,那隻狗還真是有趣。”玲瓏推開門,端著盆子準備給沈月淺擦身子,說起那隻小狗來,“你猜它為何不吃您扔地上的糕點,原來它是嫌棄髒,魯媽媽拿碗給它裝了碗湯喝得乾乾淨淨,桂媽媽覺得有趣,又扔了兩塊糕點,它嗅嗅後就走開了,魯媽媽將糕點擱在碗裡,兩三小就沒了……”
沈月淺不料還有這種事,狗通靈性,主人家伺養得精細卻是會養出這種性子來,上輩子她見有人還給狗做了衣衫,蓋著它四隻腿防止踩在地上踩髒了,“夫人可問過寺裡誰丟了小狗?”
狗都如此愛乾淨,它的主人可想而知。
玲瓏擰了巾子遞給她,說道,“沒,寺裡的和尚說會幫忙問問的,還回去真是可惜了。”
沈月淺挑眉笑了笑,意味深長道,“狗的主人找來該還回去,就是不知道何時找來。”
文博武的性子,別說路邊有隻狗,就是有個死人都能不聞不問,哪會在這種事情上費心思,狗該是他養的,估計擔心她過得悶送了過來,擦乾淨了臉,將巾子遞回去時說道,“你問問誰會做狗穿的衣衫,山上冷,別凍著它了。”
玲瓏不疑有他,“我待會就問問。”
夜裡,沈月淺被一陣嘻嘻索索的聲響吵醒了,屋子裡沒掌燈,只以為是山裡的老鼠,喚了聲玲瓏,玲瓏提著燈籠進屋,被床下一團白花花的東西嚇得不輕,走近了才看清是那隻小狗。
“它從哪兒進來的?奴婢守在門外沒感覺有東西跑進來了。”說著,玲瓏便要伸手抱它走,手還沒碰到它就被它躲開了去,沈月淺探頭道,“算了,它愛待在著就待著吧,你拿了被子進屋睡,夜裡風大,別著涼了。”
玲瓏張了張嘴,想起什麼,點頭應下。
每天有小狗陪著,生活卻是多了許多樂趣,連著小七都喜歡來了,周氏發現小狗性子溫和,大著膽子給它洗了澡,放在竹床裡,欄桿深,它也爬不出來,小七坐在褥子上,抓它的毛它也不張嘴咬人,漸漸,周氏也放鬆下來。
沈月淺看完了書,妝娘子第一次出的全是模稜兩可的選擇題,旁邊還附著一張信,信上說她有傷在身,可以讓旁邊的人代筆,待她身子好了,再考察其他。
和妝娘子的信一起來的還有周淳玉,比起上一次見她,周淳玉神色憔悴了許多,眼睛不如之前有神了,沈月淺看了眼她身後,周淳玉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我一人來的,娘和祖母走不開。”
上前拉著她的手,酸楚地落下淚來,直言道,“我來也是抱著最後一點希望,承恩侯府家世高,我卻是不屑一顧的,丁家已將庚帖還回來了,祖父祖母說看我的意思,承恩侯府雖然開罪不起,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可是,阿淺,我怎麼能看著日漸興盛的周府在我手上土崩瓦解?”在家裡的時候,她可以強忍著情緒說嫁誰都是嫁,可是,要她這樣嫁進承恩侯府,她如何甘心?
沈月淺聽了後也跟著傷心起來,女子,從來都是為家族利益所束縛,或自願或無奈,都不可避免地要走上這條路,能遇上一個志趣相投的人攜手一生談何容易?
“別哭了,我讓你來自然會想法子救你出這種困境。”輕拍著周淳玉的背安慰道。
周淳玉哭了會兒,情緒也穩定下來了,抬眸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好得差不多了,我是想問你,府裡怎麼和承恩侯府走到一塊了?”長公主中意周淳玉可見她目光高,並沒有聽周家人說起和承恩侯府頻繁走動,怎地突然就好定下周淳玉了?
周淳玉細細回想了一番,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吳家三少爺她是見過的,白白淨淨,皮膚比一般小姐的還要好,眉目硬挺,脣紅齒白,可惜了是個男兒,“我也不清楚,就是我娘和祖母也覺得莫名其妙……”
果然,沈月淺又問道,“大舅母或你可有得罪過誰?或者大表哥和誰起過爭執,恰好那一家和承恩侯府走得近的?”在背後給長公主支招的人分明是要將周淳玉推入萬劫不復之地,卵足了勁撮合承恩侯府和周府,對吳炎辰的情況想必也知道些,承恩侯府的二少爺還沒說親,長公主卻讓吳炎辰走在前邊,一定有貓膩。
周淳玉思考了許久,搖了搖頭,老太爺耳提面命以和為貴,在外從來不與人起爭執,“淺姐兒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沒什麼,就是擔心有人從中作梗,對了,你對丁家是什麼態度?”丁輝峻辦法沒用對,可對周淳玉是真有幾分情義,她如果還想嫁去丁家,她倒是有個法子,不過,還得看丁輝峻的態度。
周淳玉悲從中來,實說道,“初始的時候並不排斥,經過這事,我們怕是不可能了,丁家太夫人性格堅決,恬不知恥的貼上去又能如何?以後的日子那麼長……”
沈月淺明白她的意思了,周淳玉果真什麼都看得明白,衝著丁輝峻護著她的勁兒,即便嫁去貴央侯府,丁太夫人和丁夫人也不會給她好臉色,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為了一個女子不要名聲和前程,越是高門越不講究情愛……
“你可有恨極了的人?”要撕開吳炎辰好男風的事,最好借由別人的嘴說出去。
周淳玉想了許久,討厭的人當然有,可算不上大仇。
沈月淺無奈,湊到她耳邊小聲與她說了兩句,周淳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難怪,難怪……”話未說完,臉上已有了決絕,沈月淺拉著她,“你先別急,這件事我們慢慢來,我也是無意之間發現了的,貿然說出去,長公主反咬一口說我們污衊可就得不償失了。”其實,她早就有了合適的人選,問周淳玉也是想再斟酌一下,“表姐,待會你就回去,我讓玲芍大山一起,回去後,你不要露出反感的情緒,叫承恩侯府的人以為你答應了,也要穩住祖父祖母的情緒,這件事關係重大,誰都不要說,長公主為人好面子,便是要提親也定會入宮求皇上賜婚,臘月二十是皇后生辰,長公主定會入宮,我們只要在這之前漏出風聲就好。”
沈月淺一字一字又說了許多,周淳玉略有遲疑,“淺姐兒,我知道你為我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件事我自己來吧。”
“表姐,我和文昌侯府有深仇大恨,不是這件事,之後我也會想法子除之後快。”她要讓文昌侯府背這個黑鍋,比起周老太爺,文昌侯府的老侯爺在朝堂可厲害得多,同樣是侯府,就看他們各自的能耐了。
周淳玉面有掙扎,見沈月淺眼中的仇恨不像是假的,良久,點了點頭。
周氏聽說周淳玉來了,誰知到了屋裡什麼都沒有,問沈月淺,“你表姐不是來了,怎麼不見人影?”
“表姐說趁著還沒說親出門看看我,已經回去了,祖母和大舅母給小七做了幾身衣衫,在桌上的包袱裡。”
周氏這才看向桌上有個淺白色的包袱,心裡難受,沈懷淵死後她再也沒回過周府,眼看著承恩侯府欺負娘家人也無能為力,周氏展開包袱,裡邊有幾身襖子,還有幾雙鞋子,不由得失了神。
進入冬季,京中許多人家都辦起了賞梅宴,承恩侯府得知丁家和周家換回了庚帖,滿意得很,再看周淳玉臉上沒有一絲不情願,長公主臉上也高興了許多,到哪兒都誇周淳玉沉穩端莊是個有福氣的,連帶著對跟在周淳玉身後的宋安雯都稱讚說她憨態可掬。
宋安雯一日比一日胖,她也不明白原因在哪兒,長公主誇讚她憨態可掬可不就是嘲諷她長得胖?宋安雯性子隨了她娘,睚眥必報得很,尤其每次長公主都拿不同的詞形容她胖,一次是胖嘟嘟的像年畫上的魚,一次又是像剛出水的蓮藕,甚至還說她像極了彌勒佛,不到半個月,京裡所有人都知道她長得胖的事了。
“雯妹妹,剛丫鬟來說祖母身子不舒服,我娘一時半會怕走不開,你先陪那些姐妹逛著,我先回了,下次黎府宴會我再和你玩。”周淳玉故作愧疚地和宋安雯解釋。
宋安雯在京裡出名後,主動和她做朋友的只有周淳玉了,她沒有多想,今日她本是不來的,劉氏強拉著她出來叫她多認識結交些人,沒法子,攤了攤手,“你走的話我也走了,我娘喜歡就讓她待著吧。”
宋安雯不喜歡劉氏到處顯擺長公主稱讚她的事,旁人心裡看她笑話劉氏還高興地湊上去點頭附和,像是多大的榮耀似的。
文昌侯府和周府不在一條街上,兩人上了馬車走完這條街便一個往左一個往右了,宋安雯吃著零嘴,猛地,車輪子壓到什麼東西,抖得她手裡的紅棗落在地上,簾子也被什麼擊中,咚咚的響著宋安雯罵了兩句猶不解氣,掀開簾子正欲接著罵,誰知,對面馬車上的人也掀開了簾子看向地面,兩邊的孩子玩遊戲扔石子,扔了一地,輪子便是碾壓到那些石子才磕磕絆絆起來,那群孩子知道闖了禍,大喊一聲跑開了。
宋安雯盯著簾子看了許久,心中困惑,那人皮膚白,五官精緻,她這幾日沒少見著他,疑惑的是他旁邊的男子,濃眉大眼,一點印象都沒有,馬車平穩後,她也將這件事拋之腦後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5:00
第042章 課業作弊
之後又參加幾次宴會,周太夫人身子一直不見好,周淳玉準備前往南山寺為周太夫人祈福,宋安雯沒了同伴,形單影只地跟在劉氏身後,不想和那些世家小姐打口水戰,今日也是如此,再過半月乃皇后生辰,承恩侯府下了帖子說尋了些珍珠翡翠,讓大家進府幫忙挑挑哪一樣適合做生辰禮,宋安雯不喜長公主,耐不住劉氏態度強硬,不情不願地跟著去了。
院子裡,長公主搜羅的綾羅綢緞,珍珠寶石數不勝數,夫人小姐們來了興致,宋安雯只覺得長公主是有意顯擺,說是給皇后選禮還不是想讓大家看看承恩侯府多富裕罷了。
她找了處地玩雪,玩著玩著被細碎的說話聲吸引過去,蹲在墻角,探出腦袋望去,認出是前幾日在路上遇著的那位男子,一身藏青色服飾,模樣倒是不錯,大搖大擺地摟著吳炎辰,不時低頭和吳炎辰說話,兩人眉目含情欲拒還迎的往院子裡走,宋安雯心有疑惑,忍不住問身邊的丫鬟,丫鬟欲言又止,宋安雯催促了兩遍後才聽出其中的意味來,扔了手裡的雪,起身抖了抖發麻的腿,看著兩人交疊的背影若有所思,丫鬟知道說錯了話,害怕地求饒,“宋小姐,您千萬別到處亂說,長公主最疼愛吳三少爺,這種事傳出去的話承恩侯府的面子就沒了。”
宋安雯起初不以為意,聽完最後一句,嘴角不懷好意地彎了起來,對丫鬟的膽小怕事輕視不已,說道,“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瞧你的慫樣。”宋安雯年紀小,可一些事她也是明白的,想起長公主“誇讚”她的那些話,宋安雯往院子另一角望去,長公主手裡掛著兩串珍珠,和劉氏說著話,旁邊還有些夫人小姐,氣氛融融。
宋安雯想到馬上就能出口惡氣,痛快不已。蓮步輕移地走過去,湊到劉氏耳邊耳語了兩句,眼含急切,劉氏聽後不耐煩,“讓丫鬟領著你去便是,長公主在說話怎麼沒個規矩?”文昌侯府雖有侯爵,怎麼能和皇家公主相提並論,劉氏有意和承恩府走動,若非膝下沒有適齡的女兒,否則和承恩侯府聯姻文昌侯府水漲船高,加之和皇室有了牽扯,多宗耀祖的事?
看看宋安雯劉氏就皺眉不已,這些日子,她的確長得太快了,針線房的繡娘找她說了好幾次宋安雯尺寸大了,剛做的衣衫穿在身上都顯小,女為悅己者容,劉氏也希望宋安雯容貌清秀,身段窈窕,可宋安雯現在的樣子,哪有本分和窈窕沾邊?
宋安雯固執地拉她的衣角,劉氏笑臉僵在臉上,尷尬地朝在場的夫人笑了笑,“小女遇著點事,我先陪她會兒再過來。”
長公主眨了眨眼,沒理會,繼續和夫人討論手裡的珍珠,她身邊的丫鬟眼睛尖,劉氏和宋安雯離開的方向並非恭房,察覺到對勁,彎腰,捂著手向長公主嘀咕了兩句,長公主聽後臉色大變,“胡鬧,快去將人領出來。”
其餘幾位夫人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覷,長公主步伐匆忙的往拱門而去,驚動了院裡所有的人,丁太夫人,丁夫人和丁薇也在,丁太夫人本是不想來的,擔心長公主多想,沒辦法才帶著丁薇赴了宴,經歷過的事情多了,太夫人猜著出了事,叮囑丁薇別到處走,而長公主身後一群摸不著頭腦的人不解地跟著,走到不到十米,聽前方傳來一聲雄厚的吶喊,夾雜著怒罵,眾人更覺疑惑。
劉氏以為宋安雯要如廁,心裡想著事也沒留意到了哪兒,待看清假山邊,兩名男子動作激烈地纏在一起她大呼不好,兩人的衣衫露得恰到好處,半遮半掩地掛在胸前,褲子退到了腳踝處,交纏的四肢叫她明知不好卻沒挪開眼。
偏生,宋安雯大叫起來,“娘,快看,吳三公子被人抵在那裡,不穿褲子,流氓,不要臉……”
劉氏想捂她的嘴也來不及,身後的丫鬟大驚,“三少爺,別胡鬧,今日客人多,要丟了侯府的臉才甘心嗎?”
穿過一座拱門來到門口的長公主額頭青筋直跳,自己這個兒子從小跟個女孩子似的白白淨淨很得長輩喜歡,平時喜歡艷麗的衣衫為人斯文懦弱,她只當小孩子心性,誰知,胡鬧到這種程度,她正斟酌著皇后生辰那日入宮求皇上賜婚周家,這種事出來,誰敢將女兒嫁進府,當機立斷地吩咐丫鬟,說道,“請夫人們去前院坐著,沒有本宮的允許誰都不準踏進半步。”
離她不遠的夫人都好奇地探頭探腦,誰都沒再往前,丁太夫人心裡隱隱有種預感,拉著丁薇退了出去,長公主不想讓外人知道的必是醜聞,誰這時候往前就是得罪承恩侯府,和長公主過不去。
誰知,她們不動了,宋安雯卻跑了出來,指著假山旁痙攣的兩人道,“長公主快看,吳三少爺被一位男子欺負了……”
宋安雯聲音尖銳,門外的人都聽到了,眾人先是一怔,反應過來暗道不好,宋安雯話裡的意思已十分明顯了,吳炎辰,是個好男風的,京裡對好男風一事甚是反感,皇上因著這件事收押了開小倌的老闆,下令誰若助長這種風氣,無需過問,直接交給刑部收押。
“胡說,來人,捂了宋小姐的嘴,這幾日三少爺身子不舒服一直在屋子裡調養,宋小姐你闖進了房間不成?”長公主的人擋在門口,裡邊什麼情形外邊的人無法窺見,而長公主一句話更治宋安雯品行敗壞,擅闖男子住所。
宋安雯害怕的轉身又往裡邊跑,這些日子受長公主的氣,對她的那些讚美之詞還耿耿於懷,扯著嗓子大喊,“本來就是,兩人就在假山旁,我娘也看著了。”宋安雯不明白好男風一事的利害,她心裡明白這是再丟臉不過的了,兩個大男人不要臉的脫了褲子還能有什麼好事不成?她繼續喊道,“不信,你們進來看,兩人還沒穿褲子躺在地上……”
長公主氣得嘴角都歪了,“還不快將人捂了嘴扔出去?”她早就警告吳炎辰讓他避著點,聽不進去就算了,今天客人多還敢鬧這一出,以後如何說親?
長公主的態度已坐實了宋安雯話的真實,眾人苦不堪言,撞破這種事,不知怎麼被長公主嫉恨上呢,丁薇和丁太夫人站在人群後邊失了神,丁太夫人下意識地握丁薇的手,被她躲開了,“祖母,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丁太夫人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旁邊的丁夫人也沒回過神來,周淳玉若嫁進侯府,以後的日子可想而知,是她們的退縮害了一個女子的一生,“我,我也沒想到其中還有這種事……”
丁薇越走越急,然後手捂著嘴跑了起來,她怕她控制不住會失聲痛哭,出了承恩侯府大門坐進馬車後才鬆手,低聲啜泣,她們差點害了周淳玉一生,害了周家一生。
長公主再雷厲風行,威逼利誘在場的夫人小姐,吳炎辰好男風一事仍然不脛而走,成了人們差飯後的談資。
北風凄凄,死氣沉沉的天似要吞噬整片銀裝素裹的大地般,越壓越低,沸沸揚揚的雪花孜孜不倦地撒下白色的織網,天地再無其他顏色。
古老的鐘聲在萬籟俱寂的山野裡悠長地回響,玲瓏步履輕快地穿過走廊,走到正屋門口停下,抬起凍得通紅的手叩了叩門板,“小姐,玲芍和大山回來了。”
“進來吧。”玲瓏手裡拿著妝娘子出的題目,正和周淳玉說著話,她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方丈來把過脈,輕微的動一動不會有問題了,玲瓏推開門,屋裡暖和,髮髻上的雪瞬間融成水浸入五黑的發間。
沈月淺看她臉色便知道事情成了,周淳玉心中有了答案,膝蓋上交握的手微微發抖。
“玲瓏讓奴婢先與您說,承恩侯府的事情滿城皆知,承恩侯氣得暈了過去,長公主被太后腳進宮訓斥了一頓說她教子無方,承恩侯的官職也停了,皇上命其在家重整家風,在此之間不得復職。”玲瓏不知曉其中有什麼深意,不過,玲芍轉達此話的時候盡是不負使命的興奮,她覺著怎麼說也該是件喜事。
周淳玉握著她的手,感激道,“淺姐兒,謝謝你。”
沈月淺回握著她的手,抿了抿脣,笑道,“表姐若是想感謝我,不若幫我應付妝娘子的課業?”妝娘子的課業全是她說玲瓏寫的,不費力,可費神得很,周淳玉若幫忙的話,她就輕鬆多了。
遞上的小狗像聽明白她的話似的,抬頭汪汪叫了兩聲,周淳玉失笑,“行,我答應便是。”解決了心中大患,這些日子壓在心頭的忐忑恐懼不憤沒了,整個人都輕鬆下來。
沈月淺朝玲瓏擺手,“晚上讓桂媽媽弄一鍋羊肉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和表小姐慶祝慶祝。”她飲食上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否則真想吃一頓麻辣水煮魚。
沈月淺沒瞞著周氏,周氏聽後唏噓不已,心裡多丁太夫人的埋怨更重了,一個不慎,就毀了周淳玉一生,丁家欠了周淳玉。
夜裡,沈月淺悠悠然躺在床上,周淳玉坐在桌前,皺眉凝思,“妝娘子出了名的嚴格,之前一直是聽聞,這次見了後才知道其過人之處。”妝娘子布置的課業太難了。
沈月淺深有同感,“是啊,越是這樣的女子活得才更恣意吧。”不在乎外人權勢,眼光,心中無所畏懼,沒有得失,活得比旁人輕鬆多了。
周淳玉埋在桌案前寫到子時才勉強寫完,側身望向床冊,沈月淺腦袋掉在床沿上,睡得酣甜無比,她收起課業,整理好桌子,托起她的頭枕在枕頭上,滅了屋子裡的燈,輕手輕腳走了出去,門口,玲瓏和她的丫鬟靠在門邊,周淳玉指了指裡邊,“玲瓏,你進屋吧,淺姐兒已經睡著了,我們也回了。”
丫鬟遞上手爐子,周淳玉搖了搖頭,她從屋裡出來,一點也不冷。
沈月淺是被突然灌入被子裡的冷風驚醒的,睜開眼,屋子黑漆漆的,她下意識的張嘴叫玲瓏,誰知,嘴巴卻被人捂住,嚇得她手腳並用亂踢一通。
“別動,是我,我來看看你。”
特有的低沉嗓音緩緩淌過耳邊,沈月淺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安靜下來。
文博武的手冷得很,捂著她嘴脣的手冷得沈月淺直哆嗦,待他身點床前的燈時,沈月淺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雙手捏著被角,只露出一雙眼打量他,一身藍黑色長袍,白色領子繡有片片竹葉,襯得一張臉冷峻中夾雜著絲柔和,胸脯橫闊,劍眉濃密,一雙眼,清明澄澈的望著自己。
“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算起來,兩人有些時日沒見了,不知為何,沈月淺完全沒有許久不見的拘謹,眨了眨眼,等著他回答。
文博武泰然落座,雙手伸進被窩,沒再貼著她身子,“皇上派的差事完成了就來了,傷口是不是好得差不多了?”
沈月淺點了點頭,隔著被子說道,“方丈說沒什麼大問題了,半夜來被人發現了怎麼辦?”說完才意識到一些事,揭開被子,質問道,“你是不是和玲瓏說了什麼?”
她之前讓玲瓏進屋守夜,玲瓏嘴巴上答應了,可每晚都在門口不肯進屋,以前玲瓏不是這樣子的。
文博武起身走向簾子口,這間屋子其實分內外兩間,中間用簾子隔著,她受了傷,有簾子的話一進一出容易吵著她一直被掛了起來,文博武放下珠簾,“玲瓏,你進屋來打地鋪。”
沈月淺從沒見過他這樣厚臉皮,堂而皇之登堂入室還一副主人家姿態,偏生,她無言以對,文博武折身回來見著小臉脹得通紅,怨恨地瞪著他,文博武好笑,解釋道,“那時候你昏迷不醒,白天你娘在我即使來不一會兒去就要走,求玲瓏幫個忙,通融讓我進屋守著你,方丈說你情況不穩,身邊離不得人,白天你娘守著,夜裡換我。”
不過,周氏是不知曉的,以為夜裡守著她的是玲瓏和玲霜。
沈月淺心頭的一點氣也沒了,她感覺到的步伐是他的,如此說來,他便是夜裡來清晨走,難怪她覺得過了很久很久,沒想到一來便是一晚,不過仍冷哼道,“我已經醒了,你再來不合禮數,她一直跟著我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
文博武忍不住抬手戳了戳她的臉,桂媽媽果真懂照顧人,這些日子,她臉上的肉多了不少,臉色也好了起來,“送你的小狗喜歡不?”文博武四下一尋,他口中的小狗趴在床尾的毯子上,露出個腦袋看著他們,他送小狗沒想瞞著她,不讓文貴說破是不想周氏多想,周氏以為他將沈月淺當作救命恩人才會想著法子補償她,若得知他真實想法,定不會讓自己見沈月淺了。
沈月淺撐起身子,小狗也抬起頭來等她說話,沈月淺賭氣的躺回去,心想,難怪有人進屋小狗也不叫,原來他才是正經的主子,周淳玉剛進屋它在床下叫個不停,還躍躍欲試的想上前咬周淳玉,她呵斥了兩句它才安靜下來,哪像現在,大半夜,有人進門,氣都不坑一下。
文博武走到床前推開窗戶,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串糖人,雪娃娃形狀的糖人,沈月淺翻了個白眼,文博武固執地塞到她手上,“京裡邊年味重了,大街小巷都是賣糖人的小販,出來得急買了一串,你嘗嘗……”
他駕著馬,經過賣糖人的攤子前勒住韁繩停了下來,想起一件事來,有次,他從外邊回來,遇到宋子御站在攤子前問小販買糖人,小販見他氣度不凡說了幾句,宋子御眉開眼笑,“我家夫人懷孕了,最想吃糖人,念了好幾次了……”臉上全是為人父的喜悅,那一刻,沉寂冰冷的心再被人拿刀割開,塞入一塊千年寒冰。
宋子御能給的,他也能給,不少一絲一毫。
沈月淺舔了一小口,味道不錯,甜而不膩,其間還有淡淡的薄荷香,見文博武一動不動,晃了晃手中糖人,“你要不要嘗嘗?”她吃的時候故意舔的下邊,此刻上邊對著他,吃了,兩人也沒什麼接觸。
誰知,他舉起她的手,就著她剛舔過的地方咬了一口,沈月淺羞得滿臉通紅,文博武也驚覺他做得過了,她才十歲,嚇壞了她怎麼辦,一時之間找不到好的藉口,只得分散她的注意,望向桌邊疊好的紙,“那是什麼?”
說著,人已朝著桌邊走去,沈月淺目光出神地望著缺了一角的糖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握在手裡,扭頭看向桌上還沒收拾的筆和硯台,斂下目光,誠實道,“是妝娘子布置的課業,明日要派人送回京的。”
文博武坐在椅子上,隨手翻開桌上的紙上,越看到下邊眉擰得越緊,“這是你寫的?”語氣明顯不相信。
沈月淺不知道周淳玉寫了什麼,面紅耳赤地搖了搖頭,“表姐幫我寫的,怎麼了?”
“文采斐然,見解獨到,不是你能寫得出來的,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自己寫一遍,課業要自己坐起,這是對夫子最起碼的尊重。”文博武不感興趣的收起紙張,又去拿旁邊的課業,問她,“這是什麼?”
沈月淺本不想搭理他了,管不住嘴,回道,“我上次的課業,妝娘子過目後還回來的。”
文博武來了興致,悠悠展開,狐疑地瞥了她一眼,沈月淺瞪著他,沒個好氣,“這是我自己的看法,口述讓玲瓏寫的。”玲瓏沒怎麼練過字,字寫得醜是自然,可妝娘子從沒點評過說她字跡難看,他擺出一副嫌棄的模樣給誰看?
文博武一字一字看得極為認真,認真得沈月淺都不敢貿然插話打斷他,半晌,才聽他道,“裡邊有幾處有問題,妝娘子才華橫溢畢竟身居後宅不出去走動……”拿著她的課業走到床邊遞給沈月淺,沈月淺不明白他什麼意思,拿在手裡,一臉茫然,誰知,下一步他已躺了下來,手越過她後背摟著她,朗聲道,“你拿著,我與你細說。”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5:13
第043章 抽死的抽
沈月淺雙手撐著褥子往裡挪了一寸,恰好避開他的手,臉朝著著裡側拿後腦勺對著他,貼著被子裡甕聲甕氣道,“我要休息了。”若非半夜被他的動靜弄醒,她正在夢裡和莊生追蝴蝶呢,不滿地推了推他身子,“這麼晚了,你也快回吧。”
男女共處一室畢竟不好,她不想落下把柄,況且文博武此舉已出格了,即便她答應嫁給他,一切也該按著禮法來。
文博武挑了挑眉,指間撩起她散落的烏黑光亮的長髮,勾脣一笑,她不生氣已在他意料之外,他知曉她的顧忌,時辰確實不早了,若非見著她散去了一身疲倦而神采奕奕,他也不會磨著不讓她睡覺,直起身子翻身下床,骨節分明的手搭在雪花形的燈罩上,俯身呼出一口氣,立即,屋子裡黑了下來。
沈月淺扭過腦袋,猛地不習慣黑暗,感覺他站在床邊看著她,沈月淺嬌羞地紅了臉頰,只聽他聲音輕柔如水地說,“不擾你了,睡吧。”說著讓她睡,卻是半分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來之前沈月淺已睡過一會兒了,被他一鬧哪還有睡意,隨意謅的藉口沒想到他會當了真,心裡像有微風拂過激起一圈圈粉色的漣漪,斟酌片刻,終究沒有出聲,背過頭,清醒地閉上眼,了無睡意,他在,沈月淺不好翻來覆去的翻身,繾綣著身子,也不知什麼時候才睡著。
承恩侯府的事情過去,周淳玉也準備回了,過來給她辭行,“皇后生辰在即,祖母和娘必是要去的,到時你和姑姑,表弟畢竟是爵位在身的侯爺,要不要送禮?”
聽她說起,沈月淺也猶豫起來,良久,才就事論事道“依著規矩確實要表示番心意……”可她們人在寺裡,哪有準備什麼禮,周淳玉也意識到了,沉吟道,“我娘屋子裡倒是有幾樣拿得出手的禮,我問問姑姑,要是覺著沒問題的話讓我娘出這份禮好了。”
承恩侯府一事,她們該好好感謝沈月淺,明白自家娘的性子,一點東西,余氏不會計較的,故而,周淳玉才敢做余氏的主。
余氏嫁進周府多年,手裡的田產鋪子每年盈利不少,有壓箱底的金簪玉飾不足為奇,然她擔憂的是另一層,她們今年才分家,手頭並不寬裕,若送的禮物過了反而不好,思忖道,“表姐先回,還有幾日的時辰,我問問我娘的意思。”
沈月淺去周氏屋裡的時候她正在核對賬冊,見著她,周氏擰了擰眉,闔上賬冊,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有事讓玲瓏傳一聲就是,別扯動了傷口。”
“沒事,我自己感覺得到。”沈月淺言簡意賅地說了皇后生辰一事。
周氏聽後會然一笑,“你倒是想得遠,我看著還有幾日也沒和你說,小七雖有爵位,可爵位怎麼來的我們都清楚,送的東西奢華了反而不好,我前些日子謄抄了一部《法華經》,琢磨著讓你外祖母帶進宮呈給皇后娘娘,也算我們的一番心意了。”周氏感慨地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一直以為你年紀小也沒與你說過這些人情世故,今時才知道,我家阿淺心思通透著呢。”
包裹經書的盒子是問方丈從寺裡拿的,上邊雕刻著南山寺的地形,右下角小小的刻有南山寺三個字,南山寺的盒子每年只送有緣人,最多就送出十個,十分珍貴,周氏也沒想方丈立即就答應下來,往年她來南山寺上香甚少見著方丈的面,只以為方丈為人清高不喜與人接觸,沒想著這次會和方丈三番五次的交談,周氏清楚都是因著文博武的關係,對他印象愈發好了。
周淳玉一走,房間裡安靜了許多,年關了,周氏莊子鋪子的掌櫃要問她匯報情況,早晨的時候周氏抱著小七過來將他放到竹床上,傍晚才來接他,沈月淺則每日應付著妝娘子的課業,不知為何,妝娘子的課業越來越難,有些翻書也尋求不到。
日子不緊不慢地到了皇后生辰一日,玲瓏進屋通稟說洪素雅來的時候沈月淺納悶,洪素雅該進宮給皇后祝壽,怎地還在寺裡,“快請她進來。”人跟著迎了出去。
洪素雅是沈月淺見過的標準的美人了,身形高挑,身段凹凸有致,冰肌玉骨,柳眉彎彎,明眸皓齒,膚若凝脂,一顰一笑皆似仙子下凡,襯著通身端莊大氣,比周淳玉更雍容華貴。
“雅姐姐怎麼來了?”沈月淺動作不能大,一小步一小步地上前,哪怕同是女子,給她再多的時間她也學不會舉手投足皆是大氣威嚴,洪素雅,天生的該享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朝拜。
她打量洪素雅的時候洪素雅也暗暗觀摩著她,距上次見面已大半年了,沈月淺容貌長開的緣故,臉上未施粉黛已白裡透紅,似乎擰得出水來,美目流轉,盡顯靈動,整個人沉澱了許多,不再如之前隨心所欲拉著她撒嬌了。
“早就想來看你了,遇著些事,擔心連累了你們,如今雨過天晴,淺姐兒不會怪我不掛心你吧?”洪素雅與她說話已斂去周身的芳華,學了半年禮儀,如今,她走路頭上的簪子步搖已不會晃動,四平八穩地走到桌前,見紙上密密麻麻了寫了一頁,有用墨劃掉的印子,她笑道,“二夫人又給你請了很嚴厲的夫子?”
她和沈月淺交往的次數少,沈月淺活潑好動,說了許多沈府的事,談到府裡的兩位夫子更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她不喜歡寫課業,洪素雅是清楚的。
大致掃了眼課業的內容,心中一驚,瞥了瞥沈月淺因著她的話而蹙起的娥眉,“二夫人可是請妝娘子教導你?”
沈月淺苦惱地點了點頭,以往三日能寫完的課業,現在都第四日了才寫了一半,其中還有她央求文博武幫忙的一部分。
“妝娘子為人嚴苛,淺姐兒多學些沒有壞處,你的傷口怎麼樣了?”洪素雅從容落座,面容終於有了絲擔憂。
沈月淺收起紙上的課業,不準備寫了,想著,大不了晚上文博武來的時候再擺脫他一次,將弄髒的紙扔到桌下的木桶裡,輕聲道,“好很多了,之前不敢下床,如今可以走一段距離了。”縱使如此,周氏吩咐她只能在屋子裡走動,走動久了擔心傷口復發。
洪素雅松了口氣,抬手握著沈月淺的小臉,真誠地看著她,“如今雨過天晴,以後淺姐兒若是遇著什麼事可要找我。”沈家的事她們能幫襯的不多,待她成功嫁進了太子府一定會想法子回報她的恩情,這次若非沈月淺從中遞信,她只怕也和龔家小姐一樣損了德行,太子妃生病一事暗藏玄機誰都沒察覺,洪老太爺和洪老爺也有過心思打探東宮一事,還好沈月淺一語驚醒夢中人。
沈月淺以為洪素雅指的是她猜中會入東宮結果真被皇上賜婚的事,那時候她身邊沒有像洪素雅這樣的大美人,當然會想著親切,她年紀小,洪太夫人說洪素雅的親事沒有意避著,她只覺得洪素雅嫁給一般男子可惜了,胡口道,“雅姐姐貌若天仙,氣若空蘭,將來必會嫁給人上人……”
她口中的人上人不過是夫子口中“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意思,不料,洪太夫人和洪夫人掩了她雙脣,嚴肅道,“不可胡說。”
之後一次宮宴上,皇上真的下旨讓洪素雅入東宮伺候太子,洪夫人念著她的好才將太后賞下來的金簪送給了她,她和洪素雅的關係就是因著這件事拉近的,為此,洪夫人還讓她給洪素雅繡喜帕……
“雅姐姐客氣了,洪夫人送我的金簪貴重得我娘現在都不肯給我呢。”上輩子,洪素雅當上皇后對她不薄,知道些她和文博武的事,真心誠意的想幫她,讓她若是想和離她可以從中幫忙。
她已嫁做人婦哪配得上文博武,況且,文博武與她不過是年少時的一場老天開的玩笑,如果文博武不死,她會一直這麼以為。
洪素雅拉起她的手,小聲將東宮裡的事說了,沈月淺兩世記憶,是清楚的,面上仍裝作第一次聽到的樣子,“我以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算互看厭惡也不過心裡嫉恨兩句,這次的事情讓我醍醐灌頂,不能走錯路的同時還要提防有心人作祟,我娘以前也讓妝娘子教導過我一年,你有什麼不懂的問她,她會耐心講解的。”
“我記下了。”妝娘子名氣大,教導過的小姐嫁做人婦都會被上邊的婆婆高看一眼,能請動她非常不容易。
兩人說了會兒話,臨走時,洪素雅看著她,“淺姐兒變了許多。”
沈月淺故作俏皮的眨了眨眼,“妝娘子守著,不能像之前那樣胡來了,雅姐姐不也變了?”
洪素雅笑而不語地擺了擺手,“京中已太平,祖母說過兩日我也回了,你好好養著身子,等我進太子府的時候請人來接你。”洪素雅抬起纖纖玉手搭在她肩膀上,凝眸與她對視,“回京後再見了。”
沈月淺送走了洪素雅,吩咐玲瓏進屋收拾桌上的紙筆,說起洪家的事來,“您昏迷那幾日,洪家本拿了牌子要進宮請太醫藉故給洪小姐看病,是文大少爺攔住她們了,您身子骨好些的時候,洪太夫人託人出京尋了位藥膳的廚子,現在還在廚房幫著桂媽媽弄膳食,洪家不想被外人知道,讓夫人別到處說,就連您也沒說。”
沈月淺沒想到還有這些事,比起丁家那位太夫人,洪家行事更有人情味,想到周淳玉送的信估計也來了,問道“玉姐姐寫的信到了沒?”
玲瓏整理硯台的手一僵,不在然道,“拿來了。”
沈月淺見她目光閃躲,有事瞞著她,蹙了蹙眉,“難不成長公主厚著臉皮強行請皇上賜婚不成?”
承恩侯府的事情人盡皆知,長公主求到皇上跟前無非是想壞了周淳玉的名聲,隨即想想又不對,今日是皇后生辰,長公主便要壞周淳玉名聲也是挑今天,消息不會那麼快傳出來,回過神,蹙然問道,“發生了何事?”
玲瓏唯唯諾諾好一會兒才答道,“信被文大少爺拿去了,說您課業沒做完,整日惦記有的沒的勞心費神,說等您課業寫完了再給您。”沈月淺不喜她們聽從文博武安排,可那人氣勢凶狠,哪怕輕描淡寫地掃一眼都會讓人覺得害怕,誰敢反駁?
沈月淺被課業折騰得夠嗆了,看周淳玉的信是她整日最高興的時候,沒想到會被文博武拿去了,心知一時半會拿不回來了,心煩意亂道,“算了,你先下去吧,給廚房說晚上我不用膳了,不要來打擾我。”
周淳玉信裡多是寫她感興趣的事,吳炎辰一事承恩侯府沒了臉面,宋安雯和劉氏也好不到哪兒去,撞破那種事大喊大叫鬧得人盡皆知!文昌侯府顏面盡失,老侯爺主動向皇上辭官,皇上感念他一生辛苦,沒有同意,下令全城不得再提這件事,文昌侯府閉門謝客,劉氏和宋安雯也被送去了莊子上,即便這樣,長公主也記恨上文昌侯府了,彈劾文昌侯的摺子一本接一本,不過皆是無中生有。
現在的文昌侯府規矩甚嚴,真正沒落是老侯爺和侯爺去世後,宋子御襲了爵位耳根子軟,家裡全由劉氏和宋安雯當家,後宅烏煙瘴氣,宋子御一個兩個的美人迎進門,又和沈未遠狼狽為奸,侯府一日不如一日,現在來看還不見頹敗之勢。
沈月淺想獨處,讓玲瓏抱著小七去了隔壁,寬衣脫了鞋子,翻身上床,玲瓏折身回來的時候發現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的,心中疑惑,也沒細想,周氏過來的時候玲瓏老實將沈月淺的話轉告了,周氏也沒放在心上,“你讓廚房熬些湯溫著,夜裡小姐肚子餓的話給她煮完面。”
一年累積的賬冊要核對,周氏累得不輕,若非沈月淺受了傷,今年周氏就會教她管賬了,只當沈月淺要休息沒追著細問。
文博武半夜推門的時候發現門從裡邊鎖住了,玲瓏也無奈,他再去推窗戶,窗戶也從裡鎖住了,知曉大概是惹著她了,“小姐什麼時候關上門窗的?”
玲瓏老實道,“奴婢抱小少爺出來後就鎖住了,小姐說夫子布置的課業繁重,不加緊了怕做不出來,也沒吃晚飯……”玲瓏之前不以為意,見著文博武後大致明白了,小姐是氣眼前的人偷拿了她的信,玲瓏也懊惱不已,若她臨危不懼捂緊了信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欠了欠身,態度疏遠道,“文大少爺,奴婢守著就好,您先回吧。”
裡邊的沈月淺將兩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她起先確實有賭氣的成分,後來是真心想要先將課業寫完了事,拖久了惹得妝娘子不快,回京後規矩只怕會更嚴格,雖然,她特別不喜歡寫課業。
埋頭奮筆疾書,又聽到窗戶傳來響動,有人拿著火摺子,朝白色窗花燒,星火躥動,白色的窗花漸漸變黑,然後多出一道口子,沈月淺促狹地等著文博武,窗戶雕刻的花式複雜,燒得了窗花,實打實的木頭卻是不易燒起來的。
她紋絲不動,文博武在外也停止了動作,本就是想嚇她出聲,“阿淺,開門。”
嗓音低沉渾厚,夾雜著濃濃的寵溺,沈月淺心情大好,提筆寫了幾行字,窗外的身影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她清了清嗓子,“文大少爺等會,我快要寫完了,寫完了再與你說話。”
文博武在外邊失笑,果真是個記恨的丫頭,修長的手輕輕叩了兩下窗戶,知道她就在窗邊,淡定自若下來,“開門,我幫你寫。”收了她的信也是想讓她多跟他說說話撒嬌,今日皇后生辰他賴在這裡定惹得祖母不快,過年也不回去的話,府裡會鬧出大事來,最遲後天他就得回了。
沈月淺眼睛一亮,起身推開椅子後想到什麼又坐了下來,“不行,上次文大少爺勸我自己寫,今日幫我作弊不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妝娘子慧眼識珠,一下就看出來了,不行不行。”
語聲一落,又拉回椅子坐下。
文博武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自己說的話頂回來,沉默片刻,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好看的八顆牙,應對道,“周小姐思路清晰,看問題不是十歲小姐有的,她幫你作弊被妝娘子看破乃必然,我則不同,我從小在軍營長大,讀書與我來說也就識字足矣,文人的一套想法思路我一知半解,妝娘子也看不出什麼來。”
文博武說起謊話臉不紅心不跳,旁邊的玲瓏都忍不住別開臉去。
過了許久,文博武聽到裡邊有了動靜,“之後的作業你也幫我代勞才行。”書她會好好看,上輩子她讀的書也不少,許多意思她都明白,妝娘子的一番苦心她記在心裡,可絞盡腦汁應付課業真為難她了,再有才能都不能參加科舉光耀門楣,明理懂事故才是她這輩子讀書的目的,而妝娘子,是提高她名聲的助力她不想得罪了。
名聲於一個人有多重要她再清楚不過,重新來一次,不能瀟灑恣意任性妄為,那她便把世人看重的東西懶在懷裡。
文博武又沉默了許久,裡邊的人好似極有耐心,他掏出懷裡的信,釋然的笑了,她要什麼他給便是了,爽朗笑道,“我應下便是,開門吧。”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5:23
第044章 不捨離別
玲瓏先一步推開門進了屋子,行至桌邊停下,“小姐,可要吃點東西?”周氏雖吩咐給她溫著湯用來下面,沈月淺不愛吃麵條,嫌棄太粘稠了,同樣是麵粉做的餃子卻極得她喜歡,沈月淺轉過身子,手上拿著她寫了一頁的課業,眼神瞄向文博武,後者無奈地徑直在桌前坐下,就著她蘸濕的筆,鋪張一張紙,奮筆疾書。
“問問有沒有皮蛋粥,有的話弄一碗來……”說到這,望向燈光下略顯柔意的側臉,“你要吃點什麼不?”
文博武未抬頭,目光專注於紙上,語氣像是從窗外飄進來的風,輕柔短促,“不了,你吃就好。”
玲瓏應聲退下,細心地為兩人關上門,聽到動靜的玲霜來了,無聲的指了指裡邊,玲瓏點頭,抬腳指了指她的位子,玲霜會意後她才離開,皮蛋是現成的,粥要重新熬,她轉達給桂媽媽後又回來了,玲霜拉著她的手走到拐角的角落裡,壓低了聲音道,“小姐說不用守著了,讓我下去休息,你站了一天我來吧。”
“行,那我先下去了。”
屋子裡,沈月淺坐在他對面,雙手托腮地看著他手裡的筆,可能她手細的緣故,握久了筆,中指縫間會起老繭,而且,寫得越久,筆桿子膈應得手越痛,故而,她寫在的時候只敢輕輕握著筆,筆尖清掃過紙張寫出字的樣子就夠了,而他握筆的力道明顯要重,黑色的墨跡隨著他頓筆會在紙上暈染開來,可又不會過分了,恰到好處的時候提起,再頓筆。
她的課業他爛熟於心,落筆已胸有成竹,注意到沈月淺的視線,他微微頓下。
她穿著身灰白色的對襟長衫,外罩了件白色襖子,面容清秀溫和,注視的目光溫柔繾綣,仿若春日迎風綻放的花,瀲灩絕色,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最是厭煩課業,文貴打聽的消息中也有不少關於她躲避夫子課業的事,各式各樣的藉口都有,上輩子皇后與她交好,宴會中一顰一笑總能吸引無數人的注目,在家時待堂兄比親哥還親,出嫁後乖順懂事伺候公婆,她的性子已算少有的寬厚,誰知被怕課業的要命。
斂下思緒,他的目光掃了眼蓮盤硯台,出聲提醒,“墨快沒了。”
然後,便見她騰出一隻白皙的手,握起墨錠,慢慢悠悠的摸著,因著這份散漫,白色的袖子零星染上了墨汁。
沈月淺想起一件事,一時不察,待手被人拉起她才回過神,他修長的手抓著她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就能將其握住,沈月淺這才看清袖子邊被墨汁染黑了,抽回手,苦惱地皺了皺眉。
文博武擔心她無聊,從懷裡拿出被他劫走的信,並未多言,“無聊的話看看這個,再想休息了也要吃了飯再說。”
沈月淺的袖子髒了,用沒髒袖子的手接過,信封沒有被拆開過的痕跡,她不由得抬眸打量著他,劍眉下,他的一雙眼黑白分明,深不見底,像是黑色的漩渦,久了,會把人吸進去,她忙移開了眼,隨口道,“我以為你會打開信看看。”
他劫走信後不看,何必向玲瓏開口,而且依著它的性子必是威逼迫使玲瓏服軟乖乖交出了信。
文博武挑了挑眉,周淳玉能和她說的無非是承恩侯府和文昌侯府的事,那些人結果如何都看他心情,沒什麼值得窺探的,他驚訝的是她會這樣看他,他對別人的私事不感興趣,尤其是信件,“你以為我是那樣的人?”
沈月淺心知說錯了話,不吭聲,悻悻然地拆開信封,目光全投注在信上。
長公主的確沒放棄和周府的聯姻,已入宮隱隱和太后說了一次,不過被太后回絕了,讓她先回府反省好了再說,丁太夫人親自上門想要定下周淳玉和丁輝峻的親事,不過周家拒絕了。
試想,換做她也不會答應的,在危難時刻棄之如敝履,風潮過後就上門重修於好,周淳玉性子堅韌,嫡女的自尊心不會讓她再和貴央侯府有任何牽連,連帶著周家都不會和貴央侯府走動了,一行一行看到後邊,她抿起了脣,抬眸盯著文博武,文博武從京裡來,有什麼事直接問他比看信更聲情並茂。
“我表姐和丁家大少爺的事已傳得滿城風雨了嗎?”當日兩府只是交換了庚帖並未正式上門提親,是丁家太夫人自己說這門親事不作罷的,如今亂嚼舌根的又是誰?
文博武掃了眼信紙,斜眼示意她磨墨,邊寫邊道,“是長公主身邊的人傳出去的,事情雖是被文昌侯府家的鬧開了,長公主生性多疑,懷疑有人在背後從中作梗,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宴會之前,宋安雯和周淳玉走得近,長公主在宮裡生活多年,即使和周淳玉無關,衝著她和宋安雯頻繁走動的幾次也會懷疑到她頭上,至於貴央侯府,長公主並非有心,誰知聽說丁家太夫人去周府有意再聯姻,故而想了個一箭雙鵰的計策。
“你表姐之前和宋安雯姐姐前妹妹後不少夫人小姐都親眼見到了,不僅如此,只怕因著這件事,文昌侯府也一併嫉恨上周家了,你表姐,名聲估計不好了。”說起京中的事,文博武臉上平心靜氣,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好似再聊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沈月淺沒想到會成這樣子,當日她細細叮囑周淳玉不要和宋安雯走得近了,偶爾暗示她一兩句就好,沒想著會成這樣子,瞬間,紅潤的臉一片慘蒼白,宛若傍晚黑沉沉的天。
推開信紙,裡邊沒有任何抱怨,評述的口吻讓沈月淺更難受,“我沒想到會成這樣子,當日是真心想要幫她擺脫困境。”她以為知曉前後事就能幫周淳玉擺脫上輩子的厄運,沒想害得她如此。
文博武見她眼角氤氳著霧氣,像春雨淌過的湖面撩人心弦,嘆了口氣,“個人自有個人的命,你表姐容貌氣質皆屬上乘,丁太夫人上門的時候周太夫人和周府人都被說得動搖了,誰知你表姐咬著最後一關,死活不同意,嫁進貴央侯府,算得上不錯的了。”
沈月淺咬著脣,橫眉怒視他,“我表姐心裡看得清清楚楚,當日,貴央侯府老侯爺有意將這件事捅到皇上跟前,丁太夫人以死相逼才作罷,之後換回兩家的庚帖,周家沒有爵位,我外祖父年事已高準備退下了,在這當頭和長公主鬧開整個周家都陪進去了,我外祖父不在乎,我表姐怎麼能眼睜睜看著我外祖父臨到頭了被人送到風口浪尖?如果貴央侯府硬氣些,周家何須受這些氣,還有臉再求上門,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越說越激動,說到後邊自己先哭了出來,這就是生活,有權勢的人動動嘴脣就能將你多年努力築起的城墻夷為平地。
上輩子她就是這樣子,王氏和小王氏使著法子陷害她和沈未遠,逼得她和沈未遠無計可施,沈未遠官職上一直不高不低沒有建樹,皇上要賞賜爵位下來談何容易,“三妹,是我沒用,爹爹拼死掙下的爵位我沒有法子繼承下去,你也不小了,我讓大伯母幫忙留意有沒有合適的人家……”沈未遠抱頭痛哭,責怪他沒給她優越的生活。
她被逼得沒有法子了才會想辦法靠著一張臉勾住宋子御,那時候宋子御已經是文昌侯了,皇上登基重用年輕人,趕上宋子御運氣好,宋子御向皇上提了沈未遠,又藉著宋老侯爺積攢下來的人脈,皇上封了沈未遠為世子……
後來的後來,她才看清楚,沈未遠陪她過的苦日子,不過是和薛氏王氏演出來的戲,讓她一步一步的落入她們的陷阱,世道,總是對女子約束得多,自保的能力全靠所依附的男子,她要靠著文昌侯府,現在的周淳玉只有靠著貴央侯府,連選擇都沒有。
有隻手輕輕落在她後背,順著她抽泣的節奏慢慢拍打,發泄了,心思清明不少,吸了吸鼻子,信紙上的字被眼淚暈開,糊成了一團,她擦了擦眼角的淚,心情難以平靜地望著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表姐那麼好的人貴央侯府確實高攀了,有更好的人家等著她,你別哭了。”文博武前傾著身子,隔方桌摟著她,上輩子她所有的委屈都是他的錯,“別哭了,你表姐不是糊塗之人,明白怎麼做對自己是最好的。”
周家這件事有他的推波助瀾,現在說出來只會遭受她的埋怨,甚至兩人好不容易建好的關係都沒了,恰當的時機,他會全部告訴她,順便問問上輩子他死後的事。
可是,周家現在又能好到多少,幸得余氏真心為著周淳玉好,真要應下丁家的親事和將周淳玉推入火坑有什麼區別?退開一步避開他的手,不好意思道,“是不是我太激動了,其實,承恩侯府的事是我告訴表姐的,計謀也是我的主意,我以為能幫她,沒想會害她。”
文博武手掌一空,不適應的搓了搓手指,收回手,她哭得突然,他的筆落在紙上,剛才寫的沒用了,一本正經的挺直身子,分析道,“不見得是害她,這件事捅開了對周府反而有好處……”朝堂的事文博武不便多說,挑了後宅中的一些盤根錯節說給她聽,“丁家大少爺對你表姐有幾分情意或者比幾分更多,沒了承恩侯府,貴央侯府便是在一眾求娶你表姐的人家中家世最好的,丁太夫人最看中定大少爺,耐不住央求會三番五次的上門,次數多了,周家若還拗著身份不點頭,其他夫人小姐只會以為周家想攀高枝,除了侯府的大少爺,,京中尊貴的便是王爺和皇子了,這種名聲傳出去,周家才是真正的完了。”
見她情緒穩定了,文博武繼續道,“後宅中的彎彎繞繞多著,京中有權有勢的多,真站在上邊的卻是少,剩下的就是親戚朋友了,一傳十十傳百,到了皇后耳朵裡,你說皇后怎麼看周家?”
“周家你可不止一位表姐,剩下的那幾位誰敢上門娶?家世高的看不上周家,家世低的會認為被周家嫌棄。”說到這,文博武給她倒了一杯茶,聽到敲門聲,明白是她的粥來了,起身走到門口,對玲霜道,“我來吧,碗筷明早來收拾,退下吧。”
粥熱騰騰的冒著氣,肉香四溢,推開她面前的信,放下盤子,“吃吧。”
沈月淺哭了一陣雙眼臃腫,文博武坐下,也不寫字了,瞧著她一勺一勺吃得起勁,“事情說開了雖對周家名聲會有影響,可大家不是傻子,三府間周家最沒權勢說話,承恩侯府已經那樣了不說也罷,貴央侯府也沒討到好處,兩家交換庚帖,周淳玉算半隻腳踏進丁家大門了,丁太夫人卻畏懼長公主將自家孫媳婦往承恩侯府塞,孰對孰錯,人嘴巴裡不說,心裡還不明白?”
他說的話在理,沈月淺還是覺得難受,若非她思慮不周,怎會害周淳玉沒了名聲,光是和丁家大少爺交換過庚帖便會讓高門中人退避三舍,加之長公主想強娶一事,更會避周淳玉如蛇蠍。
“你表姐在這件事上做得算好,有些人礙著名聲不敢娶她是名聲不夠好不夠高害怕受拖累,而真正德高望重的人家會喜歡你表姐的性子的,我看人一向很準,你別為你表姐傷心。”文博武別有深意的說完,又鋪上一張紙,重新給她寫課業。
沈月淺覺得他話裡有話,又說不上來,看他扔掉的紙,“你幫我寫課業確認不會被妝娘子發現嗎?”
“不會的,我和你對事情的看法差不多,妝娘子不會起疑的。”文博武專心應付課業,偶爾和她說一兩句,寫著寫著驚覺對面沒聲了,抬眸,盤子擱在一邊,她雙手拖著腮,頭一點一點的垂著。
快速的收好尾,移過瑤台壓著一角,好笑又無奈地搖了搖頭,再有上輩子的記憶也是個十歲的孩子,不一會兒就累了,他高興的是他們有一個好的開始,她對他不再像上輩子若即若離。
沈月淺是被外邊的驚呼聲吵醒了,翻身才意識到不對勁,桌上的碗筷紙筆已收拾乾淨了,旁邊凳子上擱著她的襖子,想起什麼,掀開被子,腿上的棉襪換過了,自己身上的衣衫還是昨晚那一身,袖子口被墨汁染黑的印跡還在,掀開帷帳,喚了聲玲瓏。
玲瓏應聲而入,凍得烏青的臉上滿是激動,“什麼事這麼開心?”
“小少爺要下地玩雪,戰戰兢兢可以走兩步了。”玲瓏上前伺候她穿衣,邊將小七在外邊的“豐功偉績”,沈月淺也聽得興致勃□□來,“雖然能走也不能讓他走久了,小孩子身子骨軟,別傷到了,夫人可知道了?”
玲瓏見她袖子上有墨,轉身給她重新找了身衣衫來,聽她問道,“昨晚誰滅的屋裡的燈?”
玲瓏沒聽出其中的意思,老實道,“是文大少爺吧,我和玲霜退下去了,本還擔心您需要人伺候洗漱,後邊沒聽著人叫,奴婢們則沒來,怎麼了?”
“沒事,隨便問問。”沈月淺的臉燒了起來,如此的話是他將她抱回到床上的了?
穿好衣衫,魯媽媽抱著小七進屋,旁邊跟著那隻小狗,桂媽媽做的飯菜香,比起剛來的那會又長胖了許多,走路的時候,身子一左一右,身上的肉抖動地分外可愛,小七朝她伸手要她抱,魯媽媽忙拉回他,“小少爺,小姐身子還沒恢復,不能抱你。”
“你們在外邊就是高興這件事?”小七牙齒都長好幾顆了,能走路並不稀奇,玲霜端著盆進屋,臉上也是笑意不減,“小少爺能扶著東西走幾步,很快就能自己下地走了。”
沈月淺倒沒顯得多激動,周氏雖然高興,也沒像魯媽媽幾人笑開了花,細細回想道,“算月份的話,淺姐兒更小的時候就能扶著門框走路了。”
大雪斷斷續續下了許久,沈月淺想起過問課業的時候,文博武已準備回京了,馬上就過年了,他確實不該繼續留下,心裡這麼想著,沈月淺仍有些不捨。
“我讓文貴留下,妝娘子的課業來了你交給他,讓他給我送來,若想說什麼話也一併寫在裡邊……”文博武心裡也念念不捨,還好,沈月淺不捨的表情更明顯些,知道她真心將自己放心裡了,也不覺得那麼難受了,交代了許多話也不知她聽進去多少,他以為這輩子起碼會守候許多年才會得到她一絲回應,原來,她一直都看著他的好。
離去的時候沒讓沈月淺送,走在迴廊上,他還沉浸在這份美好中,“文貴……”
文貴低眉順耳地上前,舔著笑臉,“大少爺,叫小的何事?”
“過年賞你百兩銀子,存著娶媳婦吧。”文博武心情大好,文貴給他看的那些書一點都沒錯,默默無聞奉獻的時候還需有人在跟前適當的美言兩句,叫對方能更清楚地看著你的好,冷著臉討佳人歡心,事倍功半。
文貴連連作揖,好話一股腦的往後倒,文博武嫌棄道,“這些已聽過好多年了,下次我也送你本書,好好學學。”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5:40
第045章 又在抽了
寺裡年味淡,冷冷清清的,索性她們有孝在身,心情也不覺得低落,過年頭日,沈月淺沒想到周淳玉會來,文博武安慰她後,她也看明白了些,真要是好的人家能體會周家夾在其中的心酸,女兒不是兒子,世道給了男子浪子回頭卻沒給女子改頭換面的機會,女子,吃虧得多。
周淳玉神色清爽,一身雪白色大衣下淡粉色長裙襯得肌膚水潤,臉上也看不出什麼傷心,沈月淺站在院門口,低低叫了聲,“表姐。”
周淳玉見她面色戚戚然猜著她心有愧疚,如信中所言,她並不認為周家或是她錯了,大步上前揉了揉她的頭,笑道,“你長高了些,我來住段時間,京裡的事你都知道了?”
沈月淺聽她語氣平靜,面上無波無瀾,不知道她心裡是個什麼想法,承認道,“這件事情是我思慮不周,外祖母和大舅母是不是怪罪我了?”
“沒有,這件事我和她們說過,早前祖母就猜著有今日了,這樣也好,比起嫁去承恩侯府和貴央侯府,我哪兒也不嫁,再留兩年也好。”周淳玉說著低頭找小狗,沒見著影兒,抬眸問道,“小狗呢?”
確認她是真的看得開沈月淺才松了口氣,指了指外邊,“小七會走路了,小狗跟著魯媽媽小七出去了吧。”
周淳玉三言兩語說了來寺裡的緣由,“今年我不在經歷過年了,來叨擾你和姑姑,等風聲消了再說。”她名聲不好了,丁家也沒討到好處,丁太夫人想要補償,言辭懇切地兩天兩頭來府裡拜訪,她也煩了。
她不如丁太夫人會算計,然丁家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門求娶哪是真的認為她好,不過是想輓回丁家臉面罷了,當初丁家不在意她的情緒反悔在先,今時,她必不會應下這門親事,哪怕孤獨終老。
見她眼神堅決,沈月淺便不再提這件事。
過年這日,早早的,寺裡送來了自己做的糖果,文貴下山買了許多小吃回來,沈月淺和周淳玉坐在炕上吃得津津有味,經由那件事,周淳玉性子變了許多,沈月淺看在心裡想勸也不知從何處開口,周氏也連連搖頭。
看得越明白越容易孤獨。
正月沒有親戚走,初一開始,周氏就在屋裡準備她和小七的春衫,沈月淺和周淳玉想去山下的小鎮溜達,周氏擔心她身子骨吃不消,鎮上人多衝撞了她們怎麼辦,猶豫再三沒答應,沈月淺拉來文貴說保證不會亂走,叫上福祿福壽一起跟著,周氏才勉強同意了,要求午時前一定要回來。
南山寺背山腳的小鎮不大,東西卻十分齊全,元宵節的花燈已掛出來賣了,各式各樣的花燈讓人目不暇接,沈月淺興致勃勃地挑了塊白色小狗形狀的花燈,耳朵垂著了前腿,尾巴翹得筆直,和屋裡的小狗很像。
周淳玉挑了盞荷花形狀的,花瓣粉紅,花蕊做得惟妙惟肖,“表姐,我們和娘說說,元宵那日下山放花燈如何?”小鎮旁邊有一條河,雖未到元宵節,河面上已經浮著好些盞花燈了,她們轉了圈,給小七買了個撥浪鼓,給周氏挑了只木簪,手藝比京城的精細得多,價格也算便宜,回到院子裡,聽到周氏屋裡傳來歡聲笑語,兩人對視一眼,周淳玉搖了搖頭,今年周家日子不好過,正月裡不會來寺裡的,轉念一想,大概猜著是誰了,目光暗了下來。
丁輝峻對她的好她看在眼裡,兩人經過那件事已經不可能了,或許真的就是有緣無分吧。
沈月淺走到門口,聽清了裡邊人的聲音,猶豫片刻才推開門走了進去,屋子裡的人都望了過來,周氏臉上掛著得體的笑,“阿淺回來了?快給丁太夫人丁夫人拜年。”
丁薇已起身跑了過來,看著兩人手上的花燈羨慕不已,“你們去哪兒買的,不比京城的差。”
沈月淺順手將花燈的小桿子遞給她,回道,“山下的小鎮買的,不知道你要來,否則給你買一個了。”沈月淺說的實話,丁太夫人是丁太夫人,丁薇是丁薇,她不會將對丁太夫人的偏見轉嫁到丁薇身上。
丁薇提著花燈愛不釋手,眉角飛揚道,“我也要在山裡住些日子,明日我們再去好不好?”聲音裡多少帶著討好,貴央侯府受人詬病,皆是因著和周家的那件事,這次來,便是想法子說服周淳玉嫁給她大哥的。
沈月淺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行,明日不忙的話我們一起吧。”馬車到小鎮外的時候顛簸了幾下,她胸口隱隱不舒服,強裝著鎮定,上前給丁太夫人和丁夫人見禮,周淳玉挨著她。
丁太夫人穿著身喜慶的大紅色衣衫,估計沒休息好的原因,臉有倦色,見著她們,親切的從懷裡拿了兩個紅包出來,“都是乖孩子,拿著算我老婆子的一點心意。”
丁家人來寺裡的目的是什麼在場的人都心裡有數,中午,沈月淺身子不舒服,讓玲瓏別和周氏說,偷偷吃了點東西就翻身上床躺下了,院子裡,丁薇拉著周淳玉到一邊說著話,呼出的熱氣在空中成了冰霧,“玉姐姐,能不能別記恨我祖母,她也是沒法子,我祖母因為這件事好些日子不搭理她了,尤其是我大哥,這些日子過得渾渾噩噩,埋怨我祖母得很。”
在周淳玉跟前,丁薇的氣質盡數被周淳玉掩蓋,看著她凍得發青的小臉,說話嘴脣不停的哆嗦,周淳玉嘆了口氣,“我們去屋裡說吧,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給你說說我的想法,你再決定你心裡的話要不要說出來。”
本是想到沈月淺屋裡說,到了門口,玲瓏說沈月淺睡了,今日丁太夫人來,周氏說年貨多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再過一會兒該吃飯了,她都沒端著架子給丁家人臉色看,沈月淺也不會,蹙眉問道,“你家小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玲瓏猶豫地點了點頭,“表小姐,小姐吃了點東西睡下了,有什麼事等她醒了再說可好?”
“快去山下請個大夫來看看。”沈月淺的傷在胸口,那種地方怎麼能開玩笑。
聽她一說,玲瓏也害怕了,遲疑道,“不會那麼嚴重吧,小姐沒說。”來回踱步好一陣仍去前邊叫大山架著馬車下山請大夫,準備回京的文貴遇著大山兩人一同下山,文貴多問了兩句。
“玲瓏說小姐身子不舒服,讓我請大夫看看。”文貴為人圓滑,和誰的關係都好,大山人老實,將玲瓏的話一字不漏的說了,文貴臉皺成了一團,好看的眉緊緊蹙著,也不急著回京了,“方丈就在寺裡,鎮上的大夫醫術比不過方丈,我們回去讓方丈給小姐診診脈吧。”
心裡求爹高奶奶,可千萬不要因為去鎮上走了一遭傷口裂開了才是,那樣的話,他怕是十天半個月都要關在柴房背詩寫字了。
大山覺得這個主意好,兩人架著馬車又回來了,玲瓏等在門口,看他們不到半刻就回來,心裡疑惑,文貴解釋道,“方丈醫術高明,讓他給小姐看看。”
能請動方丈當然再好不過,玲瓏小聲說了沈月淺的意思,“小姐不想讓夫人知道,你們躲著些。”文貴卸下手裡的包袱,想到什麼,“今日初幾?”
“初三,怎麼了?”玲瓏不明所以。
文貴嘀咕罵了兩句,將手裡的包袱塞給大山,翻身上馬,揮起鞭子,道,“方丈不在寺裡,我騎馬下山請大夫。”
南山寺方丈每年的初一到初五都會去周圍村子施粥問診,幾百年的習俗從來沒有變過,京裡的人都是清楚的。
沈月淺起初胸口犯癢,後不時會夾雜著一陣疼痛,像針刺似的,睡也睡不踏實,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翻身下床,推開門,院子裡沒有人,一陣風吹得她哆嗦了下,正欲關上門,猛地被人撞開,身子落入一個冰冷的懷抱,鼻尖是熟悉的花香。
“你怎麼來了?”
“你傷口怎麼了?”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問道,隨即,又移開視線,沈月淺拉著他進屋,關上門,若被人看去,她的名聲就毀了,只怕不止是毀了,文太夫人最器重的大孫子毀在她手裡,只怕沒命活了。
文博武身上冷得很,解開大衣,抱著她擱在床上,給她蓋上被子,目光深不見底,“傷口怎麼了?”來的路上遇著文貴,聽完文貴說的他心提到嗓子眼,顧不得院子裡有沒有人就衝了進來。
他掖著兩側的被角,沈月淺想坐起身都不能,“沒什麼事,誰給你說什麼了?”她吩咐玲瓏不要告訴周氏,玲瓏聽話不會亂說,他又怎麼知道的?
見她不肯說實話,文博武心裡有一抹受傷,他以為兩人關係近了一步,她卻還防備著他。
不知他為何安靜下來,良久,才老實交代道,“傷口有點癢,有些疼,估計下山的時候道路坑坑窪窪抖了幾下,過會兒估計就會好了。”這才抬眼打量他。
他沉著臉,眉目更顯冷峻,暗紫色的領子因著他解大衣動作太過粗魯有些許的褶皺,渾身上下散髮著冷寂,繼續她的問題,“你怎麼來了?”
文博武掀開被子試圖解她的衣衫,沈月淺驚呼出聲,雙手拽得死死的,“你要做什麼?”
知道嚇著她了,文博武的手頓住,目光晦暗如深,“我看看你的傷口,沒有別的意思。”
“沒事了,休息一會兒就好。”說著,胸口又一陣刺痛,表情都變了。
文博武臉色鐵青,打橫抱起她準備出去,沈月淺掙扎得厲害,“等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文博武無動於衷,她此時身上穿的中衣中褲,被外人看去就真的不要活了,猛地放聲哭了起來……
文博武身子僵在了門口,退也不是出去也不是,聽她泫然欲泣地說了聲冷,文博武才看清她身上的衣衫,怪自己孟浪了,一遇上她的事他的理智即轟然崩塌,“別哭了,我去看看能不能想法子將方丈找回來。”
文貴一路上算得上是騎馬飛奔回來的,大夫是十五六歲的少年,眉清目朗,氣質儒雅,文博武見著人後眉頭皺得更緊了,少年明白他皺眉的意思,規矩地作揖,“少爺不必懷疑我,讓我診過脈再說如何?”
文博武率先進了屋,讓文貴去院子守著,別讓周氏和丁家那幫人闖了進來,這時候要他離開是不可能的。
少年沒想到生病的是位小姑娘,看著眼前此人關心的程度以為會是他的意中人或者妻子,提著凳子並排放到床邊,從藥箱裡拿出手枕擱在上邊,“小姐,請伸手。”
他的聲音輕柔稚嫩,聽在心裡十分舒服,文博武也驚訝,男子到了十五六歲該變聲了,他卻還保持著發育前的嗓音,少年反反覆復枕了好一會兒,期間文博武擰著的眉沒舒展過,待他抽回手,收起手枕時,文博武忍不住問道,“她怎麼樣了?”
“小姐之前受過傷,傷口愈合長出新的肉會犯癢,其他就沒什麼了,記住不要吃辛辣食物,不要做體力活累著身子就好。”他以為這家人的主子生了什麼大病,那小廝拽著他上門,路上不停的揮鞭子,到現在他胃裡都還翻滾得厲害,沒想到是場烏龍。
“她胸口刺痛是為何?”少年說的那個他經歷過是清楚的,可是刺痛是怎麼回事?
少年邊整理藥箱邊解釋,“您是她大哥吧,每位小姐到了差不多的年紀都會有這種癥狀,是正常的,慢慢就好了,衣服盡量寬鬆些就好。”出來得急,藥箱裡的瓷瓶東倒西歪,有些還撒了出來,換做旁人怕是會抱怨兩句,他卻極為耐心地整理著。
文博武不明白他的意思,沈月淺一下就聽懂了,羞紅了臉,面上還得強裝正經,年後她就十一歲了,身子發育早了,可也正常,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眼,嬌羞的臉酡紅一片。
文博武見她彆扭擰巴大致也猜著了,讓文貴送少年下山。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就好。”他剛吃的飯不想現在全吐了出來。
“院外有馬車,讓他驅馬車送你下去吧。”他進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文博武就猜著了,文貴跟著他多年,騎馬速度他知道。
少年沒再拒絕,文博武送的枕金他堅持不要,“小姐身子沒有大礙,不用付枕金。”
看兩人穿著就知道身份不低,能住這種地方的不是達觀便是貴族,少年極有眼力,他不過小鎮上普普通通醫館裡的大夫,靠著祖上傳下來的名聲混口飯吃,不想和他們有過多牽扯。
文博武沒強人所難,道了聲謝謝,將人送到門邊折身回來,她整個身子捂在被子裡不肯出來見人。
坐實了心中猜測,文博武勾了勾春,看著她一點一點長大的感覺也不錯。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5:51
第046章 長大以後
沈月淺的身子沒問題,文博武松了口氣,記著院子裡來了人,不敢真鬧出事情來,“我過兩日再來。”周淳玉和周氏見著他不會多想,丁家那兩位心思重,若回京在祖母面前亂說些話就遭了,他希望,文太夫人看不上沈月淺不是因著沈月淺品行的因素,這樣,她進門才會更容易些。
沈月淺側過身子,也害怕丁家人突然來了,催促他,“你快走吧,我身子沒事了,有什麼事之後再說。”她約了丁薇明日下山買花燈不好食言,後日要上山燒香,也沒時間與他說話。
語氣像是幽會的男女生怕被人抓了現行是的,文博武上前一步揉了揉她的臉,惹得她橫眉怒對後他才心情大好的離去。
午飯沒見著沈月淺,丁太夫人臉色有些難堪,回了屋子對丁薇道,“洪家高看她一眼真以為自己是個嫉惡如仇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的人了?周小姐面上不喜也知道出來應付,她脾性還真是大。”
丁薇沉浸在周淳玉說的那番話裡本就心煩意亂,聽了丁太夫人的話,心裡愈發動搖起來,周淳玉說得對,嫁給一個人是要和他風雨同舟乘風破浪,若那個人不能護著你且關鍵時刻還將你推出去擋事圖清淨,嫁給那樣的男子,不過是蹉跎自己的人生,尤其還要應付家裡的長輩,孝大於天,門當戶對不僅僅是身份地位,還有對方的長輩能將你真心當成晚輩疼愛。
倒了一杯茶,楞楞地坐在桌前,幫沈月淺說話道,“祖母別多想,淺姐兒是身子不舒服了,傷口復發了不敢和沈夫人提,她身邊的丫鬟都差人下山請大夫了。”握著手裡的茶卻不喝,左右轉覺得好玩,和丁太夫人對視,認真嚴肅地問她,“祖母,您求娶玉姐姐,是真的覺著她配得上我大哥還是想輓救貴央侯府的名聲?”
她心裡隱隱知道答案了,說不上來就是想證實一下。
丁夫人倪她眼,奪了她手裡的杯子,“怎麼和你祖母說話的?周家小姐處變不驚,遇事趁著冷靜,如若沒有看上當時也不會提出交換庚帖一事,是不是周小姐和你說什麼了?”
丁夫人也不知怎麼教育這個女兒了,在外,別的夫人見著了都誇讚她穩重端莊,骨子裡是怎麼樣一個人,只有和她相處久了才知道,對誰都容易掏心掏肺,在自家人面前說話沒個分寸,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丁太夫人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身子靠後,閉著眼假寐道,“原因是什麼不重要,能說動她才好,你大哥為人固執,也不知什麼時候覺著周淳玉是個好的了。”
丁太夫人心裡對周淳玉再多的滿意都在孫子為了她與自己作對的份上沒了,娶妻娶賢而非一個能讓男子醉生夢死的人,那樣的人適合做妾而非正妻,“你可有和她說過情了?”
丁薇總覺著祖母變了許多,也賭起氣來,“沒,我怕她覺著我們做人不厚道,當初要毀約的是我們,現在恬不知恥貼上去的又是我們,被她看輕了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丁太夫人睜開眼,深邃的眼神下盡是凝重威嚴,“誰對不起她?你怎麼不想想,承恩侯府比我們侯府身份更尊貴,周家人卻死活沒答應下來,是不是其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不是第一次懷疑,早前就覺得其中不對勁了,這種事雖然心裡不舒坦,可周淳玉嫁進承恩侯府,周府水漲船高,利大於弊,不料全府上下都一副不情願的模樣。
丁薇生氣了,起身跺腳反詰道,“別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怎麼不問問誰將周家逼到那個份上的?”
丁夫人聽她說話越來越沒規矩,蹙眉地瞪著她,“說什麼呢?怎麼和你祖母說話的?旁人還比不過疼你十幾年的親人,這些年學的規矩禮儀去哪兒了?”
丁薇面上強力維持的笑土崩瓦解,紅著眼眶指責丁太夫人,“若是信了祖父的話,這時候大哥和玉姐姐的親事都定下來,這樣賴誰?還不是祖母貪生怕死?我實話與你說吧,玉姐姐不願意嫁給大哥了,嫌棄大哥被您擺弄太窩囊,她的做法是對的,換成我,我也不會嫁的。”以小窺大,周淳玉聰慧,早早地就看明白問題的關鍵了,不是不給她們機會,是她們自己沒有抓住。
“走,給我走,吃裡扒外的東西。”丁太夫人手邊要是有東西的話恨不得扔出去砸她一頓才好,丁薇瑩瑩哭得厲害,她不明白好好的事情怎麼成了這個樣子,連帶著丁太夫人都變了,“走就走,反正我也不討人喜歡。”
丁夫人在旁邊一直給她擠眼色讓她別說了,丁太夫人年紀大了要是被氣出個好歹了,她的名聲就毀了,丁薇說完這句就哭著跑了出去,丁夫人責備的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吞下,上前捶著她的背順氣道,“薇姐兒從來就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在外人跟前還能裝穩重,私底下卻一直率真,娘被和她一般見識,我看著和周府的親事多半是不成了,我們還是回吧。”她心裡也可惜,以手腕來說,周淳玉嫁進貴央侯府對侯府來說好處更多,現下,怕是不成了。
“她啊就是沒吃過苦,口口聲聲說知道那些道理,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哪一樁是她的身份能做的?算了,和周家的親事我們也不求了,你到處問問可有適齡的女子,重新定位算了。”丁太夫心中勞累,手撐著頭,微微揮了揮,“你下去吧,我想睡了。”
府裡的小姐一大把,何須一直盯著周家不放,名聲毀了就毀了,時間久了大家就都忘記了。
想清楚了,丁薇和沈月淺下山的時候丁太夫人提出了回京,丁薇低著頭不吭一聲,周氏看出三人氣氛不對,上前圓場道,“薇姐兒想要在寺裡待著就多待幾日好了,離元宵節還有幾日,那時候她再回去也是好的。”
丁太夫人抿了抿脣,兀自和丁夫人上了馬車,留下一句勞煩周氏的話後就走了,丁薇心裡失落,拉著沈月淺去鎮上買了好些東西回來心情才舒坦了。
玩了沒幾日丁薇就回了,周氏讓福祿福壽在後邊跟著,上次遇著劫匪一時還讓周氏膽戰心驚,生怕又鬧出什麼事情來,丁薇走的時候偷偷拉著周淳玉說了一下午的話,沈月淺不知曉內容,揮手送走了丁薇,心中忐忑不安起來。丁薇纏人,揚言晚上要挨著她睡,沈月淺擔憂半夜文博武闖進來看著兩人,故而還特意叮囑文貴傳個信。
丁薇走後第一個晚上文博武就大搖大擺走了進來,手裡毫無疑問握著她的課業,沈月淺羞澀地低著頭,他寫的課業果真沒讓妝娘子起疑,還誇她進步大,主動給他倒了杯水,“課業是昨天才送來的,你可以拖上幾日。”
文博武對她的討好還算滿意,離開的這幾日他惱火的是他除了收到課業,裡邊什麼都沒有,他以為沈月淺會禮貌客氣的寫兩句寒暄之語,然而他翻來覆去的找,什麼都沒有,他想是他想得太過美好了,和沈月淺的日子,還有溫水煮青蛙,等著她慢慢向他靠近。
“元宵節我帶你和鎮上方花燈如何?”文博武故意這麼說,她約了周淳玉他是清楚的,和她重逢後的第一個元宵,他想陪著她,周淳玉,可以想法子給她找點事做。
對上他陰冷的臉,沈月淺不搖頭也沒點頭,含糊其辭道,“到時候再說吧。”文家太夫人會叫他回京過元宵也說不準,現在點頭了也不一定要做,猶豫片刻,補充了句,“如果你不回京的話也不是不行。”
文博武坐在椅子上,看穿她心裡的小九九,揶揄道,“你能耐了,和我玩心思,那就等到時再說吧。”
最後,終究是沈月淺猜對了,文太夫人送信來說身子骨不好了,文博武連夜趕了回去……
春去秋來,院外的樹葉綠了又黃,黃了又綠,本以為索然無趣寡淡的日子竟也真實起來。
林蔭小道,位暖的光透過綠燦燦的葉子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一俊郎的身影由遠及近,光落在他臉上折出冰冷之氣,男子像遇著急事,步伐極快,待走過拐角,視野中出現一座拱門時,速度慢了下來。
這時候,從裡一身白色綢緞衣衫的小男孩,旁邊跟著一隻狗,同時朝他的方向跑來,小男孩眉清目秀,肌膚白皙,一身白色更襯得小臉英氣十足,若非頭髮近乎貼著頭皮的短發,只會認為是誰家的小姑娘。
“博武哥哥,博武哥哥,你來了……”小男孩邊跑嘴裡邊大聲吶喊,語氣盡是欣喜,身形高大的男子頓足腳步,冷峻的臉有了暖意,出聲提醒,“慢點,別摔倒了。”
沒一會兒,小男孩已跑到他跟前,雙手抱著他大腿,仰頭,額上密密麻麻的汗,喘著粗氣問他,“我要的九連環是不是拿來了?”
文博武彎腰抱起他,踢了踢趴在他腳上的狗,“走了。”完了,又看著一臉期待的小七,側身看向提著大箱子的文貴,“你要的東西都給你拿來了,這些日子有沒有調皮?”
小七咧嘴開懷地笑著,像被三字經似的說著這些日子的事,趴在文博武肩頭,給文貴加油打氣,“文貴快點,追上我們。”
“你姐最近做什麼?”文博武提了提他的身子,換了隻手抱他,“寺裡排香的人多,這些日子讓你姐少出門,別讓亂七八糟的人給衝撞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6:01
第047章 寺裡重逢
一大一小說說笑笑的朝院子裡走去,路上碰到抱著盆衣衫的玲瓏,小七恍然大悟地抬手撓了撓扎著小辮子的後腦勺,“博武哥哥,姐姐和表姐去寺裡上香了,天不亮就出發了。”
明日四月初一,去山上排第一炷香的夫人小姐數不勝數,今天上山卻是早了,拿下他蓮藕節似的手規矩放好,文博武問他,“你姐怎麼今天就上山了?”
小七從善如流道,“舅母來了,說帶表姐上山住一晚,姐姐就跟著去了。”說完,雙手環上文博武的脖子,笑得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齒,天真道,“本來我也是要去的,姐姐說你要來叫我等你,”博武哥哥……
文博武心思一轉,意味不明的蹙了蹙眉,信裡他說得清楚,沈月淺知道他來還要上山,分明是躲著自己,這三年他已表明了自己的心思,她卻心中有著顧忌,算起來,兩人有大半年沒見過面了。
玲瓏遠遠地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抱著小七款款而來,頓足停下,認清來人後,欠了欠身子,“文大少爺來了?小姐和表小姐去寺裡了。”沈月淺走的時候交代過文博武到了告知他這事,玲瓏沒想著小七跑出去是等他的。
文博武微微點頭,視線掃過盆裡的衣衫,俊朗的臉徐徐綻放出一抹笑,“小七說了,沈夫人可在?”他來的次數多,周氏怕已猜透了他的心思,有意無意讓沈月淺逼避著他,時隔大半年才來也有周氏不待見的原因。
玲瓏起身,目光瞄向屋內,“過幾日就回去了,夫人張羅著大家收拾行李呢。”
在寺裡住了兩年多,孝期滿後,周氏就想回去了,小姐到了說親的時候,一直在這裡住著也不是個法子,碰著余氏來接周淳玉,周氏提議上香後一道回京。
這件事沈月淺信裡提到過,“我知道了。”說完,揉了揉小七肥嘟嘟的臉,“走吧,給你娘請安後我們去山上接你姐姐。”
周氏在屋裡整理沈月淺的衣衫,許多是小了不能穿的,裁剪後用作其他,還有小七的各式各樣的玩具,屋子裡,魯媽媽包媽媽明月也忙著,見文博武抱著小七進屋,平靜的臉閃過一絲詫異,文博武五官愈冷硬,氣質愈出眾了,站在門口擋住了大半的光,“武哥兒怎麼來了?小七下來自己走,不多走走,寺裡的和尚還會叫你小胖子的。”
小七模樣可愛,臉上白白胖胖的很討人喜歡,寺裡的和尚喜歡逗他玩,有了好玩的都拿給他,漸漸,他在寺裡也算出了名,說起他大家都叫他小胖子,他人小不明白胖的意思,周淳玉和他開玩笑,說他不瘦下來,長大了就和寺裡的小寶大師一樣,膀大腰圓,大肚便便,之後誰叫他小胖子他就跟人急。
果然,小七聽了她的話立馬乖乖地掙扎要文博武放他下來,撲閃的睫毛下眼神楚楚可憐,嘴巴嘟得觸到了鼻子,“我不要像小寶師傅,不要。”
“那以後自己走路不能讓人抱知道嗎?”周氏擱下手裡的衣衫,待小七擁到她懷裡後好笑地揉了揉他光禿禿的頭頂,“博武哥哥來,你可有給他作揖?”
“沈夫人客氣了,你們這是要準備回京了?”
周氏點頭,拍著小七的頭,讓他站直了才看著文博武,道,“孝期滿了,過些日子小七三歲生辰我想在自己家裡給他慶祝一番,對了,武哥兒來可是有事?”
文博武心中早已準備好了說辭,“今年二弟準備科舉,我帶著他來散散心。”文家皆是武將,文博文好文這事在京裡不是秘密,前兩年皇上絕口不提這事,今年來了興致讓文博文下水試試,朝廷重文輕武,武將不得參加科舉是常年來默認的慣例,沒想著皇上會自己提出來。
周氏對朝廷的事知之甚少也清楚這個慣例,誇讚了文博文兩句,“文哥兒性子沉穩,學富五車,會有好成績的。”
兩人說了會兒話小七吵著要去山上,周氏瞪他一眼,卻沒訓斥他,悠悠解釋道,“再過會兒你姐就回來了,你上山也進不了寺,這兩日山上人多,你長得好看別被人販子拐走了。”
沒到寺裡熱鬧的時候山下小鎮都會有丟孩子的事,周氏心裡緊張得很,過節都拘著小七在屋裡不讓他到處走。
“夫人若是放心我帶著小七上去就是,正好我也要拜訪方丈。”
文博武和方丈有交情周氏心裡是清楚的,這兩年受寺裡的照顧多,有事找方丈方丈從未推辭,周氏清楚是看在文博武的面子上,文博武來不探望方丈也說不過去,倒是沒想到其他地方,“那勞煩武哥兒了。”抓著小七肩膀,給他理了理領子,“出去要聽博武哥哥的話不能亂走知道嗎?”
文博武牽著小七出門後,屋裡的魯媽媽對著文博武的背影感慨道,“文大少爺一點沒有架子,對咱小少爺真的好,聽說還沒說親呢,文家從上到下怕都著急了,若是他和小姐……”
周氏出聲打斷她的話,“別胡說,武哥兒若非覺著阿淺救了他和文哥兒也不會和我們走得近,文家那種人家,能配上得他的小姐少之又少!以後這種話出去不準亂說壞了小姐的名聲。”
魯媽媽心知說話觸到周氏忌諱了,恭敬地點了點頭,“老奴知道了。”
周氏也不是怪魯媽媽,文博武今年已經十八歲了,沈月淺才十三歲,兩人說親後最早也要等後年才成親,她心裡想多留沈月淺兩年,等沈月淺十七八歲的時候文博武已二十出頭了,怎麼等得了,何況,兩人身份懸殊在,文家哪看得上她們?她心裡從沒想借沈月淺的親事攀上高枝,只希望那人真心對她好就成。
文家家世龐大,其間盤根錯節,文博武又是長房,身上的擔子更重,她不想沈月淺嫁過去吃苦,哪怕,文博武心裡或許存了那麼點心思,她只當不知道。
余氏來南山寺主要還是為了周淳玉的親事,這兩年上門提前的不少,可是對周淳玉卻是無人問津,貴央侯府那位大少爺已經說親了,吏部尚書的孫家,周寒軒的岳家,一來二去兩府又攀上些關係,余氏心裡再不喜也沒法子,總不能管到孫家去吧。
誰知她們天不亮就出發,方丈說後邊的房屋住滿了,余氏來是臨時起意也沒留意這點,如此看來,明日只怕是排不上了,余氏臉上一陣失望,轉身看向毫不在意的周淳玉以及淺笑嫣然的沈月淺,面露遺憾道,“排不上我這次算是白來了,今日上了香,我們明日就不來了。”
周淳玉穿了件素雅的灰白上衣,下邊系著淺黃色的百褶拖地長裙,襯得一張臉嬌俏明艷,余氏心裡一嘆,她的女兒容貌才華二者皆有,不該這樣被人嫌棄,又看向她旁邊容貌更出眾的沈月淺,嘆息更重了,沈家人在京裡淪為商戶,從原先的老屋搬出去日子過得和乞丐沒什麼區別,她們雖然分家出來,終究被連累了,已到說親的年紀,不知以後會怎麼樣。。
沈月淺和周淳玉說兩句話扭頭見余氏唉聲嘆氣地苦著臉,抵了抵周淳玉的手臂,周淳玉斜眼看著她,隨後順著她視線看過去,哭笑不得,這兩年,余氏每次來寺裡看她就是這副表情,上前輓上余氏手臂,安慰道,“排不到第一炷香就算了,我看著第二炷香也有很多人搶著排隊。”
沈月淺聽得好笑,周淳玉越來越會插科打諢了,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一樁事看清一個人不覺得吃虧,可能是在寺裡心情更容易平靜的緣故,她和周淳玉的日子過得瀟灑恣意,若是沒有妝娘子布置的課業和嚴苛的規矩禮儀,這樣住一輩子也不錯,走到余氏另一側,學著周淳玉的樣子輓起她另隻手,“大舅母,走吧,一起給佛祖磕個頭就回了,我娘行李該收拾得差不多了。”
余氏被兩人鬧得沒了脾氣,“走吧,回京後可要去探望你外祖母,幾年沒見著你娘,說起你娘說了好幾回了。”
周氏和沈懷淵的親事周太夫人極力反對,老太爺態度堅持才定下的,沈懷淵死後,周太夫人一直認為是周老太爺害了周氏,說起來哭個沒停,余氏勸了幾次無果也只能跟著抹眼淚了。
她們燒了香磕頭走出寺裡的時候,日頭已升高了,照在不覺得灼熱反而暖洋洋的,沿著林蔭小道慢慢下山,路上遇著很多上山的夫人小姐,有的手裡還拎著行李。
余氏說起周府的瑣事來,不可避免會提到丁家,丁家那位長媳和孫思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避免不了會走動,帶著她對孫思妍也不太滿意,那時候周丁兩家事情鬧得大,丁太夫人甚至派人亂傳些不利周淳玉的事,周家乃清流一派,周老太爺為人更是重禮儀,外邊的人竟說周淳玉是個狐媚子,先去勾引了承恩侯府家的少爺又和丁家少爺藕斷絲連,越說越來勁,非要徹底壞了周淳玉的名聲她們才甘心,因著這個,她對和丁家聯姻的孫家人也多有不滿。
南山寺香火鼎盛,上山的路有兩條,一條她們走的林蔭小道上,百米有處供人休息的亭子,太陽出來,山裡的霧氣散了,在亭子裡可以清晰看到遠處的青山和綠涔涔的湖,而且整片湖泊的形狀也看得一清二楚,湖泊呈屋頂形,盛傳早先那片湖不是湖,百年前,建造南山寺的時候,要燒瓦,便從那片地上挖土,來來回回,南山寺的屋頂建好後眾人才驚覺,那片地形成了坑,加之一年四季的雨水匯聚才有了她眼前的南山湖。
經過岔路口,沈月淺指著前邊的一處亭子道,“大舅母,我們坐會兒再走吧。”那條道直通她們住的院子,道也不擔心被人衝撞了。
余氏心不在焉,想著丁家人心裡膈應得慌,沈月淺也看出余氏的不對勁來,以往雖有愁眉不展,她和周淳玉三言兩語岔開話就好了,此時聽著她的話也只是無精打采的應了聲。
玲霜上前拿出帕子擦拭乾淨了凳子才起身提醒她們可以坐了,沈月淺趴在亭子的護欄邊,山裡不知名的野花多,在一簇綠茵下格外吸人眼球,沈月淺眼睛間,指著一處紫色簇成團的顏色道,“大舅母可認識那種花?我與表姐去小鎮的時候見有小孩子將花編成花籃,別提多漂亮了,魯媽媽也會編,不若我讓大山下邊摘些回來?”
余氏這才稍微打起了精神,定睛一看,搖搖頭,“我以前也沒見過,還是別讓大山下去了,不小心摔下去就慘了。”見她臉上有了神采!沈月淺才和周淳玉對視了眼,心想,總算岔開話了。
不料,聽到一聲清朗的嗓音響起,說道,“那朵花再漂亮也比不上兩位小姐的笑靨,不知兩位小姐芳姓大名。”
亭子外,兩名男子一身黑一身白的服飾站在台階上,身如玉樹,眉若月牙,英氣逼人,此時,正墊腳看著沈月淺身後的那一簇花,手裡的摺扇啪的聲收起來,別在腰間。
余氏下意識的站了起來,沈月淺和周淳玉年紀都不小了,此這處亭子只有住半山腰別院的人才經過,住裡邊的在京裡多是有些身份地位,余氏打量著二人,認出其中一人來,“你是文昌侯府世子?”
去年,文昌侯府老侯爺病逝,她也去了的,遠遠的看過眼前此人一眼,文昌侯府因著三年前一事在京裡名聲不太好,老侯爺走後,侯爺身子骨也不太好了,韓家人幫忙求情,皇上讓去莊子上的劉氏和宋安雯回來照顧侯爺,宋家子嗣單薄,皇上不能一下失去兩個助力,今年,文昌侯身子漸漸轉好,幫皇上辦的兩件差事不錯,故而,文昌侯請封世子一事不到三天皇上就應承下來了,文昌侯府在京裡的名聲也算稍微好了些,宋子御長相斯文儒雅,雖比不過將軍府的那兩位也算炙手可熱的人。
宋子御恭敬地鞠躬,抬眸,眼神在一身淺粉色的少女臉上滯留片刻才收回,藉故看她身後的花,實則余光還是盯著她,禮貌道“晚輩正是,周大夫人也是來上香的?這位是我表弟,說話多有得罪還請周大夫人必要見怪。”
作者: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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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14 10:26:15
第048章 狗咬渣男
余氏臉上帶著得體的笑,拂袖擋住二人的目光,噙著笑道,“哪裡的話,為何只見你們不見宋夫人和宋小姐?”上香的多為女子,很少見著兩位少爺同行的。
“家母剛到,我與表弟閒來無事出來轉轉,大夫人可是從山上回來?”宋子御客氣禮貌,余氏也不好說什麼,瞥了眼他旁邊怔神的黑衣男子,蹙了蹙眉,宋夫人從莊子裡回來為人低調了許多,宋子御眼中的這位表弟該是劉家少爺,劉家少爺在京裡算得上小有名氣,出了名的不學無術,好聲色犬馬,若非劉老爺任刑部侍郎,那樣的人家誰願意走動?
宋子御看出余氏的不滿,躬身道,“我和表弟再去轉轉,不打擾夫人和小姐賞景。”話完,轉身睇了眼劉書邦,“表弟,我們去其他地方轉轉……”
劉書邦三魂六魄皆貼到沈月淺身上去了,哪聽得到旁人說話,余氏的袖子擋住了沈月淺的臉,可一身粉色衣衫皆落在了他心上,只見,劉文邦上前走了一步,賊眉鼠眼地盯著沈月淺的方向,“還未請教小姐芳姓大名,表哥,舟車勞頓,我們也進來坐坐,兩位小姐知書達理,不會霸著亭子不挪些出來的。”
宋子御聽得皺眉,自家表弟什麼德行他會不清楚?四下看了眼,岔開的另一條道上幾十米的地方還有座亭子,那是供行人休息的,裡邊有好些人了,“我們去那邊,人多熱鬧。”
余光卻也不經意的掃過淺粉色的鞋面,心也跟著澎湃起來,只不過,他還殘存著理智,劉書邦不應,他便抬手拉著他往外走,劉書邦被他抓著,伸手不推他反而去推余氏的手,眼神冒著綠油油的光,“小姐不理會我可是看不起人?”
余氏臉上已帶了薄怒,大山提步站在沈月淺身前,目光凶狠地瞪著他。
劉書邦在京裡渾是出了名的,他和沈未遠在青樓爭執後命人下了沈未遠面子,還讓他爹尋著沈未遠錯處不放弄得沈未遠身敗名裂連著整個沈府都遭殃的事更讓他得意,出門,誰遇著他都避著,何時被一個下人直視過?不過,當著沈月淺的面,有意想裝得大度,視而不見道,“小姐可是不方便?你家長輩既認識我表哥,論起來我們也算熟人了,看小姐年紀也就十三四歲,不知說親沒有……”
宋子御拉著他手臂的手鬆了松,若之前覺得劉書邦一無是處,問出這話後,宋子御對他稍微有所改觀。
周淳玉知曉兩人都是衝著沈月淺來的,冷笑了聲,“兩位少爺真是好教養,出門衝撞了人不避著反而恬不知恥地貼上去,看著光鮮亮麗,人模人樣,不料和街上的地痞子沒什麼區別……”
宋子御被說得面紅耳赤,一臉歉意地看著周淳玉,雖有兩年沒見,他是認識周淳玉的,“給周小姐添麻煩了,我這就帶他走。”作勢大力扯劉文邦的手臂,劉文邦吃軟不吃硬,來了氣,反拉著宋子御,余光掃過周淳玉的臉頰後目光就直勾勾地盯著她,貪婪地吞了吞口水,色眯眯道,“不知這位小姐芳姓大名?我乃刑部侍郎劉海之子。”
余氏怒不可知,一時之間也不與他們客氣了,“玲霜,扶著你家小姐先回去,華容,你也扶著小姐先走。”
宋子御心裡難掩失望,目光隨著那抹粉色裙擺移動。
“來人,堵住了亭子,誰都不準走。”劉書邦愛美人可是出了名的,更是青樓的常客,之前他沒留意周淳玉是衣衫顏色太過素雅,自然先注意到粉色裝扮的沈月淺,只一眼就被余氏擋住了,心底遺憾,能有周淳玉也不錯,況且,目光上上下下估摸著,周淳玉的身子,摸起來手感必然十分好,縱橫青樓多年,女人如何逃不過他的眼,一看就是個處兒,胸大臀翹,光是想著,身子都軟了,現在離得近,還能聞到一陣若有似無的脂粉香,更讓他心馳神往了。
玲霜扶起沈月淺,心生惱意,住了兩年多從未遇到過輕薄之人,“小姐,我們走吧。”
現在的宋子御雖喜愛美色還不到沉迷的地步,也算得上風流俊俏儀表堂堂,上輩子和他成親很長一段時間後他都未曾提出納妾,一切都是劉氏起的頭,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一個兩個的小妾往他房裡塞,漸漸,他不再滿足於府裡,在外還養了幾個,說起來,上輩子她也稱得上毒婦了,先後杖斃了他身邊的四個人,兩個外室,兩個小妾。
“走吧。”聲音輕輕柔柔的,聽在人的耳朵裡好似山間潺潺流淌的小溪,再次將劉書邦視線引了過來,猛地,推開他面前的大山去抓沈月淺的手,便是余氏也嚇了一跳,“你做什麼?”
沈月淺往身後退無可退往旁邊走,瘋著風吹起裙擺,被和大山推攘的劉書邦抓到,沈月淺身子被拉向大山,臉色已冷了下來,劉書邦握著那一撮裙擺更不肯鬆手,料子是上好的絲綢,觸感軟而滑,他更不會放手了,雖然他也想朝周淳玉撲去,可所有人都護這位護得緊,得不到的便是好的,他當然會抓著不放了。
大山不再客氣,抬腿踢向他小腿,身子往前用力一推,劉書邦重心不穩地摔在了地上,他身後的奴才皆撩起衣袖準備上前幫忙,還未來得及就聽一聲狗肺,寺裡人多,其中規矩便是不準帶狗,眾人回頭,便看通身雪白的小狗朝他們撲來,聽著叫聲心有恐懼,見是隻白色的狗崽子不由自主放鬆了戒備,不以為然,劉書邦手撐著地,惡狠狠地瞪著大山,“給我打……”
“打”字沒出口,頭頂傳來汪汪汪地叫聲,抬眼,驚恐地瞪大眼,額頭傳來撕心裂肺地疼痛,痛得在地上打滾,宋子御見勢不好,驚呼道,“快,快將狗弄開,快……”
劉家老太太最喜歡這個孫子,人是他帶出來的,出了事他少不了被懲罰,狗像黏在劉書邦臉上似的,怎麼踢都踢不掉,其間不可避免又踢著劉書邦的臉,小廝們惶惶不安……小狗咬夠了才鬆開嘴,也不戀戰,咬完了就往山上跑,小廝們反應過來要追時已不見狗的蹤影。
而地上的劉書邦,臉上血跡斑斑,嘴上都有被狗咬過的齒痕,怒瞪著眼,眼珠子一動不動。
沈月淺偏過身子想看個究竟,頭往右一側,被一個高大的身形擋住視線,她抬腳緩緩往右走一步,對方也往右挪,沈月淺困惑,好奇的抬眼,對上一雙熟悉冰若冰霜的眸子,呼吸一滯。他正冷眼看著她,不等他出聲,他已背過身去,沈月淺悻悻然地低著頭,慢慢挪到周淳玉身邊,沒想著他來的這麼早,周淳玉拉著她的手,也被地上一動不動的劉書邦嚇著了。
宋子御更嚇得厲害,臉色發白,身子發抖,戰戰兢兢地讓小廝上前查看,小廝彎下腰,手指緩緩地探向劉書邦鼻尖,這時候,地上的劉書邦動了,嚇得小廝身子直往後退,面露驚恐。
“給……給我……抓住那隻……狗,我要殺了,燉來吃……”劉書邦每說一個字,臉上鑽心地疼,顫顫巍巍伸手讓人扶他起身,猙獰地看著大山,大山無所畏懼地挺了挺胸脯。
沈月淺被劉書邦的臉嚇著了,已看不出本來的膚色,額頭上,鼻子,臉上還留著血,順著下巴滴落在地,依稀能看清皮膚下面猩紅的肉,噁心地捂上了嘴,丁丁一直乖巧溫順,從未張嘴咬過人,這還是第一次,養了兩年身子沒有一點變化,她寫信問文博武,文博武說一個朋友送的,一直是那個身量,不會長高。
小廝左右扶起劉書邦,手剛碰著他的衣衫便感覺他身子往下滑落,急急忙扶穩了人,六神無主地看向宋子御。少爺成了這樣子,回去後他們也沒命活了。
事情發生得太快,宋子御也沒回過神來,還是旁邊的余氏說,“先請大夫來看看,止了血再說”他才反應過來,喃喃重複道,“對,快扶表少爺回去,去山下請大夫。”
小廝扶著劉書邦走了,宋子御卻沒動,看向眼前比他高出半個頭的男子,再看被他擋在身後完全看不見的人,目光落在周淳玉身上,“不知小姐可清楚誰家養的狗?”
宋子御腦子不笨,這時候回去,鬧得人仰馬翻外便是他跟著挨一頓處罰,先找清楚了主人才是。
文博武身後的沈月淺身子一緊,手抵了抵文博武,她剛還惱怒,她站到這邊來了他還跟過來,竟是料到宋子御會質問她們了,想護著她,沈月淺心裡感動,低頭見小七緊緊抱著她的腿,摸了摸她的頭,以示安撫。
小七仰頭,紅潤的小臉血色全無,得了文博武叮囑自然不會亂說,乖乖的抱著沈月淺大腿,其實他也嚇著了,那個人臉上全是血,好嚇人,得到沈月淺的安撫,手上又用力了幾分。
周淳玉聽了宋子御的問話,下意識地看向文博武,這兩年多,他常常來,有時住一晚就走,有時會逗留幾天,想著法子帶京裡好吃的好玩的給小七,小七再討喜也不會讓他紆尊降貴到這個份上,與其是喜歡小七,不如說……斜眼看向他身後安之若素的沈月淺心裡已明白怎麼回事了。
宋子御熏著周淳玉目光看去,心裡一顫,該不要是他想的那樣才好,誰知,想什麼來什麼。
“狗是我的,世子還要問什麼?”文博武沉著臉,十分不耐煩的語氣。
宋子御訕笑道,“狗咬傷了我表弟……”
“世子要我賠償那位劉少爺?行,回去讓劉侍郎親自來我將軍府,我慢慢與他說,還有什麼嗎?”文博武聲音地冷肅殺,春光明媚的天叫宋子御冷得發顫,“沒,沒了。”
“沒了就回去看看劉少爺,一命嗚呼了來找我……”
宋子御臉更白了,轉身,身形落寞地往回走,回去等著他的是什麼可想而知。
人走了,文博武才轉身給余氏作揖,“晚輩去寺裡,逢著小七出來尋沈小姐就一道了,我先送你們回去。”
余氏點了點頭,沒有文博武,還不知道怎麼打發宋子御走。
文博武彎腰抱起小七走在前邊,周淳玉和沈月淺緊隨其後,余氏在最後邊,不時抬眼望著文博武的背影,之後又看著周淳玉,目光來來回回在兩人身上打轉,心裡隱隱見著點曙光,隨後又急忙搖頭否認,一路上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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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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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14 10:26:24
第049章 有苦難言
他們回到院子沒來得及坐下喝口茶,門口文貴通稟說文昌侯府的人來了,聽聲音,語氣不是很好,周氏不知道她們被人衝撞了一事,納悶道,“我們與文昌侯府並無往來,她們來是為何?”
余氏端起茶盞啜了口茶,言簡意賅將亭子裡的事說了,“劉少爺傷得重,劉家那位老太太沒來就算了,來了只怕會鬧起來。”
周氏忙拉著沈月淺仔細檢查,一臉擔憂,“沒傷著你那哪兒吧?是我沒考慮周到,這幾日人本來就多了,我該提醒你們戴上帷帽出門的。”細看,周氏察覺她裙擺有處卻是褶皺了,“你回屋裡換身衣衫,我出去看看,對了,丁丁跑哪兒去了,莫不要碰上她們才好。”
劉少爺傷得再重也是自找的,那麼大年紀的人了還不學無術,沈未遠和他鬧得事情滿城皆知,周氏心裡現在都還記得,“玉姐兒,你和阿淺一道回屋,我和你娘出去就好。”
旁邊坐著的文博武沒吭聲,周氏蹙起了眉頭,余氏補充道,“文大少爺說狗是他的,四妹你別說漏了嘴。”這種事情推給文博武比她們好很多,劉侍郎在朝堂上有兩分人脈,周家不畏懼,可不能壞了兩位姐兒的名聲。
余氏一怔,張了張嘴,“武哥兒不是上山找方丈嗎,現在還去?”她不想文博武牽扯其中,畢竟,沈月淺在中間,劉家若有心潑髒水的話,還是沈月淺吃虧。
文博武正了正神色,臉上的陰郁之色還未消散,聽明白了周氏話裡的意思,會意道,“我暫時不上去了,我先回我的院子,估摸著時辰,二弟也該下山了。”
周氏松了口氣,沈月淺卻不想回屋,打量文博武兩眼,待他出門了才上前拉著周氏的手,“娘,我和您一道,事情因我而起我不要回屋,我們站著理,她們憑什麼找上門來。”沈月淺沒說的是擔心周氏應付不了劉氏,和劉氏打了一輩子交道,劉氏為人心腸狠毒,不擇手段,周氏不願與人結仇的性子哪是劉氏的對手?
“你聽話,娘心裡有數,回屋去。”
她們猶豫的時候,劉家太夫人和劉氏已經進了院子,大山苦惱的站在門口,劉家老太太以死相逼,他不得不讓開,她們進來時,文博武和文貴剛越過拱門而出,雙方沒見著面,否則,沈月淺她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文昌侯府如今差不多是劉氏說了算,滿面春風,盡是掌家後的高人一等,若有似無的垂著睫毛,不屑一顧的神情,比起她,旁邊的劉太夫人則是怒氣衝衝,眼角下拉,嘴叫下抿,朱紅色的脣瓣岷成了月牙,見著幾人在屋子裡說話,更是生氣,“周大夫人好定力,我孫子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你們還能悠閒地坐著喝茶,不愧是女兒名聲壞了都無動於衷的人,讓我老婆子著實佩服。”
劉書邦傷勢嚴重,去山下請的大夫還沒來,劉太夫人急得團團轉,聽宋子御提到周家大夫人和小姐她心裡就來氣,一個名聲敗壞的女子害得他孫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出口惡氣,怎麼咽得下?
余氏神色微變,冷著臉出了屋子,沈月淺和周氏跟著。劉太夫人五十多歲了,看得出劉氏隨了她,眼睛小得像眯著眼打瞌睡似的,穿著身不符合年齡的桃紅色緞面長裙,外罩一件西瓜紅的外衣,看上去和六十多歲的人差不多,半白的髮髻複雜繁瑣,髮髻上玉釵金簪一樣不少,頭頂還插著金色的步搖,乍一看不像是出門上香禮佛的,倒像是要赴誰家宴會的人,妝容精緻。
“劉太夫人說的什麼話?劉少爺躺在床上並非是我們做的,想必宋世子也和你說過了,那隻狗出來得突然,我們也被嚇了一跳。”余氏臉上絲毫沒有畏懼和瞻前顧後的唯唯諾諾,這點讓沈月淺刮目相看。
劉太夫人徑直上了台階,住的院子都是屬於南山寺,而這座院子在這一片宅院中算得上上乘,劉太夫人不認為周氏有能力住到這邊來,目光慢悠悠地看向周氏,京裡驚訝了把,不免想起早些年關於沈懷淵的傳聞,嘴裡哼了聲,難怪旁人怎麼給他塞人都不要,竟是家裡住這個美人,“這位是?”裝作不認識周氏道。
“這是我四妹,太夫人既然來了就進屋吧,您不來我們還準備過去叨擾您一會兒呢。”余氏不想惹事,真遇上死皮賴臉倒打一耙的她也不怕,周氏側開身子,給明月打眼色讓她奉茶。
劉太夫人進屋後,隨意打量了眼屋內景象,在最上邊的椅子上坐下,“不用了,我們來可不是敘舊聊天的,我家孫子一事還請兩位夫人給個說法。”
劉氏目光一直盯著沈月淺,盯得沈月淺差點以為她也是重生的了,誰知,劉氏自己收回了目光,坐在劉太夫人身側,聽著劉太夫人說,她不張嘴,自家兒子年紀不小了,難得看上這麼個人,雖然家世不好,進門做妾也合適,一來二去,心裡有了心思。
余氏在離她們近的椅子上坐下,茶几上的茶是她剛才沒喝完的,拿起來,接著抿了兩口,反駁劉太夫人,“劉少爺是被狗咬傷的,劉太夫人要說法也找狗或者狗的主人去,與我們何干,再者,我倒是想問問劉太夫人,佛門重地,劉少爺行為舉止輕浮孟浪,是府上沒教好還是他骨子裡就是那樣的人?”
余氏說的話可謂是毫不客氣,不管劉太夫人怎麼回答,都跳進了坑,如果說是則承認劉府家風不好,說不是,劉書邦骨子裡流著劉家人的血,可不就是間接承認劉家人都是那樣子的?
劉氏多看了余氏兩眼,沒想到她能說得自家娘啞口無言,岔開話題道,“兩位小姐不常在京裡,書邦看著你們面生想認識也是自然,京中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以後你們回京了也能有個照應不是?”話是回答余氏的,卻是看著沈月淺說的。
不得不承認,沈月淺的確長得好看,彎彎的眉黑得恰到好處,杏眼水光瀲灩,膚若凝脂,眉目含春,像是從畫上走出來的人似的,米分色衣衫更是為她平添了一份勃勃生氣,俏皮動人,難為宋子御如論如何也要想法子幫她說上這門親事,就是她多看兩眼都忍不住為之心動了。
“劉夫人說笑了,我外祖父雖已辭官可舅舅們還在朝堂為官,照應我和我娘還是可以的,用不著旁人代勞。”劉氏以為她聽不懂話裡的意思,糊弄她,在寺裡這兩年多,她心裡的仇恨淡了,可看著上輩子折磨她多年的臉,她的心仍無法如想象中的平靜,沈家人已經得到了報應,文昌侯府,她對文昌侯府的怨念沒有之前深了,前提是劉氏不惹怒她的話。
劉氏嘴角抽了抽,面上悅,抿著脣,臉上膚淺地露出笑容來,“以前就覺得沈小姐驚艷絕倫,今日看著了,比三年前那會更好看了,嬌艷得跟多花似的,難怪書邦和子御走在路上會多看兩眼,何況你們有沒戴帷帽,誰見了都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的。”
劉太夫人起先不滿劉氏接話,現下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冷哼道,“自己家的女兒不懂規矩還怪別人了?今日書邦的事情不說個子丑來,回京後我定會讓劉海參周家一本。”
母女兩一本白臉一個紅臉,配合得天衣無縫,余氏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遲疑地看向皺眉不言的周氏,參周府一本她倒不怕,只是其中牽扯到沈月淺和周淳玉的名聲,說來,的確是她們疏忽了,出門忘記給她們準備帷帽,事情鬧大了,外人還以為兩人是專門勾引人的狐媚子,周淳玉年紀等不得了,再拖下去就真的沒人要了。
劉太夫人垂眸,手輕輕敲著桌面,有恃無恐的看著兩人,大夫還沒來,可她身邊的以為管事懂些醫術,說縱然劉書邦臉上的傷口好了也會在臉上留下印子,劉書邦平日引以為傲的臉毀了心裡如何承受得住?加之,劉書邦花名在外說親本就困難,臉上有了疤痕誰敢嫁給他?劉家雖不需要他光耀門楣挑起劉家的重擔,可不能連繼承香火的人都沒有。
“我來的可是不是時候?”院子裡傳來一聲清朗的聲音,劉太夫人抬眸眺了眼,心下震驚,宋子御說遇著將軍府那位大的,沒想著小的也來了,一身竹青色織錦長袍,身姿挺直,面容俊郎,懷裡抱著只白色的狗,依稀能看見狗的嘴邊還掛著血絲,劉太夫人和劉氏對視一眼,始作俑者總算來了。
文博文不疾不徐走上台階,進屋給在場的人見了禮,歉意的看著劉太夫人,“我在山上,聽寺裡的師傅說見著我家丁丁滿嘴是血的到處跑,像是嚇得不輕,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在柴房的柴堆裡把它抱出來,嘴角果然全是血,洗乾淨了都還有血腥味……”
比起文博武,文博文說話一點不惜字,緩緩道,“仔細檢查一番,發現他身上受了幾處傷,現在下地走路都不行,一打聽才知道在半山腰咬了人,我去劉家住的院子一問他們說您過來了,我這才來了……”說著,又給旁邊的周氏作揖,“突然到訪,還請沈夫人不要覺得冒昧了,實在是這隻狗入了我和我大哥的眼,準備等今年我祖母大壽送給她老人家當禮物的,現在成了這個樣子怎麼辦?”
周氏心底好笑,面上神色如常,“文二少爺客氣了,快坐下吧,明月,給文二少爺倒茶。”文博文跟著文博武來了幾次,周氏對他也算了解些,性子和文博武散髮出來的淡薄不同,文博文待人親厚隨後,沒有架子,好相處得很,此時撇清兩家人一點不認識的關係也是想幫她們,周氏眉梢浮起感激。
劉太夫人被文博文說得白了臉,氣勢頓時消了三分,“不會吧,它咬了人可是跑得極快,完全不像不能走路的樣子。”劉太夫人沒親眼看著當時的情景,說話不敢太過篤定。
文博文當即將狗放下,丁丁到了地上身子瞬間軟了下去,一動不動,文博文又將它抱起來,“劉太夫人相信了?我找劉夫人是想問問您怎麼看?剛聽說您要參周府一本,若是因為我家的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害得周家沈家受牽連,真就是我們的罪過了。”文博文眉色嚴肅凝重,聲音沉穩不卑不亢,和文博武一副“我家的狗就是咬人了你能把我怎麼著”的神情完全不同,周淳玉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文博文和文博武有兩分相像,皆是長得好看之人,可說話行事完全不同,文博武對沈家人近乎討好然對其他人極為冷清淡漠,說話也是冷著臉惜字如金,她所見過的武將就文博武多些她以為武將人家都是那樣的性格,文博文卻是讓她眼前一亮。
劉太夫人這時候能怎麼說,這件事本就她們不占理,加之今年所有的官員都要回京考核,劉海在那個位子上待了多年今年還想更進一步,得罪了將軍府,一切可能都沒了,劉太夫人立即有了決斷,“誤會一場誤會一場,書邦自己走路不注意摔到山下去了,臉上被坡上的枝椏刮成了那個樣子的,誤會,誤會。”
文博文沒點頭也沒搖頭,“那剛才劉太夫人說參周家一本的事?”
“胡說的,胡說的,我們來寺裡上香誰都沒見著,怎麼和周家扯上關係了?一切都是誤會。”劉氏不喜劉太夫人見風使舵,墻頭草,大將軍府雖受器重,可文昌侯府也不怕事,張嘴還想多說兩句,文博文搶了先,“文昌侯身子骨不好,可需要在家靜養一段時間?”語氣輕和的看著劉氏,“宋夫人可是有話要說?”
“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娘,我扶著您吧。”侯爺身子好得差不多了,這些日子正打算給宋子御謀份差職,有什麼事,等事情定下了再說不遲。
文博文也順勢起身,“聽說劉少爺走路不看腳下摔得不輕,正好我屋裡有瓶藥膏,我讓小廝去拿,陪太夫人去看看劉少爺病情吧。”
劉太夫人苦不堪言,他是要親眼看著她們睜眼說瞎話堵了所有人的嘴啊,今後若再說個版本,別人也不會信了,誰會相信孫子出事捂著真相不說過後在大吐苦水的?說不定還會懷疑她們背後真正的目的。
劉書邦傷得重,臉上有幾塊肉都被撕下來了,診斷的還是之前給沈月淺把脈的少年,“少爺的傷口有幾處重,要看傷口能不能愈合,不能的話,臉上就是坑了。”
開了止痛和消炎的藥,說明注意事項後拿診金就下了山。
劉太夫人看著被裹成粽子的臉,忍不住放聲大哭,惹來周圍院子丫鬟小廝的詢問,都問院子裡怎麼了?
“我家少爺走路不注意,摔到山下去了,臉被刮傷了,大夫說以後估計是毀容了。”
不到一個時辰,劉書邦摔下山的事情就傳了個遍,回京城的馬車上,玲瓏說起來還唏噓不已,她沒跟著去,不知道真相,轉達從其他院子裡的丫鬟嘴裡聽來的,“據劉家的丫鬟說,剛到院子裡,劉少爺就要喝酒,估計是喝多了,走路打晃摔下山的,可是也奇怪,去山上的話都是林蔭小道,他從哪兒摔下去?”
沈月淺但笑不語……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6:36
第050章 夜間幽會
馬車進城後,余氏帶著周淳玉回家了,小七從沒見過如此繁華的景象,手抓著簾子一角往上掀,周氏挪到他一側拉回他的手,緩緩道,“今日我們先回家安頓,之後娘帶你帶你出來逛逛可好?”
大街上人來人往,嘈雜得很,猛地回來她適應不了,又有劉家的事情在前,她不想太過打眼了。小七一屁股坐下,嘟著嘴,極不高興,心想,如果換成沈月淺的話一定不會攔著他,挪到角落裡,生悶氣不理周氏。
周氏好笑,抬手摸著他圓滾滾的腦袋,“過兩日我們去拜訪你外祖母,讓表哥們帶你出來轉轉可好?”她的身份帶著他到處走不好,倒是周寒軒可以。
聽了這句,小七仰頭看她,小臉已掛滿了笑,脣紅齒白,恨不得讓人捏捏他的臉才好,美目含春道,“真的嗎?我可以找博武哥哥玩嗎?他說過讓我找他,他帶我去玩的,我還想將丁丁抱回來呢。”
提及文家兩位少爺,周氏有一瞬的走神,劉家的事情全靠他們才解決了,回京後人多口雜,周氏不想和他們走動了,敷衍地點點頭,“要是遇著了你就讓他帶你玩,沒遇著的話就算了吧。”
文家和她們的交集不會多,見面的機會也少了,小七聽不出周氏話裡的意思,以為周氏同意了,環著周氏脖子重重親了口她臉蛋,“謝謝娘,娘最好了。”
她們回府的時候午時已經過了,宅子久了沒住人,雖整天有丫鬟打掃清理,還是給人寂寥空盪的感覺,小七還不到三歲,周氏害怕他回來不能適應,故而,小七還是與他住在雲錦苑,小七住在裡邊的隔間,院子裡,周氏吩咐人將東西抬進去,之前沒留意,箱子裡大多是小七的玩具,有寺裡的和尚送的,還有在小鎮買的,更多的還是文博武送的,各種各樣的玩物,應有盡有,隔間都地方放,周氏吩咐人騰出旁邊的屋子,給他裝那些箱子。
回來沈月淺心裡沒覺得有什麼變化,院中景色照顧得精緻,剛入夏,許多花兒還沒凋謝,偶有蝴蝶翩翩起舞,小七高興得不得了,要盧平抱著他到處轉悠,盧平腿不便,周氏訓斥他兩句,他還較勁了,抓著盧平褲子,苦苦可憐地盯著盧平,“盧平,我要走,你抱我好不好……”
小孩子聲音諾諾的,盧平哪拒絕得了,彎腰抱起他,畢恭畢敬地看著周氏,“不礙事,少爺還不熟悉府裡的地形,我抱著他轉轉就回來。”
周氏無奈的擺手,威脅小七,“你要是不自己走路長大了就是小寶師傅。”同樣的話,保管見笑,誰知,小七不上當了,扭了扭身子,嘴裡嚷著盧平快走,他要去那邊玩。
周氏頭疼,念著還要整理大大小小的行李,隨著他去了。
誰知,小七一出去到了傍晚才回來,臉上全是看見什麼不得了的似的,周氏狐疑,盧平放下他,拍了拍他胸前的衣襟,回道,“夫人小姐不在,奴才做主在湖邊圍了一小片水域,養了些魚,小少爺興奮不已,要人下去撈魚才耽擱到現在……”
“娘,晚上我們可以吃魚。”小七笑得眉眼彎彎,等盧平動作停下,邁著小腿跑向周氏,撞得周氏身子不穩往後仰了下才穩住,訓斥道,“吃魚就吃魚,毛手毛腳做什麼?”
小七拉著周氏的手,撒嬌地要周氏抱,周氏沒搭理他,轉身在椅子上坐下,他又跟過去,爬上周氏的腿抱著她脖子拿臉蹭周氏臉頰,盧平笑著退了出去,遠遠地看著一抹桃紅色人影走來,招來旁邊的丫鬟,讓她去廚房知會聲,魚可以下鍋了。
周氏被小七磨得沒了脾氣,誰都當他是個寶,不用她點頭,盧平肯定早就吩咐下去了,掰過他身子,周氏完全拿他沒有法子,“還有什麼事?”
“我還沒坐過船,盧平說湖邊的船是壞的,娘親買船回來好不好?我們就可以坐在船上釣魚了。”盧平說買船要花很多銀子,只有娘點頭了才可以,故而,他才會這樣磨著周氏。
周氏蹙眉想了會,家裡人少,平日也沒什麼人來,船舫價格不低,買回來一年也用不著兩次,買扁舟的話小七年紀小,一不留神就掉進湖裡了,沉吟道,“這事我想想……”
沈月淺進屋,小七還坐在周氏身上不肯下來,周氏拍著他的小屁股,哭笑不得,“船的事我們之後再說,快下去準備吃飯了。”
飯桌上果真多了兩道魚,一道清蒸的,一道水煮的,魯媽媽在旁邊給小七弄魚,周氏千遵萬戒吃魚的時候速度慢,遇著魚刺立馬要吐出來,生怕他一不小心卡著了。
桂媽媽廚藝愈發精湛了,桌上的兩道魚被吃了乾淨,完了,小七還意猶未盡地舔著嘴脣,扶著圓滾滾的肚子,昏昏欲睡道,“娘,好吃,明天還吃好不好?”
南山湖裡也會有魚,他年紀小,桂媽媽做的都是魚湯煮豆腐,周氏和沈月淺害怕他嘴饞兩人也不怎麼吃魚,南山湖的魚難捉,上次喝魚湯已經是去年過年時候的事了。
“明天你與盧平釣魚,釣著了就吃。”周氏拉開他坐的凳子,看著沈月淺道,“他這個肚子是越來越大了,你陪著去院子裡走走,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小七已閉上了眼,手搭在肚子上,靠著椅背睡得香甜,哪會願意起身下去走,周氏抱著他雙腿站在地上,他整個身子就往下沉,一點力氣都沒有,周氏皺眉道,“以後不能讓他吃太多了,吃好就睡,肚子積食該難受了。”
魯媽媽上前搭手抱起小七,小七環著她脖子,頭趴在她肩頭,雙眼仍閉著,“夫人,孩子小就是這樣子的,少爺玩了一下午怕是早就瞌睡來了,老奴這就抱少爺回屋睡覺。”
“你們都慣著他就是了。”周氏佯裝生氣地鬆開了手,想起沈月淺小時候貌似也是這樣,喂著喂著飯,身子就往後仰要睡覺,她又沒了脾氣“回屋後給他擦了身子再讓他睡,跑了一下午,身上全是汗。”
魯媽媽退下後,沈月淺見周氏像有心事,“娘,怎麼了?”
“回來了,我猶豫著要不要看看你祖母,雖說兩家沒什麼聯繫了,她畢竟生養了你爹。”沈家已經從老屋搬出去,在長巷子那邊租賃了一處小宅子,老老少少一家人擠在裡邊,這兩年她沒讓人打聽過,也不知道還在不。
沈月淺心裡是不太樂意的,可為了小七以後的名聲,不過去探望一下說不過去,“理應該過去,備些禮,看一眼後就回來如何?”
周氏得了她的話心裡就有了底,這兩年,女兒為人處世更周全妥帖,她說的話都有理,點頭道,“我先讓盧平問問她們還在那邊不,沒有的話還得打聽一陣子呢。”
沈月淺沒有細問過周氏老屋那邊大聲的事,零零星星從周淳玉嘴裡聽說了些,沈懷慶欠的債多,被人打斷了雙腿雙腳,為了還債,將老屋的宅子抵了出去,一家人住去人雜混亂的長巷子那邊了,府裡的丫鬟全部發賣了出去,沈未遠他們平時做雜工養活自己,王氏之前中風不見好,經過這件事倒能張嘴說話了,周淳玉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還調侃,“你祖母估計是被逼到絕境了,沈家在她手裡成了這個樣子沒臉見人,咬著一口牙身子又好了。”
然而,王氏的日子過得並不如意,帶著陳氏沈月牙沈月裳靠給人洗衣服攢錢過日子,羅氏和沈懷康因著薛氏鬧得一出也分家出去了,甚少去那邊走動,沈懷康官職徹底沒有回恢復的希望了,一蹶不振,整日聽聽小曲,散散步,日子還算清閒。
沈家的後果都是自作自受,沈月淺沒想到羅氏和沈懷康真狠得下心不管王氏和大房,羅氏是羅家的淑女,在家不受主母待見,給的嫁妝也少,沈懷康不如沈懷慶敗家也是個胸無大志的人,三房的日子只怕也不見得好過。
周氏見她神情木然,以為感慨老屋那邊的人和事,伸手,理了理她並不凌亂的領子,“一切皆有緣果,你也別想太多了,我們是我們,她們是她們,兩者不相干。”
這便是她下定決心在南山寺住幾年才回京的原因,不想再被那些人所拖累,她自己倒好,沈月淺和小七還小,沒得從小因為這些抬不起頭來,日子久了,京裡謠言淡了,回來重新生活。
沈月淺明白周氏誤會了她的意思,小王氏和薛氏那件事她認為其中透著詭異,薛氏再嫉恨小王氏那個法子可是損兵八百自傷一千,薛氏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不成?當時沒有細想,反應過來的時候薛氏已經死了,唯一的小王氏也被送去了莊子。
“娘,我心裡知道的,您也早點睡,養好精神去見外祖母,外祖母看我們過得好才會放心。”她心裡清楚周氏是想念高氏的,每一次過節,都會給高氏做衣衫託人送去,沈懷淵在的時候她還偶爾回周府,之後一次也沒回過,會被認為是不詳。
周氏眼裡蒙上了一層憂傷,迅速斂了下去,“你也是,明早不用過來了,我讓廚房將早膳端到你院裡,府裡事情多,我核對好了賬冊後天才有空去周府。”
說了會話,沈月淺出來的時候,天邊的星星一顆兩顆冒出頭來,走廊上燈火通明,帶著她的心也亮了起來,回到院子裡,門口的玲瓏玲芍欲言又止地給她行禮,她奇怪地看了眼兩人,蹙眉道,“怎麼了?”
玲芍扯了扯玲瓏袖子,示意她開口,玲瓏拂開她的手,低頭,輕聲說了句,沈月淺轉身回望了眼院子,難怪回來時一個下人也沒遇著,想必早就吩咐好了,沈月淺松了口氣的同時又來了氣,“誰做的主?”
玲瓏咬了咬牙,低眉順耳道,“奴婢也是沒有法子。”
她聽丫鬟來稟告說側門有人敲門,心裡疑惑,梧桐苑一小角拱門後是一處花園,花園邊開著一處側門,那周氏擔心進進出出衝撞了小姐,一直吩咐人鎖著,除了梧桐院的人,甚少知道那裡有側門的,她貼在門上問了兩句才知道是那位大爺,他要來她們也攔不住,只好將一路上下人全打發了,讓他進了府。
沈月淺看了看天色,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和文博武真和偷~情的人沒什麼區別,天黑了才敢光明正大的說上兩句話,擺手道“你們先下去吧,讓人守著院門口,別被人發現了。”
她們走的時候,周氏問文博文,文博文說還要住上兩日,沒想到她們前腳到他們後腳就回來了,推開門,一身玄色衣衫,愜意盎然坐在書桌旁,嘴裡吐著棗核的不是文博武又是誰?
“你怎麼來了?”沈月淺走到窗邊,伸手掩上大半,轉身看著他,縱然不入流的行為,配上他漫不經心的表情和優雅的動作,一切就變得好看了。
文博武推開身側的凳子,沈月淺轉過去才看清他懷裡還有團白絨絨的東西,此時,正瞪著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自己,沈月淺叫了聲丁丁,小狗擺了擺尾巴,立即從文博武腿上躍起跳到沈月淺懷裡,沈月淺雙手抱著它,高興地看著文博武,“怎麼把丁丁帶過來了?”
回來的路上,小七問過周氏好幾次什麼時候把丁丁抱回來,從他會走路的時候丁丁就沒和他分開過,今晚不覺得,明天人醒了就要開始找丁丁了。
文博武勾了勾脣,看狗伸出舌頭舔沈月淺的臉時,目光陡然一深,“丁丁……”
小狗聽到背後冷冷的一聲,乖乖地縮回了舌頭,尾巴左右甩得更用勁了,沈月淺哭笑不得,“你威脅丁丁做什麼?”
文博武別開臉,看著紙上吐的棗核,收起來扔進木簍子裡,岔開了話題,“我送你個人,你想法子別讓你娘懷疑。”那個地方他還沒親過,怎麼可能讓一隻狗先碰上去。
沈月淺不知他心中所想,坐下後,一邊順著丁丁光滑的毛一邊問他,“什麼人?”她身邊有玲瓏她們,不缺人。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6:48
第051章 久別重逢
文博武不著急說,眼神在屋裡逡巡一圈,最後定格在她白皙的臉上,說起另一件事來,“過些日子韓家太夫人祝壽,你和你娘以後會常在京裡走動,要是給了帖子的話你們就去吧。”
韓家太夫人不怎麼愛出門,人緣卻是極好,加之韓夫人出了名的喜歡給人牽紅線,和韓家走動的權貴也多,沈月淺聽到韓家二字心情一沉,韓家和文昌侯府關係好,她沒少聽其中一些事,上輩子她去寺裡祈福一事也是韓大人從中作梗幫的宋子御。
見她神情懨懨,文博武傾身上前,手繞過椅子環在她肩頭,“怎麼了,要是不想去的話就算了。”
“不是,韓家太夫人在京中名氣不小,會不會給我們下帖子還不好說,暫時不想這個,你怎麼來了?”沈月淺抬眸與他對視,片刻紅著臉敗下陣來,錯開視線,落在他肩頭,提醒道,“以後有什麼事信裡與我說,要是被誰撞見了,我們家就和老屋那邊的人沒什麼兩樣了。”
文博武挑起她的一撮頭髮,不在意道,“不會的,我來時仔細看過的,不會被人發現。”
最初給她寫課業的時候整天都惦記她寫的信,想著那張素淨白皙的臉再看信就寡然無味了,好不容易等著她回京,怎麼還願意從冰冷的文字裡感受她的美好。
直到文博武走的時候,沈月淺才發現一件事,文博武說送個人給她,一直也沒和她說清楚到底是誰,讓玲瓏送他出去鎖好了側門,叮囑以後不準再開門了。
艷陽高照,坐在去周府的馬車裡,小七耐不住街上熱鬧,求沈月淺撩起一小角簾子,昨日釣了整日的魚,今天提不起什麼精神,出了門才好些了,沈月淺見他可憐,對周氏的搖頭視而不見,“拉起一小角就夠了,天漸漸熱了,過些日子換上一層薄薄的紗簾,你趴在簾子邊就能看清外邊的景象。”
周氏見小七手舞足蹈,指著鋪子裡問東問西,也不攔著他了,叮囑道,“小七去了外祖母府裡要聽話,不可以不懂規矩知道嗎?”說起來,小七還是第一次出門做客,周氏生怕他不懂規矩哭鬧起來沒完沒了。
周家這輩最大的就是周寒軒,成親一年多還沒有子嗣,進了府,小七就是最小的孩子了。
馬車沿著街道拐過兩個岔口就到周府所在的街道了,兩邊都是圍墻,膽子大了起來,卷起簾子,探出半個身子東張西望,沈月淺害怕他不注意摔下去了,雙手環著他的小蠻腰,“你雙手趴穩了,別讓大山給甩了出去。”
小七興奮起來,“姐姐,門口站著人是外祖母嗎,有很多人呢。”門口的人穿著五顏六色的衣衫,一眼看過去十分打眼,小七縮回身子,手指著外邊讓沈月淺看,沈月淺探出頭瞄了一眼,周府大門口確實站著許多人,和周氏說,周氏瞬間紅了眼眶,“你外祖母身子不如以前了,怎麼還親自出來迎接?”
周家人基本都出來了,高氏最疼周氏,聽說周氏要回來,讓周伯槐,周寒軒告了假,老太爺已辭官在家修養,閒來無事跟著高氏出來接人,兩位老祖宗都到了,下邊的人只得乖乖跟著來,加之從余氏和周淳玉嘴裡得知沈月淺越大越漂亮了,趕著來看的人自然多了起來。
故而,周氏和沈月淺下了馬車後便看見整個周家的人都到齊了,周太夫人保養得好,出了發胖的身形,和三年前沒什麼樣子,沈月淺扶著眼眶通紅的周氏,正欲走上台階,身後的小七已戰戰巍巍的爬了上去,衝到周太夫人懷裡嚎啕大哭,周氏和沈月淺都不明白是為何,面面相覷一眼就聽小七哭道,“您是我外祖母對不對,嗚嗚,小七好想您,外祖母……”
高氏回過神看清是她沒見過面的外孫,跟著紅了眼眶,她腿邊的小七哭得更傷心了,眼淚就和打破了缸子裡的水似的,不停往外流,“外祖母,嗚嗚,小七最喜歡外祖母了,小七要給外祖母磕頭……”說著,竟真的跪了下去,卻是跪在了高氏鞋面上,余氏知道磕頭是周氏教的,哄道,“別哭了,再哭外祖母也要哭了。”
小七的眼淚就眶在了眼裡,水光瀲灩,一臉不解的看著余氏,逗得在場的人哭笑不得,周氏喉嚨也哽了起來,掖了掖眼角的淚,上前握著高氏的手,未語淚先流。周氏傷心,高氏何嘗不是,顫抖的拉著周氏,眼眶濕潤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給一行人見禮往院子裡去的時候,小七抱著高氏的腿不鬆手,鼻子一抽一抽的隨時都能繼續哭,“外祖母抱,小七要外祖母抱。”
沈月淺彎腰牽他的手,往回小七定會乖乖聽話,今日卻不讓她牽了,掙扎兩下又哭了起來,周氏動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小七夜裡挨著她,有日突然問問他為什麼沒有爹爹,周氏就和他講沈懷淵的事,舉一反三,小七會問周氏她的爹娘呢,周氏摸摸他的頭,說起高氏和周老太爺來,小七和寺裡的和尚玩到一起,知道方丈會醫病,生病了醫不好的話就會死,死了就沒這個人了。
有兩回高氏病得厲害,夜裡她睡不著,小七問她,她就說外祖母生病了,小七看來,生病了就是快死了,摟著她嚶嚶哭了起來,說,我不要外祖母死,外祖母死了娘就沒有娘了。
估計在馬車裡見著她哭,小七又想起這件事來才會抱著高氏不撒手吧。
高氏心中一軟,彎腰,吃力的抱起他,也不嫌棄他哭花了臉,重重親了口,“外祖母的小七最聽話了。”旁邊的周老太爺見著了心底一痛,別開臉,讓周寒軒抱小七。
周寒軒伸出手,小七左右晃著身子不要他抱,周氏乖乖拉著他的手,勸道,“小七太重,外祖母年紀大抱不動了,小七聽話讓表哥抱,娘扶著外祖母進屋休息好不好?”
小七環著高氏脖子的手緊了緊,良久,才漸漸鬆開,可憐地朝周寒軒伸手,聲音還帶著哽咽,“我要跟著外祖母。”
府裡好些年沒有這麼小的孩子了,加上小七粉雕玉琢,憨態可掬,很是招人喜歡,周寒軒剛借過手,周伯槐就擠了上來,“小七,舅舅抱抱好不好?”
小七抬頭看了他兩眼,趴下周寒軒肩頭不說話,周伯槐也不氣餒,從懷裡拿出昨日去鋪子挑的禮,誘惑道,“舅舅抱的話這個就送你了。”他們走在高氏周氏前面,見此,高氏心情好了不少,對小七道,“那是你大舅舅,大表哥的爹爹,他還是在你很小的時候見過你,你讓他抱抱吧。”
小七這才抬起頭,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時間久了,高氏以為他不會答應,不料他伸手,軟嘟嘟的叫了聲舅舅,高氏欣慰道,“外祖母的小七果真是最聽話的。”
周伯槐好多年沒抱過人了,便是周寒軒,他也極少抱,小七剛到他懷裡的時候,生怕緊著他了,松了又怕摔著他,左右調整了好幾次姿勢都沒得勁,旁邊的周老太爺看不下去了,“小七,外祖父抱,你舅舅不會抱人。”
小七毫不遲疑地伸出手,落在周老太爺懷裡,輕輕叫了聲外祖父,之前哭得厲害,不時地抽一聲,高氏心疼急了。周老太爺抱著小七去了書房,高氏和余氏進了屋子,久別重逢,女人訴說思念的情緒就是哭了,屋子裡,大半個時辰哭聲才停下,沈月淺和周淳玉不時給幾人添茶,不知為何,沈月淺一點也哭不出來,嘴角一直噙著淺淺的笑,周太夫人對她滿意得很,招手要她過去,沈月淺笑意盈盈地上前,“外祖母……”
“乖,你的傷口可好了?遇著兩次洪家太夫人,她給我推薦了懂藥膳的廚子,雖然日子久了,傷在那個地方不能馬虎了。”從懷裡拿出一張賣身契交給沈月淺,“我留在身邊一些日子了,她性子不壞,有她幫你調理著身子,你娘也放心些。”
沈月淺以為高氏會送她鐲子首飾,沒想到是一張賣身契,小高氏面色微變,高氏手裡的廚子是怎麼來的她可是一清二楚,一個廚子花了上千兩銀子,沒想到最後來是給別人準備的,心裡不太樂意,可余氏賈氏都沒說什麼,她也不好站出來議論,瞥了眼臉色同樣不好的孫思妍,心裡稍微好受了些,孫思妍進門一年多肚子都沒動靜,前兩日張嘴讓高氏將人送給她調理身子高氏毫不猶豫的回絕了,如今送給沈月淺,孫思妍心裡才是最不痛快的。
沈月淺下意識不想要,“外祖母,我身子骨已經好了,用不著再調理了,南山寺方丈醫術高明也說不用了。”
“給你你就拿著好了,你外祖母身邊不缺人。”余氏在旁邊適時出聲,對沈月淺,她心裡也是疼惜的,這位廚子名氣大,說起名字誰都不敢小看她,若非家裡出了事哪會到周府為奴為婢?高氏當著大家的面說她要將廚子給沈月淺的時候她立即就同意了,銀子是高氏出的,買回來要送誰她無話可說,目光落在臉色蒼白的孫思妍身上,不悅地移開了眼,孫思妍進門一年多沒身孕,想將廚子留下她是知道的,也是她沒這個命,早些時候開口說不定還有希望,臨到頭了,高氏會同意才怪。
高氏握著她的手,滿是疼惜,“你拿著,身子不需要調理就當多個下人養著,多個人照顧也好,我和你娘還有話說,你們表姐妹出去玩吧。”說著,讓孫思妍領著大家下去。
周淳玉不在的時候,周家嫁出去三位女兒,還有幾個也已說親了,孫思妍帶著沈月淺去了她的院子,房間的一切皆維持著原樣,路上好幾次欲言又止,沈月淺看出她有話對自己說又不好開口,周圍又有周淳玉,周淳涵在,扯了扯周淳玉袖子,她和周淳玉生活了兩年多,周淳玉明白她的意思。
果真,下一刻周淳玉就開口帶著其他人走到了前邊去,她這才看著孫思妍,孫思妍五官精緻,眉清目秀,小家碧玉,一看就是溫婉穩重的性子,光是看著,沈月淺就不覺得她討厭,“表嫂想說什麼不妨直說。”
孫思妍猶豫片刻,“我有幾處不明白想要問問桐娘子,表妹可否通融一下?”桐娘子在藥膳方面極有天賦,她想試試。
沈月淺沉思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桐娘子就是高氏送給她的廚子,“表嫂找桐娘子詢問便是,可需要我做什麼?”孫思妍不討余氏喜歡,沈月淺從余氏表情就能看出來,孫家和丁家之事也不能怪罪到她頭上,是孫尚書的意思,孫思妍反對也沒用。
孫思妍見她答應了忙搖頭,嘴角微微向上揚起,“不用了,謝謝表妹,那我先過去了,讓二妹先領著你到處逛逛。”
看她一臉急切,沈月淺不好多說什麼,上前追上周淳玉的步伐,聽她小聲說了原因,“聽我娘說桐娘子在藥膳方面很是厲害,幫許多貴夫人調養過身子,比大夫開的藥還見效,大嫂肚子一直沒動靜也是急了,妝娘子除了藥膳最厲害的就是問診,她是想讓桐娘子也她把脈看看原因呢。”
沈月淺疑惑,不由得反詰道,“她為何不直接問外祖母讓妝娘子給她調養段時間就是?”而且,這樣的人怎麼會輕易賣身為奴?
後邊一點周淳玉沒解釋,“人是外祖母送給你的,如果中間又去幫大嫂調養身子,旁人知道了會怎麼看周家?”何況,給孫思妍調養的還是那方面,不知情的還會以為沈月淺如何了呢。
沈月淺也反應過來了,不嘆了口氣,“表嫂也挺不容易的。”
周淳玉沒應聲,算是默認了她的話,余氏因著丁家的事情對她沒個好臉色,尤其丁家那位大少夫人還是個會來事的,不想提那些糟心事,周淳玉問她,“過些日子韓家老太太壽辰,可給你們下了帖子?”
沈月淺搖頭,“沒聽說,怎麼,你們收到了?”
“還沒,就是想著有你一起的話會有趣很多。”
兩人說著話,沒注意周家其他幾位小姐皆停下腳步等著她們,“二姐,表妹,不知道你們說什麼,這般開心?”
說話的是周淳媚,大房的庶女,比沈月淺大幾個月,今年十四歲,親事已經定下來了,此時站在花團錦簇的甬道上,眼神輕蔑地望著她們。今日她本該在屋子裡繡嫁衣,都是為了迎接她們,她才出來的,心裡已十分不愉快了,誰知,壓根沒她們什麼事,站著就是應景罷了。
周淳玉目光一凜,嚇得她瑟縮著身子,對周淳玉,從小她就害怕,尤其她前日回來後,目光更陰寒了。
盯著周淳媚低頭了周淳玉才嫌棄的別開臉,“淺姐兒,不若去我屋裡吧,她們有事忙就讓她們忙好了。”在忙在上咬重了音,周淳媚羞得面紅耳赤。
路上,遇著桐娘子給她請安,也算是認主,孫思妍跟在一側,看她步伐氣度不輸大戶人家的夫人,給她行禮時姿態極為嚴謹,不由得,她想到了那個在南山寺教了她兩年規矩的妝娘子,“不知你和妝娘子什麼關係?”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6:58
第052章 男主變態
周淳玉多看了桐娘子兩眼,不明白沈月淺怎麼想起問這個,妝娘子和桐娘子?從未聽過兩人有什麼關係,“淺姐兒怎麼突然這麼問?”疑惑就問了出來。
沈月淺也是想到了隨口一問,沒指望桐娘子會回答。
桐娘子一怔,眼底閃過意味不明的光,思忖一番,老實道,“我和妝娘子小時候一起住過些時日。”
沈月淺知道她不想多說,心中會意,也不逼她,抬眸,神色平靜道,“祖母讓你以後跟著我,在此之前,大少夫人的事,你盡全力幫一下。”她和孫思妍無冤無仇,論關係也希望她早日懷上孩子。
“老奴知道,這番前來便是確認這件事。”孫思妍要她把脈說已尋求過沈月淺同意了,她看得出孫思妍沒說謊,可無論如何,先知會一聲比較好,也算給周太夫人一個交代,她認主子了。
孫思妍舒了口氣,感激的朝沈月淺笑了笑,領著桐娘子回了自己院子。
在周家,如果說要玩得盡興,非小七莫屬了,年紀小,嘴巴又甜,從周老太爺屋裡搜刮到不少好東西,得意的一一展示給周氏看,其中兩樣周氏小時候就在周老太爺書房見過,周老太爺寶貝得很,顧而且,她想偷偷藏起來再還給老太爺,小七盯得牢,臨走了周氏都沒找到機會。
見著周氏,周太夫人氣色好了許多,出了孝期今後周氏在京裡走動也會頻繁起來,兩府之間走動也不用避諱著,想起這些,周太夫人臉上不顯失落了眉梢帶著笑,堅持將人送到二門看著周氏她們離開,待完全看不見人影了,才由賈氏扶著回走,瞥向旁邊不太高興的小高氏,語氣不太好,“今個兒小七第一回上門,你苦著臉給誰看?”
小高氏撅了撅嘴,反駁,“娘,我哪有不高興,是想著四妹她們開銷大,咱家的小姐少爺多,她給每人都準備了禮,我心裡過意不去罷了。”小高氏以為周氏只會給二老準備禮物,不成想上上下下都有,便是三房的庶子庶女都沒落下,即便這樣,她心裡也不舒服,周氏嫁妝再多能拿得出手的有多少?她送給小七和可是實打實的如意鎖,花了不少的銀子呢。
小高氏眼皮子淺,高氏哪會看不出她想什麼?定是嫌棄周氏送的禮薄她吃虧了,瞪了她眼,“那下次來你再給小七弄一套貴重的文房四寶便是,我們家孩子多,等小七上學的時候讓他過來跟著幾位表哥學。”
小高氏臉上更不好看了,三歲的孩子和十幾歲的孩子一起能學什麼?觀察著高氏神色不對勁,悻悻然住了嘴,誰知,剛送高氏進屋,高氏身邊的婆子就拿著周氏送的禮展開給大家看,“太夫人,小姐真是有心,老奴以為是給您和老太爺做的衣衫,誰知,衣衫裡邊還有卷軸……”說著,雙手展開卷軸……
賈氏得意地瞥了眼小高氏,嫌棄周氏寒酸?畫卷上的字可是千金難求。
老太爺聽到動靜進屋,目光盯著婆子手裡的卷軸,不可置信道,“嫻姐兒送來的?”上前,視若珍寶的拿過畫卷,哈哈大笑,“還是嫻姐兒孝順,老夫一生的心願便是能求到一副南山寺方丈的親筆題字,還以為這輩子沒指望了,不料嫻姐兒送來了,好,好。”
畫卷上,九十九種模樣不同的福字最終呈壽字形,字跡金光閃閃,一看便價值不菲,周太夫人倪了眼旁邊的小高氏,冷冷道,“我也累了,你們都下去吧。”
賈氏心知是被遷怒了,也不生氣,欠了欠身子,轉身退出房門,小高氏不死心的湊上前,“二嫂,南山寺方丈的字,皇上求了好幾次才求到,四妹怎麼會運氣那麼好?不會是假的吧?”
賈氏不喜歡小高氏不僅僅因為周伯海是庶子,而是因為小高氏的唯利是圖,方丈送出的東西要在佛祖面前供奉至少一年以上再開光,下邊印有方丈獨有的筆跡,是旁人模仿不來的,“我說三弟妹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四妹自來出手闊綽,哪怕日子再難也不會做丟面子的事,我找大嫂還有事,不和三弟妹說了。”
余氏和周淳玉送周氏出門了,賈氏接著她後說了小高氏的反應,余氏嗤鼻,“這番話被爹聽到了估計要關禁閉,都是快當婆婆的人性子還不知改改,四妹給府中每人的禮是在南山寺就準備好的,禮物貴重,三弟妹眼拙看不出來罷了。”
周淳玉在旁邊也不屑小高氏作為,輓著賈氏手臂,小聲說了周氏給她準備的禮,賈氏震驚,周淳玉笑道,“二嬸不用覺得吃驚,這些都是姑姑早就準備好的,我們也有,走吧,幾位妹妹看見了肯定喜歡。”
果然,還沒進屋,房間裡的周淳潔迫不及待的試了試簪子,見她們進屋,拉著要她們看,盒子裡除了簪子,還有耳墜,鈿花,釵,皆是足金打造的,賈氏心裡過意不去,“這副頭飾下來要花多少銀子?我送小七的那點怎麼夠?”
“四妹不是個計較的,以後小七來這邊念書,我們幫襯著一些便是了。”
而這邊,周氏也說了給小七找夫子的事,“你外祖母說和周家幾位表哥一起,省得我們再請夫子了,你外祖父閑賦在家,平時也可以教導小七,我沒立即應下,你覺得如何?”
周家請的夫子還算小有名氣,她是不想給周家添麻煩,周家現在還沒分家,太夫人老太爺的東西雖是自己的,然而貼補她們,下邊幾房多少會不高興。
“娘,小七才多大,我們教他些簡單的,等他大些了再說吧。”小七還要十天才三歲,念書的話歲數小了,加之,周府幾位表哥和小七相差得多,夫子給他們講的東西小七聽得懂嗎?
周氏仔細想想也是,遂將這件事拋在一邊,問起桐娘子的事情來,京裡邊,有四位非常有名的女子,一位是還在沈府的妝娘子,規矩禮儀無話可說,再者就是周太夫人送的桐娘子,號稱京城的女華佗,專看女子一方面的病症,還有兩位是花娘子和橘娘子,花娘子位是京中有名的繡娘,皇后娘娘冊封大典的鳳服就是她一針一線縫的,橘娘子則是才華橫溢滿腹經綸的女才人,京裡邊,誰家舉辦詩會都會邀請她,沒有她的詩會在外人看來都是失敗的。
四人在京中算得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了。
“你外祖母把人買下來只怕費了不少的心思,她既然跟著你也是和你有緣,你外祖母說得不錯,有她照顧你,我是可以放心了,回去後,將你院子裡的小廚房建起來,讓桐娘子幫你好好調理調理總是好的。”
京裡邊十三歲的女子該來葵水了,沈月淺卻沒動靜,周氏有些擔心是不是她身子出問題了,沒有葵水,怎麼說親?
聽她說起,沈月淺也想起上輩子的一些事,四人的確是厲害的,其中三人都去東宮服侍過洪素雅,後來洪素雅當了皇后,四人更是名聲大震。
回到梧桐苑,沈月淺吩咐玲瓏給桐娘子收拾間屋子出來,桐娘子這樣的人哪真會給她當下人,回房休息了片刻,桐娘子進屋給她請安,臉上凝重而嚴肅,“小姐在周府問老奴的問題老奴有所隱瞞,老奴冒昧的想問一下,小姐怎麼看出老奴和妝娘子有關係的?”
沈月淺沒有瞞她,實際,她是隨口一問,見她好像很在意這個問題,沈月淺斟酌片刻,認真道“給人的感覺吧,妝娘子教導過我兩年規矩,你和她給我的感覺很像,尤其是行禮的時候。”
桐娘子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將她和妝娘子的關係理清楚了說給她聽,“老奴和妝娘子是一個村子裡的,祖輩上有點關係,輪到我們這輩,關係雖然淡,可一個村子裡的常見面,五歲的時候,妝娘子被賣了出去,說是賣到一處人家當大小姐,老奴就再沒見過她,後來,在京裡邊偶然遇見,她認出我來,我兩才又開始走動的,外人都不清楚這層關係,沒想到小姐會看出來。”桐娘子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不得不說,那位的眼光還真是好,沈月淺對人不冷不熱,禮貌而疏離,這樣的女子若非那樣的男子如何配得上?
沈月淺沒想著她和妝娘子私下來往密切,難怪言行間染了妝娘子的影子,她撥弄了兩下小七的撥浪鼓,抿脣問道,“還請桐娘子老實與我說,你真的是交了文書自賣給我外祖母,還是有受人所托?”
桐娘子和妝娘子交好的話,走投無路向妝娘子求救,妝娘子不是冷血無情之人,而桐娘子卻願意賣身跟著周太夫人,說沒有貓膩她是不信的。
桐娘子沒想著她變著法子竟是問這個,又福了福身子,誠懇道,“老奴的賣身契既然到了小姐手裡,老奴一輩子就是小姐身邊的人,絕不會做出背信棄義的事,還請小姐相信老奴。”
她不直接承認否認已是證實了心中猜測,沈月淺心底有了數,話鋒一轉,“我大表嫂的身子骨怎麼樣了?”上輩子孫思妍和周寒軒關係還算不錯,余氏高氏對她也極好,嫁進周府沒多久就開始管家,不過上輩子沒有丁家的事在中間堵著,這一世事情不同了,帶著其他事也發生了轉變,好比丁薇,上輩子,丁薇嫁給七皇子,夫妻恩愛傳為一時佳話,這一世,丁薇和七皇子沒有絲毫關係,和丁薇說親的是另一個侯府的次子,也想想就明白了,丁家因為那件事,旁人嘴巴上不會說,私底下,名聲卻是壞了,皇上怎麼會指婚給七皇子?
丁家想要多留丁薇兩年,丁薇的親事定在了明年,她不知道她貿然插手這些事情對不對,可是,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深陷泥潭什麼都不做。
沈月淺思緒複雜,見她還屈膝行著禮,忙虛扶了一把,“起來吧。”
桐娘子起身,將她給孫思妍診脈的結果說了,“周大少夫人身子骨偏寒,估計早些年沒注意的緣故,其他沒有大問題,調養一年半載就好了。”
沈月淺聽後安心不少,只要孫思妍健康就好,否則,依著余氏多孫家的埋怨,孫思妍的日子會更不好過,想了想,道,“如果她問你開方子之類的,你直接開就是了,再有,既然你和妝娘子關係好,你兩住一間屋子如何?不想的話也沒關係,我讓玲瓏給你收拾房間去了。”
桐娘子這方面不拘小節,“老奴和她一個房間就好,老奴已經和周大少夫人說了平時多注意些,寫了調理的方子,她定期去藥鋪抓藥就好。”說完,轉身退了出去。
沈月淺心裡想弄清楚一件事,為什麼文博武要借周太夫人的手送桐娘子給她,實在百思不得其解,招來玲霜,“磨墨,我要寫信。”
握著筆,卻又不知道寫什麼,問他為何送人給她?桐娘子擅長調理送人來肯定是幫她調理身子的,咬著筆桿子,大半個時辰都沒落下一筆,聽到有人走近,也沒注意,直到頭被人揉了下她才抬眸,看向他身後,她已經叮囑過不準開側門,他怎麼進來的?
文博武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搬了凳子在她身側落下,低頭看著嶄新的紙,“我在軍營多年,這種高度的墻,攔不住我。你準備寫信?”
沈月淺嘴驚訝得能塞下雞蛋,文博武失笑,“逗你的,不是還有一道側門嗎?我從那邊進來的。”文忠在她府裡,叫他支走守門的婆子給他開門輕而易舉。
抓過她手裡的筆,筆上的墨汁都快乾了,輕飄飄掃了眼低頭不語的玲霜,“下去吧,有事叫你再進來。”堂而皇之的指使她的丫鬟,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沈月淺覺得他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
玲霜依言退下,退到門口,小心翼翼的關上了門,臉上紅得厲害,誰能知道,在外冷清淡漠的博武將軍,在她們小姐面前會是這樣一副面孔?
沈月淺奪回筆,忍不住將心裡的話問了出來,無緣無故送人給她,白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也說不準。
文博武脣角的笑意加深,“你就是想寫信問我這個?”目光不著痕跡的從她身上滑過,她已經滿十三歲了,虛歲已經十四歲了,身材發育得好,唯獨一個地方他不滿意,他已經十八歲了,再等下去,二十歲都成不了親,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之後你就知道了,最多三個月。”
沈月淺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待三個月後,她發現有什麼順著大腿根部流下時才恍然大悟,難怪,難怪這兩天桐娘子天天給她把脈,不讓她吃冰冷的東西,竟是因著這個,想起文博武說這話時的意味深長,又氣又惱。
桐娘子早就準備好了月事帶,本以為沈月淺不會用,誰知,沈月淺拿著東西就去了偏房,不讓任何人跟著。之後半個時辰,沈月淺的肚子隱隱作痛,周氏聞訊趕來,臉上沒有擔憂,反而隱隱高興得很,守著沈月淺,將桐娘子囑咐過的話又說了一遍,見她臉色不對勁,讓玲霜再抱一床棉被出來,沈月淺這兩日受不得涼。
周氏坐了一會兒去就回去了,叮囑玲瓏幾人好生伺候著,這幾日盡量別讓沈月淺下床,傍晚,小七鬧著要找沈月淺被周氏拉著回去了,周氏還勒令這幾日都不準去沈月淺院子鬧她。
這些沈月淺不知道,她睜開眼的時候,入眼是張放大的眼,粗密的睫毛一動不動,點黑如漆的眸子映著她的臉。
“肚子好受些了沒?”男子眉眼微微上挑,桃花眼中盡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7:10
第053章 寵溺的吻
沈月淺面色羞紅,心裡又氣又惱,背過身不理他,這種事連她都羞於啟齒,虧他做得出來,閉上眼,臉上燙得厲害,以後她如何面對桐娘子?桐娘子得到他的吩咐心裡會如何看她?
文博武湊上前,只看得到她發紅的耳根,和沈月淺心思不同,他極為開心,他叫桐娘子跟著她並非只為了初葵一事,上輩子,沈月淺每個月來葵水時都痛得死去活來,尤其還親眼見到她臉色蒼白虛軟無力,他就私下找人打聽過,那時候的他只知道桐娘子的名聲好,和桐娘子並沒交情,問的是一位女大夫,他才知道,許多女子來月信肚子痛不是天生的,第一次來的時候不注意休息保暖,之後每次就會痛,沈月淺很早的時候周氏沈懷淵就死了,那幾日,也不會有人提醒她注意著,尤其後來得知沈未遠並非她親哥後,他更是心疼她。
原來她,很早的時候就沒人疼了,他以為他會是唯一給她溫暖的人,最後,他也不是,她在世上孤苦無依。
“別氣了,我也是為著你好。”比起看她以後每個月都死一次,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沈月淺裹著被子又往裡挪了一分,打定主意不搭理他,誰知,過了會感覺被子裡多了樣東西,然後,溫溫暖暖的貼著她的肚子,“專門讓人做的暖爐,你溫著,我也回了。”
得知她來了初葵,他欣喜若狂的時候又擔憂,如果,她還是痛不欲生怎麼辦,還好,她似乎沒他想象中的難受。
沈月淺不明白他為何來了就走,忍不住扭頭看他,文博武眼中的情緒來不及收回,沈月淺一驚,他眼中,含著莫名的悲傷,再一眨眼,頃刻化為寧靜。
沈月淺心裡一痛,彆扭道,“我不是生你的氣,只是,只是不好意思。”如今,她最隱私的事他都參與了,她怎麼能保持心平氣和的和他說話?
“我知道,過些日子,韓老太爺壽辰怕是會給你們送帖子,你多和你娘出去走走。”文博武眉宇已恢復了平靜,嘴角淺淺扯出一抹笑,轉身望了眼天色,“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韓太夫人過壽的時候沒有給她們下帖子,這次,沈月淺覺得怕也不會,“那日還不知道什麼情形,韓家上次就沒給我們下帖子……”她們縱然有爵位,府裡沒有人,誰願意和她們走動?
“這次會的。”文博武語氣篤定,沈月淺剛想張嘴問問她是不是知道什麼,文博武已說了出來,“我沒有插手,你今年十三歲了,又有妝娘子教導過規矩,針線僅次於花娘子,現在,身邊又有桐娘子服侍,韓家最是注重規矩禮儀,會給你們下帖子的。”
重要的是,沈月淺回京後走動少,可見過她的人都稱讚她,那日,太子府的人也會去,韓家人八面玲瓏,不為其他,只看洪素雅的面子也會給沈月淺下帖子。
低頭,指腹在她臉頰輕輕滑過,她太美好,垂涎她的人只怕會越來越多。
沈月淺懵懵懂懂地抬眼看他,眸子裡,他的臉越挨越近,近到她清晰看到他垂著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的陰影,然後,濕涼的脣貼到她臉頰,他的呼吸全噴在她臉上,腦子裡像有煙火升起,綻放成光,耳朵一陣轟鳴,周遭什麼都聽不到了。
短暫的停留,文博武的目光落在兩瓣櫻脣上,目光一暗,良久,才起身,見她還愣著神,心心裡不由得高興,她雖然木訥卻不排斥,替她掖好被角,再次道,“我先走了,過些日子,我讓人將丁丁送回來。”
聽到輕聲的關門聲,沈月淺扭頭看向門口,只余他拂過門框的長袍,調轉視線,看著荷花色的帳頂,心裡泛起絲絲甜蜜,這種感覺和宋子御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過,哪怕宋子御儀表堂堂,對她很是不錯,她心裡邊清楚,宋子御是她的救命稻草,百般討好的付出慣了,宋子御也認為理所當然,甚少會主動關心她。
她和宋子御的婚姻不過是一場交易,各自從對方身上得到想要的,而和文博武,前世她不敢想,等敢想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他對她,終究是與別人不一樣的存在。
連著幾日,沈月淺乖乖聽桐娘子的話,除了剛來的時候痛了一陣,之後便沒再痛過,沈月淺才知道,原來,也可以輕鬆的當一回女子。待葵水流乾淨了,去周氏院裡用膳,周氏才告訴她韓家送了帖子來,“韓老太爺生辰,我們送禮不能輕了也不能重了,我給你大舅母去了信,問問她韓家收禮有什麼忌諱沒有。”
沈月淺早就從文博武嘴裡知道了,沒表現得多驚奇,而說起手裡的鋪子一事,前兩月她回京拿手裡的銀子買了兩個鋪子,鋪子地段不錯,她想賣和周淳玉一起琢磨出來的胭脂和荷包,“娘,大山說鋪子修葺得差不多了,我想親自去看看。”
南山寺裡的野花多,在寺裡兩年多,她和周淳玉試了不少法子,有些成功了有些失敗了,即使如此,那些成功的也夠她開一個鋪子了。
周氏給小七夾了片豆腐,不贊同,“別人見你還未出閣,少不得會議論紛紛,我這兩天抽出點時間幫你去看看。”沈月淺長得好看,穿什麼都有氣質,開門做生意總會遇著些地痞子,周氏擔心她被人衝撞了。
沈月淺張了張嘴,對上周氏不容置喙的神情,悠悠點了點頭。
周氏給余氏去了信,沒想到周淳玉會親自來一趟,余氏沒一起來,有些日子不見,周淳玉眉目間冷硬不少,余氏為了給她說親急壞了,奈何京裡邊的人對周丁兩家的事一清二楚都不太願意娶周淳玉,周太夫人說周淳玉要嫁怕也只得嫁出京了。
“表姐怎麼親自來了?”沈月淺擱下手中的筆,鋪子開起來,首先就是擱置胭脂的瓷瓶,大山問過瓷器店的老闆,可以自己畫了圖他幫忙找人燒,不過成本要高些,沈月淺苦思冪想畫什麼圖才好。
周淳玉眉峰微微一蹙,跨進門檻的時候臉上瞬間掛上了笑,“娘收到姑姑寫的信,我想著左右無事就親自走一趟。”到桌前,見她涂涂寫寫描了不少款式的圖案,“鋪子什麼時候開張?”
沈月淺搖頭,“娘說鋪子已準備好了,胭脂,脣紅,蔻丹備好的話就可以開業了。”沈月淺推開椅子,讓玲瓏奉茶,苦著臉道,“做生意什麼都自己的比較好,裝胭脂的瓷瓶還沒個想法,對了,表姐怎麼來了?”
見周淳玉臉上一片郁色,沈月淺以為周府發生了什麼事,小高氏的性子她多少清楚些,周伯海雖是庶子,小高氏心裡可不這麼認為,上次對她和周氏的態度便能看出一二,余氏和賈氏真心望著周氏好,語氣溫和,小高氏則端著架子,高人一等的目光看待周氏和她。
周淳玉拿過玲瓏奉上來的茶盞,抿了一小口,顧左而言他的問道,“韓老太爺壽辰,你們可收著帖子了?”說起來,周氏和沈月淺回京後,也就只去過周府,沒聽說旁人府上給她們下了帖子,“外祖母的意思是過些日子,家裡辦個宴會,我娘介紹些人給姑姑認識,之前本是想著洪家那邊會請你和姑姑,後來才知道,洪家今年的宴會全部取消了,不僅如此,其他宴會上也沒怎麼見到洪家人的影子。”
太子妃病重,太子府中虎視眈眈的就只有洪素雅了,其他三位側妃皆已沒了威脅,太醫說太子妃的病熬不過明年春,屆時,洪家前途如何不可知,洪家自是要小心翼翼不讓人尋著了短處。
之前裝病,現在倒好,真的病入膏肓了。
沈月淺已經見過洪素雅了,無心提點了兩句,洪素雅聰慧過人知道怎麼過。太子妃死後,皇上身子骨也漸漸不行了,太子處理朝政也無心再娶太子妃,皇上做主提了洪素雅做太子妃,之後,太子順利登基,洪素雅順利掌管東宮。
不過,皇上病情反覆,她記得拖了好幾年才駕崩了,那時候,她和宋子御的第二個孩子沒了,劉氏更是想著法子折磨她,沈未遠還沒有世子之位,求她好好活著,新皇登基重用宋子御,沈未遠如願以償被封了世子,漸漸,對她越發不愛搭理了,她還以為是沈未遠身上擔子重,隔三差五地回去看沈未遠,鼓勵他,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不想再回憶那些不好的,沈月淺笑了笑,“雅姐姐福氣大著,韓家的帖子我們也收到了,我娘正愁送禮的事,好些年不出門了,重了給其他送禮的人難堪,輕了,惹人笑話,故而才寫信給大舅母問問她的意思。”
“韓家老太爺喜歡收集稀奇古怪的東西,不一定是古玩,往年我們送的都是字畫,沒聽說有什麼忌諱。”韓老太爺性子陰晴不定,貴重的不一定能入他的眼。
這樣說的話沈月淺心裡有了底,周氏手裡有幾樣字畫不錯,加之南山寺特有的卷軸,不會覺得輕了,見周淳玉心事重重地望著自己,沈月淺好笑,“怎麼了,是不是還有事?”
周淳玉嘆了口氣,“昨日我和我回余府的路上遇著一人,你猜是誰?”
見她擰著眉,神情鬱郁,能讓’周淳玉皺眉的人不多,且還是她認識的,想了想,“不會是文昌侯府或是劉家的那位少爺吧?”南山寺的事雖然被文博文解決了,兩府可是清楚事情始末的,對她和周淳玉少不會記恨上。
周淳玉眉間的褶皺更深了,“是劉家那位少爺,我和我娘起初沒認出來,他臉上的傷好了,可大大小小的疤不少,而且其中兩處留了坑,一張臉坑坑窪窪凹凸不平滲人得緊,認出是我娘和我,讓手裡邊的人攔著不讓我們的馬車過去,幸好遇著京兆尹府的大人路過,否則,只怕會在街上鬧起來。”
劉書邦是個渾的,文博文的威脅劉太夫人和劉氏聽得懂,能壓著她們,對劉書邦卻是沒用,沈月淺跟著蹙起了眉頭,“去韓家不會遇著劉家人和文昌侯府的人吧?”話問出口她覺得多問了,她們都收到帖子了,劉家和文昌侯府自然也會收到,“你也不用擔心,丁丁在將軍府,劉少爺再鬧也不敢真找到將軍府去。”
“我心裡清楚,也就提醒你和你娘出門的時候小心著些別遇著他了。”劉書邦名聲壞了,這個年紀都還沒說親就是因為這個,他豁出去,她們卻是不敢的,沒必要為著那種人以身犯險。
沈月淺沒料到她說的是這個,點了點頭,“我心裡清楚的,我和我娘平時不怎出門,不會有事的。”辰屏侯府主子少,下人卻很多,加之,又有文博武挑了那批人守著,不會給劉書邦可趁之機。
而這時候,她們嘴裡的劉書邦還真計劃著怎麼報仇,劉太夫人勸他別鬧事,劉侍郎也是個膽小怕事的,他可咽不下這口氣,尤其在床上看那些女人被他驚恐的表情嚇到的時候,他心裡的恨意更是滔天,遐思間,身上的女人一用力,夾得他生疼,一個耳光甩過去,甩得女子嘴角出了血絲,,惡狠狠嘶吼道,“滾。”
女子衣衫不整,被他臉上的傷痕嚇得失了言語,抽回身子就往門口跑,像是背後有鬼追似的,劉書邦更氣,他是青樓的常客,以往哪回來不是被人捧著,現在呢?個個躲著他,避他如蛇蠍……
隨手抓起女子未帶走的衣衫,心思一震,腦海里閃過一身粉色衣衫,淺笑嫣然的女子,咧嘴咯咯笑了起來,臉上的疤痕更是猙獰,她們毀了他,他也要她們嘗嘗那種滋味。
沈月淺將周淳玉的話轉給周氏聽了,沒說劉家的事以免周氏亂想,到韓老太爺生辰這日,文博武都沒再來過,她心中疑惑,不僅沒見著人,連信也沒有,往常最長五天會有一封信,如今都十天了。
坐上馬車,小七楚楚可憐的靠在她懷裡,面露哀怨,沈月淺摸摸他漸長的頭髮,心裡也不好意思前幾日她被小七纏得厲害便說了文博武會將丁丁送回來一事,小七很是安分了兩天,如今,好幾日過去了,連丁丁影子都沒見到,是怪她騙他呢,周氏也在車裡,沈月淺不好多說,“乖,姐姐心裡記得呢。”
韓老太爺兒子多,到了下邊孫子孫女也多,韓家的府邸往外擴了兩三回了,沈月淺她們到的時候,門口已經站著好些人,正和門口的韓老爺韓夫人寒暄,聽到動靜,小七撩起簾子,臉上已沒了剛回京時的興奮,不過,小臉上難掩喜色,府裡沒有和它適齡的孩子,盧平一些人都是對他有求必應,再能滿足他,小七心裡也覺得差了什麼,說不出來,可是感受得到。
“娘,過些日子給小七買個小廝回來吧。”小七已經三歲了,買一個五六歲的小廝,陪他玩的時候又能照顧他,小七在府裡也不會覺得無聊了。
還沒等周氏回答,聽到外邊一聲清朗的男聲,“是沈夫人和沈小姐嗎?”
沈月淺身子一顫,周氏則面露不解,小七認出馬背上的是在南山寺見過的男子,和他一道的那人被丁丁咬了,要不是因為這個丁丁也不會被送走了,故而,瞪宋子御一眼後放下了簾子,腮幫子鼓鼓的。
文昌侯府的馬車在前邊,他無意識的回頭見一個白白淨淨的小男孩探著身子,一眼就認出是沈家那位小少爺,微微勒住韁繩往後退了幾步,瞄到那抹淺綠色背影正是他心心念念許久的人時,不自主的就問了出來,不料,卻讓小孩子關上了簾子,都沒來得及等她轉過頭來,心裡一陣失落。
沈月淺搖頭說不認識,周氏朝外應了聲,小七捂著周氏的嘴不讓她多說,“是那位討人厭的,娘不要和他說話。”小七整個身子趴在周氏身上,一臉生氣。
周氏推開她,理了理被他壓得褶皺的衣襟,訓斥道,“出門前怎麼教你的不記得了?”
小七愈發不滿,背過身不理周氏,沈月淺拉過他,意有所指道,“娘何須衝小七說重話?他多大的人,知道些什麼,說話也是由著自己心意罷了,瞧小七嘴撅得,因著一個外人訓斥他,換做我我也會傷心的。”
小七吸了吸鼻子,眼眶立即氤氳著霧氣,隨時都快哭出來的模樣,周氏瞪沈月淺一眼,怪她煽風點火,朝外道,“是沈家的,不知閣下是?”周氏話剛說完,小七就趴在肩頭哭了起來,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外邊宋子御一陣尷尬,逢著前邊馬車裡的宋安雯探出身子張望,見他落後了,揮手道,“大哥,快過來,馬上就到了。”
宋子御悻悻然地朝密不透風的簾子瞥了眼,恭敬地回了句周氏,然後駕馬追上前。
宋安雯心裡不痛快,往後瞥了好幾眼,“大哥和誰說話呢?”
“沒什麼,遇著熟人了打聲招呼,你快回去坐好。”劉氏和劉家因為南山寺一事怪上沈月淺了,宋安雯從劉氏嘴裡聽到些細節,此時他若說出來,只怕會引得劉氏不快。
沈月淺不想和文昌侯府的人一起,邊順著小七的背,邊與他說,“小七看著掀開簾子看看,等討厭的人進門了我們再下去好不好?”
小七鼻子還一吸一吸的,卻也乖乖聽話撩起了一小角,一會兒後,聲帶哽咽道,“她們還在門口站著,沒進去。”
沈月淺身子一僵,馬車到了門口再不下車就說不過去了,明月玲瓏她們坐在前邊馬車裡,待放好凳子,沈月淺和周氏撩起簾子下去時,準備進去的劉氏見是她們更是站在門口不肯走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7:22
第054章 不長記性
劉太夫人因為劉書邦毀容一事埋怨她,去南山寺是劉氏提出來的,本是想給宋子御求前程,劉太夫人順便想給劉書邦求個好的姻緣,不想後邊成了這樣子,她們不敢怨恨將軍府,對辰屏侯府和周府的小姐可沒放在眼裡。
沈月淺上著淺綠色的翠竹羅衫,下系著珍珠白的拖地長裙,金絲沿著裙擺勾出一片祥雲,蔓延至膝蓋處,隨著她款款而來,裙擺上,米白色的茉莉花現了出來,花開祥雲上,寓意自是極好,惹得韓夫人都忘記寒暄,抬頭打量。
劉太夫人眼皮一掀,嘴裡輕哼了聲,啞聲嘀咕了句狐媚子。
明月扶著周氏,上了台階,順勢將請帖遞給桌前登記的管家,隨後,給韓夫人行禮,報上辰屏侯府的名字。
韓夫人一怔,繼而抿脣笑道,“竟是辰屏侯府的沈夫人,好些年沒見,一時沒認出來,還請沈夫人要見怪。”府裡當時下帖子的時候並沒想起辰屏侯府這位,得知桐娘子遞了文書自請賣身為奴便是伺候的沈月淺後她們才有了心思,桐娘子在調理身子方面絕非浪得虛名,後宅中的女子遇著點事,都想能有桐娘子指點一二,要請桐娘子已經不可能了,只有想法子和她的主子交好,故而才給辰屏侯府去了帖子,見周氏眉目溫和精緻,絲毫不像死了丈夫的人,韓夫人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主動拉起她的手寒暄,“妹妹回京了,以後可要經常走動,京裡的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來二去就都認識了。”
劉氏在旁邊愈發心生不滿,斜了眼,嘴角玩起不屑的弧度,裝作不認識周氏的樣子,“辰屏侯府可是當時鬧得滿城風雨的沈家二房?那些事我也有所耳聞,過去這麼久了,也不知沈家老太太日子過得如何了。”
旁邊的宋安雯則直勾勾盯著沈月淺,她發現,旁邊的宋子御目光從見著沈月淺的那一刻就沒挪開過,三年前的恩怨她還記得清楚,在周府,就是沈月淺拿話噎她的。
韓夫人當下臉色就不好看了,劉氏性子小心眼眾所周知,她與周氏不對付是她的事,如今人還在門口給周氏難堪,無非也落了她的面子,圓滑如她,微沉著臉接過話,“過去的就過去了,宋夫人還請裡邊請,沈夫人不認識路,宋夫人可要多幫襯著點。”意思是讓宋夫人領著周氏去內院,兩人的事看著解決了。
劉氏不傻,當然明白了韓夫人話裡的意思,旁邊一言不發的沈月淺冷笑,難怪上輩子韓夫人和就是走得近,這種事情上已經看得出苗頭了。
“韓夫人客氣了,小時候我曾跟我我娘來過韓府幾次,便是成親後也曾來過韓夫人估計沒印象了,哪敢勞煩宋夫人。”周氏對劉氏印象極為不好,劉氏臉盤大,眼睛小,斜眼看人的時候像是閉著眼,然總覺得裡邊盡是算計,南山寺的事,周氏對文昌侯府和劉府如鯁在喉,要她跟著劉氏走,她當然不願意。
連著兩次被人落了面子,韓夫人臉上已有怒意,她在京裡可是出了名的紅娘,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很多都是她牽的線,為此,許多人都敬著她,調轉目光,移向氣質容貌皆無可挑剔的沈月淺,輕蔑地笑了聲,揚手招來丫鬟,“你跟著沈夫人沈小姐,別怠慢了客人。”
丫鬟俯首稱是,伸出一手指著內院,眉目恭順,“還請沈夫人裡邊請。”
後邊又來了人,沈月淺不想堵在門口供人圍觀,扶著周氏的手,輕聲道,“娘,我們進去吧,看看大舅母來了沒。”小七聽話的牽著沈月淺的手,三人往裡邊去,小七或許不明白事,可是聽沈月淺語氣也知道她們受委屈了,至於是什麼委屈他說不上來。
宋子御站在那兒,整個身子都動彈不得,感覺沈月淺經過他的時候有清香拂過,淡淡的,足矣席捲全身。劉氏將宋子御的反應看在眼裡,碎罵了兩句,沒好氣地瞪著他,“還不快進去?”
宋子御回神後臉色尷尬不已,幸好遇上另一位少爺,寒暄兩句和他一道走了,穿過影壁的時候忍不住望向遊廊另一頭,她輓著周氏,側臉和說了句什麼,嘴角微微泛起了絲笑,見宋安雯惱羞成怒地瞪著他,宋子御回以一個笑,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她們到的時候,周府中人還沒來,倒是遇到余氏娘人,周氏坐下和她說話,讓沈月淺找旁邊的小姐聊天。
“娘,不用,我牽著小七到處逛逛好了。”她是識路的,上輩子,劉氏和韓夫人關係好,她沒少來這邊,她記得旁邊院子外是湖,湖旁邊有一處亭子,現在人少那裡該是沒人,低頭和小七說了兩句,牽著他走了。
小七路上不顯興奮,直到看見湖旁邊靠著船舫雙眼才亮了起來,期盼地詢問沈月淺的意見,沈月淺搖頭,今日客人多,船舫是游湖用的,她和小七兩個人,韓家的下人不會給她兩划船,“要很多人上去後才會開船,我們去亭子裡坐坐,我讓玲瓏給你裝了桂媽媽弄的蜜棗,上去給你吃如何?”
一聽吃的,小七也不糾結了。
亭子差不多三米高,沈月淺和小七剛上去坐下的時候,就見甬道上走來兩人,目標也是亭子,她四下看了眼,心想,真是時運不濟,走哪兒也能遇到她們。
劉氏和宋安雯算得上是跟著沈月淺來的,宋安雯吃什麼都胖,讓大夫把脈,大夫說正常,哪裡正常?再等兩年宋安雯就還說親了,一直胖下去,誰會願意娶她?
沈月淺這些日子沒出來走動,劉氏卻聽到她不少的事,規矩禮儀學問是妝娘子教導的,且妝娘子現在還住在辰屏侯府,加之又有桐娘子甘願聽她使喚,沈月淺只怕自己都不知道,在京裡她也算得上有名氣了,尤其洪家那位太子妃還和她關係好,考量下來,沈月淺也不是一無是處,單就那張臉就能比下去許多人。
沈月淺擔心小七弄髒了手和衣服,打開紙袋子,就著紙袋子抓起一顆棗喂給他吃,桂媽媽心思細,棗核之前就挖出來扔了,小七坐在凳子上,背對著劉氏她們,專心吃著沈月淺手裡的棗。
“今日韓老太爺宴會,沈小姐是沒吃早飯就來了還是嫌棄韓家飯菜不好?一坐下就拿吃的不是給韓家難堪嗎?”劉氏聲音大,甬道上幫人引路的韓家丫鬟也聽到了,望向沈月淺的目光帶著審視,確認她是前者還是後者。
沈月淺對她的話置之不理,待小七吃完了幾顆棗,拿巾子給他擦嘴時才雲淡風輕瞥了二人一眼,隨手將手上套的紙袋遞給玲瓏,“拿下去扔了。”
劉氏沒想到沈月淺小小年紀還能如此做得住,臉色極為難看,“我與你說話你聽不到嗎?”
小七踩在地上,伸手要沈月淺抱,沈月淺托起他的身子,讓他趴在自己肩頭,“宋夫人再是再大聲點,湖對面的人都聽清楚了,還有,我耳朵不背。”韓家府邸大,韓老太爺講究,府裡辦宴會時,男左女右,即進門後男子靠左走,女子靠右走,避免了衝撞一說,而這座湖,恰好是臨界點,湖對面便是一群男客了。
劉氏聞言,臉色鐵青,眼角的脂粉下,有淡淡的細紋,“沈小姐好氣度,如果沈侯爺還在,見你出落的亭亭玉立定會十分欣慰。”劉氏在小七剛坐的位子上坐下,看著只留了背影給她的小七,“沈少爺,說起來你是皇上賜封的侯爺,可我也算得上你長輩,怎麼能如此不懂禮數?”
小七趴在沈月淺肩頭昏昏欲睡,一路走來,他十分疲憊,而且,並沒覺得劉氏口中的沈少爺是他,下人們叫他少爺或者小少爺,家人們叫他小七,對沈少爺這個稱呼十分陌生。
“姐姐,小七腳疼,累。”
沈月淺作勢揉揉他的小腿,“趴在肩頭睡半刻我們找娘去。”沈月淺摸摸他的頭,完全不想搭理劉氏,劉氏和劉家已有了嫌隙,加之又有宋安雯在旁邊煩著,她不認為劉氏的日子好過,尤其……
府裡還有一堆庶子庶女虎視眈眈,上輩子劉氏把他們壓得死死的,嫁人的嫁人,娶妻的娶妻,一切都是被劉氏操控,這輩子就不好說了,對她憎惡的人不止她一人。
劉氏嘴角下拉,整張臉也垮了下來,怒不可止,沈月淺卻不為所動,待時辰一道,拍拍小七的肩膀,“下來自己走,我們找娘去。”牽著小七出了亭子,沒留給劉氏一個眼神,宋安雯在旁邊也看得氣憤,“娘,她竟然敢無視我們?要不要我收拾她?”
劉氏沒個好氣,“收拾她?怎麼收拾,你還嫌你爹罰你禁閉不夠多是不是?”
說起這事,宋安雯心裡更是憤懣,“娘,我根本沒有打宋安安,那個賤人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嫁禍給我的。”
“嫁禍給你?她腦子有病自己扇自己耳光?”說著,劉氏起身瞪著她,“那是你二姐,以後記住了,不長記性,害我跟著被連累。”宋安安是宋侯爺和一個姨娘生的,那個姨娘以前還算安分,現在膽子是愈發大了,侯爺不責罵就算了,還百般包庇,帶著宋安安在侯爺心裡的位子都超過宋安雯了,說宋安安的親事不要她過問,他已經選好人家了。
宋子御今年十七歲了沒說親也不見他急,竟忙庶女的事情去了,劉氏不生氣才怪,沈月淺影子已經消失了,她才抬腳往外,沈月淺不是好對付的主對著她都能安之若素,宋安雯那點把戲,在沈月淺跟前都不夠看。
回去的時候,余氏和周淳玉已經到了,她三言兩語說了碰著劉氏的事,周淳玉也苦惱,倒不是劉氏給她甩臉色,而是宋安雯,姐姐前姐姐後叫得她耳朵都起繭子了。
兩人小聲嚼著舌根宋安雯走了過來,果然,張嘴就是一聲玉姐姐,聲音起承轉合都有了,沈月淺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玉姐姐,你怎麼和她說話不搭理我?”
周淳玉嘴角帶著疏離的笑,“她是我表妹,我和她說說話,沒什麼不妥。”
宋安雯噘著嘴,眼裡十分不開心。
小七趴在石桌上,神情懨懨,沈月淺擔心他又睡著了,叫玲芍帶著他四下走走,就在院子裡,她看得見的地方。
這時候,有人叫宋安雯的名字,宋安雯轉身,見著來人,臉上有了笑,回眸看著周淳玉,恨恨道,“你不和我玩就算了,我還你想和你玩呢。”親切的上前拉著來人的手,嘰嘰咕咕說了好一通,那人往她們方向瞄了眼,扯著宋安雯就走。
周淳玉哭笑不得,“參加宴會見著她每次必來一出,不知情的還以為我是她親姐,多不待見她。”宋安雯接近她什麼目的,周淳玉不明白,可她和別人嘀咕的什麼她卻是知道的,說她如何如何名聲壞,嫁不出之類的。
“在意她做什麼?”沈月淺岔開話題,轉而說起鋪子的事……
院子另一頭,宋子御拉著劉書邦的手,一直搖頭,“今日是韓老太爺壽辰,你不能亂來,鬧出了事,舅舅不會饒了你的。”
劉書邦烏黑的眼裡滿是精光,“別告訴我你不想,我告訴你,壞了她名聲再想法子把人接進府,人就是你的了,表哥,你該照照你現在的神情,一副想又不敢的樣子可真夠丟臉的,你在旁邊看著,我來做就好,倒是有了佳人在懷,你別忘記我這個表弟就行。”劉書邦咧嘴,滿嘴的黃牙參差不齊,配上臉上的疤痕,更添猥瑣。
宋子御鬆開手,四下張望道,“你確定不會被人發現嗎?”
“不會,你想法子給雯表妹傳信,叫她將兩人引過來就是了。”劉書邦和韓家少爺有幾分交情,人手還是從韓少爺手裡借的,籌劃多日就等著給她們個教訓了。
兩人靠在假山旁說著話,說到後邊笑出聲來,而就在他們的假山後樹下的草地上,一素色衣衫的男子蜷著腿的坐姿陡然挺直,側目,小心翼翼地瞄向閉眼休息的另一男子,幾日奔波,男子雕刻的五官難掩倦色,此時雙手枕著後腦勺,眉宇安祥,不一會兒,假山後沒了聲響他才睜開眼,深邃的眼底滿是戾氣,殺意競顯。
文貴心一顫,支支吾吾地張口,“奴才一人派人留意著他們的動靜,小姐……小姐不會出事的……”
文博武眯著眼,神色已恢復如初,良久,坐起身左右望了眼,手放到嘴邊噓了一聲,假山縫中跑出渾身雪白的狗來,文貴心裡閃過不好的念頭,果真,下一刻就聽自家主子喃喃自語道,“上次咬得輕了沒吃到教訓,這次就再讓他嘗嘗痛的滋味……”
語氣平靜如斯,像是平常逗弄小狗說的話般,可饒是如此,卻叫人不寒而慄,劉家那位少爺,這次是真的栽坑裡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7:35
第055章 男主威武
沈月淺和周淳玉說著話,目光不時望向蹲在花盆邊尋樂子的小七身上,擔心他亂跑衝撞了人,讓玲瓏跟緊了,這時候,走了的宋安雯去而復返,經過小七身邊的時候有意無意抬腳踢了小七兩下,小七頓時跌坐在地上,抬眸,惱怒地望著宋安雯。
沈月淺沉了臉,小七自己爬起來,拍著屁股上的灰,雙眼鼓鼓地瞪著宋安雯,宋安雯回眸倪他眼,不在意的聳聳肩,到沈月淺跟前,跟什個沒事人似的指著小七,“他看著我做什麼?沒個規矩。”
周淳玉臉色也不好看,“你來做什麼?”
小七已跑到沈月淺懷裡,雙手趴著她手臂,神情委屈。
“韓姐姐說沈小姐第一次來做客,身為主人家該聊表心意,奈何有人圍著她走不開,讓我跑一趟,說是請你們去竹園坐坐,聊聊天。”宋安雯眉角微微上挑,說完這句頭也不回的走了,鵝黃色的裙衫落隨著她起舞的步伐,盆栽裡的花兒一朵兩朵納入她裙下,背影愈發挺直。
周淳玉嗤鼻,不屑說她壞話,話鋒一轉,“韓家與你差不多年紀的小姐有四位,也不知她指的誰,我與你一道過去看看吧。”韓家小姐模樣出眾,出嫁的那幾位都嫁得不錯,至少,面上很風光。
沈月淺點頭,彎腰安慰小七,“沒事的,不痛,我們過去走走,人多了帶你上船舫可好?”
小七脹頓時眉開眼笑,高興地點了點頭。
兩人沿著甬道走了不到十步,就見前邊走開一人,上著湖綠色的對襟褙子,下著月白色翠山裙,模樣清麗,正是丁薇,或她也沒想到會在這遇到兩人,尷尬地站在原地。
論起來,沈月淺有兩年多沒見過丁薇了,丁家和周家的事情鬧開後,丁薇便沒再上過南山寺,沈月淺也是聽周氏說起過她,丁家做主的是太夫人,那件事和丁薇無關,沈月淺笑了笑,“薇姐姐,沒想會遇著你,還記得我和小七嗎?”
小七仰頭望著沈月淺,再看看眼前的女子,是他不認識的人。
丁薇因著她這句話,眼眶微微濕潤,背過身擦了擦眼角才轉過身來,重重點了點頭,叫了聲,“玉姐姐,淺姐兒。”她一直知道沈月淺長得好看,沒想到出落得比她想的還要好看許多,遠山眉黛,粉面桃腮,略施粉黛已是經驗絕倫。
她身後的丁太夫人丁夫人也來了,還有丁輝駿的妻子,孫思梨,見是她們,丁太夫人的臉當即難看起來,不自在的別開了臉,周淳玉屈膝微微施禮,問候道,“丁太夫人丁夫人到了?”
丁夫人笑了笑,“是,你們也來了?兩年沒見,看上去愈發沉穩了,你祖母身子骨可好,沒見著她來。”
周淳玉嘴角噙著笑,不疾不徐道,“多謝丁夫人掛念,祖母身子硬朗,這兩日有些事走不開就沒來。”眼神落在臉色蒼白的孫思梨身上,頷首算是招呼了,“韓小姐約了我和淺姐兒去竹園,丁夫人可要一起?”
丁夫人對她們的聚會不感興趣,一邊的丁薇搶過了話,“正好我也沒事,不若我們一起可好?”一臉期待地看著沈月淺和周淳玉,語聲忐忑。
沈月淺對丁薇始終存著好感,再者,若非她幫著周淳玉牽扯出了丁家,丁薇就是將來的七王妃,身份高高在上,不會受牽連而嫁給侯府次子,故而,往前一步拉起丁薇的手,語聲和煦道,“可以的,好些日子不見薇姐姐愈發好看了。”丁薇本就氣質出眾,她沒誇讚錯人,沈月淺推了推手邊的小七,“小七,是薇姐姐,你很小的時候抱過你的。”
丁太夫人蹙眉,嘴裡哼了聲,丁夫人臉上尷尬,對周淳玉,她心裡也是滿意的,奈何造化弄人,側目盯著孫思梨,道,“思梨和她們一起不?認真說起來,你和玉姐兒也算得上親戚。”
被指名道姓的孫思梨手足無措,看向周淳玉的目光很是複雜,猶豫半晌,搖頭道,“我就不去了,陪娘和祖母到處逛逛就好。”
甬道能容三人通過,沈月淺和周淳玉側過身子,等丁太夫人她們走了,才朝著宋安雯說的竹園走去,路上,丁薇仔細問是韓家哪位小姐,周淳玉和沈月淺搖頭說不知,丁薇疑惑,“我和韓家幾位小姐關係不錯,來的路上並沒有聽丫鬟說誰在竹園。”
旁邊的亭子上,有韓家小姐的身影,周淳玉沒有多想,各府宴會上,每位小姐都會招待客人,性子地位不同,結交的人也不同,小七乖乖跟著,不時問沈月淺真的可以坐船嗎?
沈月淺答說好,則又乖乖跟著走兩步,四個人說說笑笑,步調極慢,穿過竹園旁邊的海棠園時,聽到樹後一聲汪汪汪的小聲,小七掙脫沈月淺的手興奮起來,“丁丁,丁丁……”
丁丁通人性,他和寺裡的小和尚玩捉迷藏的時候,丁丁聞著氣味找到那些人便是用這樣的叫聲提醒他找人的,果然,背後,通身雪白的小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過來,跳到小七懷裡,搖頭擺尾舔著他臉蛋。
小七喜不自勝,手順著它光滑乾淨的毛,驚喜道,“丁丁,真的是你,我想死你了。”一人一狗,好得如漆似膠,沈月淺四周望了眼,並沒發現文博武影子,心下有些失望。
周淳玉面露不解,“將軍府的狗怎麼跑到這來了?”
沈月淺回過神,凝眸看著竹園方向,目光一沉,穿過走廊盡頭的拱門則是竹園了,竹園因密密麻麻的竹林得名,韓家的竹園在京裡一眾景致中小有名氣,夏天的時候,許多文人來拜訪韓太老爺便是衝著竹園的緣故,此時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她若有所思道,“韓家小姐有客人在竹園的話我們去只怕不妥,小七一直想游湖,瞅著時辰差不多了,我們回吧。”
周淳玉心思通透,立即就明白竹園一事其中有詐,可宋安雯神色不似有假,眼底的輕視和嫉妒瞞不了人,不知問題出在哪裡,只得順著沈月淺的話道,“也是,小七最喜歡的便是坐船,快些走吧,晚了,沒好位置。”
丁薇不知道二人葫蘆裡賣什麼藥,順著二人的話點點頭,四人這又轉身往回走,小七得了丁丁,已是欣喜若狂,得知又能划船,臉上的笑仿若天上漸升的太陽,耀人璀璨。
丁薇在,周淳玉不好直說,牽著沈月淺的手,輕輕捏了下她掌心,沈月淺鎮定自若的回握她的手算作回應,丁薇回眸看向那座拱門,老實道,“裡邊不像有人的樣子,若是有人,該有說話的聲音傳出來才是。”
沈月淺不置一詞,岔開了話,“薇姐姐這兩年過得怎樣,聽說你定親了,到時不要忘了請我們喝杯喜酒才是。”沈月淺言笑晏晏地望著丁薇,看得丁薇羞紅了臉,心底有少許落寞,深吸一口氣道,“我一定會請你們的,不過,禮物可不能輕了。”
這兩年她在京裡也結交了不少人,然而,沒有人能像沈月淺那樣入她的眼,丁太夫人不許她給沈月淺寫信,說平白連累了名聲,她從洪素雅嘴裡聽到過她的消息,她的性子到了哪兒都能過得灑脫隨意,和她所想的完全一樣。
沈月淺比起食指在臉頰劃著,嘴裡打趣道,“也不害臊,還是說薇姐姐迫不及待想要嫁人了?”
丁薇被說得更是羞赧,睇了她一眼不說話了,心裡卻高興,她和沈月淺,還和以前那樣好。
四人越走越遠,竹園林子裡,文貴將劉書邦的身子拖到木桌的凳子前,調整他的姿勢,一手伸直,一手搭在桌上頭枕在上邊,側臉對著入拱門後的青石磚小道,完了後退一步,覺得不滿意,扯過他的身子,讓他的手搭在旁邊的宋安雯肩頭,之後,才滿意的拿出懷裡的酒,倒出兩小杯放在兩人跟前,又往遞上灑了一圈,待鼻尖充斥的全部是酒味了,才拍拍手,轉身沿著林子往裡走,轉到屋後,走廊上還東倒西歪著幾人,其中一人眉清目朗,容貌英俊,文貴毫不客氣地抬腳踢向他的胸口,淡藍色衣衫上立即顯出了腳印,文貴不料會這樣,罵了兩句,彎腰使勁搓了兩下,一團污色的印子還在,不過看不出是人為的腳印了,文貴甩開他,這時候聽到旁邊傳來冷冷的一聲,“處理好了?”
文貴抬眸,畢恭畢敬地點了點頭,看向地上橫七豎八的小廝,為難道,“他們怎麼辦?”
文博武嫌棄地站在一邊,目光深不見底,“韓少爺手裡不缺這幾個人,就讓韓少爺自己處理了。”
文貴苦著臉,韓少爺親自處置人?還不是借他的手嫁禍人家?
文博武冷冷地掃了眼地上的人,背身離去,“別留下把柄。”
待文貴將一切事宜處理妥當,後背的衣衫都濕了,趴在假山上,抬頭看著刺眼的日光,苦不堪言,這種苦力活的日子還不如文忠養養花輕鬆呢。
沈月淺猜測的果然沒錯,她們到湖邊的時候韓家小姐都在,若真是在竹園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周淳玉眼神一眯,眼底閃過意味不明的光,丁薇也察覺到不對勁,沒有說破,當什麼都不知道似的上了船。
船艙裡坐了不好人,沈月淺和周淳玉坐在靠後的位子,小七懷裡的丁丁已下地跑遠了,期間,惹來許多人的眼,都誇讚狗長得好看,還有人向沈月淺打聽,沈月淺一概搖頭說不知,在園子裡遇著了,小七貪玩抱了會,那狗自己就跑了。
船艙裡,之前和宋安雯交頭接耳的人也在,沈月淺心裡覺得奇怪,依著她愛湊熱鬧的性子,竟沒來游湖。
船劃到一半有人提議作詩,沈月淺不感興趣,只在旁邊看著,丁薇推脫不過,加入了進去,一時之間,船上熱鬧非凡。
都是一群沒成親的小姐,作詩也只圖打發時間,沒有輸贏,下船時,一眾人還興致勃勃意猶未盡,丁薇才華橫溢,不少小姐想結交她皆被她敷衍地應付了去。
“薇姐姐受歡迎是好事,怎麼悶悶不樂?”那幾位小姐穿著打扮不俗,丁薇多認識些人總是好的,怎麼不就得高興反而有些許厭惡。
丁薇不說話,走到沒人的地兒了才說,“旭明侯府關係複雜,祖母說成親以前盡量避著有意巴結之人,別踏錯一步丟了侯府的臉面。”說到這,丁薇臉上一片悵然,說起來,她和旭明侯府的親事還是韓太夫人保的媒,丁太夫人因著這件事對韓家上上下下都客氣得很,她心裡卻不舒服,丁太夫人和韓家走得近無非是看重韓家手裡的人脈,說到底,丁太夫人也是貪慕名利的人罷了。
用膳時,韓太夫人也來了,屏風對面是男客,韓老太爺和韓太夫人坐在主座,開始前給起身朝眾人舉起酒杯,女客多以茶代酒的回敬韓老太爺,沈月淺和周家姐妹坐在一處,幾人身形差不多,沈月淺視線稍微放遠就能看到屏風後的一抹身影,心跳陡然加快,沒想著會在這兒遇見他,看見丁丁的時候就知道他來了,以為他會尋一處隱秘的地方現身,卻是她想錯了。
抿了一小口茶,坐下後沈月淺有些心不在焉,小七拿勺子指著桌上的魚,要沈月淺給她剝開裡面的刺,屏風後,一聲一聲的敬酒詞傳了過來,惹得這邊的夫人小姐頓筷圍觀。
韓家太夫人韓夫人皆喜歡牽紅線,韓家每次宴會用膳的地方都是在這兒,男女以屏風隔開,屏風是雙面的竹葉刺繡,意境深遠,透過若有似無的屏風,對面人的臉看得不似清楚,可大致的身形輪廓還是猜得到誰是誰家的少爺,若有看對眼的人家,讓韓夫人中間牽個線就好。
小七趴在桌前,目不轉睛盯著慢條斯理的沈月淺,急了,“姐姐,要吃魚。”
旁邊周淳玉學著沈月淺,夾了塊魚肚子周圍的肉,一點一點撕開,剝開,確認沒有刺兒了放到小七碗裡,她弄好了兩片沈月淺還在弄跟前的魚,周淳玉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竹園的事情透著詭異,尤其現在也沒見著宋安雯影子,韓老太爺為人死板最看重名聲,要是鬧出什麼事情丟了面子,後果不堪設想。
韓少爺喝著酒,和桌上的人聊得起勁,突然見自己身邊的小廝站在走廊拐角張望,面露不安,他沒放在心上,小廝卻拼命揮著手,動作幅度大,他側臉聽著旁邊人說話,猶豫片刻,找了藉口走了過去,眉峰盡是慍怒,斥責小廝,“今日什麼情況你不清楚是不?招來閒話要你好看。”
小廝也是沒法子了,湊到他嘴邊說了兩句,韓少爺臉色大變,“誰做的?”
“不知道,人在柴房躺著,婆子抱柴進屋發現的,奴才擔心有心人故意今日給老太爺添堵,不敢耽擱就來了,少爺,您說怎麼辦?”柴房的人已經沒了氣息,三個人,皆是跟著少爺好幾年的人了,那人如果真和少爺有仇,下一個會不會就是殺他了?
韓少爺踟躕片刻,招來走廊邊的丫鬟,“你小聲叫我娘過來,我有話和她說,對了別引起人注意。”一時之間也沒了吃飯的興致,步伐匆匆的回了屋子。
韓夫人到的時候臉色和他剛才一樣不好看,得知了事情原委,才琢磨出不對勁來,質問他,“你是不是在外邊得罪人了?”話還沒說完,去找宋安雯的丫鬟回來了,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讓韓夫人擰起了眉,用膳的時候劉氏說不見宋安雯影子了,問過和宋安雯走得近的小姐,只以為她是迷了路,韓夫人讓身邊的丫鬟到處找找,不要丟了韓府的臉面。
等丫鬟走到了跟前,韓夫人出聲訓斥,“什麼事情慌慌張張,毛毛躁躁像什麼樣子?”
六部從四品以上的官員都來了,太子和幾位皇子也在,若今日丟了臉,韓老太爺不會放過她們,帶著韓太夫人也會跟著遭殃。
丫鬟屈膝微蹲,喉嚨像是有什麼堵著,嘴脣顫抖個不停,吞吞吐吐道,“夫人,奴婢找著宋家小姐了,在竹園,事情不太好了,您去看看吧。”面上看上去沒什麼,可往深了就不知道怎麼樣了。
韓夫人剛走進竹園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蹙了蹙眉,順著丫鬟手指的方向望過去,被眼前的情景氣得怒不可止,文昌侯府養的好女兒,竟跑到韓府來和人痛飲,喝得酩酊大醉,文昌侯府不要名聲就算了,韓府可不敢亂來,看向側臉驚悚的男子,韓夫人鄙夷更甚隨後而來的韓少爺認出是劉書邦,一臉疑惑,“娘,他怎麼會在這兒?”
韓夫人沒理會他,惡狠狠瞪了他一眼,“看你平時交的什麼朋友?”
上前扶宋安雯的丫鬟眼睛尖,掃到旁邊樹叢中還有人,韓夫人讓人撩開樹叢,見是宋子御,心裡愈發對劉氏的為人鄙視不已,養的好兒子,偷偷給幽會的妹子做掩護,真是好教養。
現在不是和劉氏算賬的時候,她當機立斷道,“快將宋小姐扶去我的屋裡,派人和宋夫人說聲,就說宋小姐身子不適,在我房間睡下了,挑一身四小姐的衣衫給她換上。”
至於醉酒的宋子御和劉書邦,韓夫人讓人抬到韓愈鶴的屋裡去,轉身耳提面命道,“以後不準和他們再往來,我要是知道一次,不告訴老太爺,直接讓你爹斷了你的腿。”
韓愈鶴心知做錯了事,乖順地點了點頭,支支吾吾地問道,“娘,我屋裡死的幾個小廝……”
“死了就死了,整日慫恿你亂來,換成我,我也不會留著他們。”說話的同時掃向他身後的小廝,小廝嚇得身子一哆嗦,弟妹順耳地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今日的事情捂嚴實了,誰要是多說一個字,別怪我心狠手辣。”
在場的下人們個個噤若寒蟬,愈發恭順內斂。
茲事體大,韓夫人心知這件事瞞不住太夫人,飯後,扶太夫人回屋歇息的時候將這件事情說了,太夫人沉著臉,冷若冰霜,“幽會跑到我韓府的地方來,文昌侯府和劉府好大的作風,人呢?”
太子幾位皇子都來了,下午,洪素雅跟在太子妃身側陪一群人寒暄,沒來得及和沈月淺敘舊,等太子妃讓她自己散散步的時候,旬了一圈都沒見著沈月淺人影,倒是周家的大夫人來了,說沈月淺身子不適,周淳玉陪著她先回去了,改日得空會親自去太子府拜訪。
洪素雅神色如常,平靜地問道,“淺姐兒怎麼樣了?”
“無大礙,女兒家的毛病,若非如此,她定會等著您陪您說說話。”東宮氣氛微妙,洪素雅卻能不受太子妃挾制依然讓太子留宿她屋裡,余氏不得不承認,有的人,與生俱來就有一種氣質,洪素雅將來不可知。
洪素雅點點頭,心裡舒了口氣。
馬車上,周氏以為沈月淺身子不舒服,拉著她問長問短,沈月淺一句話不吭聲,待馬車走出去老遠,沈月淺才直起身子,“娘,我沒事,我和表姐想去鋪子轉轉才找了這個理由,若非如此,提早走,韓家人心裡怕是會不痛快。”
周氏面上一緩,忍不住訓斥她,“鋪子我不是看過了?再說,真要看,哪日沒時間?”生氣又無奈,最後,只得由著沈月淺去了。
為了不讓周氏起疑,她們先去了鋪子,小七睡著了,沈月淺讓大山好好守在馬車旁,她們逛一圈就出來,鋪子格局采光好,一樓是大堂,順著木架子擺放一些普通價位的胭脂,貴的皆放在樓上,避免一些貴婦小姐被衝撞了,無論哪方面極得沈月淺喜歡,就是周淳玉,都忍不住歡喜起來。
傍晚,周淳玉才從辰屏侯府出來,回家不久,余氏就也回來了,“玉姐兒,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韓家出了事?”
周淳玉疑惑,“怎麼了?”沈月淺早走是不想惹上事,具體什麼事,她隱隱猜到了卻是不清楚原委的。
見她真的不像知道的樣子,余氏松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什麼事,韓家和文昌侯府鬧起來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4 10:27:45
第056章 後續一二
余氏也是從韓家下人神色中看出點端倪,沈月淺和周淳玉走後,文昌侯府的宋夫人被韓夫人叫走了,出來的時候劉氏臉色不太好,拉著宋安雯小聲嘀咕了兩句,語氣含糊沒有人聽清楚,身邊的韓家丫鬟卻臉色微變,大步上前,半強迫的拉著劉氏和宋安雯走了,路上有意避著人不讓劉氏和大家接觸,宋安雯一身衣衫不是她早上穿的那一身,光是這點就夠引起眾人好奇的心思了,沒有確鑿的證據,可不難發現些什麼。
拉回思緒,余氏嘆了口氣,“你和淺姐兒許久沒出去走動過了,行事更要小心翼翼。”她托韓夫人從中挑個家世清白的人家,門第低些無所謂,能善待周淳玉就好,韓夫人一臉難色,沒明著拒絕,眼裡推辭的意思很明顯了,余氏不是嫌棄家裡多張靠譜碗筷,而是苦惱她和周伯槐在世的時候能讓周淳玉過得舒心,不讓府裡人詬病她,可他們死後呢?孫思妍今時看來性子是個好的,以後如何就不好說了,想到這些,余氏又長嘆了口氣,“你心裡明白你的處境和旁人不同,我和你爹想好了,韓夫人不肯幫這個忙就算了,索性今年外放的京官任期滿了,到時從裡邊給你選一個家世一般的人家,你也別執拗,女子都是要嫁人的,嫁了人才算有了依靠。”
周淳玉不想提那些,笑著打斷余氏,“述職都臨近過年了,那時候再說好吧。”
余氏無奈,滿臉哀戚。
周淳玉試圖安慰兩句,又擔心余氏喋喋不休,只得作罷,現在為之困擾的皆無足輕重。
這邊母女兩說著話,而另一處的文昌侯府,劉氏坐在梳妝檯前,嘴巴都氣歪了,宋安雯在周府說的那些話是要將整個侯府都毀了,抬眸,見銅鏡裡的宋安安噘著嘴,絲毫沒覺得自己做錯了。劉氏抬手給了宋安雯一個耳刮子,“我平時怎麼交代你的,如今能耐大了,可以不聽我的話了,我之前就和你說過,出門小心著些,盡量你說話,現在倒好……”
宋安雯捂著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劉氏更是嫌棄,“誰讓去你竹園的?你表哥什麼樣性子的人你不知道嗎?惹了他,你以後的日子能安生才是?”劉書邦流連青樓的事劉氏是知道前後事的,偏生他一張嘴巴會說話,哄得劉太夫人高興,劉太夫人在眾多劉家子孫中最喜歡劉書邦,這也就是哪怕劉書邦再渾,在劉府地位卻是極高,劉海看在眼裡,好幾次想收拾他,有太夫人護著,劉海想打人也不敢當著太夫人的面,今日的事情,由不得她們不幹了。
宋安雯心中更是害怕,她不想嫁給劉書邦,鬧了起來,“我不要嫁給表哥,娘,我不要。”劉書邦毀容前還算好看,現在的模樣,宋安雯光是想想心裡就噁心想吐。
“我現在能有什麼法子?”劉氏說的實話,劉太夫人本雖是他下還,就發愁劉書邦的親事,尤其最近劉書邦乖巧了許多,劉太夫人存著心要給劉書邦說一門好親事,誰知鬧出這種事情來,宋安雯自己撞到了刀口上。
劉氏不舒坦,劉太夫人心裡也不痛快,宋安雯人胖嘟嘟的,長相和劉氏無二,那樣的人怎麼配得上劉書邦?可是,韓家在中間威逼利誘,如果不照,兩府以後的日子難熬,想來想去,劉太夫人一錘定音,挑個好日子去文昌侯府提親,宋安雯模樣再不好看,為了不和韓家交惡,先暫時將親事定下再說。
於是,文昌侯府和劉家的親事悄無聲息地定了下來,知道緣由的韓家卻並沒有多高興,韓太夫人摸爬滾打多年,看出有人在背後盯上了劉家,劉海任刑部侍郎一職多年,今年有意更進一步,這樣一來劉海的職位就空了出來,想要刑部侍郎一職的人大有人在,韓老爺懷疑有人從中作祟想要將劉海從那個位子拉下來,自己訂上去。
一番下來,並沒有什麼發現。
韓太夫人讓韓愈鶴一五一十重新交代一遍,看看漏了什麼細節沒有,初始聽到沈月淺和周淳玉的名字她楞了一會,惡狠狠地瞪著他,疾聲訓斥道,“規矩跪著,有什麼話好好說。”
韓愈鶴心知太夫人生氣了,事無巨細地將劉書邦向他手裡要人的事兒也說了,“祖母,我真不知道他是看上了自己表妹,以為是看上了辰屏侯府和周府的那兩位小姐。”
太夫人瞪他一眼,韓愈鶴楚楚可憐地吸了吸鼻子,爬到太夫人腳邊,求饒道,“祖母,您別生氣了,孫兒下次再也不敢了。”事情鬧大了,沒臉的還是韓府,韓家老太爺生氣可是動真格的。
太夫人腦子裡一團亂,擺手讓韓愈鶴退下去,設計別人反而自己栽了跟頭,劉家和文昌侯府的事情算是沒有迴旋的餘地了。語聲一落,韓太夫人想起什麼,忙派人去一趟貴央侯府將丁太夫人請過來。
丁太夫人被韓太夫人說的話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沈月淺心機深沉也不過是個孩子,周家那位倒是有可能,可是,兩人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韓愈鶴屋裡的那些小廝是怎麼處殺死的?
從韓家出來,丁太夫人神色黯然,丁夫人張嘴想安慰丁太夫人兩句,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說什麼,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找丁薇過來對質,丁薇和沈月淺周淳玉一起,發生了什麼問她就清楚了。
丁薇大概知曉韓家出了事,劉宋兩家結親瞞得緊還是漏了風聲出來,劉侍郎家和文昌侯府真想要聯姻的話早就聯姻了,何須等到現在,丁薇沒說實話,言簡意賅說了其中一些,抹去了沈月淺看著竹園而且眼角勾起的別有深意,“我和淺姐兒快到竹園時,旁邊的小七鬧起來讓著要坐船,淺姐兒最好說話,當下問了時辰,說先陪小七坐船,之後再去向韓小姐請罪,用完午膳,她身子骨不舒服就回去了,走的時候還讓我去竹園轉達韓小姐一身呢。”
丁太夫人仔仔細細瞄著她神情,丁薇自己都不清楚她說謊的時候神情最是嚴肅凝重最有嫡女氣度,一眼識破她說的是謊話,韓少爺說劉書邦和宋子御約的沈月淺和她,後來變成了韓小姐其中已然有貓膩,最後宋安雯在那邊和劉書邦喝醉了更是不同尋常,丁太夫人心念一轉就明白了,宋安雯和劉書邦是被人設計陷害了,而設計他們的人多半就是沈月淺和周淳玉了。
丁太夫人臉色更不好看了,如此心機深沉之人若是嫁進貴央侯府,定能成為丁輝駿的助力,可惜了,周淳玉性子剛烈,和貴央侯府的情義已經沒了。
丁薇感覺丁太夫人不苟言笑的臉瞬間像是霜打的茄子焉了,雙眼毫無焦距地看著門口,怔怔出神,丁薇福了福身子,“祖母,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對丁太夫人她越來越不理解了,不過,多年來的禮儀讓丁薇溫和著臉,退到門口時才聽到身後傳來一句叮囑,“有機會的話多去周府和辰屏侯府走動走動吧,你們打小有交情……”
丁薇心中涌出了不滿,在周府最困難的時候丁家做出那種背信棄義的事情來,如今又讓她恬不知恥地湊上前,丁薇紅了眼眶,回眸“祖母,您是不是想要利用淺姐兒玉姐姐做什麼事?”
心中對丁太夫人積壓了好些年的怒氣因著她這番話源源不絕的涌上心口,哽咽道,“祖母,我和淺姐兒玉姐姐關係好是我們的事,和家中身份地位無關,我不會故意巴結討好誰平白矮了別人一頭。”說完,挺直脊背的往外邊走去。
至於韓家太夫人和丁太夫人說了什麼她也不感興趣了,後宅的陰私,爾虞我詐,不是對自己的朋友的。
丁夫人送丁薇回屋,折身回來的時候就聽到炕上的丁太夫人喃喃後悔道,“早知道周家那位小姐這麼厲害,當初說什麼都要將她娶進府。”丁太夫人眼神微變,嘆了口氣,時至今日,說什麼都無法輓回了,她比較好奇,韓家太夫人說了什麼讓她對周淳玉改變了想法。
周淳玉不知曉丁太夫人心裡的遺憾,余府表姐妹約了她去莊子上玩,周淳玉想著左右無事,出去散散心也好,寫信問沈月淺的意思,沈月淺皺眉,鋪子裡還有些瑣事走不開,讓她自己先去,她安排了過去找她。
小七從丁府回來,對划船一事更是痴迷,整天念得最多的就是丁丁不回來了,什麼時候可以買船,沈月淺手裡的余錢全部投進了鋪子沒有閒錢,府裡的開銷全部是周氏的嫁妝,日子過得好錢花得也多,沈月淺勸小七聽話,待鋪子盈利後立馬給他弄一輛船,更是加緊手頭的事想要早些做完了帶小七去莊子上住幾日。
順便,提筆給文博武去信,問什麼時候將丁丁送回來,周氏幫小七買貼身小廝,看了好幾日也沒挑到滿意的,買好後還要讓盧平好生敲打一番,小七無聊,每天在府裡到處折騰,每次回來,衣衫上全是泥。
沈月淺早上送出去的信下午就收到了回信,拆開信紙,內容讓沈月淺心頭一跳,信上寫著:阿淺,我受傷了。
簡單的五個字,沈月淺看得坐如針氈,韓老太爺壽辰已經過去快十天了,算起來,兩人二十天沒見過面了,在丁府的時候雖然遠遠瞧過一眼,完全看不出他受傷了,沈月淺提筆,又寫了封信出去。
她記憶裡的文博武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剛認識文博武不久,他近似調侃道,“輸贏即是我的命,贏了,活得越發出彩,輸了,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後來,他真的輸了,屍骨無存。
這次,信回來得更快,不到半個時辰,迫不及待的拆開信封,仍是簡單的三個字,不過,卻讓沈月淺濕潤了眼眶,“沒事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6:10:05
第057章 算計親弟
猶豫著如何回信的時候,玲瓏通稟說文博武來了,沈月淺面露困惑,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文博武已站在走廊的石階上,一身月白色錦服和他懷裡的雪白融為一色,修長的指腹自然搭在丁丁背上,目光晶亮。
門口的丫鬟識趣的退走了,沈月淺笑意盈盈地走上前,他懷裡的丁丁仰起頭,朝她汪汪了兩聲,沈月淺摸摸它的頭,調轉視線,“你怎麼來了?”
文博武笑而不語,順勢將狗遞給她,早就想來看她了,最近一段時間忙走不開,擔心韓家的事情有人將目光轉向她,一直忍著,收到她的信,想見她感覺更強烈,交代好身邊的事情就來了,進屋後,自顧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悠悠抿了一口,目光看向桌上鋪好的紙上,笑道“想到的便是這樣的情形,想著你就會寫信問候關心我,心有靈犀,我給你當面關心我的機會不是更好?”
沒料到他是因為這個,沈月淺臉色發燙,耳根子都紅了,羞赧地顧左而言他,“過兩日陪小七去莊子玩,我寫信問問表姐有什麼需要帶的。”上前收起桌上的紙,面上一本正經地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文博武沒拆穿她,反而,愉悅的在桌前椅子上落座,“好得差不多了,否則哪會來這裡?”一副不想多說的這事的口吻,拿起桌上的筆,想起一件事來,“過兩日你尋個理由讓工匠進門,是幫小七造船的匠人,這樣的話,你們從莊子回來,船也差不多竣工,算是給小七的一個驚喜了,丁丁最近不能送回來。”
劉書邦的性子不掉棺材不落淚,若非給他個重錘,以後還會做出瘋狂的事情來,文博武拉著她坐下,眼神流轉於她的眼睛,鼻子,眉毛,嘆了口氣道,“出門的時候記得帶上帷帽,身邊多帶著人。”
沈月淺不喜和他貼這麼近,不自然的往旁邊挪了挪,嘴裡應下,“我心裡有數,那日在韓家,你是不是見著我了?”若非他在,丁丁不會如此聽話乖乖在那兒等著,沈月淺四周掃了一眼也沒發現他身影,忍不住奇怪。
“我站在暗處,能看見你們,你們看不見我。”她身邊還有其他人,文博武不敢露面,聽她又問,“那日我們走後韓家發生了什麼事?我沒聽人說起這件事,是不是竹園真的出事了?”
文博武坦然自若,雲淡風輕地說了韓家發生的事,見她白了臉色,話鋒一轉,“你不用擔憂,我在旁邊看著不會出事的。”劉書邦回京後他就派人跟蹤打他的一舉一動,夠改不了□□,劉書邦吃了跟頭定會一直不停報復,他看人一向很準,果不其然劉書邦有了新的動作,他便讓他高興一陣最後來個將計就計,韓老太爺為人正直,最厭惡名聲敗壞家風不正之人,文昌侯府在他壽辰上不給他面子,他也不會對文昌侯府客氣,以後,韓家和宋家是不會走動了,京裡邊最不缺喜歡打聽別人家私事的,對韓家宋家兩府之間的事肯定會拉長了耳朵,細枝末節也打聽得清清楚楚,文昌侯府在京中算得上不錯,奈何劉氏不會管家,好高騖遠,得罪了不少人,文昌侯府在這件事情上更站不住腳了。
劉書邦少說也十五六歲了,而宋安雯,還不到出閣的年紀,兩人歲數相差大,提親後也要等宋安雯十五歲才能成親,劉家太夫人等得到那時候嗎?
“不想想太多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文博武摩挲著她細嫩的手背,劉書邦不小了,他比劉書邦還要大,認真的看著沈月淺,“阿淺,之前答應我的事還記得嗎?”
沈月淺被他眼中的黑亮的光所迷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回過神想詢問他是何事時,文博武臉上的高興溢於言表,沈月淺身子一顫,好似明白了什麼,臉上紅了徹底,酡紅的臉上滿是嬌羞,扭捏的擰著手裡的帕子,低頭不語。
文博武抬起她的臉,白皙的臉盡是喜悅,“阿淺,不用害羞。”他們是攜手一生的人,他想看她灑脫隨意的樣子。
走的時候,文博武將丁丁留下,“讓小七別抱出府,你們出城的時候我來抱它。”他心中已經謀劃好一切,只等她從莊子回來,這輩子,終於不會眼睜睜看著她為別人梳輓著婦人髻了。
沈月淺擔憂會不會被人發現了去,文博武意會她的意思,笑道,“不會的,你讓小七注意點就行。”
她隱隱覺察文博武要做什麼事了,可是又說不上來,這輩子,如果不是和他一起,沈月淺想她不會有成親的念頭,寧肯孤獨終老,也不願再嘗一次後宅婦人的悲哀,文博武讓她燃起了希望。
華燈初上,文博文陪文太夫人說了會話,面色愁苦的回了自己屋,門口,文藝與他說文博武在裡邊,文博文點頭,進屋,見文博武坐在窗前,側頭看著窗外走廊上的柿子燈籠。
“大哥怎麼來了?”文博文走上前,見他手裡拿著他正在看的書,突然出聲問道,“大哥可想參加秋闈?”桌上的一本書是在他書房拿的,在此之前文博文以為文博武不愛看書,卻不想,書裡邊的注釋見解獨到,不輸太傅大人,這點也是他沒想清楚的地方。
文博武掃了眼書上的注釋,說起其他事來,“祖母是不是又訓斥你了?”這兩年,文太夫人和寧氏因著他們兄弟兩的親事愁眉不展,文博武態度強硬,不說親,最近又常去南山寺,文太夫人和寧氏急壞了,生怕文博武稍不注意看破紅塵出家了,不停讓文博文試探文博武的意思,可見著文博文了又忍不住念叨起他的親事來,文博武沉臉後,文太夫人和寧氏還知道收斂,對文博文可是想著法子要他成親,文博文學文博武甩了次臉色,非但沒讓寧氏歇了心思,反而讓她變本加厲起來。
為此,文博文百思不得其解,聽文博武問起,他嘆了口氣道,“祖母和娘急壞了,祖母說了最遲等明年,我的親事就要定下,誰家的小姐她沒與我說。”
文博武給他倒了一杯茶,清冷的眉微微舒展,眼角輕揚,語重心長道,“你年紀不小了,今年秋闈一過,前途已然明朗,成親也不遲了。”
文博文喝一口茶,看著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文博武,朗聲道,“那大哥呢?你還真是有一套,外祖母不敢逼你不過是怕你跟著南山寺方丈走了。”虧文太夫人和寧氏精明,竟被文博武糊弄了過去,人三年前就有意中人了哪那麼容易看破紅塵出家?
“我的親事我心裡有數。”文博武絲毫不瞞文博武,將他和沈月淺的事情說給文博文聽,“祖母性子急,娘心裡又打定了主意,我看,你的親事多半會從文家和寧國侯府找,這些年沒少與她們走動,你要是有看入眼的,趁早說出來,別到時候事情定下了再來反悔。”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文博文心裡也沒主意了,他的心思真沒在成親一事上,這兩年為了扭轉將軍府的局勢,他專心看書希望能科舉,文博武幫皇上東奔西跑,權勢越大,承擔的責任也就越重,這個位子,被多少雙眼睛盯著?一步錯,滿盤皆輸。
“大哥,這麼多年你還不了解我?我心裡真沒那方面的心思,成親後麻煩一大堆,不如一人輕鬆自在,文家和寧家的那些表妹你也看見了,進了咱們家還不鬧得烏煙瘴氣?。”將軍府寧氏當家,面上一團和睦,暗地裡如何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文家和寧家的小姐最是會當著一套背著一套,他只想清清靜靜的過日子。。
文博武見他的茶喝光了,又給他滿上,眼底閃過精光,面上卻不動聲色,“其實,我倒是聽說了一戶人家的小姐,賢良淑德,進退有度,性子果敢剛毅,和你倒是極配,反正遲早是要成親的,你要是覺得文家寧家的小姐不好,可以了解了解她。”
文博文盯著他大哥!有生以來,還是第二次從他嘴裡聽到誇讚人的話,距離上一次已經有三年了,稱讚的對象不是別人正是她未來的嫂子,當時他好奇問文博武看上沈月淺什麼,文博武只輕飄飄的回答了五個字,“她配得上我。”
文博武眼光多高他是清楚的,以往那些小姐被文博武挑剔了遍,最後選中沈月淺可見沈月淺各方面多優秀,,優秀得讓他大哥早早動了心思,這次,又是誇讚另一人不禁讓他好奇起來,“誰家的小姐?”
文博武抬眼,示意他喝茶,慢悠悠道,“周府的二小姐,你也見過的,周淳玉。”
文博文斜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急?搖頭道,“其他不說,祖母和娘不會答應的。”他當然見過周淳玉,端莊大方的一個姑娘,容貌也算可以,待人處事沒話說,可惜的就是名聲壞了。
文博武見他細細想著,斟酌道,“只要你有這個心思,我能幫你讓祖母和娘點頭。”
小心來沈月淺院子見丁丁回來了,滿心歡喜,帶著它轉院子,將它看成是個小人似的,一一給丁丁介紹每處院子的名字,裡邊有什麼,打發了幾日時光,沈月淺已經將鋪子的事宜處理好了,去莊子是早就和周氏說過的,周氏安排了三輛馬車,她和小七一輛,幾個丫鬟媽媽一輛,另一輛放的是衣衫之類的。
小七懷裡抱著丁丁,謹遵沈月淺的吩咐,拿他的衣衫捂著丁丁,只露出它的一雙眼來,上了馬車便迫不及待的東張西望,“姐姐,沒看到博武哥哥。”
沈月淺好笑的捏了捏他手臂,“博武哥哥在城外候著。”京裡到處是人,文博武做事妥帖不會在京裡出現,城外人少,不會被人盯著不放。
小七乖乖點了點頭,小大人似的順著小七的毛,循循善誘道,“小七要聽話,我從莊子回來給你帶好吃的肉。”他問過周氏,莊子上吃的肉都是從山裡打來的啊,什麼樣的肉都有,丁丁搖頭擺尾的舔著他的臉以示愉悅,小七按著它的頭,眉開眼笑的補充道,“還有骨頭!給你帶許許多多的骨頭。”
馬車到了城外,走上官道了也不見文家的人來領狗,小七累了,枕在沈月淺腿上,身上蓋著薄被子,雙眼惺忪的半張半闔,腳邊是丁丁雪白的尾巴,沈月淺拉開一點簾子,道路兩旁的景色緩緩後退,大半個時辰了,她感覺不對勁,文博武說的話從來不會有的放矢,沒來由地放下簾子,撩起馬車後邊的方簾,果然……
揮著鞭子牽著韁繩的不是文貴又是誰?
文貴見沈月淺望了過來,微微頷首,轉身朝簾子說了兩句,然後,騰出一隻手掀起簾子,露出文博文如畫的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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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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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15 16:10:18
第058章 長嫂如母
沈月淺遲疑半晌,叫前邊的大山停下馬車,隨即,文貴也勒住了韁繩,文博武跳下馬車,姿態從容地走向沈月淺,明媚的光影中,頎長的身姿展露無遺,沈月淺抱起車裡地丁丁,伸手順勢遞出去,眉眼溫柔,問道,“你怎麼來了?”
文博武笑了笑,待文博文親事定下,適時就他和她了,期待了兩世的夢得以視線,翻滾的喜悅叫他睡不著,一路上跟著她,出城後就該叫住她的,不知不覺跟到了這裡。
“來接丁丁,去莊子上穿厚些,別著涼了。”文博武伸手抱過丁丁,笑道,“回來後我有東西送你。”
沈月淺不明所以,紅著臉點了點頭,一時之間,竟找不到話說,“你也顧著自己的身子,別太累了。”秋闈在即,他是皇上欽點的駐守考場的將軍,維護考場秩序,出不得一絲差錯,沈月淺擔心他身上的傷,“你找大夫好生看看,別留下復發的癥狀才好。”以為沒話說,說起來就沒停過,文博武與她平視,笑道,“好,聽你的。”
馬車緩緩啟動,他身後的另一輛沈府的馬車越過他,將他的身影全部遮擋住,沈月淺嘴角揚著淺淺的笑意,有朝一日,他送她出京,不再是生離死別,多好。
小七醒來見身邊沒了丁丁,神色失落,沈月淺拉起簾子,叫他看向窗外,道路兩旁的田野,紅彤彤的棗子密密麻麻掛在枝頭,分外喜人,小七雙手趴在上邊,興奮道,“紅棗,好多紅棗,姐姐,讓桂媽媽做棗泥糕,還有蜜棗,我還要吃紅棗泡的茶……”早已將丁丁拋之腦後。
余家的莊子占地大,來的皆是嫡女,幾人年紀相仿,說話坦率,沈月淺心情極好,住下的這幾日可是極滿足了小七,各式各樣紅棗味的糕點吃了夠,沈月淺不偏好甜,可也不得不承認,周氏讓桂媽媽跟著,對她和小七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莊子裡還住著農戶,小七喜歡和農戶家的小朋友玩,投壺,彈弓,都是小七之前沒玩過的,一番下來,他曬黑了不少,惹得周淳玉笑話他,“小七,你曬得這麼黑,回家姑姑都認不出你來了。”
小七瞪她一眼,繼續接著玩,一副不理人的架勢。
這日,沈月淺和周淳玉以及余家幾位姐妹約好去山裡看看,山裡野花多,她尋思著再找些不同味道的花磨成粉添在胭脂裡,周淳玉贊同,余家姐妹也興致勃勃,沈月淺答應她們回京後各送一盒鋪子裡的脂粉,眾人興致愈發高了,出門時,每人手裡提著一小籃子,沈月淺道是兩手空空的主兒了。
“淺姐兒,你真會偷奸耍滑,先是拿脂粉賄賂我們叫我們放下戒備,現在又暗暗唆使我們幫你做苦力,不行,我要兩盒脂粉。”說話的是余家三小姐,和周淳玉自來關係就不錯,雙手放在胸前,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周淳玉在旁邊哭笑不得,“你還真是出息,淺姐兒今年十三歲都沒你會算計。”沈月淺鋪子裡的脂粉比其他鋪子貴,光是外邊的盒子都費了好一番心思,一人要是兩盒脂粉的,沈月淺虧大發了。
沈月淺慧黠一笑,“行啊,只要你找到我鋪子裡沒有的兩種花香的味道,不只是你,所有人,找到幾種我送幾盒。”沈月淺心寬,鋪子剛開張,人氣比價格重要,余家不似韓家八面玲瓏,和也有自己的人脈圈,宣揚出去後鋪子生意好了也是她獲利。
小七今日約了人去田野上看泥鰍,沒跟著沈月淺,一行人到門口時,穿過白楊樹下的甬道,見前邊莊子的主人也來了,沈月淺略有擔心,此處只有兩所莊子,沈月淺以為全是余家的,竟然還是其他人,便是周淳玉也覺得疑惑,余家三小姐頓足,語氣不太好的招來丫鬟,“你去前邊看看什麼情況,我們余家的院子什麼時候來外人了我都不知道了””
丫鬟惶恐,恭聲的上前詢問,天藍色的簾子拉開,沈月淺看清來人後震驚不已,跟著抬高了嗓音,“薇姐姐,你怎麼來了?”她們來莊子好幾天了一直沒有來,借宿更是見所未見,莊子算得上偏僻了,丁薇怎麼尋到的?
丁薇見她們裝扮利落,猜著她們大概有事要做,不好意思道,“我是問了沈夫人才找來的,就是擔心你們有事忙,早早就來了。”丁薇臉色尷尬,余家和丁家不太往來,其中和余氏有關,故而,以余家為首的余家三小姐沒有說話,沈月淺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清脆道,“薇姐姐怎麼來了,我們正準備上山摘些花兒回來,可是要一起?”
沈月淺態度明朗,周淳玉也笑著接過話附和道,“是啊,一起吧,山裡的葡萄多,正好可以摘些新鮮的回來。”
丁薇聽她們說得起勁也來了興趣,她來本是找沈月淺有話說,丁太夫人從韓府發生那件事後對她和沈月淺的來往表現得十分贊成,這件事也是丁太夫人有事問沈月淺叫她無論如何都要來一趟,丁薇不喜丁太夫人作風,可丁太夫人的話不敢不從,只好乖乖來了。
丁薇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打扮,不算太隆重,注意到她們頭上沒有多餘的贅飾,跟著卷起裙擺掖在腰帶上,取下頭上的釵子首飾交給身後的老媽子,余三小姐走上前,叩了叩門,很快,門從裡打開,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滿臉絡腮鬍躬身,“小姐來了?”
“幫著把馬車牽進去,招待好丁家的人。”周淳玉是她表姐,既然周淳玉都沒表現出憎惡,身為主人,她也不好失了禮數。
丁薇臉上的尷尬漸漸消散,輓著沈月淺手臂,笑得極為開心。
往山上有一條道路,莊子上的人常上去打獵,道路用石磚鋪成防滑的階梯,秋日的深山,全是金燦燦的落葉,和叫不上名字的果子,余家眾位小姐興致勃勃,心底念著的全是沈月淺口中脂粉,沈月淺鋪子剛開起來她們有所耳聞了,還是沈月淺在南山寺給周家的年禮中放了幾盒,余氏回娘家的時候給余夫人帶了一盒,余夫人用過讚不絕口,在韓家的時候,又聽周淳玉那些脂粉價格高,物有所值,她們對沈月淺鋪子裡的脂粉都充滿了期待。
期間,真遇到了藤上的葡萄,幾人歡喜更甚,山裡的野葡萄和莊子上種的不同,味道更為純淨,葡萄藤繞在一顆樹上,高度恰好是她們夠不到的程度,沈月淺有了法子,“我們找些石子墊在地上,踩上去就能夠著了。”
莊子的管事和周圍村子的獵戶打過招呼了,以免衝撞了她們,今日讓他們今日別上山,故而,沈月淺也不用擔心被人看了去,毫無顧忌的找地上的石頭,大一點的都行。
葡萄已經呈黑紫色了,再不摘也是自己掉下來壞了,眾人立即到處尋石頭,沈月淺說落葉也可以,她來莊子之前就想著會進山,帶了身深紫色褙子長裙,今天穿上剛好派上用場了。
人多,不一會兒就堆起了高度,沈月淺剛站上去,更深的山裡傳來野獸的嘶鳴,還有嘻嘻索索穿梭的聲響,眾人面面相覷,深山裡的聲響越來越大,還混雜著許多腳步聲,余家幾位小姐嚇得面色慘敗,“不會是……劫匪吧?”
沈月淺覺得不像,其中還有馬兒的奔跑,估計是哪家少爺出來打獵了,不等她們迴避,一隻受傷的梅花鹿躥了出來,差不多到人的肩膀,肚子處正插著把箭,眾人大驚失色,還是沈月淺反應快,“快躲開,它會攻擊人。”
說著往邊上的樹後躲,誰知,腳下的石子鬆散,腳步踉蹌的摔在了地上,那隻梅花鹿見人多,更是害怕的東躥西跳,朝著愣神的余三小姐奔了過去,沈月淺顧不得了,忍著腳上的劇痛跑過去拉開余芳舞,力道大,兩人都坐在了地上,其他人已經躲了起來,聽到遠處有人吹哨子的聲響,然後那隻梅花鹿愈發暴躁,抬起雙腿欲朝沈月淺和余芳舞奔了過來,腳上鑽心的疼,沈月淺甩開余芳舞的手,“快躲到樹後。”
梅花鹿受了傷,見著人就會攻擊。
余芳舞回過神,踉蹌地往後爬,沈月淺咬著脣,手裡拽緊了從地上抓來的石子,準備等它奔過來的時候,奮力擊中它眼睛,去抓它肚子上的箭,心跳到了嗓子眼。
誰知,梅花鹿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然後倒了下去,這時候,遠處的馬蹄聲腳步聲也到了跟前,沈月淺臉上全是汗,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說道,“大哥,我就說它跑不過百米,我猜對了吧。”
文博文秋闈結束,還未公布名次,文博武提議出來練練箭術,不日陪皇上秋獵的時候一展身手,這隻梅花鹿他看了許久才抬手拉箭,志在必得。
沒聽到回應,文博文側身順著文博武的視線望過去,神色大變,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沈月淺見著是文博文松了口氣,他身後的馬背上還有其他幾位少爺,她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太子和幾位皇子,邊上的文博武臉色極為難堪,沈月淺鬆開掌心,石頭上全是她的汗。
周淳玉聽到說話聲就探出身子,臉色不自然的一紅,瞬間又被理智壓了下去,見沈月淺坐在地上,臉上滿是汗,忙跑過去扶她,讓她們躲開是沈月淺說的,她以為沈月淺說出這話必是反應過來了,不料會摔倒。
丁薇和余家幾位小姐皆走了出來,見著馬背上的人影,臉色不比受了驚嚇好看多少,丁薇的目光落在一種穿著精緻的人身上,屈膝微蹲,“太子,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吉祥。”
語聲一落便上前幫著周淳玉扶沈月淺起身。
文博文心裡清楚闖了禍,心裡驚魂甫定,面上卻泰然自若地朝沈月淺點了點頭,側身對文博武道,“大哥,是我的疏忽了,貌似嚇著沈小姐了?”聲音悻悻然忐忑不安,長嫂如母,他剛剛可是大不敬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6:10:30
第059章 心癢難耐
文博武冷著臉,面上一言不發,下拉的嘴角讓文博文身子一顫,他率先跳下了馬,奔到沈月淺跟前,彬彬有禮地問道,“可是嚇著沈小姐了,還請沈小姐莫要怪罪於我,實乃無心。”
這時候,馬背上有人大笑出聲,“津唐,那位小姐也是自己膽子小,你何須如此客氣?”說話的是二皇子,目光掃了一圈,除卻對貴央侯府的丁薇有些許印象,其他都未曾謀面,未見過的,在京中自然沒什麼身份,沒身份他當然不會放在眼裡,故而才敢調侃。
周淳玉和丁薇只以為她是嚇著了,掏出手帕輕輕擦著她臉上的汗水,不喜二皇子說話的語氣,二皇子雖不是皇后所生,名義上是太子的親哥,丁薇不敢反駁,旁邊的周淳玉抬眸直視著他,聲音擲地有聲,“表妹年紀小,第一次來莊子,遇著這種事情實屬常態,剛剛若不是她提醒我們躲起來,後果怎麼樣都不可知。”
二皇子臉上的嘲笑沒來得及收回,瞬間眯了眯眸子,眼神冷冽,再看其他人,皆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他心微微一沉,正欲出聲訓斥兩句,卻聽旁邊的太子道,“難怪剛剛我們追過來的時候聽到了喊聲,竟是眼前的這位小姐,二皇兄沒有惡意,還請不要介懷。”
太子不是故意和二皇子對著乾,他觀察甚微,眼前的女子起身要兩人攙扶才能站穩,左腳微微往上抬起,面露痛苦之色,想必是在躲開的時候受了傷,並非二皇子嘴裡說的嚇著了。
“太子嚴重了,臣女乃周府的,這是我表妹,辰屏侯府的小姐……”說著,扯了扯沈月淺的袖子,示意她給太子請安,自己也矮著身子道,“臣女給太子眾位王爺請安。”
她的話一出,余家幾位小姐才反應過來,林子裡想起此起彼伏的請安聲,沈月淺艱難的站好,福了福身跟著眾人一起請安。太子已知道沈月淺是誰了,曾聽洪素雅說起過她,故而,臉上愈發和氣,“免禮,我們今日出來狩獵便是不想被大家認出來,出了京城,無須行大禮。”太子反應過來了,眼前有餘家的小姐,而余家的莊子就在附近,難怪會遇著她們。
二皇子眸中的光愈發陰寒,,不過,太子都這樣說了,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後邊跟著的也有世家子弟,有一些,憑著上世的記憶她能認出一些來,韓家的大少爺也在其中,見著沈月淺和周淳玉,臉色變了變。
至始至終,文博武一句話都沒說,倒是一旁注意著他的大皇子出聲問他,“津蘇箭法了得,沒想到津唐也毫不遜色,不愧是將軍府出來的,佩服佩服。”
文博武淡淡點了點頭,冷冷回了聲,“大皇子過獎了。”
文博武出了名的話少,淡漠,大皇子並未覺得他失禮,笑著別開了臉。
這時候,沈月淺腳踝鑽心的疼,眉宇蹙成了一團,離她近的文博文也發現了,緊張道,“沈小姐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沈月淺一身暗紫色的翠煙衫,下著深紫色的及踝長裙,外罩同樣深紫的外衫,顏色厚重深邃不讓人覺得老氣質樸,反而愈發勾勒出她白皙精緻的臉蛋,一好似春水盪漾的眸子,看得人酥到了骨子裡,臉上血色全無也給人一種病態的美感來,柔弱多姿,氣質纖塵不染,實乃少見的美人,後邊的世家子弟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文博武臉色愈發黑沉。
文博文彬彬有禮的轉過身子背對這種人,恰好遮住了妄想沈月淺的視線,又問了一遍。
沈月淺嘴角努力掛著笑,文博武對事不對人,她不想讓他們兄弟生了嫌隙,上輩子,她和文博文的關係差到了極致,這輩子,她想給他好印象,“沒事。”
周淳玉聽出她聲音的不對勁,看向她,才發現額頭密密麻麻的汗豆大的順著她臉頰流下,周淳玉仔細打量她,發現她的一隻腳不對勁,“你受傷了?”
沈月淺沒有否認,笑著道,“剛才跑得急,摔了一跤,不礙事。”
周淳玉看向滿是石子打起來的“墊腳凳”,其中一角的石子散開了,想必就是沈月淺摔倒的地兒,“怎麼會不疼,上邊全是石子,是不是扭到腳了?”
沈月淺點了點頭。
馬背上的二皇子臉色更為難堪了,一旁的五皇子不見佳人容貌,翻身下馬,嘴裡緊張地說道,“既是受傷了,可要找大夫看看,別耽擱了。”說著,吩咐身後的宮人將別院的太醫叫來。
沈月淺想說不用了,對上文博文不贊成的眼神,乖乖地不發一言。
一行人順著周淳玉的視線望過去,不由得好笑,樹枝上掛著一串串的葡萄,對他們不算高跳起來就能夠到,卻是難為她們了,五皇子笑道,“沈小姐真是個妙人,莊子裡的葡萄多的是,何苦為了摘那幾串傷著了自己?”
文博文背後視線太多,他卻無所察覺似的,繼續擋在沈月淺跟前,今日受傷畢竟因他而起,眾位王爺想要看看他的箭術,他本來瞄準的是梅花鹿的要害,箭出去的時候梅花鹿似有所感覺側身望了過來,箭只插到了它肚子上,轉身就跑,依著血跡的程度來看,梅花鹿必死無疑,一行人本就圖個熱鬧,就慢慢跟在梅花鹿身後,看它什麼時候倒下去。
不料會驚著她們了,左右別人看不見他的情緒,文博文一臉歉意,旁邊的周淳玉神色僵硬,余光瞥向沈月淺淺淺的笑臉,心沉到了谷底,她以為文家那位大少爺對沈月淺有情愫,原來,她一直都想錯了。
五皇子說完見沒人接話,自顧往下吩咐道,“不過山裡的葡萄味道更純,沈小姐喜歡也是正常,來人,將葡萄摘下來送給沈小姐,當作我們驚擾的賠罪了。”
在場的除了丁薇都還未說親,多少有些不自在,太子也看出來了,朝後叮囑道,“山裡還有許多獵物,你們先去,我們過後就到。”衝著沈月淺和洪素雅的交情,太子該給沈月淺留些面子。
有不死心的探頭望了兩眼,除了文博文的背影,深紫色的長裙像憑空消失了似的。
人走得只剩下幾位皇子和大將軍府以及武定將軍府的人後,太子才道,“沈小姐若是不舒服,先坐下吧。”只聽洪素雅說沈月淺是個有福氣好相處之人,今日一見,福氣不服氣他看不出來,性子卻是個有趣的,堂堂侯府小姐,不顧風度的摘樹上的果子,這番行徑放在京裡,只怕會遭來非議,可在莊子上就另當別論了。
周淳玉和丁薇扶著她在旁邊的樹下背過身子坐好,二皇子已調整好情緒,多年的隱忍不是因著一件小事就土崩瓦解的,太醫來的時候,宮人已經樹上的葡萄全部摘下來了,裝在隨手從地上撿來的籃子裡,整整齊齊擺成一排放著。
太子一行人背過身去,讓太子給沈月淺診斷,太子不經意地掃過文博武,被他臉上的陰郁驚著了,再看他身側委屈討好的文博文,不由得失笑,“津唐再好的定力在津蘇你跟前也沒用,這事算不上津唐的失誤你也別太嚴苛了。”文博武不太理會旁人的感受,太子只以為文博武要求嚴苛,苛責文博文箭術不好。
太醫讓沈月淺脫下棉襪,手在她腳上按了兩下,疼得沈月淺發出了悶哼,太子一側的五皇子心底一動,湊到太子耳邊小聲道,“皇兄,你說我要是向父皇提出納……”
話還沒說完就被太子擋了回去,“她是辰屏侯府的小姐,辰屏侯還是個三歲的孩子,不說他答應不答應,父皇絕對不會答應的。”辰屏侯是給皇上辦差時死的,那時候,沈侯爺的兒子還沒出生,皇上心中過意不去才賞賜了侯爵給嬰兒的沈未洛,荀宥花名在外,皇上不會同意的,擔心他向皇上開口,太子又提醒道,“你要是覺得父皇不會發怒,你自己說來試試。”
荀宥縮了縮脖子,心裡遺憾,旁邊的文博武臉色又黑了幾分,文博文叫苦不迭,沈月淺長得不差是事實,五皇子怎麼有這個心思了?
看著沈月淺的腳踝,太醫卻緊緊蹙了蹙眉,腳踝往前淤青一片,估計是摔下去被石子膈著了,淤青成石子,一塊塊顏色加重,“小姐,我要用力擰您的腳,以免腳踝灌了氣。”
沈月淺咬著牙,重重點了點頭,喀嚓一聲,沈月淺疼得嘴脣咬出了血,聽在太子等人耳朵裡的仍舊是悶哼聲,之前抱著看戲心態的二皇子都不由得正了正神色,沒想到沈月淺如此能忍,扭傷之痛換作他們男子拿一下也無法不哼一聲,她竟然忍了過去。
文博文提心吊膽,旁人沒注意,他可是看見自家大哥額頭上青筋暴起,隨時會抬手打人的樣子,他小心翼翼地賠著笑臉,沒有外人注意,他也不用維持臉面。
“小姐,您的扭傷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回去後拿冰水多敷敷,腳上的淤青要擦藥才能好。”太醫抽回手,起身,神色恭敬道。
周淳玉沒料到沈月淺傷得如此重,感謝太醫道,“謝謝您了。”
沈月淺沒事了,太子他們準備繼續往山裡走,看文博文興致不太高,太子鼓勵道,“津唐不必耿耿於懷,宮裡的藥效果好,不消三日,沈小姐的病就好了,走吧,看看韓大他們獵到多少了……”
幾人翻身上馬,浩浩蕩蕩地走了,死掉的梅花鹿留在地上沒人動,周淳玉扶著沈月淺,“你先別沾地,太醫說沒有大礙了也不是馬上就好的,況且,你現在主要是被石子膈得痛,估計要好些時日才能好。”
余芳舞在旁邊附和,“表姐說得對,淺姐兒,我們架著你下山,現在這樣子,花找到了也沒處放了,下次再來吧。”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6:10:45
第060章 心虛閃躲
沈月淺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梅花鹿若有所思,周淳玉臉色有些白,心不在焉道,“我們先回去吧,你的腳傷得重,回去好好躺一會。”周淳玉將她的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低頭,情緒低落地往山下走,以前不曾想到過的事聯繫起來,現在都有了答案,文博文為何每次去南山寺都會和沈月淺說會兒話,為何對沈月淺的態度與對別人的不同,她以為文博武八戒討好小七是為了沈月淺,認真想想,說不定是受了文博文叮囑照顧沈月淺一二,越往下想,周淳玉心思越沉,一路上都不怎麼開口說話,倒是余家姐妹沒想到太子為人和氣,幾位皇子也甚好相處,心裡多少有些飄飄然,余芳舞和沈月淺一樣大,心思不如沈月淺沉穩可是看問題卻極為透徹,皇上膝下的幾位皇子,如今只有七皇子還沒有說親,七皇子年紀最小可是最得皇上寵愛,挑王妃自然不會從她們這樣的人家中選。
各懷心思,路上難得的安靜。
回到莊子裡,沈月淺回了自己屋裡,玲瓏見她受了傷,暗惱不已,今日她們心血來潮一個下人都不讓跟著,沒想沈月淺回來受了傷,玲瓏扶著她躺在床上,見她面色疲憊,讓玲霜打水,簡單給她擦了擦臉,解了她外邊的衣衫才退到門口,周淳玉知曉玲瓏會問,三言兩句大致說了,“你回屋伺候淺姐兒,需要人的話與我說一聲。”
她臉色不太好,玲瓏不好多問,關心道,“表小姐,您臉色不太好,進屋休息一下吧。”玲瓏對太子皇子之類的人沒什麼多餘的感情,她是不被爹娘疼愛的,跟著沈月淺就一想只想伺候好她,對旁邊的事情沒有多大的體會。
沈月淺睡過去的時候憶起林子裡的梅花鹿,素手撩起簾帳,叫了聲玲瓏。
玲瓏應聲而入,聽她吩咐道,“你讓大山叫兩個人將梅花鹿扛回來,讓桂媽媽準備幾樣鹿肉做的菜,傍晚請諸位小姐吃鹿肉,對了,小七呢?”走的時候也沒見小七流露出不捨,沈月淺頓感傷心。
“小少爺在隔壁院子玩,小姐可是要抱他過來?”小少爺來莊子後性格野了許多,也就小姐說的話他聽得進去。
沈月淺搖頭,在莊子上最多還能住幾日,回京後他又該整日閒著無聊了,想起文博武請進府的工匠,她抿脣笑了笑,想起另一件事來,“你叮囑大山速度快些,別打擾了旁邊村子裡的村民,不要往深山去了,上邊容易出事。”
文博武一行人皆騎著馬,相較而言大山幾人手裡沒有刀劍,進深山沒有優勢還容易衝撞了貴人,玲瓏一一記下。
沈月淺的腿暫時不能走路,用了太醫開的藥後,腳火辣辣的疼,中午,小七回來見沈月淺躺在床上,疑惑不解,沈月淺以太累不想起身為由搪塞了過去。
大山他們拉回來的梅花鹿體格肥碩,便是桂媽媽見著了也就得驚奇不已,讓大山宰殺洗乾淨後扔進廚房,下午就該我忙的時候了,大山小心翼翼地拉著玲瓏往角落裡去,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瓶,小聲道,“文大少爺身邊的小廝送的,說塗抹在傷口上不過兩日就好了,早晚各一次,你送給小姐轉達一下。”
玲瓏蹙眉地看著瓷瓶,趁四下無人快速的收到攬入懷中,點頭道,“我心裡知道了,你也會前邊去吧。”沈月淺的腳已經上了藥,若要換藥的話叫得叫醒夫人,玲瓏猶豫再三,想著等沈月淺醒了再說,便沒有出聲打擾沈月淺。
傍晚的時候,門口來了許多人,皆是衣衫光著亮麗的男子,下人認識是京中貴人,支支吾吾將人領進了門,朝旁邊的小廝招手,讓他趕緊進屋請三小姐去。
這時候,大家都聚在沈月淺屋裡,桂媽媽廚藝好,做的鹿肉深得大家喜歡,吃得熱火朝天的,絲毫沒留意小廝話裡的意思,“來者是客,迎進來就是了。”又看向桌上各式各樣的甜點,臉上笑得愈發開心,稱讚沈月淺道,“淺姐兒,還是你有膽識,我們回來後哪想著地上還有隻鹿?桂媽媽厲害,若換作別人的廚子,我是嘗都不願意嘗一下的。”
“哪兒的話,余家的廚子經驗豐富,拿捏火的火候可不是桂媽媽比得上的。”沈月淺坐在床上,兩側安置了小長幾,她的飯菜皆擺在上邊。,和旁邊桌上的熱鬧形成鮮明的對比。
丫鬟見余芳舞沒回過神來,又湊上前說了兩句,余芳舞臉色大變,狐疑地看著丫鬟,“你確定?”
丫鬟重重點了點頭,小聲道,“已經站在門口了,說打聽後知曉是我們拿了那隻梅花鹿問我們要呢。”
東西是別人的,余芳舞以為對方不會在意,再看著盆碗裡熱騰騰的冒著白氣時,心裡發虛。
周淳玉發現她不對勁問她,聽她說起梅花鹿一事,心中苦澀,“您放心吧,文家二少爺不會讓我們把東西還回去的。”
文博文要是真中意沈月淺,要梅花鹿不過是找的幌子,實際想看看沈月淺的傷勢罷了。
莊子的管事不認識太子,得了內院的傳話,如實稟告給了眼前之人。
太子一怔,隨即開懷大笑,“沈小姐果真是個妙人,這種法子只怕也就她才想得出來你。”
官家悻悻然地不接話,退也不是,請他們進也不是,這些人氣度不凡一看就身份尊貴,他不敢輕易得罪了,誰知,下一句便聽到站在正中間的男子笑道,“來得好不如來得巧,她們既然在吃我們打的獵物,我們也上前湊個熱鬧。”
管事的心裡為難,旁邊文家二少爺指名道姓道,“勞煩你進去和你家主子說,就說早上見著的一撥人來了。”
再聽到丫鬟的通稟時,余芳舞臉都白了,“管事的說太子一行人來莊子了,說是要找梅花鹿,要過來看看我們。”
這個時候正是吃飯的時候,沈月淺心思一動就明白了,只怕今日一行人沒什麼收穫,故而想起這隻梅花鹿來,“舞姐姐,隔壁就是接待人的屋子,你讓管事將人帶去那邊,順便吩咐人去廚房和桂媽媽說再弄幾道鹿肉來。”
不一會兒,隔壁屋子就傳來響動,繼而響起說話聲。
文博武隨意掃了眼屋子的布局,隱隱猜測出她們就在隔壁,面上無波無瀾,太子在屋裡轉了一圈,也看出了門道,一墻之隔的對面有人。
“今日打擾諸位小姐了,多有冒犯還請不要見怪。”
太子為人沒有丁點架子,沈月淺對他印象極好,便是兩世為人的沈月淺也不得不說,太子為人圓滑,做事更是八面玲瓏,行事方面不會給任何人把柄出來。“太子客氣,臣女沒有得你們同意擅自抬了梅花鹿回來,還請你們莫要追究。”
人走樂趣,地上的獵物沒人管,沈月淺能不拿嗎?心裡知道,嘴上卻不能說出來。
不一會兒,開始端著鹿肉進屋,幾人嘴饞不已,閒聊的人也停下來,拿起筷子,專心應付眼前的可口的肉來。
莊子的夜晚涼,沈月淺擔心小七凍著了,讓玲瓏擱他在床上,裹著被子玩,小七起初不肯,得知沈月淺腿傷了後,吃完飯,不等沈月淺開口便乖乖踢了鞋子爬上沈月淺的床,聲音軟諾諾地道,“姐姐,你的腳還能走路嗎?”
沈月淺摸摸他的腦袋,故意嚇他,搖了搖頭,“大夫說一輩子都好不了了,小七會嫌棄姐姐嗎?”
“不嫌棄,小七會照顧姐姐的。”小七靠在她懷裡,心裡不害怕是假的,一眨不眨盯著她的腳,手上力道極大。
吃完飯,不知誰提議去院子裡煮茶喝,引得人附和。周淳玉面有為難,太子發了話,“諸位小姐一起吧,正好前些日子,收到一塊進貢的玉佩,煮茶論詩,贏的那位,本王便將那塊玉佩作為頭籌。”
東宮出來的東西都是極品,起初,周淳玉不去,還是沈月淺勸了好一會才說通了她。
他們沒有走遠就在沈月淺住的屋外的院子裡,聽到他們高昂的聲音,沈月淺睡意全無,和小七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小七吃飽就睡的性子支撐了十句左右就沉沉睡過去了。
突然,感覺窗戶上人影晃動,定睛細看文博武已翻身走了進來,沈月淺下意識地看向緊閉的門口,又望著倒在她懷裡睡得香甜的小七,天跳到了嗓子眼,張了張嘴,啞口道,“你怎麼來了?”
文博武陰冷著臉,身上搭著被子的沈月淺被他臉上的冰霜激得打了個寒顫,冷冷的呼出一口氣。
文博武闊步而入,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掀開被子,順勢坐在床邊,一手抓著她的腳踝,疼得沈月淺呼吸一滯,文博武眉峰緊蹙,目光專注,可手裡的動作輕了下來,輕輕摸索著那塊暗紅色的淤青,眼神一沉,“我送的藥膏你沒用?”
沈月淺點頭,不知為何,心裡心虛,低聲道,“沒來得及,待會就用你送的藥膏。”
這時候,外邊誰說了句話,太子接過了話,道“津蘇,津蘇換你了……”嚇得沈月淺捂住了嘴,隨即旁邊有人說了句什麼,太子沒再問文博武而是讓文博文努力。
沈月淺氣惱地伸手將他往外推了推,文博武眼底震懾出搖曳迷離的光來,沈月淺不敢與之對視,低下頭,臉被人雙手捧起,眸子裡是他越來越近的五官,沈月淺下意識地往後縮,然後下下巴一痛,密密麻麻的吻鋪天蓋地的襲來,想起小七還躺在她身邊,沈月淺掙扎得厲害,嗚嗚出聲……
作者: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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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15 16:16:07
第061章 想嫁之人
她的力氣哪推得動文博武,不一會兒身子就軟了下來,鼻息間盡是他霸道的味道,手無力的抵著他胸口,呼吸漸緩,小臉憋得通紅,低若蚊吟地喚他……
聽在他耳朵裡更似動情後的呻…吟…,傳遞著內心的悸動,讓他欲罷不能,她不知道他早就想這般做了,一再的隱忍,將她的美好留到成親,可是,他覺得還有好久,久得他忍不住了。
抵在兩人胸口的手漸漸無力的垂下,胸前的柔軟落入他粗糙的手中,全身像有電流閃過,麻麻的,有點癢,酡紅的臉仿佛能擰出血似的,她的那兒不小了,可落入他手中,還是小的點。
文博武下意識地握著那處,柔軟的觸感讓他瞬間清醒過來,桃花眼盡是迷離,瞳仁漆黑不見底,沈月淺羞赧地別開臉,抬手擦著嬌艷欲滴的脣,文博武一手攬過她後腰,固著她身子,聲音暗啞,“阿淺……”
這時候,沈月淺旁邊的被子動了動,小七仰頭坐了起來,見是文博武,惺忪地揉了揉眼,迷糊低喃,“博武哥哥。”
沈月淺忙推開他,身子仰下去倒在枕頭上,紅著臉,雙脣腫得像綻放的花蕾,精美瀲灩。
小七只當文博武是來看沈月淺的,軟聲說著沈月淺腿受傷之事,文博武細心聽著,勾脣,目光時不時的落在背過身的沈月淺身上,若非手裡的觸感讓他回了神,他怕忍不住會今晚要了她。
狩獵是他提議的,不過是想找個光明正大的藉口來看看她,不料被武定將軍府的幾位聽了去,然後,兩人之行變成了一撥人,還差點傷了她,伸手,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頸上,扯了被子替她掩上,小聲道,“小七聽話,不要讓姐姐擔心,外邊有人,博武哥哥先走了。”說話時,齒貝間是兩人交融的味道,他回味地舔了舔脣,“你養著傷,明日我們就回京了,你們之後再回去。”
被窩裡一動不動,文博武便不再說話,走到窗邊翻身躍了出去,看得小七拍手叫好,“姐姐,博武哥哥好厲害,會飛……”
玲瓏聽到動靜,推門而入,院子裡熱火朝天,小七也來了興致,讓玲瓏抱他出去,他也要玩,沈月淺臉上全是不自然的潮紅,湊到小七耳邊叮囑萬不能將看到博武哥哥的事說出去,否則會有□□煩,可能丁丁一直就回不來了。
小七拍著胸脯應下。
狩獵的多是武將,作詩方面沒有天賦,女子一邊勝算反而更大,文博武回去的時候,好幾位少爺正坐在凳子上,仰頭看著樹上的燈籠苦思冥想,聽到動靜見是他,愁苦著臉給他指桌上放好的已作的詩。
太子他揮手,“你去了這麼長時間,莫非那隻鹿的鹿鞭被你夾去吃了?”
幾杯酒下肚,眾人興致越來越高,太子才忍不住出聲調侃他。文博武半擰著眉,低頭掩飾住心裡的情緒,心想,有的人不需要輔助也會想要她,鹿鞭多餘了。
文博武穿了身黑色的輕裘,露出裡邊白色衣衫的領口,黑白搭配,愈發身長玉立,凜凜生威,好在,太子也沒讓他回答,繼續道,“快來,武定將軍府的兩位也做了兩首詩,你也給大家露兩手。”
目前,男子這邊,以文博文詩最有意境,女子那邊,周淳玉和丁薇不相上下,太子想看看文博武的實力,朝堂對武將的看法多以莽夫形容,可是,皇上在說起文博武時,皆是讚美和賞識,他平時不怎麼和將軍府的人來往,不僅是他,幾位皇子都不敢隨意和將軍府的人往來,皇上最惡結黨營私之人,加之,將軍府手中握有五萬人馬,駐紮京外,是皇上為防止有人叛變建造的隊伍,和將軍府走得近,只會讓皇上生出懷疑來。
文博武雲淡風輕的掃了眼桌上的詩,回道,“微臣自幼在軍營長大,詩詞歌賦風花雪月在軍營可是喪志之事,微臣不會。”
文博武語氣疏離淡漠,太子非但沒覺得被落了面子,反而哈哈大笑起來,“津蘇果真是爽快之人,甚好,甚好,以你的思維看看這些詩,覺得誰更勝一籌。”意思是讓文博武決定今日最好的詩來。
文博文臉上閃過詫異,文博武文武雙全他心裡是清楚的,不明白他為何斂去了鋒芒,沒糾結一會兒,見石階上走來一人,矮矮的,步伐搖搖晃晃,模樣憨態可掬,他輕揚著眉角,溫和道,“小七怎麼出來了?快來這邊,有棗泥糕。”
眾人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五皇子瞬間雙眼放光,起身走到小七跟前,蹲下身,視線與之齊平,“你就是辰屏侯府的小侯爺,可知我是誰?”
小七瞪著水汪汪的眼睛一臉迷茫地看著他,看得五皇子心神盪漾,抬手,輕輕摸向他的眼睛,嘀咕了兩句,自問自答道,“我是五皇子,按理說你要給我行禮的,不過,既是出來玩就免了,你姐姐睡下了嗎?”
若剛才眾人還不明白他的意思,最後一句大家都明白過來了,小七見他笑得燦爛,回以一個笑,老實道,“睡了,我出來的時候又醒了,我叫你五皇子嗎?”
荀宥搖頭,想說稱呼一句姐夫也甚好,終究沒敢說出來,伸手抱起小七,掂了掂,感嘆道,“人小,倒是不輕。”
文博武臉上不太痛快,恰好他坐在光影裡,旁人看不出他臉上的情緒。
小七人見人愛,余家幾位姐妹也非常喜歡他,見他入了五皇子的眼,心裡也跟著高興,丁薇臉上的表情變了變,看向微微失神的周淳玉,輕聲道,“五皇子好雖好,終究有王妃了。”
周淳玉擰眉瞅了她一眼,沉思不語。周氏不會同意沈月淺給五皇子做側妃的,雖然許多人爭相搶著要,可周氏只想沈月淺嫁一個平凡的老實人,皇家不是良選。
坐在五皇子腿上,小七不安分起來,朝文博武伸手要抱,五皇子心裡不痛快了,酸言酸語道,“我抱著你不好嗎?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拿。”語聲未落,懷裡的人兒一空,被文博武一隻手抱了去,五皇子盯著盤子裡缺了一角的糕點,罵了句小沒良心的,尤其文博武低頭與小七說話的聲音,叫他更是不痛快了。
文博武對誰都冷著臉,沒想到對個三歲的孩子倒是知笑臉迎人了,耐不住心裡對沈月淺的勢在必得,五皇子側過身子,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比文博武的還要溫和,“辰屏侯,你覺得本王怎麼樣?”話完又覺得語氣不夠好,補充了句,“你覺得我是不是好人?”
文博武臉色一沉,見小七沒搭理五皇子繼續吃著手裡的糕點,心情稍微緩和了些,旁邊的文博文接過話,“五皇子,辰屏侯小小年紀哪分得清好人和壞人,您何須紆尊降貴地討好個孩子,您要想知道什麼,直接我們不是更好?集思廣益,更能為你解疑答難。”
五皇子皺眉地瞅著文博文,他當然不敢明目張膽的提沈月淺,壞了沈月淺的名聲不說,回京後,少不得被父皇訓斥一通,故而,笑著轉移了話題,“本王府裡的幾位良人暗地裡說本王看不去是個好人,好與不好皆藏於心間,誰做了壞事會寫在臉上?都說童言無忌,小孩子性子單純,看人也是極準,難得遇上辰屏侯,本王就想求證一下。”
文博文笑著將自己面前的棗泥糕推到文博武跟前,以便小七夠得著,一本正經答道,“要說看面相,還是南山寺的方丈略勝一籌,法林寺也有名氣,可惜路途遙遠地處偏僻,京裡邊甚少有人去那兒,五皇子得閒了去南山寺問問方丈不是更好?”
方丈乃佛門中人,眼力自然極好,旁邊的太子也附和道,“是這個理,五皇弟要是被這個問題纏了多日急於解開,改日我回京就和父皇說聲,給你告幾天假讓你去南山寺一趟。”
一番話說下來,倒是五皇子真的想看面相而已,五皇子尷尬地笑了笑,聽著大家笑,小七也咯咯笑了起來,文博武好笑地摸了摸他的頭,五皇子說的話,小七怕都沒明白是對著他說的,辰屏侯?便是他對這個稱呼都陌生得很。
丁薇注意,文博文說完話後,周淳玉的目光瞬間晶亮起來,然後又黯淡下去,臉上縈繞著淡淡的失落,她若有所思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將軍府手裡有實權,和京中其他幾位將軍不同,皇上看重將軍府定會讓一名公主下嫁,這件事在京中不是什麼秘密了,周淳玉和文博文,怎麼看都是不可能的。
心中不由得感嘆造化弄人,周淳玉的沈月淺的親事都不好來,她從丁太夫人嘴裡知道余氏找韓夫人給周淳玉牽線一事被韓夫人拒絕了,周淳玉容貌才華出眾,性子一等一的好,這些日子,貴央侯府鬧得不可開交便是因著她,三年過去了,丁輝駿還對她念念不忘,孫思梨嘴裡不說什麼,心裡肯定是不喜周淳玉的,礙於面子隱忍不發罷了。
最後,男子這邊勉強全部都寫了首詩出來,應付也好,盡全力也罷,擺在文博武跟前要他評論的時候,他抬起小七,“小七覺得哪首詩好?”
打發時間,在場的人也不會覺得文博武草率了,拿起詩一首一首念給小七聽,最後,小七選了周淳玉的那首,便是太子等人也好奇起來,問他,“小七為何選那首?”
周淳玉和丁薇的詩不相上下,描述的手法不同,丁薇是借景抒懷,而周淳玉則是景由心生,二者還真不好分,小七稚嫩道,“姐姐和玲瓏說的,有回下雨,玲瓏悶悶不樂,抱怨雨天出行要換鞋,不方便,姐姐說下雨的話可以趴在窗欞上聽雨聲,可以穿著雨靴到處踩水,可好玩了,姐姐說的都是對的,最厲害的當然是表姐了。”
小七評價得簡單,眾人卻明白了他要表達的意思,心情好看什麼都是好的,心情不好,再好的美景在面前也是浮雲,情緒製造美景,而非讓景色左右了情緒,他一說完,眾人再比較丁薇和周淳玉的詩,卻是,周淳玉的詩更積極,更樂觀,而丁薇的詩裡邊,太過憂傷了。
五皇子滿心滿意都是小七嘴裡那句姐姐,沒覺得一個三歲的孩子能讀懂詩的意思是多麼震驚的事,在場的人都忽略了這個問題。五皇子厚著臉皮問道,“你姐姐說的都是對的,那你姐姐還說了什麼?”
小七埋著腦袋,想了許久,苦惱道,“還說了很多,小七不能吃多了吃多了長大後就不好看了,小七真聰明,小七要聽話,姐姐讓桂媽媽給小七做好吃的……”
他每說一句,眾人眼中沈月淺的形象就越鮮活,五皇子更是瘙癢難耐,忍不住出聲打斷他,“那你姐姐可說了要嫁給什麼樣的男子?”
五皇子的話一落,太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氣氛再好也是京中子弟,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讓沈月淺如何做人?
五皇子笑著道,“我隨意問問,就是好奇罷了,沈小姐玲瓏剔透,端莊賢惠,不知誰有這個福氣。”心裡愈發想要納了沈月淺,好生寵著她,讓她生兒育女。
小七感覺環著腰的手緊了緊,勒得他皺眉,不解地看向文博武,低聲道,“疼。”
文博武鬆開手,輕輕揉了揉,旁邊的五皇子催他回答,小七一臉天真的望著他,“什麼是嫁?”
旁邊的太子憋不住笑了起來,三歲的孩子不懂嫁娶也正常,不過,他對這個結果也好奇起來,故而沒有阻止五皇子為小七解釋。
這次,小七皺起了眉頭,嫁了人就要和別人一起生活了嗎?五皇子神情緊繃地等著他回答,文博武也屏住了呼吸,小七沒察覺氣氛不對,想了許久才道,“我姐姐不嫁,要陪著我和我娘的。”
五皇子臉上難掩失望,張嘴還欲說什麼,被旁邊的太子冷喝道,“婚姻自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五皇弟再問,該是讓沈家小姐記恨了。”小七明顯是沒從沈月淺嘴裡聽過這些,沈月淺性子沉穩,哪會說出這種話來。
周淳玉也微微奇怪起來,小七不知道文博文和沈月淺的事?
最後,周淳玉得了太子的玉,一撥人心滿意足的就在莊子裡住下了,索性有兩處莊子,沈月淺她們住了一處,旁邊另一處留給太子們剛好。
小七進了屋,沈月淺才松了口氣,她側著耳朵屏著呼吸,將外邊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太子調侃文博武的那句也被她聽了去,臉上臊得慌,文博武極為克制,今晚的事情卻是不符合他性子,如此一想,心裡燒得厲害的同時又涌起股別的情緒。
翌日醒來的時候才知道文博武一行人已經回京去了,玲瓏端著盆子擰了巾子給她洗臉,又換盆水給她敷了會腳,塗抹上文博武給的藥,之後才說起今早發生的事,沈月淺震驚不已,她知道丁薇來這邊是有事,沒想會和周淳玉起了爭執,玲瓏伺候她用飯,邊擺筷子邊道,“表小姐一大早就去山裡了,丁小姐將自己關在屋裡,約莫是哭了,來過兩回了,說等您醒了過來和您說件事。”
香菇餡兒的餃子,配著一碗雞湯,沈月淺喝了一口,味道和桂媽媽煲的不一樣,隱隱有藥味,異地看向玲瓏,玲瓏紅著臉,小聲道,“文大少爺親自煲的,清晨,桂媽媽去廚房發現他還沒走……”
沈月淺差點咬到了自己舌頭,“煲了一晚上?”臉上泛著一絲紅暈。
“奴婢也不清楚,走的時候讓您好好休息。”文博武和沈月淺的關係,下邊的人都知道了,旁人不清楚罷了,君子遠皰於出,文大少爺為了自家小姐竟然細心到這樣,她心裡為沈月淺高興。
沈月淺將湯喝了個乾淨,餃子也吃得差不多了,讓玲瓏撤下去的時候,玲霜從外邊進來,說丁薇回京城去了,沈月淺擰著眉,其中發生了什麼事,只有問周淳玉了。
然而,周淳玉明顯不想多說,沈月淺的腳好得差不多了,大家也準備回了,回去的行禮簡單,沒吃完的鹿肉三家人各分了點,周淳玉和沈月淺小七一輛馬車,余家姐妹一輛馬車,緩緩往京裡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6:17:58
第062章 落入圈套
小七惦記著府裡的船,路上神采奕奕,得了沈月淺的點頭,卷起簾子,看著窗外緩緩而過的樹木說個沒完沒了,初始的時候周淳玉還會附和兩句,後邊見沈月淺閉眼不說話,她也跟著安靜下來,小七哪會放過她,周淳玉不理人,他就坐過去,抱著她手臂晃個不停,周淳玉沒了法子,無奈地看向閉眼假寐的沈月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會這樣才裝睡的?”
沈月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睜開眼,小七立即撲過去抱她,追問個不停,沈月淺轉向松了口氣的周淳玉,感嘆道,“他興奮的時候要麼手裡邊有玩的,否則話就多些,我見識過好幾次才琢磨出來的。”
馬車行得慢,小七歸心似箭,經過一片樹林時,馬車停了下來,小七不解,沈月淺解釋下去休息片刻,小七拉著她嚷著回家後再休息,怎麼說都不肯下去。此處禮京城還有兩個多時辰的路,小憩一會兒也好,林子裡楓葉滿地,景象十分好看,沈月淺指著旁邊一顆比小七還高的大石頭背後的樹道,“秋天了,周圍的樹葉都掉了,怎麼那棵樹還綠著?”
小七的目光被吸引過去,趁此機會,沈月淺抱著小七走出去,將他遞給大山,自己則有玲瓏扶著下了馬車,小七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仰頭找她給答案才發現是大山抱著他,扯開嗓子欲哭,沈月淺微微一笑,耐著性子解釋道,“休息一下,馬兒吃點草才有力氣載我們,桂媽媽給你帶了許多糕點,你可要吃?”
小七撅撅嘴,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樣,沈月淺不再管她,地上鋪了毯子,周淳玉和余家姐妹坐在上邊,她過去坐在周淳玉旁邊,靠著她後背,愜意地望著周遭的風景,朝旁邊鬧脾氣的小七招手,“小七過來姐姐抱會兒。”
小七仍不太高興,卻也收起了脾氣,乖乖讓大山給他脫了鞋子,躺在沈月淺大腿上,天上飄著幾多白雲,微風一吹就吹散了,小七看得歡喜起來,沒多久就枕著沈月淺大腿睡著了。
休息的時辰差不多了小七還沒轉醒的跡象,沈月淺在他腋窩撓了兩下,輕聲道,“起來穿鞋子,我們準備回去了。,回去就能坐船游湖了。”沈月淺細心地給他穿好鞋,瞥見石頭背後露出一小截衣角,像是有人在那,她左右逡巡一圈,余家姐妹已走到馬車邊準備上車,周淳玉在邊上整理著自己的衣衫,丫鬟僕人皆陸陸續續坐上馬車,她的心猛然提了起來,那石頭背後的是誰?
她朝大山揮手,指了指石頭背後,大山會意,掏出手裡的匕首躡手躡腳走了過去,大呼一聲刺下時才看清,不過是誰的衣衫壞了,殘了一片在荒草中,並沒有人,還沒轉身答話便聽旁邊想起此起彼伏的腳步聲,聲音近且急促,他驚呼不好,叫了聲福祿福壽,樹叢中竄出一群人來,個個手裡拿著長刀,五六個人將他圍了起來。
沈月淺不料會遇到劫匪,顧不得給小七穿鞋,抱起他就往馬車跑,福祿福壽反應快,立即上前將沈月淺圍起來,從沈府帶來的小廝也奔了過來,上次去南山寺的路上遇襲後,文博武送了不少人給她,個個都會點功夫,馬車邊的余家小姐嚇得大驚失色,瑟縮著脖子,害怕得發抖,沈月淺使勁全力將小七放進馬車,發現那幫人不對勁,一般的劫匪多是看上錢財,那一幫人,明顯不是為了銀子,她身邊圍繞的小廝多,那幫人不衝上來而是打了個寒顫後奔著周淳玉去,周淳玉反應快躲開了,可是,躲了一次第二次就難了,當即被其中兩人抓個正著,沈月淺要衝過去,小廝攔著不讓,“主子,不要輕舉妄動。”
他們奉命保護沈月淺的安危,如果對方抓周淳玉只是想分散他們的注意,實則調虎離山目標是沈月淺,沈月淺出個差池回京後他們就沒命了。果真,林子裡又涌出了一批人,小廝更不可能讓沈月淺走出他們的保護圈了,福祿福壽對視一眼,兩人左右抓著沈月淺的胳膊抬起她爬上了馬車,凝重道,“還請小姐守著少爺,其他交給我們。”
小七嚇得不輕,抱著沈月淺,嘴脣直哆嗦。
抓著周淳玉的兩人抬起她就往後撤退,絲毫不戀戰,沈月淺心知壞事了,“福祿福壽快救表小姐。”若周淳玉被擼了去,名聲就更壞了,不用周家長輩出來說話,周淳玉自己怕就活不下去。被男子毀了清譽的女子,要麼自縊要麼出家,不僅如此,整個周家的名聲也都沒了,下邊的弟弟妹妹說親也難了,正是知道這個,她心裡更急,“福祿福壽,不用守著我,快救我表姐,快。”聲音急切得將表小姐都說成表姐了。
福祿福壽抽不開身子,這撥人明顯是衝著周淳玉和沈月淺來的,他們不能讓沈月淺有個閃失。
那幫人見馬車久攻不下,也不再停留,吹了口哨往林子裡退,而架著周淳玉的兩人已沒了影子,沈月淺訓斥道,“快將我表姐救回來,快,不救她回來,你們以後不用再跟著我了。”
她隱隱明白福祿福壽是誰的人了,文博武對她無微不至,可是,骨子裡還是冷清之人,不會管不相干人的死活,他手裡邊的人作風自然隨了他,沈月淺焦急不安,嗓音都哽咽了,福祿福壽仍巋然不動。
被人架走的周淳玉面如死灰,起先還拼命掙扎,後來卻是一動不動了,她甚至想好了咬舌自盡,衣衫刮到樹叢裡的枝椏,嘩啦一聲,衣衫劃破的聲音,她閉上眼,準備自行了斷的時候,聽到前邊一聲質問,“你們什麼人,光天化日竟然強搶民女。”聲音儒雅而渾厚,周淳玉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睜開眼,多少次只在夢裡出現的男子,雙手拿著匕首奮不顧身地衝了上來,速度快得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臉。
兩人帶著人,不是文博文的對手,而且看他出手利落,肯定是練過的人,扔下周淳玉就往旁邊逃開,不過,文博文速度快,兩人身上都受了傷。
文太夫人病重,缺一味鳥拉的屎做藥引子,文博武走不開,他到處打聽得知這一帶林子那種鳥常飛來,故而才來了這邊,剛收集好就聽到遠處傳來打鬥聲,聞聲找了過來。
周淳玉看向自己的裙擺,破的洞多,微微看得清裡邊白皙的肌膚來,她癱坐在地上,仰頭看一手拿著匕首,一手提著袋子的男子,聲音前所未有的顫抖,“你是文家二少爺?”
福祿悄無聲息地藏在樹叢中追了上來,沈月淺讓他們追出來,他們是不敢的,可是沈月淺的命令不得不從,所以,只有他追了出來,見著文博文,他神色變了變,小心躲到了樹後。
文博文脫掉外衫搭在周淳玉身上,嘴角噙著嚴峻的笑,“周小姐可是剛從莊子回京?”
周淳玉找不到自己的聲音,淚眼婆娑地望著他,點點頭,緊緊擁著他的衣衫,說不出話來。
文博文眉頭擰得更緊了,這一帶並沒有山賊劫匪出入,他回京得知文太夫人生病就轉了回來,只想著採集的東西就回去,沒想會遇著這種事,低頭看向緊咬著嘴脣不發一言的周淳玉,髮髻微微鬆散了,略施粉黛的臉上全是淚花,眼底卻是難得的喜悅,他看了眼外邊,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沈小姐和你們一道的?她沒有怎麼樣吧?”
那日沈月淺受傷他大哥回府已狠狠收拾了他一通,若這次出了事,他不敢想象他大哥會做出怎樣瘋狂的事情來,扔了手裡的袋子就要跑出去,卻被一雙纖纖玉手給拉住,“表妹身邊人多,不會有事的,二少爺……”
剛被他救下的喜悅全被一盆冰冷的冷水所代替,他心裡想著的人果真是沈月淺,不知為何,難受的同時又莫名覺得解脫了,“二少爺,我喜歡你。”周淳玉鼓足勇氣地睜開眼,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她再也不會說了。
文博文頓足,被她大膽的言辭驚著了,周家小姐溫婉賢惠,成熟穩重,而這時候的周淳玉,蒼白的臉上盡是決絕,對,文博文眼裡看到的是決絕,巧舌如簧的他一時也說不出應對的話來。
“快去找表妹吧,看看她怎麼樣了。”周淳玉鬆開手,戰戰兢兢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已恢復如初,文博文沉吟片刻,蹙眉道,“這事,我們以後再說。”
福祿沒想到會遇著這副情形,急忙假裝追出來的樣子,大喊道,“表小姐,表小姐。”又藉故看清兩人,躬身施禮道,“表小姐,您沒事吧,我家小姐讓奴才來找您。”調轉視線,朝著文博文躬身道,“文二少爺好。”
“你家主子沒事吧?”
“沒事,那群人來勢洶洶,目標是小姐和表小姐,奴才們不敢離開小姐半步。”他的職責是保護沈月淺,對周淳玉,他雖然心有愧疚,可是再來一回,他還是不會離開馬車半步。
文博文松了口氣,轉身看著周淳玉,撿起地上的袋子,沒有多想,“我送你出去,一道回京吧。”上次去南山寺愈襲,這次又是,目標分明是衝著大將軍府,他低頭想了許久心裡也沒個頭緒,和大將軍府有仇的不少,可如此深仇大恨的還真是沒聽說過。
周淳玉臉上漸漸恢復了紅潤,整理好儀容,她果斷拒絕了,“多謝二少爺好意,我沒事,可以自己出去。”
她現在這副樣子,和文博文一起出去的話只會拖累他,和丁家的事情後她以為自己嫁誰都不要緊了,不拖累家裡就好,可是,有些時候她又恨又慶幸,恨她名聲不好,在喜歡忍的眼裡低人一等,又慶幸,慶幸還能遇見一個值得心動之人。
“我和你們一道,那些人不忌憚你們也會忌憚大將軍府,走吧,看看小七怎麼樣了。”文博文擰著眉,不經意地瞄了眼福祿,後者立馬識趣的退走了。
周淳玉說不出自己的感受,他惦記的是沈月淺,卻願意為此和她一起走,她們一起出去,他的名聲就壞了,古老寡女共處一處,旁人眼中會如何看待她們?
“文二少爺先走吧,我一會兒就出去。”比起她,沈月淺卻是比她好,長得比她好看,處事比她榮辱不驚,便是內心的那份堅毅也是她學不來的。
聽她聲音感慨頗多,文博文擔心她做出什麼事,她臉上的表情太過生無可戀,主動上前拉起她的手,另隻手小心地刨開一旁的枝椏,緩緩往外走。
福祿已經和沈月淺說明了情況,雖是有驚無險,待看到周淳玉穿著文博文衣衫時,還是不可避免地觸動了一下,她若是能使喚得了人,她便不會這個樣子。
文博文將周淳玉交給丫鬟,問候了沈月淺兩句,得知她毫發無傷才吹起手中的口哨,林子裡跑出一匹黑色的馬,文博文翻身上馬,示意啟程回京。
路上,周淳玉神情楞楞的,裹著文博文的衣衫一動不動的繾綣在角落裡,小七害怕地躲在沈月淺懷裡,臉上還驚魂未定,“姐姐,還會有人想殺我們嗎?”
“不會了,待會到京城就沒事了。”
一路上,馬車沒有再逗留,迅速進了城,文博文去了京兆尹府衙說了有劫匪一事,並未提及沈月淺和周淳玉的名字,京兆尹帶人過去檢查,除了有打鬥的痕跡,什麼人都沒見著,到時撿到了一塊牌子,京兆尹皺著眉頭,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京兆尹歸刑部管轄,而他撿到的木牌正是刑部侍郎劉府的,和另一邊是大將軍府的,兩相權衡,如實將手中的牌子交了上去。
周氏不知曉路上愈襲一事,夜裡小七怎麼也睡不踏實,睡到半夜大哭不止,周氏心裡疑惑,找人一問才得知路上發生了事,擔憂不已,打定主意以後沈月淺出門都得對派些人跟著。
翌日,沈月淺讓大山去一趟鋪子,送幾盒脂粉給余家小姐送去,又挑了些其他的胭脂送去周府,京城做什麼都圖個新鮮,剛開張,鋪子的生意不錯,而且,沈月淺畫的瓷瓶的形狀花紋很受夫人們喜歡,一傳十十傳百,掌櫃的高興得合不攏嘴,整天臉上的笑沒有消過,大山稟告了這些後,語聲低了下來,遲疑道,“昨日的事情不知誰傳開了,說文二少爺英雄救美救下表小姐,兩人好事將近了。”
昨天的事情,沈月淺吩咐回京不準提半個字,今早的時候流言滿天飛,更有甚者說表小姐被人毀了清譽恰好被文二少爺路過救下,說周家人有意想攀高枝壞了將軍府的名聲。
到中午的時候又衍生了很多版本出來,至始至終,對於劫匪卻沒有任何一點消息。
此時的將軍府,文太夫人聽了外邊的傳言惱羞成怒,躺下床上,咳嗽個不停,寧氏在旁邊伺候,眼角也是一片陰霾,地上跪著的文博文低著頭,一副委屈的神情,“祖母,孫兒恰好路過怎麼能見死不救,況且,那裡離將軍營近,出了事,御史台的一幫人說不定會拿爹爹督察不嚴彈劾爹爹一本,孫兒想清楚了,為了將軍府的名聲,娶了周家小姐就好了,何況當日,孫兒脫了衣衫給周小姐批上,娶她也不為過。”
語聲一落下,文太夫人氣得摔了寧氏遞過來的茶盞,平時言笑晏晏的臉此刻滿是陰郁,“娶?你拿什麼娶?周家那位小姐可是和丁家說親被退回來的,你還要不要將軍府的名聲了?娶了那種女的進門,是要將軍府名聲不保啊。”
那件事雖然和周淳玉無關,可她被退了回來是事實,其中還牽扯到承恩侯府,周家那位小姐哪有表面看上去那般良善?文太夫人對周淳玉愈發反感。
寧氏扶著太夫人躺好,往她後背墊了個迎春花色的靠枕,同樣呵斥文博文道,“別說周家發生了那種事,即便是清白的也配不上咱家,外邊流言我會想法子封鎖下來,你趁早歇了心思,皇上有意讓你去翰林院熬熬資力,若你冥頑不靈,我讓你爹想法子將你外放。”寧氏處事雷霆手段說一不二,文博文打小不怕常打他們的文戰嵩,而怕寧氏得緊。
旁邊默不作聲的文博武伸了伸腿,慵懶地換了個姿勢,不贊同文太夫人和寧氏道,“皇上這幾日常召見武定將軍府的將軍,怕是有意收回兵權,或一分為二交出一半給武定將軍府,這時候御史台若是橫插一腳怪爹爹出了紕漏,整個將軍府都會陷入艱難中。”
文太夫人看著向來鎮定的大孫子此時都擰緊了眉,聽他道,“祖母和娘怎麼不想想,連京兆尹得罪了劉侍郎都要將事情告知我們,而外邊的流言卻越傳越甚是為何?暗地裡少不得有人推波助瀾,至於那人是誰,祖母可猜得到?猜不到的話,我們就會更危險。”
文太夫人心思一沉,這件事卻是透著詭異,“我先想想法子,至於娶周家小姐,想都不要想。”
寧氏欣慰,多少年婆媳了,兩人總算在一件事情上達成了一致,橫著眉道,“我明日會讓你舅母來一趟,盡快將你的親事定下。”目光落到桌前散漫的文博文身上,蹙眉道,“你也多勸勸你二弟。”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6:18:11
第063章 算計成功
文博文跪在地上,這幾日流言紛紛,他身為男子尚且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周淳玉乃冰清玉潔的小姐如何承受得住外邊的流言蜚語,不由得憶起當日周淳玉不與他一道時的決絕,她或許早就料到會有今日的一番情景了,然而,當時她說出那三個字時,複雜的目光下隱藏的情緒他好似明白了,再努力也求不到的感情無非是場鏡花水月罷了。
久久沒等到文博武回答,寧氏嚴肅著臉又說了一遍,沉聲道,“你二弟能有今時的造化全靠你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的那幾句,眼看著要奔出個前程了,怎麼能在這時候功虧於潰。”
文博文抬眸欲反駁,對上寧氏惱怒的眼神,乖順地閉上了嘴,側目打量著文博武,這個家裡,唯一不受拘束的便是文博武了,為人陰沉,冷了性子,寧氏和文太夫人都拿他沒有辦法。
文博武漫不經心地整著金絲勾邊的衣袖,細長的睫毛掩飾住了他眼底的情緒,聲音波瀾不驚道,“母親承認二弟有今天是我在皇上跟前走動的結果,那我也有能耐讓皇上不計較二弟這次的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狹義之舉,娶周家小姐乃光明正大之由,皇上非但不會因此輕視了二弟!反而會覺得二弟敢作敢當,張弛有度,對將軍府也極有利。”
寧氏緊擰著眉,文太夫人板著臉,極為不悅,文博武將兩人的神情看在眼裡,起身,上前拍了拍文博文肩膀,“以後家裡就靠你和周家小姐了,早些成親,祖母和母親也早些抱上孫子,你看看年紀與你差不多的,誰不是幾個孩子的爹了?再拖下去,何時祖母能等到曾孫?”
文博武一番話總算說到了關鍵上,文太夫人這些日子得了風寒,身子反反覆復不見好轉,否則文博文也不會出京尋藥,她心下細細比較,寧家中還沒說親的小姐最大的也才十四歲,十六歲成親的話,還要兩年,成親後最快有孩子也要一年,她的身子熬不熬得過也不好說,而文家的姐兒更小,成親等得更久,孩子更是下猴年馬月的事了,心裡邊一計較,就躺不住了,不過,對周家的小姐她還是十分不滿意,將軍府的地位無論如何都不該讓那種小姐進府。
文博武拉起文博文,又扔出一句話,“周家小姐才華橫溢,得到過太子賞識,若非受了丁家牽連,周家的門檻怕是要被上門提親的人踩破了……”
文太夫人不喜文博武說話的語氣,倒像是文博文配不上周小姐似的,不悅道,“再多的人也比不上博文一根手拇指,博文上門,周家人還能同意其他人不成……”話還沒說完,文博文咚的聲跪在了地上,“謝祖母成全。”
文太夫人一怔,反應過來,竟是上了文博武的當,氣惱不已,正欲補救兩句,文博武已朝門外揮手,“去請大將軍回來,就說二少爺的親事太夫人同意了,周家小姐賢德淑良,德才兼備,正好他在宮裡,讓他問問欽天監尋個好日子上門提親吧。”
小廝嗖的聲跑得沒了影,太夫人頭一回不顧規矩,大聲喊道,“回來,給我回來,范娘,快將他給我追回來。”文貴出了名的狗腿子,又在軍營練過幾年,哪是上了年紀的范娘能追上的?
文太夫人氣得滿臉通紅,沉穩如寧氏,瞪著文博武的目光也難掩氣惱,文博武不為所動,孝順地蹲在太夫人床前,“祖母是不是高興?周小姐年紀不小了,兩家商量一下,半年後成親,等上個一年半就有曾孫抱了,多好?”
文太夫人哪裡不知曉他的意思,只希望文貴不是大嘴巴,別鬧得人盡皆知就行。
文貴回來的時候,文太夫人特意問他,文貴躬著身子,畢恭畢敬道,“奴才並未到處亂說,皇上召見將軍商量事,奴才讓宮裡的太監代為轉達,太監不是多嘴之人。”
文太夫人嘴角抽了抽,宮裡的宮女太監最是能捕風捉影,何況,這件事還有跡可循,果真,文戰嵩從宮裡回來問起文博文的親事順便提起了皇上,“皇上也誇讚周家小姐品性大方,博武有福氣,看來,周家小姐卻是是個好的。”
文太夫人一噎,皇上都知道了,她若說不的話就該是她的不是了,咬著牙,讓寧氏上門和周大夫人商量,明顯不想管這事,寧氏回屋後朝文戰嵩抱怨文博武老奸巨猾,文戰嵩難得沒順著她的話說,而是一臉凝重,自己說了半晌的話周邊人一聲不吭,寧氏更來氣了,“想什麼呢,和你說話也沒個反應,當時就不該讓博武去軍營,以前起碼還有博武,現在博武都跟著他有樣學樣,我說的話一點也聽不進去了。”
文戰嵩轉去屏風內換衣衫,看著妻子不滿的臉,嘆了口氣,“今日皇上找我說了許久的話,兵部和禁衛軍對城外的五萬將士的開銷已有諸多抱怨,上奏讓皇上收回兵權,這時候,博文的親事差點何嘗不是好事?周家老太爺退下去後,下邊的人並沒有多大的建樹,和他們說親,兵部和禁衛軍的摺子皇上也還能壓一壓。”
朝堂風雲變幻,文戰嵩幾十年屹立不倒不止是在戰場上的功績,還有敏銳力,皇上一番話說得含糊,他卻從中聽出另一層意思,與其說是兵部和禁衛軍不滿還是皇上自己心中有了忌憚,其中不好說,文家若是不知收斂,爬得越高摔得便會越慘。
寧氏不知還有這事,暗自嘀咕了兩句,文戰嵩失笑,“既是博文自己存了心思,那更該同意了,門當戶對雖重要,和自己心意的才是最好,明日你去周府的時候讓二弟妹三弟妹也陪著吧,周家老太爺雖不在朝堂了,六部中,他的門生卻有極大的號召力,我們越重視,她們也越有臉面。”
寧氏心裡不太樂意,太夫人將這件事吩咐給她便是自己應下得不痛快,眼不見心不煩,可她是將軍府的當家主母,她避開不了,遲疑地點頭應下,夫妻兩邊說話邊去外間用膳。
寧氏親自登門,余氏心裡樂翻了天,尤其回京後周淳玉一直鬱郁寡歡,做什麼都無精打采的,她以為周淳玉是氣餒了,被外邊人中傷後一蹶不振,如今,將軍府的人來提親,可算給足了周府臉面,加之,將軍府的三位夫人都來了,裝扮隆重,帶的禮也十分體面,走的時候兩府交換了庚帖,余氏喜不自勝,去周淳玉院子裡,喜滋滋地將這事說了,勸道,“這件事我和你祖母也沒和你商量就直接應下了你也別怪娘,你年紀不小了,放眼京城,能比將軍府條件好的不多,加之,文夫人態度親近溫和,想來也是十分看重你,這親事多少人都羨慕不來,你也別挑剔了。”
周淳玉神情一直楞楞的,余氏說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文夫人替文二少爺來說親?”
余氏見她好似才回過神來,嘆息道,“是啊,文夫人滿臉喜悅想必也是極喜歡你的,商量好了,五日後就上門提親,半年後成親,你看,寧夫人念著你不小了,故意將親事提前,以後你進了將軍府多多幫她分憂才是。”
寧氏說話溫婉大方,進退有度,不愧是世家長女,余氏承認許多地方她都比不上寧氏,周淳玉能嫁去將軍府,是她在南山寺許的願實現了,一時之間,余氏眼眶微紅,拉著周淳玉的手,哽咽道,“我和你祖母說了,待你和文家二少爺的親事定下,我和她去南山寺還願,佛祖庇佑你,是你的福氣,以後,京裡的閒言碎語總算都過去了。”
周淳玉說不上心裡的情緒,高興是肯定的,可是她心裡充斥著不安,文博文心裡中意的是沈月淺,得知兩人的親事後會不會大發雷霆,甚至上門惡意羞辱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余氏以為她高興過頭了,掖了掖眼角,高興道,“你的嫁妝單子是早就準備好的,沒想到最後是將軍府,你祖母的意思是再添些進去,別讓將軍府覺得寒磣了。”
文家大少爺成親後便會出去開府自立門戶,寧氏下邊就兩個兒子,待文太夫人一死,分了家,偌大的將軍府家業便全是她和文博文的,多少人求而不得的親事落到周淳玉頭上,真是上輩子積的福祉,這輩子全換回來了。
“娘,有沒有問過文家二少爺的意思?”周淳玉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問出那句話,不得時心中千瘡百孔,得到了,心口又仿佛堵著一根刺,她或許真的是不懂得滿足之人吧。
余氏沒有多想,“婚姻自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過,依著文夫人的情緒,文家二少爺只怕也是滿心歡喜的,好了,你好好休息調養調養,我和你祖母還有話說。”
周淳玉心中酸楚,他怎麼會願意,只怕是有什麼逼不得已的理由吧,叫來丫鬟給她梳洗,她要去一趟辰屏侯府,她愛慕文博文不假,可若沈月淺也中意文博文的話,她不想棒打鴛鴦,最後,難受的還是她自己。
文家和周家的親事傳得很快,周淳玉到的時候,玲瓏正站在沈月淺身後,一五一十地轉述著外邊的傳言,“說文家乃百年世家,名聲看得極重,二少爺救了表小姐,英雄救美,哪會讓旁人說三道四壞了表小姐閨譽,文家提親也在情理之中,還有人說表小姐其實早已用法子迷惑了文二少爺,前兩年在南山寺的時候,文二少爺也常去寺裡!說不定那時候有了私情……”
周淳玉聽到玲瓏打聽來的話心下複雜,咳嗽兩聲,試圖打破裡邊的談話,果然,正趴在窗欞上摘花盞裡枯萎葉子的沈月淺轉過神來,滿臉喜悅,“表姐來了?快進屋,聽玲瓏說得再繪聲繪色都沒問你這個當事人明白。”
沈月淺上前輓著周淳玉手臂,眉梢愉悅,“表姐快說說,文家二少爺和你,真的要定親了?”
見她臉上的笑出自真心,周淳玉倒不知如何先開口了,在床下的榿木椅子上坐下,雙手交握在膝蓋上,主動說起她和丁薇起爭執一事,“我和丁薇在莊子裡起爭執不與你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丁家大少爺和孫家的親事你也清楚,最近,丁家不太平,丁輝駿害得孫思梨小產了,孫思梨氣不過,質問他是不是心裡有人,丁輝駿沒有否認,孫思梨鬧著要和離,說丁家欺人太甚,懷疑丁輝駿和我有些什麼,我和丁家大少爺許久未曾見面更別說來往了,丁太夫人最是要面子,將這件事壓了下來,安撫孫思妍別回孫家,會給她一個交代,讓丁薇來求我,意思是讓我找孫思梨澄清我和丁家大少爺的關係,丁薇知道我兩關係好,本是想讓你勸勸我的,誰知你傷了腿,行動不便她才主動找我說起這件事了,我沒答應,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行的端做的正不需要向別人澄清什麼,丁薇哭了一會兒,她人不笨怎會不明白我的意思,怕是覺得沒臉見我,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沈月淺不知道丁家發生了這麼多事,心裡也為丁薇難受,換作她,站在丁薇的角度也不知道怎麼做的,一方面是朋友,一方面是親人,真的沒法做出選擇。
“表姐不必與我說這些,你做的極好,若是真找孫思梨澄清,只怕會更惹她懷疑,兩人已是陌路,無需再牽扯同一個話題裡,你是擔心傷了丁薇?”
周淳玉搖頭,握著玲瓏滿上的茶,目光落在懸浮的茶葉泡上,蹙眉道,“我細細想過了,丁家大少爺和孫思梨同床異夢兩人心裡都不痛快,幸得我與丁家大少爺沒有情意,否則,痛苦的便是我們三個人,我和文家二少爺的事你也知道了,可能是看過了丁少爺和孫思梨的事,我害怕,我與文二少爺也是那樣的結局,淺姐兒……”周淳玉頓了頓,認真嚴肅地看著沈月淺,聲音低沉,“如果我是孫思梨,得知自己丈夫心裡住著人,且兩人皆有情意,我寧肯成全他們,整日以淚洗面不若放手離開,起碼,至少有兩個人得到了幸福,你說是不?”
沈月淺被她眼裡的凝重嚇著了,認真思忖了許久,周淳玉的心咚咚跳得厲害,她暗示得如何明顯了,沈月淺一定懂她的意思,她不知曉將來會不會後悔今日的行徑,這一刻,她是真心想要成全她們。
“表姐,其實你不必惶恐不安,丁家大少爺為人不夠穩重,當初那件事雖然他想輓回,可有許多法子,他選了最衝動無用的一個,文家和丁家不同,我覺得,這件事若非文二少爺點頭,文夫人是不會上門的,文家看重門第,並非只為了名聲。”重要的是,如果她是文太夫人,有千萬種方法阻止外邊的流言蜚語,以文家的手段,不會任由流言越傳越甚,沒有阻止,怕是文家早已認定了這門親事。
沈月淺沒有聽話周淳玉的弦外之音,只以為她是覺得文家門第高,擔心配不上文博文,安慰她道,“文家太夫人向來和善,對誰都客客氣氣的,你進了文家就知道她再好相處不過了。”
沈月淺以為依著文家的身份,文太夫人常肅穆著臉,說話冷生冷氣不帶一絲感情,可在法林寺的相處才知道,原來,身份越高,待人處事越溫和,面上的情緒卻是慈祥。
周淳玉一怔,滿臉不可置信,手情不自禁地縮了縮,杯子裡的茶溢了出來,燙得她手背通紅,是啊,文博文如果不願意的話,誰敢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沈月淺一語驚醒夢中人,然而,這樣她愈發不明白了,文博文對沈月淺的關心不是假的,怎麼又同意娶她了?
這個疑問一直困擾她,直到文家的人上門提親了,她心裡都疑惑不解。
文家和周家的親事定在明年三月,這件事毫無疑問在京裡鬧得滿城風雨,之前還有些許同情周淳玉的,如今都轉了風向,罵周淳玉使了手段勾引了文博文,長得妖嬈嫵媚,一看就是不安分的,當然,這些話多是京中閨閣中女子所說,是傳不出來的。
周淳玉去莊子上偶遇太子幾位皇子,一詩博得所有人點頭稱讚的事也不脛而走,之後,皇上稱讚周淳玉德才兼備的事又傳了出來,那些酸言酸語的聲音漸漸消寂,轉而說起了周淳玉好命,這種年齡的女子還能峰迴路轉嫁去大將軍府,說不定藏了什麼法子,周家的帖子也多了起來,余氏不想被人覺得攀上將軍府了就孤高自傲看不起人,許多宴會都去了,然而,大多皆是問她打聽可有去南山寺燒香,可有在屏風邊放了盆桃花,又或是府裡供奉著菩薩,總之,大家都覺得文家看上周淳玉,覺得是神靈作怪。
周淳玉專心在家裡繡嫁妝,外邊的事情她不清楚,沈月淺因為和周淳玉走得近,少不得收了牽連,沒法子,她以病為由推了所有的帖子,整日在家研究鋪子的脂粉,許久沒有得到文博武的消息,收到他來信說是要去南山寺住一陣子,沈月淺雖然疑惑,可沒有多問,回覆了四個字,“一路保重。”
文博武不甘心的翻著信紙,確實只有這個四個字,他好笑,虧他為他們的將來東奔西跑做足了戲,她卻像個沒事人似的絲毫不在意,收起信紙,往外交代了兩句,拿過屏風上的大衣系上闊步而出。
“待會二少爺若是過來就說我睡了,要是太夫人和大夫人,不必多說,只說我心意已決,去南山寺的事不會改變。”他聲音冷冷的,文貴卻聽出了絲算計,將軍府的大少爺要出家當和尚,這種事,只怕只有太夫人和夫人相信了,不過,她們相信就已經夠了。
文貴心裡暗自嘀咕,明日出家當和尚,今日闖女子閨閣是為何?開葷後再看破紅塵,心靜如水?明眼人都知道是假的……不過也只敢在心裡嘀咕兩句,面上舔著笑臉,“奴才知道了,大少爺要不要給小姐送兩盆花房的花過去?”
花是打獵的時候在山裡發現的,文博武摘回來讓花匠養活後再培育些出來,現下已有不少了。
文博武頓足,思考片刻,看了眼天色,“行,讓文全抱去門口。”說完,挺拔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夜裡……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6:18:22
第064章 厚顏無恥
文博武熟門熟路進了梧桐院,門口的丫鬟已經撤走了,玲瓏在門口守著,給她行禮,小聲提醒沈月淺已經睡下了,文博武看向枝頭懸掛的月亮,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從莊子一別兩人就沒再見面了,一是太夫人盯得嚴,二則將軍府在風口浪尖上,不將事情處理好了,見著她心裡不舒坦,好在,事情都解決了。
床頭亮著微弱的光,越過屏風就見著凸起的被窩下她清秀的小臉,文博武放輕腳步,緩緩坐在床沿上,隨即,隨即,被子裡的人翻身朝裡睡去,留出一頭烏黑亮麗的發對著他,文博武笑出了聲,“沒睡的話睜開眼我們說說話。”
莊子上的事卻是是他孟浪了,可是,他不會覺得自己錯了,左右是他的人,旁人不敢說什麼,久久不見動靜,文博武探進被子,手還沒碰到她的衣服就被她躲開了去。
文博武像哄小孩子似的掰過她的身子,強行固住她的臉不讓她躲開了去,接著傾身往下,四脣相對,沈月淺睜開眼,怒不可止地瞪著他,如扇的睫毛濃密細長,恰巧與他相觸。
文博武淺淺一吻就挺直了身子,目光含笑,得意道,“沒想到你喜歡這種方式。”
沈月淺羞赧得臉色發燙,偏生還說不出反駁的話來,眼裡怒氣衝衝,看在文博武眼裡則是秋水剪瞳,黑白分明,他手穿過她後腦勺!網上一帶就將她拉了起來坐好,愉悅地揚了揚眉,說道,“明日去南山寺待的時間會長一點,我讓人將丁丁送過來。”
沈月淺垂頭,不言不語,文博武臉頰的笑爬上了眉梢,“你等著,倒是我兩的事情也快了。”沈月淺年後就十四歲了,今年定親,婚期定在後年剛好十五歲,文家的人不會多說什麼,他:等得起就好。
沈月淺臉色愈發紅潤,橫著眉凝視他,“我身邊還有誰是你的人,我要將他們全部換了。”一群不聽她話的人,以後遇著相同的事情是不是仍只顧著她?和周氏一切也不管周氏的死活嗎?
文博武心思一沉,沒想這麼快被她發現了,插科打諢道,“我明日去南山寺實則祈福,你不想聽聽?”
沈月淺對他的事情不感興趣,她這幾日一直耿耿於懷,周淳玉不說,可心裡難免會有疙瘩,如果周淳玉沒有被文博文救下,她會一輩子都過意不去,沈月淺固執地又問了一遍,文博武凝眸道,“他們都是跟在我身邊的人,以後也是你的人,現在不過是早點來伺候你罷了,他們要是伺候得不好,你隨便懲罰,別留情面就是了。”
意思是要換人,是不可能的了,那些人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重生回來後他就選了人出來準備伺候她,怎麼會因著她的話就將人撤走,撩起她額前的一撮頭髮,耐心道,“讓他們伺候你,我在外邊安心些,聽話。”
語氣讓沈月淺彆扭地移開臉,恰好貼在他泛著涼意的手掌,身子一顫,惱怒地抬手推開他手臂,“我自己我能照顧好,不用他們。”鋪子的掌櫃是個老實可靠的,她托掌櫃買了一批人訓練著,以後頂了福祿福壽的職。
文博武斜斜地垂了她一眼,“你要是能照顧好你自己,去南山寺的時候就不會受傷,從莊子回來若非有他們護著你能安然無恙?這件事沒得商量,辰屏侯府現在沒引起大家的注意罷了,有朝一日,辰屏侯府嶄露頭角,有人會想方設法地往裡塞人,你確定你有這個能力將府裡看管得滴水不漏?”不等沈月淺回答,他自顧答道,“我有,我能護著你,也能護著你娘和小七,阿淺,這件事上不得任性。”
沈月淺被他說得一愣一愣,前一刻還寵溺,後一刻已板起臉像嚴肅的夫子似的,沈月淺撅了撅嘴,三言兩語將路上的事情與他說了,像是急於告狀的孩子,語聲急切。文博武聽後臉上沒什麼波瀾,垂著的眸子往上抬了抬,如實道,“他們做得不錯,當時情形不明,若是敵人調虎離山,目標是你或者是小七,人走去幫周小姐了,你和小七怎麼辦?”注意她抿著嘴脣,一臉不快,文博武話鋒一轉,“不過,這件事他們也卻是不夠賣力,在軍營多年,連對方多少人都估計不出來,明日我再找一個人,下次遇著同樣的事情,他定能分辨出對方實力。”
沈月淺張大了嘴,沒料到他能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她再說什麼估計在他看來都是無理取鬧,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有他一句話她可以確認一件事,他對周氏和小七的重視不比她少,想開了,這才問起他去南山寺的事情來,“你去南山寺做什麼?”
文博文的職位已經差不多定來了,入翰林院,官拜從四品,在京中,這樣的官不少,可是能一入翰林院就如此官職的人還是少見,上輩子,文博文之前也是從文,文博武死後,大將軍府的重擔全落在他身上他才陰沉下來,性子大變。
文博武得意地挑了挑眉,終於知道關心自己了,“我和南山寺的方丈約了有事情要談,不過,我祖母和娘不清楚裡邊的情況,你也別說漏了嘴,回來後,我兩的事情差不多就定下了,阿淺,等我。”
他言辭鑿鑿,沈月淺心中疑惑,文博武不是迷信鬼神之力,去南山寺住一陣子祈福的事情還真是少見,尤其,他話裡的意思是文家人不清楚緣由,“是不是遇著什麼麻煩了?”想到後邊反應過來話裡的意思,鬧了個大紅臉,什麼算定下了?
見她明白了意思,文博武笑了起來,俊美的臉好似鍍了層金光,叫人移不開眼,這時候窗戶邊傳來響動,文博武揉揉她的頭,笑著走過去推開窗戶,探出半邊身子,轉身回來時,手裡多了一盆花盞,花朵潔白如雪,花蕊隱隱偏黃,鼻尖縈繞著一種若有似無的香味,味道淡,可沈月淺眼裡冒起了精光,這種味道,她聞所未聞,驚訝地掀開被子要下地,被文博武叫住了,“話是打獵的時候發現的,不知道是否養得活,害怕告訴你空歡喜一場就沒說,今日想起來給你捎過來了,如何?可值兩盒脂粉?”
沈月淺不知道他知道這件事,不好意思,直起脖子望向桌邊的花盞,蹙眉道,“要不要先讓人搬去花房養著,會不會兩天就焉了?”之前開的花便是如此,有宴會倒也罷了,沒有宴會兩三天翻新一次土太過浪費了。
文博武得意地挑了挑眉,“送給你的東西自來都是好的,城東有間花鋪子,明日讓大山和福祿福壽走一趟,那裡還有許多,你打算如何謝我?脂粉我是用不著的。”
那日晚上從余家姐妹口中知道她們白天上山竟是為了能尋到不知名的香味的野花換沈月淺鋪子裡的脂粉,他來了興趣,沈月淺的鋪子他暗地吩咐人打過招呼,生意還算興隆,前邊有他的成分,後邊是大家覺得效果好真心想要購買,她的鋪子在京裡地段不錯,生意也漸漸走上了正軌,推出新的不同味道的脂粉肯定會讓鋪子的聲音更上層樓的,想明白了,他又笑了,一本正經地問道,“你想要怎麼感謝我?”
好的商人一眼就能看出賺錢的法子,沈月淺眼力好,文博武也不和她賣關子了,討要報酬。
沈月淺不上當,硬著頭皮的抬起眼睛,臉頰泛紅道,“報酬不是給了嗎?”
文博武被她臉上的嬌羞迷得情不自禁地垂下頭來,陰影打在她光潔的臉上,看不清楚神情,沈月淺也是大著膽子說的,連續兩次強勢的親吻她,不算報酬算什麼?
文博武回味過來,如畫的眉眼盡是不懷好意的笑,蹲下身子,再次貼身上前,沈月淺一個不察,被她扣住了後腦勺,被迫的接受他的狂風驟雨,好半晌,身子無力地倒在床上,聽他沒臉沒皮道,“這樣的話才算得上報酬,我從南山寺回來的時候,希望你能堅持久點。”她的身子太過敏感,很容易就軟了下去。
出門的時候,交代福祿福壽讓妝娘子多給小姐調養一番,迎著夜色匆匆忙回去了,文貴守在院子裡,瞅見他的身形後,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今晚,府裡所有人都來過了都被他擋了回去,他不確認太夫人和夫人是否還容得下他,苦著臉喚了生少爺,文博武點頭,走到石階上才扭頭問他,“今日都有誰來過了?”
文貴一五一十說了,夜涼如水的晚上,他額頭浸著密密麻麻的汗,道,,“少爺,您總算回來了,太夫人放了狠話,說是封掉將軍府所有的門不讓您出去,將軍和夫人也來過了,說過些日子強行將您的親事定下,您看這麼辦?”
屋子裡燈火通明,文博武輕描淡寫地瞄了他一眼,桃花眼中滿是不在乎的戲謔,文貴立即乖乖閉了嘴不說話了,太夫人過幾日會在大將軍設宴,擺明了要給文博武介紹女子了。
太夫人中意文家,夫人中意寧家,兩人性子不對付好多年,這次的事情估計又要鬧上好一陣子了,尤其文家和寧家幾位小姐互看不爽,這次的宴會別鬧出什麼丟臉的事情才好。
另一處,寧氏真的氣急了,她是文博武生母,文博武親事理應由她說了算,太夫人竟想飛一杯羹,太夫人想補償文家的心思她明白,憑什麼拿他兒子的親事去還債,當年已經發生的事算不得將軍府占了便宜,即便占了,將軍府也不欠文傢什麼,太夫人自己心裡過不去那道坎罷了。
當時的將軍府已有落敗之勢,太夫人和當時的皇后關係好,皇上也跟著賞賜了不少東西,之後,博武被皇上冊封將軍,文家一直認為是文太夫人的關係,文家才有現在的運勢,因此沒少冷言冷語,文太夫人心裡過意不起,對下邊的侄女,侄孫女從未發過脾氣,一貫的溫和著臉,弄得文家愈發沒了規矩,寧氏心中的不滿已積壓好些年了,此時更是升到了極致。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6:18:39
第065章 暗地壞事
文戰嵩察覺妻子情緒不對,冷硬粗獷的臉上微微舒緩下來,低沉著嗓音道,“博武的性子自來就是那個樣子,他和方丈投緣也是緣分,娘已經吩咐下去鎖了所有的大門,你也不用太擔心了。”
對這個大兒子,文戰嵩還是了解一些的,木訥不善言辭可心裡打定了主意不是誰都能改變的,前些年他還能約束他,如今也是力不從心了,和寧氏商量,“估計也是知曉你和娘等不及了,不若先依著他,成親一事不急,左右還有博文呢。”
皇上給了文博文進士,以後將軍府只有交給文博武手裡,他要是出家了,要麼文博文棄文從戎,要麼就讓皇上收回他手裡的兵權,權衡下來都是他不想要的結局,“先睡吧,博武的事情之後再說。”
誰知,翌日一早,二門急匆匆地跑來說大少爺帶著行李和小廝出門了,說要去南山寺住段時間,文戰嵩和寧氏剛起床,聞言,寧氏棄白了!文戰嵩黝黑的臉上也滿是慍怒,迅速地穿戴好,太夫人院裡又出了事,說太夫人暈過去了,寧氏和文戰嵩急急忙趕去太夫人院子,二房三房的人已經在了,齊氏正蹲在床前,埋頭痛苦,寧氏一驚,“來人,快去宮裡請太醫。”交代完看向床前跪著的兩人,語聲極為不痛快,“娘不過是暈倒了,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天愈發冷了,病情反覆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
齊氏穿了件深綠色綢緞妝花褙子,顏色莊重大方,裴氏一身月白色的織錦長裙,顏色尤為扎眼,兩人一左一右,平時極為注重妝容的此時卻髮髻鬆動,腳下的鞋還隱隱看得到鞋跟,不知情的進屋見著這副場景還以為文太夫人死了呢,冷斥道,“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太醫說了娘需要靜養,要哭回自己屋裡哭去。”
文博文剛說了親,文博武又今早離開,傳出去還以為文博文親事有問題又或是文博武將太夫人氣出了個好歹來,兩者對大房的名聲都不好,轉身呵斥齊氏裴氏的丫鬟,“還不快扶你家主子回屋穿戴好了再出來?現在像什麼樣子?”
齊氏哭紅了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寧氏,裴氏也轉過頭來,和齊氏差不多,“大嫂,娘暈過去還不是……”
“住嘴,還不是什麼?今日天冷,娘病情又犯了,二弟妹和三弟妹不去叫太醫而是守著娘哭是什麼意思?眼睜睜看著娘死過去不是?”寧氏橫著眉,眉眼盡是冷峻,齊氏和裴氏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由著丫鬟扶起來出去了,起身後才發現桌邊文戰嵩也在,兩人忙整理好臉上的情緒,恭敬地點頭行禮。
文戰嵩不太理會後宅的事,他以為寧氏性子溫順,處理後宅以和為貴,平時見著二房三房的人對他們都溫和客氣,粗心如他也感覺齊氏和裴氏今日沒來得及說出的話是什麼,壞了文博武名聲,帶著博文的名聲也就壞了,氣暈長輩犯了大忌,傳到宮裡,皇上和太后也不會縱容他們,何況太后和文太夫人還有幾十年的交情?
他在家裡不是能隱藏情緒的人,立即黑下臉來,他不管後宅的事,也說不出訓斥的話來,點頭算是見著了,直到人走了,他才皺眉問寧氏,“剛才二弟妹和三弟妹……”
“整日在府裡閑得緊,估計想找點熱鬧湊一下吧。”寧氏不想多說,讓廚房將上次抓的藥熬起來溫著,太醫看過後才喂太夫人喝下。
太夫人病重,文戰嵩也向宮裡告了假。太醫把過脈沒多說什麼,只讓喝藥就好,不到半個時辰文太夫人就醒過來了,眼神哀怨地瞪著文戰嵩,屋子裡有人,她沒有發脾氣,只感嘆誰說只有女子十八變,男子大了,性格也變得多,“小時候,博武最喜歡跟在我身後,我應付那些夫人她也喜歡跟著,現在,卻是留不住他了。”
文戰嵩一臉惺惺,將文博武送去軍營有他的主意,主要還是文博武自己同意了,“娘,我向皇上告了假,待會就去南山寺,您也別太惦記博武了,我保證,不出十天就將他帶回來,保證讓他安安穩穩地待在府裡,哪兒也不去就黏著您。”
文太夫人心底愈發難受,嗔怪道,“我哪是要他黏著我,時不時能見他一眼就好了。”
文戰嵩陪太夫人說了會話就讓小廝唄馬,親自去南山寺抓人了,伸手他已經不如文博武不能拿他怎麼樣,他還有的是法子,他甚至想好了,要是文博武不肯和他一道回來,就拿軍營了那些與他同甘共苦的將士要挾,雖然,知道那是最壞的法子了。
他到南山寺的時候,裡裡外外尋了一圈也沒見到文博武影子,問寺裡的和尚,和尚指著方丈的禪房道,“文大少爺剛才要方丈為他剃度,方丈正勸他呢,大將軍快去看看吧。”
文戰嵩生怕方丈答應了,文博武真出了家,文太夫人身子怕是熬不過去了,三步並兩步地走到門口,見文貴這時候還恭敬地守著門,他怒不可止,丟下一句“稍後再找你算賬”就進了屋。
屋裡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文戰嵩焦急的步伐不由得緩了下來,越過竹青色的屏風走了進去,正屋裡,文博武一臉虔誠地坐在圓形蘆葦墊上,他對面,方丈雙手一手轉著手裡的佛珠,一手輕輕敲打著木魚,沉默而靜謐,他誠心地躬著身子,雙手合十道,“方丈,逆子來此多有打擾,還請不要見怪。”
方丈抬眸,深邃的眼中平靜無瀾,回禮道,“施主客氣了,這位施主極有佛緣,和老衲也是一種緣分。”
文博武回眸,見是文戰嵩,臉上無悲無喜,波瀾不驚道,“爹怎麼來了?”
文戰嵩心裡的火氣又蹭蹭冒了起來,當著方丈沒有立刻發作,“方丈可否允許我與小兒說幾句話?”他若無其事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留下府裡一攤子爛事,他還有臉問他怎麼來了?
方丈起身,收起木魚,阿彌陀佛一聲出去了,見著他,文貴躬身施禮,臉上盡是巴結和討好,關上門,小心翼翼地問道,“方丈看我面相可活得過今年?”
文戰嵩拿文博武沒法子,對他們可不會有顧忌,他覺得他活不了多久了,尤其,文博武不乖乖回去的話。
方丈溫和的臉有了絲笑意,笑道,“施主面容清秀,入軍營還能維持一身儒雅純真之氣,可見其身邊之人的號召力,他定能護得住施主的。”說著,慢悠悠地轉過走廊,不見了人影。
文貴卻沒輕鬆多少,他主子的確能力滔天未雨綢繆,走一步算百步,可是,他的命不僅僅是握在他家主子的手裡,苦惱地看了眼禁閉的房門!只希望主子所謀劃的事情能成功才好。
屋子裡,方丈走了,文戰嵩便不用維持面上和氣,對著跪在墊子上的文博武就是一腳,文博武反應快,立即避開了去,沉靜道,“佛祖面前不得動粗,爹犯了忌諱可是添多少香油錢都沒用的。”
一句話更是讓文戰嵩氣憤,坐在凳子上,冷眼道,“說吧,怎麼回事,得知你走了,你祖母當即暈了過去,要是你祖母有個好歹,信不信我剝了你的皮?”
文博武眼底閃過愧疚,一瞬即逝,快得文戰嵩根本沒抓住,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就要摔過去,余光瞥到杯子的質地,又生生忍住了,“說吧,到底什麼事,你只要回去,我保證不讓你祖父和你娘給你說親,寫好的宴會的帖子我也讓人收起來,不會再有人說這件事讓你不痛快。”
文博武不說話,文戰嵩心裡火氣更甚,臉色深沉,“你什麼個想法倒是吱一聲,我和你祖母保證了會將你帶回去,若見不著你人影,我沒了信用,你也不要想有安生的日子過。”
文博武慢條斯理地爬起來,理了理衣衫,在文戰嵩旁邊坐下,不疾不徐道,“爹,其實我心裡有個姑娘……”
文戰嵩手裡的茶杯差點摔了出去,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見他神色不似作假,“誰家的小姐?”
文博武為人淡漠,甚少參加京裡的宴會,之前說的幾戶人家他諸多挑剔,知情之人皆知曉他眼光高,不想有朝一日會有小姐入得了他的眼。
文戰嵩安靜下來,推出茶杯讓文博武給他倒一杯,握在手掌輕輕抿了一口,身心舒暢不少,細細回味文博武話裡的意思,猛地,目光冷了下來,“她家世不好?”
如果門當戶對,文博武只需要透露這個意思文太夫人都會笑歪了嘴角,文太夫人最是看重他這個長孫,為了親事沒少進宮見太后,得知文博武有中意的人自是舉起雙手贊成。
家世不好的話,文太夫人不同意,寧氏也不會同意,蹙眉道,“誰家的小姐?”
文博武自己啜了一口茶,緩緩道,“她家世不如我們,可也是正經人家的小姐,且為人端莊沉穩,是我配不上她。”
文戰嵩瞄了兩眼文博武,“你配不上她?誰家的小姐讓堂堂的博武將軍都焉了?”說完又覺得話裡不妥當,那戶人家看不上文博武,可不就是看不上將軍府,看不上他?心裡愈發好奇是誰家的小姐了,“到底誰家的?”
這次,文博武沒有猶豫,“辰屏侯府的小姐,年紀比我小,虛歲才十四。”
“辰屏侯府?”文戰嵩想了許久才想有一點印象,眉頭擰得更緊了,“就是京中年紀最小就有侯爵的沈家?”沉默良久,對那家的姐兒的確沒什麼印象,不過,之前沈家鬧的動靜大,他聽說了一些,實話實說道,“這件事,你祖母和你娘不會同意的。”
文博武側目,嚴肅著神情,答非所問道,“爹怎麼看?”
文戰嵩松了手裡的杯盞,遲疑道,“你套我話?”
“與其整日掛念,不如一開始就心如止水,所以,我來找方丈指點一二……”
落在一二上,聲音明顯低了下去,文戰嵩擔心他不死心還要出家,“不用,我覺得辰屏侯府家的小姐不錯,待博武的成親後就讓你娘上門提親。”
“成親一事本就該長幼有序,二弟先成親已經不妥了,等他成親,沈家的小姐只怕早就被人搶走了,算了,爹還是回去吧……”
文博武說到後邊聲音緩了下去,文戰嵩氣得嘴巴都歪了,“你別欺人太甚,你祖母現在的情形,稍微再受點刺激,太醫都沒法子了,等她身子好了再說。”
他答應下來心裡已經不爽,何況是文太夫人和寧氏?
文博武變了臉色,消極道,“算了,爹你還是先回去吧……”
“我已答應了你還有什麼不滿?先和我回去。”文戰嵩耐心告罄,踢開椅子,怒對著文博武。
文博武整以好狹,“二弟的親事不也是娘出面求的,祖母身子骨不好,等事情定下來再說豈不更好?”
文戰嵩氣得眉毛一高一低,上上下下盯著他,“你是不是早就算計好了,等著我往坑裡跳?”回味過來不對勁,他來南山寺是臨時起意,文博武不可能猜到他會來,這次,換作他沉默了許久,文博武不著急,慢慢喝著茶,等文戰嵩。
過了許久,才聽文戰嵩道,“這下,你娘估計要跟我擰著了,你倒是好,走吧,回去了。”
文博武揚了揚眉,眼底蔓延出無盡的笑,“文貴,牽馬,準備回去了。”
他心情好了文戰嵩心裡卻不甚痛快,寧氏最看重門當戶對,文博文的親事她倒現在都還不滿,若文博武的親事又是這樣子,且還是他起的頭,外邊是平靜了,他的日子就難過了。
文太夫人聽說文博武回來了,當即臉色就好看不少,掀起床上的被子就要下床,齊氏拉著她,“娘,您身子骨不好,博武身為晚輩,他來給您請安才是,您迎出去,不知道的只會怪博武不孝順。”
文太夫人倪她一眼,抬眼看向門口,文博武一身寶藍子袍子,身姿颯颯地站在門口,“博武可回來了,快讓祖母看看……”
齊氏不清楚剛才的話有沒有被文博武聽去,轉過身子,連上掛著溫和的笑,點了點頭,“博武回來了?你祖母剛才說起你呢……”
文博武走上前,略過齊氏嚴眼中的訕笑,拉著文太夫人噓寒問暖,“祖母,孫兒去南山寺為您求了一張平安符,方丈說供奉在佛祖跟前五年才開的光,您帶在身上,身子很快就好了。”文博武從懷裡取出一張平安符,用南山寺獨有的荷包裹著,上邊還殘著香油的味道,太夫人喜不自勝,“你去南山寺就是為我求這個去的?真是孝順的孩子。”
剛走進門的文戰嵩聽到這句步伐一頓,心裡疑惑,他前腳走他後腳就追上去了,他何時求的平安符他都沒注意到?
文太夫人笑得眼角滿是褶子,余光掃到門口一動不動的文戰嵩,心裡高興,“快來看看博武給我求的平安符,你和他一道回來的?”
文戰嵩臉色僵硬,明白太夫人的意思,他與文博武一道回來了,卻是什麼都沒帶,太夫人是心裡不痛快了,上前躬身道,“方丈說平安符集齊兩人的誠心最能打動佛祖,我和博武在佛祖跟前跪了兩個時辰……”說完,目光意味不明地看向文博武,暗示他快點接話。
“爹給南山寺添了不少的香油錢,一年半載也不曾去一次,這次為了祖母也算花了不少的心思,祖母一定要快些好起來,將來府裡添了孩子還等著您帶他們見見世面呢。”文博武不愛說話,說起好話卻是信手捏來,一番話說得文太夫人眉開眼笑,“好好好,祖母就衝你這句話,一定會好起來的,舟車勞頓,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齊氏在旁邊不吭聲,垂著頭,眸子裡的情緒不甚明朗。
文博武退出去的時候朝文戰嵩挑了挑眉,氣得文戰嵩恨不能揪著他打一頓,回到屋裡,寧氏正在準備文博武成親的聘禮,上邊是管家列出來的單子,她正細細記賬,府裡每位少爺小姐成親公中都會出銀子,她身為主母,只挑了兩樣好的樟木衣櫃,現在單子上的這些都是大房出的銀子,文戰嵩進屋時,瞥了眼桌上的單子,在寧氏旁邊坐下,故作不在意地問道,“在忙博武的聘禮?周家門第不如咱們高,禮數方面一定要周全,不能讓人以為我們娶的是周家小姐,聘禮方面就縮減了。”
許多人都認為文家會和宮裡的幾位公主說親,便是他心裡也是這麼以為的,寧氏更是早早的準備了聘禮準備風風光光大辦一場,不想成了這樣子,這時候,管家在門口求見,寧氏抬眸,輕輕喚了聲,管家應聲而入,見著文戰嵩的時候臉上有片刻的詫異,回過神,平靜道,“夫人,您說今日送出去的帖子已經全部收了回來,夫人之前讓寧家的人過來一事,可需要繼續下帖子?”
文戰嵩一怔,心裡暗暗罵了兩句,寧氏挺直了身子,疑惑道,“收回來,誰的意思?”文太夫人想要強行給文博武定下親事辦了個宴會,她寫好了帖子,寧家人也在受邀之列,她一直想讓寧家小姐來府上住段時日,文太夫人正好給了她機會,不成想會將帖子收了回來?
管家面上不解,看向文戰嵩,文戰嵩氣得罵人,面上還不得不點頭應下,沒想到文博武動作這麼快,前腳到家後腳就將事情攬在了他身上,抬手揮退管家,緩緩道,“是我的意思,太夫人身子骨不好,下帖子怕是不妥當,待太夫人好些了再說,對了,我去南山寺給太夫人求平安符聽寺裡的小和尚聊天我才想起一件事來,不知道你對之前死了的辰屏侯還有沒有印象?”
寧氏闔上手中的單子,雙手隨意的搭在上邊,踟躕道,“領了皇命去京外辦差,結果丟了性命的什懷淵?”
“是他,我早些年和他打過交道,那時候,他還沒有侯爵,我送太夫人去法林寺禮佛,逢著下雨,我們都在驛站,那人雖是文人,可性格直爽,待人彬彬有禮,我們聊了一晚上……”
寧氏擰眉地看著他,文戰嵩不是會閒聊打發時間的人,必是後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管家是是你下命令收回的帖子,可是和這件事有關?”
被寧氏看穿心思的眼神一掃,文戰嵩不自然地點了點頭,張嘴欲說兩句,想起文博武的叮囑,努力直視寧氏的眼睛,道,“辦宴會無非還想給博武挑個媳婦,之前我沒意識到,現在才反應過來,那日,我和懷淵兄弟喝了一晚上的酒,說起家中子女,他說他愛的只有他女兒,以後,他的一切都是他女兒的,大戶人家多有重男輕女的思想,我被他眼中的信誓旦旦一刺激,就說,等吾兒長大了娶了你女兒,以後,什麼都是我孫子的了,他也沒反對,笑著應了下來。”說到這,文戰嵩心裡的緊張漸漸沒了,文博武編的故事太過逼真,他都忍不住想要痛醉一場了,接著道,“這件事雖然過去很久了,可我又突然想了起來也算是緣分……”
寧氏拉著臉,神色凝重,“老爺想說什麼?”京裡有關係好的會定娃娃親,可雙方會交換信物,文戰嵩和沈懷淵聽上去不過是兩個喝醉了酒的胡言亂語,加之沈懷淵已死,死無對證,她們不承認,旁人也不知道其中還有這麼件事,“據我所知,辰屏侯府去寺裡住了兩年多,當日,沈家小姐為救博武博文受傷之事我也感激,可沈小姐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博文的親事已經定下了,總不好讓博武娶沈家小姐吧?”
文戰嵩突然憶起一件事,博文說親的對象是周家,論起來還是沈小姐的表姐,不由得心裡又罵了兩句髒話,寧氏會同意才有鬼。
“博武比沈小姐小姐大不說,沈家家風不嚴,府裡烏煙瘴氣鬧得滿城皆知,最後落得這般田地,沈家小姐,說親都難……”寧氏沒有說完,說親都難的人怎麼可能進她們將軍府,可是想想周淳玉,心裡又梗著一根刺的難受,當日提親回來的路上齊氏說周淳玉性子如何好她是一點沒看出來,相反,愈發反感,周淳玉嫁進將軍府,和天上掉餡餅沒什麼區別,沈家和周家是姻親,怎麼可能讓沈家人嫁過來?看文戰嵩確實有這個意思,寧氏臉色陰沉,“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沈懷淵沒有死的話還好說,人都已經死了兩家又沒有交換信物,做不得數,我還要忙,去廳堂了。”拿起桌上的單子,雙手用力地拽緊了,看來她也要尋個時間去南山寺上香,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走到門口,讓丫鬟去寧家將幾位小姐接過來住幾日。
聽到屋裡傳來一聲無力的嘆息,“啊凝,真的要我失信於人嗎?還是一位死者?”聲音低沉無奈又透著某種堅定,讓寧氏身軀一顫,記憶裡,文戰嵩是第二次用這種語氣與她說話,第一次便是文太夫人上門替他求娶她的時候,文戰嵩在後院堵住她,目光寂寥而低落,“阿凝,嫁給我好不好,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那時候她對文戰嵩沒有丁點的了解,只從旁人嘴裡聽說過他不少的事情,從未想過有一天,十歲就撐起整個將軍府的人會如此抑鬱低落,她不知怎麼的就答應下來。
雖然,兩人中間差了好多歲,她還是答應了。
現在,他又拿同樣的語氣與她說話,寧氏有片刻的恍惚,叫住走出幾步遠的丫鬟,“算了,過些日子再說吧。”
屋裡的文戰嵩松了一口氣,他自己都沒想明白寧氏怎麼突然就答應下來,回來的路上文博武給他支招,“娘表面上沉著冷靜,下人們都以為娘手段了得,不敢得罪,可是,娘的性子最是吃軟不吃硬,聽外祖母說為了娶娘您花了不少的心思,您好生回想,讓娘答應嫁給您時您說了什麼,什麼語氣,故技重施,娘一定會答應的。”
他只以為文博武胡言亂語,沒想到寧氏真的答應了,他心中一震,涌現了無數的感慨來,見寧氏進屋,望向她的目光帶著拳拳深情,“阿凝,這件事不一定能成,博武的性子你也清楚,若他看不上,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沒法子。”
文戰嵩見寧氏神色動容,心裡又將文博武罵了個狗血淋頭,占了便宜還想賣乖,他偏不讓他如願,想裝作被逼著無可奈何的模樣娶心上人?還得問問他同不同意。
“是我思慮不周了,你問問博武的意思,他不同意的話就算了,畢竟,他的性子,即便娶進府也是冷著人家我就更對不住懷淵兄弟了,博武不同意,你就四下多打聽打聽京中的青年才俊,為沈小姐找位好的夫婿,別讓她受了委屈也算是我對懷淵兄弟的補償了。”
寧氏蹙著的眉微微舒展開了些,是了,文博武的目光哪會看得上小丫頭片子,滿心應下,“待會我就問問他的意思,這件事估計成不了,不若讓沈小姐拜了你為乾爹,我們也給她出一份嫁妝,有將軍府當後盾,她說親也容易些。”
文戰嵩目光一閃,“這個法子甚好。”
文博武心裡的事情落定,回屋後,悠閒地躺在床上,左右尋了一圈,想起丁丁送去沈家了,嘴角的笑徐徐綻放,完全沒料到他爹在背後拉他下水,挖他墻角,慫恿寧氏給他心上人介紹青年才俊……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6:18:50
第066章 反常應下
和文戰嵩說完話,寧氏也沒了整理單子的心情,多出一個乾女兒總比多了個不明不白的兒媳好,尤其將軍府不缺這份嫁妝,寧氏鬆口氣,對文戰嵩道,“認乾女兒要儀式,這件事需和太夫人通通氣嗎?”
文戰嵩被文博武捉弄的一口惡氣出了,心裡暢快不少,往後靠在椅背上,手摩挲著茶杯上的紋路,不甚在意道,“這件事先不和娘說了,她身子骨還沒好,真到了認乾女兒的時候再告訴她吧。”氣惱歸氣惱,文戰嵩還有理智,鬧到太夫人跟前,怕就是滿府皆知了,且文博武下不了檯面,不知還會不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寧氏應下,轉而說起文博武的親事來,“我哥哥家的幾位姐兒常來我們府裡,你看著覺得如何?博武性子冷,身邊有個人陪著,我們也省心些。”之前她和太夫人往文博武院裡塞了幾次人,沒想到氣得他離家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回來,屋子裡的那些人都被他亂找了藉口發賣了出去,還聽說賣出去之前受了番折磨,那段時間,府裡人說起文博武皆面色蒼白,她和文太夫人再氣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那時候開始,她才不敢將文博武逼急了,生怕他不小心出門就不回來了。
文戰嵩嘆了口氣,文家幾位小姐容貌才華皆不俗,可惜沒能入文博武的眼,抬起茶杯仔細看著杯子上雕刻的花紋鳥獸,腦海猛然想起去年秋獵皇上皇上賞賜的一套茶具,“我在南山寺禪房發現方丈眼光不俗,喝茶的杯子竟是上等的官瓷,和皇上賞賜我的……”話還沒說完,想起什麼似的,陡然扔了茶盞往外走,嘴裡怒罵道,“我看他是越大越會來事了。”難怪他在方丈禪房瞥著茶杯覺得乃不俗之物,皇上賞賜下來的東西做工細緻精美,竟是那小子拿他的東西送人情去了。
“怎麼了?”
文戰嵩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火氣又噌噌冒了起來,“將皇上去年秋獵賞賜的茶具拿上來。”董家媳婦是寧氏身邊的老人了,管著大房的庫房!不一會兒就來了,如實稟告道,“那套茶具大少爺很喜歡就拿走了,侯爺要不要換前年的?”
寧氏蹙眉,文博武不鍾愛茶具,而這套茶具卻是文戰嵩最喜歡的,上邊雕刻的紋路是一座小鎮,用筆精湛,文博武舍不得用才放進了庫房,奇怪地問道,“博武拿你的茶具幹什麼?”來侯府做客的人中,和文博武聊得好的人少,那麼貴重的東西文博武能把它送給誰?當下,只得安慰文戰嵩,“不若問問博武可有法子拿回來。”
文戰嵩聽得又是一氣,老實道,“那個逆子已將它送了人,要回來?哪有你說的容易?”又轉身與寧氏對視,氣憤道,“你先忙你的事,我找那個逆子算賬。”
茶具用之前要先用冷水,再拿滾水清洗,當日禪房的茶杯一看就知道是文博武早就送去了的,瞞著他就算了,竟能堂而皇之拿走了他的東西不吭聲,他如何能痛快?怒氣衝衝地找文博武算賬,然而卻撲了個空,院子靜悄悄的,文貴也不在,招來灑掃的丫鬟一問,答案更是讓文戰嵩來氣。
“大少爺出門了,說是有要事要做,晚上不回來用膳了。”
跟上來的寧氏松了口氣,出了屋子,她又是下人眼中高貴端莊的大夫人,灑掃的丫鬟不自在地挪了挪地,接著一日的工作,文戰嵩心裡有氣發不出來,憋得老臉通紅。
而此時的文博武本想直接去辰屏侯府找沈月淺分享喜悅,誰知經過辰屏侯府巷子口的時候見著幾個鬼鬼祟祟的人,趴在石獅子上旁邊,到處張望,文博武隱藏起來,給旁邊的文貴打了個眼色,文貴閃電般的奔了過去,嚇得幾人一窩蜂的散開,文貴揪著一人的衣領詢問,那人惶恐不安,嘴裡滿是求饒的話,文貴心中不喜,往後拽了拽他的領子,迫使他往上仰著頭,“好漢饒命,我們不是壞人,只是想見沈府小姐一面澄清事實的……”
文貴詫異,又往後勒了勒,那人立馬全部招了,原來他是劉書邦身邊的小廝,之前一直跟著劉書邦,劉書邦因為韓家發生的事惦記也記恨上了沈月淺和周淳玉,才會想著找人在二人回京的路上設下埋伏,壞了兩人的名聲,可是,他們當時並沒有捧著周淳玉和沈月淺一根頭髮,當時他們躲在一顆大石頭身後,不知怎麼被人襲擊了,醒來人已經在城外了,之後傳出周淳玉的事,他們心中雖然覺得奇怪,為避免劉書邦發脾氣,幾人都說做得密不透風,目的達到了。
沒過幾日,京兆尹直言拿出了劉府出入大門的牌子,劉書邦氣他們做事情拖拉帶水罰他們挨了板子,朝堂上,參奏劉侍郎的奏摺一本又一本,劉家的鋪子生意一落千丈,過年回京述職的官員多,他的侍郎一職怕都保不住了,這件事,劉書邦也被劉侍郎打了並且揚言要將劉書邦趕出去單過,劉書邦嚇得不輕又在他們身上找茬,也是瞞不住了,幾人才說了實情,那日,劫持周淳玉的不是他們,是另一夥兒,劉侍郎不信,說除非他們找出其蛛絲馬跡,故而,才會想著來沈府找沈月淺澄清這件事,蹲了好幾天了也沒見著沈月淺出門,找周小姐更是不可能了,文家和周家的親事定得急,周淳玉肯定正在閨閣中繡自己的嫁衣呢。說到這,那人又張嘴求饒,“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那件事真不是我們做的。”
劉家得罪了將軍府和周府氣數算是盡了,文貴鬆開手,嫌棄的掏巾子擦了擦手,意味不明道,“做與不做已經不重要了,回去告訴你家少爺,劉府都是因為他才受了牽連的。”
小廝點點頭,踉蹌的腳步跑遠了,文貴這才笑了起來,躲在一顆石頭後面還破口大罵,沒有將他們浸豬籠算是仁慈了,劉書邦的好日子還在後邊,文貴得意地看向旁邊的文博武,事無巨細將事情轉達了,問文博武,“主子,我們還進去嗎?”劉書邦派了人來,說不定其他府也派人盯梢,鬧出什麼動靜來,不好做人的還是沈小姐。
文博武挑了挑眉,蹙眉想了一會兒,不吭聲,算是認同文貴的話,“回去,晚上的時候再來。”多年謀劃終於看到了一絲曙光,至於劉家,他也不想再計較其他,有的是人跟他計較,文博文之前不理會就算了,現在和周淳玉定了親,對劉書邦的憎恨只會多不會少。
剛回到院子就察覺到氣氛不對,拐過走廊轉角,見寧氏坐在樹下,一身天藍色的褙子,髮髻上的簪子多是宮中之物,富貴大氣,除卻臉上愁眉不展,像是遇到什麼解不開的潔似的,文戰嵩喜歡速戰速決,定是將他編造的故事一五一十與寧氏說了,否則,寧氏不會坐下這。
調整好情緒,他慢悠悠走過去,躬身問道,“娘來了怎麼不去屋裡坐?”
寧氏心裡想著事陡然聽到他的聲音嚇得身子一顫,認出是他才回過神來,“你爹說你將皇上賞賜的茶具送人了?他暴跳如雷了好一陣子了,你將茶具送給誰了?”
文博武誠實道,“南山寺的方丈,有一日我不小心打破了他的茶杯,心裡過意不去,就讓庫房管事給我挑了個拿得出手的東西,她們我讓我選,最後我就選了那副茶具,皇上每年都會賞賜茶具,府裡已經堆了不少了,偶爾缺一套不影響,娘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寧氏蹙眉,拍了拍對面的凳子,讓他坐下,將文戰嵩與沈懷淵喝醉酒的事兒說了,忘記了問文博武的意思,“你爹和我都想著收她為乾女兒,如果你弟弟沒說親的話這件事說不定和她還有可能,眼下的情形,我們也沒法子了,總不能讓你娶了人家。”最後一句乃姐姐的隨口胡說的,文戰嵩提醒要問文博武的意思,依著他的性子肯定不會答應。
不料,文博武一反常態,竟然答應下來,“既然是爹爹和辰屏侯還在世的時候定下的親事,我當然要給他面子,雖說是沒有交換定情信物,終究口頭上應允了,這些日子得到方丈點撥我也明白了許多事。”
“人活著,除了漫無目標的活著不能忘了身上肩負的責任和孝道,子欲養而親不待,我們和寺裡不知道爹娘是誰的孩子不同,我們有父母有親人就該好好陪著你們老去,娘,爹怎麼說?”
寧氏準備好的話也下架了臉上極為難看,都準備著手收乾女兒的事情了,不成想文博武答應下來,張了張嘴,試圖勸他,“你爹說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們就想其他法子,不會讓她受了委屈。”
文博武低著頭,聲音染了莫名的為難,“娘,爹爹最是看重信用,這件事不答應下來,以後沈家小姐若出了什麼意外,爹爹將來如何有臉面去見沈侯爺,在軍營怎麼服眾?不管是為了名聲還是爹爹,這門親事我不得不應下,娘,您覺得對嗎?”
寧氏能說什麼?心裡五味雜陳,臉上勉為其難的掛著笑,“委屈你了,這事你爹做得不對,我再問問他的意思。”讓文博武娶沈月淺,寧氏心裡極為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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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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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15 16:20:28
第067章 上門提親
文博武低頭,沉默許久才道,“這事是爹和人家定下的,應與不應皆看他,當作個教訓好了,畢竟,說起將軍府,大家想到的多是爹,而非我與二弟。”語氣淡淡的,像極為不滿文戰嵩草率行事的作風,寧氏心裡好受不少,辰屏侯府那種人家確實配不上她們,寧氏起身,忘了眼院外,“行,我問問你爹,還有事忙,我先走了,你爹這事做的……”
寧氏唉聲嘆氣,對文戰嵩應下的這件事也不是沒有抱怨的,老子欠下的債兒子償還這種事竟然發生在她們府裡,說出去旁人都不相信。
最後,問題又回到文戰嵩這裡,文戰嵩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寧氏以為他還在糾結,勸道,“我與博武說收沈小姐為乾女兒,他嘴裡不贊同,心裡估計是同意的,這樣也好……”
“好什麼好?”文戰嵩長嘆一聲,沒想到文博武算計到他頭上不說,還算計到如此地步,文博武在寧氏跟前裝委屈不願意,這邊又暗暗威脅他,擺明了有恃無恐,文戰嵩翻身坐起來,怒氣衝衝道,“說好了親事就成親吧,博武那種性子就該有人管管他,讓他隨心所欲無法無天的。”
寧氏背過身子,素淨的臉,蹙得眼角皺起了淺淺的褶子,埋怨道,“幸得府裡有兩個兒子由著你折騰,我看要是博武博文都說了親,沈家那門子事你怎麼應付。”
文戰嵩苦著臉,寧氏的意思是同意了,他怎麼感覺這麼不爽呢?幫了忙落得兩頭埋怨,倒在床上掀起被子蓋住,苦惱道,“以後我也不管了,由著他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
“老爺說什麼時候上門求娶比較好?”眼看著就要入冬了,文博文明年三月成親,按理說文博武身為大哥成親應該在前邊,現在卻是不可能的了,畢竟,沈家那位姐兒才十三四歲呢。
文戰嵩埋在被子裡,不耐煩道,“明天吧,越早越好,早些日子進府也好幫你打理後宅。”寧氏管著偌大的將軍府不容易,已故的老將軍又是個寵妾滅妻的,若非寧氏手段好,太夫人的日子不見得好過,可也是因為這些,婆媳兩生了嫌隙,面上不覺得有什麼,心裡對對方都存著疙瘩,這麼些年了也不見消,之前他還勸,後來發現兩人都不寫在臉上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了。
寧氏蹙眉,翻身對著文戰嵩,蹙眉道,“會不會太急了?”
還不是你兒子等不及了?文戰嵩心裡嘀咕卻不敢實話說,只得道,“怎麼能不急?博文年紀不小了,那位小姐性子也是個好的,也到說親的年紀了,明年被其他人家搶走了怎麼辦?我與沈懷淵兄弟的事你別往外說,對將軍府名聲始終不好,那晚也是興致來了。”
寧氏瞪他一眼,文博武說對了,可不就是拿他的親事給自己買教訓了?閉上眼,不滿地答了聲好,文博文和周家的親事在京裡炸開了鍋,文博武和沈家,估計又得鬧起來,光是寧家那邊,對她只怕也會落下許多埋怨,還得抽空回去解釋一番。
沈月淺並不知曉將軍府因為她烏煙瘴氣了好些天,快入冬了,周氏準備給王氏做身衣服,王氏早年過得神氣,現在跟著大房,日子別提多凄慘了,身子瘦得只有骨頭和皮不說,渾濁的眼,十步開外已認不清楚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和街邊要飯的老乞丐沒什麼兩樣,穿的衣衫更是粗布綢緞拼接出來的,周氏去長巷子看過王氏一回,回來感觸頗多,年輕時再能耀武揚威,人老了,還不是就剩下一空架子?天氣轉涼,周氏身子不舒服,沈月淺就接了周氏的活兒,再厭惡王氏,她已經得到了報應,而她們活得好好的,已經夠了。
況且,小七長大後少不得會入仕,多攢些名聲也好。
她針線好,這晚小七在她屋裡休息,她吩咐玲瓏抬了繡架擱到炕邊,她邊做針線,邊和小七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而小七旁邊,則是穿著一身大紅色衣服的小狗,小七挑的布料,魯媽媽做的,剛給丁丁穿上的時候它不習慣,歪著頭,一直蹭自己的肚子,新奇的樣子讓小七捧腹大笑。
文博武熟門熟路進了院子,見屋裡燈火通明,給身側的文貴招手讓他上前看看,得知小七在屋裡,他在門口徘徊了好一陣,也沒讓玲瓏通傳,站了一會兒就走了,他大可以進屋,小七見著他不會覺得有什麼,他不想等將來小七長大了懂事了看輕沈月淺,哪怕有一絲絲懷疑都不行,走的時候問玲瓏這幾日沈月淺可有什麼打算,玲瓏搖頭,她雖然希望文博武和沈月淺成親,也看出文博武對沈月淺有情意,平時都該幫襯的幫著,然而,她明白,如果文博武最後沒能娶沈月淺的話,沈月淺的名聲就壞了,她們當丫鬟的是幫凶,看著文博武走後,她到側門叫婆子出來,色厲內荏的說了些話,以後,萬不能隨意放人進來,婆子委屈,“玲瓏姑娘,你說這話我不愛聽,我一直守著這道門,從沒讓不認識的人進來過,難道府裡進了賊不成?”
玲瓏蹙眉,看婆子神色不似有假,狐疑道,“剛剛你在幹什麼?”看向婆子剛在躺的地方,“你在睡覺?”
婆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事前一刻還很有精神,下一刻就來了瞌睡,而且睡得很沉,索性沒出過亂子,被玲瓏澄澈的眼盯著,婆子有點悻悻然,“中途眯了一會兒,玲瓏姑娘放心,我雖然閉著眼,有動靜的話還是聽得到的,是不是小姐院子丟東西了?”
“沒,府上只有夫人和小姐,少爺年紀又小,入冬後小偷多了,小姐讓我來叮囑一番,媽媽守著門也無聊,待我稟了小姐,明晚開始給您找個人作伴。”玲瓏還是不放心守門的婆子,第二天和沈月淺說了,沈月淺一怔,答應下來。
周氏得知將軍府的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來了,心中滿是困惑,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裝扮,讓明月進屋伺候她換身衣衫,她和將軍府極少有往來,不知什麼風將三人吹來了。
齊氏和裴氏還沉浸在從太夫人院子出來時,寧氏說的那番話上,“二弟妹三弟妹,這兩日府上無事,我看你們在府裡也無聊,不若陪我出去走走?”齊氏裴氏只以為誰家夫人送了帖子,到辰屏侯府門口,寧氏讓丫鬟呈上拜帖她們才困惑,兩人面面相覷,一眼不知寧氏葫蘆裡賣什麼藥。
周氏生病後臉色不太好,讓明月給她擦些脂粉,生怕禮數上怠慢了,問道,“三位夫人現在在廳堂了?”沈月淺吩咐過若沒有她的允許,誰都不能帶進府,就在門口候著,盧平處事還算張馳有度,極會看人臉色,該不會真讓三位夫人在門口候著。
明月邊給她擦脂粉,邊回道,“盧管家將三人領去廳堂了,夫人不用擔憂。”府裡的茶是小姐弄回來的,也不知哪兒來的門路,皆是一等一的好茶,便是以前在沈府的時候都很少喝得到。
“那就好,你手上速度快些……”
廳堂,寧氏挺直身子坐著,目不斜視,見丫鬟斟好茶她怔了神,旁邊的齊氏出了聲,驚訝道,“竟是上好的毛尖,還是用雪水煮出來的?”齊氏驚訝的原因她們從門口過來也就半炷香不到,而這雪水和茶的香度絕非這點空擋可以煮出來的,驚喜的握著杯子,將軍府,太夫人對茶這方面要求甚多,齊氏有幸在旁邊觀摩過太夫人煮茶的過程,當時,她只敢輕輕抿了一小口,就是這種味道。
裴氏不似齊氏沒見過世面,進門後她已不動聲色觀察了一番,屋裡的傢具擺設皆是一等一的好貨,能喝得起這種茶不算什麼,斜眼瞄了眼齊氏,忍不住好奇為何會來這裡,“大嫂讓我們來可是因為什麼喜事不成?”
齊氏詫異地抬頭,“喜事?博文的親事定在明年,這時候府裡還能有什麼喜事?”
寧氏沒回答,待茶涼得差不多了才端起來,抿了一小口,眸色漸深,她以為辰屏侯府這種人家能喝一般的茶已不容易了,沒想到竟是如此低調的奢華,丫鬟奉茶的時候她就聞著味道了,有的茶猛一吸鼻子和上好的茶香一樣,實則不過是茶商在一般的茶葉裡添了香料,冷了,味道就淡了,真正上好的茶,哪怕是冷了,茶間的香味也在,且味道淡而不散,倒是她小看辰屏侯府了。
周氏穿了身淺紫色的芍藥褙子,一身白色拖地長裙,顏色鮮亮而不失穩重,一眼就知道是好相處的,比起她,寧氏則要隆重得多,衣衫是新制的,頭上的穿戴也是全部是宮中御賜之物,氣質端莊。
周氏與三位不熟,臉上卻也不顯尷尬,“大夫人怎麼有空轉到這邊來了?”文家和周家說了親,論起來,以後文博文還要叫她一聲姑姑,周氏不明白三人來意,卻也沒主動問起,而是說了些府裡的閒雜事。
辰屏侯府也就三個人,人口十分簡單,瑣事卻是不少,齊氏聽著聽著不太感興趣了,四下打量起來,寧氏面上卻溫和了許多,不管家不知道府裡的雜事,對周氏印象又好了不少。
“今日冒昧前來,還請沈夫人不要見怪,早前就該親自登門拜訪謝謝你了……”說這話的時候,門外丫鬟說又有人上門了,寧氏面上愈發舒緩,“是我請來的,沈夫人可否……”
“大夫人客氣了,明月,快去門口迎著。”面上沉著冷靜,心裡卻起了波濤駭浪,江家太夫人已經十多年不出門走動了,哪怕皇上最疼愛的五公主下嫁江家,都沒聽說江太夫人有何值得高興的,又擔心明月沒聽說過江家怠慢了,斟酌著要不要自己去接一接,江太夫人今年快六十歲了,年輕時跟著江老爺子吃了不少苦頭,戰亂時,對還是皇子的當今聖上有救命之恩,江家沒有封侯,可卻是京中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五公主嫁進江府後也和其他當媳婦的沒什麼區別,如果說將軍府的地位和榮耀是沾了太后的光,那麼江家,則是實打實入了皇上的眼,江家少爺小小年紀就當選了太子陪讀,江家更是出過太子太傅,說起江家,誰不望文生畏?
不止周氏,齊氏和裴氏也震驚了,江家那位太夫人和府裡太夫人有些交情,對她們庶子庶女非常不喜歡,可是對寧氏卻是極好,齊氏不由得多看了周氏兩眼,她大概猜著寧氏來這邊的目的了,可是心中更震驚,府裡那位可是太夫人的寶貝,太厚也常稱讚誇獎讓皇上善待,結果親事落到這種門檻上,心裡暗暗思量起來,大房的兩個少爺的親事門第都低,到了二房三房,她們的孩子豈不是也跟著遭殃?齊氏臉上就不太愉快了,面上卻不敢表現一絲一毫。
遠遠地聽到了腳步聲,周氏猛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絲毫不擔心三位輕視她沒見過世面,主動出聲道,“江太夫人德高望重,我一直都敬重她,容我出門迎接她老人家。”
寧氏跟著起身,臉上露出了愉悅,周氏站在門口,主動迎上去屈膝行禮,“太夫人吉祥,您能來,真是我們的福氣。”
見她面露激動而非巴結諂媚,江太夫人便知她不是阿諛奉承之輩,滿意的點了點頭,笑盈盈道,“快起來吧,文家那幾位可到了?”
“到了,就等著您老人家了。”寧氏迎出來,自然而然的走到江太夫人身邊,江太夫人身邊的老媽子退後一步,寧氏搭起手扶著江太夫人,笑道,“說了會話了,太夫人快請進吧。”
周氏在側邊,心中震驚,她心裡的猜漸漸趨向於事實,心愈發不能平靜。
寧氏扶著江太夫人坐下,拿過丫鬟手中的茶盞親自倒了一杯遞給江太夫人,“我們來了一會兒了,還沒和沈夫人說起這件事,您來了正好。”
江太夫人臉上始終帶著笑,親切地接過茶,抿了一口,臉上倒是沒有一絲驚訝,“也好,博武那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沈家小姐的事我也算有所耳聞,是個好孩子。”
江太夫人收到寧氏的信詫異了許久,派人出來打聽沈月淺的事,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深的心機,不可謂不聰明,她們這種人家的當家主母必須要有幾分手段,沈月淺暗暗謀劃的旁人看不出來,卻是瞞不過京中像她們這樣的老人,她立即想到的便是寧氏,寧氏當小姐的時候沒看出如何能耐,進了將軍府後,一件兩件事情加起來,說起來,沈月淺的作風和寧氏倒是有些相像,遇事處變不驚,走一步算五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現在的將軍府能如此聲望,太后是因素,和寧氏掌家的手段也分不開。
周氏坐在凳子上,不敢說話,心裡忐忑不安,希望不要是她想的才好。果然,下一句,江太夫人就主動說起來為文家大少爺保媒的事,“沈小姐冰雪聰明,處事也幾位穩妥,這樣的孩子很少找了,博武是我看著長大了,性子也是好的,不知周夫人可否割愛,讓博武那小子替你照顧沈小姐?”
江太夫人這麼多年還沒為誰保過媒,開門見山就問了出來,齊氏裴氏心中難掩震驚,她們敢確定,文太夫人是不知曉這件事的,否則,今早的時候不會一言不發,那位多看重文博武她們看在眼裡,文太夫人甚至說了,她死後,她所有的嫁妝都給文博武媳婦,老將軍那一份留下來幾房分了,奎家當年給的嫁妝不多,可文太夫人會經營,比起老將軍留下的那些,只多不少,可文戰嵩和寧氏不出聲,她們也不敢,不然,文太夫人會以為她們惦記她的嫁妝。
周氏面露遲疑,這件事來得太過突然,她有點無措,轉身吩咐明月將沈月淺和小七帶來,蹙眉道,“太夫人親自前來,我該給您面子,阿淺十三歲了,我也暗暗在打聽,文大少爺的品性全京城都知道?可我們家的情況不同,老爺在的時候就將阿淺當成寶,也沒怎麼拘束她念書,寵溺慣了,晚輩擔心她規矩上讓幾位笑話了,打老爺走後她吃了不少的苦頭,說實話,太夫人不來,我是想給她找一位簡單的人家,平平淡淡過一輩子算了……”
江太夫人聽出她話裡的意思了,擔心沈月淺配不上文博武,去將軍府受委屈,再者,將軍府人口複雜,處事卻是難了,她慈祥地笑道,“自家的孩子自家疼,你說的是這個理,博武比沈小姐大上幾歲,只會更疼著她讓著她,文家幾位長輩都在,你擔心沈小姐去了將軍府被人輕視,這點卻是想多了,沈小姐是她們誠心誠意求娶回去的,自然已經認可了她各方面,這點你卻是不用擔憂的。”
沈月淺陪小七在院子裡打拳,拳法是文博武送來的冊子上的,每天抽動練一會兒可以強身健體,明月說讓她去前邊時她還奇怪,得知寧家幾位夫人來了,來江家太夫人也來了她才反應過來,文博武說去南山寺後就沒了音信,難不成中間出了什麼事?
沈月淺拉著小七到廳堂時,裡邊一陣沉默,周氏眼眶泛紅,江太夫人和寧氏也面色動容難掩心頭感傷,“娘。”她叫了聲,拉著小七上前一一給在座的人行禮,江太夫人臉上又有了笑容,就是寧氏也笑了。
“模樣是個標誌的,一看就是福氣好的孩子。”江太夫人看過不少美人胚子,像沈月淺這般氣質出眾溫和的卻是少見,五公主已是標準的美人了,比起沈月淺,眉宇間失了一份獨特,而沈月淺,上到額頭下到下巴,叫人評論不出一句不好的話來,美得出眾卻不會讓人心生邪念,確實難得,寧氏笑的是難怪文博武同意下來,只怕也是見過一兩次的。
沈月淺態度不卑不亢,完了,乖乖的站在周氏身側,周氏收起心中情緒,見江太夫人和寧氏難掩對沈月淺的讚美之情,心裡好受了許多,摸摸小七的頭,指著江太夫人道,“那是老祖宗,小七上前磕個頭吧。”
小七也不扭捏,晃著身子走到江太夫人跟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仰頭,脆生生喊道,“老祖宗好。”剛才他叫江太夫人,現在一聲老祖宗,叫得江太夫人心都化了,連說了兩聲好,“小七是吧,剛才聽你娘說起你,是個好孩子,以後家裡只有你和你娘,可要照顧好你娘知道嗎?”
沈月淺疑惑,江太夫人話裡有話,看向周氏,周氏紅了眼眶,養了十幾年的閨女要給別人做兒媳了,這時候才明白當初她和沈懷淵成親時,高氏心中的苦澀,嫁了人,再疼愛她都不是自己能看著的了。
走的時候交換了庚帖,寧氏說讓欽天監看了日子就上門提親,左右成親要等沈月淺及後,早些提了親讓旁人清楚沈月淺是將軍府的人也好,免得其他人向周氏張口。
回去的路上,齊氏一反常態沒有拉著寧氏問文博武怎麼看上沈府小姐,而是心裡害怕起來,當時,沈月淺為何會受傷別人不清楚她是知道的,她沒想到那幫人是要文博武兄弟兩人的命,最終害得沈月淺昏迷了許久,沈月淺進了將軍府,若是得知了事情真相,會不會給她穿小鞋?
裴氏也心不在焉,馬車上,三個人都沉默沒有說話,下馬車的時候,寧氏瞥了眼兩人,“之前博武博文沒說親,博濤幾個孩子也拖著,現在,你們倒是可以多打聽打聽了。”
齊氏微微變了臉色,裴氏也神情不自然起來,寧氏將二人神色看在眼底,沒有說話,穿過影壁碰到要出門的文博武,寧氏蹙眉,這個時辰不早不晚,他要去哪兒?
“娘,您去哪兒了?我給祖母請安的時候沒見著您人。”文博武一身黑色錦服,想起周氏心中顧忌寧氏蹙眉,從不評論文博武穿著的她第一次提醒他,“在京中又不是上戰場,如此深色的衣衫以後少穿,待會我讓繡房給你做幾身顏色亮麗的,都是說親的人了,別整日冷著臉嚇人。”
文博武笑著點頭,“娘說的是,我這就回去將衣衫換了,對了,祖母說今日身子好了,讓您陪她進宮給太后請安呢。”
文博武步伐快,寧氏欲再說什麼已不見了文博武人影,寧氏心裡覺得怪異,從沒覺得他像今天這麼好說話過,難不成她知道今早她幹嘛去了?想想又不可能,她去辰屏侯府一事沒有對府裡任何人說起過,且文博武就算知道了,也不該高興得會乖乖聽話,看了眼衣衫,讓身邊的丫鬟去告知太夫人馬上就過去,自己先回了院子,遇著文戰嵩也在,寧氏說起文博武的反常,好奇不已,“這兩日博武是不是遇著什麼喜事了,我挑剔他衣衫顏色太過厚重,戾氣嚇人,隨口讓他回去換一身,他竟然沒反駁。”
文戰嵩正在核算軍營物資,聞言,拿著算盤的手一頓,小聲怒罵了一句,寧氏去屏風後換衣衫沒聽清楚,“老爺說什麼,沒聽清?”
文戰嵩已噎,“沒什麼,在南山寺受過方丈點撥,回來知道孝順人了吧,沈夫人可同意了?”
周氏是個精明人,縱然心中再有不捨也應下了,寧氏對周氏還算滿意,加之,辰屏侯府並未像外邊人說的那麼落魄,不僅不落魄,比起京中那些大戶人家一點也不差,可就是門第太低了,“同意了,左右待會我和娘會進宮,順便找欽天監看個日子上門提親,定下了,希望博武也收收心,好好過日子。”想到沈月淺那張臉,美不可言,江太夫人都為之一驚,文博武縱使要挑剔也挑剔不出什麼來。
文戰嵩望著窗外的景色,喉嚨始終梗著刺,被兒子算計到這種程度,說不去,他在那些老東西面前就真的抬不起頭來了,“提親的事不急,問問欽天監明年或者後年哪個日子好,不求趕時間,日子一定要挑好了。”
文博武恨不得現在就將人娶回來,文戰嵩有了個法子,寧氏出門的時候又提醒了一遍,“你讓欽天監看看近三年的日子,親事的話晚些也好,辰屏侯府人口少,讓她多在家幫襯她娘和弟弟兩年沒關係,左右博武年紀大了,多等兩年沒什麼。”
寧氏蹙了蹙眉,她心裡琢磨的是待沈月淺及後兩人就成親,京裡想將女子多留兩年的多的是,可文博武年紀不小了,再拖下去……
“你問問再說吧。”文戰嵩琢磨著,不出這口惡氣,他氣難順。
寧氏心裡犯嘀咕,讓早些上門將親事定下的是文戰嵩,現在又拖著不讓提親的又是他,琢磨許久也沒明白文戰嵩前後的反差從何而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6:21:46
第068章 一生執念
文太夫人氣色果真好了很多,得知文戰嵩和文博武都在府裡,文太夫人難得對寧氏和顏悅色道,“他們忙,你可要讓人伺候好了,天冷了,坐著不動易身子冷著涼。”
文太夫人心裡是喜歡寧氏的,當初去寧國侯府也是真心想求娶她陪著文戰嵩過日子,不想後邊會發生那麼多的事,其中,也有她的錯,可能這次真病得厲害,文太夫人看事情變了許多,家和萬事興,將軍府在寧氏打理下,一直秉承著這個原則,二房三房怎麼都鬧不出麼蛾子來,換作她也是佩服寧氏處事的。
寧氏低頭看著腳下的路,認真道,“早就準備好了,是前朝的一副文房四寶,硯台還是托博武弄到手的,您放心吧,您身子骨好了,我們一起去吧。”
寧氏對奎家不是一星半點的好,果然,下一句文太夫人就點頭了,“該去看看你舅舅了,我看過日子了,那天正好休沐,我們一家人都去。”奎家的人口和將軍府差不多,不過,將軍府是兒子多,奎家是女兒多,奎老太爺說了好幾次親上加親這件事,她這次就應下,穿過弄堂時,才繼續道,“他舅爺對博武一直看重得很,自小就說博武有福氣,要知道硯台是博武送的,肯定會更高興,我準備在奎家住上些時日,讓博武陪著就好,奎家的姐兒多,且姿色性情不一,相處久了,總有能入博武眼的。”
寧氏頓了頓,面色如常道,“娘說的事,不過聽老爺說起,年底了,軍營的事兒多,博武還得親自去軍營住上些時日,您要是想舅舅了,不若接舅舅過來住些時日?”
奎家老太爺性子粗獷,是個不拘小節的,走到哪兒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請他來將軍府他一定會高興的。
文太夫人猶豫半晌,笑道,“這個法子也甚好,對了,寧國侯府的姐兒可都說親了?”
寧氏微微笑了笑,寧家和奎家都想嫁進將軍府是心照不宣的事,從文太夫人在太后那邊得了消息文博武不會娶宮裡邊那幾位,她和文太夫人之前都在暗中使勁想把各自的娘家姐兒接過來,但是並沒提到門面上說過,不想今日寧氏來了興致,寧氏緩緩道,“還不清楚具體緣由,我明日準備回一趟寧國侯府問問,幾位姐兒年紀也不小了,該說親了,要是尋不著合適的人家,我也幫忙打聽打聽。”
文太夫人臉上的笑愈發溫和,輕輕拍了拍寧氏的手,“你想明白了就好,我欠著你舅舅,他想親上加親我們就如他所願就是了,親家若是擔心寧家幾位姐兒說的男子品性不好,你讓戰嵩出去打聽打聽,都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親事馬虎不得。”
寧氏點頭附和,對沈家的事兒隻字不提,進宮後,太夫人陪太后說話,她去欽天監問了近三年的好日子,從欽天監出來的時候,她哭笑不得,近三年就兩個日子最好,下個月初十,後年的四月,如果下個月提親的話,親事定在後年四月剛合適,若在後年定親,親事還得往後至少壓一年半,猶豫再三,心裡有了主意。
從宮裡回來,擔心文博武去奎家老太爺壽辰上鬧出什麼事,與他說了和沈家的親事,寧氏擔心他像文戰嵩那般反悔,肅言道,“親事不得兒戲,既然已經交換了庚帖就不可能再反悔了,我想了想,現在月末了,等你舅老爺的壽辰過後就去沈家提親,東西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你可不許反悔壞了人沈小姐的閨譽。”沈月淺長得真是什麼話說,標誌得很,為人又有手段,文戰嵩有句話說對了,沈月淺進了門,她會輕鬆得多,那種女子,不怕被二房三房欺負了去。
文博武臉上無悲無喜,聲音和平常沒什麼兩樣,“都到這步了我還能說什麼?爹娘高興就好,舅老爺壽辰,說到提親,早些年在軍營的時候積攢了些東西,後來皇上又賞賜了不少,她畢竟是將軍府長媳,我手裡的東西以後都會交給她保管,不若這次送些去侯府算了,以免沈夫人覺得我們輕怠了沈小姐,如何?”
實則,提親一事極趕,寧氏忙著文博文親事的事宜,拿抽得出空管文博武的,故而點頭應下,“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你準備好給管家便是,我還有許多事,先回了。”
夜裡服侍文戰嵩寬衣的時候寧氏將欽天監說的日子與文戰嵩說了,文戰嵩這次罵得大聲,“收買欽天監,虧他想得到法子?”
寧氏蹙眉,停了手裡的動作問他,“誰收買了欽天監,是不是看的日子不對?”她也覺得欽天監誇大其詞了,可欽天監算的日子一直很準,從沒有過紕漏,皇上以往不怎麼在意,現在對欽天監也極為重視。
文戰嵩一怔,臉上慍怒的表情也僵在了臉上,心煩意亂道,“沒事,只是覺得欽天監這兩年越來越玄乎了,測出來的事情神乎其乎,會不會這次出簍子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嗎?明年的日子不好,皇上還得祭祀呢。”
欽天監這兩年測出來的事情都在適當的時候發生了,引得皇上重視不少,水患乾旱,沒有欽天監看不出來的,文博武這次為了親事收買欽天監,明年皇上祭祀,看欽天監怎麼說。
夜幕低垂,文博武換了身白色的長袍,腰間玉帶上垂著一塊玉佩,細細看的話會發現,玉佩邊緣刻了一輪彎月,相貌堂堂,斂去周身戾氣的文博武,看上去更溫文爾雅,走到屏風前,躬身道,“主子,欽天監監正說事情已經辦妥了,年終皇上會問明年祭祀一事就會穿幫讓您小心些,還有,他夜觀天象,今年怕是有雪災,想問問是否真有這件事?”
文博武整理好腰帶走了出來,手裡把玩著一塊上好的玉,中間刻有字,指腹來來回回的在那一處摩挲,良久道,“他有能力不該懷疑自己,皇上選擇祭祀隆重,要陽光明媚,明年卻是不需要了,原因太過複雜,我要出門不想說。”
文貴汗顏,這番話要是如實轉達回去只怕會得罪了人,斟酌一番,文貴轉換了思路,到門口,傳達了文博武的意思,“我家主子說今年確實會有雪災,災情該有些嚴重,明年祭祀一事又變,至於怎麼個變法,時間還有點久,我家主子還要再觀望些時日,到時會告訴監正大人的。”
文博武憑著上輩子的記憶,知道的事情多,和欽天監監正說了幾次話就讓後者佩服得五體投地,遇著事情了首先想到的就是來問文博武,如果文博武不對,立馬改了說辭,文貴也是幫忙跑腿的次數多了才摸透了欽天監那群人很多時候都是渾水摸魚過的,尤其有了自家主子後,經常領著俸祿不辦事,皇上問起了就歸來問自家主子,沒想到,還看得出有雪災,這點讓文貴刮目相看。
文博武到了側門,文貴就知道自己的事情來了,上前,趴在地上,對著拇指大的小洞貼上去,掏出手裡的管子□□去準備吹氣,就聽裡邊傳來兩人的說話聲,他扭頭,明顯,文博武也聽到了。
沈府的下人多,可是,這個側門平時沒什麼人出入經常鎖著,守門的婆子便只有一個,而這時候裡邊傳來的說話聲明顯是兩人的,文博武心思一轉就明白沈月淺是防著不讓他進府了,想想也是,兩人定了親事,他行事還這般孟浪的話被周氏發現一次,兩人的親事肯定會告吹,心裡不由得為沈月淺突然轉變的態度喜滋滋的,擺擺手,轉身走了,他不進沈府,還可以想其他法子見她,不過,要費些功夫就是了。
隔天,沈月淺收到文博武的來信,這次的信和平時的噓寒問暖閒聊瑣事不同,裡邊是文博武請她出府之事,以及一些羞人的話,沈月淺看得面紅耳赤,若非字跡相同,她都不敢相信那些話是文博武寫的,不過,想起他無賴起來的模樣,又覺得是他了。
快速的寫了回信讓玲瓏送出去,文博武的邀約她是不能去了,從江太夫人寧氏上門後,周氏對她嚴格起來,每日讓桐娘子教她規矩不說,還不準她出門,鋪子的事情也交給周氏管著了,她明白周氏的緊張,一天文家不上門提親,其中就會有變故,又有周淳玉被丁家反悔的事情在前,周氏緊張也在所難免。
文博武收到信心裡失落了一陣子,他有很多話想對她說,斟酌一下午,傍晚的時候回了信,讓沈月淺支開側門的婆子,就一晚上,兩人說說話他就走。
側門的兩位婆子如果都暈過去的話定會引起周氏懷疑,這種時候他不敢冒險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等了一晚上也沒聽文貴說前邊來信了,倒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起身,隨意披了件一瞬衣衫去窗戶邊坐下,斟了杯茶,漫無目的地看著漆黑的窗外,風冷,灌在他脖子裡人愈發清醒了,天空沒有月亮,他的目光卻變得柔和起來。
歷經兩世,終於和她走到現在這一步,心中的歡喜不敢告訴別人,只能在夜裡獨自回味,他心裡唯一遺憾的就是不知道上輩子死後沈月淺發生了什麼,她性格堅韌,認定了事就會義無反顧,為了沈未遠是那樣,被文昌侯府的人害得小產傷了身子後對宋子御冷漠下來也是這樣,她認為是好的是對的就會一直堅持下去,上輩子離京的時候他就感覺自己會死了,那種臨近死亡氣息的日子讓他想問問他,如果和他一起去邊關,待打完了仗兩人就隱姓埋名不問世事可好?
然而,終究沒有問出來,只能交代好後事,盡力讓她活得無憂無慮一些,她看自己的目光中總是充滿了愧疚和擔憂,裡邊還有某種情愫,每次捕捉到她眼中的那份情愫他都整日整夜的睡不著,為什麼她明明對自己有情還願意為了旁人嫁給別人?他從未想過問她,問了,她也不會承認的,更重要的是他問不出口,不管什麼答案,皆是他心底無法承受的痛,兩年,成了他們兩一輩子無法在一起的阻隔,他在前邊操練巡防時,她在京中孤苦無依,活該他得不到她,是他沒有及時明白自己的心意,原來,心裡早就認定了非她不娶,愛著,卻又深深錯過,被人萬箭穿心的那一刻都沒有在清冷的夜裡想到她決定誘惑宋子御娶她來得痛。
死前那一刻,眼淚順著眼角滑落,融入血水,空而寂滅,得逞之人嘲笑他再目中無人死前也是可憐蟲,他們不知,他哭的是不能再護著她了,留她在世上,繼續為那些無所謂的人賣命,他只希望她好好活著,活得高興些啊,為什麼就這麼難。
在京裡關於他的傳言一直很多,他性子本就陰沉,不愛說話,許多人對她敬而遠之,有人懷疑他好男風,他和她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她成親後的那些年,文太夫人一直問他為什麼不娶親,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小姐,門第再低她們也認了,太夫人病重的時候總是拉著他的手悔恨當年不該送他去軍營,這樣的話,他就不會變成這樣或許會和文博文一般,正常的娶妻生子。
沈月淺也多次勸他,“博武哥,你也娶個人回家照顧你吧,你離京的時候想著有人在家等你,也會願意早些辦完事回來的。”她不知,沒了她,任何人在他心中都不能牽動他回家的心思了。
他不知道佛祖為什麼讓他重生一次,而沈月淺為什麼又重生回來了,依著時間推算,他死後,沈月淺沒活多久也死了,沈未遠在邊關犯的錯誤被他抹滅了去,而他讓人帶給沈月淺的信中有文昌侯府和沈府的把柄,有了她,兩府不敢為難她,為什麼,她還是年紀輕輕就死了?
這輩子重生,他早早的就在朝堂立足了腳跟,又多次前往南山寺和方丈長談,皆沒找到重生的根本,方丈說一個人執念深了,下輩子怨氣重,有上輩子的記憶也不是不可能,沒遇著過,不能說沒有,他不敢對方丈知無不言,那是他的秘密,只願意和沈月淺分享的秘密了,又坐了兩炷香的時間,腦子裡浮現了上輩子很多的畫面。
知曉他和沈月淺事情的只有文博文,是他親弟弟他沒有隱瞞,可是,文博文知道多了,心裡多沈月淺的怨恨也多了,質問他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嫁做人婦的女子選擇孤獨終老,文博文成親後,院子裡過得並不安生,有些時候兩人為著一些事會吵得厲害,文博文娶的女子是個會來事的,拖累文博文許多,他當時沒有正面回答文博文的話,而是問他,如果不成親會有安生平靜的日子過,你願意選擇一個人嗎?見文博文沉思不語,他又才正面回道,終有一件事是我們錯過了還念念不忘的,你想要安生的日子,我想守著她,一生執念不過如此。
遠遠的,看著她幸福,心中千瘡百孔也會瞬間治愈。
還好,這輩子,那些有過的傷心苦痛都和他們無關了,他將她護得好好的,起身關好門窗,重新躺回床上,拽緊了手裡的錦帕,這是他偷偷從她衣櫃中拿來的,每次心情不能平靜時,握著它,再恐懼的心都會安靜下來,一切不是夢,她還好好的,無數次的心裡暗示自己,這樣,才會安然的睡去。
早上,文貴進屋伺候文博武穿衣,燭台上的燭蠟,沿著燭台滴落在地上,文貴習以為常的去衣櫃找衣衫,文博武睡眠不好,有時候整夜都睡不著,他進屋第一次見著了也吃了一驚,燭台的燭蠟便是現在這種情況,滴在地上,要拿刀片輕輕的刮,後來,這種情況多了,他也習慣下來,燭台小了,蠟燭又是大蠟燭,一晚上不滅就會成現在這樣,問過文博武要不要換個大的燭台,文博武不同意,這件事就擱置到了現在,文博武去太夫人院裡請安了,文貴才招呼丫鬟進屋將地上的燭蠟清理了。
奎家老太爺的壽辰沒有邀請外邊的人,就是周圍的親戚去了,即便如此,院子裡也坐了不少人,奎家老太爺不喜歡齊氏和裴氏,兩人也不往他跟前湊,跟著齊氏拿了準備的禮物後,兩人就退出去了,奎家的院子是文太夫人找人建造的,費了不少的心裡,路上,遇著奎家嫁出去的幾位閨女,年紀和齊氏差不多,談吐風度卻是差了,幾人坐在八角飛檐的亭子裡,聊了一會兒就聽對方說起文博武的親事來,齊氏心驚,要知道,這件事文太夫人現在都不清楚,她雖然想文太夫人知道,可是當日去的就四個人,誰大嘴巴說出去了,寧氏一問就問出來了,故而齊氏一直憋著,現在聽對方說起,下意識的瞄了眼裴氏。
“二嫂看我做什麼,這件事我也是剛從別人嘴裡聽起。”裴氏腦子不傻,齊氏能想到的事情她怎麼會想不到出聲問對面的奎靜閑,“閑姐姐從哪兒聽來的?”
奎靜閑和江家的三夫人走得近,還是無意聽她說起來的,她爹一直想和大將軍府親上加親,她姑姑一直以文博武性子陰晴不定,還要再看看兩人相處得來不,嘴裡說是擔心奎家小姐嫁過去受了冷落,實則還是擔心文博武不答應,落了奎家臉面罷了,沒想到和別的府裡的小姐都交換庚帖了也不敢到處宣揚,估計是怕她爹發飆吧,奎靜閑嘆息道,“沒想到姑姑最後會給博武說那樣的人家。”比起辰屏侯府,她們家的家世都要好上許多,一直以為文太夫人眼光高,又有奎老太爺在中間信誓旦旦要親上加親她才沒有將自己的女兒說出來問問文太夫人的意思,知道是這樣子,她一定會讓文太夫人對她的女兒滿意。
齊氏一怔,沒想到是江太夫人,她以為這件事寧氏提醒了江太夫人不在外邊說,原來沒有,心思一轉,齊氏挑眉笑了笑,湊到奎靜閑耳朵邊說了兩句,後者連連點頭。
說完了,奎靜閑起身走了,裴氏擔憂地看著齊氏,“二嫂,剛才你和閑姐姐說了什麼?大嫂瞞著不說是有原因的,要知道是你慫恿……”
“三弟妹說的什麼話,我也和她隨便說兩句話和大嫂有什麼關係,你的語氣倒是懷疑我在大嫂背後插刀似的?”
裴氏不在多言,臉上的擔憂更甚。
奎靜閑進屋給奎太夫人虧太老爺請安的時候,文太夫人和寧氏也在,她在奎太夫人身側坐下,猛地問起文博武來,“今日怎麼不見博武人影,說了親,人也害羞躲著人不見了?”
文太夫人和奎太夫人說話沒理會過來她的意思,不明所以地看著奎靜閑,而旁邊的寧氏卻是臉色一沉,奎靜閑為之好笑,仍一副不明就裡的模樣,“姑姑看著我做什麼?說來也是巧了,我和江三夫人有些交情,博武說親還是從她嘴裡聽來的,有幾個月沒見過博武了,姑姑要提醒她,成親了可別忘給我下帖子才是。”
這下不止寧氏,文太夫人,奎太夫人,奎太老爺的臉色都變得奇怪起來,文太夫人臉上還算鎮定,帶著淺笑,“閑姐兒說的什麼話?你是博武表姨母,成親這等大事當然會請你,不過,你說博武定親了是怎麼一回事?”
奎靜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文太夫人,“姑姑,別告訴我博武和沈家小姐交換庚帖一事您不知道?還是表嫂托江太夫人保的媒呢,江太夫人德高望重名聲極好,每年的宮宴上,皇后都會給三分臉面的,除了參加宮宴哪兒也不去,現在為了博武居然出來走動了,給足了您的面子,就是沈家心裡也高興得很呢。”
奎老太爺哼了聲,質問文太夫人,“你還說什麼親上加親,博武都說親了你還瞞著我?你心裡沒有我這個哥哥當初又何必答應?我奎家的姐兒也不是不值錢讓人糊弄來糊弄去的。”
文太夫人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調轉視線,落在寧氏蹙著的眉頭上,聲音不顯怒氣,耐著性子道,“閑姐兒說的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
寧氏本想先提親,商量好了成親的時間再告訴文太夫人,沒想到這時候被人揭開來,一臉平靜道,“是真的,博武也老大不小了,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上次去周府提親的時候偶然聽旁邊人說起沈月淺這個人,一打聽,是個好的,兒媳就做主定了下來。”
“胡鬧,胡鬧,明日就給我將庚帖換回來……”屋子裡沒有外人,文太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咬牙切齒地看著寧氏,旁邊的奎老太爺氣得拂袖而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6:21:58
第069章 提親之後
“娘,既是交換了庚帖萬萬沒有退回去的理由,早兩年,貴央侯府和周府那點事鬧得人盡皆知,今時的貴央侯府比起當初差遠了,況且,這事老爺也沒有反對。”寧氏態度溫順,說出的話卻差點讓文太夫人氣得暈過去,“戰嵩向來不問後宅之事,縱使是博文的親事也是我們起的頭他才應下的。”文戰嵩最是孝順,絕不會背著她答應寧氏這種事,除非,受了寧氏蠱惑,想到這個可能,文太夫人臉色愈發難看。
最後,奎老太爺的壽辰鬧得不歡而散,回去的路上文太夫人對寧氏也沒個好臉色,寧氏耐著性子解釋道,“您也別生氣,江太夫人親自去看過了,心裡歡喜得不得了,直言說沈小姐長了張旺夫臉,和博武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文太夫人遲疑的望著她,面露度量,且神色已有所鬆動,寧氏趁熱打鐵道,“沈小姐二弟妹三弟妹也見過,長得好看不說,還是個知書達理的……”說著,挑了沈府的幾樣小事告訴了文太夫人,文太夫人更是擰緊了眉,齊氏和裴氏是早就聽說過的,不明白寧氏為何又重新提起,狐疑的瞄了寧氏兩眼。
沈月淺小小年紀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老屋那邊的人鬧得人仰馬翻,手段不可謂不狠,文太夫人思忖片刻,沉吟道,“博武以後是要單獨分出去過的,他的媳婦哪需要有雷霆手段?”話是這麼說,語氣卻緩和不少。
寧氏如何把將軍府掌控在手裡的事兒她是親眼看見的,說起來,沈月淺和寧氏這方面倒有些相像,將軍府確實在寧氏管家後一步一步越來越輝煌受人尊敬,沈月淺那個丫頭估計不差。“可你也不該如此草率,博武的性子哪是能將就的主兒?”文太夫人心裡仍不滿,不滿寧氏瞞著她。
這話一出,算是同意了,齊氏暗暗噘嘴,心裡對文太夫人稍有抱怨,大房的事情再差都是被逼無奈或是情有可原,同樣的事情換到二房三房身上,必會被訓斥一頓。
大將軍府的大少爺突然要定親了,且對方還是沉寂落敗下來的辰屏侯府,京裡人都以為自己耳朵聽岔了,待去辰屏侯府打探過虛實後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兩府完全沒有往來不說,身份地位懸殊了不是一星半點,可大將軍府的人就是上門提親了,而且,還是江太夫人保的媒,江太夫人在京中地位甚高,好多年不出來走動了,大將軍府請動她,真是給夠了沈府臉面,而且,不止這樣,文博武是將軍府長子,規矩禮儀比起當時的文博文成親多了不少不說,送的信物更是極為貴重。
整整一日到辰屏侯府看熱鬧的人絡繹不絕,周氏忙前忙後地應付著,沈月淺則在屋子裡安生帶著小七,不理會外邊的熱鬧,天黑十分,辰屏侯府才安靜下來,周氏派明月來說,今晚小七住在這邊,她實在沒有精力照顧他了。
小七沒出門,可是院子裡熱熱鬧鬧,且下人們得了賞錢,他也察覺到不對勁,問沈月淺今日是不是有喜事,沈月淺笑道,“嗯,娘說不來接你了,小七又能挨著姐姐,是不是喜事?”
小七笑得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童聲稚趣道,“是喜事,姐姐,我可以抱著你睡嗎?”
沈月淺搖頭,小七已經三歲了,跟著她和周氏,大道理知道的不多,可也該清楚男女有別一說了,沈月淺讓玲瓏進屋給她洗腳,狀似不經意的問起側門守門婆子的事,玲瓏不驕不躁,道,“守門婆子這些日子身子骨不好,奴婢擔心她出什麼岔子,年關正是小偷泛濫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奴婢覺著還是派兩人守著比較好。”
沈月淺垂下眼,玲瓏說得對,府裡只有她和周氏,外人跑進來確實不妥,揮揮手,讓玲瓏退下了。
今日,文博武出足了風頭,那些聘禮大半是他自己準備的,就是寧氏見著了心裡都泛酸,那些好東西,連著她都沒有,文博武為了討媳婦,倒是一點不吝嗇,回屋和文戰嵩說起這件事語氣還酸溜溜的。
文戰嵩聞言,也不痛快,文博武和沈月淺的親事定在後年四月份,滿打滿算也就一年半的時間,這個時間文博武只怕也是算計好了的,和寧氏道,“博武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今日的事情確實太過了,我見著那套楠木的桌椅也愣住了,好東西不拿來孝敬爹娘,竟想著討好媳婦,下次見面你可要說說他。”
寧氏倪他一眼,今日提親可謂是給夠了辰屏侯府面子,明日起,辰屏侯府的帖子也會開始多起來,說起沈府,不再是王氏當家做主的沈府,而是辰屏侯府的沈府了,京裡邊的大戶人家最是會看人臉色,風向也轉得快,她心裡高興於辰屏侯府的名聲日漸升高,畢竟都是將軍府的功勞,算是大家對將軍府的認可。
沈月淺和文博武成親的消息傳得快,所有人都知道了,周淳玉失神片刻後嘴角揚起了笑,丁薇心裡又為沈月淺高興心裡又有別的滋味涌上心頭,然而,情緒最屬複雜的還是長巷子住著的王氏等人,薛氏死後,沈懷慶沒有再娶,身為平妻的陳氏當了家,沈月牙的身份翻天覆地的越過了真正的嫡女沈月茹等人,沈月茹每日跟著王氏去外邊幫人洗衣服掙些銅板,沈未年兩人則去街頭擺地攤靠幫人寫信攢點銀子,沈懷慶人已經廢了,整日躺在床上嚷著要陳氏伺候,陳氏不嫌棄他髒,將他照顧得極好,沈懷慶心裡頗感安慰,愈發使喚沈月茹幾人要聽陳氏的話。
王氏是在搓衣服的時候聽院外幾名婦人聊天說起這件事的,這邊住的皆是窮人,魚龍混雜,不乏有在大戶人家伺候的小廝婆子,得知大將軍府去辰屏侯府提親,王氏老臉一怔,搓衣板上的衣服也忘記抹皂角了,像是個被挖空心臟的傀儡,麻木習慣地重複著手裡動作,她旁邊的沈月茹嘴裡哼了聲,繼續搓著手裡的衣服,陳氏會做人,哄得沈懷慶團團轉,沈月牙在家裡當嬌滴滴的大小姐,她出來累死累活的賣命,心中沒有怨言是假的,可是,她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然而沈月淺呢?死了爹可是卻能飛上枝頭當鳳凰,越想心中怨恨越深,扔了手裡的衣服,惱怒地看著王氏,“祖母,我們也回去吧,二娘自己在家裡享福,憑什麼要我們出來幹活?”
這裡是大雜院,她們旁邊還有許多和她們做同樣活計的婦人,日子久了,彼此也認識了,聽了沈月茹的話,笑著對她道,“你二娘性子好,天冷了,你們回去不會受埋怨,我們就不同了,今日不多洗些衣服出來,今年冬天的棉被都沒有呢。”
沈月茹嘴角抽了抽,陳氏最會工於心計,認識她的人都忍不住稱讚她性子好,是個好相處的人,只有與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才知道陳氏的厲害,她縮了縮袖子,看向不肯起身的王氏,氣惱地跺跺腳,自己走了。
她是沈府高高在上的嫡小姐,憑什麼要被一個二娘踩在腳底,抬手看向凍得通紅的手背,委屈地哭了起來,她要去找陳氏要個說法,為什麼要如此對她。
走到一處小門前,沈月茹又停下來,踟躕良久才緩緩踏進門去,推開門,入眼全是堆積如山的柴火,是沈未年他們去京外的山裡砍回來的,陳氏抱怨柴火貴,沈懷慶和沈未遠二話不說就讓沈未年他們砍柴。
沈懷慶心偏得厲害,連著沈未遠的心都是偏的,明明,他是她的親哥,和陳氏該敵對才是,然而,沈未遠對陳氏卻極為敬重,不僅對陳氏,對沈月牙這個妹妹也比對她好,沈月茹活得水深火熱,有時候甚至想偷偷地死了算了,多少次站在井邊又退怯了,死了能完事,可是她小時候憧憬的那些生活就徹底沒了,她想,她還是要好好活著,風風光光嫁人才是正經出路。
他們住的地方小,沈月茹和王氏一間屋子,推開門便有一股子臭味,王氏不愛乾淨,睡覺的時候為了省事也不洗腳,她忍受不住嘀咕兩句,王氏會和她抬槓,後來,她也習慣了,關好門窗,輕手輕腳地拉開抽屜,最裡邊的盒子裡存著十多枚銅錢,她屏住呼吸地倒出來攤在手心,細細數了數,一文不少才松了口氣,轉身收拾好行李,這種每日每夜洗衣服的日子她過夠了,她不想再和一家人擠在一起了,她要出去。
走出去時聽到陳氏屋裡傳來動靜,她心中好奇,沈懷慶和沈未年住一起,這個時候,宅子裡除了陳氏和沈月牙,沒有外人才是,忍不住心底好奇,她慢慢走過去,越走近心裡越震驚,沈未遠竟然在陳氏屋裡,而且,傳出來的聲音更是羞得她臉紅心跳,她害怕地縮了縮脖子,轉身就跑,難怪,難怪沈未遠處處幫著陳氏,竟是這個原因……
沈月茹心裡害怕至極,打開門時不可避免地發出了響動,帷帳裡,陳氏衣衫袒露,雙腿纏在沈未遠腰肢,喘息道,“剛剛有沒聽到什麼動靜?”說話時,聲音欲語還休,沈未遠身子一顫,俯下身來,重重的用力一沉,低啞道,“是你的叫聲……讓我快點呢……”
陳氏腦子一片空白,擁著沈未遠全身打顫,久久,身子還平復下來,推了推趴在自己身上的沈未遠,“阿遠,該走了,別讓那老不死的發現了端倪,那樣我們可都活不了。”
陳氏保養得好,快四十歲的人了看上去比三十出頭的女子還要年輕,且風韻猶存,沈未遠喜歡她得緊,兩人已經好了好幾年了,那時候,陳氏還是沈府的姨娘,他還是受所有人敬重的二房長子,經歷了這麼多風風雨雨,陪著他的就只有陳氏了,沈未遠在她胸前蹭了蹭,扭頭望著關閉得嚴嚴實實的窗戶,枕在她脖頸間,說道,“過些時日,我和幾位好友開的酒樓上了正軌我們就搬去大一點的院子,買幾個下人回來伺候你。”
陳氏來了精神,沈未遠這些天早出晚歸她還以為在外邊亂來呢,沒想到竟是辦正事去了,目光一亮,“真的?那你祖母和你爹怎麼辦?說實話,忍了這麼多年,我是不想再忍了。”
沈未遠覺得王氏還好,畢竟有手有腳可以自己伺候自己,沈懷慶就有些麻煩了,想了想,道,“爹被賭場的人害得如此凄慘,我心裡自有打你好好等著就行了。”
陳氏識趣地點點頭,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聲音嬌弱媚骨,“聽你的,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不差這幾天。”起身伺候沈未遠穿衣,等人走後,打開窗戶散了屋裡的味道,簡單洗漱後才款款去廚房準備晚飯。
得知沈月茹不見了人影,沈未年著急了,看向默不作聲的沈未遠,後者擱下筷子,冷冷地看了眼平時沈月茹坐的位子,訓斥道,“四妹從小就是個不服輸的,估計受夠苦日子了不想和我們,一起過才走的,我們安心等著她回來就好。”
有陳氏的點撥,沈未遠為人處事愈發自私了,一家人對沈月茹的離家出走都沒放在心上,王氏倒是有幾次欲言又止,想想也覺得不可能,沈月茹如果真是聽了大將軍府和辰屏侯府的親事才離家出走的,她去的地方也只會是侯府了,想起過去那些耀武揚威的日子,王氏覺得像隔著幾十年似的,往事不堪回首,說的就是她吧。
回到屋裡,打開抽屜,果然,沈月茹打定主意不回來了,將新做的衣衫和銅錢都帶走了,接著,王氏打開衣櫃,疊得整整齊齊的舊的衣衫有翻動過的痕跡,沈月茹是真不想在這個家待了,將所有值錢的物件全部拿走了,看著疊好的被子,她慢悠悠走過去,翻上去躺好,屋子裡沒有燒炕,略顯涼意,身子捂在被子裡都是冷的,王氏心事重重,子時過了她才閉上眼,淺淺睡去……
文博武收到沈月淺的來信哭笑不得,側門的婆子竟是玲瓏安排的,今日提親都沒見著她的面文博武心裡已十分不痛快了,誰知一切都是她身邊丫鬟的主意,文博武心裡不舒坦,就讓文貴想個法子,不讓人起疑,又能打開側門,文貴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了一個,沈月淺身邊的丫鬟婆子難收買,側門的卻是不好說,但凡銀子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6:24:23
第070章 上門添妝
文貴說事情解決了的時候,文博武意味不明地瞅了他一眼,文貴做事喜歡耍點小聰明,此時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毫無疑問用了不入流的法子希望他張嘴詢問,文博武懶得多問,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文貴依言退下,臉上失落落的,可不就是文博武沒問他什麼法子解決事情的?
周氏著手準備沈月淺的嫁妝了,將軍府給的聘禮豐厚,周氏決定將她的嫁妝全部給給沈月淺當聘禮,還有沈懷淵在世的時候準備的綾羅綢緞,加起來,勉強有一百二十八台,周氏準備尋人去南邊淘幾樣拿得出手的木材給沈月淺打一套傢具,足足的湊夠一百二十八台,讓沈月淺風風光光出門。
沈月淺給王氏做好了衣衫,她就開始繡自己的嫁衣了,大紅色的杭綢,還是她一周歲的時候沈懷淵買回來的,其實,細細想來,沈懷淵對她和沈未遠是完全不同的,周氏待沈未遠如親生兒子,沈懷淵則明顯心存芥蒂,很小的時候,沈懷淵每次出京都會給她帶許多禮,沈未遠的卻只是應景的一些書,那時候,沈月茹沈月裳羨慕她,曾說沈懷淵重女輕男,諷刺沈懷淵沒有眼力,養兒防老,沈懷淵卻對一個丫頭片子寵上了天,以後有他後悔的時候,沈月茹沈月裳年紀小,所聽來的也不過是薛氏和羅氏說的罷了。
然而,沈懷淵就是寵她,恨不得給她摘天上的星星,那樣的父愛,可惜小七沒有福分感受。
余氏和周淳玉來的時候,沈月淺坐在繡架前,認真地穿針引線,小臉精緻動人,周氏出聲叫她,“阿淺,看看誰來了?”自己這個女兒小時候不懂事,大了,沒做過一件讓她操心的,不知不覺,她都要嫁人了,周氏既高興又傷感,一時間,鼻子有些發酸。
沈月淺不料周淳玉也會來,將針線收進籃子裡,微微一笑,“大舅母和表姐怎麼來了?”周淳玉的親事定得急,她該在家忙著繡嫁衣才是。
余氏心裡百感交集,自己這個侄女是個厲害的,沒想到會嫁去將軍府,上前拉著沈月淺的手,目光認真地端詳片刻,點頭道,“是個有福氣的,江太夫人都說你以後福氣長著呢,我今日來也是為著添妝一事,你表姐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了過來瞧瞧,小七呢?”
“他和盧平游湖去了。”沈月淺推開凳子讓余氏坐,余氏坐下後她才上前拉周氏,四個人圍在梨花木的圓桌邊說話,余氏看著沈月淺和周淳玉,成親後,沈月淺就是周淳玉大嫂,妯娌兩自來關係不好處,得知沈月淺嫁給文博武,她心裡為沈月淺高興的時候又為周淳玉高興,比起不知道性子的妯娌,沈月淺這個妯娌性子可就好多了。
過了許久才開口道,“你和你娘分出來手頭算不上富裕,你祖母的意思是當時你娘和你爹成親時她準備了一百二十八台的嫁妝,後來留了六十台下來,你成親,周府也算一份嫁妝,是你祖母的心意。”
那六十台嫁妝余氏是去看過的,不得不說,高氏對周氏是真心好,這麼多年過去了還留著不讓任何人動,她起先琢磨著高氏會送給周淳玉,畢竟,周淳玉嫁得風光,也是周府的體面,誰知高氏一直沒吭聲,得知將軍府來沈府提親後高氏就將她賈氏和小高氏叫過去說了這件事,她手裡的那六十台竟是給沈月淺留的,小高氏當即臉上不太好看,賈氏也隱隱有不悅,她卻沒什麼話說,嫁妝給了沈月淺,去了將軍府,看在周府出的這六十台嫁妝的份上沈月淺也會多和周淳玉親近,周淳玉日子也好過得多。
周淳玉的嫁妝她早就準備好了,九十八台,實打實的都是貴重的,不差高氏手裡的那些,從高氏屋裡出來的時候,小高氏諷刺她說她得了便宜還賣乖,嫁妝給沈月淺和給周淳玉沒差。
她訓斥了一句,如果周氏不是嫁給沈懷淵,高氏何至於留下那六十台?當年,沈家給的聘禮少,高氏心裡不痛快,沈家人得知給周氏的嫁妝有一百二十八台心裡不覺得與有榮焉,反而,王氏上門暗指周家不給沈家人臉面,說既是看不上沈家又何苦讓周氏嫁給沈懷淵,高氏這才留了六十八嫁妝起來,即便是這樣,成親那日看著周氏的嫁妝,王氏心裡還是不痛快,仍然覺得周家人嘲諷沈家的聘禮太少了。
這件事怕是一直在高氏心裡擱著,所以,才會想著將那六十台留給沈月淺。
周氏暗暗紅了眼眶,當年她和沈懷淵成親不知道高氏給她準備了那麼多的嫁妝,還是進了沈府,從薛氏嘴裡聽來的,聲音略微哽咽,“嫁妝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她爹從她一出生就開始準備了,攢了幾年也有不少,加之我的那些,夠了。”
周氏沒和任何人說,將軍府送的聘禮中,還有一疊銀票,她細細看過聘禮單子,上邊沒有提到這個,文博武偷偷告訴她是孝順她的,整整三萬兩銀子,她大概明白文博武的意思,是告訴她以後會跟著阿淺孝順自己,這三萬兩是對阿淺不能留在自己身邊的歉意,文博武,只怕早就對沈月淺有情義了,阿淺以後是個有人疼的。
周氏一臉感慨,“娘覺得愧疚我,我心裡卻是不覺得的,阿淺爹對我好,從沒找過其他人服侍,便是太夫人強行往房裡塞的人也被他尋著由頭打發了出去,否則,也不會讓我強行過繼了未遠。”
沈月淺不想提那些不開心的事,忙岔開了話,“大舅母,嫁妝我娘準備的就好,將軍府不差我的那點嫁妝,真要不喜歡我,再多的嫁妝他們也會嫌棄是濫竽充數,喜歡我,嫁妝箱子裡裝的是泥她們也覺得是價值連城的寶。”
被她一番話逗弄,周氏和余氏哭笑不得,周氏嗔她一眼,“哪有那麼形容自己的?都是說親的人,說話怎麼還口無遮攔?”心裡卻是認同沈月淺說的話的,她嫁給沈懷淵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周淳玉一直留意著沈月淺的神色,發現說起將軍府時,她沒有自己那麼多的顧忌,說話也極為大膽,要麼是不看重這門親事,要麼便是知道即便她說了什麼,將軍府的大少爺聽去了不會往心裡去。
看她臉上的淺笑,更像是後者,沈月淺心裡的人一直是文博武麼?那文博文和沈月淺又是怎麼回事?
周淳玉的目光太過灼熱,沈月淺瞥了她一眼,好奇地問道,“表姐看著我做什麼?”
周淳玉臉上的怔神來不及收回,僵硬地笑了笑,“沒什麼,現在你還叫我表姐,過兩年我就該叫你大嫂了。”
余氏和周氏看著兩人,愈發好笑道,“是啊,過兩年你們的稱呼就倒過來了,成親後不如在家裡自在,你們以後可要相互扶持。”這是余氏樂意看到的結果,沈月淺嫁的是長房長子,前途自然比周淳玉嫁的次子好。
余氏和周淳玉離開的時候,余氏塞了五千兩銀子給周氏,“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和你說實話,衝著淺姐兒和玉姐兒嫁的都是將軍府長房,我和二弟妹三弟妹給淺姐兒的添妝就該區別出來,今日來就是為著這事,到了添妝的時候我再和二弟妹三弟妹一起來。”
要是等添妝的時候拿出來,賈氏和小高氏還以為她故意落她們面子,背著拿出來最好不過。
“大嫂客氣了,阿淺的嫁妝我準備的差不多了,玉姐兒成親在即,你留給玉姐兒壓箱底吧。”周氏說什麼都不肯要,最後實在沒辦法了,才道,“大嫂,你認識的人多,我想給阿淺打一套傢具,不若你幫我尋一兩個有經驗的木匠如何?”
余氏立即應承下來,“正好,府裡給玉姐兒做傢具的人還在,到時,我直接讓他們來找你好了,可看好了木材?”
周氏愁的就是這個了,沈懷淵之前積攢的木材擱在沈府沒來得及搬走,再回去的時候已經被大房的人賣了,她再想拿回來也是不可能了,搖頭道,“沒呢,我正想著找誰去南邊的時候拖些回來。”
“這有何難,我回余家問問你大哥,今年好些官員要回京述職,讓他問問平時走得近的朋友能否捎些回來就是。”給周淳玉準備的木材還是周寒軒用剩下的,若有多的,她不介意送周氏一些,可惜沒有。
周氏感激一笑,“謝謝大嫂了,給娘說聲,過些日子我再回去看望她老人家。”高氏覺得害了她一輩子,周氏心裡卻是感激她的,當初如果高氏不同意,她就不會有一雙可愛的兒女,和沈懷淵在一起的十多年,足以讓她用一輩子的時間緬懷了。
送走了余氏周氏折身回了沈月淺院子,這幾日小七一直賴在這邊不肯走,盧平幾人口風不緊,與小七說了沈月淺要嫁人的事,之後小七就纏著沈月淺,說是要跟著沈月淺一起嫁人,不止沈月淺,讓她也跟著嫁過去,周氏和他解釋他也不聽,只得由著他賴著沈月淺,索性小七年紀小,旁人不會說什麼,年後再住在這邊就不好了。
沈月淺抱著小七坐在書桌前,手裡翻著一本書,朗聲教小七念詩,小七慢吞吞地跟著她念,周氏心一下就軟了,走進去問道“小七學什麼呢?”
沈月淺在學業這一塊對小七不嚴格,可是每天都會教他念一些,小七記性好,三字經全都會備了,已經開始學論語了,周氏側身吩咐明月晚膳拿到梧桐院來,坐在兩人對面,待小七念得差不多了她才開口道,“小七喜歡念書嗎?”
小七伸手要她抱,周氏順勢抱過他,讓他坐在她腿上,問道,“小七會背了不?”
小七先是點頭,後脆生生道,“姐姐說明年送小七去學堂,不能在家裡偷懶,娘,哪兒有學堂啊?”周太夫人之前提過讓小七跟著周家幾位哥兒,可小七年紀小,夫子怕是顧不過來。
周氏問沈月淺,“阿淺想送小七去什麼學堂?”大戶人家都自己請了夫子,之後再看著情況送去書院,也有一開始就送往書院的,可是畢竟是少數。
“我還沒想好,請個夫子來府裡教導小七也是好的,可這樣一來小七沒有人陪,愈發會覺得念書枯燥了,送去書院的話又太遠了,對了,娘可有為小七尋著合適的小廝了?”
周氏搖頭,“人牙子送來的小孩我看過的,都是些極會看人臉色的,腦子也靈活,小七性子純粹,不適合著小七伺候,我再問問吧。”那些小孩子年紀不大都已在其他府裡伺候過了,分寸拿捏得很好,周氏卻不太喜歡,一輩子陪著小七的人,她想選乾淨憨厚一些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擔心小七學壞了。
沈月淺明白周氏的意思,蹙眉道,“小七的小廝卻是要挑好了,不會做事沒有關係,性子是個好的就成。”
吃過飯,周氏回去的時候想起一件事來,“這兩日沒什麼事,我想著去長巷子看看你祖母,你和我一道吧,她還活著,我們不能做得過分了。”沈家已經從族譜上除名了,是族長和三叔公等人商量後的結果,這事她沒和沈月淺說,除名這種大事,以往定會鬧得滿城皆知,王氏祈求族長不要說出去,當是維護他們最後的臉面,族長看在死去的沈懷淵的面子上答應了下來。
沈月淺一怔,緩緩地點了點頭,“聽娘的就是了。”王氏已經是苟延殘喘的等死之人,她犯不著降低身份和她們一般見識,“那小七去嗎?”她擔心王氏對小七做出什麼不利的事來。
周氏也猶豫了,片刻後才道,“去吧,你讓他寸步不離的跟著你就是了。”周氏走出兩步遠又想起一件事,轉身回眸望著小七懷裡的丁丁,張了張嘴,終究沒問丁丁是誰送過來的,早前她忙,等反應過來丁丁已經在府裡隨便走了。
沈月淺回到屋裡陪小七玩了一會兒遊戲,想起周氏說幫小七找小廝一事還沒著落,讓小七自己玩,她去桌前,準備給文博武寫信,文博武人脈廣,他找的人沈月淺信得過,寫好信還沒讓招玲瓏進屋,玲瓏掀了簾子進屋,臉上掛著笑,請安後,走到床邊躬身地讓小七跟她去旁邊屋子,說裡邊有許多新買的玩具,沈月淺輕蹙著眉頭,小七已張開手臂讓玲瓏抱他出去,到簾子邊才想起她來,朝她揮了揮手,稚氣道,“姐姐,我去玩玩具,待會就回來。”
沈月淺心裡覺得奇怪,玲瓏不是會逗小七的性子,天快黑了抱小七出去玩這種事一次都沒發生過,心裡奇怪不已,沒一會兒,簾子又傳來響動,定睛一看,沈月淺才明白過來玲瓏的反常,笑道,“你怎麼進來的?”
文博武一身寶藍色袍子,周身戾氣全部斂了去,倒是有幾分文質彬彬的味道,挑眉時,儒雅之氣盡顯,嘴角一勾,道,“守門的婆子看出是未來的姑爺,搶著給我開門,我大搖大擺就進來了,你在寫信?”
沈月淺的手還擱在信封上,硯台裡的墨汁還沒乾,文博武走過去,深邃的眸子熠熠生輝,“我看看你寫了什麼?”伸手抽沈月淺手下的信,被沈月淺按住了,輕聲道,“算不上大事,我與你細說吧,我娘想給小七挑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小廝,尋了好長時日也沒遇著合適的,你人脈廣,能否幫忙找兩個?”
文博武咧嘴,答非所問地湊上前,一張臉笑得邪魅,“可有什麼報酬?”
沈月淺倪他一眼,紅著臉道,“沒有,愛幫就幫,不幫就算了。”語聲未落,文博武已將話接了過去,笑得大聲,“小舅子的忙該幫,我讓文貴幫忙留意,還有什麼事,一併說了,左右都是忙,一個兩個沒什麼影響。”
沈月淺細細想了一會兒,道,“明年小七就四歲了,我想著送他去學堂,遠了,我娘只怕是會擔心的,請個夫子進府又擔心小七沒有同齡人陪著玩,你怎麼看?”
她問便是沒將文博武當做外人了,文博武心裡高興,伸手握著她的小手,思忖片刻,才道,“這件事卻是不好來,我身邊有幾位副將,他們府裡的孩子和小七差不多,常年不在府孩子都送去書院了,不如我請個夫子,讓那些人一併來侯府,他們有幾家也住在這條街上,不算遠,我先問問他們的意思。”
“會不會很為難?”文博武身邊的幾個副將沈月淺見過一兩位,性子是個憨厚的,沈月淺既想將事情解決了又不想給他惹來麻煩,可真要請個夫子來府裡,文博武勢必要費些心思了,想明白了,沈月淺就有些遲疑。
“好了,事情解決了,我也要尋報酬了。”說著,扣住沈月淺的後腦勺,傾身上前,沈月淺還未回過神鼻息間盡是他的呼吸,尺貝輾轉,只能被迫承受,分開時,她氣喘吁吁地瞪著他,文博武卻饜足的順了順她的頭髮,意味深長地說道,“酥麻雞的味道不錯。”
沈月淺鬧了個大紅臉,臉色愈發紅潤,澄澈的眼裡波光瀲灩,文博武說起了正事,“皇上早早就賜了我府邸,年後準備找人修葺一番,你想住什麼樣的院子?”
匠人已經找好了,天冷不適合開工,他準備開春後再說,從房屋到院子,需要費不少時間,一年一年還不知道夠不夠。
那裡是他和沈月淺的家了,他想問問她的意思。沈月淺倒是沒想過住什麼樣的地方,下意識地搖搖頭,想說隨便,文博武卻鄭重著臉道,“以後是我們的家,你好生想想,我讓匠人盡力達到你說的。”
沈月淺沉默許久,隨即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仰頭看他,文博武抱起她,然後,他坐在凳子上,她坐在他腿上,沈月淺不習慣的扭了扭身子,卻被他按住,“別動,你慢慢想,我等著。”
沈月前臉色通紅,想了許久,才道,“院子裡四季都有花開好不好?”
“好。”
“可以有一個大的池子泡澡不?”
文博武眼底精光一閃,“這個必須有。”
沈月淺又想了許久,道,“正屋旁邊可以開兩個櫥窗不?隔兩間小一點的房間出來?”
文博武不明所以,見沈月淺連耳根子都紅了,思忖許久,目光落到屏風邊的一個籠子才反應過來,柔和道,“好。”
知道文博武明白了她的意思,沈月淺愈發無地自容,這招還是從周氏那兒學來的,小七害怕一個人,周氏就將旁邊的屋子打通了,偶爾她身子不舒服的時候小七就在旁邊屋子去,想了想,她又補充道,“最好開一扇窗,能看清裡邊情形的那種。”
“好。”文博武把玩著她一撮頭髮,幸好問過她的意思,否則,還真不知道她將他們的孩子都考慮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門外有人通稟,說小少爺回來了,沈月淺嚇得身子一顫,起身站好,催促文博武快回去,文博武哭笑不得,“我知道了,丁丁我先帶走,過些日子找個適合的機會送過來。”
兩家已經聯姻,許多事也不用避諱了,尋個由頭就好。
出門時,文貴畢恭畢敬地侯在門口,文博武瞥了眼不知所蹤的守門的婆子住的小屋,神色不明地走了出去,翻身上馬出了街道才側目掃了眼文貴,冷冰冰道,“說吧,用了什麼法子讓守門婆子對這事不聞不問的?”
文貴笑得極為諂媚,配合地前傾著身子,巴結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本以為文博武會誇獎他兩句,誰知,非但沒有誇獎他,反而冷了臉,文貴心裡嘀咕了兩句,想了許久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直到進府了才聽文博武道,“找兩個忠厚老實的婆子去沈府,貪婪之人想個法子打發出去。”
辰屏侯府人口簡單,求上門的人少,如果多了,少不得被人賄賂收買,下人經不起誘惑,容易遭來禍害,文貴想了大半個時辰才想明白了文博武要傳達的意思,聯想兩位婆子見著銀子時的貪婪,確實,今日為了銀子給他開門,換了別人,給了銀子也能進沈府的門,不得不承認,自家主子,某些方面還真是讓人望而生畏。
沈月淺和周氏去了長巷子,這種地方,沈月淺也只是聽人說起過,可心裡仍是被震撼了,巷子兩邊堆了許多東西,馬車根本進不去,周氏來過一次了,率先下了馬車,朝前邊走來的玲瓏招手,“你扶著小姐,別讓人衝撞了。”又讓福祿福壽走前邊,看著點。
沈月淺戴好帷帽,縱使穿得樸素,奈何氣質出眾,只一眼仍舊讓人移不開眼,幸得這個時辰,巷子裡沒什麼人,周氏走在前邊,沈月淺和小七手拉著手跟在後邊,周氏來過一次,知道位置所在,快到巷子盡頭了,周氏在右邊的門前停下,門旁邊還貼著過年時貼的春聯,日子久了,大紅色的春聯顏色已泛舊,字體上的黑色順著紅色流下,且邊緣被人扯走了,東一塊西一塊的,十分破舊。
明月上前敲門,許久才聽到腳步聲以及一聲柔柔地詢問,“什麼人啊。”
陳氏聲音溫柔,明月恭敬道,“我家主子來看望太夫人。”陳氏雖被抬了平妻,說起來,不過比妾高一點,要明月稱呼一聲大夫人不是平白降了周氏的身份,這點明月是做不到的。
門裡的陳氏面色一喜,打開門,見果真是周氏,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竟是二夫人?快進來坐,娘去外邊了,我這就讓月牙叫她回來。”轉身朝裡叫了聲,余光瞥到一抹素色的衣衫,以及她旁邊的小孩子,陳氏笑得愈發和氣,“是三小姐和小少爺?幾年不見,我都認不出來了。”
沈月淺穿得再素淨也抵不住周身氣質好,隔著帷帽隱隱看到那張臉讓陳氏有短暫的失神,難怪入了將軍府大少爺的眼,換作女子,她也覺得沈月淺是難得的美人胚子,可惜月牙沒有這麼好的命。
沈月牙出來見著周氏,看了好幾眼才反應過來,輕輕叫了聲“二嬸”就不說話了,陳氏笑道,“你二嬸來看你祖母,快叫你祖母回來,看看未年未知在不,一併叫回來,說二嬸來了,讓他們帶點肉回來。”
沒了錦衣玉食的生活,陳氏每日的生活都要精打細算,以往頓頓肉也不見得吃得下去,如今,要隔好幾日桌上才沾腥,不得不說是命運多舛。
王氏和一堆婦人如往常一般洗著衣服,順便聽著京城誰家的八卦,來這邊三年了,起先一直傲著身份不願融進去的王氏也融進得差不多了,只聽一婦人問起沈月茹來,“之前月茹一直和你一起,怎麼這幾日都不見她人影,莫不是她二娘醒悟要她在家藏著掖著了?”
沈月茹模樣不如沈月淺,可是在長巷子也算是個美人了,至少,比陳氏的親閨女沈月牙要好看得多,沒聽到王氏回答,那位婦人又道,“同樣是沈家小姐,辰屏侯府那位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月茹那丫頭,苦日子還有得過。”
長巷子這種地方,大多是窮人,沈月茹要是說在長巷子,以後還是勞苦命,走出去了,最多也就是給人做妾,日子雖然好過了,可是遇著主母厲害的,有沒有活路都不好說,婦人們又是一陣感慨,可惜了那張臉了。
“那丫頭自來就是個有主意的,估計是投靠親戚去了吧。”王氏心裡認為沈月茹是去辰屏侯府投靠周氏去了,周氏對她懷恨在心,可對著一個上門投靠的晚輩總不會逐出門外,沈月茹,是真過好日子去了。
“祖母……”這時候,門口走來一人,王氏聽著聲音才認出是沈月牙,沈月牙甚少出門,幾位婦人是知道陳氏多寶貝沈月牙的,和嬌生慣養的小姐沒什麼兩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神秘得很,沈家搬來這裡後極少看到沈月牙出門,今日已算得上難得了,故而不由得出聲打趣,“月牙怎麼來了?”
沈月牙嫌棄的別開臉,站在門口不耐煩道,“祖母,快些,二嬸來了還等著呢。”
王氏一怔,喜悅在臉上蔓延開來,“你二嬸來了?什麼時候來的?”邊說王氏邊將搓出來的衣服裝在桶裡,喜不自勝地看著其他婦人,“我兒媳來看望我老婆子了,之後一個月可用不著來洗衣服了。”
其他幾位婦人羨慕嫉妒的同時,心裡又不由得鄙夷,沈家的事她們聽了不少,王氏有今日的下場乃自作自受,她們若是周氏,恨不得王氏早點死了才好,哪會來這種地方尋晦氣?心裡雖然這麼想,面上卻裝作替王氏高興的樣子催她道,“那你快些回去吧,別回去晚了沈夫人都走了。”
王氏臉上愈發得意,將自己洗好的衣衫推給那位婦人,“這是我今天早上洗出來,給你了。”
婦人臉上是真高興,直點頭道,“謝謝王嬸子了。您啊,是個有福氣的。”脫口而出的皆是奉承的話,王氏聽得更高興了,笑得合不攏嘴,到門口了才看清沈月牙的穿著裝扮,蹙眉道,“怎的用袖子捂著口鼻,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沈月牙不語,走出去好幾步遠才拿下蓋著鼻子的袖子,小聲道,“祖母,上次娘與您說的事您可記得了?二嬸家可是比我們好上千萬倍,聽說二嬸極寵小堂弟,早前還專門請人去府裡為小堂弟建造船舫,您要是去了沈府,我們也能跟著沾光。”
這事上次周氏來的時候,陳氏隱隱與月牙說過,王氏畢竟是二叔的爹,二叔不在了二嬸也是需要盡孝的,接王氏過去住幾天盡孝太正常不過,二嬸肯定不會開口主動提起的,還得王氏自己開口說。
王氏早就算計著這件事了,可是,如今的周氏哪是當年好拿捏的柔弱女子,模稜兩可道,“我看看再說吧。”陳氏和沈月牙打什麼主意她心裡清楚,她不想因著這件事和周氏鬧掰了,不能去侯府住,讓周氏常來看她也是不錯的,故而,對沈月牙說的這事她倒是不強求了。
沈月牙側目,神情冷淡下來,聲音仍然低低柔柔的,“隨你吧。”
沈月淺踏進門,蹙起的眉頭便沒有舒展過,小七也垮著臉,這兩日沒見著丁丁一直垂頭喪氣的,倒不是被院子裡的雜亂嚇著了,陳氏見小七不高興,柔柔解釋道,“天冷了,昨天砍回來的柴火沒來得及整理,讓小少爺見笑了。”
小七心不在焉的點點頭,臉靠著沈月淺的腿,仰頭看她,沈月淺低頭,隔著帷帽吐出兩個字,瞬間,小七高興起來,沈月淺甚少騙她,說了是今天就會是今天。
正屋的擺設極為簡單,一張桌子,一張茶几,還有靠窗的一座架子,連屏風都沒有,進了屋,沈月淺才將頭上的帷帽摘下,陳氏看清她的面容,稱讚道,“三小姐愈發絕艷傾城了,二夫人,您就等著享福吧。”
陳氏會做人沈月淺一直都知道,故而,並沒有覺得陳氏是真心稱讚她的,沈家的下人全部發賣出去了,陳氏自己給她們倒的茶,周氏抿了一口,沈月淺沒動,陳氏在旁邊坐下,說著近日的情況,順便說起沈月茹離家出走一事,“四小姐從來都是個有主意的,她要走我也攔不住,身上也沒幾個銅板,現在都杳無音信,也不知怎麼樣了,二夫人可有四小姐的消息?”
周氏一怔,不確認道,“茹姐兒離家出走了?什麼時候的事?”
“有幾天了,得知三小姐說親了,說過夠了苦日子不想再過了,我以為她會去找二夫人呢,畢竟,您以前對她也是好的。”陳氏之所以不擔心就是覺著沈月茹除了周氏沒有可投奔的人,沒想到,是她想錯了,不是周氏,那就是薛家人了。
沈月淺在旁邊聽得也沉默下來,上輩子,沈家所有人都遭了秧,只有沈月茹因著她的庇佑逃過一劫,對至親之人都下得去手的人為了過好日子離家出走算不得什麼,只是,她沒想到沈月茹如此有膽量。
周氏皺著眉頭,誠實道,“我沒聽下人說她來過侯府,你還是派人打聽打聽她的消息,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姐,出去遇著點事了可怎麼辦?”沈月淺兩次出事周氏都提心吊膽好長一段時間才緩過來,如今,沈月茹下落不明,她不敢想象要是沈月淺下落不明她會怎麼樣。
“我讓未知未年出去找了,都說沒見著人影,哎,四小姐自小就這樣,我哪勸得住?”言語間,盡是無能為力的苦澀。
沈月淺微微抿起脣角,她早已見識過陳氏的手段,不得不說,薛氏與她鬥了這麼多年都沒贏不是沒有原因的,薛氏要是有陳氏一般的聰明也不至於年紀輕輕就喪了命,陳氏說話做事真是滴水不漏,三兩句就將自己照顧不周的事摘得乾乾淨淨了。
王氏在門口見著侯府下人守著,不自覺的挺直了脊背,誰知,二人卻未給她行禮,王氏心裡不悅,院子裡也站著好些人,其中,幾位丫鬟的手裡還提著禮,立馬將下人對她無禮的這件事忘得乾乾淨淨了,遠遠地就朝裡邊喊道,“懷淵媳婦來了?”
進屋後,屋裡有好些人,眨眼看穿著皆不俗,到桌前了王氏才認出來周氏來,調轉目光,不可置信地看著小七,眼淚嘩啦啦地落地,語聲哽咽,“祖母的乖孫子哦,總算將你盼來了,快來,讓祖母抱抱。”
說著伸手拉沈月淺懷裡的小七,小七看過年長之人,可像王氏這副蓬頭垢面的卻是少見,害怕的躲在沈月淺懷裡,哭了起來,“姐姐抱,姐姐抱,有鬼要抓小七,有鬼要抓小七……”哭聲震天,弄得王氏僵住了,手伸在半空,尷尬地望著沈月淺。
王氏這才認出抱著小七的是沈月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揉了揉眼睛,接著哭了起來,“祖母的淺姐兒哦,總算將你盼來了,快讓祖母好生瞧瞧你。”
手還沒碰到沈月淺手臂就被轉過身來的小七推開了,眼角還掛著淚珠,又害怕又堅強的瞪著她,“走開,不許抓我姐姐,不許抓我姐姐,博武哥哥,博武哥哥快來,有鬼要抓我姐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6:24:40
第071章 人死人散
王氏臉色微赧,僵硬地抽回手,轉向周氏,搓著手解釋道,“有三年沒見了吧,我也沒認出淺姐兒和小七來,她兩不記得我了也說得過去,你怎麼想起這時候來了?”說話語速極慢,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周氏的神情,擔心她生氣隨時走掉似的。
周氏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瞥了眼面露驚恐的小七,朝他招手要抱他,小七畏畏縮縮的伸出手,待見著王氏後又害怕的縮了回去,雙手環著沈月淺的脖子,力道大得沈月淺皺眉,周氏無奈地道,“這是你祖母,你爹的娘,小七叫聲祖母。”言語間全然沒有當初帶小七去周府時的熱絡,王氏絲毫沒察覺周氏言語間的疏離,極為高興的再次轉頭對著沈月淺,沈月淺淡淡的點了點頭,要她叫王氏一聲祖母她是叫不出來的,掰過小七的身子,岔開話題道,“小七年紀小,認生,甚少出門,我娘出門都不怎麼願意帶他,就怕他被嚇著了。”
周氏怎會不懂沈月淺心裡還存著疙瘩,她也不強求沈月淺接受王氏,朝外讓明畫等人將禮拿進來,邊解釋道,“天冷了,阿淺給您做了身衣衫敢在能穿的時候給您送來。”
明畫等人魚貫而入,將禮盒整整齊齊地擺在桌子上,有給王氏的冬衫,還有一些糕點,周氏還給幾位哥兒姐兒準備了布匹,不算多,擱一般人家卻也算得上不錯的了。
王氏雙眼盯著桌上的禮盒,眼冒精光,搓手的頻率加快,嘴裡卻說道,“你能常帶小七看看我老婆子就好,何須準備禮?我年紀大了也不知還有多少日子可以活,常看著小七就是我最大的禮了。”
沈月淺撇了撇嘴,王氏真是會打算盤,她們常來,王氏就能對陳氏呼三喝四作威作福,是變相的讓周氏給她出頭呢,她娘又不是個傻的,這種地方,還不如侯府的柴房乾淨,經常來,染出什麼病都不好說,反正她是不願意的,更別說是小七了。
周氏蹙了蹙眉,含糊道,“年關了,忙的事情多,常來怕是不太可能,況且,年後小七要去學堂念書,時間也挪不出來的。”
王氏坐在陳氏旁邊,挺直了脊背,對周氏說話的態度極為滿意,不高不低,略微恭順,好像以前在沈府的一般,聽周氏說完,她當即反應道,“多念些書好,他爹小時候就是個喜歡讀書的,我近日聽外邊人說了一套補身子的偏方,你們忙走不開,正好我熬了湯給小七端去侯府,免得你惦記我老婆子。”
沈月淺一直都知道王氏的臉皮厚,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想去常和侯府走動罷了,不等沈月淺說話,周氏已接過了話道,“府裡請了專門調理身子的下人,哪需要勞煩您?您好生養著身子就是了。”
周氏和王氏也沒多少的話說,說了幾句後就準備走人,王氏攔著不讓,“未年未知還沒回來,吃了午飯再走吧。”轉而吩咐陳氏,“你去廚房看看可有新鮮的菜,沒有的話去街上買些回來。”
周氏哪會留在這裡吃飯,她自己不打緊,擔心小七吃了鬧肚子,擺手道,“不用了,答應了小七去酒樓用膳,他長這麼大還不知酒樓長什麼樣子,難得出來,我帶他去看看。”
陳氏一怔,旁邊的沈月牙聲音輕柔道,“二嬸,不如一起好了,天冷了,廚房也沒新鮮的蔬菜,屋裡沒燒炕,哪有酒樓暖和?”沈月牙擰著手裡的手帕,一張臉滿是期待,周氏也不好拒絕,心裡後悔將這件事提了出來。
“不好,不好,我只要和娘姐姐一起吃飯,不要其他人。”小七鬧了起來,大聲嚷著要回去了,一刻也不想多待,王氏臉色一白,輕聲哄道,“小七聽話,祖母和你們一起還能喂你吃飯,你吃什麼祖母就喂什麼,好不好?你爹小時候祖母也喂過呢。”
小七仍不答應,漸漸大哭不止,沈月淺也沒了法子,出聲道,“娘,那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天冷,哭厲害了會出汗,出門冷風往脖子一灌,容易感冒,去酒樓的話也下次吧,小七的身體重要。”
小七在沈月淺懷裡哭得前合後仰,沈月淺抱著他微微有些吃力,遞給旁邊的魯媽媽,“先抱小少爺去馬車上,車裡燃著熱爐暖和,將座位下的九連環給他玩著打發時間,我和夫人馬上出來。”
魯媽媽抱著小七走了,王氏想要攔也沒法子,陳氏沉默片刻,笑盈盈道,“也是,小少爺的身子骨重要,二夫人和三小姐先回去吧,要是四小姐上門還請派人通知我一聲,我去接她回來。”
王氏一臉失落,又說了兩句輓留的話,知道二人鐵定了主意不會留下用飯,又打起了去侯府住幾日的心思,猶豫著怎麼開口,陪著魯媽媽抱小七出去的玲瓏去而復返,湊到沈月淺耳朵邊稟告,“小姐,小少爺一直想養兩隻狗,趁著今日出門不如去問問,管家說在門口養一隻狗的話比護衛還厲害,您答應了小少爺這件事的可別忘了,他剛才又問起魯媽媽呢。”
沈月淺故作恍然大悟,抿脣笑道,“你不提我倒是忘記這件事了,娘,我們快些走吧,看看能否挑到合適的狗,之後再去酒樓。”她是一句話也不想和王氏等人多說。
王氏如何聽不出來?不過置若罔聞罷了,臉上一直掛著親切的笑,慈祥道,“養狗好,不過可要看住了,之前聽說劉家少爺被一條小狗咬得毀了容,不僅如此,後邊那位劉侍郎也不知得罪了誰,竟然被人揭發家風不嚴,被御史台的人蔘奏了一本,那位劉少爺也被逐出劉家了,劉家太夫人暈倒了好幾次都沒能阻止劉侍郎的決心,如今,劉府烏煙瘴氣的,據說啊……”說到平時從別人嘴裡聽來的八卦,王氏神采奕奕,臉上滿是興奮,“聽說上邊想要將劉侍郎貶去外邊呢,小七年紀小,千萬別讓狗到處咬人。”王氏在後宅多年,哪看不出劉家是被人惦記上了,得罪了厲害人物?
沈月淺不以為然,輕描淡寫道,“這有什麼難的?出了再大的簍子小七不過是個孩子,狗哪會無緣無故咬人,定是被咬之人做了什麼連狗都看不過去的事。”
“說的也是。”王氏一臉訕訕,要知道,侯府背後還有將軍府撐腰呢,小七有恃無恐再坦然不過。
沈月淺輓著周氏的手臂,慢悠悠出了門,遇到趕回來的沈未知沈未年,沈月牙偷懶,到門口讓別人幫她跑腿去叫兩人,自己則守著周氏,想要第一時間得到周氏送的禮,沈月淺戴好了帷帽,隔著紗帳端詳兩人,一直被薛氏寵著,沒了薛氏,沈懷慶又成了那種樣子,兩人必須要出去掙錢養家,臉上的稚嫩盡數褪去,臉黑了許多,身子也單薄不少,見著周氏,兩人臉上所表現出來的驚喜更大,沈未年甚至還紅了眼,“二嬸。”
周氏心下感慨,應了聲,道,“天冷了,穿厚些,給你兩帶了些布匹,讓你二娘給你們做兩身衣衫,我們也回了。”薛氏撒手人寰,留下幾個孩子受罪,周氏忍不住抹了抹淚,之前因為薛氏尖酸刻薄的那些不痛快都消散在眼下所看到的破敗的家裡,側身,朝沈月淺笑道,“走吧,我們回去了。”
王氏一股腦的給沈未年沈未遠擠眼色,讓他們開口將周氏留下來,兄弟兩張了好幾次嘴都沒說出輓留的話,王氏氣得跺腳。
將三人的小動作看在眼裡,沈月淺嘲諷的笑了笑,上馬車後,王氏還欲在外邊掀起簾子和她們說話,沈月淺不耐煩的讓大山驅馬,馬車緩緩啟動了還能聽到王氏在身後叫她們下次再來的聲音,小七手裡握著九連環,仰頭問沈月淺,“姐姐,你會給我買丁丁嗎?”剛才的哭鬧都是沈月淺支的招,周氏抱起他,寵溺地捏了捏他鼻子,“走吧,說了給你買一隻狗,不會食言的。”
周氏並非大善人,尤其看著小七活得好好的,她對當初王氏和薛氏使的那些招數更是看不上眼,她這麼乖巧懂事的兒子,差點就沒命來到這個世上。
拐過街道,眼前的景象漸漸繁華,這時候,外邊傳來一聲通稟聲,“沈夫人,沈小姐,我家主子在前邊酒樓候著,還請二位一起去吃個飯。”文貴一直守在這裡好長時間了,不過是送隻狗,主子饒了這麼一大圈還真是不容易。
小七聽出是文貴的聲音,掀開簾子朝他揮手,“文貴,還有我呢,我和我娘一起的。”
文貴和善的笑了笑,“小少爺吉祥,今日冷,出來可還習慣?”小七一直在侯府拘著,甚少出門,今日風大,小七身子骨怕是承受不住的。
小七興衝衝的擱下九連環,撩起自己的袖子給文貴看,“文貴,我穿了四件衣衫,一點也不冷,博武哥哥在哪兒啊,我都沒看到他人。”小七在南山寺的時候就喜歡和文貴玩,文貴懂很多,對他也是有求必應,那時候,小七口齒不清的時候便是叫文貴哥哥,文貴膽戰心驚很長一段時間,每次都糾正他叫文貴就好了,小七可是文博武將來的小舅子,叫自己一聲哥哥,不是尊卑不分嗎?
文貴站在街邊,提醒小七將簾子放下,“小少爺,外邊風大,快將簾子拉下來,別冷著了,大少爺就在前邊的酒樓,讓大山跟在奴才身後就好。”酒樓是將軍府的產業,每戶人家都有自己相應的生財之道,這處酒樓是大少爺私人的產業,旁人不清楚。
文貴走在前邊,領著馬車穿過一條小巷子,接著是一片湖,湖面上三三兩兩停靠著船舫,不到一刻,在一處紅褐色的大門前停下,文貴提醒道,“夫人,小姐,到了。”
這是酒樓的後門,很少的時候才會打開,文貴上前叩門,輕聲說了句什麼,門從裡邊打開,是一個滿臉絡腮鬍的中年男子,穿著粗布衣衫,凶神惡煞地掃視一圈後面容才緩和下來,文貴指著馬車說了兩句什麼,中年男子轉身走了,這一幕被車裡的沈月淺看得清清楚楚,進了大門便再沒見過那名男子了,看男子的穿著打扮,不像是會在酒樓幹活的人。
心裡雖然好奇卻也沒有多問,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沈月淺才知道上輩子,文博武死後的那些信全部交給中年男子,定時送去永昌侯府給她。
周氏下了馬車,看著院裡景象吃了一驚,文貴笑著解釋,“平時有貴重客人來都會從這進去,周大夫人和周小姐也在裡邊了。”文博武思慮周全擔心周氏不同意,專程將余氏和周淳玉也請了過來,誰知,周氏一點也不是迂腐之輩,半句話沒說就默認下來了。
進屋後是院子,院中景色精緻,卻又不顯得累贅繁複,和南山寺的院子極為相似,就是周氏也困惑地問道,“這院子和南山寺的別院可是出自一人之手?”
“夫人好眼力,這院子是我家少爺請南山寺的方丈出手設計的,他若是來京城也會到這裡住幾日,嘴裡還念叨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在喧囂浮躁中能平心靜氣才是修行的最高境界。”同樣是稱讚的話,文貴和王氏說出來的效果完全不同,王氏說好話聽在人耳朵裡總覺得是巴結討好,文貴說好順溜,雖有阿諛奉承之嫌,可不會讓人覺得反感,看此時周氏的表情就知道了。
“方丈心懷志遠,不是我們能媲美的。”住在南山寺的兩年多,受方丈頗多,周氏念著方丈的好,況且,方丈品味高,這樣別緻的院子,在京中確實難以見到。
文貴走在前邊,路上沒遇著什麼人,直到穿過一座拱門,周氏才認出前邊門口站著的是余氏身邊的丫鬟,丫鬟也看到她們了,往屋裡說了句什麼,從屋裡走出兩人,文博武一身墨綠色祥雲圖案袍子,金絲沿著袖邊勾出一小片竹葉,玉發高束,虎虎生威,“伯母來了?裡邊請,文貴,去廚房通知,可以準備傳膳了。”文博武站在門口,神色溫和地前傾著身子,低眉順耳的模樣讓周氏不好意思。
沈月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論諂媚,誰都比不上文博武,不說一句好話就能讓人高高興興的接受,不可謂功力不深厚,而牽著沈月淺的小七更是誇張,叫了聲博武哥哥整個人就往文博武跑去,文博武彎腰,一下抱起他,笑道,“小七來了?”
“博武哥哥,剛才我們去了一個恐怖的地方,裡邊有鬼要抓我和姐姐,還好我反應快將她推開了。”文博武歡喜的蹭了蹭文博武的肩膀,又到處往地上看,文博武知道他找什麼,好笑道,“丁丁不在,待會走的時候我讓文貴給你抱到馬車上去,我們先進屋吃飯。”
周氏之所以答應下來也是想讓文博武和沈月淺多處處,之前有意讓沈月淺避著是不想壞了沈月淺的名聲,如今兩人已經說親了還將沈月淺藏著捂著旁人還以為沈月淺多見不得人似的,更重要的事,成親前兩人多磨合磨合,成親了,性子也合得來一些。
文博文,余氏,周淳玉坐在桌邊,言笑晏晏地看著他們,周氏上前,“大嫂怎麼也來了?”
余氏頷首,她和周淳玉去收拾鋪子查看進度,路上遇著文博武和文博文,推辭不過就來了,誰知文博武說約了小七要將狗送給他,余氏這才知道約了周氏和沈月淺。
桌上的菜肴豐盛,屋子裡燒著炕,你一言我一語,氣氛極好,之前周氏就知道文博武會做人,今天聽他說話心裡對文博武愈發滿意了,文博武不驕不躁,邊說話還能注意旁邊小七碗裡缺了什麼及時夾給他,小七也不挑食,文博武夾什麼他就吃什麼,文博武對小七好,以後對沈月淺只會更好,光是這麼想,周氏就高興得合不攏嘴。
吃了飯,周氏和余氏沒有多待就回了,兩人心照不宣,可是看得出來,對兩個女婿都是很滿意的,上了馬車,果然見丁丁趴在一角,小七點頭晃腦的睡意瞬間沒了,掙扎著要爬上去,文博武小心翼翼的放下他,朝旁邊的周氏道,“伯母,晚輩就送你們到這兒了,之後有時間再上門拜訪。小七的夫子已經找好了,到時候一併帶上門給您看看。”
周氏不料還有這件事,斜了旁邊的沈月淺一眼,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感激笑道,“真是麻煩你了。”
文博武回以一個笑,“應該的。”
馬車走遠後,周氏才蹙眉地看著沈月淺,“你什麼時候和博武說過找夫子的事的?”沈月淺整日都在家,什麼時候出的門她一點都沒察覺到,加上最近小七纏著她,沈月淺哪有機會出門?
沈月淺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小聲道,“有段時間文貴偷偷將丁丁放進了府,丁丁聞著味道進了我的院子,之後文貴找來的時候我與他提了兩句,估計他告訴大少爺的吧。”
沈月淺心裡疑惑,文博武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怎麼會故意說那些話周氏聽讓她誤會?沈月淺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周氏神色,發現她一直蹙著眉頭,她也不敢多說話,只聽周氏道,“你兩雖然已經說親了,私底下不得見面,有什麼事,讓他下了帖子進府,知道嗎?”
周氏要忙的事情多,不可能隨時都跟在沈月淺身邊監督她,文博武遞了帖子,門房不會為難他。
沈月淺面上安之若素,心裡卻將文博武從頭到腳埋怨了一通,果真是老奸巨猾,有了周氏這句話,以後沈府還不是文博武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面上還要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娘,我知道其中利害,您放心吧,對了,陳氏說四妹妹離家出走了,娘怎麼看?”沈月茹若非真的山窮水盡了估計是不會來找她們的,沈月茹好面子,求上門這種事,不是她做得出來的,除非被逼到了絕境。
“月茹那孩子自小就是個要強的,我讓門房的侍衛注意些,雖說她是我們親戚,今時不同往日,不能讓人壞了府裡的名聲。”周氏還沒糊塗,離家出走名聲本就不好,沈月茹若真遇上什麼事,名聲毀得更厲害,沈月淺和將軍府說親已經夠惹人閒話了,她不想沈月淺再被推到封口浪尖上。故而,她又補充道,“我會讓桂媽媽留意的,這事你別管,嫁衣繡得怎麼樣了?萬事開頭難,你時間多,不急。”
沈月淺羞赧地點頭,有了丁丁,周氏哄著小七回了她的院子,讓沈月淺安心繡她的嫁衣。
回屋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換了衣衫出來,躺在椅子上由著玲霜給她熏頭髮,順便聽玲霜講今日發生的事,“側門的兩個婆子偷懶被盧管家抓了正著,盧管家問問您的意思。”
文博武每次來都是側門,玲霜也是清楚的,盧管家之所以問沈月淺也是周氏準備沈月淺的嫁妝,府裡的許多事都交給沈月淺打理了。聞言,沈月淺閉著的眼微微睜開,眼裡恢復了清明,“盧平做事向來有分寸,想必還有其他的吧?”
玲霜點頭,慢慢將沈月淺打結的頭髮理順,邊道,“在兩人守門的小屋子裡發現了許多丟棄的紙袋,床下邊還有一些碎銀子,盧管家問她們怎麼得來的,兩人也不說。”
沈月淺反應過來,想必是平時文博武走動時打賞的銀子,沉吟道,“待會拿了賣身契給盧平,讓他賣出去,換兩個老實本分的。”文博武收買一事不厚道,可也看得出兩位婆子經不起誘惑,這種下人,不要也罷。
“是。”玲霜手裡的動作慢了下來,到後邊,沈月淺閉上眼,漸漸睡了過去,玲霜抬了抬熏籠,放輕腳步走了出去,不忘給她關上門,去前邊轉達了盧管家沈月淺的意思。
第二日,前邊侍衛就傳說王氏上門了,侍衛攔著沒給進,沈月淺讓玲芍出去一趟,問問王氏有何事,讓她進門是不可能的,請神容易送神難,沈月淺對王氏心裡戒備心重得很,玲芍以前就跟著王氏,最能讓王氏的那份假意維持不住。
不一會兒玲芍就回來了,臉上倒是平靜,“太夫人說大老爺昨日去世了,問你和夫人去不去?還有,太夫人手裡提著食盒,說是給小少爺煲的湯,讓奴婢提進來,奴婢沒答應。”去長巷子的那日,沈月淺沒招她伺候,玲芍竟不知道王氏變了這麼,以前對她多不屑一顧的人啊,現在都要笑臉相迎的,不覺得有些感慨,“太夫人性子變了不少,奴婢覺著骨子裡還是沒變的,她穿的那身衣衫是您送的,撕開針線給侍衛看,想要證明您和她的關係呢。”
沈月淺想想王氏能做出這種事來也不是沒有可能,可惜,她忘記侍衛早就得到盧管家吩咐了,只要是老屋那邊的人,一律不準進,“她走了沒?”
“沒呢,說奴婢和管家串通一起瞞著您,要在門口等著,侍衛擔心引得巷子其他人家注意,架著她走了。”玲芍想到剛才王氏看清是她後的臉色,精彩至極,許久才回過身,掛著笑和她說話,“芍藥啊,你怎麼來這邊伺候了,當初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丫頭,能有現在的造化你可要好好珍惜。”
玲芍自嘲的笑了笑,若非將軍府的管家恰好路過,她怕是早已成一堆白骨了,可是,她沒將對王氏的憤怒寫在臉上,過去的都已過去,看王氏現在的樣子不正是應驗了那句“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嗎?她不冷不淡的問了王氏來意,王氏一字一字說了,完了又問她周氏和沈月淺人呢,玲芍誠實道,“夫人忙得很,小姐也忙,這時候是沒空搭理您的,太夫人還是回去吧。”
誰知,王氏不依不撓起來,語氣仍然溫和,說出的話卻讓玲芍啼笑皆非,“芍藥啊,當年的事是我糊塗,你和盧平如今都苦盡甘來了,可別跟我老婆子一般見識,你回屋稟告一聲,就說我給小七拿滋補的湯來了,可別繼續瞞著你家夫人和小姐了。”王氏心裡認為周氏和沈月淺對她視而不見是不可能的,一定是下人作祟,她得罪二房的人不少,恰好盧平是管家,要瞞下她來的這件事輕而易舉,又看玲芍有恃無恐,認定玲芍和盧平串通好了。
可惜,對付王氏,她不屑一顧,上天給了王氏懲罰,不需要她動手,退出去後又去門口打聽一通,王氏已經走了,玲芍嘲諷地揚了揚嘴角,忙自己的事兒去了。
誰知隔天,王氏又來了,侍衛仍然攔著不讓她進,王氏悻悻然地退到一邊,遠遠等著,這個距離,侍衛倒是不好攆人了,只得去問盧平的意思,盧平乾脆道,“她要守著,就讓她守著吧,看看她能堅持幾日。”
之後三天,早早的王氏就來,天快黑了才回去,弄得門口的侍衛很是氣憤,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們怎麼一個老婦人了呢,盧平安排好側門守門婆子的事順便將王氏的事情說了。
沈月淺蹙眉,“明日她要是再來,你直接讓人送她回去,天是一天比一天冷,別生病後怪在我們頭上。”這種苦肉計絕對不是王氏想出來的,王氏腦子要是轉得這麼快也不會有今日地步,不是王氏就只有陳氏了,沈月淺抿了抿脣角,補充道,“你挑兩個下手不知道輕重的送她回去,交代兩聲……”沈月淺交代好了,自己先笑了起來,陳氏想攀附她們,她就讓她再接再厲吧。
果真,王氏仍舊來了,走上台階如昨日一般向侍衛打聽周氏和沈月淺的行蹤,發現今天的侍衛和昨天不是同一批人,心有疑惑,還沒來得及張口說話就被兩人捂著鼻子左右架走了,王氏心裡害怕,掙扎得厲害,可她越是掙扎,兩人力道越大,隨即,身子一抬被扔到了馬背上,王氏驚呼一聲,嘴巴立即被塞了一團面料,臭哄哄的,味道極為難聞,然後,有人翻身上馬,揮著鞭子,馬兒跑了起來,顛簸得王氏頭昏腦漲,到了長巷子她都沒回過神來,趴在門口,意識模糊。
沈懷慶死了,宅子裡掛滿了白布,沈懷慶的棺材擱在院子裡,沈未知沈未年在旁邊跪著,陳氏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聽到急促的敲門聲,陳氏以為是王氏帶著周氏來了,忙提著凳子進了屋,沾了點口水掖了掖眼角,泫然欲泣的打開了門,誰知,竟是兩名不認識的男子,王氏倒在門邊,臉色蒼白,聽其中一名男子語氣不太好道,“這位老婦人好生過分,整日在理侯府不遠的地方巴望,弄得府裡得小少爺都不敢出門玩,我家主子已經稟明了京兆尹大人,京兆尹念著她年紀大了,讓奴才們直接將人送回來,你可要管好了家中老夫人,我家小少爺是侯爵之身,受不得一點驚嚇,要是再有下次,京兆尹就自己出馬抓人了,年關了,京中治安正是最嚴的時候,到時候出了什麼岔子可別怪在我家主子頭上。”
侍衛為了說這番話死記硬背好長時間了,說完就翻身上馬,準備回了,陳氏卻走了出來,聲音軟軟的問他,“不知你家主子是誰?”
侍衛沒有因為陳氏輕聲細語就放軟了態度,反而愈發不高興,昂起頭,大聲道,“我家主子不太喜歡有人問起他的名諱,你還是不知道得好。”說完,不再遲疑,駕著馬快速離去,噠噠的馬蹄聲越來越遠,陳氏的臉已經極為難堪了,王氏趴在門口,將早上喝的粥吐得乾乾淨淨,完了,整個人虛軟無禮的倒在一邊,朝陳氏道,“你還說她們母女兩不是狠心的人,我看啊,她們就是石頭心腸,以後我是再也不敢去了,懷慶死了她們都不來,以後要請動她們估計難了。”
陳氏嫌惡地捏著鼻子,臉上完全沒了剛才的溫和,拉著臉道,“待會你自己收拾了,未遠估計也要回來了,讓他聞見了有你好看。”墊著腳尖進了屋子,看著破敗的院子,心裡堵得慌,這種日子她也過夠了,只有等沈未遠那邊的消息了。
沈未遠回來的時候臉上可謂是春風得意,門口王氏吐的污穢已經被清理乾淨了,可是,仍有味道,沈未遠學陳氏捏著鼻子進了院子,朝棺材兩邊還跪著的沈未知沈未年道,“起來吧,已經在京郊找好了地,明日會有人送葬,你們收拾一下,我們明日就搬家。”
陳氏在廚房做飯,聽到沈未遠的聲音就走了出來,眼底滿是愛意,不過,她也拿這種眼神看沈未知沈未年像薛氏看他們一般,聽了沈未遠的話,她輕和的笑道,“明日就搬家會不會不好?不若等老爺下葬後再說吧。”
她們被沈家逐出來了,沈懷慶不能葬在沈家墓地,找墓地一直是沈未遠在忙,沒想到今日就有了結果。
“不用,早上給爹送葬,下午我們就搬過去,那邊基本傢具都備齊了,簡單收拾一下就好。”沈未遠忙了一兩年才有現在的日子,現在可謂是柳暗花明了,給沈懷慶上了一炷香讓他保佑他們,去屋裡了,不一會兒,陳氏將手裡的活計給月牙,光明正大進了沈未遠的屋子。
剛進屋,人就被抵在了墻上,陳氏害羞地推了推,“老爺頭七還沒過,我們別過了,那邊宅子怎麼樣?”
“比不上以前的沈府,比這裡要大上三倍,去了那邊,我兩屋子打通了,旁人看不出來,以後再也不用藏著躲著了,好不好?”沈未遠這兩日忙沈懷慶的墓地,再者就是讓人打通了他和陳氏的屋子,從表面看兩人的院子離得遠,其實也就隔著一堵墻罷了,從他的臥室打通一堵墻直接通過陳氏房間,不會讓人發現的。
陳氏嬌羞的點點頭,半推半就隨著沈未遠胡鬧了一次,整理好衣衫出去時,沈月牙已經做好了飯菜,沈懷慶的死陳氏懷疑和沈未遠有關,不過,是她喜聞樂見的,並沒有多問。
下葬的這日仍然沒有沈月茹的消息,周氏和沈月淺也沒來,倒是沈懷康和羅氏領著三房的孩子來了,羅氏沒什麼變化,她懂得經營,日子過得不錯,沈懷康從起初的如遭雷劈一蹶不振到現在的認清現實得過且過,除了身材發胖,其他也沒什麼變化,上了香,落在細細打量著陳氏的眉眼,眼露審視,同樣是女子,陳氏的面色可不像守寡之人該有的,尤其眉峰中藏匿的風情是因為什麼瞞不了羅氏的眼睛,下葬後,陳氏留他們用膳,羅氏搖頭拒絕了,走的時候給了王氏一點碎銀子,“娘,您拿著買些零嘴,我和懷康過年就不來了。”
羅氏私心不想和王氏走太近了,可聽說周氏都回來看過王氏,她要是不來一趟也說不過去,現在,小五小六在學堂念書還算不錯,她還想著求族長將三房的人收回去,沒有族譜,小五小六將來不能參加科舉,故而,王氏沒有死之前,再怎麼不悅也還要走動的。
有了周氏做對比,王氏看不上羅氏送的這點銀子,勉為其難的接過來,板著臉道,“你好生照顧小五小六,可不能荒廢了課業,以後沈家的門面還要靠他們撐起來……”
還沒說完,羅氏已經和沈懷康轉身走了,王氏不悅地跺跺腳,大聲道,“下午我們就要搬去新家了,懷康要不要過來吃飯?”
懷康擺手,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王氏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立馬沒了,養了三個兒子,最後竟然是這種結局,王氏回屋收拾被褥去了,見著沈月茹留下的舊衣衫,心裡一陣恍惚,默念道,“月茹,你可要爭口氣,接祖母去過好日子啊。”陳氏看著性子軟綿綿的,一點也不好相處,說起來陳氏還要叫她一聲娘,結果呢,陳氏在家裡作威作福,她出去累死忙活,胡亂的將褥子卷起來,上邊一股濃濃的腳臭味,王氏自己都受不了的別開了臉,一股腦裹成一團。
沈月淺聽到沈月茹的消息還是從文博武耳朵裡,有了周氏的首肯,文博武來府裡的頻率高了起來,周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小七是翹首以盼,弄得她都不好意思起來。
文博武說起沈月茹的時候嘴角嘲諷的意味慎重,“她藉著薛家進了永昌侯府的門,宋夫人氣得半死,奈何宋子御平時優柔寡斷,在這事上卻極為認死理,過幾日就要成親了呢。”
沈月淺不解,成親?
文博武伸手,示意她坐過去,沈月淺好奇心重,成親可是正妻才有的資格,也就是說,宋子御要娶沈月茹?為了聽八卦,沈月淺只得乖乖坐過去,側目望著文博武。
文博武湊到她耳邊,一字一字的說了緣由,溫熱的呼吸噴在耳邊,沈月淺感覺全身麻麻的,不可置信道,“不會吧?才多久的事,怎麼會這麼快?”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8:14:00
第072章 甜蜜時刻
算起來,沈月茹離家出走也才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沈月茹和宋子御遇著了不說,還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星眸微轉,沈月淺思索著道,“會不會,其中有什麼誤會?”沈月茹年紀這麼小怎麼可能容易懷孕,尤其還是和宋子御?宋子御愛美人不假,無媒苟合之事該還沒這個膽子的,上輩子,她嫁進文昌侯府和宋子御乃各取所需,可兩人剛成親那會,宋子御對她有求必應,甚少碰府裡的通房姨娘,後來才漸漸開始召她們服侍的,聘為妻奔為妾,宋子御一個男子不明白,沈月茹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文博武拖起她身子抱來坐在自己腿上,頭枕著沈月淺肩膀,冷哼道,“能有什麼誤會?沈月茹從長巷子出來跑去薛家,薛家敗落下去了,怎會無緣無故收留一個黃花大閨女,薛夫人是個好算計的,當時和薛氏沆瀣一氣受了連累,如今沈月茹到了她手裡怎麼會讓她好過,表面上施捨口飯吃,暗地沒少使詭計,和宋子御暗度陳倉這件事還有薛夫人的功勞在。”說到這,文博武吸了吸鼻子,鼻尖蔓延著淡淡的清香味了他又才接著道,“沈月茹小小年紀,心思比當初的薛氏可厲害多了,薛夫人要她伺候宋子御,她不僅將宋子御伺候得舒舒服服,還讓宋子御為了他跟家裡翻臉,京裡邊的人許多都在說劉氏厲害了大半輩子,最後遭到了一雙兒女身上。”
宋安雯和劉書邦的親事還在,可劉書邦被劉侍郎攆出府不說,劉書邦是個不思進取的,整日跟一幫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直言沒了劉府還有岳家侯府當靠山,宋安雯找劉氏鬧了好幾次要退親,劉氏也存了心思,奈何退不了,劉家不同意,文昌侯府現在可熱鬧得緊呢。
沈月淺安靜地聽著,對文博武說話的語氣很是不解,文博武不喜歡打聽別人的事,可對文昌侯府的事卻了解得極清楚,還有文博武說起文昌侯府的語氣,盡是嘲諷和厭惡,不由得出口問他,“文昌侯府和你有仇?”
他的臉貼著她耳朵,沈月淺背對著他看不見文博武神情,屋子裡頓時安靜得針落可聞,沈月淺猶豫著是不是她說錯話惹他不高興了,正欲轉移話題,卻聽他深吸了口氣,“深仇大恨,不可化解。”
沈月淺一怔,聽他的語氣不像是開玩笑的,她不敢接著問了,兩世為人,也沒聽文博武用如此含恨的語氣評價誰,想了想,岔開了話題,“過幾日將軍府的宴會我娘說不去的,她有點事走不開。”周氏忙前忙後有些時日了,好像請了一批匠人來府裡打造傢具,周氏寸步不離的守著,生怕出了簍子,哪兒也不去。
“不過就是我祖母心血來潮想請些人去府裡說說話,伯母忙就算了,你和小七要不要去?”環著沈月淺腰的手在她肚子間捏了捏,軟軟的一層肉,捏著很是舒服,文太夫人身子痊愈後性子改了不少,生怕哪天哪兒不明不白的就死了,以往不愛去的宴會,現在一個月也會挑兩三個走走,她一去,寧氏,齊氏,裴氏也得跟著,這次宴會還是寧氏提出來的,天冷了,擔心文太夫人奔波身子承受不住,不如叫人進府滿足文太夫人。
沈月淺心裡也不想去,將軍府邀請的那些人皆是她平時不認識的,很難融進去不說,衝著她和文博武的關係,少不得要被人評頭論足一番,她還是小姐,說話不能大膽了,可又受不得點氣,沒必要受將軍府那些表小姐的氣,想起表小姐,沈月淺轉過身子,垂著眼眸看著文博武,酸溜溜地問道,“你和那些表妹關係如何?”
上輩子,文太夫人和寧氏可是為了將自己娘家的小姐嫁進將軍府費了不少的心思,就差沒鬧得翻臉了,若非文博文罵她是個害人精說起那些表妹,沈月淺還不知道有小姐為了等文博武十*歲都沒出嫁的。
文博武挑了挑眉,脣角勾著笑,意味深長道,,“我自小就在軍營,按理來說關係還不錯吧,畢竟不怎麼見面,也沒有什麼衝突,怎麼,這時候才想起問是不是晚了?”
不想被他看穿,沈月淺羞赧的紅了臉,反駁道,“什麼,我就隨便問問,聽說寧國侯府那幾位小姐可是貌美如花,才華橫溢,在京中名氣大著,我不過好奇問問而已。”
文博武失笑,見她目光閃躲的移開眼,分明是欲蓋彌彰,眉梢盡是笑意,雙手捧起她的臉,鼻尖對著她的鼻尖輕輕磨蹭,好笑道,“是,你就是好奇,想知道,不過,你之前不在京裡住,沈家和寧國侯府沒有往來,你從哪兒聽來寧家小姐貌美如花一說的?”
沈月淺一噎,心虛地掙開他的桎梏,腮幫子鼓鼓地道,“我不和寧國侯府往來總該認識一兩個了解寧國侯府小姐品行的朋友吧,還不準我有一兩個朋友了?”說完覺得底氣足了,挺起脊背補充道,“我聽雅姐姐說的,還有貴央侯府的薇姐姐,不行麼?”
誰知,文博武笑得更開懷了,胸腔一震一震的,拉著她小手,狀似安撫實則還是在笑,“是,我不該多問一句,你認識的人見多識廣知,知道誰家小姐長得美或長得醜再自然不過。”隱隱的,文博武想沈月淺去將軍府了,漸漸那些表妹也好,故而,提議道,“伯母最近忙什麼,要不要我幫忙尋一兩個懂門道的來幫忙看著?”
沈月淺搖頭,周氏不和她說,沈月淺猜得到,該是為她打造一套傢具當嫁妝的,木材是周伯槐費了好些心思從南邊淘回來的,為此,周伯槐還告假親自去了一趟,周氏對這件事更是格外上心,送來的帖子全被周氏退了,就怕匠人出了岔子。
文博武不再多問,拉起她的小手放在掌心輕輕摩挲,“那日你和小七來好了,小七不是還想養隻大狗嗎?我給他尋回來了,狗身量大,不敢輕易帶過來,讓小七去將軍府看看,看了堅持要的話,我讓訓養狗的人一起來侯府,等狗熟悉小七了再離開。”
沈月淺有些心動,最近,小七對念書反感的很,上個月還信誓旦旦的要考狀元,現在就有了棄筆從戎的心思了,嚷著要去打仗,說什麼丁丁當副將,盧平當探子,府裡的草木被踐踏得不成樣子,尤其天冷了雪大,每天玩了回來小臉懂得通紅,她叫也叫不住,都是和文博武介紹的那些武將家的孩子學的,沈月淺既高興又苦惱。
“你去了將軍府,順便可以見著你表姐,她該是會去的,你們兩說說話,還有洪太夫人,江太夫人都會去,你去了不會覺得悶。”文博武再接再厲地誘惑道,“至於我那些表妹,你也可以親自看看不是更好?”若非活了兩世,他還聽不出沈月淺語氣裡的酸味,上輩子,那些表妹可謂苦心積慮的要嫁給他呢,她不高興是因為將他放心裡了,文博武心中歡喜,湊上前啄了啄她嬌艷欲滴的脣,仍舊和她發間的香味一樣,淡淡的一股,好奇問道,“冬日脣易乾,你鋪子上的脣油有沒有適合男子用的?”
文博武的脣一年四季不會感覺有什麼幹燥,文博文就不行,到了冬日定期要讓大夫開藥方,喝了藥,嘴脣才會好上幾天,幾天后又會發乾,有時還會裂開,不僅是脣,臉也是。
沈月淺回過神的時候,文博武已正了身子,脣上散著她的脣膏,妖冶驚艷,沈月淺不自在地別開臉,搖頭反詰道,“男子也需要用那種東西?”沈月淺現在用的脣膏還是文博武研發出來的,特製的油脂加了花香,不似往常用了總感覺油膩膩的,這種脣膏,吐字說話不會覺得粘在了牙齒上,淡淡的花香更是讓人覺得舒服。
“其他人我沒有問過,二弟每年嘴脣乾得厲害,往年要麼找大夫開點藥,要麼找太醫,今年稍微忙起來,許多時候都忘記了,聞著你身上的味道我又才想了起來。”文博武回想起在軍營的時候,邊關氣候惡劣,別說嘴脣乾燥了,光是凍瘡都能讓人沒了活下去的*,京裡人花樣多,注重保養的男子估計也是要用的,一時來了興趣,“你鋪子裡的那些脣膏其實男女都可以用,如果要專賣給男子的話,換一換包裝的盒子就好,花香也可以挑幾樣常見的出來。”
男子不似女子愛打扮,個個都爭著要獨一無二,一般的花香就夠了,不過,“味道再淡些,你讓掌櫃的隔一排架子擺就行,先賣賣,不行的話撤走就是了,沒什麼虧損,要是生意做起來了,你可就是京裡的頭一份。”
沈月淺也來了興趣,點頭道,“這個法子不錯,可是,男子喜歡什麼樣式的盒子?”沈月淺鋪子裡的脣膏都是水果形狀的,上邊刻著不同的花色水果,代表著不同的味道,男子的愛好,她還真是不清楚。
文博武將她拉近,又啄了下脣,很是滿意沈月淺順從的態度,爽朗道,“這有何難,我幫你繪兩種就是了。”說著,抱著沈月淺去拿筆墨紙硯。
沈月淺身子一輕,嚇得驚呼出聲,雙手下意識的抓緊了文博武胸前的衣衫,嗔怪道,“快放我下來,紙在書架上……”語聲未落,文博武已抱著她走向書架,雙手拖著她屁股往上抬了抬,沈月淺嬌羞得耳根子都紅了,低著頭,看被她擰成一團的衣衫。
“拿啊,快些,差不多時候我得走了。”現在他不用偷雞摸狗的進府了,可是待的時辰不能久了,久了,周氏就該不高興了,周氏對他好,他心裡也有自己的分寸,故而,每次來沒多久走。
沈月淺眉眼含羞,美目含春地瞪他一眼,側身拿了紙和筆,讓文博武放他下來,文博武置若罔聞,騰出一隻手端了硯台,在桌前坐下!沈月淺還坐在他腿上,側著頭,一隻手托腮,促狹地望著她,“研墨吧。”
沈月淺氣鼓鼓地挪到他膝蓋邊,前傾著身子,專心研墨實則臉色燙得厲害。
文博武畫的脣膏盒子是縮小的硯台,和毛筆形狀的,看上去磅礡貴氣,沈月淺暗暗懊惱她怎麼沒想到,收好紙,文博武纏著她要報酬,兩人歪膩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她,臉上不顯饜足,眸色反而愈發深了,沈月淺紅著臉,瞅了眼外邊的天色,想問他什麼時候走,文博武已主動站起來,神色晦暗如深,不著調的說了句,“今天要是我兩就成親該多好?”
沈月淺嬌羞的臉紅到了耳根子,宜羞宜嗔道,“說什麼呢,快回去吧,夫子的事情怎麼樣了?”
文博武忍下某處的脹痛,剛才兩人的姿勢親吻時,她不時摩擦著那裡,弄得他疼痛難忍,為了禮節以後還是少來微妙,真要在這屋子要了她,文博武自己都會後悔的,斂下思緒,想了想,道,“已經差不多了,過幾日我讓他來府上,你要是覺得好的話,明天春天就在前邊給他騰座院子出來。”
沈月淺點頭,開始催促他,“快走吧,我不留你了。”
文博武好笑,低喃了一句,頭也不回的出了門,院子裡遇著小七,正趴在一堆修剪成圓形的樹叢堆上,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模樣,專注地打量著四周景象,文博武放輕腳步走到他身後,故作恐嚇了聲,“啊,殺。”
嚇得小七從樹叢摔了下去,肥嘟嘟的身子摔在雪地上,雪嘩的聲被壓開的聲響很是響亮,文博武抱起他,排掉他身上的雪,道,“天冷了,好生回屋裡待著,真喜歡當兵打仗,明年春天,雪融化了我帶你去軍營玩兩天,前提是最近一段時間乖乖聽話,不準給你姐姐惹麻煩,做得到嗎?”
小七手舞足蹈的點了點頭,文博武給小七找的玩伴都是武將家裡的,耳濡目染,難免會說起從大人嘴裡聽來那些當兵打仗的事,不怪小七來了興致,小孩子,正是見樣學樣的時候。
文博武滿意的拍了拍肩膀,“那你先回去,姐姐讓你念書也不能落下,當兵打仗要是不認識字,會被人笑話的。”文博武叮囑小七一番才走了,到門口時問文貴,“那幾個孩子可有機靈老實的?”
文貴躬身道,“有四個悟性不錯,且敲打得差不多了,是不是這時候送過來?”
“走吧,今日有空,我去看看。”人是伺候他小舅子的,出了岔子,沈月淺鐵定跟他急,文博武當然要盯緊些,那幾個孩子都是被拋棄的孤兒,是南山寺方丈送來的,方丈挑的人沒得說,這個月,文博武主要想挑性子和武藝拔尖的,既然是伺候人,當然要會點武功,去莊子忙到傍晚才迴文府,一進門,小廝就說今日太夫人院子鬧出點事來,文博武皺眉,瞥了眼文貴,文貴識趣的轉身走了,不一會兒就將前因後果打聽清楚了,“不是什麼大事,奎老太爺給太夫人來信想來將軍府住幾日,太夫人同意了,誰知,虧太老爺還要帶幾個孫女一起來,大夫人沒答應,意思都府裡兩位少爺都說親了,要來也要等您和二少爺成親後再來,文太夫人生氣了,說大夫人看不起奎家人,看不起她。”
文博武挑眉,“最後兩句是太夫人說的?”
文貴神色一僵,悻悻然地笑了笑,“是奴才加進去的。”文太夫人重規矩,不喜大夫人這麼多年也從沒當面起過爭執,更不會落大夫人的臉面,不過,太夫人生氣不是因為這個還能有什麼?大夫人說等兩位少爺成親,無非暗指奎老太爺想將府裡的小姐送過來給兩位少爺當妾,正妻沒進門,不可能抬妾,讓奎老太爺等等,這句話意思顯而易見了。
文博武雲淡風輕地抿了抿脣,文貴心有驚悚,巴結地笑道,“是奴才錯了,奴才妄自揣度太夫人大夫人的意思,主子,您自來宅心仁厚,千萬別跟奴才一般見識,奴才還等著精神抖擻的給沈小少爺送小廝呢。”意思是,看在我這些日子幫忙操練小廝的份上將功抵過了。
“瞧你這出息,是讓你備水,我沐浴後再去給太夫人請安。”隨著語聲落下,文博武已進屋順手關了門,留文貴在門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依著平時,肯定會罰他抄詩詞去了,今日這麼好說話肯定不是念著他勞碌,想起文博武胸襟的褶皺,文貴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有了女人,冷若冰霜的少爺性子都軟了。
回過神,忙吩咐人備水去了,心裡暗暗琢磨著,衝著文博武難伺候的性子,怎麼也要巴結好了未來的少夫人才行,好像府裡其他人還不知道,文貴暗自得意,巴結少夫人,先巴結好沈小少爺,小孩子喜歡的他也琢磨出門道了,不由得胸有成竹。
翌日一早,沈月淺讓大山去一趟鋪子叫掌櫃的來一趟,將文博武畫的紙交給他,“還是找我們之前做的那間打磨首飾的鋪子,每樣先一百個盒子,讓做脣膏的師傅弄出個這種模具來,以後,鋪子裡也賣男子用的脣膏,沒買之前保密,透出去後就沒商機了。”
掌櫃的是個忠厚老實的,加上沈月淺不僅對他,對他的妻兒也照顧有加,掌櫃更是記著她的好,嚴肅地畢恭畢敬道,“知道了,賣的那一天可需要問問您的意思?”
“不用,你自己斟酌著辦就好。”
將這件事交代好了,門口侍衛傳來消息,說沈月茹上門送帖子來了,她從文博武那裡得知了事情原委,倒是沒覺得多驚訝,上輩子,沈月茹也是懷過宋子御的孩子的,只是最後沒保住罷了,想了想,讓人領她去垂花廳,算是看在上輩子沈月茹幫過她一次的份上見見她。
沈月茹一路走來,左右兩個丫鬟細心的扶著,月份前,她卻端足的孕婦的姿態,故意挺著不顯的肚子昭示她懷有身孕這一事實,可臉上卻是濃妝艷抹,烈焰紅脣也不為過。
到垂花廳坐下沈月茹心有不悅,招待客人都會去正屋,垂花廳這種地方哪是正經招待人的?掃了眼屋內擺設她又釋然了,周氏和沈月淺看不起她又?她不照樣嫁得風風光光?
沈月淺進屋的時候差點沒認出沈月茹來,一張臉塗抹得蓋住了原本的風華,看上去老了好幾歲,同時,沈月茹也打量著沈月淺,沈月淺從小就好看,長大了尤甚,一身粉紅色褙子,芍藥花色的長裙,外穿的一件西瓜紅大衣襯得一張臉高貴典雅,髮髻輕輓,鈿花修飾,好似畫中才能見到的人兒,不由得,沈月茹哼了聲,比起沈月淺,她的裝扮太顯隆重了,為了今日上門,昨晚她就開始不停地試衣服,想著今日把沈月淺比下去,誰知,人家壓根沒當回事,不當回事就算了,輕描淡寫的氣質就甩她一條街,心裡不痛快道,“幾年不見,三姐姐確實美了不少,可也美外人說得那般傾國傾城吧,三人成虎的道理還真是不假。”
要沈月茹誇讚沈月淺,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心裡承認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一回事了。
沈月淺微微一笑,不當回事的讓玲瓏奉茶,又想起沈月茹懷著孩子,“給沈小姐端一杯紅棗銀耳湯來好了。”沈小姐三個字像跟針刺進沈月茹肉裡,她嘲諷道,“雖然我們被逐出族譜,血緣上你還是叫我一聲四妹妹,怎麼,和將軍府說了親事就看不上我們這種窮酸的親戚了?”
沈月淺微微一怔,沈家被逐出族譜一事她真沒聽說,接過玲瓏遞上來的茶抿了一小口,道,“沈小姐認為怎樣就怎樣吧,聽說你來送帖子?”沈月淺的目光輕輕地掃過她大麾下的肚子,笑了笑。
“對啊……”沈月茹也不糾結剛才那事了,反正她是女子,族譜不族譜等她嫁人後都不重要了,抬手,尖著手指扶了扶髮髻上的玉釵,斜眼道,“我和世子十二月初三成親,你和二嬸不認我了,我面子上也要通知你們一聲不是?”暗指沈月淺不會做人,血緣是割不斷的,都流著沈家的血脈,她才是懂人情世故的那一個,雖然,讓沈月淺和周氏去只是為了顯擺她過得幸福。
沈月淺不受她的挑釁,故作不懂的問出一個問題來,“你的意思是請我和我娘去喝你的喜酒,據我所知,你爹死了還沒有兩個月吧,不知道沈小姐從哪兒出嫁?還是說,我和我娘去文昌侯府喝喜酒?”
沈月茹話裡話外就是認她們當親戚,萬沒有女方親戚跑去男方家裡喝酒的,主要是,依著沈月茹好高騖遠的性子,可不會願意從長巷子那種地方出嫁,胳膊擰不過大腿,劉氏再有難耐,宋子御橫起來誰都拿他沒有法子,沈月淺總覺得讓劉氏這麼答應兩人的親事,不止沈月茹懷裡孩子那麼簡單,上輩子沈月茹懷了孩子劉氏為著所謂的名聲狠心沒要,這輩子,沈月茹的名聲更不如上輩子,且還在守孝期間懷裡孕,這種人家,放尋常百姓家裡也是不敢要的。
心思轉了轉,著實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而沈月茹卻咧嘴笑了,笑得像是耀武耀威成功的孔雀,得意道,“我大哥自來是個有本事的,你好些日子沒去看望祖母怕是不清楚,她們搬家了,就在離文昌侯府不遠的那條街,那天我當然是要從那裡出嫁的,二嬸呢,怎麼沒見著她人?”
沈月淺嘲諷地勾了勾脣,沈月茹說話會帶刀子,指她不回去盡孝?不說王氏被逐出了族譜,就是王氏還是以前的性子她也有法子收拾王氏,現在,懶得動了,“我娘忙,你回吧,我和我娘那天沒空,既然懷了孩子,還是好好當個稱職的母親吧。”沈月茹年紀比她還小,生孩子風險高,文昌侯府是劉氏說了算,棄大保小這一招,劉氏只怕從答應沈月茹進門的那一刻就算計著呢,畢竟,這樣一來又有了孫子,又沒討厭的人在身前晃悠,劉氏哪會不願意?
沈月茹哼了聲,“我腦子還能比你差?她想得了孫子就過河拆橋,我讓她連孫子都撈不著。”劉氏為何會同意她進門旁人不知道,沈月茹自己心裡是有數的,也不與沈月淺廢話了,她來這一趟還是沈未遠說如果拉攏了周氏和沈月淺,嫁去文昌侯府她也不用畏手畏腳,說這番話的時候沈未遠哭得傷心,沈月茹卻看不慣男子落淚,還反嗆了一句,“你沒本事給我撐腰就好好重新經營,靠人不如靠自己這個道理你還沒明白?”
沈未遠和陳氏兩人之間的齷齪光是想想她就覺得噁心,忙掏帕子捂著嘴,心煩意亂道,“還不快扶我出去,來了這個地方肚子就不舒服,看來這地方和我有仇。”
沈月淺嘴角輕蔑的笑了笑,沒反駁,沈月茹都這樣子了,她要是再補句,“這地方和你不合,長巷子那邊你住得不錯就搬回去”的話,氣得沈月茹身子出了問題賴在她頭上了就得不償失了。
沈月淺會院子的時候,小七從拐角跑了出來,看著沈月茹的背影問她是什麼人,沈月淺摸摸他長長不少的頭髮,道,“是一個小七以後見著就要躲遠些的人,否則會被她抓住咬來吃了。”
小七嚇得害怕的抱著身子,又往沈月茹方向看了兩眼,不相信道,“你騙人,她是人,人不吃人的,吃了會吐。”
沈月淺故意想捉弄他,蹲下身,指著沈月茹道,“小七看她的手是不是捂著嘴的姿勢,就是想吐的慌。”恰巧,這時候,沈月茹乾嘔了一聲,小七忙縮進沈月淺懷裡,直點著腦袋,驚恐道,“真的是呢,好嚇人,姐姐,我們快回去吧,我要背《論語》,博武哥哥說我聽話,明年帶我去軍營打仗呢。”
沈月淺被他撞得坐在地上,蹙眉道,“快起來,姐姐摔倒了,走吧,背書去,明年,吳二吳三少爺還有覃家幾位小少爺也會到我們府裡一起跟著夫子念書,你是主人,要做榜樣知道嗎?”
小七退後一步,拉起沈月淺,力道小,沈月淺卻感動於他的懂事,他問什麼是榜樣的時候,沈月淺就耐心的給他講解,沒有一絲不耐煩,姐弟兩說說話往梧桐院走去。
臨近將軍府的宴會,沒想到丁薇會上門,沈月淺正在看鋪子裡這兩日貨賣的情況,前日推出男子用的脣膏就賣得差不多了,還有一些府裡定了貨,等有貨了第一時間送過去,脣膏價格不算高,只有兩種,小廝侍衛咬咬牙也用得起,其中一戶人家每樣味道定了二十種,掌櫃問她的意思,沈月淺沒想到文博武隨意說的點子就是商機,想了想,決定學女子脂粉的經營模式,將男子的脣膏也分出和三六九等來,如此一來就還需要定做盒子,沈月淺讓玲瓏給文貴傳個信,叫文博武抽空來一趟,交代好了,玲霜說丁薇已經到梧桐院門口了。
從莊子回來後就沒見過丁薇,比起上次,丁薇臉色愈發不好看,哪怕厚厚的脂粉也蓋不住眼角的黑色,陽光明媚的女子臉上沒有一絲笑,沈月淺嘆了口氣,迎上前,還如往常一般輓著她手臂,熱絡道,“薇姐姐怎麼來了?”
丁薇看著沈月淺言笑晏晏的臉,心中愈發苦澀,疲倦的臉上露出濃濃的哀傷,隨時快哭出來的模樣,沈月淺屏退了下人,推開窗邊的椅子讓丁薇坐,將早上桂媽媽才送來的棗泥糕推給她,“桂媽媽做的,你不是最愛吃的嗎?”
“淺姐兒……”隱忍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啪啪的落在沈月淺的手背上。
沈月淺蹙眉,輕輕順著她的背,“有什麼話好好說,我聽著呢,別急。”一直安撫著丁薇的情緒,等她穩定下來了,沈月淺才問道,“怎麼了?有我需要幫忙的地方你說說,我盡量。”
丁薇紅著眼,臉上的脂粉脫落,露出她暗沉的肌膚來,沈月淺於心不忍,主動問起,“是不是你大哥和大嫂又出麼蛾子了?”剛聽說丁輝駿為周淳玉做的那事沈月淺還以為丁輝駿是個有膽識的,周淳玉嫁給他會幸福,漸漸,她才驚覺,丁輝駿不過也是個懦弱的,和孫思梨鬧也是仗著孫思梨不敢將他怎麼樣罷了,真要是有擔當的,錯過周淳玉要麼不娶,娶了就該好好生活,一直活在過去自己釀造的美好裡不過是自欺欺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丁輝駿不過是不忿罷了。
不知怎麼,想起了上輩子的文博武,以他的手段,要帶她走要得到她輕而易舉,可是,兩人從來沒有做過越矩的事,她自己心裡清楚,錯過了,她就不會再回頭了,她就是這樣子的性子,自己選擇的路,一條道都是黑的也要走完,而丁輝駿,不過是想拉著一個人跟他一起活在黑暗裡罷了,和孫思梨過不下去,旁人不會怪他,也不會說孫思梨不好,只會認為周淳玉性子不單純,是個害人精,丁輝駿哪是愛是在給周淳玉抹黑呢。
喜歡一個人,遠遠看著她幸福,自得其樂就好,文博武用一輩子詮釋了這句話。
“我大嫂要和我大哥和離,我們這種人家哪是說和離就和離的?我祖母帶著大哥去孫家求情,說只要不和離,什麼都答應孫家。”要強了一輩子的丁太夫人,第一次面容羞愧地朝人家俯首貼耳笑臉相迎,丁薇心裡難受,可是,她大哥看不到丁太夫人的卑躬屈膝,還雪上加霜的要和離,府裡壓抑得厲害,她和旭明侯府的親事也拖延了時間,旭明侯府什麼意思她怎麼看不明白,丁家如果因為這件事名聲壞了,只怕,他們要退親也說不定,畢竟,丁家也退過周家,被人退了親沒人會可憐她,只會覺得丁家罪有應得。
沈月淺沒想到事情這麼嚴重,她也沒法子了,只能安慰丁薇,“你別急,你大哥現在是走進了死胡同,我看得有人敲醒他才好,這麼看來,你大哥或許並非是中意我表姐的,起初或許有幾分情意,後邊估計是自己心裡幻想的,我表姐沒有你大哥想的那麼偉大。”說到這,她心裡想起了一個法子,不過,還要看周淳玉答不答應,聽丁薇說完,沈月淺可以斷定丁輝駿不喜歡周淳玉了,到後邊只是想著讓丁太夫人怎麼為難怎麼來,和孫思梨不見得沒有感情,畢竟,孫思梨不是一進丁府就懷上了孩子的。
想了想,她不敢給丁薇確切的答案,“這件事我問問我表姐,你也顧著些自己的身子,要不在這住一天,明日將軍府的宴會我們一道去?”
丁薇神色微窘,“我們沒有收到將軍府的帖子。”如今的貴央侯府烏煙瘴氣,將軍府那種看重名聲地位的人家怎麼會給她們下帖子?想到沈月淺說的話,面上有了喜色,仍不好意思道,“淺姐兒,你會不會覺得我沒用,當初我祖母看不上你和你表姐,但是現在,你兩……”
“交朋友合性子最重要,以前你也沒有看不上我不是?不聊那些不開心的了,我讓桂媽媽多做幾樣糕點。”沈月淺走到門邊小聲叮囑兩句,回來和丁薇聊著天,有些時日沒見,丁薇說起京中的八卦不如以前眉開眼笑了,可能明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笑話別人,別人何嘗不在笑話她?
而另一邊,得了文貴稟告的文博武興衝衝的進了侯府,卻被告知丁薇也在,文博武只好去書房候著,書房是沈月淺按著他的喜好擺設的,文博武坐在窗前,耐心的翻著手裡的書,過了會讓文貴去看看,說丁薇還在,文博武只得讓文貴將小七抱過來,周氏知道他和小七一起,就不會多想了,中午在書房用了飯,天快黑了,文貴才通傳說丁薇走了。
這種時候,他也不可能進沈月淺院子了,讓文貴去問問沈月淺找他所謂何事,文貴回來,一張臉滿是興奮,激動不已的看得文博武心裡煩悶,文貴就是挨打的性子,沈月淺必定說了什麼讓他高興的話文貴才會偏偏然等著他開口問,每當這時候,文博武就只想甩給他一個字,“滾。”然後,他真這麼說了,文貴的笑立即轉為訕訕的笑,非但沒滾,還湊上前,轉達了沈月淺的話,“小姐說想讓您再幫忙畫幾張盒子模型來。”
文博武狐疑地瞪他一眼,抬腳就走,沈月淺肯定還說了其他,不過,左右明日沈月淺要去將軍府,問問她就知道了。
文貴摸了摸鼻子,實則,沈月淺該是還要說什麼的吧,不過沒好意思說出來罷了,他出了名的會看人臉色,而沈月淺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想必就是情話了吧,可惜,自家主子完全不想他解讀。
丁輝駿這事,沈月淺覺得不僅要好好和周淳玉說聲,文博文那邊也該知會一聲,以免日後他們因著這件事鬧出矛盾來,沐浴出來,讓玲瓏留一盞燈先退下,沈月淺隨手拿了本書翻閱,聽到有人進屋,頭也不抬道,“我看會書,你先退下休息吧。”
誰知,腳步聲卻越來越近,沈月淺察覺到不對勁,抬頭,文博武高大的身形籠罩下來,擋住了光,投注下一片陰影,沈月淺緊了緊被子,“你怎麼來了?”仰起身子往外看了一眼,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
“我等玲瓏走了再進來的,沒人見著。”他不想如文貴的願張嘴詢問不代表他不好奇,文貴沒說完的是什麼他大概猜的著,依文貴的小聰明,估計是沈月淺露出什麼表情叫他讀懂了,在床沿坐下,掀起被子蓋住她因為剛才一番試看而露出的大片脖子,道,“文貴說你找我有事,什麼事?”
沈月淺怔住,不答反問道,“文貴沒和你說?”
文博武促狹地搖頭,“有點事,他沒來得及張口就走了。”他想親口聽她說。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8:14:33
第073章 光明正大
沈月淺懷疑地看了他兩眼,文貴對他忠心耿耿,又是特意來詢問她有何事的,怎麼不告訴文博武就去忙其他的了?
“出了點急事,我打發他去看看,忘記要聽他稟告了,什麼事你與我說吧。”文博武雙腿交疊,眉眼含笑的等她。
沈月淺想了想,思忖片刻,緩緩道,“之前你讓鋪子賣男子用的脣膏,掌櫃的說貨賣得好,我琢磨著再推些樣式出來,讓文貴問問你可有時間再給我畫幾張,我會給……”頓了頓,生生將報酬二字咽下,道,“我會給你分紅,如何?”
文博武沉默了會,促狹的眼中滿是戲謔,“比起分紅,我更喜歡報酬,之後幾日倒是有時間,我抽空給你畫就是,還有什麼事沒有?”最後一句才是他過來的關鍵。
沈月淺搖頭,“沒什麼事了,對了,真說起的話還有一件事,你和二少爺是親兄弟你拿拿主意,丁家大少爺和我表姐的事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薇姐姐夾在旁邊左右為難。”她是真的心疼丁薇,那麼聰慧俏麗的女子,被丁家的事弄得不成樣子,這件事傳開了對周淳玉不好,沉默片刻,望著文博武道,“我想讓表姐做一齣戲,讓丁家大少爺死了這個心思,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對誰都好。”
文博武明白了她的意思,斟酌道,“你讓我先和二弟通聲氣,以免將來他兩鬧了矛盾?”
沈月淺緩緩點了點頭,文博文知道這件事,以後誰要拿著這件事威脅周淳玉不至於讓周淳玉在文博文面前抬不起頭來,雖然,她不確信周淳玉願意幫個這個忙不。
“我知道了,還有沒有其他的?”文博武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文博文答應娶周淳玉便是認定了她這個人,這種事不會一般計較的,換作他,文博武搖搖頭,他是不會給其他男子纏著沈月淺不放的機會的。
沈月淺一怔,留意著文博武眉眼,總覺得他話裡有話,不由得反問道,“還有什麼事?”她想說的只有這兩件而已。
這下,換文博武怔神了,不過也就一瞬的事立即回過神來,厚臉皮道,“文貴說你些話想要當面與我說,難道不是?”
沈月淺表情一梗,丁輝駿的事讓她想起她和文博武的上輩子,情難自禁想看看他,不成想卻被文貴解讀了去,臉色微微發燙,低頭看著素淨的指甲,猶豫了一會,抬眸,伸出雙臂抱住他,她或許是個矯情的人,可這時候,只想好好給他一個擁抱,她見過最冷酷無情的文博武如何為她謀劃將來,看過最善解人意的他如何站在遠處靜靜的望著她,止步不前。
“我就是想抱抱你。”兩世欠文博武的情債無非是他給的深情,在她身邊時盡力給她自在,不在了,也不擇手段的要她活得開心,光是想著,沈月淺就紅了眼眶,第一次,想對一個人訴說隱藏在她心底深處的秘密,“你和南山寺方丈走得近,可有聽說死而復生這件事?”
文博武享受她的主動,抱著她,聞著她發間的香味,眸底盡是喜悅,“我聽方丈說起過,人剛死的那會鬼差還在路上,等鬼差來之前魂魄回到身子,鬼差便不能強行勾了你的魂魄,這樣一來,就可以繼續活著了。”
沈月淺不知還有這個說法,可是,她不僅活了,還回到了自己十歲那年又是為何?
文博武見她臉色發白,以為是嚇著她了,攏了攏她散落在肩頭烏黑的秀髮,道,“活著我們就好好珍惜,死而復活是少數,況且,死了又活了也改變不了周遭已發生的事,還不如死了。”
幸得他回到了過去,回到他還來得及對她好的時候,這比什麼都珍貴。
沈月淺想說她自己有上輩子那些記憶,因文博武一打岔,她倒是不知道如何繼續說了,趴在他肩頭,閉上眼,感受兩人之間的靜謐。
再睜眼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帷帳拉得好好的,屋裡沒有其他人,文博武什麼時候走的她已不記得了。
坐起身,撩起帷帳叫了聲玲瓏。
玲瓏應聲而入,嘴角噙著淺笑,“小姐,您醒了?小少爺得知今日要去將軍府早早就起來了,鬧著要進屋呢。”玲瓏的話還沒說完,小七已跨過門檻,搖搖晃晃走了進來,一身暗紅色的袍子格外喜慶,魯媽媽還給他戴了一頂帽子蓋住他的腦袋,和畫上的送財童子沒什麼兩樣,沈月淺掀起被子,抱起他親了一口,小七卻掙扎得厲害,“不能抱,是新衣服,姐姐要親我的話我站著就好。”
說完,踩在地上,眉眼彎彎的昂起頭,拿食指戳著平時沈月淺親的位置,笑道,“這裡,親這裡。”
沈月淺哭笑不得地親了一口,此時她還穿著寢衣,讓小七先出去,由玲瓏服侍她穿衣洗漱。
出門前去給周氏請安,小七死活要帶丁丁去,周氏讓他把狗看好了,別咬著人了,又叮囑了好一通話才讓她們走,小七撅著嘴,一臉不高興,沈月淺問他為何,他苦惱道,“我都長大了,娘還擔心我闖禍,總是念叨我。”
沈月淺拉起他的手,悠悠解釋,“娘擔心小七出去鬧了笑話,上次吳二少爺來你不還說客隨主便他不懂規矩嗎?吳二少爺只是一時忘記是出門做客才會那般隨意的,娘先提醒著你,你就不會忘記了。”
小七晃著腦袋想了許久也沒想出該說什麼,到魯媽媽將他抱上馬車他才衝沈月淺點頭道,“姐姐說的對,是這個理。”
沈月淺好笑地點頭,掀起簾子衝準備上另一輛馬車的魯媽媽道,“下馬車後記得拿繩子拴著丁丁,別讓它在將軍府亂跑。”小七欲叫嚷,被沈月淺眼神唬住,待魯媽媽答了聲好,沈月淺才關上簾子,瞥了眼窩在小七懷裡的丁丁,“系上繩子你牽著他到處走豈不更威風?今日去將軍府你要是聽說,說不準博武哥哥還會送你一樣你期待已久的禮物,高興不?”
三兩句將話題引向了別處,年後小七就四歲,會越來越不好糊弄,沈月淺只想他別給周氏添麻煩,她嫁了人,就剩下小七陪著周氏了,周氏寵孩子,小七又是個順著桿子會往上爬的,叛逆起來周氏約束不住,坐過去,理平小七的衣領,循循善誘道,“小七以後要乖乖聽娘親的話,要好好保護娘親知道嗎?”
每次小七都答應的痛快,沈月淺覺得他根本不明白保護二字的含義,這次,小七也痛快的應下,“好,我會保護娘親的,就和上次有鬼抓姐姐那樣,我會將鬼攆走的。”
沈月淺怔住,眼眶泛熱,“小七真懂事。”
原來,小七知道什麼是保護,是她自己忘記了,以為小七不懂,實際他心裡明白。
將軍府是皇上賞賜的府邸,巍峨氣派,大門前的石獅子都比一般的要大,小七苦著臉,看魯媽媽給丁丁系繩子它也不知道掙扎,於心不忍地望了眼沈月淺,後者搖頭,他只得認了,乖乖拿起魯媽媽遞過來的繩子,一隻手牽著沈月淺往府裡走去。
文太夫人住在壽安院,一路過去,白雪皚皚,假山錯落有致地被雪層覆蓋出不同的形狀,極為有趣,迴廊榭水縈繞,湖面水波流動,並沒結冰的趨勢,亭台樓閣,黑瓦紅墻,無不彰顯著大氣和富貴,就是小七也難得左右張望起來,紅褐色的墻壁上刻有不同的圖案,和周圍的景色相得益彰,小七不解,“為什麼我們府裡沒有這些壁畫?”
在前邊帶路的丫鬟側身笑了笑,不發一言,沈月淺抿了抿脣,道“小七明年跟著夫子學畫畫,會了就將府裡走廊的墻壁畫上喜歡的圖案豈不更好?”
沈月淺見過彩色的壁畫,而將軍府的這些,不過顯得過分鮮艷,輕描淡寫的寥寥數筆勾勒而成,意猶未盡的感覺更讓人喜歡。
壽安院已經來了許多人,院子裡站著些穿得花哨的小姐,沈月淺認出是寧國侯府的小姐,頓了頓,被門口的丫鬟察覺了,以為沈月淺不認識人,介紹道,“那是寧國侯府的幾位小姐,說院子裡梅花開得好,想折兩支給大夫人賞花用。”
沈月淺回以一個淺笑,讓丫鬟失了神,這才認出眼前的人是誰來。
丫鬟之所以接過話為沈月淺解惑,留意她的神情卻沒仔細看她的臉,今日將軍府宴請的都是走得近的朋友親戚,奎家,寧國侯府,齊家,裴家,丁家,江家,周家和沈家,前邊幾家的小姐她都是見過的,而沒見過的周家小姐已經到了,眼前這位就只能是未來的大少夫人了,丫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暗嘆大少爺眼光毒,如此寐含春水膚若凝脂嬌艷欲滴的小姐,挑剔如大少爺怕也是尋不到一絲嫌棄來,多一分則太過,少一分則太素,脣角漾著的淺笑平添了一分清新優雅,一身桃粉色襖子穿在身上,更是顧盼生輝,不可言喻的動人。
收回目光,丫鬟神態也愈發恭敬,“沈小姐來了?奴婢這就去通傳一聲。”
因著她的聲音,院子裡的其他幾位小姐皆轉過頭來看她,沈月淺牽著小七走進去,嘴角浮起的笑禮貌而客氣,寧家小姐扯開嘴角回以笑後就移開了眼,心思不明。
走上台階,裡邊傳來說話聲,該是說到什麼好笑的事,太夫人那句“有請”隱隱帶著笑,隨即,丫鬟走了出來,站在簾子口朝她鞠躬,“沈小姐有請。”
沈月淺款款地先走了進去,屋子裡坐滿了人,文太夫人穿著大紅色牡丹圖案的煙羅,雙腿盤膝地坐在炕上,旁邊依次是寧氏,齊氏,裴氏,沈月淺走上前,微微一笑,“晚輩沈月淺帶著弟弟給太夫人請安來了。”說著,屈膝給太夫人行了大禮,而小七則是解了繩子,雙膝跪在地上給文太夫人磕了三個響頭,聲音清脆,“小七給太夫人請安,祝太夫人長命百歲。”
小孩子的話最是靈驗,文太夫人笑得合不攏嘴,招手讓小七起來,朝凳子上的江太夫人道,“這孩子我上次見著他的時候他才幾個月大,現在都能走能跳了。”目光慈祥地看著沈月淺,“快起來吧,你娘身子骨可好?”
“我娘好著呢,近日府裡忙走不開,讓晚輩給您說聲抱歉。”原來,周伯槐從南邊淘來的有金絲楠木,價值連城,周氏害怕出了一丁點瑕疵才會寸步不離的守著。
小七起身,乖巧的挨著沈月淺,拉著她的手,看向屋子裡的其他人,認出有江太夫人和洪太夫人後,高興的上前又給她們磕頭,完了又到余氏跟前叫“大舅母。”因著他,屋子裡又熱鬧起來,洪太夫人拉著他的手,心中奇怪,“小七,你以前見過我?”洪家事不斷,在京中很是低調,她偶爾會往辰屏侯府送點小玩意,卻是沒見過小七的,不料小七竟認出她來。
小七在她懷裡也不認生,點頭道,“姐姐說您會來,您過年的時候給小七送了燈籠,還在屋子裡掛著,小七記得您,和雅姐姐長得像的就是您了。”
哪有這樣的邏輯,余氏打趣道,“側妃娘娘像洪太夫人還好說,哪有洪太夫人像側妃娘娘一說?”
洪太夫人絲毫不介意,而是笑著問小七,“小七覺得我和你雅姐姐哪兒像?”洪素雅的嘴巴像她是京裡大多聽過洪家的人都清楚的,洪太夫人本是想看看平時沈月淺都與小七說了什麼,不料,小七道,“氣質,您知道什麼是氣質嗎?”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有了好奇心,洪素雅十幾歲怎麼比得上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洪太夫人,寧氏蹙了蹙眉,心裡愈發看不上辰屏侯府了,小七沒發現眾人的神色,抬手摸向洪太夫人的額頭,余氏在旁邊一驚,“小七,不得胡鬧。”
“雅姐姐眉間流露的氣質和您很像,波瀾不驚,坦然自若,即便在困難之時也會從容走過去的,這種氣質就是周身籠罩的福氣啊……”最後的啊字抬得高高的,收回手,尋求表揚地看向沈月淺,“姐姐,小七說得對不對?”
所有人皆將目光轉向了沈月淺,洪家的困難是什麼,大家都清楚,能不能熬得過去還不好說,誰知,小七一個孩子竟說出如此的話,福氣,洪素雅的福氣不就是那個位子嗎?
沈月淺不驕不躁地點了點頭,誰知,江太夫人來了興致,朝小七招手,“來,江奶奶抱抱小七,小七說說江奶奶可是個有福氣的?”誰不喜歡小孩子?尤其兩三歲懵懵懂懂的樣子最是討人喜歡,洪太夫人回過神,狐疑地瞅了眼沈月淺,沈月淺微微一笑,小七說那番話也是有次洪素雅來找她,走後,小七說洪素雅是不是遇著什麼高興的事了,嘴角一直噙著笑,她告訴小七,一個人散髮出來的氣質代表了她福氣的多少,洪素雅,以後會有大大的福氣,小七又問福氣從哪裡來,沈月淺胡謅了額頭,沒想他竟然記住了。
“小七看看我是不是有福氣的?”江太夫人興致勃勃的拉著小七的手摸向她的額頭,催促道,“小七說說我可是有福氣的?”
小七這下為難了,江太夫人擰眉,“怎地,江奶奶沒有福氣?”
小七搖頭,苦著臉好半晌才道,“您的福氣和洪太夫人不同……”
“噗……”眾人皆好笑,就是余氏也不攔著小七擔心他胡言亂語了,江太夫人問道,“有何不同?”
小七撅著嘴,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掙扎著要下地,上邊的文太夫人挑了挑眉,覺得小七太過小家子氣登不上檯面,長大了指不定是個愛說大話的,誰知,小七下了地不是回沈月淺身邊而是往離江太夫人隔得有點遠的一位穿得素淡的婦人走去,沈月淺心裡一驚,之前沒注意,沒想到五公主也來了,正欲呵斥小七不得胡來,小七卻已經牽著五公主的手,笑盈盈道,“您對江太奶奶好,江奶奶福氣就好著。”
一番話讓屋裡人臉色各異,沈月淺上前拉過小七,給五公主行禮,“小七年紀小不懂事,還請公主必要怪罪,小七,快給公主請罪……”語聲未落,江太夫人卻大笑出聲,甚是愉悅,“小七說得好,我們江家娶了五公主,可不就是福氣嗎?淺姐兒,你別拘著小七了,他的話啊,一點都沒錯。”五公主有身孕的事還沒傳開,江太夫人卻是知道的,小七是變著法子說她的福氣就是四世同堂呢,如何不值得高興?
洪太夫人也跟著笑了笑,“是啊,都說童言無忌,小七小小年紀就知道逗人開心,長大了肯定是個聰明伶俐的,淺姐兒過來坐下吧,讓小七自己玩。”寧氏嘴角帶著笑,心裡卻和太夫人一樣看不起小七,小小年紀就油嘴滑舌,長大了還得了?面上親切的招手,讓小七過去,小七明顯戒備心強了不少,拿起牽狗的繩子,站到凳子前,小臉盡是嚴峻,文太夫人好笑的問他,“小七害怕她?怎麼不笑了?”
小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將軍府是寧氏當家,鬧了笑話全府的人都會笑話他,加之,周氏叮囑的那一番話,小七更是挺直了脊背,生怕出一絲差錯。
他這樣,寧氏倒是覺得無趣了,溫和地問道,“小七,讓丫鬟帶你找博文哥哥和博武哥哥玩好不好?前邊還有許多哥哥,你大表哥也在。”
小七不願離開沈月淺,雙眼泛紅的點了點頭,很是侷促,旁邊的江太夫人看不下去了,“小七多大的人?你讓丫鬟帶著他難免會害怕,留下來跟著淺姐兒就好,畢竟,和大表哥再親也不常見面,博文博武聊的事他也插不進去。”
文太夫人附和江太夫人道,“是這個理,和你姐姐去旁邊坐著吧。”沈月淺姿色出眾,坐在五公主身邊,絲毫沒被五公主的光芒給蓋過去,反而襯得五公主黯然失色不少,屋裡還有奎家的人,見後不忿地移開了臉,而從頭到腳一句話都沒說的奎太夫人則暗暗打量著沈月淺,多看一眼嘴角就下拉一次,對這個搶走了奎家和將軍府聯姻的人,奎太夫人心裡極不痛快,故而,沈月淺的一顰一笑看在她眼裡都成了故意撩撥人的狐媚子行為。
沈月淺在屋裡坐了一會兒,江太夫人讓她們出去散散步,屋子裡人多,擔心五公主悶著了,正好,沈月淺有事和周淳玉商量,出了門,走到周淳玉身邊,藉口道,“小七說要去院子摘花,表姐一起吧。”
小七困惑地抬起頭,看了兩眼,沒說什麼,屋子裡許多不認識的人丁丁都沒張嘴咬人,他想將它脖子上的繩子解了,和沈月淺商量,“姐姐,解了繩子好不好?它不會咬人的?”
沈月淺搖頭,和周淳玉走到一處隱秘的林子裡,讓小七去旁邊守著有人來了說一聲,將丁家的事和周淳玉說了,勸道,“這事雖說和你無關了,可我實在不忍看薇姐姐現在的模樣,以前見著了總是笑嘻嘻的,如今,哪次不是垮著臉強顏歡笑?”
林子裡雪在樹梢堆積了厚厚的一層,不時的會垂落下來,沈月淺桃紅色的襖子上沾了不少,她卻渾然不在意,“表姐,這件事是我存了私心,以前薇姐姐待我好,我為她盡一份力我心裡也舒坦些,和你說主要還是看你的意思,我要是不說,總覺得對不起她。”朋友不就是能為對方兩肋插刀的那種嗎?何況,丁薇不要她插刀,遲遲不開口也是不想她為難,上次,丁薇沒說出來的一些東西她也隱隱猜到了,丁薇說起旭明侯府時不再是一臉嬌羞歡喜,而是一臉苦楚了,丁薇和旭明侯府的親事只怕是有變故了。
周淳玉盯著沈月淺看了許久,待又一團雪落在沈月淺肩頭,她上前替她撩了撩,沉吟道,“我知道了,你說的對,之前我和她關係也不錯,若人一直冷靜自持,活著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可是想好應對的法子了?”
沈月淺點頭,丁輝駿腦子裡的周淳玉只怕大多是幻想出來的,她們要做的就是打破這種幻想就是了。
兩人說了半晌的話,回過神才發現不遠處的小七不見了蹤影,沈月淺四下找,玲瓏指了指旁邊的拱門,“大少爺抱著小少爺進去了,說你們聊完了就去那邊看看。”
沈月淺蹙眉,今日來的人多,要是被外人發現了,可就是私會,周淳玉也面露猶豫,玲瓏道,“不礙事,我看著奎家和寧家的幾位小姐也去了,好像看什麼熱鬧,大少爺知道的分寸的。”
果然,玲瓏的話剛說完,文貴就從拱門走了出來,滿臉郁色,昨晚從辰屏侯府回來,文博武就罰他抄兩冊詩詞,寫到差不多天亮才寫完了,他不就是賣了個關子嗎,解讀文太夫人的意思遭了冷眼,安安分分不多說了又被折磨了一個晚上,文博武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走到沈月淺跟前,躬身施禮道,“大少爺說請二位聊完了去院子玩,奎家寧家小姐都在。”
沈月淺點頭,和周淳玉約好了時間,兩人才往院子裡走,穿過拱門是一座種滿臘梅的院子,芳香四溢,而且,樹梢上的雪都清掃得乾乾淨淨,若在院子裡,不會覺得外邊是銀裝素裹的天。
許多人站在拐角,交頭接耳的說著什麼,文博武抱著小七,看不出表情,可是小七表現得甚是激動,興致勃勃地拍著手,走近了,奎家的小姐回眸斜了她們一眼,沈月淺淺淺一笑,問小七,“小七笑什麼那般開心?”
聽到聲音,小七回過頭來,指著前邊籠子裡的狗道“姐姐看,那隻狗好聽話,和丁丁一樣聽話呢。”沈月淺這才發現籠子裡關著一只差不多比小七還高的狗,通身的毛黃黑相間,沈月淺嚇得後退了一步,文博武不動聲色地騰出一隻手摟住了她,為了等她,他故意抱著小七站在最後面,沒想到會等來這一刻,不過,他立即就抽回了手,悠悠解釋道,“它不會咬人的,用不著害怕。”
奎家小姐望了過來,輕蔑地哼了聲,“沈小姐沒看見狗關在籠子裡的嗎?有什麼好害怕的?還是說沈小姐不過是想得人憐惜罷了?”
文博武倪了奎靜一眼,暗含警告,奎家這兩年在將軍府甚是猖狂,奎家一上門做客的客人能壓得二房三房小姐說不出話來,可見奎家人多有恃無恐了。
奎靜甚是得意,她今年也是十三歲,奎老太爺本是要促成她和文博武的親事的,從小她來將軍府文博武就不愛理人,後來,文博武去軍營,一年甚少回來,對人更是冷淡了,她就是這樣的性子,越是不搭理她的,越想捂熱了讓對方服服帖帖寵著她,誰知,在她還沒有捂熱文博武這顆冷硬的石頭的時候就被人半路截了道,尤其,文博武對她態度極為不同,這嚴重打擊了她的信心。
這時候,籠子裡的狗不知怎麼了,突然暴躁起來,汪汪嘶吼了兩聲,奎靜背對著沒看見,嚇得大叫起來,所有人都回頭望著她,原來是訓練狗之人拿著一根骨頭指天,狗這才發狂。
奎靜臉色掛不住,覺得失了面子,滿臉通紅地氣得哭了起來,捂面跑了,沈月淺看向文博武,後者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沈月淺眉眼一彎,心想被人寵著的感覺真不錯,她往周淳玉旁邊挪了挪,這時候,訓狗之人打開了籠子,在場的幾位小姐皆變了臉色,就是沈月淺也不自主的往身後縮了縮,狗慢慢走近,沈月淺大氣也不敢出,望向旁邊的文博武,他笑著將小七放下,拍小七的頭,鼓勵他,“小七上前摸摸它的毛,看它喜歡你不?”
小七喜歡狗不假,卻也被嚇得不輕,雙手環著文博武的脖子不鬆手,害怕得身子直哆嗦,文博武輕輕安撫他,狗已經到了跟前,文博武再次將小七放下,在他耳邊說了兩句什麼,小七猶豫的轉過身子,戰戰兢兢地伸出手,手指剛碰到狗的毛就縮了回去,害怕地扭頭不敢看,文博武鼓勵他,“再試試,它好像很喜歡你。”
小七搖頭,一會兒後又轉過身來,顫抖地再次伸出手,這次,手在狗的身上停留的時間久了些,不可置信道,“博武哥哥,它真的不咬我耶。”還大膽的順了順,一臉驚喜,文博武笑著將他放下,起初他全身僵直,可能發現狗不會咬他了,膽子也大了起來,沈月淺在旁邊看著,目光溫柔,文博武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裡,能有他相伴,何其有幸。
沈月淺目光溫柔,其他人就不太高興了,在場還有寧家和奎家的人,文博武討好小七不就是為了討沈月淺歡心嗎,何時文博武也需要討好別人了?這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對沈月淺的敵意更大了。
玩了一會兒,文博武讓人將狗牽下去,道,“既然狗認了你當主子,回去的時候就將這隻狗帶走吧。”
小七歡心鼓舞,在場的人汗顏,什麼狗認主子,分明是你硬拉著人家去摸的好嗎?這種想法只有兩家女子,男子不在乎這種細節,何況做點事討佳人歡心實屬正常,英雄難過美人關嘛,故而,在場的人看法不一,這些,沈月淺是沒有辦法知道了,出去的時候,寧家小姐主動攀了上來,“沈小姐,聽說你以前在法林寺的時候就認識博武表哥了?”
沈月淺不太認識寧國侯府的人,臉上帶著笑,禮貌道,“有過一面之緣,文大少爺送太夫人去法林寺還住了幾天,之後就沒見著了,怎麼了嗎?”
“沒什麼,就是想著你和博武表哥還真是有緣,小小年紀就和博武表哥結下緣分,之後你住在南山寺,博武表哥也經常去吧?”言語間全是試探,面上還要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極不協調。
沈月淺臉上的笑不變,故作回想的樣子想了許久,道,“聽南山寺的方丈說大少爺確實去過好幾次,寧小姐也對禮佛感興趣了嗎?太夫人喜歡禮佛,你是將軍府的表小姐,抽空陪太夫人打坐的話太夫人該是高興的。”畢竟,寧家做的事都是寧氏的意思,有人陪著禮佛,文太夫人沒有什麼不樂意的。
寧小姐臉上一僵,文太夫人看上去好相處,可是她們和奎家小姐一比較立馬有了高低,在文太夫人面前,奎家的幾位小姐比二房三房的小姐都看得重要,何況是她們?可能是默認了什麼,寧家小姐極少往文太夫人跟前湊,倒不是怕文太夫人生氣冷眼,心裡很小的時候就有這個意識盡量離文太夫人遠些。
沒想到沈月淺卻拿這話堵她,寧青青尷尬道,“沈小姐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就是隨口問問,並沒有多餘的意思,你和博武表哥的親事已經定下了,我說了什麼能改變嗎?何須拿話噎我?”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樣。
弄得沈月淺倒不好意思起來了,反詰道,“寧小姐怕是誤會了就要光明正大寵著你什麼吧,依你的意思倒是希望改變我和文大少爺的親事了?否則怎麼一副心事重重有話不敢說的樣子?”
寧青青被堵得無言以對,不過,她畢竟是寧國侯府的小姐,見多識廣,瞬間臉上已經換上了得體的笑容,岔開的話題,“不聊這些了,你和博武表哥乃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們都是清楚的,對了,聽說沈家四小姐要嫁進文昌侯府了,你可有收到了請帖?”
文昌侯府這兩年名聲不太好,可是劉氏熱絡了不少,從莊子回來也知道收斂著點脾氣了,宋子御成親,寧國侯府是收到了請帖的,不過被退回去了,侯爺的意思是沒得讓這種人侮了眼。
沈月淺面露不解的看著寧青青,都說咬人的狗不叫,寧青青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又或者壞了她的名聲不成?不說她們已經分家出來單過了,衝著那一群人被逐出了沈家族譜就說明她和那邊的人是沒多大關係的。
沈月淺掃了寧青青一眼,心裡奇怪,比起文博武,文博文面上好相處得多,怎麼人人都看上文博武而攻擊她了,奇怪道,“寧小姐,你與我說話的時候稱呼我什麼忘記了嗎?”
說完這句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任憑後邊的寧青青如何叫她。
寧青青以為得罪了沈月淺,想了許久也沒弄明白,待進屋子見奎家小姐哭紅的雙眼才反應過來,她叫沈月淺一聲沈小姐,而不是沈三小姐,這樣一來,沈家哪來的四小姐?心裡不由得對沈月淺刮目相看,原來,沈月淺除了一副皮囊也是有腦子的人。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8:14:52
第074章 粉紅粉紅
午膳在文太夫人院子裡用的,入席後,文太夫人幾位老祖宗一桌,寧氏和五公主在旁邊陪著,各府的小姐皆拋開了心裡的小九九,臉上帶著笑意,寧青青和奎靜臉上也恢復了平靜,好似再和睦的一群人不過。
食不言寢不語,飯桌上,針落可聞,這是沈月淺最明顯的感受,她連喝湯都不敢發出了聲響,生怕引來注目,很小的時候王氏也會提倡食不言寢不語,可薛氏是個話多的,常常吃飯的時候會冒出一兩句話來,沈月淺也喜歡吃飯的時候聊天,否則總覺得氣氛沉悶,好比現在就是。
文太夫人和洪太夫人幾人擱下筷子後,她們才跟著擱筷,接過巾子擦拭了嘴角,文太夫人和洪太夫人幾人轉去屋子裡說話,讓她們自己轉,感覺她們一走,周圍的氣氛立即輕鬆下來,沈月淺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這頓飯,吃得算是折磨人了。這時候,寧青青提出飯後游湖,引來寧家一片附和聲,江家兩位小姐也興致高昂的點頭稱好,說實話,沈月淺對將軍府的湖也好奇得緊,雪大,侯府的湖面結了薄薄的一層冰,而將軍府的好似沒多大影響,往湖邊走去她問周淳玉,周淳玉垂頭笑道,“將軍府的人估計往湖裡撒了鹽,鹽遇著雪就會融化,你看……”這是湖邊旁邊的石欄道,“石欄上邊都堆滿了雪兒而下邊卻跟剛洗過似的,估計就是鹽的緣故了,也不知誰想到的這種法子,這兩年許多大戶人家冬日游湖皆用這個法子。”
不過,偌大的湖需要多少鹽?也就只有將軍府這樣的人家捨得,周府的湖面也是結了冰的,鹽價格不貴,可用在這上邊高氏覺得還是太浪費了,舍不得買,將軍府財力雄厚,自然不擔心這些。沈月淺不知道有這茬,琢磨著要不要回去試試,湖面的冰薄,滑冰的話擔心沉下去,小七游湖船又划不起來,不過,鹽用量太大也是個難題。
路上難免和奎家和寧家的小姐走在一起,有外人在,奎靜好似全然忘記之前的不愉快了,笑意盎然地跟著沈月淺,態度熱絡,比之前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沈月淺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人和氣著臉她也沒必要再端著架子,面子上過得去就行,故而她雖沒笑臉相迎可是態度也算溫和,到走了,奎靜舍不得的拉著她的手說下次約出來一起玩,沈月淺不明白為何奎靜對她改了態度,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上了馬車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後了,她和奎家走動縱使多,旁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畢竟,文太夫人還在那裡擋著。
回到辰屏侯府的時候,下來窩在墊子上睡著了,沈月淺在馬車上坐了一會,估摸著差不多了才叫醒了小七,進府後,盧平通稟說白天她剛走後沈月茹來了,找周氏喝她的喜酒,盧平稟告了周氏可沒讓沈月茹進府。
沈月淺為之輕笑,沈月茹和文昌侯府成親,為何一定要周氏去?心中有所懷疑,吩咐盧平,“你讓大山去沈家和文昌侯府打聽打聽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劉氏什麼性子她是清楚的,怎麼會無緣無故讓沈月茹進門,其中肯定還發生了什麼?
盧平稱是應下,又將這幾日府裡的帖子大致說了,沈月淺點頭,“我知道了,都回絕了,天冷,不想出門了,想好好在家待著做點自己的事情。”
盧平領了旨意下去了,傍晚的時候大山從外邊回來,說了打聽來的消息,原來,文昌侯府的老侯爺身子快熬不住了,侯爺走後,宋子御要守孝三年,三年內不得成親,現在宋子御年紀已經不小了,再拖三年,京裡邊的好姑娘都被挑完了,而且,沈月茹要是將孩子生下來,那時候孩子都會叫爹娘了卻沒成親,文昌侯府會被人人貽笑大方,這門親事卻不是劉氏應下的而是老侯爺,沈月茹肚子裡的可是宋家血脈,劉氏下得去狠心,老侯爺是下不去的,尤其在自己快死的時候,他只希望兒孫滿堂,這時候不管誰懷了宋子御的孩子都可以進門,沈月茹是運氣好罷了。
上輩子,老侯爺也沒活多大年紀就死了,比起劉氏和宋子御,老侯爺人算得上不錯了,可惜英年早逝,沒享福就去了,最後的家業還被劉氏和宋子御敗得精光,連爵位都沒了,雖是她的功勞,可終究和兩人脫不了干係。
沈月淺不由得有些感慨,嘆了口氣道,“她也是命好,要是生下個兒子,老侯爺再活個一年半載,沈月茹以後可以在後侯府橫著走了,不說橫著走,就是劉氏宋子御想卻也是不敢再為難她的了。”人與的人的命還真是不好說,沈月茹上輩子懷上了宋子御的孩子,這輩子還是和宋子御牽扯上了,所謂的緣分就是這樣子的吧。不由得想到她和文博武,目光柔和下來,問玲瓏,“文大少爺可將狗牽過來了?”
玲瓏點頭,“文大少爺身邊的小廝說天黑前帶回來,不過先找出僻靜的院子讓狗適應了再放去前院,否則,擔心跑出去咬到人了。”
去周氏院子裡請安,周氏說了沈月茹的事,“我忙也走不開,讓盧平將帖子還回去了,今時不同往日,你大伯父頭三個月還沒過她就有了身子,此乃對神明不敬,我是看不慣她的作派的,眼下的情形,除了你祖母,其他人不交惡就好。”
沈月淺明白周氏的意思,她也是這麼個想法,周氏說金絲楠木的傢具打造得差不多了,可以趁著年前去南山寺上香,為來年祈福,沈月淺很是喜歡答應一同前往。
不湊巧的是她約周淳玉出門的那一天正好是沈月茹成親的那一日,她給丁薇去了信,約在了首飾鋪子,周淳玉和她一輛馬車,經過一條街時,街道上人聲鼎沸,還有鞭炮聲,小七近兩日待在家訓練狗,性子安靜了不少,說什麼都聽得進去,沈月淺問他一道出來不,他立馬拒絕了,說是要訓練狗去撿東西,周淳玉聽後好笑,“表弟也是無聊了,我們小時候府裡的孩子多,偶有矛盾,可是能找著人說話,你們府裡只有表弟孤零零的一個小孩子,還不容易找到一個感興趣的,不廢寢忘食已屬不錯。”說著,周淳玉掀起簾子裡邊的一層棉簾,隔著朦朧的煙紗望向街道外邊。
沈月淺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宋子御一身大紅色的喜服在身,身形玉立,面如冠玉,雙手不時合十向街道旁的百姓祝賀,臉上盡是喜悅,而他身後,兩名大紅衣衫的婢女中間的大紅色轎子更是引人注目,轎子華麗富貴,車壁上貼著大大的喜字,而新娘子喜服的一角露了出來,難怪引來許多人的圍觀,沈月淺淡淡的笑了笑,沈月茹必是用手段迷惑住了宋子御,宋子御喜歡美人,尤其是溫順聽話的美人,不知道將來得知沈月茹真實的性子後會不會後悔,就像上輩子知道她並非看上去那麼良善後一樣。
“大山,走另一邊吧。”這裡圍堵著人,一時半會散不了,沈月淺一不想讓丁薇她們久等二不想看她厭惡之人。
大山驅著馬車,嘴裡吆喝著“小心點”掉頭,轉向另一條街,沒發現,馬背上,大紅色衣衫的宋子御的眼神落在二人的馬車上有片刻的失神。
這間首飾鋪子是丁家名下的產業,目前由丁薇在打理,沈月淺下了馬車,果然,丁薇身邊的丫鬟已經等在門口了,待她們走近了,上前給她們行禮,道,“沈小姐和周小姐來了?我家小姐在上邊核對賬冊,走不開,您可要先轉轉?”
這是沈月淺早就和丁薇約好的說辭,故而,大聲道,“我們先隨便逛逛好了,對了,可有新來的首飾?”
“有,在樓上,奴婢讓掌櫃的帶您上去。”丫鬟態度恭順,轉身叫了一位三十出頭的男子,“這是鋪子裡的掌櫃,讓他引您們上樓即可。”她則走開了,沈月淺做的是脂粉鋪子,格局和首飾鋪子大不相同,掌櫃的帶她們上閣樓,自己則站在樓梯邊不動了,“兩位小姐慢慢看著,要是遇著閤眼的,吩咐一聲就是。”
沈月淺擺手打斷他的話,“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此時,樓梯上只剩下她和周淳玉了,沈月淺朝她眨眼,往上走了幾步,大著聲音道,“薇姐姐都已經說親的人了,還要出來查看鋪子賬冊,我也有脂粉鋪子,我懶得動,多是直接讓掌櫃將賬冊送去侯府,這麼冷的天,哪需要我們自己跑一趟,對了,表姐,聽說你前些日子和幾位小姐鬧矛盾了?”
周淳玉扯了扯嗓子,冷著嗓音哼了聲,“她們也不想想自己是德性,竟然編排我和丁家之前的親事,不說我不喜歡丁家大少爺,即便是有喜歡的男子,也不喜歡那樣的男子……”
這時候,正在屋子裡幫忙對看賬冊的丁輝駿動作一僵,剛聽她的聲音時,他還以為聽錯了,前幾日,丁薇說這間鋪子賬冊對不上,鋪子是丁太夫人給丁薇練練手的,要是出了岔子,少不得會被數落一通,丁薇自己又看不出問題在哪兒,央求他今日無論如何陪她來看看,沒想到會遇到周淳玉,他才側著耳朵想多聽聽她說話,誰知聽來一番話。
丁薇狀似沒注意丁輝駿的反常,蹙著眉,一頁頁翻著手裡的賬冊。
沈月淺和周淳玉的對話還在繼續,兩人說起了其他,沈月淺道,“昨日,桂媽媽研究出了一道新菜,是米酒牛肉,軟軟的,用米酒煮的牛肉,有點甜還有酒香,表姐下次來我讓桂媽媽給你做。”
“不用了,桂媽媽雖然有兩手,可我卻是看不上的,要知道周府裡邊的廚子可是我爹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哪差你說的那些東西,再者,你說的那個米酒我最是討厭了,每年元宵,祖母和我娘都特別喜歡酒釀湯圓,我是從來都不吃的。還有你那些甜的糕點,我更討厭到了極致。”話完,周淳玉還略微輕蔑地哼了聲。
這下,屋子裡的丁薇也被吸引了過去,她喜歡吃甜點,而丁輝駿也是極為喜歡的,尤其酒釀湯圓,從小每年的元宵節,丁輝駿都要吃上兩碗,丁薇朝他示意,啞聲道,“大哥,我們要不要出去打個招呼?”
丁輝駿還在發愣,像是想起了什麼,極為震驚,這時候,門口的沈月淺不相信問道,“不會吧,平時我看你挺喜歡吃那些甜點的啊,難不成是裝出來的?”
丁輝駿大氣也不敢出的聽著。
“當然要裝出來喜歡的樣子啊,淺姐兒,你年紀還小不知道其中利害,我從小就不喜歡甜點,可是我娘總說哪有小姑娘不喜歡甜點的,擔心我嫁不出去,逼迫我出門做客或是有客人進府時,一定要裝作很喜歡的樣子,不僅如此,還有許多東西也是裝的,大戶人家的大家閨秀,可不都是裝出來的嗎?”語聲很是不屑,丁輝駿卻白了臉,只聽周淳玉又道,“我娘這方面約束得嚴格,見著人不管喜歡不喜歡都要笑臉相迎,說是別結下仇怨,所以,別看著我在笑,實際心裡再罵人呢。”
丁輝駿不由得恍然大悟,想起第一次見到周淳玉的時候,他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她應該是在笑的,而且笑得很開心,實則,她是討厭自己的嗎?
沈月淺和周淳玉進了房間,丁薇和丁輝駿就在隔壁,周淳玉說話更肆無忌憚了,“前幾日丁薇不是上門找你嗎?可是有什麼事?”
“薇姐姐說她大哥和她大嫂鬧著和離,之前丁大夫人好像還流過一個孩子,她心裡不好受……”
“哼……”周淳玉輕蔑出聲,“要我說,丁輝駿腦子也是個蠢的。”
沈月淺聽著周淳玉直呼丁輝駿名字不由得想大笑,不得不說,周淳玉還是適合當嬌生慣養刁蠻任性的大小姐,昂著下巴,滿是倨傲,沈月淺憋著笑,配合地問,“為什麼這麼說?聽丁薇說她大哥好像還因著丁太夫人擅自做主與周家反悔之事埋怨丁太夫人呢。”
“是該埋怨,丁太夫人那個老不死的,害得我不得不躲到南山寺住,這口氣沒想到丁輝駿幫我出了,沒想到他還有些本事,我說他蠢不是沒有緣由,堂堂七尺男兒護不住自己小孩還整天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胡鬧,那位孫家小姐也是遭了秧,幸好我沒嫁進丁家,不說我本來就不喜歡丁太夫人綿裡藏刀的性子,丁輝駿,我早就看出來是扶不起的阿斗,誰家他誰倒霉,聽說他還為著我打了承恩侯府的少爺,真是可笑,難道是我長得太好看,讓所有人都趨之若鶩……”
語聲未落,只聽隔壁傳來咚的聲,沈月淺知道丁輝駿全部聽去,只聽周淳玉繼續道,“看吧,我說丁家的鋪子不怎麼吧你還偏要來,難怪鋪子裡一個客人都沒有,定是鋪子老鼠太多了,走走走,我們也回去吧,真要買首飾找人去府裡選了樣式直接打一套就是了。”
隨即,聽到隔壁傳來腳步聲,沈月淺仔細聆聽,而周淳玉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可是,腳步聲出了房門卻越來越遠,且走得快而急,沈月淺知道丁輝駿聽進去了,她其實和周淳玉商量出來的不是這個法子,不料後來周淳玉自己改了話題,雖然對她自己的名聲不太好,不得不承認,誰要是聽了周淳玉一番話還能喜歡她,那就真是腦子進水了。
不一會兒,丁薇滿臉感激地走了進來,她至始自終一直觀察著丁輝駿的神色,知道他是被周淳玉的話衝擊到了,走的時候步伐都亂了,幾乎是踉蹌地奪門而出,沈月淺說得對,丁輝駿之所以對沈月淺念念不忘,那些不過是他自己腦海中幻想出來的琴瑟和諧罷了,打破了他心底的那份幻境,一切自然而然就好了。
“謝謝你們。”丁薇是真心感謝,現在的丁家被丁輝駿鬧得不成樣子了,但願這件事能輓救點什麼。
“客氣了,謝我表姐就好,那番話換作我,我還是說不出來的。”沈月淺看向滿不在乎的周淳玉,不由得讚嘆,“表姐,你要是耍起橫來估計沒人是你的對手。”
周淳玉已經沒了之前說話的倨傲,莞爾一笑,“能有什麼,丁大少爺性子不壞,走進了死胡同只會耽擱了她。”而且,她也是真的看開了,對丁家太夫人,她心裡是真的看不上的,她說的話何嘗不是自己的真心話。
中午,丁薇做東,三人去酒樓吃了一頓,下午又轉了圈沈月淺的脂粉鋪子才和丁薇揮手道別,回去的路上,沈月淺問起一件事來,“聽說四舅舅過幾日就回京了?”
周伯游當年外放做官,據說官聲不錯,回京述職,估計明年就不走了,沈月淺對這個周伯游沒什麼印象了,只記得瘦瘦弱弱的,白白淨淨很是老實的一個人。
“是,聽祖母說,已經在路上了,說起來,你估計都不認識四叔了,他和四嬸有差不多七年時間沒回來了吧。”三叔四叔都是姨娘生的,高氏恨不得留在身邊折磨,誰知,周伯游神通廣大,竟尋了法子外放出京,她娘和她說過不少三叔四叔的事,那時候她已經有記憶了,她娘和四嬸不對付好多年,其中還牽扯到兩房的孩子,周淳玉不願和沈月淺說這些,不知她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你是不是聽姑姑說的?”周氏年輕的時候和四嬸尤氏就不怎麼處得來,倒不是說兩人關係不好,周氏和尤氏極少走動,加之周氏又是嫡女,和庶嫂沒話說旁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總之!周氏和尤氏的關係比余氏和賈氏是遠遠趕不上的。
“沒什麼,看著這兩日京裡邊的官員多了,突然就想起來了。”沈月淺想起周家這位舅舅還是周氏,周氏漸漸得空了,與她說了府裡不少的彎彎繞繞,周氏眼裡,她再懂事終究是經驗尚淺,不知怎麼地其中就說起了尤氏,尤氏娘家不是京裡的,可是在江南卻小有名氣,周伯游便是靠上了尤氏娘家才外放出去的。
這幾年經歷的事情多了,周氏說起什麼事多是感慨,唯獨說起尤氏是是眼含憎惡的,她想問問尤氏和周氏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表姐,你可否回去側面打聽打聽四舅母和我娘之間的事?也別驚擾了祖母和大舅母,問問就是了。”
周淳玉不明所以,卻也答應了下來,誰知,還真被她查到了當年發生的事,要不是她奶娘說起,她都不知道還發生過如此齷齪的事,而且,尤氏還算計到周家頭上,斟酌許久,覺得親自與沈月淺說這些她卻是不好說出口,寫了信送過去。
這兩日,不知小七怎麼心血來風,每天都讓那隻黃黑相間的狗在她屋子裡晃悠,那麼大隻狗,沈月淺心裡犯怵,趁著小七過來玩,沈月淺和他商量,“小七,把它弄走吧。”
小七已經和狗處得很好了,爬上凳子,仰起頭,示意要吃盤子裡的糕點,要沈月淺喂,沈月淺無奈,往他嘴裡塞了一顆桂花糕,“它叫什麼名字?”
“粉紅怎麼樣?”
沈月淺噗了聲,失笑道,“哪有給如此凶猛的狗取這種名字的?小七怎麼想到的?”
小七晃著腳,又去桌上拿了塊糕點,叫了聲粉紅,隨手將糕點拋出去,那隻大狗跑了兩步穩穩的接住了,不過牙齒太犀利,瞬間咬成了兩塊,有些掉在了地上,沈月淺蹙眉,就聽小七道,“博武哥哥說狗是送來保護你的,姐姐最喜歡穿粉紅的衣服,狗叫粉紅很好啊,一聽名字就知道是姐姐的狗。”
沈月淺不知道文博武什麼時候還說過這件事,狐疑道,“狗不是送給你的?”
小七白了沈月淺一眼,沈月淺可以確定他是鄙視的意思,更是哭笑不得,伸手摸向他的腦袋,嗔道,“從哪兒學來的怪動作?”
“文貴啊,文貴就是這麼和我說話的,說表面是狗是送給我玩的,實際上是送給姐姐的,粉紅這個名字文貴也說很好聽呢,翰林院有位學士編寫了一本書《123言情文學》讀物,裡邊就說到過粉紅,姐姐,那是什麼書啊,文貴說我年紀太小看不懂,以後讀書識字了就可以看了。”這幾天文貴都會來陪他玩,小七和文貴關係好,文貴說什麼他都是相信的。
翰林院的事她也是不清楚的,沈月淺留意到那隻粉紅還咬著半截糕點,好似等待命令似的,沈月淺指著她,“你要不要幫讓它將糕點吞下去再說?”
粉紅像真的能聽明白她的話似的,咕嚕就吞了下去,沈月淺覺得新奇,丁丁已經算得上聽話了,不想這隻狗也不差,不過,沈月淺心裡還是害怕,“你明天讓它別過來了。”
“不行,粉紅聞著你的味道以後才能保護你,我讓魯媽媽給她做身粉紅色的衣衫,以後它就可以跟在你身後了。”
沈月淺哭笑不得,“不用了,你真想保護我,不如將丁丁送過來。”丁丁通身雪白,個子小,沈月淺更喜歡丁丁,而且天冷了抱著丁丁還暖和,這麼大隻狗,她要是真帶出門,別人害怕不說,她自己心裡也會害怕。
以往小七喜歡丁丁,可是有了粉紅,他覺得粉紅更威風,和他走在一起都虎虎生威的感覺,吳二吳三來院子裡都不敢亂跑了說是怕被狗咬,而且爭相巴結他,小七心裡可得意了,好東西要先送給姐姐,故而他才忍痛割愛的,既然沈月淺不喜歡,他當然高興了,“好,我就讓粉紅跟著我,丁丁跟著你好了,年後去軍營的時候我就將粉紅帶去,以後我打仗也帶著他。”
沈月淺只當他小孩子一時興起,並沒有放在心上,送小七回了周氏院裡,折身回來才拆開周氏送的信封,她不知道,周氏之前還遭遇過這些事,若非周氏腦子靈光,只怕已經讓尤氏得逞了。
尤家,沈月淺默念著這兩個字,腦子裡搜索著上輩子她知道的關於尤家的信息,可能真的不和周家走動的關係,一點頭緒都沒有,燒毀了信,她大致明白周氏的意思了,什麼府裡都有齷齪,周氏是提醒她處處留個心眼,最是身邊的人最是容易陷害自己,想起當初的薛氏王氏,可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翌日,外邊大雪飛揚,灑掃的丫鬟拿著掃帚無奈的站在走廊下,看著剛清掃乾淨的雪又堆積了厚厚的一層犯愁,丁丁今早就來了,窩在它的鞋面上,不像只狗,慵懶的模樣更像一隻貓,沈月淺抱著它去給周氏請安,她的嫁衣已經繡好了兩隻袖子,領子之後再說,由著玲瓏給她穿上襖子,看向白茫茫的天地,嘆了口氣,這麼惡劣的天,別出了什麼事才好。
每年,京裡到了最冷的時候都會傳出冷死人的事,沈月淺沒有親眼見過,卻是聽過不少,今日下雪的架勢,估計要些時候才會停了,嘆了口氣,“走吧。”
而此時,因著這場大雪而坐立不安的還有許多人,當然,也有人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欽天監日觀天象,預測今年會有雪災,不少官員說欽天監乃妖言惑眾,京中雖有下雪,雪量卻沒有異常,而且,比起往年好稍微少了,誰知昨晚下了整整一晚的大雪,不說別處,京城周遭的村落已傳出房屋被大雪壓垮之事。
朝堂上之前還說欽天監為博皇上信任而胡言亂語的大臣們紛紛沒了話說,皇上身子乏力,此時批閱褶皺也是側躺著身子,讓旁邊的公公給他念,公公聲音尖細輕柔,下邊跪著的大臣們卻慘白了臉,冷汗涔涔。
“眾位愛卿可有話說啊?”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目光統一轉向了戶部尚書,戶部管著國庫的銀子,眼看著要過年了,縱使賑災也只能讓戶部掏銀子,戶部尚書嘴裡暗暗罵了兩句,面上不顯,“皇上,微臣覺得,趁著災情還沒惡化前,不如先將派士兵去巡邏,周圍村落多,可是房屋密集,可別哀嚎遍野才是,及時讓士兵疏散了房屋的雪才是關鍵,再者,鹽水可以融雪,可以請鹽監司多發放些鹽。”
龍塌上的皇上微微挑了挑眉,“愛卿的意思是將事情推給兵部和鹽監司了?”
“皇上聖明,年關了,戶部正是清點國庫的時候,此時若是國庫出了岔子,臣也擔待不起,真要等戶部拿銀子,只怕要正月過後了。”戶部尚書不是蠢的,這時候往外掏銀子,被誰鑽了空子,最後吃不了兜著走的是他,兵部人多,鹽監司鹽多,已倒塌的房屋可以搭帳篷將就過個年,最重要的是預防災情越來越嚴重。
旁邊的兵部尚書不買賬,“皇上,年關回京述職的大臣越來越多,要是貿然將兵部的兵力派去賑災,城中的秩序怕是很難維護。”這種事,誰攤上誰倒霉。
立即,鹽監司的司務也磕頭道,“皇上,鹽監司雖然把管著各個通道的鹽防止有人私自造鹽,可鹽監司還要保證明年上半年鹽的用度,若拿出囤積的鹽,不說百姓會哄搶,明年要是遇上什麼事,京中鹽的用度不能保證,民怨沸騰不比災情造成的影響小啊。”
推來推去就是不肯接下親自去就是了,論著論著吵得皇上頭疼,不耐煩道,“你去看看雪停了沒。”目前只是京城旁邊的小鎮有兩座房屋倒塌了,不想誰都不想接這個活,皇上頭疼欲裂地揮手讓他們退下,“讓欽天監監正來。”
公公答是後退下。
欽天監監正這幾日思緒不寧,總算在昨晚下雪時松了口氣,文博武傳消息說會有雪災,實則他也發現天象有變,可是和文博武交往一段時間後,他愈發不敢相信了,前幾日文貴遞來消息,他進宮和皇上說了後就一直忐忑不安,還好,昨晚終於下雪了,可是,他有憂思起百姓來,下雪的話他說的應驗了朝堂上沒人尋得到他錯處,可是遭罪的卻是百姓。
心緒複雜的進了宮,路上遇著二皇子,二皇子看上去斯文,對太后皇后也是孝順,當時皇上堅持立四皇子為太子的時候朝堂上也有反對的聲音,不知為何那種聲音漸漸就沒有了。
“微臣參加殿下。”
“起來吧,你可是要進宮見父皇?”二皇子面露難色,宮人撐著的雨傘上已覆蓋了一層雪花,今年會有災情這件事已經被證實了,二皇子更堅定了自己的心思,“本王聽說府上過幾日會有投壺賽,為何沒給本王下帖子?”
監正誠惶誠恐,躬身道,“殿下錯愛,那不過是犬子鬧著玩的,哪敢讓殿下您屈尊降貴?”他得過文博武叮囑不參合朝堂之事,而且,他的職務不像文官懂謀略,武將有兵權,他就是幫人算算八字,看看良辰吉日,其他並沒有被值得惦記的地方,及時如此,對此時二皇子拋出的橄欖枝還是嚇著了,抬腳就往旁邊走,“殿下,皇上急召見微臣,微臣先行一步。”
說完,匆匆忙就走了,也不管給他撐傘的宮人跟得上不。
二皇子留在原地,擺手,讓宮人拿開傘,仰頭,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思緒一片平靜,旁邊的宮人不解為何二皇子會大張旗鼓的拉攏欽天監的人,宮裡邊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呢。
“二皇子,皇上要是知道您和監正大人說話會不高興的。”皇上不喜歡幾位皇子和朝中大臣拉幫結派,尤其皇上身子骨不好了之後就更是敏感了,二皇子做事想來穩妥,不會給旁人抓著這個辮子才是。
“本王心中自有考量。”他明白以往不將欽天監看在眼裡的幾位皇弟們現在都想拉攏監正,他要做的就是試探,探探監正大人的口風,皇上召見監正所謂何事已不言而喻,六部和鹽監司的人推卸得厲害,皇上是想問監正的看法了,這時候,監正提了哪位皇子的名字至關重要,每到有災情的時候便是在百姓中建立口碑和威望的時候,自然誰都想去的。
皇上的心思二皇子猜得一點都不差,他的確是問監正這個問題的,六部不敢接受,至於幾個皇子,除了太子,他不會委派任何皇子,他雖然老了,可腦子還算靈光,太子在朝堂根基看上去穩了,其中的暗流涌動沒波及到明面上罷了,他是萬萬不可能讓人威脅他的皇權的,六部和鹽監司推卸何不是希望他提一位皇子出來?他身子骨現在這樣,大多政務都交給了太子,太子是萬萬不能離京的,歷史上這種宮變發生了太多太多,他不想他的兒子們弄得皇宮血流成河,而且,現在這樣就挺好,平時那些事交給太子,重大事情太子拿不定主意再由他出面,他輕鬆,下邊的人也不敢造次。
“愛卿之前幫文家測算日子的時候說這三年只有兩個好日子可是真的?”
監正不知道皇上怎麼說起這件事,“微臣測天象,測出來的確有這麼一說。”
皇上困乏的閉上眼,招手讓旁邊太監按摩著肩膀,再次道,“災情是愛卿看出來的,六部和鹽監司都不想插手這件事,不知愛卿可有合適的人選?”他的幾個兒子在六部都有人,皇上最近心力交瘁不欲再管,可眼前的監正他確是派人查過的,不屬於任何一方,皇上與他說話倒是不用太重的防備。
監正猶豫許久,將自己心中所想娓娓道來,“之後幾日,只怕房屋倒塌會越來越嚴重,戶部管著國庫,理應從國庫中拿錢賑災讓百姓有物資過年,已經發生的要安撫,沒發生的要預防,微臣算過,此次災情多在京城一帶,往北,百姓住在窯洞,往南,天氣還算溫和,嚴峻的地方算不得多,戶部出銀子,兵部出人力,鹽監司出鹽,熬過這一陣子就好了。”
“是嗎?愛卿可知鹽監司司務如何說的?愛卿說近三年只有兩個好日子,明年什麼境況不可知,當然要保證明年上半年全國鹽的用度,缺了鹽,引起民怨沸騰就壞事了,愛卿怎麼看?”皇上很是享受宮人的按摩,漸漸,神情也放鬆下來。
“司務大人說的對。”
睜開眼,犀利的眼神上下斜著監正,“愛卿也沒了法子?”
“皇上,微臣的指責只負責觀天象,其餘的了解甚少,不過,微臣覺得,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子民皆皇上的子民,皇上愛惜他們是他們的福氣,什麼事,皇上下旨即可,總歸,朝堂也還是皇上的朝堂,賑災是皇上體恤百姓……”監正一番話說得看似直白,皇上卻若有所思,一切皆是他的,何須讓別人推諉來推諉去,一切皆是他的,在百姓中建立的名聲自然也是他的,和那些個皇子和六部是沒關係的。
想明白了,來了興致,揮手讓監正退下,“你先下去吧,朕心裡有數了。”能做成這件事還不攬名聲在自己身上的,只有大將軍府了,文戰嵩性子如何他不予評價,下邊兩個兒子的心思他還是能猜到的,文博武,不止一次透露他支持正統的上位者,他或許可以再試試他。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8:15:11
第075章 強吻過後
文博武被宣召進宮,一個多時辰才從皇宮出來,宮墻之上,堆積了厚厚的雪花,宮人們穿著蓑衣,正拿著鐵鍬,往獨輪車上鏟雪,雪已將他們衣衫的顏色蓋成了雪白,遠遠看去,和一動不動的雪人一般,經過他們身邊,文博武露出疑惑的神情來,瞥了眼身後送他出宮的太監,後者小心的賠著笑臉,調轉目光,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這份差事,戶部不拿銀子,鹽監司不供鹽,皇上要他自己想辦法呢。
文博武不在意地抿脣笑了笑,他身後的太監卻躬著身子大氣也不敢出,實則,這批小宮人在此處鏟雪是皇上特意吩咐的,博武大將軍目光如炬,怕是明白皇上的一番用意了,皇上讓他留意著博武將軍神情,他只能見著秀頎如松的身姿,神色卻不能能窺探一二。
快到宮門口了,他才囁喏地喚道,“博武將軍……”
“勞煩公公轉告皇上,微臣做事魯莽,既應下了便會竭盡所能,不過,還讓皇上多擔待些。”皇上是想試探將軍府的實力,文博武不介意露個底,年紀越大,疑心病越重,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早已明白。
公公松了口氣,聽著最後一句蹙了蹙眉,沒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回去如實轉達給皇上時,皇上也面露困惑,思忖片刻才恍然。
皇上滿意地笑了,六部和鹽監司不接手,文博武接手後就是要大動干戈了,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結果,所以大臣都聰明了也沒意思,還要有幫他衝鋒陷陣的臣子才好,皇上悠悠然地坐起身,外邊的雪更大了,感慨道,“趁著朕還有力氣,朝堂該整頓了。”
不得不說,六部和鹽監司這次觸著他逆鱗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六部的推讓表明太子勢力太過薄弱,他在的時候尚且如此,他走後,太子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皇上最厭惡的便是有人質疑他,他立了太子就是鐵了心將皇位交到他手上,其他人安分守己就好。文家之前的表現可圈可點,可是還不夠,要徹底的依附天子才行,太子繼位,文家幫襯,京裡邊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才會有所忌憚。
之前他隱隱忌憚將軍府的實力,擔心他們威脅皇權,心裡剛起了心思立即有人提出收回大將軍府兵權一事,還上書彈劾,當皇帝的生性多疑,皇上擔心中了詭計,故而將那件事壓下來,還暗示文戰嵩,意在提醒文戰嵩,文家,依附皇家才是最好的選擇。文家大房掌家,文博武和文博文的岳家在京中更是門第低的,尤其沈家小姐還是文博武自己求的,岳家不和人拉幫結派,獨善其身,放眼整個京城,卻是沒有比文家更清白的了。
為政多年,皇上其實也沒弄懂文博武這步棋是什麼意思,依著大將軍的家世,不主動張口他也是願意讓下邊幾位公主下嫁的,萬萬沒想到,文博武竟然看上那種人家的姑娘,他甚至想過文博武有戀童的癖好,偶然在街上遇著沈家小姐看對了眼要娶進府,然隱隱有不對的地方,真喜歡納進府做妾就是了,大戶人家的正妻大多是為了兩府利益關係也娶進門的,小妾才是供人捧在手心寵的,衝著這件事,皇上只認為文博武是看清楚了形勢,過猶不及,是他之前對文戰嵩的暗示有了警示作用?
想了半晌,皇上笑了出來,身後的太監給他搭上披風,安慰道,“皇上是不是也覺得博武將軍出馬一定能解決這件事的?”
“是啊,小小年紀就知道韜光養晦斂去鋒芒,太子能得到他相助,朕也放心些,京裡邊估計又要亂上了時候了,吩咐下去,明日開始朕誰也不見,要靜心養病。”
文博武先是回了將軍府,和文戰嵩兩人在書房聊了許久,文戰嵩一股腦的搖頭,“皇上分明是要我們得罪人,戶部尚書最是精明會算計,管著國庫多年,什麼時候大大方方拿過銀子,兵部,兵部尚書不滿我很久了,至於鹽監司,不說也罷,你有什麼想法?”
文博武手指輕輕叩著桌面,目光深不見底,“戶部尚書再摳門,遇著兒子出了事總會管的,至於鹽監司這一塊,有點難。”蘇式管理鹽監司多年從沒出過什麼亂子,每年的賬冊明面上也做得乾淨,“我待會去趟太子府,皇上的身子骨怕是不行了,不安分的幾位皇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上輩子,做上那個位子的也是太子,其間的艱辛他看在眼底,文家不參與奪嫡之爭,面對太子數次有意無意的暗示他皆視而不見,他想終究是太自負了,以為以一己之力可以力輓狂瀾,他死了,太子坐在那個位子只怕也是坐不了多久的,可惜,他也不知道死後發生了什麼。
面色如霜地起身走到窗戶邊,前世記憶紛至沓來,推開窗戶,書房這邊沒有負責灑掃的丫鬟,重生後,他不太喜歡人隨意來他的書房,對灑掃的丫鬟更是戒備,“爹,我出去一趟,明日你率領三萬將士去周邊巡邏,銀子的事,我會讓戶部尚書自己拿出來的,至於過冬的棉被,今年讓士兵們緊著些,挪些出來給老百姓先用著,軍營差的再找皇上補上就是了。”
不知為何,他現在特別想見見沈月淺,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文戰嵩沒來得及回答,就見一身藏青色的袍子掃過門邊,文博武不見了人影,文戰嵩也沉吟起來。
沈月淺這兩日收集尤家的信息,周府來了帖子,說後日周伯游一家回府,請她們過去做客,周淳玉說了早些年發生的事,沈月淺痛恨尤氏,可提到尤氏這個人,總覺得在哪兒聽過,絕不是從周家人嘴裡。
上輩子她和周家人不親厚,萬萬不會和尤氏走動的,不是周家人又是誰呢?
文博武進門見到的便是沈月淺坐在桌前,微微噘著嘴,峨眉輕蹙,像是遇著什麼解不開的難題似的,認真地盯著桌上的單子,文博武不由得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走到桌邊,紙上的不是單子,而是好些人的名字,細看,是江南尤家的人,文博武目光一斂,上輩子,她和尤家並沒有什麼牽扯,怎麼想起尤家了?
沈月淺轉身拿水杯,驚覺身邊有陣熟悉的香味,轉頭,劍眉星目,面如冠玉,色若春山,不是文博武又是誰?
“你怎麼來了?”說著話,伸手想要將紙不著痕跡的難開,卻被他一下按住,目光瞥了眼緊閉的房門,像往常似的抱起她坐在腿上,一手拿起紙張,凝眸道,“什麼時候對江南尤家感興趣了?”
沈月淺已經想好了說辭,“四舅舅四舅母就回京了,我和娘好些年沒見過他們了,擔心規矩上出了差錯,這不研究研究嗎?”話鋒一轉,道,“怎麼這時候來了?用過午膳沒?”
她思考事情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說起來,她也還沒吃午飯呢,“天冷,讓桂媽媽燉一鍋湯如何?”
文博武如何聽不懂她想轉移話題,點頭應下,聽她吩咐外邊的玲瓏,文博武說起,“你要是想知道尤家的事可以問我,尤家祖輩也是在京中為官,後來鬧出了醜聞才搬去江南的,尤家現在當家的是你四舅母的父親,是尤家的庶子,為人很是有兩分手段,官職算不上高,可是說起尤家,江南沒有不認識的,盛傳,尤家的女子不僅貌美如花,才華更是一等一的好,尤家的名聲,多是靠女子攢起來的。”
想了想,文博武又道,“若要討你四舅舅四舅母歡心卻是不用的,你四舅母是個厲害的……”他本不想說這些,重生回來,他將她身邊的人都調查了遍,生怕她出了什麼差池,尤氏,也是前些日子提起周家有位老爺要回京述職時他才想起來的,讓文貴一查,文貴只覺得有趣,認識尤氏的人都說她蕙質蘭心,善解人意,可是周伯游身邊卻沒有一個姨娘,兩個通房服侍多年一直沒有身子,京裡邊不是沒有一世一雙人,文戰嵩和寧氏,沈懷淵和周氏,也有三妻四妾之人,尤氏這種給丈夫納通房不讓人懷孕,明明是件怨毒的事竟然被說成賢德淑良,手段不是一星半點的高明,“你少和你四舅母打交道,有的人即便是親戚也有不來往的,人情往來不用做得滴水不漏。”
知道她是重生來的,可文博武仍擔心,手抬到她頭頂,取下她髮髻上的玉釵,看了許久,“待會我讓文貴給你打一套頭飾,你皮膚白,紅色襯你。”
沈月淺想說不用了,不字剛出口又收了回來,“好啊,別讓我娘看到了,看到了又要念叨了。”
“明日陸陸續續會有很多帖子送到府裡來,你和伯母別理會,最近這些日子京裡邊亂糟糟的,少出門,要出去也讓福祿福壽跟著,大山我不放心。”接下來他要得罪不少人,害怕有人將矛頭指向她。
沈月淺轉過身子,兩人面對面坐著,望進他晶亮的眸子裡,沈月淺擔憂,“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欽天監說雪大,會有災情,這兩日陸陸續續傳出房屋倒塌的事情,皇上命我和父親賑災。”文博武不想和她多說,沈月淺對朝堂還是了解些的,當即就問道,“是不是戶部不肯出銀子?”
文博武好看的桃花眼裡盡是笑,“你又知道了?那你還知道什麼?”
沈月淺搖頭,不知道說什麼了,戶部尚書小心眼摳門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就是這樣的人能在那個位子上屹立不倒也不是沒有門路的,她記得上輩子,沈家和宋家兩家倒台的時候,戶部尚書已經問鼎內閣了,很是得皇上信任,宴會上不免會遇到那些夫人小姐說起內閣大臣的事,說他摳門了幾十年,照樣步步高升,得先皇和皇上賞識,人的運道說不準的,沉默許久,才道,“不知道了,戶部尚書的為人大家都有所耳聞,皇上估計也是看中他這一點才讓他管理國庫的吧。”
文博武不置一詞,“怎麼不見小七?這麼冷的天,還在外邊玩打仗?”文博武手裡玩著她的玉釵,心裡擔憂地卻是另外一件事,大雪覆蓋封山,旁邊幾處村鎮能不能進得去還不好說,皇上將這件事交給他,還有層意思,是想試探幾位皇子,這時候與他走得近的皇子自然嫌疑最大,皇上估計是想引蛇出洞,敲打幾位皇子一番,然而卻沒想過,幾位皇子按耐住性子又該如何是好?
“下了一整晚的雪,可把他高興壞了,湖面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讓盧平帶著他滑冰去了。”沈月淺奪過他手裡的玉釵,扶著髮髻,試探地□□去,見他神色有異,“歪了?”另一隻手滑到前邊,摸索地試了試,好像確實歪了,雙腳踩地要去照鏡子,文博武抱住他,往上揚著脣角,“沒,好看,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呢,明天開始,你還是盡量不要出門了。”
這麼大的雪,湖面都結了冰,可是文博武知道,好多些大戶人家院子裡可是四季如春什麼時候去,雪都是堆積不起來的,好比將軍府就是其中之一,朝外叫了聲文貴,文貴站在窗戶邊,見著兩人此時的姿勢紅了眼,沈月淺也不料文貴會站在窗戶邊,紅著臉要下地,文博武卻雙手緊緊固著她,臉上不起一絲波瀾,氣定神閒地望著文貴。
文貴驚覺做錯了事,垂著頭,不發一言。
“你回府命所有人將湖裡的水成新的,今晚我要湖面結冰。”文博武聲音冷冷的,文貴面上沉著應下,心裡卻直哆嗦,今晚怕是又要關在屋子裡抄寫詩詞了,叫苦不迭。
文貴退下時,小心翼翼地伸手將窗戶掩上,不怪他不小心撞破,不關窗戶,誰走到這都能看見的,不得不說,是他運氣不好罷了,失魂落魄的回將軍府吩咐,寧氏和文太夫人聽得皺眉,文戰嵩不知道兒子什麼意思,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讓所有人出動……
沈月淺臉上臊得慌,文博武來的時候最喜歡抱著她,起初她還覺得不好意思,後來熟悉了也將不好意思忘了,沒想到會被文貴瞧了去,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看了。
“不用害羞,身正不怕影子斜,何況,我們又沒做什麼。”雖然,文博武心裡很想做點什麼,可見她羞憤得臉色通紅,還是算了,只希望日子快點過,等她十五歲,兩人成親後就好了。
文博武和沈月淺說了會兒話,玲瓏在外邊說飯菜準備好了,沈月淺臉上的紅潮退下,讓玲瓏將小七找來,文博武在這邊待久了,周氏心裡會不高興,“後天我和我娘要去一趟周府,之後,我娘說去南山寺上香,怕是要過年的時候才回來了。”
文博武蹙眉,這麼大的雪,上南山寺估計難,“我送你們去。”
沈月淺嘴角漾著笑推辭,“不用,有福祿福壽,你專心忙你的事就行了,況且,起南山寺的道路已經被鏟平了,不會遇著歹人了。”這件事說來也奇怪,之前去南山寺的時候還要繞過兩座山丘,官道上看不清山丘裡側的事,在裡側真遇上點什麼外邊也不知道,如今,通往南山寺的路卻一馬平川,還是從南山寺回京的時候她發現的,也不知誰的手筆。
文博武挑了挑眉,移開了話,“走吧,用膳,出發前你讓福祿捎信,我送你們去。”前邊一次的事情還歷歷在目,文博武不想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了。
沈月淺見他神色不太自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狐疑地開口,“那兩座小山丘不會是你讓人鏟平的吧?”回京經過那裡,周淳玉說起還覺得奇怪,據傳上香時走的彎路卻是多,禮佛的誠意越是重,這就是為什麼寺廟要建在半山腰或者山頂的原因,一步一步爬上去求的才會靈驗,結果去南山寺的道路一馬平川,怪不說,道路兩旁高大的樹也被砍了許多,視野寬闊起來。
文博武沒有否認,“那處地形之後發生了幾次搶劫事件,哪需要我說什麼?京兆尹自己看著處理的。”意思是他確實也存了這個心思,不過被京兆尹搶先了。
沈月淺對他的話表示懷疑,不過也沒揪著不放,因為玲瓏端著食盒進屋了,沈月淺只好歇了問的心思,不過還是沒將小七帶來,小七玩得興致勃勃不肯走,沈月淺由著他去了,文博武吃飯動作慢,不時和沈月淺說話,沈月淺側臉看他,“那日我在將軍府,飯桌上沒有一人說話,以為你們吃飯都是不愛說話的。”
文博武勾脣笑了笑,“太夫人重規矩,吃飯的時候不愛說話,可偶爾也會說上一兩句,並非你想的死板,進了將軍府你就知道了,對了,你可聽說沈未遠最近謀了一份差事?”
沈月淺訝然,隨即,想起當日沈月茹的一番話,貌似又在情理之中,不過,他好奇沈未遠怎麼和宋子御搭上線的,畢竟,沈月茹是離家出走靠著薛家認識的宋子御,而沈未遠呢?
活得越久,上輩子她心中的恨意就越淡,說起來,她很滿足現在的生活了,家人健在,朋友二三,還有陪伴她一生的文博武,說起沈家,她已沒了那麼多的恨意。
“你以為沈未遠搭上的是誰?”文博武看她神情就知道想到宋子御了,目光幽深起來。
“不是宋子御嗎?”沈未遠是沈月茹的大哥,宋子御和沈未遠走得近再正常不過。
聽她說起這三個字,文博武心裡百般不是滋味,知道沈月淺不會和宋子御有什麼了,他心裡仍是不痛快,“不是他,是韓大人,牽扯的事有點多,我和你說也是希望你提防著點。”
他以為看著沈家身敗名裂,沈家人苟延殘喘痛不欲生他是幫她報仇了,不料沈未遠還有機會翻身,文博武輕笑一聲,給沈月淺夾了一塊酥肉,神色不明,沈月淺抬眸看他,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總覺得毛骨悚然,韓家和沈家平時並沒有什麼交集,為什麼願意出手幫沈未遠,想起上輩子沈家被查封的青樓,她好像明白了什麼。
“別想了,吃飯吧,他們威脅不到你們。”能威脅到沈月淺的人,他都不會放過,韓家,他倒是不知道韓家竟然投靠了五皇子,還真是有趣。
還沒吃完,玲霜提著裙擺從院子跑來,到門口喘著粗氣道,“小姐,丁小姐來了。”
沈月淺和文博武俱是一怔,後者臉上明顯不悅,“這時候來做什麼?”之後他就要忙了,很長時間都見不到沈月淺,丁薇這時候來幹什麼?怨氣太重,沈月淺苦笑不得,“不若我讓桂媽媽給你裝些糕點,回去的路上吃?”
玲霜這般說想必丁薇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見著文博武在終究不好。
文博武推開椅子,讓人將門關上,玲瓏玲霜不明所以,剛關上就聽到碗掉地上的聲音,不由得奇怪……
文博武扣住她的後腦勺,強勢的吻了下去,沈月淺不察,手碰著碗,身子後仰的瞬間將碗扶落在地,他黑晶石的眸子裡映射著自己的臉,沈月淺又急又氣,他真是越來越混賬了。
兩人的呼吸皆交融,文博武的手再次攀上那處渾圓,有些大了,縱然衣衫厚也能感覺到它的柔軟,沈月淺小臉通紅,眼眶盡是淚,文博武身子一顫,退開身,果真她滿臉是淚。
沈月淺推開他,羞憤難當地進了屋子,眼角滑落的淚滴在木板上,暈染開深邃的顏色來,看著空落落的手,文博武心裡失落,她不喜歡自己的觸碰?不一會兒裡邊就傳來了哭聲,文博武知道她躲在被窩裡,裹著被子哭。
“讓丁小姐明日再來,就說你家小姐不舒服。”
玲瓏玲霜在外邊聽著這話心裡害怕了,剛才動靜不小,別是兩人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了?玲霜上前要推開門,玲瓏攔住了搖搖頭,真出了事,她家小姐沒讓進,她們就當沒看見,只得去前邊,剛走出院子,丁薇已到了,玲瓏屈膝行禮道,“丁小姐,今日主子身子不舒服,還請您明日再過來。”
丁薇不疑有他,一臉擔憂,“是不是著涼了?”
玲瓏順著道,“有點,剛吃了藥,睡下了。”
丁薇來是想感謝沈月淺的,在鋪子裡做的那齣戲讓丁輝駿信以為真,回去沮喪了兩日,之後就去孫家認錯了,還允諾說一輩子不會納妾,只守著孫思梨過日子,她想,丁輝駿估計不是幡然醒悟更像覺得和誰過日子都差不多了,丁家對他也不抱多大的期望了,安安分分不丟臉就好,丁輝駿沉默寡言了許多,但對孫思梨卻是真的好,她找沈月淺和周淳玉的事沒瞞著孫思梨,孫思梨說丁輝駿夜裡哭,說他對不起他們的孩子,丁薇想,這樣的話,丁輝駿是真的安分下來了吧。
既然沈月淺身子不舒服,丁薇也不便打擾,“那我先回去了,等你家小姐好了再來看她,你讓她好好休息,我那邊還有株人蔘,待會讓人送過來。”
玲瓏張嘴說不用,丁薇卻堅持,回府讓丁太夫人送給她的人蔘給沈月淺送去,遇著丁太夫人身邊的嬤嬤,不贊同道,“太夫人不喜歡沈小姐你也清楚,何須做讓她生氣的事?”
丁薇不太高興,“祖母送我了就是我的東西,我要給誰還是有這個權利的。”丁薇一直覺得丁太夫人聰明了一輩子,最後毀在了丁輝駿這樁親事上,周淳玉和沈月淺無論從哪方面都是無可挑剔的,洪家,江家兩位太夫人都喜歡她,願意和她親近,是丁太夫人自己糊塗。
屋子裡,文博武坐在床邊,守著她,等她哭夠沒聲了,才小心翼翼的揭開棉被,小臉上滿是淚痕,被子都濕了,因為是她,她才把持不住,拿巾子輕輕擦著她臉上的淚痕,“阿淺,別哭了,你不高興,我比什麼都難受。”
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濃濃的惆悵,沈月淺睜開眼,對上他悔恨自責的表情,心底一顫,吸了吸鼻子,“你弄疼我了。”
文博武一怔,搖頭,“我只要你……”高興二字還沒說完,喜悅蔓延至臉上,他以為沈月淺氣惱他孟浪,不想是弄疼她了,也是,十三四歲的年紀那裡剛剛發育,他手裡力道沒控制好弄疼她了。
見他高興得跟個孩子似的,沈月淺又紅了臉,這幾日她那裡脹得厲害,被文博武一碰就痛,加之門口丫鬟還有人他就亂來,氣惱疼痛種種感覺襲來才會哭了起來。
“阿淺,阿淺。”文博武緊緊抱著她,害怕她疼,有意隔開他的胸部,這麼美好的女子,上輩子,他怎麼就錯過她了呢?
傍晚的時候文博武才離開,去周氏院子辭行,今日在沈月淺屋子待的時間太長,不想他走後周氏怪沈月淺不懂禮數,“伯母,聽說過幾日您要去南山寺上香,倒是晚輩過來接您。”
人走了,明月還覺得奇怪,往迴文博武來侯府的時候可沒見著他來周氏院子,周氏面上不動聲色,心裡何嘗不明白文博武的意思,是擔心她訓斥沈月淺,“你去問問,文大少爺來都做了什麼?”
文博武愛乾淨,衣袖上不會無緣無故多出一團墨漬,怕是故意給她看的。
很快明月就回來了,“玲瓏說小姐鋪子裡有點事讓文大少爺幫忙,文大少爺在幫小姐畫鋪子裡樣式圖。”
周氏點點頭,對文博武又滿意了兩分,若不是真的顧著沈月淺,哪會專程走這一趟?
第二天,關於文將軍領皇上旨意去周邊村鎮巡邏的事情就傳開了,又傳出房屋倒塌的消息,文戰嵩領著三萬士兵巡邏,文博武留守京城,眾人都不知文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賑災,沒有物資沒有銀子何來賑災之說?不料,文博武去拿著皇上令牌上門借水,也不說借多少,上百的士兵人人手裡拿著盆子,勺子,直奔湖面,裝滿一桶後又一桶……
而文博武首先去的就是鹽監司司務府邸,蘇大人裹了件披風站在走廊上,冷得身子直哆嗦,斂目瞪著文博武,“博武將軍這是幹什麼?”這些日子皇上身子不舒服,早朝皆免了,只有重大事情的時候才進宮通稟,故而,今天,蘇式是在家的,而文博武帶著人進府的時候他正在姨娘的床上,昨晚折騰了一宿,下人稟告時話又不說全,在朝堂做官哪會清白,他當即想的就是出事了,皇上要查封他,甚至來不及盤發,風一吹,還能感覺髮髻隨風飛舞。
而最惱怒的是文博武帶的那些人舀水就算了,他府上的下人也跟著參合進來,耳邊盡是嘩嘩的水聲。
文博武不為所動,劍眉星目,身形玉立,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盯著蘇式全身發抖,“蘇大人身為鹽監司司務,要未雨綢繆實屬正常,皇上命我賑災,總是要為百姓做點實事,蘇大人擔心明年鹽用量不夠,可這湖裡撒的鹽怕不是一星半點呢。”
蘇式臉色一僵,往湖裡撒鹽是許多大戶人家都會用的方式,他敢斷定,將軍府肯定也是,凝眸瞪著文博武,恨不得將他瞪出一個窟窿來,“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鹽監司拿不出鹽,我舀點您府裡的水總行吧?”語氣再嘲諷不過,下午時候,不知文博武從哪兒弄來了水車,不到兩個時辰,蘇府湖裡的水就被抽乾了。
不僅如此,還有許多府也被文博武上門強行取水,取了水就往京外送,浩浩蕩蕩的馬車載著木桶,和商隊沒什麼兩樣,偏文博武拿了皇上御賜的令牌,旁人也不敢奈他怎樣,而且,文博武壓根不在意,該幹嘛照樣幹。
彈劾文博武的摺子一本本往宮裡去,皇上一律稱病不見,問太子,太子以文博武奉的是聖旨,他無權過問為藉口也推託,京裡邊鬧得沸沸揚揚,可是百姓們高興了,文博武奉了聖旨,維護的是他們,能不高興嗎?
不過一天,京裡被文博武鬧得烏煙瘴氣,文博武手裡是軍營抽出來的兵,可是上戰場殺過人的,武將比不過,文官害怕,只得吩咐看緊了大門不讓文博武進。
這件事沈月淺也聽說了,她和周氏去周府,路上有人對她們的馬車指指點點,沈月淺沒覺得不好意思,她是文博武未過門的媳婦,這點議論還是經得住的,而且,那些人多是說的好話,她心裡為文博武高興。
周伯游還和她記憶的差不多,身形偏瘦,白白淨淨的,倒是旁邊的尤氏,沈月淺多看了兩眼,外邊傳言沒有說錯,尤家的女子確實長得好看,鵝蛋臉,柳葉眉,保養得好,肌膚細膩,面若秋月,穿了身極襯膚色翠綠色的繡襦冬裙,冬裙下擺,金絲勾成的大葉潔白芍藥蔓延至腰際,嬌艷中不乏高貴,和周氏素淨的打扮不同,尤氏是驚艷四射的光,將一屋子的人都比了下去。
高氏臉上卻看不出多少喜悅,“淺姐兒,小七,那就是你四舅舅和四舅母了,過去請安吧。”沈月淺點頭,拉著小七給二人行禮,周伯游有些侷促,尤氏則落落大方的扶起她,“信裡邊聽娘說起過你,你啊,是個好孩子。”說著,將她和小七準備的禮拿了過來,她的是一副耳墜,小七的則是如意鎖,如意鎖刻有一隻小狗,憨態可掬,小七拿在手裡轉身就讓周氏給她戴起來,府裡有兩隻狗,周家的人是清楚的,周老太爺難得也打趣小七,“小七,你要是喜歡,過年,外祖母也送你一隻如何?”
小七反應極快,伸手要周老太爺抱,笑著往他臉上親一口,得意道,“要兩隻的,還要其他,外祖母書房的那些就很好。”
周老太爺哈哈大笑起來,能明目張膽覬覦他書房裡東西的怕只有小七了,“好,過年你早點給外祖父磕頭拜年,外祖父帶你去書房。”
賈氏和小高氏在旁邊變了臉色,之前,周老太爺送小七的禮物已經極好了,高氏送沈月淺六十台嫁妝,周老太爺又寵著小七,外孫哪能和孫子比,小高氏轉身去推身邊的兒子,厚著臉皮道,“爹,寒風也喜歡你書房架子上的古玩,送他一點吧。”周老太爺書房裡的好多東西都價值連城,小高氏想著現在能撈一點是一點。
高氏坐在上首,輕蔑地掃了她一眼,而被點名的寒風羞愧不已,小七年紀小,去書房多是找些好玩的,哪對古玩感興趣,小高氏說得他成什麼人了?脹得臉色通紅。
周老太爺不說話,屋子裡氣氛冷了下來,周氏出來打圓場,怒嗔小七,“你到哪兒都貪玩,外祖母書房裡的可都是寶貝,拿給你也是糟蹋了,待你大了再說吧。”
小七不高興了,昂著頭反駁,“才不是糟蹋呢,外祖父說小孩子就是要玩,長大了就不能玩了,對吧,外祖父?”
“對,小七說的都是對的,既然你寒風表哥也想去裡邊挑一樣,那就寒軒幾人也去,別說我厚此薄彼了。”周老太爺的聲音不高不低,寒風羞紅了臉,見自家娘沾沾自喜的看著他,心裡愈發不是滋味。
四房有兩個哥兒,也跟著去了。
尤氏話不多,可是面上始終掛著笑,沈月淺見周氏進門後目光自始至終沒落在她身上,尤氏心機深,沈月淺聽文博武對她的評價就感覺得到,以她的觀察,高氏對尤氏極為不喜歡,不知是不是當年周氏的事的緣故。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小七在周老太爺書房得了一把劍和一支筆,心裡別提多高興了,周氏擔心他著涼,喂了他薑湯讓他睡下的時候他懷裡還抱著劍和筆不鬆手,周氏試圖拿開,小七哼了聲,不讓,周氏只得由著他去了。
誰知半夜,小七嚎啕大哭起來,周氏被驚醒,魯媽媽進屋掌了燈,見小七滿臉通紅,著急道,“小少爺怕是感冒了,奴婢這就去請大夫。”
周氏一探他的額頭才驚覺他發燒了,讓明月擰毛巾給他擦身子,想叫醒他,小七不應聲,嚎啕大哭,周氏問他話也不理,周氏急紅了眼,大夫來的時候小七已哭啞了嗓子。
大夫把了脈,蹙眉道,“著涼了,發燒,用巾子蘸酒給小少爺擦擦身子,喝過藥就好了。”雪大風大,著涼的人多,大夫也沒放在心上。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8:15:33
第076章 城外相聚
魯媽媽讓大山跟著大夫抓藥,折身回來小七已經安靜下來了,左右晃著腦袋不停地蹭著枕頭,睡得極不安穩,嘴裡不時會嗚咽兩聲,魯媽媽看得難受,“夫人,老奴守著小少爺,您先睡會吧。”冬天著涼的人多,大夫神色不緊張,說明小少爺只是一般的風寒,這點魯媽媽還是看得出來的。
周氏哪放心得下,“不礙事,我守著就好,大山抓藥回來,你去廚房和桂媽媽熬藥。”
喂小七吃了藥,周氏和魯媽媽不敢松懈,等著小七退燒,誰知,仍舊高燒不退,周氏和魯媽媽都急了,讓大山再去請大夫。
迷迷糊糊間,沈月淺被玲瓏叫醒了,窗外北風嘶吼,驚得人心不安,惺忪著睡眼,不明所以地看向匆忙給她穿衣的玲瓏。
“小姐,小少爺不好了,子時發起燒來,吃了藥燒也退不下,夫人急瘋了,您快過去看看吧。”玲瓏邊利落地給沈月淺穿衣,邊解釋緣由,夫人院子有動靜她就聽到風聲了,夫人說不用驚動小姐,可這時候了,雲錦院都已亂了套,瞞著小姐不合適。
沈月淺一怔,就著玲瓏的手套了件披風就跑出門,走廊的燈籠被風吹得東搖西晃,燭火若隱若滅,玲霜提著雨靴站在門口,作勢要給沈月淺換上。
沈月淺擺手說不用,接過玲霜手裡的燈籠就往雲錦院跑,小七不怎麼生病,在南山寺有方丈,之後文博武給了一套拳法說可以強身健體,小七身子骨一直很好,白天還好好的,怎的突然發燒了。
玲瓏追上沈月淺,盡量撐著傘不讓雪落在她頭上,也急得厲害。
雲錦院燈火通明,大夫坐在旁邊,手搭在小七脈搏上愁眉不展,周氏抱著不停扭動身子的小七輕聲安慰,神色難掩憔悴,“娘。”肩頭全是雪花,腳上的繡鞋已經濕透,她卻感受不到冰涼,“小七怎麼樣了大夫?”
大夫診斷出來的和之前一樣,普通的風寒發燒,如實給沈月淺說了,周氏在旁邊蹙眉道,“普通的風寒怎麼一直發燒,大夫你好生好生看看。”
沈月淺抱起小七,果真,全身燙得嚇人,她試著叫了兩聲,小七完全沒反應,沈月淺大驚,“怎麼叫不醒他?”
“老夫也不知是何緣故了。”脈象是一般的風寒,發燒也是,喝了藥調養幾日就好,大夫沒了法子,只得告辭,周氏冷著臉,“魯媽媽,多去兩家醫館找大夫。”
魯媽媽之前已叮囑大山去了,小七估計是燒糊塗了,一直娘姐姐不停的喚,周氏忍不住哭了起來。
沈月淺六神無主,抱著小七往外走,“備馬車,去將軍府。”
將軍府有自己的大夫她是知道的,這麼大的雪醫館早已關門,她擔憂,小七不是著涼是中毒了。
“娘,將屋子維持原樣,我抱著小七去尋醫。”說著,讓包媽媽將小七身子裹好,遞給大山抱著,她力氣小,抱著小七肯定走不快。
大雪肆無忌憚地飄在臉上,沈月淺像是沒了感覺,雪落下睫毛遮住了視線,胡亂地抹兩下繼續跑,馬車已候在門口,盧平坐在上邊,手裡握著韁繩,臉上盡是急切。
走下台階,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讓大家都怔了神,駐足望去。
“阿淺?”文博武翻身下馬,顧不得禮數,凝重地拽著她冰涼的手,一片冰涼,“大夫我找來了,先進屋。”
幾乎沈月淺得到消息他差不多就知道了,福祿福壽魯媽媽是他的人,魯媽媽知道什麼時候該通知他,沒想著仍是晚了。
沈月淺眼睛紅紅的,睫毛上的雪已結成了冰,眼角周圍更甚,神情像被冰雕固住似的,木然呆滯,聽到文博武的話,她臉上才稍微有了一絲動容,眼角再次氤氳出水霧。
“別哭,小七會沒事的。”她身上滿是雪,文博武解了她的披風,將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抱起她,闊步往院子裡走。
眾人皆跟了回去。
小七躺在炕上,臉色依舊潮紅,神色漸漸趨於平靜了,可沈月淺卻大氣也不敢出,指甲陷進了文博武的肉裡也不知道,文博武也不動,一隻手攬著她肩膀,默默安撫她。
這時候,只聽床上被子裡傳來噗的聲,一股濃濃的味道瞬間彌漫鼻尖,魯媽媽蹙眉驚呼,“小少爺失禁了。”
說著便要上前查看。
“別動,再看看。”龔大夫坐在床邊,滿是皺紋的臉蹙成了一團。
有了第一聲,很快又響起第二聲,第三聲,坐在旁邊的周氏緊咬著脣,臉上血色全無,小七最是愛乾淨,這種時候都沒反應,腦子怕是被燒糊塗了。
沈月淺臉上也好看不到哪兒去,文博武輕輕順著她的背,龔大夫跟在他身邊多年,定會有法子診治的,果然,沒多一會兒,龔大夫的手收了回去,走到桌邊寫了一個方子交給魯媽媽,魯媽媽感激涕零地讓大山去抓藥了。
“大夫,小七怎麼了?”周氏心有懷疑,不可能是普通的風寒,她懷疑是中毒。
龔大夫淡淡瞥了眼文博武,沉著地解釋,“該是吹冷風著涼了,之前那個大夫開的藥重,小少爺以前身子骨沒怎麼生過病,猛地藥效重了消化不了才會腹瀉。”
周氏松了口氣,轉而讓文博武先送沈月淺回院子,她幫小七收拾身子,沈月淺堅持不肯離開,待小七吃了藥,臉色好轉了才肯離去。
文博武扶著她,安慰道,“這幾日我讓龔大夫留下,小七好了再說。”
沈月淺沒拒絕,依偎在他懷裡,肩膀一聳一聳抽泣得厲害,文博武抱著她,他知道她將親情看得多重,上輩子不要名聲地幫沈未遠,為了他機關算盡,不折手段,文博武步伐邁地極慢,反覆地呢喃,“沒事了,小七已經好了。”
沈月淺仰頭,精緻的小臉上盡是淚,文博武抬手細細刮過她的眼角,聽她問,“小七是不是中毒了?”沒來由普通的風寒會如此厲害,魯媽媽和龔大夫之間的眼神他看得清楚,小七戴的如意鎖有問題,是尤氏送的,雕刻的小狗栩栩如生,小七很是喜歡,剛接過就戴在脖子上,尤氏,沈月淺面容驟冷,無冤無仇地要害小七,真的是見不得周氏過得好嗎?
“你別擔心,不是中毒,我會處理的。”尤氏不至於想得罪小七,尤家這兩年一直想回京重振旗鼓,皇上壓著不放,怕是衝著他來的,“這些日子,你們哪兒也別去了,好好在家,我會給小七一個交代的。”
沈月淺身子冰涼,文博武一時半會走不開,她想知道小七中毒的事,文博武拗不過,只好讓龔大夫進屋說話,屋子裡燒了炕,又燃了暖爐,他不放心地又往沈月淺身上蓋了兩床被子,沈月淺哭心情好了不好,“我不冷了,這樣下去會不會熱出毛病來?”
文博武倪她一眼,她身子骨全身冰冷,神情木然那會將他嚇得不輕,龔大夫進屋,目不斜視地站在屏風外,如實道,“小少爺的脈象不是中毒,而是燥熱引發的癥狀。”
沈月淺蹙眉,燥熱?大冷的天哪會燥熱,細細回想了番在周府的吃食,也沒什麼問題,難道不是尤氏對周氏懷恨在心做下的?小七出了事,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尤氏,尤氏二哥喜歡周氏,兩兄妹用不入流的法子想逼著周氏,壞了她的名聲嫁進尤家,誰知被周氏察覺,只當不認識的人打斷了尤家少爺的腿,高氏下令以後不再和尤家走動,周家和尤家結了怨,之後,尤家搬出京城,尤氏大哥做了當家人,護著弟弟妹妹的他對周家只怕也是有怨言的。
畢竟是周氏年輕時的事,沈月淺不欲和文博武說,一時半會也不知小七身上的燥熱從何處而來了。
沈月淺又問了幾個問題,龔大夫沒有明確的說什麼,沈月淺也聽出點其他的意思來,燥熱不是一般引發的,要看今日小七吃了什麼,沈月淺擺手讓他去問魯媽媽,魯媽媽負責小七的飲食,該是不會出岔子的。
龔大夫退出去,沈月淺轉向旁邊不知何時睡著的文博武,心中一暖,這兩日京中動靜大,皇上和太子有意包庇,鹽監司蘇式府上被鬧得不可開交,已承諾明日供鹽,如今,只剩下戶部的銀子了,沈月淺知道文博武一定有本事解決這件事。
文博武頭靠著床柱,修長的手指還搭在她露出來的手背上,面容俊逸溫和,再不見桃花眼裡濃濃的肅殺之氣,更像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沈月淺心中一暖,坐起來,拿沒被他抓著的手掀起被子想蓋在他身上。
被子剛罩過他的手,文博武就睜開了眼,惺忪迷離的眼神瞬間恢復了清明,拉著她,“身子還冷不?”
沈月淺眼眶又開始熱了,他正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還要分心思出來來照顧她,上輩子的辜負猶如開了口子的洪水,迅猛地將她淹沒,含淚笑了笑,“不冷了,你多久沒睡了?”
文博武誠實道,“也就一晚上。”他說謊沈月淺看得出來,他冷靜自持,今晚文貴本是準備向戶部尚書動手的,沒想著被這件事情拖住,也不知現下戶部尚書府怎麼樣了。
試了試她手心的溫度,還是不放心,“我讓玲瓏給你端碗薑湯,再喝一碗。”半句不提他要走的事。
沈月淺不想耽擱他,“你有事先忙,顧著自己的身子。”
上輩子,文博武所向披靡,時常從旁人嘴裡聽說他的功績還有他的為人,如此冷漠的一個人,最後竟為了他被人萬箭穿心,她甚至懷疑他的死是有人故意作祟。
他已經平定四方,朝廷也收到了降書,百年不會再有戰事,為什麼回京途中還會遇襲,就算是遇襲,文博武身邊能人輩出,怎麼全都死了呢?而且,文博武死後,京中一片太平,沒有再傳出其他鬧事,文博武分明是得罪了人,跳進了埋伏。
京裡和將軍府為敵的不少,能有如此深仇大恨的確實沒聽過。
文博武環著她身子,目光一片柔和,“時辰不早了,你閉上眼睡會兒,我等你睡著了再走。”
看著他關懷寵溺的目光,沈月淺身子縮進被子裡,搖了搖頭,小聲道,“我沒事了,我看著你走,小心些。”
“看著我走作甚,你看著,我只會愈發舍不得。”
文博武的話讓沈月淺又紅了眼眶,他帶兵出征時,她站在涼亭裡,望著他翻身上馬,沒有絲毫猶豫,“我走了,你目送我走了你再回,起碼,會念著京中有人盼我平安。”
有他在,愈發覺得自己矯情了,沈月淺再次揮手讓他先走。
文博武明白她是鐵了心的要等他先走了,這時候,窗戶邊傳來不高不低的叩響,沈月淺也聽到了。
“我走了,你有事告訴福祿。”起身走了兩步聽到沈月淺叫他,文博武又退回來,沈月淺張開手臂環著他脖子,在他眉心輕輕落下一吻,“謝謝你。”
謝謝你一直愛著我,謝謝你等我可以正視自己的心意。
重來一世,她原本不想拖累他,離他遠遠的,有些緣,哪怕是輪迴都是躲不了的。
文博武眸子晶亮的閃了下,略帶老繭的手撫過她臉頰,“應該的。”
這時候,窗戶又被叩了兩下,文博武不再遲疑地走出去,不望關上門窗,拿過玲瓏手裡的大氅,闊步而去,走了兩步,文貴不知從什麼敵方冒了出來,風塵僕僕的模樣,“戶部尚書連夜進宮去了,說要參您一本,皇上沒見,不過,心情貌似不太好。”
早前,他們查到戶部尚書在外養了一個外室,兒子都好幾歲了,別看戶部尚書對人摳門,對那個外室和兒子卻是實打實的好,外室的日子不比正妻差,外室兒子登堂入室都沒被人查出來,也是他的能耐。
“現下如何了?”
“事情成了,主子,您說尚書大人會真的願意給銀子嗎?”戶部尚書的那個兒子跟著尚書府裡的少爺一起在家學念書,性子確實個好的,最後一句就沒不要說了。
文博武面上不顯半分情緒,戶部要是不拿銀子,養外室被御史台的人揭發了縱是有皇上也護不住他,戶部尚書參一本也不敢拿文博武威脅他說事,最多參他帶著人去尚書府上弄得亂糟糟罷了,皇上不太高興,大冬天睡得好好的被人擾了清夢,誰高興得起來?瞥了眼身側,“還有何事?”
“尚書大人想要見您,說戶部拿銀子也不是不行。”今日小七出事文貴是清楚的,不敢拖沓,三言兩語就將戶部尚書的意思說了。
“我看他是舒坦日子過久了,你回去說聲,明日不開庫拿銀子,就等著後天的早朝好了。”威脅,文博武從來不放在眼裡。
文貴小心翼翼地應下,說起另一件事,“龔大夫說小少爺卻是中了毒,對方算準了心思,知道小少爺回府後夫人會喂他喝薑湯,分開沒問題,合起來就再顯然不過的,如意鎖拿毒酒泡過,藥效緩慢,再加薑湯,姜與酒乃燥熱的根源……”
文博武冷冰冰瞥了他一眼,文貴訕訕笑道,“龔大夫說鏈子泡在毒酒裡有些時日了,而且,對方為了掩蓋酒味,在外邊塗抹了一層香粉掩飾,龔大夫鼻子靈聞出來的。”吞了吞口水,繼續道,“奴才查過尤家了,尤家的大夫人和承恩侯府的二夫人有些交情,尤家有意和承恩侯府聯姻,攀上長公主,讓長公主在太后跟前美言兩句舉家遷回京中。”
這麼短的時間能打聽出這些,文貴實屬不易,於是,文博武破天荒地問了句,“消息從哪兒來的?”
文貴可高興壞了,挺了挺脊背,昂起頭顱準備好生歌頌歌頌自己,向文博武表示衷心,以後少抄寫些詩詞也好啊,第一個字沒說出口就感覺文博武漫不經心投來的一瞥,慷慨激昂的論調立即焉了下去,“龔大夫說如意鎖有問題的時候奴才就潛入周府,抓了尤氏身邊的一個陪嫁,用了點法子逼她說了點事。”想到那個陪嫁的一臉驚慌,文貴樂開了花,沒想到尤氏對身邊的陪嫁不錯,隨意指一門親事就是管事,若非擔心被壞了名聲嫁不出去,文貴還問不出這些。
文博武撣了撣肩頭的雪,尤家和承恩侯府,他哼了聲,想起一件事來,在文貴耳邊交代了兩句,尤氏是個厲害的,早早的就做好了準備,換作別人就算了,千不該萬不該將手伸到小七頭上。
沈月淺早早的就醒了,雪連著下了兩日,漸漸轉小,小七燒退下去了,一張臉卻蒼白了許多,啞著聲音叫她。
沈月淺上前握住他的小手,微微笑道,“吃過早飯了沒?”
“吃過了,吃了整整兩碗,姐姐,你和娘說說讓他放我出去玩好不好。”小七慵懶地移到沈月淺懷裡,期待地看著她。
沈月淺掃了眼在窗邊做針線的周氏,她眼眶還紅著,人也沒什麼精神,沈月淺捧著小七的小臉,肉嘟嘟粉雕玉琢的小臉蛋此時蒼白如雪,“昨晚你高燒不退,在床上撒尿拉屎你不記得了?龔大夫說你要是不好好吃藥休息,長大了還會那樣子的,昨晚屋子裡有多臭你是沒聞到……”伸手捏著鼻子,仿佛還很臭似的。
小七臉色一紅,推了沈月淺一把,反駁,“你胡說,我才不會。”
“怎麼不會了,你看看你現在的的床單褥子是不是換的新的?你要是不信去院子看看,你昨晚換下來的衣衫估計還沒洗呢”
篤定的語氣讓小七尷尬地轉向了周氏,後者臉上沒什麼表情,卻也沒反駁,小七就知道事情是真的了撇著嘴大哭起來,“我不要成那樣子,嗚嗚,以後就沒人和我玩了……”
哭聲沙啞,沈月淺估計他好得差不多了,可要周氏放他出去玩是不可能的,就是她也不會答應,“所以你要好生養著身子啊,養好了就不會成那樣子了。”
小七睜開眼,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楚楚可憐地問道,“真的會好起來的嗎?”
“姐姐什麼時候騙過你?”將小七安撫下來,沈月淺才轉去窗邊挨著周氏坐下。
“我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了,有些事總該看開了,她還抓著不放,阿淺,你也看見了,不是你不招惹別人別人就會放過你的,小七的病來得突然,我看啊,就是你四舅母做的。”尤氏面無表情的陳述,沈月淺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她也覺得是尤氏,不過沒有證據罷了,“如意鎖可讓大夫看過了?”
今早魯媽媽送去各大醫館看過說沒問題,我卻是不相信的,小七的身子我最是了解,何時像昨晚那樣子過?
沈月淺和周氏想的一樣,不過,沒有證據便不能做什麼,“娘,您別想太多了,可否將如意鎖給我看看?”
尤氏送的是足金如意鎖,樣式也是特意命人打造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不是尤氏做的,一試就知道了。
周氏將如意鎖交給沈月淺,叮囑她不要亂來,小七身子差不多好了,她不想沈月淺出了什麼事,尤氏,她會想辦法的。
沈月淺將如意鎖交給大山,“你去一趟我們常聯絡的首飾鋪子,讓他將這個融了,打成竹葉片鑲嵌在一對毛筆上,我有用處。”
大山拿著東西轉身出去了,是不是尤氏做的,時間會告訴她們的。
戶部尚書求聖上開國庫賑災一事在京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之前戶部,兵部,鹽監司不管這件事,現在倒是好了,鹽監司供了鹽,戶部也主動提出該開國庫拿銀子,眾人翹首以盼等著兵部。
到皇后生辰,也沒聽說兵部尚書有什麼舉動,倒是京外涌來許多難民,兵部尚書是第一個去京外施粥的人,這點倒是讓所有人驚訝。
就是玲瓏也聽說這件事了,兵部尚書夫人起的頭,之後,陸陸續續有很多人家都去京外施粥了,洪家,江家,周家,都在其例。
今日,周氏來問她的意思,皇后生辰因為災情不操辦,只有她,周氏是不願意去的,有沈月淺又不一樣了,沈月淺以後嫁進將軍府,這次若是能將名聲打開,將軍府的人也會高看她一眼,“阿淺,你覺得如何?”
“娘,再看看吧。”一窩蜂的施粥,難民也吃不了那麼多,不如送點實際的,想明白了,給文博武去信問他可有渠道,誰知,下午文貴就帶著幾馬車的石炭來了,沈月淺震驚不已,天冷,對難民來說保暖也很重要,不料文博武直接送了過來。
有戶部和鹽監司插手,賑災的事情如火如荼,民怨沸騰的事沒有發生,文貴這兩日也清閒下來,“小姐,我家主子本是要贈些棉被褥子之類的,可賑災,棉被全部送去前邊了。”天冷,京裡的碳漲了價,沒有一定的門道,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
“你家主子這幾日如何?”這筆銀子沈月淺還是要給文博武的,京中的情形她也清楚,誰家都想趁著災情的時候撈點名聲,至少,不被人詬病,給玲瓏使眼色,後者上前拿出一疊銀票,沈月淺接過,“銀票你交給你家主子,謝謝他幫我這一回。”好幾車的碳,她不能白拿。
文貴踟躕不敢接,走的時候主子可沒說起還有這事,回去惹了怒火,他就遭殃了,抬眸,笑了笑,“小姐客氣了,奴才一下人哪敢私自拿主子的銀兩,不若奴才回去問問我家主子再說?”說著,躬身作揖後大步離開,步伐匆忙,玲瓏奇怪道,“不過讓他代為轉達,為何他走得這麼快?”晃了眼手裡的銀票,“小姐,銀票怎麼辦?”
“留著吧,下次給回去就是了。”
清點好了明日出城的車馬和人手,沈月淺去雲錦院看小七,窗戶邊,就是粉紅抬著兩隻前腿,趴在窗戶邊,爪子用力的刨著窗花,裡邊傳來小七咯咯的笑聲。
走進去,見余氏也在,沈月淺忙上前給余氏行禮,“大舅母怎麼來了?表姐可好?”
余氏來是找周氏有話說,出門時周淳玉要來都被她拒絕了,余氏心裡憋得厲害,不找人說她心裡不痛快,周家和丁家如何決裂她現在還記憶猶新,只當是承恩侯橫插一腳,沒想竟是尤氏在背後作祟。
沈月淺見她面色有異,估計發生了事,陪小七說了兩句話就準備回了,到門邊時說了去城外一事,“娘,我想著大家都施粥,我們不如贈送些碳,大冬天,朝廷雖然在城外搭建了帳篷,可還是冷了。”
余氏也認為這個法子好,周家出城施了兩日的粥,現在是不需要了,“淺姐兒的法子好,這才是雪中送炭。”
得了周氏的點頭後沈月淺才退下,余氏繼續和周氏說話,“丁家反悔那件事,玉姐兒問我淺姐兒和她說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我為人自來和善,哪會與人交惡,沒想著,到頭來竟是四弟妹,她一直怪娘偏心大房二房,也不想想她自己什麼身份。”
不怪余氏和周氏同仇敵愾,都還是小姐的時候尤氏就是個會算計的,知道自己庶女的身份不會高嫁,那時候的周府比現在還不如,尤氏看中了周伯槐,尤家當家主母心裡也是願意的,覺得周家不會有什麼大作為,可心裡仍忌憚周伯槐是長子,闖出一片天后,尤氏會打壓自己的兒子女兒,拖著沒答應。
之後,周家漸漸嶄露頭角,尤家當家主母更不可能替尤氏上門說親了,尤氏也是跟周家磕上了,最後嫁給了庶子周伯游,因為這件事,余氏心裡膈應了好幾年,直到四房全部搬走後她心裡才好受了點。
覬覦自己丈夫的女子想著法子要給自己當弟妹,擱誰心裡都會不好受,“若非她身邊的丫鬟漏了風聲出來,我還不清楚尤家和承恩侯府長公主有牽扯,她人不在京城,我自然抓不著把柄,不瞞你說,小七病了,我第一時間就懷疑是不是她下的毒手,小七一直健健康康的,怎麼她一回來,小七就生病了?”
周氏心裡也懷疑這件事,可是一直找不到證據,當年的事情余氏也是知情的,尤糠進了內院,在路上攔著不讓她走,嘴裡更是污言碎語,若非明琴下得去死手,不知會發生什麼事,事後,高氏仔細盤問過守門的婆子,皆說不知道怎麼回事,當年的婆子都被發賣了,知情的人也少。
“我心裡也覺得透著古怪,以後再看吧。”周氏不願意主動算計人,待查到小七生病真和尤氏有關,她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余氏嘆了口氣,轉而說起另一件讓她心裡不痛快的事,“當時那事承恩侯府仗勢欺人,她尤氏不幫著自家侄女就算了,這兩日承恩侯府在城外施粥,尤氏還巴巴貼上去,想要保媒,保的不是別人是三房的姐兒,三弟妹因著之前的事對我有所偏見,不知尤氏在她耳邊說了什麼,隱隱有同意的意思,要不是娘攔著,周家以後還如何在京中立足?”
之前周家魚死網破也不要將玉姐兒嫁過去,轉眼就將三房的孩子送上門,小高氏腦子也是個渾的,完全不為下邊的幾個孩子考慮,尤氏回來,整個周家都烏煙瘴氣的了。
“我和娘想要去南山寺上香,之前你和淺姐兒不是也有這個打算嗎?還有幾日就過年了,爭取在年前回來,你們一起不?”周氏沒忘記這件事,這兩日,高氏被尤氏的事氣得不輕,偏生沒有證據,以往喜歡每日大家聚在屋子裡說說話,尤氏回來後高氏免了大家的晨昏定省,意思不言而喻。
周氏猶豫了下,“不去了,明日去城外施碳,準備的年禮單子還要再細細檢查一遍,大雪堵路,你和娘也小心著點。”
余氏走後不久,小七鬧著要去沈月淺屋子,一五一十將余氏和周氏的話說給沈月淺聽,其中許多道理他不是很懂,可見沈月淺笑得開心,他也跟著笑了起來,“姐姐,是不是很好笑?”
小高氏小肚雞腸被人算計了不打緊,承恩侯府的情況還要看長公主點頭與否,尤氏想嫁三房的女兒攀上長公主這棵高枝,何不將自己的女兒送去?余氏看不明白,與其坐著被尤氏設計,不如迎合她,四房是多年不回京的庶女,不在太夫人老太爺跟前盡孝名聲已有損,還將自己的女兒往虎口推,尤氏要的賢良淑德她通通給她。
有了主意,沈月淺給周淳玉去了信,周淳玉看後,第一次沒將信燒了而是拿著去找余氏,看完後,余氏心裡不由得感慨,沈月淺的手段,她都是比不上的,心裡更認定小七生病沈月淺是查到了尤氏身上的。
對付尤氏有周淳玉和余氏,沈月淺也可以放心下來,出城這日,周氏擔心小七出門吹了風,讓他留在府裡,小七不高興,卻也拗不過周氏,眼睛水汪汪的望著沈月淺,指望她說兩句好話。
“小七乖,姐姐回來的時候給你帶好玩的……”龔大夫說小七身子沒有大礙已經回去了,沈月淺和周氏卻不敢馬虎了,硬是將他留了下來。
因著出城施粥的多是小姐夫人,城門巡邏的士兵也多了起來,朝廷為鼓勵施粥,專門在難民住的帳篷外搭建了木板子,沈月淺戴上帷帽,跟著周氏下了車,旁邊有幾府的小姐夫人坐在那邊聊天,丫鬟婆子手裡握著勺子給排隊的人舀粥,調轉目光,一聲天藍色銀紋直綴,秀頎如松,面色疏離淡漠的不是文博武又是誰?
身後還跟著幾位穿朝服的大臣,皆是沈月淺之前沒見過的,文博武見著她,轉身和身後的人說了兩句什麼,就見所有人的目光望了過來,隔著帷帽,沈月淺倒不怕被他們看了去,相反的微微一笑。
“你怎麼在這?”走近了,文博武臉上的清冷已轉為暖意,周氏盯著盧平幾人張羅,聞聲而來見是文博武,高興道,“文大少爺也在?”在外邊,周氏不好叫文博武武哥兒。
“伯母客氣了,今日奎家和寧家出城,太夫人讓我盯著以免出了岔子。”文博武聲音低沉,好似大風吹來時卷起的地上的樹葉,在北風中逐漸消散。
周氏順著目光看去,果真奎家寧家的都在,周氏拉著沈月淺,“這邊有娘看著,奎太夫人和寧太夫人都來了,你過去打聲招呼吧。”理應她帶著沈月淺去,可剛到,她們施放的是碳,這邊得有主人家看著才是。
沈月淺心裡不太願意,奎家和寧家幾位小姐對她仇恨著呢,可也清楚不去的話禮數上說不過去,誰知,文博武接過了話,“伯母,您剛來,我讓文貴幫著張羅,請安一事不急,上次在將軍府見過了,不差一時半會。”
她們在這邊說著話,旁邊奎家和寧家的小姐不約而同望了過來,奎家定的日子本是在昨日,得知寧家在今日,奎太夫人故意提前一日,有意和寧國侯府爭個高下,文博武護送兩隊的人到了這邊可沒像現在這麼熱絡幫著忙前忙後,奎太夫人心裡不舒坦,此時站在文博武身邊的本該是她的孫女才是,好不容易宮裡那位對文博武歇了心思,卻被無名小卒領了先,奎太夫人心裡如何好受得起來,可也知道她要跟一個晚輩過不去,傳出去就該讓人笑掉大牙了。
目光打量了沈月淺兩眼,不可厚非,沈月淺確實是漂亮的,身段凹凸有致,一身月白色的團錦琢花衣裳,襯得氣質愈發高貴,髮髻上戴著碧玉金簪和腰帶上的綠色荷包相互映襯,又平添了一份靈動,光是氣質,已將她身邊的幾個姐兒比過了,如何不讓她覺得氣?
奎家有意和寧國侯府爭文博武,昨日就給文太夫人去信要文博武幫襯,本以為文博武會一路護送,不料卻只是等在城門口,行禮後就在旁邊和幾位大臣說話,全然沒有親近的意思,此時呢,幫著張羅東西,態度親近不少,嘴角還隱隱浮著笑,奎太夫人掃了眼旁邊的幾個姐兒,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文貴送的碳本就是分好堆的,人多的人家依著男女各領一份,沒有家人的,和別人湊在一起,四個人領一份,這樣的話,保證更多的人能取暖。
奎靜自以為因著上次的和好算得上沈月淺的朋友了,拖著長裙,盈盈站在文博武和沈月淺中間,“淺姐兒,你怎麼想到發碳啊?”往年有錢就能買到碳,今年情況特殊,朝廷嚴格把控各府的鹽,碳,多了,可是要被降罪的,她覺得沈月淺手裡的碳肯定是靠著文博武的關係來的,緊了緊手裡的帕子,白了臉色。
沈月淺往旁邊挪了一步,讓盧平開始整理隊伍,黑乎乎的碳,一出現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難民們現在正需要的可不就是碳嗎?一時之間,在旁邊排隊等粥的也不排了,都擁擠過來,猛然間,推擠開來。
文博武拉著沈月淺後退一步,文貴上前,大喊道,“安靜,聽辰屏侯府管家說明情況,大家依著排隊,誰要是不懂規矩,直接回去。”
這幾日文貴常在這邊轉悠,許多難民是認識他的,知道他是文博武身邊的人都不敢亂來了。
奎靜幾不可見的抽了抽嘴角,對奎家,文貴可沒熱心腸幫忙疏散人群……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8:15:52
第077章 女主回擊
有文貴幫忙,難民漸漸安分下來,有條不紊地排成四排,盧平大聲地說了規矩,許多人前後開始商量,沈月淺蹙眉,想起一件事來,她不認識這些難民,若難民胡亂的拉了身邊“組”成一家人她也分辨不出來,碳不多,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取暖過個好年,如此,倒是想岔了。
奎靜側目,見帷帽下的沈月淺微微蹙著眉,精緻的鼻梁下,櫻脣微微撅起,哪怕這樣也是說不出的好看,下意識地她扭頭看文博武,文博武直視著文貴方向,並沒有發現沈月淺在想著事,順著文博武方向望去,文貴和侯府的管家說了兩句什麼,然後轉身走了,不一會兒又折身回來,手裡多了一本冊子。
只聽文貴大聲道,“大家一定按著剛才說的規矩來,冊子上記載著名字,誰要是矇混想多得,別怪侯府不留情面。”
奎靜不明所以,聽著旁邊的沈月淺明顯松了口氣,心裡狐疑,定是沈月淺和文博武說了什麼她沒注意到的,心裡不太好受,“淺姐兒,剩下的是下人的事了,我們過去坐會吧……”說話間轉向文博武,臉紅了紅,聲音不自主的輕柔,“表哥,你一大早就幫著祖母忙前忙後,一道過去坐坐吧。”
奎家木板後搭建了帳篷,奎太夫人在一群人的簇擁下進去了,寧家的人緊隨其後。
“沈小姐要陪著沈夫人,我要巡邏。”冷冰冰的語氣,目光未落在奎靜身上一眼。
奎靜臉上的笑意維持不住,輓著沈月淺的手微微顫抖,強顏歡笑地抽回手,厚著臉皮再次詢問沈月淺,“淺姐兒一起過去吧,那邊人多,我們還能玩玩投壺類的遊戲。”
沈月淺還沒來得及出聲,旁邊再度響起冰冷不耐煩的男聲,“表妹什麼時候不依不撓要為難人家了?沈小姐第一次出城做好事,許多地方不懂,我不是說了她走不開嗎?”
奎靜這次直接紅了眼眶,文博武話裡話外數落她不懂禮義廉恥地纏著沈月淺,落了她的面子不說,尤其還當著沈月淺的面,癟癟嘴,以手捂面,哽咽道,“是我思慮不周,淺姐兒既然忙,我先過去找祖母了……”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約莫是哭了。
沈月淺轉身,奎靜已經跑出兩步遠了,想起在將軍府第一次見到奎靜,貌似也是這樣哭著跑的,步伐姿勢一模一樣,調轉視線,目光落在那張精雕細琢的側臉上,張了張嘴,被他打斷,“你要跟著她走,鐵定悔得腸子都青了,我是為你好。”
沈月淺好笑,“我又沒說你說什麼。”文博武對外人本就冷若冰霜,況且,她不至於為著一個愛慕文博武的人不分好歹的不領文博武的好意,“你不怕她去奎太夫人面前告你的狀?”
說完,見他微微勾起脣角,極為雲淡風輕的說道,“奎家老太爺我尚且不怕,何況是太夫人。”
沈月淺嗔他一眼,想想也是,和文太夫人親近的是奎老太爺,奎家現在的當家人,文太夫人在孫子和兄弟中可能偏頗兄弟,若是孫子和嫂子,鐵定是前者無疑了,見文博武促狹地望著她,像等著她表揚似的,順勢道,“就你最厲害,天不怕地不怕行了吧。”
文博武往中間跨了一步,縮小兩人間的距離,問起小七來,沈月淺挑眉,“龔大夫都回將軍府了,他沒和你說?”
文博武也不知哪兒將她得罪了,換作平時可不敢拿這種語氣和她說話,波瀾不驚道,“這幾日忙得天翻地覆,甚少回府,哪記得問龔大夫這些,待會我讓文貴跑一趟好了。”
“別。”沈月淺一想倒是把這件事忘了,戶部和鹽監司雖然出面,可所有的人手都是將軍府出手,他一提這些,沈月淺心就軟了,聲音也跟著軟和下來,“身子已經好了,我和娘擔心他出門吹了冷風才將他留在家裡的,雪已停了,災情是不是差不多快結束了?”
沈月淺的聲音本就吳儂細語,何況她有有意放柔了,文博武嘴角漾著笑,“年前差不多該能好,你和小七說,元宵我帶你去京郊放花燈。”賑災一事結束他還要寫奏報,怕要耽擱好幾日,推算起來,元宵能和沈月淺光明正大出城玩也不錯。
沈月淺一怔,西邊每年的元宵等會最是熱鬧,繞著城墻一路全是,沈月淺也來了興致,“好啊,那你可要準備兩只好看的花燈,小七可挑了。”
二人旁若無人的說著話,那邊奎家帳篷走出幾個妙齡少女,文博武蹙了蹙眉,湊到沈月淺耳邊,用極低的聲音道,“你陪伯母說說話,其他地不用理會。”說著朝幾個小姐走去,離得不算遠,模模糊糊中,沈月淺聽到幾位小姐不滿的抱怨聲,隨後,惡狠狠瞪了她一眼又不情不願的轉身回去了,沈月淺猜想大概幾位想找她的麻煩,被文博武攔下了,心裡跟抹了蜜一樣甜。
“想什麼呢?”周氏也見著那幾位小姐和文博武說話了,寧家和奎家想和將軍府聯姻她是清楚的,親上加親,兩府關係近了不說,自家小姐有人照顧著也不用擔心受了委屈,很早的時候,高氏也想讓沈月淺嫁進周家,怕也是為著這個,周氏沒同意,她心裡邊總希望沈月淺能和她一樣找到一個對自己一心一意的男子,起碼,不用整日和一群妾室爭風吃醋消磨時光。
文家大將軍文戰嵩就是個不納妾的,她心裡只願著文博武隨了他爹,從一而終,雖然也清楚是不太可能的,奎家和寧家,嫡小姐就算了,庶小姐估計會入將軍府做妾。
“看著天氣,災情怕估計快過去了。”沈月淺拉著周氏的手,“娘,我們去那邊坐會吧。”既是文博武不想她和那群表妹打交道,她就當沒看見好了,別說,她和她們還沒話說。
周氏臉上盡是溫和的笑,“走吧,去旁邊坐會。”
風大,沈月淺裹緊了襖子,即便是這樣,坐了一會兒,身子仍冷得直哆嗦,周氏吩咐玲瓏去馬車上將炭爐子拿來,被沈月淺制止了,“沒事,再一會兒就好了。”
沒有帳篷,四面通風,冷風直往脖子裡灌,哪是炭爐子就能取暖的,而且她們突然拿出這麼碳送人,只怕有心人會胡言亂語,這點碳往年擱大戶人家是常事,今年卻不同,想明白了,她也任由身子直哆嗦了。
奎家的下人將這件事稟與奎太夫人和寧太夫人聽,兩人皆皺了皺眉,聽奎靜的意思還以為中間是文博武出力買的碳,如此看來倒是她們想多了,辰屏侯府人少,省著點,拿出這麼多碳不是不可能,奎太夫人揮手讓丫鬟退下,看向旁邊的寧太夫人,“剛才一事就這麼說定了?”
和將軍府聯姻是志在必得,和寧家搶了這麼多年結果被兩個身份低的小姐奪了去,不想個法子,奎太夫人自己心裡都膈應得慌,她算是明白了,當初不該只將目光鎖在文博武身上,文戰嵩那個人常年征戰最是將義氣,早些年就該將文博文定下,以後,將軍府是誰的還不好說呢。
寧太夫人但笑不語,舉起手中的茶杯微微示意,奎太夫人了然的舉起杯子,心照不宣地喝下。
因著難民都需要碳,沈月淺她們拖來幾車碳兩個時辰就分完了,而旁邊的奎家和寧家的下人還等著難民排隊領粥,回到馬車上,沈月淺忙將手靠在炭爐邊,周氏責備了她一眼,“剛讓你上來你不信,現在冷著了吧?”
周氏身子也冷,沒沈月淺厲害罷了,讓大山驅著馬車回府,又讓盧平先回去叫廚房備好薑湯,午時已過,周氏擔心沈月淺肚子餓準備在酒樓隨便吃點什麼,這時候,大山在馬車外稟告,“夫人,酒樓的送了吃食來,說是文大少爺吩咐的,您看?”
周氏一愣,臉上盡是笑,“讓玲瓏端進來,我們吃了再回去。”說完,又小聲朝沈月淺道,“文大少爺對你是好,娘啊,也放心了。”這麼細的地方文博武都想到了,周氏能不高興嗎?
玲瓏和端上酒樓送來的食盒,一一揭開蓋子,陣陣香氣撲來,其中還有兩碗薑湯,周氏滿意地笑了笑,“快喝一碗,別感冒了。”自己拿起一碗喝了點,讓玲瓏告訴盧平他們先回去,忙了一上午,大家怕是都累了,天冷有霧,出來得晚了。
“夫人,酒樓也給奴婢們送了吃的,盧管家這時候怕都吃上了。”不只夫人和小姐,人人都有吃的,酒樓專門推著獨輪車送來的,都還溫著。
周氏點頭,“那你也快下去吃飯吧,吃了我們在回去。”玲瓏將碗筷擺好,之後躬身下了馬車,知道文博武做這些都是為了沈月淺,高興不已,小姐過得好,她們的日子也才好過。
嘗了一口,沈月淺就吃出是上次吃過的那家酒樓了,周氏也微微一怔,給沈月淺夾了一塊醬牛肉,“你上次就愛吃這個,多吃點。”
總覺得周氏話裡有話,沈月淺微微紅了臉,還好,炭爐子裡的碳多,沈月淺離得近,倒不像是羞紅了的。另一邊,文博武同樣也給寧家和奎家送了飯,不過卻是普通酒樓的飯菜了。
奎靜無意撩起帳篷見沈府的馬車在,想過來讓沈月淺一起用膳,實則也是存了心思炫耀一番,走近了,聞到濃濃的飯香味,丫鬟婆子的馬車裡傳來歡聲笑語,奎靜便知道文博武也給沈家送了飯菜,臉色十分難看,尤其聽到裡邊不知誰問了句,“這是哪個酒樓的飯菜,怎麼這麼香?”更是氣得她將嘴脣咬出了血,她總覺得依著文博武對沈月淺的在乎,即便是飯菜,周氏和沈月淺分到的也是她們不一樣的,可又不敢貿然上前詢問,丟了奎家的臉,奎太夫人不會饒了她,走這一趟,心裡左右不是滋味。
回到帳篷,因著文博武差人送飯菜的喜悅也沒了,旁邊的奎煙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問她怎麼了?
這下,飯桌上所有的人都望了過來,奎靜斂去神色,搖頭道,“沒什麼,我本是想讓淺姐兒和沈夫人過來一道用膳,誰料她們已經先吃上了,外邊風大,有些冷著了。”
理由還說得過去,奎太夫人臉上卻不太好看了,沈府雖說與將軍府定了親事,畢竟事還沒成就開始指使文博武鞍前馬後的,她心裡不舒坦,不過,旁邊還有寧太夫人,那可是文博武正經的外祖母,“這有什麼,沈家和將軍府也算得上姻親了,我們不也是有嗎?快吃吧。”有意在姻親上加重了音。
寧太夫人如何聽不出來,沒吭聲,嘴巴上逞一時之快可沒用,而且,文博武在,緊著沈府不算什麼,畢竟那是她以後的媳婦和岳母,如果是文戰嵩的話她說兩句還行。
寧太夫人不接話,奎太夫人就覺得沒意思了,專心吃起面前的飯菜,奎家幾位夫人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文博武忙了一天,傍晚先將寧家太夫人送回去,之後又送奎家太夫人,完了,才回將軍府,文太夫人院子裡的婆子說文太夫人找他,文博武看了眼天色,邊走邊和婆子聊了起來,“這麼晚了祖母怎麼還沒睡?”
汝娘伺候太夫人幾十年了,文太夫人多看重這個孫子她也是清楚的,也沒瞞著他,“奎家有人說您往沈府和奎府送的飯菜不同,太夫人心裡邊生氣呢。”
文博武不置一詞,冷著臉道,“誰胡說八道惹祖母不痛快,今日去的不僅有奎家還有我外祖母呢,傳出去不是暗指我不孝順嗎?這個名聲我可擔待不起,汝嬤嬤,你多勸勸祖母別生氣了,旁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汝娘就覺得這件事是奎家在中間作妖,寧家那位可是大少爺的外祖母,傳出去,好聽點是大少爺討好未來岳母和媳婦,難聽點可不就是不孝順,氣道,“您放心,我會勸著太夫人的。”
文太夫人說的和汝娘說的沒什麼差,文博武青著臉應付,“祖母,嘴長在別人臉上,要說什麼我們也是管不著的,幸得奎家的人是向您抱怨兩句,要是換成別人,指不定怎麼編排我呢,編排我就算了,就怕將髒水潑到沈小姐身上,姑娘家的名聲最是重要了,三人成虎……不行,我要去問問奎家到底是存的什麼心思。”半點不說奎家的人挑撥他和文太夫人關係的話。
文太夫人擰眉,拉住他,“這件事就算了,我不過就是隨便問問,你娘給侯府的年禮你可看過了?”
“我娘做事穩妥,不會有什麼漏子的,天色不早了,祖母您快些休息吧。”文博武臉色不太好看,文太夫人知道是奎家惹著他了,也不好說什麼,待他走了,和汝娘道,“明日你讓夫人將奎家的年禮挑幾樣留下來。”
他一走,文太夫人的臉也沉了下來,奎家是不高興她讓文博武和沈月淺定了親,而且,文博武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傳出去,對文博武名聲不好,沈月淺的名聲也會受損,沈月淺進了門,連累的還是整個將軍府的名聲,奎家這次是真的錯了。
文貴不明白進太夫人院子自家主子還義憤填膺的樣子出來就輕鬆自得了呢?忍不住好奇,問道,“主子,要不要奴才去給奎家找些麻煩?”比起阿諛奉承,他最喜歡的就是給別人找麻煩了。
文博武倪他一眼,難得對他的狗腿樣表示滿意,“不急,慢慢來,你讓江南那邊留下著尤家的動作就好。”
尤家得罪了那位小舅子也是要遭殃了,文貴更好奇自家主子為什麼對奎家寬宏大量,回到院子裡,見文全也在,心裡不由得狐疑,文全一直在侯府種花。
文全上前一步,恭順道,“奎家那邊已經安□□了人手,主子還有什麼吩咐沒?”
文博武好看的眉微微一挑,奎家想要憑著太夫人心中的那點愧疚和將軍府聯姻,他就讓太夫人連著那丁點的愧疚都被奎家自己人磨滅,擺手道,“暫時不用了,侯府盯緊了,尤氏可不是省油的燈。”
文全明白他的意思,稱是應下後大步離去,人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砰的關門聲讓文貴回過神來,張了張嘴,回味過文全話裡的意思,奎家在太夫人跟前多嘴是主子的意思?以前只就得主子無戰不贏,什麼時候開始奔向後宅爭鬥中去了,心裡一片沸騰,後宅之地彎彎繞繞最多,再適合他不過,怎麼著也要將文全的活計搶過來才是,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屋裡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文貴試探地叫了兩聲。
“幹什麼?”
嚇得文貴身子一抖,跳了起來,嘻嘻索索的聲響,文貴清楚文博武正在脫衣,舔了舔嘴脣,“奴才這就吩咐人備水去……”走到門口又轉了回來,乾咳兩聲,“奴才先掌燈。”
以前他嘲笑文全在後宅種花永無出頭之日,沒想著才幾年時間,就已經能在後宅掀起風浪了,文貴心裡能比震驚嗎,很快,屋子亮了起來,文貴猶豫片刻,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欣喜,“主子,以後,跑腿的事還是交給我做如何?”
文博武換好衣衫出來,瞥他一眼,輕描淡寫道,“看情況吧。”文貴常跟在他身邊,有的事很容易被人識破,至於文貴心裡想什麼他也是清楚的,說白了就是喜歡看人吃癟,處罰人很是有手段,人到了他手裡沒有捂得住秘密的,故而,他沒反對這個提議,尤家的事情交給文貴他才放心,“你真等不及想要人過不安穩,走一趟江南,尤家的渾水,隨你。”
文貴雙眼冒精光,可是又舍不得離開文博武,他自己的本分是什麼還是清楚的,“那奴才能不能直接轉達給江南那邊的管事?”尤家一家子人,鬧起來不用擔心太過了,最適合他不過。
“之前不就是你和那邊聯繫的?”文博武去偏房,轉身見文貴還在,目光漸漸清冷下來,文貴一顫,忙朝外大喊,“備水,主子要沐浴。”依著文博武陰晴不定的性子,反悔什麼的他可是不會在意,想了想,忙退了出去。
沈月淺幫著將給各府準備的年禮送出去了,也收到不少的回禮,還有太子府送的帖子,洪素雅約她去太子府選花燈,沈月淺和洪素雅關係好,卻是第一次收到太子府的帖子,還有兩天就過年了,洪素雅即便真要送她點禮也是通過洪家,這個帖子,不是洪素雅自己的意思,沈月淺琢磨著太子妃的病情,太子妃的病拖了許久了,下邊的幾位側妃被打壓得厲害,便是洪素雅,現在還沒懷上孩子,這次請她,不知道又是為何了,帖子在元宵後,她倒是不用急著做決定。
周氏也由著她,太子府不怎麼走動,裡邊的又都是些貴人,沈月淺現在身份還好,以後免不了要和那些人打交道,問沈月淺的意思,沈月淺說再看看,她便沒再問。
算得上是第一次在宅子裡過年,周氏準備得隆重,一大早就拉著沈月淺和小七給菩薩拜年,快中午才停下來,最後給沈懷淵燒香磕頭,下午時,小七讓丁丁和粉紅出來表演接盤子,他不知從哪兒找來的彩色木盤子,往外邊扔,讓粉紅和丁丁去追,粉紅跑得快,穩穩地接了下來,小七與有榮焉,“姐姐,我的狗是不是很厲害?”
沈月淺和周氏坐在走廊上,不時附和兩聲,小七玩得更起勁了,周氏說起這兩日聽來的傳聞,“是不是你和你舅母說了什麼?”
沈月淺挑眉,訝然地望著周氏,只聽周氏繼續道,“外邊都傳你四舅母家的兩位小姐才貌過人,聰慧靈動,玲姐兒比你小點月份,周家姐兒那麼多,四房的孩子一回來都是拔尖的。”
不怪周氏懷疑這件事是沈月淺的意思,那日余氏來可是沒有一點法子,而四房的孩子這麼快就出類拔萃脫穎而出,尤氏自己心思是個活絡的,在哪兒都喜歡低調,不愛出風頭,不像她做出來的事。
“娘,我能和大舅母說什麼?再說了,小七那件事不是沒證據嗎?龔大夫也說了是一般的風寒,我們能說什麼?”沈月淺不解地問周氏,“是不是大舅母家裡發生什麼事了?”
周氏嘆了口氣,“沒什麼,之前你幾位舅母出城施粥,名聲本該是一起的,外界說是玲姐兒起的頭,聽采買的婆子說好些人家想上門向玲姐兒提親呢。”
周氏又不由得懷疑,難不成是她想多了?是尤氏想給玲姐兒挑個好的才故意抬高玲姐兒的名聲?
沈月淺移開臉,笑了起來,她就是要捧殺四房的小姐,想起另一件事,“娘,給周家幾位表哥表弟的年禮可送到了?”
“送過去了,你給幾位表哥準備的什麼?我看裝著的盒子挺精美的。”周氏準備好了周府的年禮,沈月淺說幾位表哥都開始念書了,要送些讀書人用的東西,幾位表姐表妹沈月淺送的是鋪子裡的脂粉,表哥表弟送了什麼周氏卻是不清楚的。
沈月淺笑而不語,見她賣關子,周氏也不多問了。
玩了一下午,天剛擦黑,小七就承受不住嚷著要睡覺,沈月淺和周氏要守歲,拿了馬吊,和妝娘子桐娘子一桌玩得熱鬧,就是周氏也不清楚沈月淺是什麼時候學會的,見她又贏了一枚銀踝,忍不住開口問她,“你什麼時候學會的?”
沈月淺不假思索道,“往年都是你和沈家那群人玩,我就讓爹爹教我的,是不是沒想到我現在都還記得?”
周氏不疑有他,在老屋那邊的時候,每年過年,她和王氏薛氏羅氏四個人一桌,沈懷淵抱著沈月淺出去看煙火,沒想著她是怪自己冷落了她,周氏鼻子發酸,“往後每年過年,娘都陪著你一起玩。”
旁邊的妝娘子笑道,“夫人,牌桌上可沒有情分,小姐心思轉得快,您可別再放水了,我們當中,就她贏著呢。”一番話立即將氣氛熱絡起來,周氏正了正神色,嚴正以待道,“哪會,我這邊也輸著呢。”
四個女人圍著桌子,你一句我一句十分開心,又輪到沈月淺出牌,剛放在桌上,外邊啪花炮響了起來,嚇得沈月淺身子一顫,牌落了下去,就是妝娘子和周氏也驚到了,今年沒有買鞭炮,這聲音分明是院子裡傳來的,瞬間,煙花在空中炸開照的屋子愈發明亮,旁邊睡著的小七也被驚醒了,睜開眼,見門外盧平幾人拿著細長的煙花,高興地讓魯媽媽給她穿鞋子,一下就來了精神,嫌棄魯媽媽動作慢,光著腳走到門口,轉身朝周氏抱怨,“明明就買了煙花還騙我,娘和姐姐都是壞蛋。”
沈月淺姐兒周氏對視一眼,而盧平已經站在門邊說了實情,“今晚宮中燃放的煙火爆竹多,文大少爺差人送了一車來,福祿貪玩,走到院子裡忍不住點了一桶。”
周氏不料還有這件事,得知過年沒有煙火,小七昨日還生了一天的氣,見魯媽媽蹲著身子讓小七坐在她腿上,心裡沒個好氣,“魯媽媽,別將他寵壞了,抱去凳子上坐著給他穿鞋。”既然文博武送了煙火,讓盧平帶著人點燃,讓小七也高興高興。
文家送的年禮豐厚,文家重視沈月淺她心裡開心,起碼,寧氏不像王氏是會克扣兒媳的,周氏對將軍府滿意得不得了,笑道,“文大少爺來了?”
盧平搖頭,“沒,是文大少爺身邊的文貴送來的。”說著,若有似無的瞥了眼沈月淺。
沈月淺當即明白盧平話裡的意思,那邊小七已經穿好了鞋子,手舞足蹈的要出去,沈月淺推開凳子拉著他,叫旁邊的魯媽媽坐在她凳子上,不忘收了自己贏的銀踝子,“我擔心小七離得近,魯媽媽,你陪著我娘玩,我帶小七出去看煙花。”
周氏心裡也比放心小七一個人,小七聽魯媽媽的話,比起魯媽媽,沈月淺更能約束住他,故而點了點頭,“盧平,將煙花搬去小姐院子,記得讓少爺離得遠點。”
一邊繼續和三人玩。
小七一路上興奮不已,走出院子,福祿已經不見了影子,沈月淺望著盧平,後者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福祿是小廝,哪能隨意進出夫人的院子,知道被沈月淺識破了。
到了沈月淺的院子,煙花已經安置好了,整整放了三排,小七高興壞了,聽到沈月淺屋子裡傳來丁丁和粉紅的叫聲,小七大叫,“粉紅,粉紅,出來看煙花,可漂亮了。”
今天因著是過年,沈月淺將玲瓏玲霜幾人全部打發走了,讓她們去廚房找桂媽媽們一起玩一晚上,放煙花的聲音大,狗是害怕的,沈月淺和小七道,“我們先將丁丁和粉紅牽出來送去前院,它們害怕煙花。”
小七不明白,仰頭望著沈月淺,“為什麼會害怕?煙花很好看的。”
“因為聲響大,它們的耳朵受不了,走吧,要是嚇壞了它們,以後就不能陪你一起玩了。”小七跟著沈月淺走了幾步,後邊的盧平突然道,“小少爺,奴才忘記拿火摺子了,桂媽媽她們在廚房可熱鬧了,不若讓小姐進屋,我帶著您先過去看看?”
小七轉身,沈月淺也突然明白過來,怕是文博武在她的屋子裡,不自主地紅了臉,還好天黑看不見,“小七和盧平一起去吧,我安置好了丁丁和粉紅你們就回來,記得快些,這麼多煙花還等著你拿火摺子回來點燃呢。”
小七興衝衝的主動拉起盧平的手,催促道,“那盧平,我們快點吧,你的腳還會痛嗎?”盧平的腳已經瘸了,走路稍微慢些。
盧平心頭一熱,“沒事了,早就不疼了。”
兩人說說笑笑的往小廚房方向走去,沈月淺這才推開門進了屋子,其他人也開始放煙花了,不過聲音隔得遠,不覺得吵,剛進屋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味道讓沈月淺放鬆下來,手肘往後抵了抵,“別鬧。”
她兩這樣子和偷情私會的男女有什麼區別?不由得掙扎得厲害,誰知,文博武乖乖松了手,沈月淺動作大了沒站穩身子往後倒,靠在了墻上,隨即,屋子裡亮了起來,文博武手裡拿著燈罩,甩手滅了火摺子,蓋上燈罩子,滿臉是笑的望著她。
沈月淺紅到了耳根子,臉上燙得厲害,“你怎麼來了?”
文博武上前,眸子中升起一股暖意,“想你就來了。”最誠實的五個字,卻是他上輩子無論如何都辦不到的,隔著院墻,想象著她在文昌侯府陪劉氏小姑子玩牌,任由思念悔恨侵蝕著他,也不敢踏入那道隔著兩人的門。
沈月淺沒想到他會回答,臉更紅了,拉住他的手,移開話題道,“能否幫我將丁丁和粉紅牽出去,放煙花它們肯定會嚇得大叫。”低頭,攪著手指,不敢與文博武對視。
不知為何,看著她嬌艷欲滴的脣,他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指著床板道,“它們在床下,我們說會話,待會我讓文貴將它們弄走便是。”
沈月淺咬著脣,仰頭望他,小臉還紅著,“說什麼?”
“你想我了沒?”文博武捧著她的臉,不容她有絲毫退縮,她不知道,每次過年他多想待在她身邊,這樣,他才會覺得自己不再是形單影只,不再是站在高墻外默默望著她卻不敢靠近的文博武。
他眼底迸射的光閃得沈月淺心揪的疼,重重點了點頭,粲然一笑,清脆道,“我也想你呢。”文博武對她的好她一直都知道,有了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理由,又何必藏著掖著,伸手抱著他,汲取著他懷中的溫暖,又重複了一遍,“我也想你的。”
文博武笑了,含笑的眸子裡閃過一滴晶瑩,沈月淺以為文博武會吻她,心裡猶豫著和他商量商量,每次事後她雙脣腫得厲害,要是被小七看出什麼就糟糕了,誰知,他已握著她的手,往外去。
想著自己想岔了,沈月淺臉色又是一紅,院子裡有一方石桌,天冷,文博武解了自己的大氅鋪在凳子上再讓沈月淺坐,只聽一聲哨子響起,丁丁和粉紅跑了出來,循著聲音跑了,旁邊的文博武解釋,“不用擔心,是文貴。”說著,朝拱門方向喚了聲,有小廝走進來,蹲身,點燃了第一排的一桶煙花,沈月淺又興奮又害怕,抬頭,感覺耳朵被蒙上的瞬間,空中綻放出一朵巨大的蓮花,然後飄落散成星星,直至消失不見。
正在小廚房吃東西的小七聽著聲音一怔,轉頭,見煙花在空中燦爛消逝,嘟著嘴滿臉不高興,扔了手裡的糕點叫盧平快走。
擔心他摔著,盧平讓大山牽著小七,聽小七抱怨,“不是說沒火嗎?怎麼又點燃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8:16:11
第078章 偷雞不成
盧平悶頭憋著笑,到了院子拱門處,盧平頓足,朝大山招手道,“讓小少爺自己進去吧。”
大山蹙眉,不明就裡的丟開手,將手裡的柿子燈籠遞給小七,站在盧平身側,小聲道,“小少爺會不會被嚇著?”
“不會,走吧,我們也回廚房繼續。”盧平雖說不擔心,可和大山等在那兒,看不見小七人影了才往回走,走了幾步,空中的煙花迸射處好看的花形,還有小七高興的吶喊,盧平嘆了口氣,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平靜安寧的生活是靠著沒有沈未遠的二房得來的,憶起外邊打聽來的傳言,盧平搭上大山的肩頭,問了兩句,大山和那邊也有血海深仇,也默默注意著,有了共同厭惡的人,話也多了起來。
小七見著文博武在,臉上笑開了花,跑到石桌前,擱下燈籠,雙手朝文博武要抱,“博武哥哥你怎麼來了?”
“小七不是喜歡煙花嗎?博武哥哥就送來了。”文博武抱起小七坐在腿上,視線卻未曾沈月淺臉上挪開,周身散髮著不可言喻的暖意,以後他和她也會有自己的小孩子,每年,他們也會這樣坐在院子裡,吃瓜子,聊天,看煙花,等著新年的來臨。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沈月淺被看得不好意思,拉著小七移開了話題,頭頂的煙花讓小七移不開眼,仰著頭,沈月淺說了什麼他也沒聽見,沒迸射一朵,小七在文博武懷裡扯著嗓子大叫,沈月淺哭笑不得,最後也不說話了,靜靜地欣賞黑夜中閃耀的星火。
大半個時辰,院子裡的煙花才悉數燃盡,小七盡了興,院子裡黑下來他有一會兒的不適應,嗓子略微啞了,可聲音滿是高興,“難怪每年過年,姐姐和表姐都要下山,竟是看煙花去了,早知這樣,我也該跟著的。”
周氏擔心小七下山被人拐走了,一直拘在南山寺的別院,若非前兩日聽盧平說起京裡邊過年最好看的就是煙花了,他都不知道煙花的樣子,想到錯過了兩次,心裡不樂意了。
文博武好笑,寵溺道,“元宵節我帶你去城外玩,那日城外不僅要放煙花,還有各式各樣的花燈,洪太夫人送你的花燈就派上用場了,想去嗎?”
小七哪會不想去,拍手叫好,湊在文博武臉上親了一口,“博武哥哥,你真好,那我娘和姐姐會去嗎?”沈月淺的話還好,小七不太想和周氏出門,這不許那不許,玩不盡興,見文博武在沉思,小七主動張口道,“不如我們只和姐姐一起好不好?娘在府裡忙好了。”
沈月淺故作惱怒地瞪他兩眼,“娘也是要去的,你要是不聽話你就在家好了。”
小七才不怕她,吐了吐舌頭,搖著文博武的手臂撒嬌,文博武不敢應承下來,小舅子雖好,丈母娘的話更有分量,模稜兩可道,“倒是問問伯母的意思吧,伯母每天忙個不停,都沒時間出去轉轉,小七該體諒才是。”他私心裡只想和沈月淺兩個人,也知道不太可能,故而多了周氏也沒什麼。
小七想了想,答應下來,“好。”抬手抓桌上的糖果,想起昨晚周氏和他說的話,掙扎著下地,退後一步,朝文博武躬身作揖,完了,伸手問文博武要紅包,沈月淺丟臉死了,一大早周氏就給她和小七各備了一個,轉身,讓文博武別搭理他,誰知,文博武伸進衣兜,真掏出一個大紅色的袋子,脹鼓鼓地裝得滿滿的遞給小七,“早就準備好你的了,不只你,你姐也有。”說著,往旁邊輕喚了聲,剛才點煙花的小廝手裡多了一個盒子,沈月淺直搖頭。
“過年圖個吉利,小七都有了,沒得就差你的。”文博武一本正經,得了紅包的小七也附和,“姐姐該收著,我也有呢,博武哥哥對我真好,肯定比娘給的多。”他也沒解開繩子看,看塊頭,比周氏給的脹多了。
文博武給他裝好,之前他一直沒尋著光明正大的理由送沈月淺禮物,倒是文博武給了他台階,替文博武將袋子收好,叮囑道,“袋子收拾好了,別讓伯母知道,元宵那日大街上賣的東西可多了,你拿我給你準備的銀子買就是了,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也不用徵求誰的同意,多好?”
小七樂不可支,黑白分明的眸子淌過陣陣笑意,小心翼翼地望著沈月淺,“姐姐,博武哥哥說的是真的嗎?”
沈月淺怎好拆文博武的台,輕輕點了點頭,在小七的興奮中又板著臉道,“不過,不能見什麼都買,別人會說你是敗家子。”
嗤的聲,文博武笑了起來,摸摸小七的頭,凝視著沈月淺道,“小七才多大,哪懂那些,年後夫子會教導小七的,你別太操心了。”小七性子隨了沈月淺小時候,古怪機靈又有些懶散,文博武難免會幫著他多點。
三人又說了會說,待亥時過半,新的一年算真正來了,文博武也沒了繼續留下的藉口,送沈月淺和小七到了周氏院子門口,見著她們進去,聽到傳來丫鬟婆子給她請安的聲音了才轉身離開,這個年,比他什麼時候都過得滿足。
初二回周家拜年,沈月淺讓玲瓏將給周府眾人的禮物拿出來,送周寒軒的是一方硯台,金絲楠木的硯台邊鑲嵌了一方玉,很是惹眼,其餘幾位表哥表弟的都是上等的毛筆,筆桿子上鑲嵌了不同形狀的金,周氏蹙眉,覺得禮太貴重了,余氏還好,賈氏小高氏回禮的時候只怕要皺眉了,“要不要換點其他的?”
沈月淺細細摩挲著給尤氏兩個哥兒準備的毛筆,笑得意味深長,“不會,娘之前不在京裡,第一次上門拜年,送幾位表哥好點沒什麼,就是擔心幾個舅母別因著回禮鬧得不高興才是。”
周氏也擔心這點,“我也愁這個,我們不在乎回禮多少,你幾位舅母要是放心裡多不好?”
每年的年禮單子就夠操心的,平時拜年多是給長輩送禮,給晚輩們一些零嘴錢就是了,沈月淺這番動作太大了。
“不礙事的,就說幾位表哥正是讀書的年紀,何況這些還是娘給我打傢具剩下的木材做的,金絲楠木貴重只送大表哥就差不多了,之後的留著以後小七用,其他幾位表哥的卻是遠遠不足大表哥的禮貴重的,二舅母三舅母四舅母回禮該不會費心思了。”若是每個人都是鑲嵌了金子的筆桿子,賈氏小高氏定會為回禮苦惱,她故意將周寒軒的禮送得貴重,依著小高氏的性子心裡鐵定不舒服,回禮只怕敷衍就過了,如此,倒也好,免得周氏心裡過意不去,畢竟,她的目的可不是賈氏和小高氏。
去到周府,出嫁的其他三位也回來了,不過都是庶女,周氏準備的銀踝子多,且魯媽媽細心,每一份都拿繡有大紅色的荷包裝著,沒人分了一個還有不少剩餘。
周家出嫁的三位庶女,其中一位嫁得還不錯,嫁給從七品的主簿,沈月淺記得不錯的話,那位主簿的哥哥娶的是韓家的女兒,沈未遠這輩子開青樓一事是韓家在背後操縱的,這位姨母可知道些風聲?
周惠詩注意沈月淺一眨不眨地打量她,精緻的小臉滿是沉思,覃家和韓家的關係,對於沈家的事她聽說了不少,沈月淺的事她聽到得更是多,不著痕跡地掃了眼沈月淺,一身海棠花色的襦裙,搭上雪羽肩,及地的緞面群上繡著不知名的花兒,花蕊拿黃色絲線勾成,清新脫俗,富貴逼人,蜀錦的腰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纖咬,更顯得身姿凹凸有致。
周惠詩不得不承認,光是穿著氣質,沈月淺已算出眾,而傾城絕色的笑臉,脣紅齒白,不點而艷,飄飄然好似嫡仙,難怪入得了將軍府那位的眼,同樣是女子,她都看得有幾分心動,何況是男子。
周氏倒沒想那麼多,今早,她留意的是沈月淺梳妝盒裡的頭飾,多了一副紅寶石的頭面,她記憶力好像沒有送過她這個,讓沈月淺戴,沈月淺不肯,直言太隆重了,會讓周家小姐下不了台。
自己的女兒從小就是個漂亮的,周氏心裡也歡喜,尤其現在高氏目不轉睛盯著沈月淺的目光更是讓她高興,扶著高氏的手,“娘,怎麼了?”淺姐兒的衣衫是魯媽媽和妝娘子琢磨出來的,她也覺得好看。
“淺姐兒這一身真是不錯,這孩子隨了你,穿什麼都好看。”高氏說的話可不違心,在家的時候周氏也是美的,便是現在,沒了丈夫,一個人要顧著兩個孩子,周氏依然風韻猶存,臉上絲毫沒有歲月的痕跡。
余氏點頭附和,“淺姐兒的那些衣衫還真是漂亮,我啊都有些羨慕了。”
小高氏聽得嗤鼻,自從得知沈月淺要嫁給文博武後,余氏真是將周氏和沈月淺巴結得妥妥的,小高氏心裡不樂意,她們本來就是庶媳婦,不太受待見了,余氏這麼一捧沈月淺不僅討好了周氏,帶著高氏和會對她和顏悅色的,衝尤氏擠了擠眼睛,尤氏不為所動,小高氏氣得嘴都歪了。
周寒軒帶著周家兄妹給周氏磕頭,周氏順勢將準備的禮拿了出來,送年禮的時候,周氏給大家準備的禮都是好的,當下,年紀小的哥兒耐不住好奇打開盒子,高興得驚呼出來,周寒軒臉上倒是沒什麼波瀾,高氏一怔,她給沈月淺準備的是手鐲,給小七準備了一身衣衫,比起周氏準備的,遠遠輕了。
周寒風拿著筆,不可置信地問周氏,“姑姑,上邊的金子雕刻得真好看,是真的嗎?”
小高氏也顧不得余氏阿諛奉承了,上前拿著周寒風手裡的毛筆,對毛筆她不太懂,可是鑲嵌在上邊的金子可是實打實的,“哎,四妹這是何必呢,這麼好的東西拿給他們用不是糟蹋了嗎?留著給淺姐兒當嫁妝也好啊。”說著,望向淺姐兒,好話一股腦地往外邊倒,“剛淺姐兒進屋的時候我就想說了,淺姐兒這一身穿著跟畫裡走出來的小仙女似的,我家幾位姐兒都是比不上的,淺姐兒,你的衣服誰給你做的?下來向你表妹支支招,讓她沾沾你的福氣,將來也嫁個好人家多好?”
周淳涵今年才十一歲,便是要說親還要再等兩年,高氏哪看不出她是占了便宜心花怒放得不知所云了,“好了好了,收了禮就記著你姑姑的好,專心念書,爭取考個狀元回來……”
小高氏見旁邊的周寒軒不動,忍不住好奇,“軒哥兒,將你的盒子也打開給三嬸瞧瞧,雖都是金子,可是形狀貌似不同呢。”她暗暗計較了番誰的形狀需要的金子多些,計較下來,周寒風收到的筆桿子上的金子是最多的。
周寒軒蹙眉,當面拆禮物已實屬不當,再,憑著重量他掂得出他收到的禮是不同的,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不太願意,誰知,小高氏卻自己動手過來,周寒軒是晚輩,不敢推辭,自己打開了盒子。
然後,小高氏的笑就僵在了臉上,“原來是硯台啊,四妹準備的都是好的呢。”硯台邊的玉成色好,一看就價值不菲,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周寒軒已闔上了盒子,小高氏在高家的時候就是庶女,不怪沒認出這方硯台最貴重的不是玉,而是硯台的材質,余氏和賈氏可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最邊上的尤氏跟著周伯游在江南也見識了不少好東西,她自然也認得出來。
余氏當下不好意思起來,“四妹,送這麼貴重的禮幹什麼?”
周寒軒想過有所不同,也沒料到貴重成這樣,拿在手裡覺得有些燙手了,沈月淺不當回事,“我娘也是希望表哥前程似錦是不是?今年官員調動大,要是表哥往上升一升,以後我和小七也能跟著沾光呢。”
周伯槐和周氏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周寒軒又是周家長子,比起其他表哥表弟的確更能幫襯小七。
小高氏神色不愉,高氏擰著眉沒計較,四房的兩個哥兒收到禮也滿心歡喜,沈月淺嘴角漾著淺笑,不一會兒,周家出嫁的幾位小姐也回來了,人多了,高氏讓周淳玉領著她們去旁邊屋子裡說話。
周淳玉目光掃到站在角落裡不知道和周淳涵說著什麼的周純玲,一身鵝黃色的對襟褙子,米白色的拖地長裙,眉眼婉約,很有江南女子的味道,一顰一笑皆透著絲柔情,周淳玉湊到她耳邊,用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別看玲姐兒比你小幾個月,心思不見得會輸給你,等著吧,待會就知道了。”
沈月淺挑眉,果然,周淳涵和周純玲說完話就轉了過來,天真無害的笑著,“表姐,我們去亭子坐會好不好?屋子裡人多太悶了。”不止周家的姐妹,還有覃家,譚家,張家的,人確實不少。
沈月淺來者是客,望向一臉平靜的周淳玉,後者點頭,“妹妹要是想去,就走吧,我先吩咐丫鬟將炭爐子拿過去,淺姐兒刺繡最是厲害,可以問她取經。”
周淳涵雙眼亮了起來,親切地輓上沈月淺的手臂,招呼著其他姐妹,路上說起沈月淺的刺繡來,周淳涵心思不壞,腦子隨了小高氏,很容易被人利用,沈月淺拉著她,小聲說了幾句,立即將她的話套了出來,不由得好笑,“我去年描了幾副花樣子,涵姐兒要是喜歡,可以來侯府挑挑,讓三舅母給你做幾身好看的衣裳。”
“好啊好啊,我娘讓我好好和你親近,就說你會給我花樣子的。”周淳涵絲毫不知道自己一句話將小高氏也賣了,心裡還在為得了沈月淺的花樣子而沾沾自喜。
因著年前賑災一事,大戶人家的湖皆不敢用鹽,索性周家高氏是個節儉的,這些年從沒往湖裡撒過鹽,故而,坐在八角飛檐的亭子裡,除了一院子的蕭條,便是結冰的湖面了。
說起刺繡,沈月淺話多了起來,兩世為人,她最拿得出手的便是刺繡了,上輩子,宋子御穿得一針一線都是她繡出來的,一是沒什麼事做,二是真的喜歡,喜歡不同花色的衣衫出自她手裡,喜歡看別人稱讚她的針線,現在想想,那些稱讚怕是唯一能滿足自己內心的虛榮了,所以才會舍不得。
這輩子,她雖然喜歡,卻不熱衷,也會動針線,也不會像上輩子懷著被別人稱讚的心思,許多事,如人飲水冷暖自己,生活是自己過的,旁人不過是湊熱鬧罷了。
人多,沈月淺說完自己要說的話倒插不進去了,見旁邊的周淳涵望了過來,沈月淺眨眨眼,起身站了起來,“表姐,你們說著話,我自己到處逛逛。”
周淳玉蹙眉,見旁邊的周淳涵躍躍欲試,沈月淺又安之若素,點了點頭,叮囑道,“天冷,地滑,小心些。”
沈月淺頷首,走了兩步,周淳涵就站了起來,“我和表姐一起去,玲姐姐,走吧。”
被點名的周純玲臉色白了一瞬,很快便恢復了正常,低著頭,侷促不安地跟在了身後,鵝卵石鋪成的甬道兩旁滿是堆積的白雪,沈月淺回眸,朝身後的周純玲道,“玲姐兒上前我們齊平著走吧,之前你不在京裡,我對你也太熟,可別覺得我生分了才好。”
“怎麼會,雖然不在京裡,很小的時候我們也是見過的。”周純玲大著膽子往前一步,站在沈月淺的另一側,三個人走在道上有些擁擠了,倒也不是說不能走。
湖邊,光禿禿的柳樹滿是堆積的雪,東一墜西一坨,好似柳絮,增添了不少的生機,沈月淺站在柳樹下,周淳涵提議去湖邊,趴在石欄上拿著桿子戳湖邊的冰,試試有多厚。
周純玲一頓,支支吾吾道,“妹妹,不好吧,湖邊全是雪,要不小心滑下去了……”語聲未落,沈月淺抬腳往前一步,腳底打滑,身子往石欄邊倒,周純玲下意識的伸手拉,幫沈月淺穩住了身子,不過卻扭了腳。
周淳涵嚇得不輕,見沈月淺擰著眉,臉色慘白,六神無主道,“可怎麼辦,我也不知道表姐真的喜歡去湖邊玩。”這個法子還是周純玲告訴她的,說沈月淺一定會喜歡去湖面滑冰的,她擔心湖面的冰層不夠厚,想著先拿桿子戳戳,厚的話再下去,誰知成了這樣。
“我沒事,扶著我站起來,休息一下就好了,幸得有玲姐兒,不然我一下子衝下去了也不可知。”小臉上滿是對周純玲的感激之情,周純玲不知如何反應了,臉上一會紅一會兒白,好不精彩,她不過隨意一抓,怎地就將她抓回來了?百思不得其解。
沈月淺腳受了傷,高氏將周純玲和周淳涵訓斥了一通,沈月淺拉著她,笑著解釋,“是我沒看清腳下的路,不願她們的,若非玲姐兒及時拉住我,我怕是衝下去也說不定。”
高氏臉上這才好看了,說起玲姐兒她雖然看不上,畢竟是周家的子孫,笑道,“玲姐兒是個好的,回來後每天來我院子陪我不說,還給我做了一套呼吸,擔心天冷了我膝蓋疼,是個好的。”
“可不就是,玲姐兒回來後,我家玉姐兒也說自愧不如呢,玲姐兒知書達理,待人親厚,是個有福氣的。”余氏在旁邊幫腔,沈月淺給周淳玉的信余氏也是看了的,沈月淺懷疑小七的病是周氏下的手,一定是要報復回去的,尤氏設計壞了周淳玉的名聲,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雖然不知道沈月淺具體的計劃,總之,沈月淺不會害她和周淳玉,要她們捧著周純玲,捧著便是了。
於是,屋子裡倒是將沈月淺滑了一跤的事忘得一干二淨了,說起周純玲的好話來。
不到兩日,京裡邊關於剛回京述職的周家四老爺家裡的姿容絕美,性子溫順善良的小姐好奇起來,不由得想起年前的施粥,據說也是她提醒周太夫人的,一時之間,打聽周純玲的人也多了起來。
沈月淺是二月的生辰,比周純玲大幾個月,可也到了說親的年齡了,尤氏拖著不就是等著回京後想給周純玲挑個好的嗎?
繁華的街道背後,一信差拿著信敲響了一處宅子的側門,躬著身子,態度卑順,“這是我家夫人給二夫人的信,謝謝嬤嬤代為轉達了。”說著,從兜裡掏出一錠銀子,婆子滿臉是笑的收下,擺手道,“知道了,你先回吧,下次有信的話還來就是了,今年都是我守著這道門了。”
男子又躬身施了一禮後才退下。
婆子拿著信,送去二門,招來裡邊的丫鬟,“這是江南尤家大夫人送給二夫人的信。”
丫鬟瞥了眼婆子,猶豫地接過信,不肯走,承恩侯府因著三少爺,名聲雖然壞了,可長公主還在,上趕著巴結的人不會少,回回往府裡遞個信穿個消息的都會有賞銀,沒有賞銀,丫鬟可不會白忙活。
婆子嘴角抽了抽,嘴裡罵了兩句髒話,滿是皺紋的臉上仍然堆著笑,從衣兜裡掏出十枚銅板,數了五枚遞過去,“你倒是個人精,人只送了十枚,我這可就給你五枚了,你一定要親自交到二夫人手上,明白嗎?”
丫鬟接過銅板,這才挺著身板扭著腰身走了,婆子碎了一口痰,罵了句狐媚子,還好她腦子轉得快,否則要她將一錠銀子拿出來分不是剜她的心窩子嗎?
承恩侯府的二夫人旁氏也是江南人士,和尤大夫人是閨閣中的交情,丫鬟逞上信,旁氏正坐在桌前,核對今年春天莊子上要的種子,瞥了眼信封,擱下手裡的單子,示意丫鬟拆開,漫不經心地看著剛塗抹了丹寇的指甲,小拇指的邊緣花了,擰著眉,心裡有些煩躁。
待看了信,眉頭擰得更甚,承恩侯府現在是長公主說了算,尤大夫人要她替周家三房的姐兒保媒說給吳炎辰,尤家那位小姐也回京了,也是這麼個打算,近日關於京中的傳言她也聽說了一些,擱下信,擺手讓丫鬟出去,在桌前坐了一會兒,沉思著長公主會不會答應,那件事後,長公主對文昌侯府也是懷恨在心的,若非文昌侯府老侯爺病重,皇上下旨讓劉氏和宋安雯回來,長公主肯定不會同意。
想了想,去了長公主屋裡,長公主正在預算今年鋪子莊子的收益,以便每個月核算的時候看看是否達到她心中的預期,見旁氏來了,指了指對面的凳子,“怎麼來了?可是院子裡缺什麼?”
旁氏娘家在江南,每年都沒回去拜過年,長公主這方面還是體恤旁氏的,害怕她想起親人,很多時候進宮的時候也會帶上她。
“之前不是和您說過周家三房那位小姐嗎?辰哥兒年紀不小了,早點成家立業,您放心,我也為著他高興。”吳炎辰從那件事後一蹶不振,長公主再慣著他也不敢隨意放他出去了,那件事,皇上太后對她極為不滿,連帶著侯爺還落了懲罰,還好,之後安分了下來。
聽旁氏說起,長公主回想了一番,不太願意,“周家三房庶子吧?庶子嫡女,身份也低了些。”長公主心裡對周家膈應得很,周淳玉看不上承恩侯府,嫁去大將軍府的時候可沒聽說表現出半分不樂意來。
“那位姐兒是個好的,性子單純善良,沒什麼壞心思,對人也熱心,說給辰哥兒的話以後您也不少操些心不是?”旁氏知道長公主看不上三房,可好友求她幫忙,總要開這個口才行。
長公主遲疑片刻,眉眼蹙起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來,“三房身份低也就算了,那位姐兒名聲如何本宮卻是沒怎麼聽過,倒是四房的姐兒名聲不錯,進退有度,知書達理,同樣是庶子嫡女,那位比起三房的只怕要好得多。”
實則,旁氏心裡想的也是周家四房的孩子,可尤大夫人心裡打什麼主意她大概是清楚的,吳炎辰現在的情形能不能說到親事都不好說,真說了三房的孩子,周家的名聲可就壞了,可若是四房的話,旁氏深思一番,只怕尤大夫人不太樂意了,又不好忤逆長公主的意思,便點頭道,“也是,那位姐兒的事我也聽說了不少,可是,對方保媒保的是周家三房的姐兒,換成四房會不會不太好?”
長公主哼了聲,不屑道,“本宮的兒子看上誰是她的福氣,哪家的姐兒不是一樣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尤家打什麼主意,告訴她,本宮只看得上四房的孩子,讓她自己拿主意吧。”
見長公主冷了臉,旁氏也不好多說什麼了,踟躕地應下,“那我再問問那邊的意思,那位姐兒一直不在京中,您也別想多了,指不定是擔心入不了您的眼,比起介紹旁的女子給辰哥兒,尤家自然更希望能主動巴結您不是?”
長公主腦子不笨,憑著尤家,還不敢給她臉色看,想明白了,神色舒緩不少,擺手道,“過兩日就是元宵了,元宵後太子府設宴,往年本宮不願參與這些,今年聽說宴請了將軍府未來的兩位兒媳,本宮想去看看熱鬧了,那天你和本宮一起吧。”
“是,那我不打擾您了,我先給那邊回了信,問清楚那邊的意思了,再給您回話。”旁氏笑盈盈地退出去,轉過拐角,臉上的笑瞬間全無,朝身邊的丫鬟招手,“你去周府,叫周四夫人去城東的百貨鋪子,我有話與她說。”
之前一直想說三房的孩子,沒想到長公主看上了尤氏的孩子,也是尤氏的福氣。
尤氏正讓大夫細細檢查辰屏侯府送來的禮,不怪她疑心重,她私自將侯府送來的年禮收起來已經讓周寒勁和周寒東對她不高興了,這次送的毛筆兩人喜歡得緊,若再收起來,只怕兩人要找她鬧了。
大夫裡裡外外檢查了番,確定道,“夫人,毛筆做工精細,還是狼毫筆,只怕要花不少銀子呢,沒任何您擔憂的有毒之類的,夫人,不是老夫亂說,用得起這種毛筆的多是富貴人家,以後啊,有大出息的。”
尤氏只想知道有毒與否,不想聽廢話,賞了銀子,讓丫鬟送大夫出去,逢著周寒東和周寒勁進屋,側著身子,讓大夫先走,問尤氏,“娘,您身子不舒服?”
尤氏搖頭,臉上有了暖意,“好著呢,你們怎麼來了?”想要手毛筆已經來不及,兩人躥到她跟前,一人一手奪了筆,關切的語氣立馬轉成了抱怨,“娘,這是姑姑送我們的,你為何要收起來?過年時候姑姑送的一箱子東西我們連影兒都沒看到,其他幾位哥哥拿出來給我看了,可好看了。”
尤氏心知上次那件事過分了,笑著道,“這隻筆你們好生保管著,你們祖父說過年後跟著幾位哥哥一起去家學念書,可要聽話討夫子歡心知道嗎?”
兩人捧著筆,愛不釋手,說起元宵節去京外放花燈一事,尤氏想了想,應下了,那日她沒什麼事,跟著去看看也好,這時候,送大夫出門的丫鬟回來了,腳步匆匆,一臉急切的模樣,進了屋,見兩位少爺還在,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
尤氏蹙眉,神色鎮定的讓兩人出去,將毛筆保管好了找姐姐玩,待人出了屋子,蹙眉道,“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夫人,承恩侯府那邊傳了消息出來,長公主貌似看重小姐了,吳二夫人約您去城東的百貨鋪子。”丫鬟是尤氏身邊的心腹,尤氏什麼都沒瞞著她,故而,將三房的孩子說給承恩侯府的三少爺的目的她也是清楚的,三年前想說給大房的嫡小姐,誰知失敗了,好不容易移到三房,沒想著事情又出了岔子。
“怎麼會這樣?”尤氏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我要去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好的怎麼又變了卦?”若吳炎辰是個正常的,這件事對尤氏來說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偏偏吳炎辰喜歡男子,還是她大嫂從旁氏嘴裡聽來的,這樣她才想著利用大房一把,沒想到最後事情落到玲姐兒頭上去了。
丫鬟小跑著跟上,“夫人,吳二夫人說明日,您現在去也是見不著人的。”
一整天尤氏都心不在焉,翌日,早早的就讓門房備好馬車出了門,沈月淺睡醒了玲瓏就將周淳玉遞來的消息說了,玲瓏大概清楚些,可具體不太了解,見自家小姐笑得開心,忍不住好奇,“四夫人出個門,小姐您就如此開心,要不要讓大山打聽打聽四夫人去哪兒了?”
沈月淺伸了伸懶腰,看向窗外,難得的好天氣,心情極好道,“不用,順其自然就好。”沈月淺本來猶豫著要不要大山放點風聲出去,誰知,她沒行動,不知誰散步的謠言,誰長公主看中了周家四房的小姐,想要為三少爺求娶周純玲,大山替沈月淺清點鋪子裡的庫存去了,回來將這件事說與沈月淺聽,沈月淺難掩震驚,難不成是余氏的意思?想想不太可能,四房和承恩侯府的親事多半是*不離十了,余氏犯不著在這時候露出馬腳來。
到了下午,又有了新的版本,說是尤氏約了旁氏,自己求旁氏在中間牽的線,不說沈月淺,就是余氏和周淳玉心裡都起了疑,覺得是不是沈月淺故意叫人傳的,畢竟,尤氏出門知道的人不多,去見旁氏也是她們猜測的。
尤氏自然也聽到了,怒不可止,誰要壞她和周純玲的名聲?今日,旁氏的意思是長公主確實看中周純玲在外邊的名聲了,比起默默無聞的三房,當然更願意好名聲在外的周純玲,尤氏說了好久讓旁氏回去替周純玲周旋,現下有了這種苗頭,周純玲不嫁去承恩侯府還能嫁去哪兒?生了一通氣,讓人出去查,到底誰在敗壞四房的名聲。
“四夫人,太夫人讓您去一趟。”高氏身邊的婆子站在門口,將尤氏臉上的怒火盡收眼底,不動聲色地別開臉去。
尤氏一驚,立馬斂去了周身的戾氣,扯了扯嘴角,卻是笑不出來,她身邊的丫鬟反應快,走到門邊答道,“四夫人聽說了外邊的事正生著氣呢,今早出門本是約了熟人聊天,不想被有心人亂說一通。”
尤氏臉上這才好看了點,情緒已經平復下來了,整理番儀容後去了高氏院子。
高氏穿著身朱紅色的緞面長裙,盤腿坐在炕上,髮髻一絲不苟,臉上隱隱有慍色,尤氏眉宇已恢復了平靜,淺淺笑著屈膝微蹲,“娘,您找我?”余氏,賈氏,小高氏也在旁邊坐著。
余氏臉上沒什麼表情,賈氏則一副幸災樂禍,小高氏則是氣急敗壞的模樣,尤氏想給三房的孩子做媒小高氏是清楚的,擔心小高氏不同意,尤氏透露吳炎辰性子已經改好了,將吳炎辰誇得天花亂墜,此時莫名其妙傳是周純玲,難怪小高氏生氣了,覺得尤氏當著人一套背著人一套,兩面三刀的人。
故而,小高氏陰陽怪氣道,“四弟妹總算來了?不會是在家裡偷著樂吧,我們可是等得茶都涼了呢?”小高氏性子直,什麼都寫在臉上,高氏掃了她一眼,見她臉上滿是羨慕嫉妒,沉著臉道,“茶冷了就換杯熱的,不信你還閉不上嘴。”
小高氏立馬禁了聲,眼神像淬的毒的刀劍往尤氏身上插,承恩侯府在小高氏看來可是高得不能再高的門第了。
“娘,想必您也聽說外邊的事情了,您可要為玲姐兒和兒媳做主啊。”說著,尤氏就雙膝跪倒在地,嚶嚶哭了起來,余氏嘴角揚起嘲諷的角度,瞥了眼小高氏,後者以為余氏是笑話她,心裡愈發不痛快,都是尤氏這件事給鬧的,尖著嗓音道,“娘能給你做什麼主,玲姐兒的婚事不是你自己求來的嗎?也是你能耐,我家雨姐兒涵姐兒就沒這麼好的福氣……”
“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高氏再次惡狠狠瞪了小高氏一眼,警告意味慎重,小高氏立馬咬著脣,安靜了。
高氏也聽說外邊的事情了,心裡再不喜尤氏也不能讓四房壞了整個周家的名聲,心煩意亂道,“起來說,到底怎麼回事。”
尤氏哭得梨花帶雨,臉上的妝容也花了,余氏不在意地抿了一口茶,若非得知周淳玉和承恩侯府之間是尤氏從中作梗,此時她怕是會為尤氏說兩句好話,家和萬事興,進了周家的門她一直秉承著這個原則,沒想到子女差點被尤氏害得嫁不出去。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8:16:29
第079章 元宵燈會
尤氏哭哭啼啼地直起身子,肩膀聳動地厲害,高氏心裡不喜,耐著沒發脾氣,旁邊的小高氏哼了聲,“四弟妹,娘問你話,你倒是快說呀,難不成玲姐兒找到了好人家,娘還會攔著她不成?”
小高氏腦子不笨,往回高氏生起氣來,可不會出聲吼她,脾氣愈大語氣愈是平靜,現下,怒斥她分明是做給尤氏瞧的,想明白了這個,小高氏咧著嘴,笑得十分開懷,當然,也沒忘記向尤氏射刀子。
“娘,外邊傳言兒媳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兒媳回京後,娘家大嫂讓我捎了點江南的特產給承恩侯府的吳二夫人,承恩侯府哪是我們這種小戶人家能攀得上的?兒媳不想被別人說三道四,讓身邊的丫鬟先去承恩侯府知會吳二夫人一聲,二夫人就約兒媳去了城東的百貨鋪子,不想怎麼流出這些話來,玲姐兒回京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娘您可也是看見了的。”尤氏邊說邊拿手帕掖著眼角的淚,可謂是聲淚俱下。
小高氏不樂意了,扭了扭身子,側對著尤氏,“四弟妹說得是什麼話?我們周家雖沒有侯爵,哪兒就算小門小戶了?別忘了,軒哥兒媳婦可是尚書家的嫡小姐,玉姐兒可馬上要嫁進將軍府了,怎麼就是小門小戶了?”
尤氏神色一僵,臉上愈發委屈,“三嫂,是我說錯了,剛回京不懂事,您別跟我一般計較。”
余氏默不吭聲,目光在尤氏身上沒有挪開過,自然將尤氏下抿的嘴角瞧得一清二楚,懂得委曲求全,尤氏,確實是個厲害的,小高氏哪是她的對手,拿去茶杯,又抿了一小口,出來打圓場道,“三弟妹也別說,四弟妹心裡怕也不好受,事關玲姐兒和整個四房的名聲,先是想想怎麼辦吧,娘,您說呢?”
高氏低著頭,沉思道,“眼下,只希望是空穴來風了,玲姐兒真要入了長公主的眼,周家和承恩侯府只怕要對簿公堂了。”高氏想著尤氏剛回京不知道深淺,三言兩語將吳炎辰的嗜好說了,警告尤氏道,“你別學那些眼皮子淺的只看著那高枝而毀了玲姐兒一生,實在不行,我託人給玲姐兒先說門親事擱著好了。依著承恩侯府和周家的恩怨,玲姐兒過去日子也不好過。”
尤氏感恩戴德地答應下來,“多謝娘給玲姐兒做主。”
高氏擔心出了什麼麼蛾子,讓尤氏先回院子,對余氏道,“你隨我出門去一趟孫家,問問孫家太夫人可認識適齡的哥兒,回京述職的官員多,門第低些不打緊,早點將日子定下來,以免橫生枝節。”
余氏不動聲色地瞥了眼神色不自然的尤氏,滿心歡喜的應下,“那好,我回院子叫上研姐兒一起。”
高氏點頭,想著孫思妍做事有分寸,有她在中間,確實好說話得多。
誰知,還沒走到門口,前邊的人送來消息,說是長公主帶著媒人上門了,要向三少爺求娶玲姐兒,高氏蹙了蹙眉,怎地這麼快?拍了拍扶著她的余氏,凝聲道,“你留下應付長公主,我和研姐兒走側門好了,萬不能應下這門親事。”
余氏自然滿心應下,送高氏出了側門,意味不明地看著身側的丫鬟,後者小心翼翼地點頭,湊上前回稟道,“奴婢已經讓人望四夫人院子送了消息,夫人您看,現在我們怎麼辦?”
余氏挑眉,擲地有聲道,“沒聽太夫人的意思?哪怕得罪了長公主也要將這件事攔下嗎?”
而剛回屋裡想辦法的尤氏得知長公主親自上門,知道壞事了,當年她從中介紹周淳玉的事旁氏雖瞞著長公主,可稍微一想就能知道是她的意思,如果長公主將這件事揭發開來,高氏和余氏肯定會容不下她,尤氏腦子裡快速琢磨著,玲姐兒要是嫁給吳炎辰,好處也是不少的,起碼,長公主就是玲姐兒婆婆,以後東哥二,勁哥兒科舉的話要是有長公主在皇上面前美言兩句,不會是給周寒軒,而且,大房的玉姐兒嫁的可是大將軍府,依著余氏和周氏走得近的關係,要玉姐兒幫襯四房是不可能的,這麼一來,玲姐兒嫁進承恩侯府的話好處可就太多了。
說不定,還能幫著尤家進京,想明白了,尤氏心底也暗暗認下了這門親事,讓丫鬟注意著那邊的動靜,憑著之前周家都拿長公主沒辦法,如今,玉姐兒的親事在即,周家更是不敢得罪長公主的,玲姐兒的這門親事,倒不用她操多少心思。
尤氏回京後本是想在中間牽線,讓三房的孩子嫁去承恩侯府,如此,整個周家的名聲可就壞了,她再給玲姐兒說一門好親事,最好能從周家分出去單過,否則,周伯游上邊有兩個嫡子壓著,以後官職也不好升,這次,大哥可是幫忙打通了關係的,不出意外,周伯游任刑部侍郎的職位不會出什麼亂子,劉海得罪了人,這個位子肯定是保不住的,分家出去,憑著刑部侍郎這個官職,何愁不會比周家高?
可是,經長公主一鬧,事情怕是要重新謀劃了,周伯游的刑部侍郎這個位子不能丟了才是,至於分家,還要再看看了。尤氏這邊琢磨著事,那邊丫鬟看著院子裡的情景嚇得不輕,忙回來通稟,“四夫人,不好了。”
尤氏擰著眉,神色凝重,“何事,是不是大夫人不同意?”余氏最以高氏馬首是瞻,高氏不見人影必是出去了,這門親事,余氏是不敢自己應下來的,否則,得罪了她不說,高氏也不會饒了她。
丫鬟吞了吞口水,豈止是不同意,“大夫人和長公主身邊的婆子鬧起來了,說長公主欺人太甚,要進宮面見太后請太后為她做主了,奴婢瞧著長公主貌似氣得不輕,您要不要去前邊看看?”
尤氏來回踱步,沒想到余氏竟會硬碰硬,她是不敢出去的,要是長公主稍微不留神將她害周淳玉的事說了,周家就容不得她了,她想分家不假,可是分不是被周家攆出去,想了想,湊到丫鬟耳邊低聲叮囑了兩句,“你快去快回,記住別讓人發現了。”
丫鬟點頭,匆匆忙跑出去了,而前邊,余氏和長公主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長公主從小沒吃過虧,上次栽到了周家手裡吃了閉門羹,這次還是,不由得怒火中燒,“余氏,你別給臉不要臉,本宮看上周家的小姐是你們的面子,男未娶女未嫁,怎麼就不能上門求親了?太夫人呢?本宮要見太夫人。”
余氏不為所動,心裡對長公主不是沒有怨恨地,那些日子,所有人對府裡的少爺小姐避而遠之,要不是玉姐兒去了南山寺,下邊幾位能否說親都不好說,可長公主畢竟是皇家之人,余氏不至於做出越矩的事來,“長公主,臣婦也說過很多次了,太夫人不在,至於侯府和周府,這輩子是不可能結親的,您要是想仗勢欺人,臣婦不介意去宮裡請太后為臣婦做主。”
之前那件事後,太后面上不說,心底是對她不滿意的,加之現在周淳玉說的是大將軍府,那位太夫人跟太后的關係可比她和太后關係好,愛屋及烏,太后哪怕不喜歡周家看在將軍府的面子上也會給余氏一分面子,而且,她這時候來鬧,無異於要壞了周府的名聲,太后怕是不會饒了她,長公主心裡極為不痛快,一時又找不到發泄的出口,“尤氏呢,將尤氏給本宮叫出來。”
“長公主還是請回吧,四弟妹剛回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出了名的膽小。”余氏身上穿著朝服,她的誥命雖然低,可穿著這身還是能進宮面見太后的。
長公主吃了閉門羹,走的時候恨不得將余氏盯出個窟窿來,周淳玉無論是臉蛋還是性子都是好的,誰知周家卻是一群死腦筋,“本宮明日再上門,就不信了,本宮天天來,誰敢跟本宮爭兒媳不成。”
余氏嘲諷地笑了聲,沒回長公主的話,她心裡可巴不得長公主天天來呢。
到門口,見旁氏也來了,長公主心裡不舒坦,說話語氣也不太好,“你來做什麼?”
“我來和您說件事,您被急,辰哥兒是個好的。”旁氏湊到長公主身邊說了兩句,長公主不怒反笑,濃妝艷抹的臉盡是嘲諷,“虧得余氏冒著得罪本宮的危險也不答應,尤氏倒是個明事理的,今天本宮也累了,明日開始,就讓媒人上門就是了,務必每天都來,哪怕把周家的門檻給本宮踩破了也要讓全京城的人知道,周家,還是要和承恩侯府聯姻。”
“我知道了,走吧,我扶著您回去。”旁氏也不清楚尤氏心裡打什麼主意了,剛還讓她在長公主面前周旋不想將玲姐兒嫁進承恩侯府,轉身就讓她勸著長公主她答應這門親事了,幸得她之前沒找長公主說,否則,兩面三刀的,長公主會如何看她?
兩人上了馬車,準備出門小高氏和身邊的丫鬟也到了門口,“夫人,沒聽說吳二夫人也來了?怎麼她也在?您看,之前聽說長公主被大夫人氣著了,眼下哪有生氣的樣子?莫不是承恩侯府和五小姐的親事定下了?”
小高氏倪她一眼,“別亂說。”垂著頭,想了許久才明白尤氏打什麼主意,不屑道,“嘴裡說得多不樂意,大嫂也是個傻的,幫著人出頭,誰不知,人已經在背後同意了呢。”小高氏心裡哪咽得下這口氣,轉身朝余氏院子走,邊吩咐丫鬟,“你去和掌櫃的說聲,今日沒時間,哪天有空了再說吧。”
丫鬟點頭稱是,吵著門口的方向出了大門。
“大嫂,你怎麼就和長公主鬧起來了?”小高氏徑直去了余氏屋子,門口的丫鬟想要攔下都來不及。小高氏進屋,見余氏正在換衣裳,對尤氏怨恨更深了,“大嫂,虧你還為著四弟妹得罪長公主,我看啊,四弟妹早就答應玲姐兒的親事了,你啊,也是白得罪人。”
年輕那會小高氏和尤氏關係走得就不太近,她是高氏的侄女,高氏不喜歡尤氏她是看得出來的,嫁進周家又是新媳婦,仗著有高氏撐腰極為看不起尤氏,要不是這次回京,尤氏主動說幫下邊的姐兒說門好親事,她也不會主動和尤氏交好,誰知最後被人看了笑話,好親事哪會落到她頭上?
余氏讓丫鬟給小高氏奉茶,一臉為難道,“我也是沒有法子,承恩侯府三少爺什麼人你也是清楚的?當年若非鬧出那件事,玉姐兒的一生就毀了,承恩侯府最愛仗勢欺人,娘說了不同意,四弟妹不也不樂意嗎,身為大嫂,我不在前邊扛著,誰扛著?”
小高氏心裡也覺得余氏長嫂的身份難做人,不過說尤氏不樂意她是不信的,“大嫂,我與你說好了,我在門口見著吳家二夫人也來了,和長公主有說有笑,看長公主的神色,貌似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那位二夫人不是和四弟妹關係匪淺嗎,我看啊,定是四弟妹偷偷和她說了什麼讓長公主高興的話,你想想,除非是親事,否則還有什麼值得長公主高興的?”
“不可能吧?”余氏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讓高氏翻了個白眼,往回還以為余氏是個聰明的,誰知也就那樣子,擱下茶杯,躬著身子,循循善誘的神情道,“你想啊,長公主鬧得這麼厲害,卻不見四弟妹人影是為什麼?還不是早就和長公主串通好了,表面上裝清高是被長公主逼著答應的,實則怕娘不高興,你也說吳家那位性子不是好的了,四弟妹要是答應下來,你說娘會怎麼樣?”越說,小高氏覺得自己越是聰明,這麼淺顯的道理不是明擺著嗎?頓了頓,見余氏腦子還沒轉過彎來,繼續道,“娘肯定會生氣,怪四弟妹攀龍附鳳害了玲姐兒一輩子,可要是被逼迫的,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娘只會覺得是長公主欺人太甚,說不定還會心疼四弟妹和玲姐兒。你要是四弟妹,你選哪種法子?”
余氏被說得一愣一愣的,小高氏心滿意足地直起身子,慢悠悠端起茶杯,“大嫂也別氣憤,這件事若不是我無意間發現了,稍微想得深些,也沒琢磨過來,等著吧,四弟妹一定會同意的。”
余氏佩服地看著小高氏,稱讚道,“三弟妹,還是你厲害。”
“大嫂只是太怕別人當親戚了,有的人就是白眼狼,喂不熟的。”小高氏說得抑揚頓挫,余氏心裡好笑不已,當初也不知誰巴著尤氏想要將孩子嫁去承恩侯府的了。
不過,這件事有小高氏在中間,接下來的事她就輕鬆了。
高氏和孫思妍去了趟孫府,回來聽說余氏和長公主鬧了起來,孫思妍心裡隱隱擔憂,都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長公主狠下心來可是個不管不顧的,便是當著面杖殺了余氏最多也是關禁閉的事,可是婆婆的事孫思妍也不好勸,她心裡總覺得余氏在這件事情上反應過激了,又說不出為什麼。
沈月淺聽說了長公主帶媒人去周府的事,尤其小高氏在中間蹦噠得厲害,心裡好笑,小高氏愛貪小便宜,為人吝嗇,真要讓她像尤氏沉著性子來害人估計不太可能,小高氏的性子更像直接將人杖斃的主。
明日便是元宵了,文博武說了元宵帶小七出城外,小七生怕有變,纏著周氏問這問那,周氏被他纏得沒了法子,板著臉道,“要是一直問,明日博武哥哥來我也不讓你出門。”
小七立馬禁了聲,楚楚可憐地趴在沈月淺腿邊,黑白分明的眸子閃爍著絲絲晶瑩,周氏瞬間沒了脾氣,“好了,天色不早了,讓魯媽媽給你洗澡,早點睡覺,明日早起行了吧?”
對這個兒子,周氏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沈月淺摸著他的小腦袋,好笑道,“明日出城後可不要亂跑,博武哥哥給你找了兩個小廝,漸漸你也大了,可不能再住在娘的屋子裡,娘旁邊的院子不大,幾步路就到了,之後你住到那邊去知道嗎?”
小七心裡不太樂意,瞅著沈月淺認真的神色,知道這事沒有迴旋的餘地,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悶悶不樂地答了聲,“好。”
周氏在旁邊嘆氣,“還是你拿他有法子,那兩個小廝什麼時候送來?”人是早就找到了的,不知為何現在才送來,周氏不得不提起心思,畢竟是要照顧小七一輩子的。
“明天吧,娘真的不和我們一起?城外熱鬧,表姐說大舅母二舅母也會去。您也一起去看看吧。”周氏雖然已經三十多了,保養得好,和二十多歲的人沒什麼區別,身段和少女沒差反而更多了一絲風韻。
周氏搖頭,平靜道,“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好生玩,雖說你和武哥兒已經說親了,在外還是多注意著些,道理你都明白,娘總歸是希望你好的。”想著明年女兒就要嫁給別人了,一時之間,心頭涌上了幾分傷感,“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我給小七整理番他的玩具。”
沈月淺點點頭,沒說周家發生的事,周氏和尤氏不對付,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是周氏有好處。
天剛麻麻亮,小七就跑來沈月淺的屋子,鬧著叫她起床,沈月淺睡眼惺忪,裹著被子不肯動,玲瓏換了蠟燭,重新點燃,無奈道,“小少爺嗓門大,奴婢們也沒法子,小姐可還要睡?”
“姐姐,快起床,待會博武哥哥就來了。”小七趴在床邊,說著就要拖鞋上床,玲瓏忙將他拉住,“小少爺,不若您再讓小姐睡會兒吧,放花燈要晚上,晚上還有燈謎,現在還早著呢。”
沈月淺裹著被子,抬頭,素淨的小臉上滿是被擾了美夢的不高興,聲音好帶著沒睡醒的沙啞,“娘起了?”
“沒了,魯媽媽不讓我叫娘起床,說太早了,姐姐,你快起來,博武哥哥來了知道你還在睡,肯定會笑話你是大懶蟲的。”小七在旁邊尖著嗓音,刺得沈月淺捂緊了被子,翻身向著外邊,伸出蔥白般的手摸向小七,小七以為沈月淺像平常一般逗他,主動將腦袋湊過去,不料,沈月淺揪著他的耳朵,疼得他跳腳,“疼,姐姐,疼。”
“活該。”沈月淺嗔怪了句,只得起身讓玲瓏伺候她穿衣,梳妝時,沈月淺眼皮還上下打著架,還好沈月淺底子好,隨意抹點脂粉就很好看了,到選頭飾的時候,玲瓏略有猶豫,“小姐,那套紅寶石的釵子,珠花還沒戴過,不若那一套可好?”
沈月淺昏昏欲睡,含糊不清地嘀咕了句,玲瓏笑了笑起來,弄好頭飾走出外邊,坐在桌邊等著用膳的小七扭過頭,被沈月淺的裝扮驚得張大了嘴,沈月淺以為出了岔子,她淡淡的掃了眼銅鏡中的人兒,好似沒問題才出來的,被小七一打量,她卻是說不準了,上上下下看著自己身上的裝扮,白色絲綢褙子,玫粉色長裙,昨晚就準備好的行頭,正欲抬頭問,小七就咧嘴大笑,“姐姐,你真漂亮,比我見過的任何人漂亮。”
以往沈月淺也會裝扮,髮髻多以素雅為主,頭上紅色寶石的海棠珠花嵌在髮髻上,好似真花似的,玫粉色的寶石玉墜在耳邊輕輕晃著,花開媚臉,可把小七高興壞了,上前拉著沈月淺的手,讓魯媽媽看,“魯媽媽看我好看不,姐姐漂亮,我不能出去丟了姐姐的臉。”
沈月淺笑了出來,揉揉他早上被捏的耳朵,“哪兒學來的,還疼不?”
“有點,姐姐給吹吹。”說著,小七就爬上凳子坐好,側著臉,等沈月淺給他吹,魯媽媽見兩人關係好,心裡也感慨,大戶人家的兄弟姐妹多,真心實意好的實際也少,斂下思緒,笑道,“老奴看看夫人可來了。”
周氏突然想去南山寺還願,本來年前就該去的,結果被耽擱下來,此時正張羅著明月收拾行李,走進屋裡的一剎那,也被沈月淺裝扮驚著了,小七臉上更是得意,“娘,姐姐是不是很漂亮?我也是很好看的。”
周氏好笑,“是,你也好看。”目光落在沈月淺的頭飾上,目光一怔,心裡大概明白了什麼,在旁邊坐下,說了去南山寺的事,看沈月淺欲開口,周氏抬手打斷她,“我一個人去就好,有明月大山跟著,路上不會出什麼事,大概三天就回來了,我剛才捎信問你大舅母了,問問她去不去,你們在府裡待著就好,晚上別玩太晚了,知道嗎?”
最後一句明顯是對著小七說的,小七舍不得周氏,坐在周氏腿上,抱著她不肯撒手,周氏好笑,“多大的人了,還抱著娘撒嬌,在府裡聽你姐姐的話,明白嗎?”
“哦,娘,小七也想去。明日我們一起好不好?”
沈月淺算著日子,三日後正是太子府的宴會,讓周氏去南山寺一趟求個心安也好,“那娘路上小心點,我會照顧好小七的。”
“有你在,娘哪有什麼不放心的。”周氏也想著等太子府的宴會過後再去南山寺,到那時候,去南山寺的人就多了,不想擠在一起,剛吃過飯,明琴來說余氏回了消息,在城門外等著一起走。
沈月淺和小七先送周氏去城門,叮囑門口的侍衛要是文博武來了說她們出城去了。
馬車上,小七要拉簾子,這麼早的天,大街上不少鋪子門口的燈籠還亮著,沈月淺拉住他的手,要他聽話,早晨的風寒,易著涼,沈月淺擔心小七身子受不住。
“小七聽話。”周氏還沒離開過小七,心頭有幾分不捨,伸手抱住他,指著外邊道,“待會回來的時候你再拉開簾子,說過要聽姐姐的話,你忘記了?”
小七瞬間乖乖不動了,又去逗旁邊的丁丁,粉紅身子壯碩,帶出門會嚇著人,周氏抱著小七,小七抱著丁丁,出城的時候遇著官兵檢查,大山遞了牌子,才聽官兵說起最近丟小孩的人家多,京兆尹衙門的銅鑼都快被人敲壞了,周氏頓時緊張起來,“小七要乖乖跟著你姐姐不準亂跑知道嗎?要是被抓走了,就再也見不到娘親和姐姐了。”
周氏說得鄭重其事,小七也害怕起來,“娘,小七要去南山寺,寺裡有小和尚,小七不要在京裡了,京裡有人拐子。”往年小七鬧著要下山玩,周氏就是拿人拐子嚇唬他的,不想這次真把他嚇著了。
“娘,您別嚇小七,不說有我魯媽媽福祿福壽,還有丁丁呢,丁丁鼻子靈,它跟著小七不會出岔子的。”心裡卻想起一件事來,上輩子有一年也是這樣的情形,京中不少人家的孩子都被人帶走了,不過好像都是女孩,那一年鬧得厲害,可是最後卻無疾而終,心裡記著這件事,回來的時候換作福祿趕車,沈月淺讓他多問兩句。
和她記憶中的沒有多少出路,丟的多是女孩子,大多五六七歲,沈月淺總覺得和某件事有關聯,又說不上來,直到外邊福祿說文博武來了她才回過神來,小七迫不及待地拉起簾子,朝馬背上的文博武揮手,“博武哥哥,博武哥哥……”
好在今日元宵,大多去了城西,街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認不出小七,沈月淺上前拉小七,示意他小聲點,隔著簾子,不可避免地瞥到了文博武的穿著,一件月白色的對襟長衫,衣袖和領口處繡著銀色騰雲祥紋,腰間的銀色腰帶上,紅色的暗玉極為顯眼,細細一看,和沈月淺髮髻上的紅寶石珠花顏色極為相似,沈月淺臉色發燙,坐直了身子,任由小七和文博武說話。
馬車漸漸拐進一條小道,小七整個人都興奮起來,拉著沈月淺要她看,小道兩側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沈月淺解釋,“白天花燈不會亮,待到了晚上更好看。”
小七直點頭,和沈月淺商量,“姐姐,我能不能出去和博武哥哥一同騎馬?”
“不行,風太大了,你年紀小,承受不住。”
小七頓時不樂意了,“我穿得厚,博武哥哥都沒穿披風或是大氅呢,我都有。”
沈月淺一怔,貌似反應過來文博武確實穿得單薄了,蹙了蹙眉,就在小七以為她要答應的時候,搖了搖頭,“博武哥哥是大人,身子骨硬朗,不怕冷的。”
馬車外的文博武將姐弟兩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再拐進一條巷子,文博武翻身上了馬車,掀起簾子走了進去,沈月淺一怔,小七則下意識地看向外邊的馬,見有人牽著了才收回目光,“博武哥哥,你冷嗎?”
文博武自然而然地坐在沈月淺身側,伸出手,摸向小七粉嫩的小臉,冰得小七直往沈月淺懷裡鑽,“冷,博武哥哥的手好冷,哈哈哈哈……”文博武的手貼在小七的臉上,他往沈月淺胸前一靠,文博武的手不可避免地摸著了一塊柔軟,眸色漸深,當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抽回了手,抓起小七,沈月淺正是發育的時候,而小七也快四歲了,可不能再往沈月淺身上貼了,“小七想博武哥哥沒?”
“想,今早我很早就醒了呢,博武哥哥,我娘去南山寺了,我們送她出的城。”小七說了許多事,文博武耐心地聽著,目光時不時瞥向旁邊的沈月淺,脣角的笑意加深,他沒想著她會戴這套頭飾,紅色,確實很襯她膚色。
“博武哥哥,我們去哪兒啊?”小七記得來的時候沒有走這些地方,不由得好奇起來,伸手要拉簾子,被文博武拉住,“你姐姐在車上,別拉開,叫旁人瞧了去。”文博武說得實話,見過沈月淺的人很少不對她動心思的,當日五皇子的一番話讓他不得不重視起來,況且,今日沈月淺本就比平時好看。
小七懂了他的意思,嘻嘻笑道,“博武哥哥是不是也覺得小七姐姐是最漂亮的?”
文博武贊同地勾了勾脣,“阿淺本就是最美的。”
兩人不要臉的話讓沈月淺臉紅了徹底,美目含嗔道,“說什麼呢,表姐不也是好看的?雅姐姐和薇姐姐不好看了?”
小七以為沈月淺不贊同,噘著嘴反駁,“不一樣,小七的姐姐就是最美的,博武哥哥也是認可的。對吧,博武哥哥。”
沈月淺真是氣了,真不知小七性子隨了誰,很多時候周氏說小七像極了她小時候,沈月淺可不記得自己那麼厚臉皮了,宜羞宜嗔地瞪著文博武,但凡他要附和一句,她就真的生氣了。
文博武挑了挑眉,黑曜石的眸子盡是寵溺,“小七不能這麼說。”見沈月淺神色舒展開來,他畫風一轉道,“有的事,我們自己心裡清楚就是,嚷得滿城皆知,那些不如阿淺好看的小姐可該恨阿淺了,小七不能給阿淺樹立敵人對不?”
沈月淺不知道還有這樣子教孩子的,她還完全找不到反駁的話,故作生氣地別開臉,不搭理兩人。
小七一本正經想了許久,覺得還真是這樣子的,“博武哥哥說得對,以後小七隻在心裡說。”
馬車停下,文博武先撩起簾子走了下去,隨後接住小七,退後兩步讓玲瓏安置小凳子,再出來的時候,沈月淺已戴上了帷帽,姣好的身子都掩在了玫粉色的披風下,文博武滿意地轉身,抱著小七走在前邊。
這處酒樓是賞花燈最好的地兒,每年提前三個月房間就全被訂完了,沈月淺知道文博武早有打算,故而一直沒問,進了大堂,掌櫃地迎了上來,認出是文博武後又乖乖退了回去,文博武帶著她們上了二樓,屋裡放滿了各種樣式的花燈,小七毫不猶豫地挑了只小狗花燈,還蹲在地上和丁丁比較了一番,“博武哥哥,現在可以去嗎?”
沈月淺站在窗戶邊,河面上還融化著少量的冰塊,一有一兩隻花燈漂浮在上邊了,看今日的天,估計有陽光的,沈月淺想了想,道,“傍晚的時候再去,河邊還結著冰,小心滑下去了。”
文貴和玲瓏等人在外邊候著,聞言,文貴想起一地來,“小姐,小少爺要是想放花燈的話,奴才倒是知道一地,就在旁邊的水池邊,專為小孩子準備的,這種時候那裡該是有人呢。”
小七站不住了,喚了聲丁丁欲往外走,沈月淺看了眼天色,這麼早,哪是放燈的時候,文博武在旁邊插話,“多帶兩個人,小心點。”
小七下了樓,沈月淺擔心他出事,就在窗戶邊守著,文博武挨著她,安慰道,“文貴做事妥帖,不會有事的。”在河邊,文貴和小七說了兩句什麼,小七拉著文貴往河邊走,沈月淺著急,文博武握著她的手,“不用擔心,不會出事的,等著看看吧。”
文貴往酒樓招手,很快,就有人拿著鏟子出去遞給文貴,文貴走到河邊,鏟出一小塊,這才牽著小七過去,沈月淺松了口氣,嘴巴上仍有些埋怨文博武,“小七都四歲了,瞧瞧慣成什麼樣子了。”
文博武捏著她骨節分明的手,不知為何,沈月淺的手一直不見長肉,白皙柔嫩,就是細了些,不在意道,“只有一個小舅子,總歸是要對他好些的。”
沈月淺倪他眼,紅著臉道,“說什麼呢。”
文博武深不見底的眸子染上了一層笑意,促狹道,“你知道就好。”
小七代替沈未遠成了沈月淺心底的唯一,且是不可撼動的親情,文博武當然知道怎麼做討沈月淺喜歡,上輩子尚且能為了她護著不是親哥的沈未遠,對同父同母的小七,文博武對他自然會更好。
沈月淺不可與之對視,他眼底閃爍的光太過耀眼,沈月淺別開臉,這時候,下邊的小七轉過身,揮手叫她,“姐姐,快看,是不是很漂亮?”天色大亮,花燈上燃著的燭火也不怎麼顯眼,可是,小七玩得高興就好,點了點頭,也不知小七看得清楚不。
不一會兒,小七讓文貴抱著回來了,小臉上滿是興奮,“姐姐,好好玩。”河邊風大,小七小臉被吹得通紅,沈月淺拉著他,讓他坐在炭爐邊,暖和了再出去。
這時候,門口有丫鬟來稟,“沈小姐也在?奴婢是承恩侯府的,我家長公主讓您過去說說話呢,以後都是親戚了,多走動才好。”若不是認出了小七,長公主不相信憑著辰屏侯府可以在這處酒樓占到位子。
丫鬟有意地往裡邊窺探,玲瓏擋著她目光,“這位姐姐您先回去,我家小姐也是剛來,安頓好了會過去給長公主請安的。”
沈月淺卻是被丫鬟嘴裡那句以後是親戚驚著了,難不成周純玲和吳炎辰的親事定下了?文博武陰沉著臉,淡淡掃了眼門口的文貴,文貴叫苦不迭,他早就交代下去了,但凡沈月淺不樂意見到的人酒樓都不給定位子,哪知道還是被長公主尋到了法子?去大堂一問,文貴也蹙起了眉頭,說房間是韓家太夫人訂下的,掌櫃的忐忑不安,“文貴,是不是大少爺有什麼指示?”
文貴擺擺手,人來了,總不能將人弄走,況且,酒樓是將軍府的,在京裡不是什麼秘密,想了想,搖頭道,“沒什麼了,江家可有在這邊訂位子?”
“訂了的,不過江家還沒人來。”
文貴揮手,上樓如實稟告給文博武,後者表情淡淡的,“算了,我們換塊地,別讓不想乾的人污了眼。”讓文貴領著沈月淺和小七先下去,他隨後就來,長公主不喜歡周家大房,余氏和周氏走得近,少不得要遷怒到沈月淺身上,他不怕,卻是不想旁人說三道四壞了沈月淺名聲,在二樓,看著沈月淺和小七上了馬車,他才跟著下樓。
誰知,長公主站在馬車邊,好以整暇地守著,“本宮就說人怎麼突然就走了,原來是和情郎私會來了,這麼早,博武也不陪著文太夫人,太夫人心裡怕是該難受了。”
長公主一直讓丫鬟盯著沈月淺,收拾不了余氏,對付沈月淺還是綽綽有餘的,沒想到竟然發現沈月淺是和文博武一起的,到處勾…引…人的狐媚子。
文博武平靜下來,上前給長公主行禮,不動聲色地給福祿使眼色讓他先走,福祿揮著鞭子還沒落下就被長公主身後的丫鬟叫住,“沈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都見著長公主了還不行禮,要偷偷地走,可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還沒落下,就挨了一個響亮的耳刮子,是剛才領著沈月淺下樓的人,文博武身邊的小廝,丫鬟跟著長公主好幾年了,何時受過這種氣,捂著火辣辣的臉,惡狠狠瞪著文貴。
“哪兒來的不懂規矩的奴才,沈家是皇上賜封的辰屏侯府,小侯爺年紀不大也不該由著一個奴才對著他家姐指指點點,你算什麼東西?”文貴聲音不高不低,二樓上已到了幾戶人家了,忍不住好奇打開窗戶往下探。
長公主氣得不輕,“博武,你就是由著身邊下人落本宮面子的?打狗還看主人,他將本宮至於何地?”
文博武語氣疏離而客氣,“禍從口出,文貴也是擔心有人仗著您的名頭在外邊仗勢欺人,您也不用謝文貴,他應該的。”說著,朝福祿招手,“沈小姐也是聽說沈夫人在這邊訂了位子前來查看的,長公主何須動氣?”
福祿再次揮鞭,被長公主攔下,“不準走,本宮倒是要看看沈小姐到底長了何等天人之姿不能讓人窺視其二,還是說博武自己心裡有鬼?本宮記得不錯你與沈小姐說親了吧,等不及了?”
這時候,簾子從裡被掀開,沈月淺戴著帷帽,低著頭,“讓長公主見笑了,民女送家母去南山寺上香,因著一臉疹子,好些時日不曾出門了,若非這樣,也不會特意來一趟讓掌櫃的將家母訂的房間退了。民女也是擔心傳染給您才想著先行回去了,是民女思慮不周,長公主哪是怕這些的?民女這就下來給您請安……”
說到傳染,長公主嫌惡地退後兩步,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余氏今日去南山寺她也是剛得知的,約了周氏貌似也說得過去,忙擺手道,“起了疹子可要好好找大夫看看,博武眼光高,別到時出了麼蛾子你可就後悔莫及了。”
沈月淺淡淡地笑了笑,張嘴讓福祿趕車回去,長公主揚手道,“你長了疹子要回去休息就算了,本宮覺得你這個弟弟倒是個聰明的,小孩子還是多在外邊玩,整日被拘在後宅,見識和婦人差不多可不行,讓他來,本宮領著他玩。”
“不要,我要和我姐姐一起。”小七不喜歡車下這位穿著華麗的婦人,若不是她,姐姐也不會拉著她回去了,更不會裝臉上有疹子,語氣十分不情願。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8:16:51
第080章 我是你的
長公主斜眼嘲諷道,“皇上若知道將爵位隨便賞給了不懂事的小孩,心裡該難受了。”
文博武沉默著臉,揚手讓福祿揮鞭,轉而似笑非笑地望著長公主,目光叫人毛骨悚然,便是長公主,心裡都犯怵,目光一凝,“瞪著本宮做什麼,不輓留你心上人?”
文博武笑而不語,換作其他人定要稱讚文博武的笑內斂含蓄,剛毅的五官更顯英俊,長公主卻感受不到,總覺得文博武意有所指,又不好放下身段主動詢問,想了想,招手朝還捂著臉的丫鬟道,“你去瞅瞅侯爺這些日子在幹嘛。”
年後,承恩侯莫名忙碌,若非文博武笑得不懷好意,她也不會往這方面想。
丫鬟半邊臉火辣辣地疼,聞言,衝著文貴的方向投去一瞥,不甘心地轉身走了。
文貴心知闖了禍,不得不賠著十二萬個小心,進了房間,沈月淺的馬車已拐過街道不見了人影,文貴侷促地躬著身子,如實道,“奴才也沒留意長公主來了,小少爺正在興頭上,怕要不高興了。”
文博武臨窗而立,初升的光在他身上罩上一層金黃,抬手推開另一扇窗,如畫的眉眼盡是譏誚,“你知道就好,我倒是不知何時韓家和承恩侯府走得如此近了。”
文貴身子一僵,立即明白過來,恭順道,“奴才知道怎麼做了。”
另一邊,被攪了興致的小七嘟著嘴,十分不滿,背過身子不理沈月淺,“我們又沒什麼錯,為什麼要走?玲瓏和魯媽媽都沒跟來,我不要回府,博武哥哥說了帶我玩,結果都是騙我的。”
沈月淺撩起幃帽,臉上的紅印子還在,她拿起旁邊的一小方鏡子,一手拿著巾子細細擦拭,解釋道,“和你說過出門要懂禮數,博武哥哥也是為了你好,再留下,長公主隨便一個法子就能收拾你,犯不著和長公主較勁,有些道理大了你就明白了。”說著,撩起一小角的簾子,讓小七看,“這條也不會回府的路,博武哥哥早就安排好了,可不能再生氣了。”
順著她視線望去,小七立馬被街道兩旁的鋪子吸引過去了,他不認識路,就算真的往回走他也是認不出來的,還是為沈月淺的話高興起來。
馬車出了城,城墻邊商販們已在搭架子掛花燈,小七看得目不轉睛,掂了掂腰間的荷包,眉開眼笑道,“姐姐,能下去嗎?博武哥哥給的銀子我還沒用呢。”
“再等等,待馬車停下後再說。”讓長公主知道她起疹子也好,如此一來,三天后太子府的宴會也可以推掉了,一舉兩得,念此,沈月淺臉上有了笑,因著長公主帶來的不愉快也沒了。
馬車走了許久,好似又繞進了城,最後停在一處小門前,比起之前的酒樓,這裡明顯安靜得多,下了馬車,只見旁邊幾個孩子圍著數,像在找什麼,小七扯了扯沈月淺的手,也想過去玩,沈月淺沒點頭,待院子門打開了,沈月淺才道,“待會再出來。”
魯媽媽和玲瓏站在門邊,這地其實離方才的酒樓也就十來米,不過達官貴人都愛去那邊,這裡甚少有人,魯媽媽笑道,“大少爺說這地安靜,不會有人再來打擾了。”
馬車繞著走了一圈,沒想又回了這兒,沈月淺點頭,院子收拾得清新雅致,陽光傾瀉而下,亮堂得叫人歡喜,跟著上了樓,視線掃過旁邊的一方水池,魯媽媽繼續道,“那兒就是供小孩子放花燈的地方了,待會老奴領著小少爺過去。”
收回目光,沈月淺若有所思道,“算了,別又遇上什麼不該遇著的人。”
屋子裡沒有花燈,小七坐在椅子上,左右不合他心意,這處是私人宅院,不擔心有人來,小七帶著丁丁在院子裡玩了會兒,按耐不住想出去玩,趁沈月淺看不見,偷偷和魯媽媽商量,魯媽媽搖頭,沈月淺不答應,她不敢貿然帶小七出去。
小七又不高興了,一圈下來嚷著要出去,文博武進門,小七雙腿纏著魯媽媽,嘴裡憤憤不平,側目掃了眼文貴,後者識趣地堆著笑上前,“小少爺,看文貴手裡提著什麼?”
小七轉頭見是他,臉上這才有了笑,鬆開魯媽媽的腿,跑過來抱他,欣喜地看著文貴,,“是給我的糖人嗎?”
“是大少爺買給您的,有很多形狀呢。”文貴鬆開手裡的糖人遞給小七,另一隻手牽著他,“魯媽媽不肯帶您去玩,文貴帶您去吧。”
兩人走了,文博武收回目光望向二樓,沒來由地心裡高興,往上走的步伐也輕快起來。
沈月淺醒得早,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文博武進屋也沒將她驚醒。
看著她安靜的睡顏,文博武心中一暖,深邃的眼眸盪漾著一絲笑,稟退下人,靜靜地坐在窗邊,迎著日光等著他的姑娘醒來。
日頭升高,沈月淺不適應陡然增強的光線,眨了眨眼,如扇的睫毛慢慢往上彎曲,迷離的眼恢復了澄明,映射著他放大的臉,波光瀲灩的眸子愈發熠熠生輝,“你什麼時候來的?”
文博武答非所問,“昨晚沒休息好?要不要去床上再躺會,用過午膳,我領你們去外邊轉轉。”
沈月淺轉向窗外,才驚覺已午時了,羞赧地笑道,“我睡了這麼久?”
身上的薄毯該是文博武替她蓋上的,沈月淺微微一笑,左右尋了圈,岔開了話,“小七呢,怎地不見人影?”
“文貴帶他出去玩了,還睡不?”文博武眼底滿是笑,或許是她醒來見著自己沒有一絲驚詫,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依賴和喜悅像一股暖流席捲他全身,起身理了理平整的衣袖,等她答覆。
“不睡了,我們找小七吧,別闖出什麼禍才好。”
文博武拉起她的手,“不會的,小七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沈月淺嗔他一眼,“你慣著他吧,連長公主都敢得罪,不知以後還會闖出什麼樣的禍來呢。”
文博武不在意,“再大的禍不還有我嗎,小孩子總歸該有小孩子的樣子,小七漸漸大了就好,不會亂闖禍的。”
小七心裡清楚什麼禍該闖什麼不敢,小七對長公主不敬也是看他臉色罷了,如果他稍微表現得恭順些,小七絕不是這樣子的態度,小七,心裡比誰都明白著呢。
走到樓梯間,遇著文貴牽著小七上樓,臉上別提多開心了,就是沈月淺,也忍不住好奇起來,“什麼事這麼開心?”
小七抬頭見是她,笑得更開懷,沒注意沈月淺轉紅的臉以及被文博武拉著的手,“那邊鬧起來了,長公主和人扭打起來了,妝容花了,別提多醜了。”邁著小腿,走到沈月淺身邊,伸手抓著她裙子,笑嘻嘻道,“姐姐要不要去看熱鬧?”
文貴有眼色地退到一邊,吩咐廚房的人準備傳膳。
沈月淺臉色通紅,又甩了兩下才甩開文博武的手掌,專心地應付著小七,“不去了,小七看出是什麼事了?”
小七瞬間挺直了胸脯,拍著胸膛道,“當然知道了,文貴說侯爺的外室到酒樓用膳碰上長公主就鬧起來了,長公主進宮讓太后做主去了,姐姐,太后好像很厲害,以後我們也可以讓她老人家做主。”
走到門開的文貴身子一僵,沒想著小七這麼快就將他出賣了,這些話哪是小孩子該知道的?只希望侯爺今個兒心情好,不要怪罪他。
文博武站在沈月淺身後,偷偷搓了搓她的手指,好笑道,“小七有什麼要做主的找我就夠了,進宮要一道道通稟,很麻煩的。”
沈月淺愈發臉紅,被文博武的厚臉皮驚得沒話說,“你就給他做主吧,以後什麼都賴上你就知道厲害了。”
文博武笑得厲害,小七不高興了,“我又不是潑猴,為什麼要賴上博武哥哥,姐姐,吃飯了不,我肚子餓。”
玩了一上午,後又看了一齣戲,可把小七高興壞了,由著沈月淺給他洗手,樂呵呵的繼續說長公主的事。
沈月淺看向一臉平靜地文博武,文博武回以一笑,啞口道“和我無關。”沈月淺這才松了口氣,她不想文博武因為他得罪人,樹敵太多,有朝一日讓她們攀咬一口就慘了。
長公主為人強勢,承恩侯對她有情,可終究有鬧矛盾被人鑽了空子的時候,嘗到了甜頭隨後就一發不可收拾,長公主本就是下嫁,擱著長公主府不住而住吳府,又幫吳家掙下了爵位,如今翻臉,承恩侯的好日子到頭了。
文博武想得一點不差,長公主讓身邊的丫鬟打探承恩侯去向,真發現了可疑的地方,可是卻沒尋著人,誰知踏破鐵鞋無覓處,竟會在酒樓外遇著了,稟告了長公主,沒落到好處,挨了一頓訓不說,長公主還懷疑她話裡的真假,若非侯爺親自來露出了馬腳,丫鬟覺得自己回府後怕是沒命了。
跟在長公主身側,丫鬟大氣也不敢出,到宮門口,遞出牌子,試著觀察長公主的臉色。
“看什麼,今日之事不是你挑起的?回去再收拾你。”成親多年,長公主為什麼不住公主府要跟著去吳府,不就想著對方知恩圖報會待她好嗎,結果,被一外室公然挑釁,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到了三宮門,太監攔著她去路,“長公主,太后今日身子不適,不見任何人,您改日再來吧。”
京裡消息傳得快,宮裡早就聽到長公主和外室毆打的風聲了,皇上生了一通氣,命太監守著不準長公主見太后,沒得拿亂七八糟的事擾了太后清淨。
在宮裡多年,太監哪會看不出皇上是氣長公主丟了皇家臉面,堂堂長公主,被一外室落了面子,哪還有皇家威嚴,進宮讓太后做主,丟臉不是丟到宮裡來了嗎?皇上不會希望這種事情發生的。
太監是皇上身邊的人,長公主不得不給兩分面子,心知是皇上的意思,只得悻悻然去轉身回了,路上想了千萬種折磨外室的法子,回府當即命人去宅子抓人,結果都說人去樓空不見蹤影了,帶著承恩侯也不知去向,長公主氣得一口氣沒提起來,暈了過去,承恩侯府亂翻了天。
等長公主走了,太監才朝著宮裡走,皇上還等著他回稟呢。
“她回去了?”龍椅上,一襲明黃色龍袍的皇帝半眯著眼,漫不經心地翻著手裡的摺子,近日京中丟的小孩多,刑部和京兆尹還沒找到凶手,他心裡正窩著火氣呢,長公主還鬧出這樁事,不過一個外室,私底下如何做誰還敢爬到她長公主頭上不成,偏生鬧得人盡皆知,對承恩侯,皇上心裡也不喜起來,“傳朕的旨意,承恩侯德行有虧,降爵,至於長公主,以後沒有朕和皇后的旨意不得隨意入宮。”有的人是該好生管管了,丟了奏摺,又道,“讓刑部尚書和京兆尹進宮。”
皇上動了怒,太監愈發恭順,畢恭畢敬地稱是應下。
文博武不清楚皇上的反應,不過,皇上甚是注重皇家的名聲,承恩侯討不了好,長公主只怕也會遭皇上厭棄,這些他都沒和沈月淺說,下午,陪著沈月淺在京郊走了一圈,回來時天快黑了,夕陽已不見了蹤影,西邊的一抹殘紅漸漸褪去,一輪殘月爬了出來。
城墻邊熱鬧起來,沈月淺準備去尋小七人影,文博武拉住她,“你別急,文貴一直跟著他不會出事的,我們先玩,差不多了,文貴知道將他送回院子的。”文博武想和沈月淺一起,有小七,終歸不太方便。
沈月淺蹙眉,“天快黑了,擔心他亂跑。”
“文貴跟得上,走吧,我們去那邊吃點東西。”
擺攤的是一對夫妻,衣衫雖然破舊,可洗得很乾淨,給人的感覺很舒服,沈月淺望了一眼,沒有小七的人影,而文博武已經開始點菜了。
走了一下午,沈月淺肚子也餓了,要了一份元宵和牛肉面,周圍不時有人走過,沈月淺覺得彆扭,文博武坐在外側,擋著她身子道,“好了,吃吧,他們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味道不錯。”
小二端著面來時認出文博武來,常常夜深人靜跑來叫面吃的人,不由得多看了沈月淺兩眼,眉眼盡是祝福,“客觀,您的面來了,元宵待會再上如何?”
“好。”文博武雖是男子,吃得和沈月淺差不多。
老闆極有眼力,見兩人麵條吃得差不多了再給兩人上元宵,元宵是芝麻餡兒的,自己種的芝麻打磨的餡兒,聞著十分香,沈月淺也來了興致,吃了一顆讚不絕口,“和桂媽媽做的不相上下呢,你是不是以前就來過?”老闆看文博武的眼神分明是認識的,沈月淺也發現了。
文博武沒有反駁,“有次天黑了經過這,吃了一次後就喜歡上了。”派人一打聽才知道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攤位在京裡已經算得上是小有名氣了,否則,依著京中的規矩,只怕早就在京中開不下去了。
吃了三顆沈月淺便再也吃不下去了,裡邊還有五顆,她推了推碗,不好意思道,“吃不完可以帶回去嗎?”
文博武掃了她一眼,拿巾子擦了嘴,掃了眼,挑眉道,“正好我也餓了,留著我吃吧。”絲毫沒有嫌棄的語氣,沈月淺也不好說什麼,拿起勺子,一顆一顆往文博武碗裡舀,文博武哭笑不得,“待會我就著你的碗吃便是,不用費神。”雖然,他更想沈月淺舀出來的元宵不是放他碗裡而是嘴裡。
“我想喝湯。”沈月淺說得煞有介事,文博武沒了言語。
文博武結賬後,街道上人更多了,天越來越黑,各式各樣的花燈看得人眼花繚亂,沈月淺高興的是人來人往,倒不知對方長什麼樣子,偶有大膽的小姐揭了帷帽,沈月淺卻不敢,小心翼翼地跟在文博武身後,伸手拉著他衣襟,心有擔憂,“往前走會不會更擠?”
文博武後退一步,將她圈在懷裡,“會的,你好好選選,喜歡什麼花燈,我們買下來給去河邊放。”近乎貼在沈月淺耳邊,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好聽,好似淌過的涓涓細流不能忘懷,沈月淺紅了耳根,四周一看,發現其他人並沒盯著她和文博武才松了口氣,抬頭,也開始細細打量起街邊的花燈,有兔子狀的,松鼠狀的,也有蓮花形的,梅花形的,樣式繁多,五彩斑斕,一路下來,沈月淺挑花了眼,不由得想起在酒樓屋子裡有不少,“我看著那間屋子的就很好,不然拿那邊的好了。”
“屋子裡的都是給小七準備的,一下午,他玩得怕也差不多了,心裡就沒合意的?”
語聲未落,見沈月淺的目光被前邊的商販吸引了過去,旁邊已經圍了好幾人,老闆手藝好,捏出來的泥人很像,可面部表情卻是差了,文博武不太感興趣,問沈月淺,“你喜歡?”
沈月淺搖頭,“以前在南山寺下邊鎮上也見過捏泥人的,每回給小七帶這個他都要高興好一陣子,仔細看著,京裡邊手藝確實要好些。”文博武明白了她的意思,讓老闆捏兩個小孩子,大致說了小七的穿著,老闆已年過半百了,滿臉是笑的提醒文博武在旁邊排隊,沈月淺見他們前邊還有好些人,其中兩名女子盯著文博武入了神,扯了扯他的袖子,“算了,我們不要了,往前去看看吧。”
文博武留意到兩名女子的目光,眼底高深莫測地睇了兩人一眼,後者嬌羞地低下頭去,文博武這才轉身牽著沈月淺往前走,還好,元宵這日民風開放,街上也有互相輓著手臂的男女,沈月淺才輕鬆不少,“那兩人讓你不舒服了?”
沈月淺醋性大文博武是見識過的,本是想逗逗她,不料沈月淺大方點頭,“有點。”見著文博武,目光就跟貼到他身上似的一眨不眨,沈月淺心裡確實不舒坦。
走了兩步發現旁邊沒動靜,沈月淺頓足回眸,見文博武勾著脣角,深邃的眸子盡是無法言喻的喜悅,心下奇怪。
“阿淺,你怎麼這麼可愛?”文博武上前摟著她,心不自然的比平時跳得快,滿心都是歡喜,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會為旁人多看他兩眼而不舒服,這種感覺,比他打了一場勝仗還要來得開心。
沈月淺也不成想他如此大的反應,心裡也高興,他要的從來都如此簡單,面上卻故意板著臉道,“以後不準和別人眉來眼去知道嗎?”
文博武身心愈發舒暢,攬著她腰身的手用力收緊,“好,都聽阿淺的,誰要多看我兩眼,我就上前挖了她眼珠子,讓她一輩子再也見不到其他人。”
沈月淺噗的聲笑了出來,抵了抵他手臂,“說什麼呢。”
“認真的,誰要是覬覦阿淺的東西,我第一個不讓她好過。”若非人多,否則文博武真想捧著她的臉親兩口。
兩人慢悠悠地邊走邊聊,那邊剛從酒樓出來的奎靜認出好像是文博武的背影,不確定的問身邊的丫鬟,“那位是不是文大表哥?”
丫鬟狐疑地看了兩眼,人多,若非文博武身形高大,還真看不見,“不是吧,大少爺不太喜歡白色的衣衫,而且,那人懷裡還摟著一個女的,不是沈家小姐啊?”
奎靜倪她兩眼,提著裙擺追上去,不是沈家小姐才好呢,追了幾步,奈何人多,眼看著追不上了,奎靜管不了那麼多,叫了聲大表哥,然後,見前邊白色身形的男子回過頭來,奎靜喜不自勝,正欲說話,文博武又扭頭摟著懷裡的人往前走了。
“小姐,您小心些,這條街出了名的擁擠,別被人衝撞了。”丫鬟追上前,人潮中沒了文博武的影子,想說自家小姐怕是走火入魔了,竟然覺得文大少爺會穿白衣服。
雖然文博武懷裡有人,奎靜就跟文博武摟的是她一樣喜不自勝,脣角微微揚起,笑道,“我心裡有數,走吧,看看四小姐五小姐跟過來沒有,再晚點,好看的花燈都被人選走了。”
沈月淺不是得意嗎,文博武不是護沈月淺護得厲害嗎,還不是表象罷了,叮囑旁邊的丫鬟,“剛才見著的一幕誰都不準說知道嗎?”將軍府和沈家的親事已經是鐵板錚錚的事實,奎靜琢磨了番,可要等到合適的時機告訴沈月淺,讓她也嘗嘗被人搶了心上人的滋味。
丫鬟見奎靜笑得陰森,仍然不明所以,恭敬地點頭,心想自家小姐最近真是魔障了,見著身形差不多的男子都覺得是文家大少爺了,想到什麼嘆了口氣,文大少爺已經定了親,即便太夫人想要和將軍府聯姻,也只會從幾位庶小姐中選一位入將軍府做妾,自家小姐是沒這個機會了。
沈月淺感覺文博武步伐加快,也聽著剛才那聲像是叫文博武的,忍不住轉身看,卻被文博武擋住,“往前走就是了,認錯了人的。”
這種話沈月淺明顯不信,“是不是奎家或寧家的人?”
文博武黑不見底的眸子再次暈染出了笑,“阿淺太聰明,以後都不敢說話騙你,是奎靜,她估計沒認出你來。”沈月淺大半個身子都在他懷裡,奎靜是認不出沈月淺的,“走吧,看看可有喜歡的花燈?”
他不說,沈月淺也不再問了,還真從眾多樣式中選了一個花燈出來,帆船形狀的,模樣很是逼真,底盤是木頭上了漆,周遭皆是紙糊的,不耐用,勝在獨特,問了價格,不算貴,文博武掏錢,沈月淺提著花燈,這時候,人群中鬧了起來,不知誰說了句,“前邊抓著人拐子了。”人群猛地往河邊涌去,文博武被人一推,重心差點不穩,他給老闆掏銀子,一隻手從沈月淺腰間拿開,被人一撞,沈月淺直直往花燈撲去,文博武面色一沉,伸手撈住她,蹙眉盯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人越來越多,老闆也怕了,大聲喊道,“眾位小心著些,小本生意,別碰著我的花燈了啊。”收了文博武的銀子,忍不住罵道,“人拐子也是,哪天不出來今晚出來不是找死嗎?”
今日城中戒嚴就是為了抓人拐子,今日作案無非是自投羅網。
沈月淺之前也聽到些消息,見文博武若有所思,問道,“怎麼了,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小七喜歡湊熱鬧,遇著這種肯定會讓文貴領著他往前湊,他人小,沈月淺擔心他被人傷著了。
文博武也想清楚了這點,待人流漸漸穩定下來,才拉著沈月淺往前走,“我們去看看吧,接了小七就去放花燈。”
越往前,前邊的人越多,沈月淺和文博武也擠不進去了,只能聽旁邊人說,“若非那個小男孩眼神好,身邊又跟著小廝,那麼粉雕玉琢的男孩那幫畜生只怕也不會放過。”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瞧一身穿著定是大戶人家的,沒看他身邊的小廝出手可是一個比一個狠。”
越聽下去,沈月淺越覺得不對勁,待聽到旁邊人議論那人身邊的婆子也有功夫時,沈月淺第一反應便是魯媽媽,和文博武對視一眼,後者望著前邊,神色凝重,沈月淺嚇得屏住了呼吸,“是不是小七在前邊?”奈何她個子低,墊著腳尖也不知前邊發生了什麼。
文博武牽著沈月淺的手退到一邊,言簡意賅將他看到的說了,“該是小七救下了幾個女孩子,你別著急,文貴在,京兆尹是認識文貴的,不敢亂來,我先送你去河邊,將福祿和玲瓏叫來,之後去將小七帶出來見你,不要急好不好?”
他的聲音緩而有力,沈月淺漸漸平靜下來,和文博武走到一處安靜的地兒,玲瓏和福祿已經在了,文博武摸了摸她耳邊的墜子,“等我,很快就回來。”
文博武記憶裡,上輩子也發生過拐賣女孩子的事,不歸他管他並沒有在意,只知道京兆尹和刑部許多人因著這事差點丟了官職,那件事明擺著上邊有人,京兆尹雖管著京城案件,能力有限,得罪不起的人太多了,沒想到這輩子竟然小七將人抓住了。
待沈月淺點了頭,文博武轉身大步離開。
而此時,京兆尹看著壓在人拐子身上的小佛爺,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給旁邊的文貴使眼色,拉著文貴走到一邊,“貴少爺,你讓那位小祖宗停手吧,就這麼位活口,別給弄死了。”
今日才被皇上召進宮訓斥了一通,沒想著晚上就有人來報說抓著人了,京兆尹心底自是歡喜的多,人拐子專朝女孩子下手,他帶著人的時候,地上躺著的已經沒氣了,唯一有氣的正被這位小祖宗騎在頭上打個不停。
京城說大不大,能讓文貴跟著賠著笑臉的小孩除了辰屏侯府的小侯爺怕沒其他人了,旁邊還有五六個小女孩嚇得縮在角落裡,一動不敢動,京兆尹讓人將小女孩先帶去衙門,之後張榜尋她們的父母。
“大人,您客氣了,小侯爺差點被人踢到,正在火氣上,您讓他出出氣,很快就好。”文貴陪著小七放了一下午的花燈,臨著天快黑了準備帶他去吃點東西,小七眼睛尖,指著穿著黑色大氅的男子說他懷裡有小女孩,文貴沒放在心上,胡口說那是他女兒,不想小七上了心,硬要拉著他跟去瞧個究竟,竟是人拐子將女孩迷暈了放到這邊空地上。
文貴不常來,這邊已算得上偏僻了,沒有房屋,堆的是旁邊酒樓的柴火,擺攤的也不會擺到這邊來,若非背後來了人,文貴不敢相信,人拐子也有好幾人,他和文空都是練家子,加上魯媽媽,制服幾人綽綽有餘,誰知,幾人動了真格要殺他們,還欲朝小七下手,為了以防萬一三人才下手將人殺了,只留了一個活口下來,文貴不擔心這個,依著文博武的性子,一個已經夠了。
地上,小七打得差不多了,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我就說你們不是我們的對手了還不信,現在知道好歹了吧?”
文貴好笑,上前幫著整理他身上的衣衫,“好了,天色不早了,小少爺還沒吃飯,我們吃點東西去找小姐吧。”
文博武進來,京兆尹不耐地轉身欲讓他出氣,看清是文博武後,嚴肅的臉頓時樂開了花,“博武將軍怎麼來了?”順著文博武的視線看去,神色一僵,小舅子在,文博武能不來嗎?京兆尹上前一步,語氣不能再客氣了,“您來得正好,這次小侯爺可是立了大功,竟幫著抓住了人拐子,明日稟明皇上,一切都是小侯爺的功勞。”
小七見是文博武,笑著撲過來要他抱,京兆尹汗顏,想說小七不是上趕著碰釘子嗎,抱,牽一下都不可能,眼前這位爺都是誰的賬都不買的,連大將軍都不認會認這個小孩?誰知,文博武當真將小七抱了起來,沉著臉質問他,“大人是要所有人都望著你辦事是不是?”順著小七的背,示意他別說話。
京兆尹反應過來,忙讓人將圍著的人群疏散了,湊熱鬧的一律抓去衙門。
看熱鬧的人走了,京兆尹讓手下的人抓起地上衣衫凌亂的人拐子,邊朝文博武解釋,“小侯爺立了功,按理說該去衙門做個筆錄……”見文博武已有不悅的跡象,忙話鋒一轉,“當然,小侯爺年紀小,難免會受了驚嚇,下官瞅著明日進宮如實稟報皇上,您看?”
文博武沒搭理他,而是問小七,“你看清還有其他人了?”地上躺的六個都已經死了,有沒有更多的人拐子在附近誰也說不準,小七趴在文博武背上,目光逡巡一圈,堅定道,“就這些人了。”
文博武瞥向對面的文貴,文貴也搖頭不知。
文博武心裡有了計較,“功勞在,誰也搶不走,小七畢竟年幼,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文博武心裡掂量著,如果外邊還有人拐子,必是將小七看清楚了,無論如何,小七都和這件事托不了干係,既然如此,能掙些功勞在皇上面前露個臉為什麼不要?
京兆尹心裡有了主意,躬身道,“那下官先帶著人回去了?”
“大人的意思還要等在這看會花燈不成?”文博武聲音冷若冰霜,和私底下判若兩人,小七也不覺著害怕,“博武哥哥,姐姐呢?小七肚子餓了。”
在這裡候了這麼久,肚子早就餓了。
“這就帶你去吃飯。”說話,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捕頭看著地上死了的人,愁眉不展,“大人,這些怎麼處置?不做筆錄,案子沒法上交給刑部啊?”
“人都死了,扔亂葬崗去啊。”京兆尹心裡也煩著,抓著人了不假,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能問得話才怪,問不出話,最後遭殃的還是他。
沈月淺小七安然無恙心裡的石頭才算落了地,不由得問起小七如何注意那些人的,小七挺著胸膛,目光沒有焦距,“姐姐常誇我聰明,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呀。”
沈月淺立即看出小七不對勁,正欲再問,文博武岔開了話,“小七肚子也餓了,博武哥哥讓文貴給你買牛肉面如何,姐姐剛才也吃過了很好吃的。”話還沒說完,小七的肚子咕嚕叫了起來。
文博武給沈月淺詩眼色,這不是說話的地方,真要問,也等回去了再說,腦子裡卻搜索著關於上輩子被拐賣的那些女孩子去哪兒了,想了許久,上輩子的事貌似是無疾而終。
守著小七吃了麵條,河面上已經很多花燈了,文貴順手又給小七買了兩個把小七高興壞了,沈月淺站在邊上,點燃了花燈遞給文博武,文博武蹲著身子,托著花燈底座慢慢放到河上,輕輕浮了浮水,花燈順著河道慢慢往下流。
小七在旁邊手舞足蹈,“真好看,難過要晚上,白天花燈都沒這麼亮。”河邊上的燈星光閃閃,好似天際上的繁星,美得驚心動魄,小七嚷著讓文貴再去買些回來,大半個時辰才盡了興。
回去時,文博武抱著小七,細聲叮囑了文貴兩句,後者迎著夜色匆匆走了,沈月淺在旁邊看著並未說話,她好奇的是小七到底知道些什麼,不敢說真話。
回到府裡,文博武沒有馬上離開,揉了揉半夢半醒的小七,湊到小七耳邊道,“人拐子來了。”激得小七立即睜開了眼,見是文博武,神色放鬆下來,埋怨道,“博武哥哥騙人。”
“小七聽話,待會再睡,博武哥哥問問你白天都見著誰了?”文貴說懷疑人有問題是小七說的,小七不知道京中的事,怎麼會好奇一探究竟,文博武擔心那幫人認出了小七對小七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來。
小七扭頭找沈月淺,沈月淺在旁邊拉著他的手,輕聲道,“老實回答博武哥哥就好。”
“我看到那個討厭的人了,之前娘還給她送過東西呢。”小七當時見到的是沈未遠和陳氏與那個男子說話,小七不太認識沈未遠,卻將陳氏記住了。
沈月淺和文博武對視一眼,抓住了其中關鍵,“娘什麼時候送東西去過?”
“就是之前啊,姐姐也在的,那位婦人說話一直嘴角掛著笑,我總不太喜歡,宅子亂糟糟的,硬留我們吃飯。”小七趴在文博武腿上,雙眼漸漸闔上,不甚清醒道,“小七要睡覺了,博武哥哥不走好不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8:17:02
第081章 幕後真凶
沈月淺抱起小七擱在床上,讓魯媽媽替他脫鞋,眼神示意文博武去旁邊說話。
之前想不明白的今時腦子轉過彎來,沈家青樓並不出眾,可上輩子卻成功吸引了許多大臣前往,還讓沈未遠抓住了把柄,之後,墻倒眾人推,沈家遭了難,卻未傳出被沈未遠抓著把柄的那些大臣怎麼樣了,她恨沈家到極致,滿心都是沈家遭難後的痛快,也沒留意其他。
想到那些女孩可能的遭遇,沈月淺渾身發抖,從沒想過,沈未遠發家靠的是掙那種銀子。
文博武只當她想起上輩子為沈未遠掏心掏肺的過往了,不想她陷在回憶裡不可自拔,握著她的手,聲音沉穩而有力,“別想了,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先想想眼下的情形,他們知道是小七,怕是會殺人滅口。”
沈月淺一臉迷怔,見文博武神色認真,不得不重視起來,聲音微微哽咽,“怎麼辦?”
“你夜裡守著小七,我讓文貴加派些人手,你早些休息。”文博武早已安排好了,本不想說與她聽,又擔心她想起前世為沈未遠糟蹋自己的事,才說這些打斷了她心思。
屋子裡燒著炕,沈月淺只覺得渾身冰涼,她是不是該感謝沈未遠上輩子沒讓她去侍奉人?五六歲的孩子,沈未遠的心是黑的嗎?
魯媽媽收拾好了小七,出來見她一動不動,瞥了眼文博武,後者眨眼後她才悠悠上前,福了福身子,“小姐,可要洗漱了?”
沈月淺擺手,望著一臉關切她的文博武,“我是不是很笨?”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文博武卻心疼起來,“阿淺才不笨,讓魯媽媽伺候你洗漱,我在外邊守著,等你睡著了再走。”
這樣為非作歹的人,沈月淺卻為他毀了一輩子,不止她,還有多少無辜的小女孩,她連死都不知道有那些事。
魯媽媽扶著她的手去了偏房,感覺有溫熱的淚落在手背上,魯媽媽抬眸,沈月淺低著頭,倔強地咬著脣,小聲地嗚咽著,看向門口,魯媽媽嘆了口氣,平日只覺得沈月淺果敢剛毅,不怕事,可誰知,她會為那些沒見過面的孩子哭得如此小心翼翼?
她的哭聲低若蚊吟,文博武站在門外,心跟著揪地疼,那些女孩子的遭遇已顯而易見,沈月淺心底的傷不是他說兩句就能撫平的,虧欠那些人的不是沈月淺,是沈未遠。
推開門,魯媽媽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見是他,忙低頭退了出去。
“別哭了,不是你的錯。”
聽了他的話,沈月淺哭得更厲害了。
文博武不知曉上輩子他死後發生了何事,總覺得沈月淺過得不如他安排的開心,否則,這輩子不會厭惡宋子御,對沈家人恨之入骨,他張了張嘴,千言萬語盡數化為一聲嘆息,“沈未遠做下這種事,這次跑不了的。”
魯媽媽端著水盆進屋,文博武試了試水溫,擰了巾子輕輕給她擦拭,沒來由地,文博武覺得沈月淺是哭那些女孩子的遭遇而非為了沈未遠,“別哭了,今晚我讓文貴帶人去一趟將那些女孩子救出來。”
沈月淺哭得厲害,身子一顫一顫的,說出的話也斷斷續續,“是我的錯,當時不該留著他們的命,不留著他們就不會做下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很早的時候她是想過要了王氏和沈未遠的命的,見他們已落到那番田地比看著他們死了痛快她就歇了心思,誰知……
“現在也不遲,他們死了是小,重要的是活著的人,阿淺,你還有你娘,你弟弟,還有我,沒必要為了那種人髒了自己的手,往前看,讓憎惡之人活得落魄而只能瞻望你活得恣意高貴才是對那些人的折磨。”巾子落在她濃密細長的睫毛上,文博武抽回了手,打橫抱起她往外邊走,沈月淺瞪著他,不明所以。
“阿淺,你要他們死,我讓他們活不過明天,這就帶你去看著。”文博武說的不是假話,與其她因著別人的事鑽進死胡同,不如他替她解決所有的事。
“不要,不要。”沈月淺拽著他的衣袖,掙扎得厲害,她不想他為了她再染上鮮血了,眼淚愈發凶猛,“不要,不要。”
文博武放下她,撩起她耳朵邊上的碎發,無奈道,“你要我怎麼辦?”
“我要你活著,好好活著,活著就好,別為了他們染上鮮血。”沈月淺趴在他胸口,想象著他為了彌補沈未遠的錯去邊關一去不回的情形,她就難受,她欠他的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文博武神色動容,明白過來她話裡的意思,順著她的背,心情複雜,“我不會去的,那些孩子我會救出來,你先回屋睡覺如何?”
他的阿淺善良得叫人心疼,不是沈未遠,這件事也會是別人,殺了沈未遠從根本上解決不了這件事,要將幕後之人連根拔起才是對那些受難的女孩子最好的同情。
待沈月淺睡下了,文博武交代魯媽媽兩句才出了屋子,側門,已有人守著了,文貴站在邊上見他出來,迎上前說了打聽來的事,完了,詢問,“沈夫人去了南山寺,為以防萬一要不要派些人手過去?”
文博武瞥他一眼,文貴立即往身後揮了揮手,一行人沿著街道消失了沒影。
“背後之人是誰?”
“韓家,長公主怕也知情的。”文貴不清楚沈月淺哭的事,抬眸打量著文博武凌亂的衣襟,笑得不懷好意,在一聲咳嗽中,忙正了正神色,表情嚴肅凝重道,“主子,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可找著承恩侯人了?接下來的事交給承恩侯,別出了岔子,告訴他,想要活命,長公主在,他和那位都得沒命。”沈月淺只以為沈未遠死了就能完事,哪是她想的那般簡單,翻身上門,讓守門的婆子關好門,誰敲門都別理會,“走吧,去刑部尚書府坐坐。”
文博武說得雲淡風輕,文貴卻從中聞到了一股味兒,算計的味兒。
而此時,燈火通明的沈家宅子,沈未遠坐立不安,陳氏左眼皮也跳個不停,“未遠,小七多大的年紀,不會認出我們來吧?”也怪她,和沈未遠去逛街遇著那人,認出是酒樓的管事,忍不住拉著沈未遠上前打招呼說兩句話,她也不記得周圍有沒有人了,可如果小七先發現了她們和人拐子說話再跟上去的,她和沈未遠就暴露了。
“未遠,不如先收手,那人說買那麼多我女孩,總該再給些時間。”陳氏不清楚那些女孩具體去哪兒了,沈未遠說一位南邊的老闆找他賣,出的價格高,他才應下的,陳氏想了半晌,猶豫道,“不若我們暫時不掙那個銀子了,待風聲過了再說。”
沈家的日子比之前寬裕多了,過夠了窮日子,對現在,陳氏極為珍惜,販賣小孩掙的銀子雖多,可終有暴露的一天,“未遠,你和你那朋友不是還開了酒樓嗎?靠那個養家餬口就夠了。”
沈未遠被陳氏吵得頭腦發暈,“別說了,這事被抓住的話我們都得沒命,我先出去一趟,也不知那邊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沈未遠並未告訴陳氏青樓的事,他替韓家賣命,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沈未遠對陳氏是有情分的,否則,不會撮合沈月牙和韓愈鶴,哪怕是為妾,也是沈月淺高攀了。
陳氏聽出沈未遠不痛快了,沒再說話,讓他小心點,早些回來。
沈未遠去了韓府,向官家說明來意後跟著官家去了韓大人書房。
韓向賓正和韓愈鶴商量這件事,聽說沈未遠來了,瞪了韓愈鶴一眼,“讓他進來。”
沈未遠瞥了眼旁邊鼻青臉腫的韓愈鶴,三言兩語將事情的經過說了。
韓向賓怒不可止,順手抓起茶几上的茶杯摔向沈未遠,“暴露想法子不叫人攀咬一口便是,蠢貨,派人去辰屏侯府滅口,滅誰的口,還不快將人找回來?”
皇上本就對這事上了心,辰屏侯撞破這件事整個京城都知道了,他在這時候有個閃失只會讓事情越鬧越大。
沈未遠轉身往外走,韓向賓已經等不及了,朝門口吩咐道,“韓喜,你去一趟,務必將人撤回來。”
風口浪尖上,誰都不能死,除了衙門的那一個。
門口傳來聲是,沈未遠跪在地上愈發恭敬起來,殺小七是他和韓愈鶴拿的主意,聽韓向賓分析完,只覺得後背冷汗涔涔,“韓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
“等。”等牢裡那邊傳來消息才敢鬆口氣,目光落在沈未遠身上,韓向賓不由得懷疑找沈未遠做這件事的決定了,本以為他有幾分腦子,現在看來完全不是。
“你和辰屏侯關係如何?”
沈未遠額頭直冒汗,抬手擦了擦,如實道,“長大了並未見過面,他估計是不認識我的。”
“那他怎麼發現藏人的地點的?”韓向賓腦子不傻,不到四歲的孩子撞破這種事只會嚇得不知所措,哪還敢上前?
沈未遠也不清楚這事,陳氏和他一起,遇著人拐子抱著孩子,之前人拐子找他商量事陳氏見過一面,認出來要上前打招呼,他不清楚是不是那時候被小七撞見了,小七不認識他卻是見過陳氏的,想想又不太可能,小七才多大,換作沈月淺懷疑不對勁還有可能。
“你別急著回答,當時博武將軍身邊的小廝跟著,文貴那人賊精,真是他發現的一定會讓人把辰屏侯先送走,沒把人送走說明了什麼你自己好生琢磨琢磨。”韓向賓手一下兩下敲著桌子,睇了眼邊上跪著揉臉的韓愈鶴,沉聲道,“這事不解決好,韓家都得完蛋。”
沈未遠沉默了許久,清楚韓向賓話裡的意思了,人真是小七發現的,如此的話,只怕陳氏跟他和那人說話的時候就被小七看見了才會跟上去一探究竟的,汗浸透了衣衫,沈未遠話都說不清楚了,“韓……韓大人,這事可怎麼辦?”
韓向賓總算挑了挑眉,若沈未遠連這點都想不通的話,他不得不重新規劃他手裡的人了,沈未遠的位子換了旁人也能坐,“你想想是不是他聽見你們說的話了,你們說了什麼,一字不漏的說清楚。”
沈未遠一驚,看向旁邊的韓愈鶴,後者自顧不暇哪會幫他說話。
“沒說什麼,就問好,陳氏不知道我們具體是做什麼的,說了兩句就各自走了。”
韓向賓敲著桌面的手一頓,明顯不滿意這個答案,“我要的是你們說話的內容。”
沈未遠不敢耽擱,一字不漏的說了。
韓向賓蹙眉,確實沒有問題,難不成被那小子歪打正著?
屋裡一陣沉默,不一會兒,門外傳來焦急的腳步聲,“大人,出事了,少爺派出去的人全沒了蹤影,牢裡那邊也沒消息傳來。”
“什麼?”韓向賓站起身怒瞪著韓愈鶴,“看你做的好事,來人,將沈未遠立即送出府看管起來,帶著沈家,一個人都不許放過。”既然沈未遠已經暴露,他沒必要為了他擔著風險。
沈未遠哪聽不出來韓向賓是放棄他準備拿他當替死鬼了,頓時面如死灰。
這時候,外邊燈火亮了起來,嘈雜的步伐由遠及近,不待韓向賓問,來人自己撞破門衝了進來,“好大的膽子,敢私闖民宅,張大人,信不信下官參你一本?還不快帶著你的狗快滾。”韓向賓穩了穩心神,神色不變的看向來人。
“下官就等著韓大人,如果皇上還願意聽韓大人說的話,來人,請韓大人去刑部坐坐。”身為刑部尚書,張兆志官職沒有韓向賓高,可也不會怕他,何況後邊還有將軍府撐腰,嘴角抿起一抹笑,道,“今晚,辰屏侯小侯爺遭人暗算,疑是韓大人府裡的小廝,還請韓大人配合一下。”說完了,目光才落在地上跪著的沈未遠身上,“這不是沈家的長子嗎?要是沒被逐出族譜,你還是辰屏侯名義上的堂哥呢,三更半夜,什麼話不能白天說,偏要等辰屏侯小侯爺遭暗算的時候?來人,一併帶回去。”
“張兆志,你敢?”
“我沒什麼不敢的,韓大人還是自求多福吧,帶下去。”張兆志來的時候已做好了準備,哪會真怕了韓向賓,院子裡,韓家侍衛走圍了出來攔住他們的去路,張兆志下了殺令,“阻礙刑部辦案者,一律格殺勿論。”
韓向賓心知走出這個門,一切都完了,想拼死一搏,張兆志去拿刀架在了他脖子上,“誰動手,我就往你們家老爺身上留一刀,不信儘管試試,韓大人,是完好無損的跟我走,還是缺胳膊斷腿的跟我走,你自己掂量一下吧。”
這個辦法真是好用,韓向賓立馬不動了,張兆志不得不佩服文貴的法子,押著人,慢悠悠往外走……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8:17:15
第082章 雷厲風行
韓向賓畢竟是官身,張兆志面上不敢太過分了,可對沈未遠就沒那麼好的脾氣了,命人帶下去審問,實則將人交給了文貴,文貴是他問文博武要的人,端了韓府,身邊沒個人打氣他心裡不踏實,文貴審訊沈未遠更好,他專心應付韓向賓,以免出了什麼岔子。
韓向賓目光緊緊鎖著沈未遠,警告之意甚濃,沈未遠咬死不承認人拐子一事,他有法子保他不死,說錯一句,大家都得跟著遭殃,沈未遠雖未明白韓向賓的意思,可裡邊的警告卻看出來的,心裡愈發害怕,待下去見著是文博武身邊的小廝,那種害怕從頭蔓延至腳底,升起無邊寒意。
“張尚書真是厲害,帶著人不動聲色就闖入我府中,明日大殿上,定要讓文武百官做個見證,看看刑部是如何欺負人的。”韓向賓腦子裡想的是找法子盡早脫身,沈未遠的腦子,支持不了多長時間就全招了,這一刻他是後悔當初找沈未遠了,以為他見過世面,不想是如此優柔寡斷之人韓愈鶴那邊他倒是不擔心,刑部不敢動用私刑,想清楚了,無論如何也要將沈未遠解決掉才行。
張兆志裝作沒看見他的臉色,親自倒了杯茶遞到韓向賓手邊,“嘗嘗,將軍府送來的,你手裡的人也真是大膽,今日元宵,博武將軍送辰屏侯小侯爺回府,人還沒走呢,你下邊的人就衝進府喊打喊殺的,被抓住就算了,還大言不慚地說上邊有人,若非念著小侯爺年紀小,博武將軍是打算親自到你府上抓人的,跟著我還能保證大人你安然無恙,換作博武將軍的話就難說了,你跟辰屏侯有何深仇大恨不殺了對方不痛快?”
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還一副要他感恩戴德,韓向賓氣得不輕,語氣卻無波無瀾,“我能與一個小孩子有什麼仇,定是有人冒充我韓府的人,張大人可要明察秋毫啊。”韓愈鶴派的是韓府的人,被抓住了是沒辦法抵賴的,韓向賓知道這件事沒那麼簡單脫身,心思一轉,有了主意,“這事我是真不清楚,倒是鶴兒之前見過沈小姐面容後一直念念不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對了,定是這個原因,那個臭小子,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他。”
張兆志面色不動,韓向賓倒還能順著桿子往上爬,抿了一口茶,道,“韓大人莫要亂說,博武將軍人不在,身邊的文貴卻是留下來了的,要聽說有人覬覦他未來的主子,韓少爺的命怕是沒了。”
韓向賓身子一顫,沈著臉,不說話了,將軍府參與進來,他這次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只希望太夫人聽到風聲去請來長公主給他時間想想如何解決掉兩個麻煩將韓家摘出去才行。
沒一會兒聽外邊的人說長公主來了,韓向賓面色一松,舒了口氣,張兆志面色卻變得極為難堪,長公主最看不起衙門覺得是醃臢之地,這時候來,不是為了面前之人還有誰,給旁邊的衙差使眼色,讓他問問文貴眼下的情形怎麼辦,文博武沒說牽扯到長公主府啊。
衙差走到半路就遇著緩緩而來的長公主,忙避開了身子,走進陰暗潮濕的地牢,文貴坐在正中間,沈未遠被綁在對面的架子上,他小心翼翼上前說了張兆志的意思,“我家大人問你現在怎麼辦?”
文貴揮手,讓旁邊的人繼續寫供狀,嚴肅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告訴你家大人,長公主也有自己怕的人,讓他按著規矩辦事即可。”文貴沒想到沈未遠這麼不經問,不到一刻把所以的罪狀全認了,供無不諱,麻煩的是他將罪名全部攬在了自己身上,對韓傢什麼都不提,沉吟片刻,文貴有了主意,朝身邊的衙差招手,故意大聲道,“你讓沈家的人全部來一趟,我家主子有事要問他們。”
果然,沈未遠面色緊張起來,文貴繼續道,“把沈家現在的當家夫人叫過來。”沈未遠雖招了他和人拐子有一面之緣,細節還沒問出來,沒有文貴敲不開的嘴,終歸會找到法子的。
“別,她什麼都不知道,我說,我都說。”陳氏對他一片真心,沈未遠怎麼能連累她,一五一十的將青樓的事說了。
文貴皺眉,“你是不是漏了什麼?你哪來的銀子,不說實話還是問問你家人吧。”
“別,我說。”沈未遠咬了咬脣,道,“問韓少爺借的銀子,說好了以後還的。”
“是嗎,你和韓少爺很熟?可是他在隔壁說不認識你呢,我家主子還等著我回去回話,你要不說實話,問問陳氏,她總該知道的,她不說,衙差有法子讓她開口。”文貴不急了,沈未遠真是個沒腦子的,難怪自家主子一副胸有成竹,換做誰都能從沈未遠嘴裡問出要的結果來,叫他來,分明是大材小用了。
沈未遠不敢再欺瞞,只得將當初韓愈鶴如何找到他說一起開青樓的事交代得清清楚楚,他已清楚,縱然能從這道門出去,韓家也不會放過他了,一張臉白的沒了血色,盡是滄桑。
文貴無動於衷,繼續道,“你可要說清楚了,韓家不缺銀子,開青樓就算了,還拐賣小孩,罪名加起來可不是你能承擔得了的。”
“我說的都是實話了,拐賣的小孩子全送給了那些大人們皆是為了投其所好,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其中幾位大人的府裡找,一定能找到的。”沈未遠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將平時和韓向賓走得近的大臣都報了名字,文貴讓旁邊的人一字不差的記下來,沈未遠沒有提及長公主,文貴不好引導了,事關皇家臉面,不是他能過問的。
外邊說長公主駕到時,文貴反應快,抓起主簿手中的供狀上前站在沈未遠跟前,拉著他畫押後收了起來,沈未遠不清楚發生了何事,回過神來時,所有的人都躬著身子請安。
“你就是博武跟前的小廝?”長公主沒看沈未遠,而是將目光落在文貴身上,眼含輕蔑。
文貴畢恭畢敬道,“是,小侯爺今晚受了襲擊,我家主子放心不過,讓奴才來盯著,不想長公主也記掛著這事。”文貴聲音不高不低,長公主身後的張兆志心裡踏實了不少,文貴的態度說明將軍府是不怕長公主的,如此的話,他也好處理下邊的事。
上前一步,張兆志笑盈盈道,“長公主,這裡太髒亂了,有什麼事去外邊說吧。”
長公主斜他一眼,調轉目光,視線落到被綁在架子上的沈未遠身上,“他是何人?”
張兆志猶豫著如何開口,畢竟,沈未遠開青樓拐賣小孩的事還沒簽字畫押,弄不好,會被長公主尋個由頭參一本。
“回長公主,他說是他和韓家少爺派人殺小侯爺的,原來,沈公子和韓少爺開青樓,拐賣小孩子送給那些有特殊嗜好的官員,被小侯爺撞見後想要殺人滅口。”文貴聲音微微沙啞,像是發現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似的,略微激動,“長公主,您還是別聽了,別侮了您耳朵。”
張兆志嘴角不自主地抽了抽,文貴都說得差不多了,長公主也聽得差不多了罷。
韓向賓瞪了眼沈未遠,才多久的時間就全部招了,恨鐵不成鋼道,“文貴,你不過一小廝,長公主問話豈是你能回答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將髒水潑到我韓家頭上,縱然你家主子在我也不會懼怕,拼了老命也要護住我韓家的名聲。”
沈未遠知道韓向賓找了救兵來,可是,一切都晚了,他什麼都招了,哆嗦著身子,精神恍惚起來,“我都招了,是我和韓少爺開青樓拐賣小孩的……”話還沒說完,韓向賓身邊的小廝提刀上前欲殺人滅口,文貴反應快地給攔下了,大聲道,“抓刺客,韓大人,你身邊養了什麼人,敢在長公主面前動刀,張大人,還不快將此人拿下?”
頃刻間的事,韓向賓知道失了先機,長公主臉色不太好,嘴角僵硬道,“不過碰巧了,哪有你說的那般嚴重?還不快鬆手?”
文貴乖乖地鬆開手,只聽■嚓一聲,那人倒在地上哀嚎,韓向賓不可置信地指著文貴,文貴一臉無辜,“韓大人,此人在長公主面前這般放肆,奴才也是為了長公主的安危著想。”
“好了,你廢了他雙手,他還能做出什麼來?本宮今日也累了,韓大人,太夫人還在本宮府上,有勞你親自接她了。”沈未遠不過一個小人物,能知道多少事,待刑部放鬆警惕,偷偷處死就是了。
韓向賓卻不這麼認為,可也清楚沈未遠是個沒腦子的,現在問他肯定一五一十全部招了,也只能以退為進了,還沒走出刑部大牢,宮裡的公公來了,請韓大人,張大人,長公主進宮。
張兆志和韓向賓還好說,長公主剛來不久,怎地皇上知道她在刑部,頓時,長公主的臉就陰了下來,文貴掏出手中沈未遠的供狀,“還請公公代為轉交給皇上,人拐子一案已有了眉目了。”
長公主伸手欲奪,被公公躲開了身子,神色雖平靜,聲音已微微抬高,“長公主,皇上還在氣頭上,您別再做讓皇上不高興的事了。”
長公主心裡隱隱有不好的預感,進宮待看見承恩侯的身影後,明白過來,承恩侯,鐵了心不讓她好過。
第二天,韓家被抄家,全家流放西北,沈未遠被下令處死,長公主回侯府永世不得入宮,文貴將打聽來的消息告訴文博武時,心有疑惑,“主子,韓家流放西北,其他官員手裡的女孩子怎麼處理?”
韓家被抄家並未說為著什麼事,皇上不想將事情鬧大分明是為了皇家的臉面,而那些被救出來的女孩子該有個去處才是。
“備馬,去一趟沈府。”牽扯的官員多,皇上是想私下處置了,長公主已無翻身的可能,韓家也遭了秧,只希望沈月淺心裡的愧疚能少些,至於那些女孩子,“你去一趟刑部,讓刑部張貼公告,父母願意領回去的就領回去,沒人認領的,先找處宅子養著她們。”
“是,奴才明白了。”
皇上做事雷厲風行,一晚上就將所有人都判了罪,長公主雖說毫發無傷,意思再顯然不過,不再承認她是皇家的長公主了,以後,和其他婦人沒什麼兩樣,承恩侯府,不再是長公主作威作福的地方了,沒了皇家庇佑,她就什麼都不是。
到了沈月淺房門口,門還關著,魯媽媽比劃了睡覺的姿勢,小聲道,“小姐難受了一整晚,天亮的時候才睡下,外邊的事還不知道呢,要不要老奴進屋叫醒她?”
“不用,小七呢?”
“盧管家和大山陪著玩去了。”魯媽媽回答完躡手躡腳退開了。
文博武推開門,放輕了腳步,他們都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她心裡該會好受許多了吧,越過屏風,沈月淺已睜開了眼,文博武眸子染上了笑,“吵醒你了?”坐在床沿上,替她掖了掖被角,“再睡會,下午帶你去看熱鬧。”
沈月淺還有一瞬的慌神,確認眼前的是文博武後,仰頭看向屏風外,“是不是很晚了?”
“起來吃午飯的話差不多,青樓和拐賣小孩一事和沈未遠不算太大的關係,沈未遠不過是個傀儡罷了,幕後之人是韓家,昨晚皇上已查清楚了,韓家被抄家全家流放,長公主也受了牽連,你別傷心了,伯母回來見你鬱郁寡歡,還以為我欺負你了。”約摸哭了一晚上,沈月淺雙眼還紅腫著,眼睛裡充斥著血絲。
沈月淺不想一晚上就解決了,張了張嘴,文博武知道她想說什麼,旁人不清楚皇上的脾氣,他確實了解一些的,皇上最厭惡睡覺的時候被人打擾,擱平時估計還會讓大理寺介入好生查查,承恩侯進宮擾了皇上清夢已惹著皇上了,韓向賓和長公主這事又有牽連,即便兩人是清白的,皇上也不會饒過兩人的。
“皇上辦事,還挺快的。”憋了半晌,沈月淺只想出這一句話來,文博武點頭,“是啊,尤其是晚上。”
說完見沈月淺紅了臉,也意識到他說的話太過歧義,不過能讓她高興,倒也不錯,文博武將衣服遞給她,自己走到窗邊坐下,拿了本平時沈月淺看的書,翻了兩頁,床上還沒動靜,文博武忍俊不禁,揶揄,“要不要幫忙,再磨蹭就到下午去了。”
沈月淺一直由玲瓏服侍著穿衣,猛地她一個人還真不習慣,不過也不是不能穿,瞥了眼窗戶邊,背過身子,慢條斯理地穿上。
穿好了衣衫坐在梳妝鏡前梳頭髮時,從銅鏡中看到文博武一步一步走來,沈月淺呼吸一滯,擱下木梳,回眸道,“怎麼一直不見你忙?”
文博武一頓,好笑道,“忙的話你就該整月整月見不到我了。”說著欲伸手拿梳子,被沈月淺擋住了,“讓玲瓏進屋吧。”冬天她的頭髮容易打結,梳好一會兒才能全部疏順,文博武下手不知輕重,沈月淺怕被他扯得疼。
文博武見她是真的不樂意,也不逼她,朝門口叫了聲玲瓏,自己則坐在梳妝檯前,看玲瓏怎麼給她梳妝的,沈月淺不好意思的嗔他一眼,閉著眼,盡量不與他對視。
玲瓏心思細膩,發現文博武仔細盯著她梳頭髮的手,動作漸漸慢了下來,以便文博武看清楚,遇著打結的地方,手先將結解開,再接著往下梳,玲瓏給她盤了個稍微複雜的髮髻,戴的仍舊是文博武送的珠花,簪子,淡淡描了眉毛,完了,才道,“小姐可要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不了,看看小少爺去哪兒了?”沈月淺眼睛還腫著,自己照了鏡子讓玲瓏給她找塊冰敷一下,文博武傾身,認真地打量著她,“我覺得挺好看的,這麼冷的天,別冰出個好歹來,要是不吃點東西,我們去外邊轉轉,中午在外邊吃如何?”
沈月淺搖頭,人拐子的事雖告一段落了,她不想出門,問起那些小孩子來,丟的都是女孩子,爹娘擔心名聲不好,有的估計不會被認領回去了。
“我讓文貴先找處宅院給她們住著,五六歲的孩子記得自己家在哪兒了,爹娘不要的,我們買下她們,待她們年紀大點了,放到鋪子裡,也不要她們做體力活,能養活自己就好,待年紀到了,再幫她們找門親事,還了賣身契讓她們自己過日子,如何?”文博武不是善人,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法子了。
沈月淺沉思許久才點了點頭,“好,謝謝你。”
文博武挑眉,“我不要謝謝,要你應我一個請求,如何?”
沈月淺蹙眉,“我能幫你什麼?”
“現在還沒想到,之後再說吧,答應還是不答應?”文博武摩挲著她耳邊的墜子,抿脣笑得別有深意。
沈月淺點頭,“答應就是了。太子府的宴會我不想去了,昨日遇著長公主,說了起疹子一事,正好借由這事糊弄過去,你說太子妃會不會不高興?”她與太子妃不熟,洪素雅是不會請她去太子府的,相交兩世,沈月淺還是了解洪素雅的。
“你不想去就算了。”左右太子妃也沒多長時間可活了,文博武想著的是三月文博文和周淳玉的親事,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怎麼不見你繡你的嫁衣?”
沈月淺不想他話題轉得如此快,聞言,臉微微泛紅,反詰道,“不是還早著嗎?”
見她臉上有了生氣,文博武不再逗弄她,走到門邊,吩咐玲瓏端碗粥來,“下午我們去城門能見著韓家出城的身影,順便看看承恩侯府小妾進門。”
長公主沒了人撐腰,承恩侯養在外邊的人也能光明正大進門了,長公主真的自顧不暇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8:17:31
第083章 看熱鬧的
沈月淺對他幸災樂禍的嘴臉不予置評,“是不是你暗地搞的鬼?”一夜之間,犯罪之人都得到了報復,沈月淺不相信文博武什麼都沒做。
文博武挑了挑眉,默認道,“想要看韓家長公主落馬的人不少,我提供點消息就夠了。”承恩侯在外邊養著的外室有了身孕,兩人正是你儂我儂的時候,長公主不出點事遭殃的就是他,承恩侯腦子不笨知道怎麼做才是有益的,文貴將消息遞過去承恩侯感激得要死,長公主沒了權勢,納妾之事都他說了算,以後再也不用在府外藏人,只憑這點,承恩侯已樂不可支了。
當然,他不可能告訴沈月淺,即便承恩侯不出這個頭,他也有法子捆著承恩侯入宮找皇上揭發此事,承恩侯是無論如何都逃不了的。
沈月淺和文博武到了街上,韓家人皆穿上了囚服,路邊的百姓氣憤地罵著,而韓家太夫人和韓夫人也沒有平時養尊處優的愜意,如死灰的臉被百姓丟扔的垃圾砸得一身狼狽。
沈月淺和文博武站在二樓的窗戶邊,看著韓家人在一片謾罵聲中艱難地離開,沈月淺疑惑,“百姓是不是知道什麼?”否則不會如此同仇敵愾。
“近日發生的事就一樁,韓家遭了難,捕風捉影也能明白是為何,百姓最是善良,哪容得下這種事。”文博武站在沈月淺身後,往下投去一瞥,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沈月淺不得不感慨命運多舛,上輩子,韓家蒸蒸日上,韓老爺入了內閣,已是韓太夫人的韓夫人更是在京裡邊名聲響亮,劉氏沒少上趕著巴結韓家,想到文昌侯府,沈月淺想起一件事來,上輩子,文昌侯府和韓家關係匪淺,這輩子倒沒聽說兩府走動得多密切,轉身,望著視線落在她身上的文博武,詢問道,“可有聽說韓家少爺和文昌侯府走動?”
宋子御不愛參合這些事,劉氏心思活絡,難保劉氏沒和韓家聯手。
文博武伸手攬住她腰身,讓她依偎在自己懷裡,,“沈月茹嫁進文昌侯府後,宋子御夾在中間,整天兩邊跑,韓家不會找文昌侯府的,老侯爺還在,劉氏縱然有這個膽子,老侯爺不會同意的。”
沈月淺想想也是,老侯爺還在,劉氏還不能完全當家做主,不過卻好奇沈月茹嫁進文昌侯府後的事,“文昌侯府有什麼消息出來?”
知道她感興趣,文博武也不瞞她,待韓家的人走遠了,樓下的嘈雜漸漸散去,摟著沈月淺在窗邊坐下,緩緩道,“沈月茹為何能嫁進侯府你是清楚的,侯府當家的一直是宋夫人,沈月茹想借肚子裡的孩子奪過掌家權,劉氏哪會答應,沈月茹三天兩天喊肚子不舒服,老侯爺是個息事寧人的,勒令宋夫人讓沈月茹管家,宋夫人答應是答應了,卻喜歡往往宋子御身邊塞人,沈月茹能懷上,旁人也能懷上,是想滅了沈月茹的威風。”
從上輩子的手段來看,沈月淺就知道沈月茹是個厲害的,靠在他身上,懶洋洋道,“宋夫人只怕碰了釘子吧。”
“說對了,三天兩頭往宋子御房裡塞人,剛開始宋子御心裡還歡喜,時間長了心裡就不樂意了,心跟著偏向了沈月茹,宋夫人更嫉恨了,恨不得沈月茹生不出孩子才好呢。”而且,現在的文昌侯府,劉氏下邊的人被沈月茹收買了七七八八,劉氏為人小氣摳門,真心幫著她的估計也沒剩下多少了,沈月茹慷慨大方,賞罰分明,年紀輕輕處理後宅很有一手,就是老侯爺都稱讚沈月茹管家管得好。
文博武記憶裡,沈月淺與那些堂弟堂妹關係一直不好,不想她對沈月茹存了關懷之心,有意試探她,“你要是擔心沈月茹吃了虧,我倒是能出手幫你一把。”留著沈月茹便是對文昌侯府最好的報復,家宅不寧,劉氏一輩子都不好過,上輩子沈月淺受的苦,他要劉氏一點一點還回來。
“不用,月茹她性子剛烈,宋夫人不見得是她的對手。”何況,老侯爺還沒死劉氏鬥不過沈月茹的,想了想,沈月淺又後悔了,“我擔心宋夫人在月茹生產時動什麼手腳,你那邊要是有人的話,還請幫她一把。”上輩子,沈月茹的孩子是因著她沒了的,孩子沒有罪過,若可能,沈月淺希望沈月茹能有個自己的孩子。
不管兩人是否站在對立面。
兩世了,沈月茹要是兩世都沒了孩子,該是多悲哀的一件事。
文博武一頓,點頭應下,“好,我會吩咐下去的,時辰不早了,我們繞著去長公主府看看熱鬧。”
韓家落了難,承恩侯府以後怕也再難平靜下來了。
“不太好吧。”對方畢竟是長公主,況且,承恩侯納妾不會宴客,去了什麼也看不到。
文博武笑著堅持,給沈月淺戴好帷帽,兩人共乘一輛馬車往承恩侯府府邸去,路上,聽到外邊熙熙攘攘聲,沈月淺瞥了眼靠在芍藥花靠枕上閉目養神的文博武,自己掀起簾子一角,視野中,承恩侯滿面春風地騎在馬背上,身後跟著一定大紅色的轎子,若是承恩侯換身喜服,和娶親時沒什麼兩樣了。
“他倒是個厲害的,知道長公主沒了靠山,堂而皇之的領著人進門了。”不知什麼時候,文博武睜開眼,墨如點漆的眸子閃著諷刺的光,半邊身子靠在沈月淺身上,隨著馬車顛簸,臉有意無意地摩挲著她光滑的手背,他的臉好似帶著灼熱,手背熱得厲害,放下簾子,沈月淺紅了臉,“看也看過了,我們也回吧。”
文博武抬手在脣邊比劃了禁聲的手勢,沈月淺跟著心慢了一拍,只聽侯府門口傳來吵鬧聲,周圍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不等沈月淺掀開簾子,文博武已傾身上前,骨節分明的手撩起了棉簾,“等著吧,長公主定不會輕易妥協的。”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長公主在宮裡生活多年,哪是沒有兩分手段之人,他想讓沈月淺看看這些人的下場,讓她心裡好受些。
文博武語聲剛落,簾子外就傳來一陣怒罵,循聲望去,長公主一聲威嚴地暗紫色長復脫身,丫鬟婆子板著凳子桌子出來,要讓妾室行禮後才準進門,周圍人多,長公主絲毫不覺得有什麼,擺明了不要侯府臉面了。
圍著的人擋住了沈月淺的視線,只聽不一會兒傳來一個女子的哀嚎聲,以及男子的怒罵,文博武闔上簾子,“好了,回去吧。”
沈月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詢問地看向文博武,後者一副“等著你問”的神情讓沈月淺不好意思開口了,耐不住心裡疑惑,張口道,“長公主是不是對那個妾室做了什麼?”
文博武還以“你還不笨”的眼神,道,“揭發長公主的是承恩侯,長公主心裡哪會咽得下這口氣,那人要進府,肚子裡的孩子是鐵定保不住的,承恩侯想要休妻也是不可能的,你周家不是有位表妹要嫁過來嗎?以後想聽承恩侯府的事,問她就知道了。”
長公主光明正大地對一個孩子動手,承恩侯不休了她,也不會讓她好過,長公主,註定活不過今年了。
沈月淺也沉思起來,長公主現在的情形,尤氏只怕是後悔了,當初設計了周淳玉了,沒想著害了自己的女兒,忍不住感慨道,“世事無常,我外祖母只怕是不願意結這門親的。”
沈月淺說的不假,高氏和周老太爺對承恩侯府當年的事還耿耿於懷,哪會願意結這門親,不成想尤氏自己走動都已經和人家交換庚帖了,余氏不在,賈氏又是個悶葫蘆,由著小高氏將尤氏從頭到腳編排了一遍,周老太爺還不糊塗,隱隱看出尤氏心中想法,長公主出了事,周老太爺就將幾個兒子叫去書房議事。
坐下後,目光如炬地看向周伯游,“平時只當你們年少不懂事,沒想到幾年時間翅膀硬了,都敢瞞著我私自做主了,好,好得很。”
周伯游知道尤氏心裡打什麼主意,該走通的關係也差不多了,若能分家出去單過,以後做事不用畏手畏腳,可太夫人老太爺還在,分家哪是那麼容易,跪在地上,周伯游將尤氏與他說的一番話說了,“爹,玲姐兒的親事自知犯了您忌諱,我們也是沒有法子,當年承恩侯逼著玉姐兒我們家都沒法子,何況,我不過一個小小的庶子,大哥馬上就是將軍府的岳家了,我和玲姐兒娘也商量過玲姐兒的這門親事給周家抹了黑,這個家我們是沒臉待下去了,只希望您和娘保重身子,以後兒子會常回來看您和娘的。”
一番話說完,壓在周伯游身上的石頭也沒了,尤氏與他說過計劃,最初是想讓撮合吳三少和三房的孩子,壞了周家的名聲他再提出分家,長房攀上了將軍府心裡也是不想有人拖後腿的,一分家,等著他的就是大好前程,誰知親事落在了玲姐兒頭上,周伯游才不得不改了說辭,不管如何,一定要分家出去,否則,他就一輩子是周家庶子,一輩子被長房二房的人壓著,再有能力,皇上都不會讓他越過周伯槐去。
周伯槐不想他會說出這番話來,冷斥道,“四弟,你說什麼傻話,爹和娘還好好的,分家做什麼?是要整個京城看我們的笑話不成?”周伯槐身為長子,對下邊兩個弟弟感情不多,可畢竟是一家人,萬沒有老人在就分家的說法。
“別攔著他,讓他說,我倒要聽聽他怎麼說。”周老太爺動了怒,揮手讓人去請太夫人,“將三位夫人一併叫過來了,我倒想問問分家到底是誰的意思。”
路上,小高氏見尤氏手裡的手帕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極為不屑道,“有的人哦,本以為找了高枝,誰知弄到現在這副樣子,我看啊,還是腳踏實地做人就好,四弟妹,你說是不是?”
尤氏不與她一般計較,敷衍地笑了兩聲,“三嫂說的是。”
到了門口,見周伯游跪在地上,小高氏驚呼起來,“哎喲,四弟,你做錯什麼事了?別看過年了,地面可還涼著,惹了爹生氣說兩句道歉啊。”嗓音高而細,生怕院子裡的人聽不見似的。
周老太爺瞪她一眼,“你娘呢?”
“爹還請了娘?沒見著,我這就去接她。”轉身時,掃了眼尤氏,心裡別提多得意,以前尤氏不在府裡她還不知道,尤氏回來了她咋覺得府裡的日子咋過得越順暢了呢?
周太夫人來得晚,路上問小高氏,小高氏也說不清楚原因,到屋子裡時,尤氏也跪下了,跪在周伯游身邊,高氏心裡不喜臉頓時拉了下來,虧余氏為著尤氏和長公主撕破了臉皮,結果兩人暗暗交換了庚帖,長公主出了事,周家若是反悔,周家下邊幾個姐兒哥兒的名聲都毀了,玉姐兒一事她們是被動地,這次若主動退親,可就是被人戳著鼻子罵翻臉不認人了。
小高氏學著高氏模樣斜了眼地上的兩人,接過婆子手裡的坐墊放在凳子上,扶著太夫人坐下後才轉去周伯海身邊坐下,孝順得旁邊的賈氏都找不到話說。
除了余氏,人都到齊了。
周老太爺看著地上的兩人,波瀾不驚道,“伯游,你娘也在,將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問問你娘的意思。”
周伯游挺直了脊背,又將分家一事提了出來,高氏不怒反笑,“你倒是打的好主意,眼看著玉姐兒成親在即,你現在提出分家是想別人戳著你爹和你大哥的脊梁骨罵?當初和吳家三少爺的親事我和你大嫂在中間周旋,結果,你們倒是知道如何攀高枝,高枝攀不上了又想出麼蛾子,這事沒得商量,誰要是壞了玉姐兒和將軍府的親事,別怪我翻臉不認人,皇上最重孝道,撕破臉,看看毀的是誰。”
高氏是周伯海周伯游名義上的母親,皇上最反感不孝之人,周伯游聽明白高氏話裡的意思,身子一顫,分家一事既然提了出來,就沒收回去的可能,如果還被大房二房壓著,當初不辭千辛萬苦也要外放做官是為何?想了想,堅持道,“娘,孩兒並非不孝順,還是不想因著玲姐兒的事壞了玉姐兒的名聲,吳家三少爺什麼性子的人我也打聽出些,不分家,玉姐兒到了將軍府也抬不起頭來做人。”
旁邊跪著的尤氏低著頭,旁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高氏知道她心裡門清著,轉向她,“你怎麼看?”
“娘氣我背著您偷偷和長公主交換了庚帖,可是,我能有什麼法子?承恩侯府當年逼迫玉姐兒的事京裡人還有印象,我和老爺膝下就一個女兒,可舍不得將她往寺廟送,不答應我們還能怎樣,分家一事老爺既然說了我也是答應的,娘既然覺得我們給周家抹了黑,我們分出去單過就是了,大不了就和沒回京一樣。”
高氏聽得笑出了聲,周伯槐也回味過尤氏話裡的意思來,“四弟妹的意思埋怨你們外放的幾年我們對你們不好?”
周老太爺蹙眉,“這件事我和你娘活著一天就休要再提。”庶子當年要出京他也勸過,出京後回來升職容易,前提是沒人擋在你前邊,就他打聽來的消息,庶子這次確實升職了,一番話卻全是誅心之語,周老太爺不好跟他計較。
高氏卻怒了,四房先提分家還想將髒水潑到她和兩個兒子身上,嘲笑道,“記得小七第一天進府看望我時抱著我老太婆哭不止,後來一問才知道有兩次我老太婆病重,你四妹心裡掛念,偷偷哭了幾回,小七一進府抱著我不肯撒手怕她娘沒了娘親,這麼些年,也沒拿到你們一文孝敬銀子,養兒防老,病重的時候也沒見著你和伯游回來一次,也是我老太婆妄想了,今時卻還埋怨起我老婆子來?真是沒天理的事。”
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周伯游神色大變,偏生還有個愛攪渾水的小高氏,她自然是幫著高氏的,“娘說的這件事我也有印象,小七在門口見著您哭得可傷心了,每次來首先就是給您磕頭,您生病那會,四妹不能回來可是送的東西卻是沒落下,四弟和四弟妹嘛,貌似真沒收到什麼,娘,您也別擔心,我和伯海會孝順您的。”
小高氏的話更是坐實了周伯游不孝的罪名,尤氏緊皺著眉頭,張嘴想說什麼,被高氏揚手打斷,“之前就聽你大嫂說你怕是有了出府單過的心思,否則,也不會想著將雨姐兒說去承恩侯府壞了周家的名聲,你口口聲聲說埋怨我們對你和伯海不聞不問,可是想和周家恩斷義絕?伯游這次是要升職的,你打什麼主意我也明白,真要分家,要麼馬上,要麼等玉姐兒親事過後,這次分出去,以後遇著事我和你爹便不會管你死活了,你在任上那些事真以為靠著尤家就能抹平過去?伯游,你也是快當祖父的人了,好好想想吧。”
高氏心裡有了主意,承恩侯府那邊一堆子爛事,周伯游即便後悔了,她也要將四房分出去,不能讓承恩侯府壞了周府的名聲。
周伯游猶豫起來,在朝為官,待人接物總要一套手段,銀錢方面最是要寬裕,他有兩次被人揭發,他以為是尤家在背後幫的忙,現在想想只怕不盡然,如果真是周老太爺或是周伯槐從中幫忙,分了家遇著點事,就沒人願意幫他了。
“娘,老爺在任上能出什麼事?吏部考核官員最是嚴謹,水至清則無魚,老爺也是身不由己,好不容易總算熬出頭了,總不能再被大哥壓著吧。”尤氏也實話實說了,我朝自來捧著嫡壓庶,不分家,周伯游這次升職不會影響,以後也會影響的,除非,期間周老太爺和高氏雙雙去世,可要等分家後周伯游才能大展身手。
周伯游頓時清醒過來,朝高氏磕了一個響頭,“還請娘成全兒子。”
“是該成全的,我剛不是說了嗎,還是說你等不及,現在就要搬出去?”高氏一直看不上尤氏,周氏那件事她並沒放下芥蒂,分了家也好,承恩侯那一堆子爛事她還擔心阻礙了玉姐兒前程呢,分了更好。
周伯游毫不猶豫道,“不用,等玉姐兒成親後再說吧。”
余氏回來聽說四房決定分家臉上沒有絲毫驚訝,小高氏說得口乾舌燥也不見她臉上有所動容,不由得納悶,“大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不是剛從你嘴裡聽到的嗎?攀上長公主,四弟妹想甩脫我們也正常,四弟回京述職,這次鐵定是要升官的,換作旁人,只怕也想分出去的,三弟妹沒想過分出去?”余氏剛回府就被小高氏攔住,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得個不停,尤氏心裡打什麼主意她明白,無非就是擔心大房二房阻礙了四房的前程,可千不該萬不該,將主意打到周淳玉頭上,目光倏然一冷,隨即又平靜下來。
聽她說起長公主,小高氏吞了吞口水,像只鬥勝的公雞,昂著頭,精神振奮,湊到余氏耳邊,小聲道,“大嫂,你不在京城還不知道這兩日京中發生的事,四弟妹想要靠長公主估計是靠不上了……”將韓家和長公主的事津津樂道的說了,別提多得意了,“四弟妹如意算盤落了空,眼下指不定怎麼後悔呢。”
余氏不料還有這茬,狐疑道,“皇上真不管長公主了?”
“該是不管了吧,說便是太后去世也不讓長公主進宮了。”小高氏添油加醋說了一通,想起周氏來,“四妹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娘說起小七心裡可高興了。”
“四弟妹念著淺姐兒和小七先回府了。”
小高氏點頭,心思又轉到余氏之前說的那件事上,她之前認為承恩侯這門親事好無非是覺得有爵位,經過余氏說的一番話後她也想通了,即便有爵位也不是吳炎辰的,沾的那點光被吳炎辰的品性都抵消了,跟著余氏回了院子,道,“大嫂,我家那兩位姐兒的親事。”
“你放心,我會幫你留意的,雨姐兒涵姐兒叫我一聲大伯母,我能害了她們不成?”余氏知道小高氏心裡的想法,她也是真心為著兩個孩子好,高氏眼高手低只看到表象,別被人糊弄害了兩個孩子一輩子都被蒙在鼓裡呢。
小高氏忙不好意思地擺手,“我就是問問,大嫂的眼光自然是不差的。”小高氏沒有尤氏那麼大的抱負,之前她或許想過拉著周伯海好好謀劃一下前程,可尤氏回來後她完全歇了心思,現在的日子就不錯,等寒風中了舉人,兩個姐兒又找到了好人家還愁沒有好日子過?像尤氏倒是奔出個前程來了,可操心的事還多著呢。
小高氏總覺得余氏和尤氏不對付,可又看不出什麼來。
回到院子裡,周淳雨和周淳涵在刺繡,小高氏過去瞄了兩眼,至於屋子裡的庶女,她是不想管的,隨便找戶人家打發出去就是了,不過,具體的還要問問余氏的意思,她算是看出來了,跟著余氏走才有出路。
晚上周伯海回來,見小高氏氣色不錯,好奇道,“什麼事這麼開心?”
“明日太子府設宴,玉姐兒不是收到了請柬嗎?說要帶著雨姐兒去呢,玉姐兒以後可是將軍府的媳婦,有她幫著,咱雨姐兒也會嫁個如意郎君的。”小高氏光是想想,心裡就飄飄然起來。
周伯海好笑,繼而蹙了蹙眉,在小高氏旁邊坐下,將周伯游晚上找他的事說了,“四弟說尤家已經打通好了關係,刑部侍郎的位子*不離十了,問我要不要也分家出去,你怎麼看?”
“什麼?”小高氏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怒道,“分家,虧你想得出來?我不同意。”
周伯海料想她就是這麼個反應,冷眼道,“小點聲,這種事鬧到爹娘跟前有你好受的,四弟說了,我沒答應。”周伯游有尤家,他可沒想著高家能幫襯他,加上高氏的腦子,比尤氏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高氏聽他說起才放鬆下來,四周一看,壓低了聲音道,“不答應是對的,分家出去有什麼好?現在在府裡我們有得吃有得穿,又沒有什麼好操心的地方,你看著爹娘偏心大哥二哥,我看啊,爹娘最偏心的還是四妹,光是給淺姐兒準備的六十台嫁妝就清楚的,玉姐兒可是她親孫女,沒有準備一抬吧?”說到這,小高氏頓了頓,端起茶几上的茶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繼續道,“四弟慫恿你你可別答應,我也看出來了,四妹都比四弟靠譜,你想想四弟剛回來送寒風的禮,不如四弟妹出手大方呢,玉姐兒嫁進將軍府,淺姐兒可是將軍府長媳,跟著她們總不會錯的。”
想到尤氏的陰險,小高氏決定將話嚼碎了說給周伯海聽,“我總覺得大嫂和娘不喜四弟妹,娘的話我我還清楚是為何,大嫂那邊我卻是看不明白了,跟著大嫂總是對的,沒瞧見明天玉姐兒要帶雨姐兒出去露個臉了嗎?”
周伯海狐疑,“大嫂和四弟妹能有什麼事?”
小高氏搖頭,“我也不清楚,反正大嫂心裡不高興四弟妹就是了,往後你別和四弟走太近了,他要奔前程奔他的去,等玲姐兒回來哭訴的時候有他被戳著脊梁骨罵的時候。”
周伯海哭笑不得,“我心裡清楚著呢,什麼時候你也這麼聰明了?”小高氏以往沒少做糊塗事,周伯海早些年氣高氏給他說了這門親,明顯是想拿小高氏拿捏他,誰知,一晃竟然這麼多年了。
“什麼跟什麼?我腦子一直聰明著呢,好了,我再去交代雨姐兒兩句,明日跟著玉姐兒別出了什麼岔子。”說著,抬頭挺胸地往外走,周伯海搖頭,認真思索起余氏和尤氏之間的事,想了想,並未覺得兩人像是有過往的,吩咐丫鬟備水,不再多想了。
周氏回府得知小七撞破了人拐子一事,非但沒表揚小七,還拿荊條在他身上抽了兩下,小七覺得莫名其妙,張嘴嚎啕大哭,沈月淺得知消息敢去的時候小七怒氣衝衝瞪著周氏,眼眶通紅。
“怎麼了?”
周氏咬著脣,跟著紅了眼眶,“聽聽他做的什麼事?那是人拐子,他能上去的嗎?被人抓走了怎麼辦?還要我表揚他,我看他就是沒人管膽子越來越肥了。”
說到後邊,周氏自己也哭了出來,小七眼底的怒氣也沒了,他與周氏說不過希望周氏稱讚她兩句,誰知會成這樣子,委屈地上前抱著沈月淺大腿,嚎啕大哭。
沈月淺先拖開他身子,吃力地抱起他,替他擦了擦淚,再去勸周氏,“娘,您也別哭了,也怪我沒看緊他,當時文貴和福祿魯媽媽跟著,人多,不會吃虧的,小七與你說也是想讓你瞧瞧他長大了不僅會照顧自己還能幫助人,你打他做什麼?”又問小七,“娘打哪兒了,疼不疼?”
小七頓時哭得更傷心了,手扶著屁股,委屈道,“娘打我屁股,疼,姐姐呼呼。”
沈月淺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屁股,周氏鐵了心打他,她的手剛碰到他屁股就感覺他身子打顫,轉身將他交給魯媽媽,“你帶他下去看看,荊條長,別傷著不該傷的地方了。”
屋子裡沒人了,她才上前扶周氏,將那些女孩子的遭遇說了,周氏望著她,一臉不可置信,“那可是有損陰德死後要下地獄的。”
“是啊,全部是五六歲的孩子,那幾個孩子要是沒遇著小七只怕也全部遭難了,皇上雖然沒有表揚小七,可功勛在那兒記著呢,待小七大了會一併給小七的。”沈月淺想著皇上不說只怕也是這件事牽扯到皇家臉面,長公主身為公主卻坐下如此傷天害理之事,說出去,皇家威嚴何在。
周氏擱在荊條,哭得更傷心了,沈月淺覺得奇怪,剛剛人不是好好的了嗎,怎麼又哭起來了,只聽周氏斷斷續續道,“是我的錯,他那般高興的說與我聽,我不表揚他反而打他,是我的錯。”
沈月淺嘆了口氣,安慰道,“娘也是太緊張小七了,害怕他有個三長兩短,他會明白的。”
實際上,小七一點都不明白,晚上賴著沈月淺不肯跟周氏走,周氏心裡難受,偷偷抹了抹淚,也不逼他了,“他要挨著你就讓他挨著你吧,小七別生娘的氣了,娘以後再也不打你了好不好?”
小七別開臉,仍舊不理周氏,周氏走了,沈月淺抱著小七,“還痛嗎?”
“痛,姐姐,娘為什麼打我,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周氏從未如此嚴厲苛責過他,而且荊條還是平時他爬樹上折下來的柳樹條,專門用來遛狗了,沒想順手被周氏拿來打他。
“不是,娘聽說小七做了好事心裡高興,可是,娘不知道小七身邊有人護著,擔心你別人拐子拐跑了,那以後娘和姐姐就永遠都見不到小七了,小七可能沒有飯吃,也可能沒有衣服穿,娘是害怕失去你才會打你的。”沈月淺不清楚小七明白周氏的心情不,她小時候也不懂父母責之深愛之切,每次周氏苛責她的時候,沈懷淵都會出面幫她,周氏想說什麼都被堵回去了,母嚴父慈是她能感受到的親情,可是周氏帶小七又當爹又當娘,想當慈母的機會都沒了。
小七似懂非懂的點頭,窩在沈月淺懷裡,眼角還殘留著淚痕,沈月淺好笑,“好了,打過就過了,你是男子漢,可不能當哭鼻蟲,過兩日夫子就要開始授課了,要專心聽課明白嗎?”
小七哀怨地點了點頭,“博武哥哥說送我的小廝怎麼還沒送來,他們叫什麼名字啊?”
不想他問起這個,沈月淺想了想,回道,“名字叫沈刀,沈富,和文貴差不多的名字,喜歡嗎?”名字是她娶的,小七是沈家的孩子,她希望兩人知道自己的職責是什麼。
小七拍手叫好,臉上已沒了傷心,小孩子情緒轉得快,沈月淺也無奈,夫子授課的屋子已經準備出來了,吳家,覃家那邊也通知過了,以後,小七的玩伴是真的多了。
翌日,文博武將沈刀沈富送了過來,六七歲的孩子身板結實,看上去比同齡人要大,第一眼,小七害怕地往她身後躲,沈月淺拽著他上前,“小七,昨日你還問起他們,怎麼不敢了?”
小七縮了縮脖子,手顫抖地指著兩人,“他們會不會打我?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不說沈月淺,就是周氏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仔細盯著兩人,眉清目朗,模樣還算俊俏,穿著身粗布單衣,絲毫不覺得冷。
聽小七說完,兩人頓時笑了起來,“小少爺,奴才不敢打您的,誰要是欺負您的話,我們倒是能幫您欺負別人。”
沈月淺瞥了眼說話的小孩,腦子確實轉得快,果真,小七立即奔上前,拉著的手,“真的嗎?可是也不能都打的,昨日我娘欺負我了,你們不能欺負回去,那是我娘,要保護她。”
周氏聽得眼眶濕潤,偷偷掖了掖眼角,提起精神,看向不動聲色地文博武,“這事真是麻煩你了,小七還不快謝謝博武哥哥?”
小七撲向文博武,屁股還痛著,也不敢讓文博武抱,諾諾道,“謝謝博武哥哥。”
“應該的。”
走的時候,文博武將兩人的賣身契交給了周氏,“兩人都是衷心的,伯母儘管放心。”文博武不會說他看走眼的那些話,人是他送出來的,自然要確定萬無一失,這才是他做事的風格。
周氏沒拒絕,人是給小七用的,賣身契當然要留著。
休息兩天,從魯媽媽嘴裡得知沈未遠被處死的事還沒回味過來,求證地轉向沈月淺,後者緩緩點了點頭說了人拐子一事,周氏不相信,“未遠也是我看著長大了,心裡雖然有些小九九,可那種事萬萬是做不出來的。”
見她不相信,沈月淺也不多勸,周氏沉默許久,清楚這事不可能是造謠的,“什麼時候處死?”
“怕是死了。”皇上不想事情鬧大,沈未遠不過是顆棄子了,捏死他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周氏一怔,久久才道,“是你祖母害了他啊……”
沈月淺不想評價,沈未遠的事是沈未遠一步步選擇的,她更在意的是王氏的想法,“娘,爹爹是祖母的親生兒子嗎?”王氏心裡打什麼主意周氏看不明白,沈月淺是隱隱知道些的,王氏心裡中意爵位的是沈懷慶和沈懷康,知道兩人沒希望了才將目光轉向的沈未遠,之前一直覺得上輩子被薛氏王氏做的一齣戲給騙了,如今想想不盡然,羅氏和薛氏真心想讓自己相當當侯爺也說不準,不過畢竟是她的猜測了。
“胡說什麼呢,你爹當然是你祖母的兒子。”至於為何王氏更喜歡大房和三房,周氏嘆了口氣,“你祖母氣你爹爹是有原因的,過去的事就算了,喂遠的屍體都被領回去了?”
周氏不是同情心泛濫的人,一個叫了自己十多年母親的人沒了,心中難免傷懷,“明日你與我去那邊看看吧,畢竟,你也叫了十年的大哥。”
沈月淺心裡不樂意,小聲嘀咕了句“哪有十年,我又不是剛生下來就會說話……”
“說什麼?我沒聽清楚。”想起往日種種,周氏真的不敢相信沈未遠如此走了,好似昨日還從家學回來叫她母親似的,沈未遠不似沈月淺!從小就唯唯諾諾的,很怕得罪人,沈月淺與他爭執半句立馬就繳械投降,摸透了沈月淺的性子後就什麼順著她,兄妹兩十分要好,誰知,已物是人非……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8:17:47
第084章 大喜之日
“沒什麼,這事我沒仔細打聽,應該會認領回去吧。”沈未遠的屍體有沒有認領沈月淺是沒心思過問的,她奇怪的是一件事,當日小七說他撞見的是陳氏,元宵那日,街上的男男女女多是兄妹或者情侶,像陳氏和沈未遠這種關係的還真是少見。
上輩子,她對沈未遠不肯成親也疑惑過,沈未遠給的說法是先立業再成家,她不清楚王氏薛氏找沈未遠說過這事沒,左右沈未遠死的時候都是沒有成親的,所以她才會送他一身喜服,時過境遷,誰知沈未遠不惜命,仍沒有活到成親,陳氏,她腦子裡反覆回想著陳氏和沈未遠的交集,怎麼都不像是能一起逛街的關係,如果沈未遠一直不肯說親是陳氏的緣故,那她還真是小瞧陳氏了。
周氏讓身邊的人出去打聽,得知沈未遠已經下葬了,面上一陣難受,問清楚了地方,翌日,早早地帶著沈月淺去了。
年後,雪漸漸融化,天愈發冷了,哪怕車裡燃著炭爐,沈月淺仍冷得縮著脖子,手搭在炭爐邊,就著周氏撩起的簾子往外看,,“娘,這什麼地方,怎地陰森森的。”
四周樹林茂密,陰風陣陣,風吹得林子樹葉嘩嘩響,沈月淺心裡害怕。
周氏也沒來過,探出頭望了兩眼,道,“未遠那孩子死得悄無聲息,你祖母只怕也是沒靜心找個好去處,這種地方寒氣重,早知不帶你來了。。”沈未遠是被皇上處死的,今非昔比,沈家只怕也是花不起銀子找一塊好地方的,小道上三三兩兩有拜祭的人,這裡怕就是墳場了吧。
玲瓏扶著沈月淺,周圍的侍衛多,都是文博武派的人手,周氏想起從南山寺回來,身後也跟了許多人,不由得問沈月淺,“最近京中不太平?”當時,她沒注意有人跟著,是余氏發現的,還疑心是壞人,余氏撩起簾子認出將軍府的標誌才松了口氣,也不是她眼睛尖,余氏沒怎麼和將軍府的人打交道,不是細微的地方看不出來,周氏住在南山寺的時候對文貴就不陌生,將軍府下邊的人的特徵她還是清楚的,手腕上纏著戶帶,戶帶邊拿銀絲線勾個文字,她清楚文博武的用意,心裡不高興是假的,文博武對她好心裡是為著誰意思不言而喻。
“沒把。”沈月淺不想說文博武擔心她,裝作什麼都不明白地望著周氏,周氏果真無奈地搖搖頭,“算了,走吧。”
沈未遠的墳墓在半山腰,一路上,遇著好些人從山上下來,目光落在周氏和沈月淺身上都新奇不已,可再看那些侍衛,乖乖低下頭躲到了邊上。道路兩邊皆是墳墓,沈月淺猜著是什麼地兒了也沒說破,領路的是魯媽媽找來的,走了大概兩盞茶的時間,那人指著身穿白色麻衣的人道,“夫人,那邊就是了,昨日昨日上午下葬,小的就不過去了。”
順著他指引的方向,沈月淺認出是王氏,陳氏還有沈未知沈未年兄弟,上前一步扶著周氏的手,蹙眉道,“娘,要不我們先回吧,改日再來。”王氏落得這番田地,沈月淺擔心她做出什麼對周氏不利的事情來。
“不用,我們在旁邊看著,讓魯媽媽代為上炷香就好。”既然來了,沒有不上香就回去的道理,這地方陰氣重,天又冷,周氏擔心沈月淺身子承不住,故而讓魯媽媽代為上香。
路窄,魯媽媽和包媽媽走在前邊,沈月淺周氏緊隨其後,到了墳墓邊,見陳氏穿著一身孝服,面容枯槁,沈未知沈未年也死氣沉沉地跪在邊上不說話,旁邊坐著的王氏更是精神恍惚,渾濁的眼好似看不到一個人,見著她們,都沒能牽起她一絲情緒。
陳氏見是她們,聳動的肩膀哭得更厲害了,她隱隱明白些什麼了,目光淬毒似的瞪著沈月淺,話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似的,“是你,是你對不對?”
她一直以為沈未遠在外邊開酒樓,可真的是酒樓怎會韓家跟著滿門抄家,他自己死無全屍,是沈月淺,不對,是小七,一定是小七搞了什麼鬼,害死了沈未遠,還害慘了她女兒,沈月牙馬上就要被抬進韓家當姨娘了,韓愈鶴遭了難,月牙肚子裡的孩子可怎麼辦?本以為找著了過好日子的方法,如今又被打回了原形,什麼都沒了,都沒了啊,她最愛的沈未遠也沒了。
早知今日,她一定會攔著他,一輩子躋身在破舊的長巷子也不會奔這似錦前程,她只想和他一起啊……
沈月淺不為所動,平靜地看著墓碑上的字,如果她之前對陳氏和沈未遠她只是懷疑的話,現在陳氏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嘲諷道,“和我有什麼關係,身正不怕影子斜,沈未遠得罪的是皇上,我一個小小的女子知道什麼?倒是陳姨娘,哭得肝腸寸斷,也不知大伯去世的時候你也這般呢……”
王氏渾渾噩噩地瞥了陳氏一眼,坐在墓碑邊,嘴裡喃喃道,“死了,都死了,報應啊,是報應,當初就不該留著懷淵,不該留著啊。”王氏像發了瘋似的跑開了,沈未知沈未年臉上雖悲痛,卻沒陳氏那般傷心欲絕,周氏嘆了口氣,讓魯媽媽上前燒香,張了張嘴,勸道,“未遠那孩子死得不明不白,你們也別過問了,好好過以後的日子吧。”
隨著王氏的咆哮漸漸遠去,周氏對她當年的那點恨意也沒了,王氏看不上沈懷淵,哪清楚都是她自己釀成的後果,盯著好了十幾歲的陳氏,周氏也不知說什麼了,待魯媽媽上了香,周氏嘴裡默念了兩句,完了,抬頭道,“走吧,我們也回去了。”
暗自給魯媽媽使眼色,大房經過這事真的是散了,偌大的京城哪還有陳氏幾人的容身之所,說了兩句話,周氏準備回了,和沈月淺沿著山下悠悠走,而王氏已經徹底瘋了,抱著誰都喊懷淵,回到車上,不一會兒魯媽媽追了上來,小聲回稟道,“奴婢給了兩位少年五十兩銀子,他們要離京了,年少爺說想要去之前大夫人的莊子上,莊子雖然沒了,那邊還有他認識的人,以後住在莊子上不回來了。”
薛氏的莊子?周氏嘆息不已,“由著他們吧,人在做天在看,你祖母說的對,或許就是報應。”
沈月淺忍不住又問起沈懷淵的事,也不知是不是被觸碰到了,周氏說了當年的那些事,“你祖母生你爹的時候是個雙生子,還沒生產的時候你祖母找算命的看過,說是一兒一女,一切富貴都在姐兒身上,誰知,你姑姑生下來不到一刻就去了,你祖母不甘心,又找算命的先生算算你爹,道是你爹搶了你姑姑的陽氣存活下來的,沈家興在你爹爹手裡也敗在你爹爹手裡,你祖母對你爹爹防備甚重,後來你爹掙得了爵位,你祖母更惶惶不安,想著法子想讓你爹將爵位讓出來。”
沈月淺聽得沉了臉,就為了江湖人士的胡言亂語,對二房做出這種事,也是王氏自己蠢,沈月淺仔細回想了上世,算命先生說得也差不多了,上輩子便是有她幫襯著,最後沈家不也完蛋了嗎?還真是從沈懷淵死後開始落魄的,如果王氏不信那些,善待沈懷淵和周氏,二房肯定不會只有她和小七,一切是命又不是命,終究是王氏自己解不開心結。
“桂媽媽說的?”桂媽媽是沈懷淵奶娘,知道這些不難。
周氏沒有否認,“當初我和你爹成親後桂媽媽就與我說了這些事,從小看著你爹長大不容易,你祖母的心思全部在你大伯和三叔身上,你爹甚少得到憐愛,讓我多體諒你爹幾分。”
過去這麼久了,周氏自己也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說起這些,拉起沈月淺蔥白細嫩的手,滿眼疼惜,“以後嫁去將軍府多體諒武哥兒,有的人遇著難處從不說,剛進門我只覺得你祖母待二房不好,若非桂媽媽說起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男子,承受的壓力總要比女子多,以後你就明白了。”體會過沈懷淵的不容易,周氏覺得文博武只怕也是有難處的。
沈月淺哭笑不得,不料周氏話鋒一轉,說到將軍府那邊去了,一股腦地點頭應下,兩世為人,她真沒見著文博武遇著什麼難處,他總是獨來獨往纖塵不染地站在雲端,感受人間疾苦似的嫡仙,不食人間煙火慣了。
轉眼就到了周淳玉和文博文成親的日子,周氏帶著沈月淺和小七去周府給周淳玉添妝,這兩年,周氏手頭寬裕了不少,小七雖然只有爵位,內務府每年的銀子都撥下來的,府裡沒什麼開支,明面上她送周淳玉的是一副藍寶石的頭面,做工精細,小高氏見後眼紅得不得了,周氏說以後三房的孩子成親她也不會少了雨姐兒涵姐兒的後小高氏才真正高興起來。
周氏私底下還給周淳玉八千兩銀子,周淳玉說什麼都不要,明年沈月淺成親周氏花銀子的地方還多,那副頭面已經十分貴重了,周氏勸道,“給你你拿著就是了,去了將軍府你是新婦,需要打點的地方還多著,別讓將軍府的人覺得你小氣了,拿著吧。”
余氏進屋見兩人推攘,也見著周氏手裡的銀票了,不敢動是假的,雖然,她也私下給沈月淺添了妝,比起周氏給周淳玉的,她給沈月淺的少了,上前拉著周淳玉,“玉姐兒,既是你姑姑給的你就留著吧,去了將軍府用錢的地方還多著。”越是大戶人家,裡邊的彎彎繞繞越是多,余氏私底下也給了五千兩銀子壓箱底的。
沈月淺大概猜著周氏會送周淳玉銀子,故而拉著小高氏不讓她進屋打擾,小高氏還以為沈月淺喜歡和她說話,拉著沈月淺又將四房的事兒說了一通,“淺姐兒,聽了你心裡也別覺得膈應,人玲姐兒的親事和你在同一天,說是你四舅舅專門找欽天監問的日子,我呸,真不要臉,你和博物將軍可是早就定好日子的,她讓玲姐兒那天和吳家少爺成親打什麼主意我還不清楚嗎?存心膈應誰呢。”
沈月淺沒料到玲姐兒和她同一天,小高氏以為她不樂意的,說得更起勁,“過些日子你四舅和四舅母就要分家出去過了,這兩日忙著搬家的事呢,人啊,真是幾年不來往情分就淡了,淺姐兒,以後你可不能忘了三舅母我才是。”
“自是不會忘記的。”沈月淺動了動眉,對四房的事隻字不提,倒是小高氏說得津津有味,“今日得知你和四妹回府,你四舅母給太夫人請安後就回去了,前些日子東哥兒和勁哥兒身子不舒服,你四舅母急壞了,神神叨叨的懷疑這懷疑那,聽說將我們各房送的禮全扔了,疑心病真是重,說願意跟她過不去啊?”
沈月淺挑了挑眉,想來是尤氏發現那些東西的事了,不動聲色道,“兩位表弟沒事吧?”
“應該沒事,真要有什麼事你四舅母還不嚷嚷開了?不過不讓東哥兒他們去學堂了,說過些日子再說。你四舅不過是個刑部侍郎她就那副官架子,以後要是再升個一官半職,還不得飛上天去?”小高氏愈發見不慣尤氏做派,見著誰都覺得要謀害她似的,不過就升個官,至於嗎?
沈月淺笑而不語,尤氏發現是她做的又如何,她不過也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罷了。
用膳的時候丫鬟稟告說四夫人身子不舒服,不過來了,四老爺一人來了,高氏當即臉色就不好看起來,“她給誰擺臉色?回去轉告你家夫人!看不上周家這尊小廟,當年紆尊降貴嫁進來幹什麼?”
周伯游坐在屏風外邊,聞言,幫尤氏解釋道,“娘,您誤會了,前些日子東哥兒兩兄弟著涼後他娘身子就跟著不好了,沒有要擺臉色的意思,您要是生氣,我這就讓她過來。”
周伯游會說話,一番話倒像是高氏看不慣兒媳故意拿捏似的,高氏更是沉了臉,若非有周氏拉著,怕要鬧起來,在周氏的安撫下,高氏緩了緩情緒,“不用了,她身子不舒服就好生養著吧,過兩日玉姐兒就出門了,她要忙不開也不用過來幫忙了,有她二嫂,三嫂呢。”
小高氏喜歡聽這話,捧場道,“當然了,玉姐兒和將軍府成親客人不少,大嫂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的,我都已經吩咐下去了,之後幾日會好生幫忙的。”
賈氏在旁邊也點頭,她也隱隱覺得尤氏回來後,她們大房二房三房關係好了很多,以前看小高氏不順眼現在都覺得順眼起來了。
周伯游不好跟小高氏爭論,笑了笑,說起了其他。現在他是刑部侍郎,官職比周伯槐要高上一點,在周府不覺得有什麼,出了周府感覺就明顯了,收到的帖子也多了起來,走動的官員和之前不一樣了,周伯游心裡感激尤家,看周家就有幾分拖後腿的意思了。
周淳玉成親架勢大,高氏添的妝不多加起來也有三四抬的樣子,待文博文進府迎親時,周寒軒和小七攔著大門不讓進,騙過了銀子才給文博文開門,周寒軒和文博文同在翰林院,做不出什麼為難文博文的事來,背著周淳玉出院子時,交代了文博文兩句,算是做大舅子的下馬威了。
小七在旁邊看得有趣,問沈月淺,“為什麼他們說話要拍肩膀?”
沈月淺不假思索道,“大表哥是讓博文哥哥好好對表姐,否則就要提棍子打他,拍他的肩膀算是以示警告。”
小七仍不太明白,不過銀袋子裡裝滿了銀踝,也顧不到其他,笑著找周氏去了。
文博文眉清目朗,通身的書卷之氣,和文博武周身縈繞的肅殺淡漠不同,文博文給人的感覺極好,紅冠霞帔下,可以想象周淳玉嬌羞酡紅的模樣,周家對文博文很是看重,起碼,光是看文博文的神采,就能窺見以後周淳玉會過得很好。
今日,丁家的人也來了,丁薇和旭明侯府次子的親事定在了明年,一拖再拖,丁薇自己都不太抱希望了,和沈月淺一起望著周淳玉的紅轎出了門,感慨道,“有時我真羨慕玉姐兒,哪怕當時面臨那樣的境地,照樣活得有聲有色。”
沈月淺側目,丁薇的臉色與之前好看了許多,可眉宇間總縈繞著淡淡的憂鬱,大概就是她的親事了,沈月淺輓著她手臂,安慰道,“各人有各人的緣分,薇姐姐以後也會過得很好的,走吧,看看小七去哪兒了。”
丁家已安寧下來,且孫思梨又懷上了孩子,全家上下對她這一胎重視得很,丁薇不是悲春傷秋的性子,眉宇瞬間舒展開來,抿脣笑道,“走吧,小七今日得賞銀得了不少,待你成親那日,估計多少銀子都不買賬了。”
“他哪會。”沈月淺紅著臉,也想象她成親會是怎麼樣一番情形,坐下後也想不出來,不過,總該很幸福就是了。
傍晚時分,沈月淺才和周氏一道回府,席面上的菜色好又沒人拘著,小七吃得肚子圓滾滾,此時躺在坐墊上,讓周氏給他揉肚子,周氏邊揉邊嗔怪他,“出門的時候就讓你少吃些,答應得好好的又不做到,明日去了學堂我可要與夫子好好說說你,不聽話,以後沒人喜歡你了。”
小七嘟著嘴,半眯著眼的眸子瞬間睜開,起身向周氏求饒,“娘,我錯了,以後一定好生聽您的話,您別和夫子說好不好?”夫子管教得甚是嚴厲,不準功課,為人處事,待人接物都要管,上學這些日子,小七不怕周氏,不怕沈月淺,就怕夫子,聽周氏一說要告狀,瞌睡都沒了,輓著周氏手臂撒嬌。
沈月淺看不下去了,“都多大的人了,還拉著娘撒嬌,娘也是為你好,吃多了積食,晚上睡覺肚子難受你就知道厲害了。”小七白天跟著周寒軒,魯媽媽要勸也是勸不住的,沈月淺也不想他吃壞了肚子。
小七耷拉著耳朵,一臉不高興,“我也不是想的,桌子上大家都喝酒,一桌飯菜都不怎麼動,總不能浪費了吧,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娘,您千萬別與夫子說,大不了以後我少吃些就是了。”
見他乖乖認了錯,周氏又念叨了兩句,小七沒了睡意,拿出自己的銀袋子,裡邊裝滿了銀踝,炫耀似的拿到沈月淺眼前,“姐姐,是不是很多?還好你有先見之明讓魯媽媽早早的給我準備了這個,博文哥哥讓人往裡塞銀子眼睛都沒眨一下,早知道就讓魯媽媽準備一個大的了。”語氣裡盡是懊惱。
沈月淺奪過他的銀踝,將軍府不缺這點銀子,加之文博文認識小七的才會不眨眼地塞錢,銀袋子真要大了,周家幾位少爺就該有話說了,在小七一眨不眨地目光中拿出一塊金色的,“小七將它送給姐姐好不好?”
小七上學的時間不短了,明白金子更貴重,猶豫了許久不情不願地點頭應下,說道,“你拿去吧,我可是聽人說了,等周家表哥表姐成親的時候還會有賞銀出來的,倒時我讓魯媽媽弄個大的銀袋子裝,對了,姐姐,你成親的時候我也會有嗎?”
周氏在他頭上不重不輕地敲了兩下,“說什麼呢?這麼喜歡銀子以後自己掙,你姐姐成親那天,博武哥哥送你多少銀子都不能要明白嗎?”女子成親本該由兄長背著出院子,沈月淺就小七一個弟弟,人選還真是問題,之前周氏沒想現在卻是要開始考慮了。
小七不懂自己娘的意思,送上來的銀子當然要拿著了,何況博武哥哥又不是外人,想明白了,靠過去挨著沈月淺,“姐姐,裡邊有多少片金葉子?”
文博文出手確實闊綽,光是金葉子都有好幾片,不由得問小七,“周家其他表哥見著博文哥哥給你這麼多了嗎?”其他人見著了心裡該不痛快,小七畢竟不是周淳玉親弟弟竟得了這麼賞銀。
小七搖頭,“是博文哥哥身邊的小廝給的,我聽你的話一直外門口等著博文哥哥,他一下馬我就上前說好話,那小廝給了我好多呢,一路上我說一句好話小廝就往我銀袋子裡塞,到了院門口,收到的更多,其他表哥可羨慕我了呢,他們都沒我的多。”
沈月淺白了他一眼,光是銀袋子裡裝的銀子都快上百兩了,誰家少爺娶媳婦會在賞銀方面花這麼大手筆?周家表弟表哥不少,每人都上百兩,文博文就該被說是敗家子了,“銀子拿回去藏好了,以後出去的時候可以帶點在身上,可是不能亂用知道嗎?”
“我知道的,等和明年元宵的時候用,對了,姐姐博武哥哥說帶我去軍營玩,都三月了怎麼還不見他來接我?”小七可沒忘記去軍營的事,吳二與他說了軍營不少的事,他還沒去看過呢。
“我也不清楚,博武哥哥估計很忙吧,等他忙完了會來找你的。”
沈月淺沒想到,她口中很忙的那個人此時正閒散地坐在她床上翻著書打發時間,幸虧是沈月淺先踏入的門,發現了不對勁後叫住了身後的玲瓏,要是被玲瓏看出了端倪,還不得嚇得大叫鬧到周氏院子去?
屏退丫鬟,沈月淺徑直越過屏風,果真,文博武靠在她平時靠的櫻花靠枕上,手裡捧著本書愜意地翻著,沈月淺左右看了兩眼,無奈道,“什麼時候來的?”
文博武擱下書,抬頭瞥了她眼,往裡挪了挪,拍了拍身邊的位子讓她坐,沈月淺哪敢,去桌邊搬來凳子坐下,目光落在他俊雅的臉上,問出了心裡的疑惑,“今日將軍府大喜,你不用陪著客人喝酒嗎?”
文博武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慵懶道,“我又不是酒樓的戲子,客人喝酒還要陪著,聽說你讓魯媽媽專門給小七縫了個大的銀袋子,裝滿了?”
沈月淺不想他對這種事感興趣,細細一想就明白小七說文博文身邊小廝出手闊綽的原因了,“你吩咐小廝這麼做的。”是肯定而非疑問。
文博武坦然地坐起身,好看的臉上漾起一抹笑,“未來的小舅子,總該多巴結的。”
“越說越沒個正形了。”沈月淺宜羞宜嗔地望著他,文博武心神一蕩,拉起她往懷裡一帶,將她壓在了身…下,沈月淺大驚,又擔心驚動了外邊的人,小聲掙扎,“你做什麼,快鬆開。”
文博武置若罔聞,手掌像帶著火似的在沈月淺身上游移,沈月淺真的害怕了,又羞又臊,雙腿使勁掙扎,反而讓她觸碰到不該觸碰的東西,鼓鼓的一團,她再明白不過,小臉紅得能擰出水來,澄明的眸子水光閃閃,“快放開……”
文博武真是覺得自己魔怔了,俯身吻像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淺嘗輒止的味道撩得他愈發口乾舌燥,不由得加深了這個吻,下邊,有意無意地磨蹭著,沈月淺不知文博武受了什麼刺激,兩人緊緊貼在一起,她再也不敢亂動,只有等文博武自己慢慢平息,誰知,這一等,差點讓自己斷了氣。
文博武從她身上離開的時候,沈月淺接近暈厥的邊緣了,好不容易緩過神來,文博武又傾身下來,嚇得沈月淺偏開了頭,他的脣落到她耳垂邊,激得她身子一顫,無意識地悶哼出聲,反應過來自己變了聲的嗓音,沈月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怎麼還要等一年,之前不覺得,現在覺得還要好久。”
沈月淺聽得更是臉紅,“說的什麼渾話。”她還嫌棄一年太短了呢,當初就該多等幾年。
*漸漸平息,文博武絲毫不覺得剛才冒犯了沈月淺,反而覺得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循序漸進,感受到他的強大了,成親才不會覺得害怕,文博武不再鬧她,拉起她認真坐好,沈月淺低著頭,臉快貼在肚子上去了,文博武抬起她臉蛋,嘀咕了句忙移開了臉,再看,再看今晚就該是兩人的洞房花燭了。
“二弟成親我卻還孤家寡人,阿淺,不若早點成親如何?”文博文心裡也清楚這事是不太可能的,心裡愈發按耐不住,想得到她的感覺太過強烈,強烈得都等不下去了。
“好啊,你去找我娘說,我娘同意我就沒意見。”沈月淺言笑晏晏地望著他,眸光瀲灩,文博武不敢不敢與之對視,“你就是吃準了我拿你沒法是不是?”
沈月淺得意地挑了挑眉,文博武徹底沒了來時的那份心思,捧著她的臉,淺淺一琢,“多的時間都等了,這點還是等得起的,府邸開始動工了,你可要去瞅瞅?”
皇上賞賜的宅子在將軍府背後的一條街上,很近,不過離這邊就有些遠了,開工那一日文博武就想沈月淺去瞅瞅,那是他們以後的家,想想以後在外有人在屋裡等著,心裡就多了份期盼。
沈月淺遲疑,“我去終究不太好,不然你畫下來給我說說?”沈月淺的脣還紅腫著,一張一翕時愈發襯得嬌艷欲滴,文博武身子又開始發熱,錯轉了視線,“好啊,之後竣工一處我就畫下來給你看,不合心意的話再改如何?”
沈月淺點頭,想起小七翹首以盼的事,“小七問你什麼時候帶他去軍營,你真的要帶他去?”小七也是從吳二幾人嘴裡聽來的,覺得那個地方神聖不可侵犯才想著去瞅瞅,心裡不見得能明白。
“我一直都記著,過幾日吧,等宅子修建走上了正規我就帶他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天暖和了,踏青不錯。”文博武捏著她的小手,蹙了蹙眉,還如之前一般細瘦,又轉去捏沈月淺腰間的肉,沈月淺怕癢躲開了,“好啊,百花綻放,鋪子的脂粉也該添些新的味道了。”之前掌櫃地問她要不要再開個鋪子,沈月淺心裡也猶豫,哪有人嫌銀子少的,可是,她明年成親,許多事還要處理,而且,周氏對她管得更嚴了,不能輕易出府,真要再開一個鋪子只有等明年了。
她應下,文博武臉上笑意更甚,這時候,門外的玲瓏敲門,“小姐,水已經備好了,要奴婢伺候您寬衣嗎?”
沈月淺嚇得捂住了文博武的嘴,屏氣凝神道,“不用了,你先去偏房候著,我馬上就來。”全然沒注意,因著她的動作,整個身子呈趴在文博武身上的姿勢,待門口玲瓏的腳步聲朝著偏房去了,她才松了口氣,迎上文博武的目光,看清兩人現在的姿勢,羞愧得無以復加,直起身子,目光閃躲,“你快走吧,我要沐浴了。”
文博武手上一空,心裡有幾分失落,“好。”
來日方長,真嚇壞了她就不好了,文博武不再逗留,從窗戶邊躍了出去,沈月淺看著亂糟糟的床鋪,胡亂嫌棄錦被蓋住,去關了窗戶人才往偏房走。
沒過兩日,文博武就上府,說是帶小七出去玩,吳家覃家幾位少爺得過家裡面叮囑,知道文博武的身份,聽說文博武要帶小七去軍營,幾人都有些蠢蠢欲動,他們雖然知道軍營不少的事,可畢竟也是從爹嘴裡聽來的,眼巴巴地望著小七,很是想去的樣子。
小七被他們弄得不好意思,可憐地轉向文博武,文博武覺得沒什麼,道,“要是想去的話就一起吧。”正好這幾日他要去巡,一起了,略微遺憾地是不能帶沈月淺一起。
今日周淳玉三朝回門,周家下了帖子,周氏和沈月淺要回去一趟,叮囑小七路上要聽話別到處亂跑給文博武惹事後沈月淺才和周氏一道去了周府。
周家門口,遇著尤氏吩咐小廝往外搬東西,旁邊余氏臉色不太好看,下了馬車,余氏見是她們迎了上來,絲毫不去看旁邊的尤氏,臉上微微有了笑意,“玉姐兒和姑爺還沒回來,聽寒暄說姑爺今日向翰林院告了假,怕是等著和玉姐兒一道回來呢。”
周氏心裡也為玉姐兒高興,回門有丈夫陪著,終究是不一樣的,和余氏一起等在門口的還有孫思妍,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拉著沈月淺的手,低聲道,“表妹,娘和姑姑說話,我們稍微遠些吧。”
看出她有話要說,沈月淺跟著她走到一邊,另一處,尤氏吩咐人搬完了,走到余氏跟前,滿臉歉意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之前忘記玉姐兒今日回來了,可看好了日子搬家,耽擱了吉時不好,還請大嫂轉告玉姐兒和新姑爺一聲,別往心裡去,過節的時候我和老爺再回來探望爹娘了。”
余氏嫌棄惡地別開臉,嘲諷道,“不礙事的,玉姐兒本來也不指望你什麼,倒是四弟妹你,姐兒三朝回門是大事,玉姐兒是你侄女就算了,到了玲姐兒回門那日,你可別忘記跑到別人府裡串門去了才是。”
尤氏嘴角抽了抽,鐵青著臉色走了,被出門的小高氏撞見,又是冷嘲熱諷了一番,見周氏也在,湊上前呸了尤氏一口,“四妹,你也回來了?四弟妹就是個會算計的,當時擔心娘壓著四弟升不了官,說好了等玉姐兒成親後再說分家的事,誰知選玉姐兒回門的時候搬家,不是有心膈應大家是什麼?真以為搬出去就是嫡子了?可笑。”
沈月淺和孫思妍在旁邊對尤氏的行徑也厭惡得很,調轉目光,沈月淺大概猜著孫思妍想問什麼,“表嫂是不是覺得身子仍不舒服?”孫思梨掉了孩子又懷上了,孫思妍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不著急是不可能的。
孫思梨扭捏地搖了搖頭,湊到沈月淺耳邊說了兩句,沈月淺滿臉是笑,“表嫂請大夫……”話未說完就明白了孫思妍的難處,周淳玉成親,孫思妍真懷上了請大夫沒什麼,若是烏龍一場,余氏只怕不高興了,看大夫畢竟是晦氣的事,在周淳玉喜事的時候請大夫,孫思妍的日子只怕更不好過,沈月淺小聲道,“表嫂別急,我這就讓玲瓏回去讓妝娘子來一趟。”
妝娘子在藥膳方面卻是極為好,現在,她小日子來得準不說,再不像上輩子疼得死去活來,輕輕鬆松就能過了那幾日,都是妝娘子的功勞,玲瓏得到旨意,福了福身子,和福壽說了聲,坐著來時的馬車回了。
周氏往這邊看了眼,並沒有多問。
不一會兒,周淳玉和文博文回來了,余氏臉上笑開了花,玉姐兒氣色好,一身大紅色的襦裙穿在身上,蘭薰桂馥,明艷端莊,而旁邊的文博文,眉目如裁,朗逸獨絕,走到一起真是再登對不過。
一行人說說笑笑往裡走,沈月淺想上去和周淳玉說句話都不行,周氏余氏小高氏三人圍著她,哪有沈月淺的份,不過,看得出周淳玉和文博文過得不錯,眉宇間是淡淡的喜悅,沈月淺心裡為她高興,這輩子,周淳玉不會成為全京城的笑話,不用對著世人的指指點點,找到了屬於她的幸福,多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8:18:02
第085章 死皮賴臉
周淳玉回門,整個周府喜氣洋洋,並未因著四房的搬家而生出不愉快,高氏喜歡這個孫女,對這個孫女婿更是歡喜,文博文談吐溫潤,舉止優雅,便是周老太爺看向文博文的目光也是讚許更多。
進了屋子給高氏磕了頭,高氏笑得眼角紋路都深了不少,眼下周淳玉已是新婦,高氏拉著她說話不讓她走,沈月淺想和周淳玉說話也尋不到機會,在邊上聽著高氏問,約摸她在,高氏問得不敢直白了,好在不一會兒就是飯點,倒省去了沈月淺心裡的不自在,高氏支支吾吾想問的無非就閨房之事,沈月淺兩世為人心裡是清楚的,吃過飯,尋著機會走了,將屋子留給高氏和周淳玉說貼己話。
玲瓏折身回來,身後妝娘子步履款款,微低著頭,十分小心謹慎,沈月淺左右尋了圈不見孫思妍人影,只好吩咐旁邊的丫鬟見著大少夫人說一聲,她在湖邊的南亭等她。
三言兩語向妝娘子說了請她走一趟的原因,妝娘子面上絲毫不覺驚詫,“算著日子,大少夫人身子骨都好了。”孫思妍的身子不是大問題,她給的藥膳方子調理一段時間就好了,過年的時候妝娘子給孫思妍問過脈,到現在來看應該全好了。
八角飛檐的亭子裡,微風習習,沈月淺趴在木欄邊喂魚,金色紅色的魚爭先恐後地搶著從她指縫中滑下去的糕點,沈月淺玩得不亦樂乎。沒讓沈月淺等多久孫思妍就來了,比起早上,她的臉色微微泛白,身上的著裝也換了,沈月淺擦乾淨了手,下台階扶著她,“表嫂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孫思妍搖頭,她後邊的丫鬟連翹是孫思妍的陪嫁,將這兩年孫思妍在周家過的日子看在眼裡,高氏和余氏不是喜歡苛責的人,小姐剛進府和大少爺琴瑟和諧,夫妻關係極好,直到傳出孫思梨和丁家大少爺的親事後,大夫人看小姐眼神就變了味道,小姐肚子又遲遲沒有動靜,在府裡更是夾著尾巴小心翼翼地做人,哪怕真的身子不舒服也是能忍就忍著,生怕給大少爺添麻煩惹得大夫人心裡不痛快,好比這次,小姐的小日子大半個月沒來,這幾日聞著腥味就噁心想吐,她讓小姐請個大夫進府把把脈,小姐說什麼都不肯,害怕是場烏龍在大夫人和太夫人跟前沒了面子,故而,聽沈月淺問起,連翹瞬間紅了眼眶,“中午飯桌上腥味重,我家主子擔心衝撞了姑奶奶,一直忍著,用過飯回屋就吐了。”
身為孫思妍的丫鬟,怎麼會不心疼自家主子的委曲求全?
沈月淺沒想著還有這事,轉身叫妝娘子,“你給表嫂把把脈,真要有喜了,太夫人那邊少不了你的好處。”沈月淺盡量放緩了語氣,略微輕快道。
孫思妍抿脣笑了笑,儘管臉色還蒼白,可盡是期待之色,接話道,“不說太夫人,我也會一直記著妝娘子的這份情義。”
“不敢當,少夫人折煞老奴了。”妝娘子既賣身進了辰屏侯府,就沒有像當初隨意拿人賞銀的事了,讓連翹往石凳子上擱了墊子,孫思妍坐下後,她才微微弓著身子,抬起孫思妍的手臂放在石桌上的棉枕上。
孫思妍另隻手緊緊握成了拳,滿眼期待,額頭甚至有了薄薄汗意,待妝娘子收回手的剎那,她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緊張侷促地道,“妝娘子,可是有了?”
妝娘子面色一松,揚眉笑道,“恭喜少夫人,卻是有了,一個多月了,脈象淺,可胎兒還是很健康的。”沈月淺聽連翹說完孫思妍這幾日的癥狀就估計是真的了,不過,從妝娘子嘴裡聽來她仍高興,喜不自勝道,“恭喜表嫂了,這等好事,外祖母和大舅母知道了肯定歡喜異常的。”說著讓連翹扶孫思妍回屋休息,“外祖母出手大方,我領著妝娘子領賞去了,表嫂別忘了你給妝娘子的那份才是。”
孫思妍想跟上去,沈月淺勸止她,“你臉色不好,先回屋歇著吧。”孫思妍在周府的處境她也看在眼裡,有的事情,從旁人嘴裡聽來終究比自己嘴裡聽來要震撼。
孫思妍瞬間明白了沈月淺的意思,感激一笑,“謝謝淺姐兒了。”
沈月淺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可是帶著妝娘子領賞銀,表嫂何須謝我?”
到了高氏屋裡,周淳玉被小高氏和余氏圍著,面紅耳赤,直點腦袋,她掀起簾子進屋也沒分散高氏的注意力仍說著如何閨中取樂,還是周氏瞥了她一眼,扯了扯小高氏的袖子,小高氏才停下來,一臉不樂意地瞪著周氏,轉而看清是沈月淺,臉上才有了笑意,“淺姐兒進屋怎麼沒個聲音?我還以為四妹平白無故打斷我是她有話要說呢。”
小高氏嗓門大,沈月淺隱約聽到些,再看屋里幾人都不好意思,沈月淺打算接過這事,誰知,小高氏自己說了起來,“淺姐兒,玉姐兒真是個榆木疙瘩,都是你大舅母的錯,待你成親那會我過府好好教導你啊。”
沈月淺一怔,旁邊的高氏沉了臉,“胡說什麼呢,淺姐兒多大的年紀,哪懂你說的那些?”
小高氏沒像平時乖乖閉嘴,反而抬眸反駁了句,“就是不懂才要學嘛……”
周氏在旁邊聽得也尷尬,岔開了話,“阿淺怎麼進屋了?”女兒是她的,倒不用小高氏費心,不過小高氏說的那些確實該提前與阿淺說說,免得她成親了還是個睜眼瞎,什麼都不懂,疼的還是沈月淺。
可能被文博武磨得臉皮厚了,聽著小高氏講得那番話她也沒覺得臉紅,順勢答道,“我這不是有好事要告訴外祖母和大舅母嗎?”錯開身子,讓妝娘子進屋,將孫思妍有喜的事說了。
余氏臉上笑開了花,心裡又一陣愧疚,朝外不見孫思妍身影,沈月淺順其自然道,“中午飯桌上腥味重,表嫂吐了一通,若非她身邊的丫鬟懷疑,讓妝娘子把脈,還不知道大舅母要做祖母了呢,外祖母也是四世同堂的老祖宗了。”
高氏喜歡聽這話,面上笑得開懷,“好,淺姐兒真是個會說話的,賞,妝娘子有賞,淺姐兒也有。”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孫思妍院子去,周氏明白早上玲瓏獨自離開是幹嘛去了,當人媳婦終究不是個容易的,喜事期間,連個大夫都不敢請,湊到耳邊和余氏說了兩句,余氏深有感慨,從孫家和丁家結了親,余氏心裡一直堵著根刺不上不下的,左右周寒軒成親了,子嗣是早晚的事,周淳玉才是叫她苦惱,對這個兒媳雖頗有微詞,平時能忽略就忽略去了,她心裡正打算著待玉姐兒回去了,好好問問孫思妍的身子,嫁進丁家那位可是掉了又懷上,她肚子怎地就一直沒個動靜呢。
眼下好了,周淳玉嫁了門好親事,她又要當祖母了,臉上的喜悅怎麼遮都遮不住。
落後一步的沈月淺和周淳玉總算有了說話的機會,“表姐嫁進將軍府可還適應?”文家太夫人是好相處的,文家大夫人是寧國侯府的嫡女,做事自是有兩分手段,該也不會難為周淳玉,越是大戶人家越注重面子,在意家和萬事興。
因著沈月淺也是要嫁進將軍府的,周淳玉便仔細說了將軍府的關係,寧氏和文太夫人心裡如何她看不出來不過面上對她不錯,二房和三房的兩位嬸娘卻是不好對付的,成親第二天就想給她下馬威,若非她反應快,少不得要當著所有人丟臉了,提醒沈月淺,“以後你進門了,注意點二房和三房就是了。”
沈月淺眸色漸變,周淳玉嫁過去不過三日就看出二房和三房與她不對付了?當長輩的為難晚輩是為何?
到了孫思妍院子,又是一通喧鬧,前邊的周老太爺和文博文也來了,周老太爺精神矍鑠,比起周淳玉回家,明顯有了曾孫更讓他高興,褶子的臉喜悅溢於言表,倒是旁邊的周淳玉見著文博文扭扭捏捏不自在起來,沈月淺好笑,想打趣周淳玉都是夫妻了,有何好害羞的,想想又算了,她還沒說親,被周氏聽去了又要說她了。
孫思妍懷孕一事在周府炸開了鍋,傍晚,下衙回來的周寒軒聽著這事久久回不過神來,文博文與他站在廊下說話,“舅兄竟也有失魂落魄的時刻,說出去旁人都不敢相信。”
換作平時周寒軒早已皺眉冷了臉,此刻卻是絲毫不理會,高氏余氏等人還在孫思妍屋子裡,他不好進屋和孫氏說話,和他差不多年紀的人兒子都會說話了,他以為他還會等上些時日,沒想來得這般突然,一高興就失了神。
沈月淺抵了抵周淳玉的手臂,“瞧,大表哥高興得都說不出話了。”
遇著文博文望過來,沈月淺禮貌的笑了笑,文博文卻衝她張了張嘴,啞聲笑著吐出兩個字,讓沈月淺鬧了臉紅,旁邊的周淳玉見著了也好笑不已,之前她一直以為文博文心裡喜歡的是周淳玉,嫁進將軍府那日她也是這樣以為的,可之後的事讓她重新審視,文博文對沈月淺更多的是敬重吧,故作沒明白文博文意思似的問沈月淺,“夫君衝你張嘴說什麼?”
沈月淺倪她一眼,眉眼含羞,一雙眸子更顯靈動,紅脣微啟,“沒什麼,你自己問你的夫君吧。”虧她還以為文博文是個正經的,沒想著和文博武一樣,都沒個正形,上梁不正下梁歪。
絲毫沒覺著自己一番話將未來的公公也罵了進去。
回到家裡,小七不在,院子好似空了不少,平時小七下了學堂寫完功課上躥下跳,沈月淺心頭吵得慌,今時安靜下來了又左右不得勁,翌日一早就讓盧平去問問文博武什麼時候將小七送回來。
快中午的時候盧平回來說今日就回,沈月淺心裡才好受了許多,她的嫁衣繡了一半,文博武之前問她怎麼沒繡她故意說時間還早著,實則是不想被他撞見了,每次收起來都會讓玲瓏鎖進櫃子裡,心裡希望給他留一份神秘。
繡了一下午,心裡存著事,心不在焉速度也慢了下來,聽玲瓏說小七回來了,她立即收了針,抬腳迎了出去,朝霞裡,秀頎如松的男子一身白色錦服,夕陽的光將他的身形拉長,迎著餘暉,一張臉愈發俊美絕倫,不消一刻,他已到了眼前。
沈月淺失了神,文博武極有興致地瞅著她,順著她的目光,視線落在他的影子裡,騰出一隻手揮退了兩邊的丫鬟,好笑道,“我人站在你跟前,你盯著我的影子作甚?難不成從影子裡看得見我這張臉?”
回過神,沈月淺知道自己鬧了笑話,轉向他懷裡的小七,“怎麼睡著了?”
文博武脣邊浮現出淺淺的笑,心想能不睡著嗎,去了軍營嚷著要起碼,營帳裡沒有備著小孩子的馬鞍,一圈下來,腿都站不利索了,今早又跟著他去山裡打獵,怕是累得不輕,盯著沈月淺如畫的眉眼,半晌才道,“玩了兩天,累著也是常事,我將他擱在你院子裡。”
小七暫時和周氏一個院子,他總不好抱著小七去周氏那邊沈月淺側開身子,跟著他背後,有意無意地踩著他影子進了屋,文博武將小七擱在南邊收起來的炕上,又拿錦被蓋在他身上才轉過身和沈月淺說話,“我在山裡尋著兩味不同味道花,讓文貴先帶回府了,培育出花苗了給你端兩盆過來。”對沈月淺的鋪子他還是很上心,幾個小孩子嚷著打獵,文博武偷偷讓人抓了些兔子雞鴨放在山裡,再假裝遇著,讓他們射箭,他們玩得盡興他也輕鬆,插科打諢的時候聞著花的味道不錯遂讓文貴摘了些回去。
“你的鋪子如今名聲也有了,有沒有想過再開一家?”女為悅己者容,鋪子名聲出去了,顧客只會越來越多,沈月淺現在手頭的盈利再開一家估計是沒問題的。
沈月淺之前已想過這事了,如實道,“現在不急,之後再看吧。”
今年忙,脫不開身子,等明年成親後再看了,文博武不清楚她的打算,擔心她遇著難處了,“有什麼要我幫忙的,你說就是了。”他最喜歡幫她跑腿,如此的話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來看她。
沈月淺上下瞥他眼,總覺得他不懷好意,若非小七在屋裡,憑著這眼神,文博武就要她好看,想了想,終於忍耐下來,說起另一件事,“我祖母要去法林寺禮佛,我是要護送她去的,你在京城小聲些。”
沈月淺不明白他最後一句的意思,乖巧地點了點頭。
文太夫人喜歡去法林寺禮佛怕也是受宮裡太后的影響,問了文博武何時走,文博武促狹地望著她,“要給我送行?”
沈月淺頓時沒了言語,推著他出了門,遇著周氏來,沈月淺立即收回手,臉紅了透,沒想到竟被當場抓了現行,沈月淺心虛地上前扯周氏袖子,“娘怎麼來了?”
周氏蹙眉,淡淡地掃過自己女兒,又看向文博武,比起沈月淺,文博武可淡定多了,正著神色給周氏作揖道,“伯母,小七我送回來了,路上睡著了故而沒直接送去您院子。”
周氏點頭,探頭掃了眼屋內,文博武提出告辭,“若沒事的話,晚輩先告辭了。”臉不紅心不跳,態度謙和彬彬有禮,和在沈月淺跟前完全是兩個人,在他看不見的地上,沈月淺嘟了嘟嘴表示不滿。
待人走了,周氏收回目光上下打量沈月淺,沈月淺被她盯她發毛,“娘,可要將小七喚醒。”
“你也是個大姑娘了,什麼事心裡有個度。”確認沈月淺衣衫完整,臉上妝容絲毫不差周氏心裡才松了口氣,兩人知道分寸就好,出了事,吃虧的還是沈月淺,以沈月茹的例子能嫁進文昌侯府純屬是運氣,瞅瞅眼下京中,願意和文昌侯府打交道的多是些無足輕重之人,大戶人家都不樂意和文昌侯府來往了,這就是原因。
沈月淺羞紅了臉,暗自慶幸今日文博武沒有亂來,否則,才叫她沒臉面對周氏了。
小七醒來,直喊全身酸痛,站在地上雙腿打顫,可眼神卻異常的晶亮,沈月淺碰他一下小七就張嘴嗷嗷大叫,周氏擔心出個好歹,問妝娘子,妝娘子替小七把脈後,緩緩道,“夫人不用擔心,小少爺該是平時沒練過身子,猛地運動劇烈了拉扯到全身筋脈了,過幾日就好了。”又告訴魯媽媽,晚上睡覺前拿熱水敷敷大腿和小腿,第二日會緩解得多。
小七是不願走路了,回去都是讓魯媽媽抱著的。
靜下來,沈月淺才想起問文博武什麼時候離京,被文博武一轉移話題全部忘了。
沈月淺沒想著第二日文博武就護送文太夫人離開京城去了法林寺,周淳玉嫁進將軍府不到十日文太夫人就去寺廟,說出去終歸不太好,周氏不讓沈月淺管事了,專心繡她的嫁衣,便是小七都不準打擾她,沈月淺做針線快,待繡好了嫁衣也沒聽說文博武回來一事,心裡不由得奇怪,文博武不是整日陪著文太夫人禮佛的性子,數著日子,送文太夫人到了法林寺他就該回京了才是。
期間,周府下了帖子讓周氏去一趟,沈月淺有心湊熱鬧,周氏沒答應,回來後,面色明顯凝重了許多,沈月淺問她,周氏唉聲嘆氣什麼也不願意說。
又過了幾日,京裡開始傳流言蜚語,說她和文博武早已私相授受,更指文博武和小王氏的死有關。沈月淺不清楚小王氏的死,不喜歡旁人敗壞文博武的名聲,難怪文博武走的時候要她小心些,他早就知道了?
這日,沈月淺去周氏院子坐了會,門口婆子說央樂侯府的人來了,沈月淺不解,小王氏在侯府再討人厭也是老祖宗,她死了,央樂侯府的人不披麻戴孝,來這邊作甚?
“阿淺,你回自己院子,我去看看。”周氏那日回府實則是余氏的意思,將軍府出了點事,存心壞了沈月淺名聲的是誰她心裡清楚,文博武一表人才,想要親上加親的人統共只有兩家,加上余氏告知的那些,背後之人是誰不難猜。
沈月淺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不想走,周氏堅決讓她回去,之身去了前邊,央樂侯府雖說過和沈家老死不相往來,既然來了,周氏還是得有主人家的樣子才是。
央樂侯府現在掌家的是侯府夫人,四十歲左右的模樣,早些年被小王氏打壓得厲害,哪怕自己當家做主了也是個沒主見的,見著周氏,眼神漂移不定,好一會兒才落在周氏身上,笑得十分勉強,“表弟妹……”
聲音沙啞粗獷,比一般女子音線更低,伸手不打笑臉人,周氏低聲應道,“表嫂怎的想起來這邊了?”
一直不曾走動的親戚,見著面周氏也不知道說什麼,旁邊的魯媽媽指著院子道,“夫人,請侯夫人進屋坐著說吧。”小七白天上學,魯媽媽就幫著打理內宅,待小七下學歸來再伺候小七,聽了魯媽媽的話,周氏才想著請曹氏進屋。
曹氏一身素色衣衫,頭上裝扮也甚寡淡,一路上,曹氏都想著周氏會怎麼開口,誰知,進了屋子,周氏也沒主動問她所來何事,曹氏倒不好先找話題了。
今日曹氏心裡也是完全不情願來的,奈何小王氏死之前說是沈月淺害的她,自家老爺出門喝兩杯酒被奎家的人聽去了,就想趁此機會攪黃了將軍府和辰屏侯府的親事,央樂侯府看著有爵位,實則也是個空殼子了,小王氏管家的幾十年得罪了不少人,真心和央樂侯府交好的人少之又少。
眼下,大兒子的親事卡在奎家人手裡,如果不是小王氏為人摳門小心眼,何至於府裡少爺小姐說不到親事,現在被逼著做這種毀人姻緣的事,周氏和不少貴婦打交道,雖不善攀交,可一般眼色還是懂的。
讓丫鬟倒茶,曹氏不說話,她也比張口,輕輕吹了茶面,露出澄澈的茶水時,湊近抿了小口,氣定神閒地等著曹氏張口。
果真,曹氏一會兒就坐不住了,焦躁不安地捂著茶杯,支支吾吾道,“我來是好奇一件事,還望表弟妹解惑。”心裡將小王氏罵了個遍,活著的時候全府上下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死了都不省心,一堆子爛事,左右都要得罪人,緩了緩,曹氏盡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你也別多心,我就是隨意問問。”
周氏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道,“表嫂想多了,我不愛出門,表嫂要是問京中的事大多我都是不清楚的。”
曹氏牽強地扯了扯嘴角,可能真的是被小王氏壓迫久了,她說話也直不起腰桿,囁喏道,“還是我娘死的時候,聽莊子的管事說我娘留了話讓我們為她報仇,目標直指府上小姐。”小王氏和薛氏那件事太過丟臉,要說是沈月淺做的曹氏心底是不相信的,不說沈月淺當時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沒有本事,即使有本事沈月淺也不可能找到那些人,小王氏要強了一輩子,見著誰都要咬上兩口的性子她是知道的,這件事,肯定是胡說的。
周氏冷笑一聲,不答反問道,“表嫂,你信麼?”沈月淺那時候才多大?二房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都將她們母子逼到京外去了,沈月淺還能在京城隻手摭天?壞長輩的名聲,不說沈月淺做不到,她的女兒什麼性子還是清楚的,即使要對付也是針對王氏,與小王氏是沒多大關係的。
曹氏搖頭,嘆了口氣,“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可畢竟她是我們的娘,娘死了,下邊的兒女不過問一句像什麼話?表弟妹別往心裡去才是。”嘴上這樣說著,曹氏心裡又發起愁來,大兒子的親事是奎家做的媒,眼下怕是要黃了。
周氏能體會曹氏的難處,寬慰道,“你別多想了,誰讓你來的我心裡清楚,以後畢竟是親戚,不想大家面子上太過難看罷了,還請表嫂代為轉達,真欺負到淺姐兒頭上,哪怕拼了這條命,我也要為淺姐兒抗爭到底的。”
曹氏苦笑,走的時候再次拉著的手讓她別介意,回去後就把結果和侯爺說了,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當時二房是個什麼情況稍微在京中打聽一番就能明白,老爺您也是以後少喝點酒吧,奎家為了什麼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淺姐兒為著救文家兩位少爺差點沒了命,親事哪是說沒就沒的?至於奎家保媒的那門親,黃了就黃了,我也想明白了,找個六七品小戶人家的女兒只要性子是個好的就行,門當戶對,是不太可能了。”
央樂侯嘆息不止,都是醉酒惹的禍,對小王氏的那點母子情分也沒了,“莊子上的那些人我已經收拾一通了,不敢亂說話的,奎家那邊我再去回個話,至於娘之前那事,我總覺得玄乎……”
小王氏的性子在家都是個不討喜的,別說還在沈家指手畫腳了,薛氏不喜她明擺在臉上,做出那種事也不是不可能,可多央樂侯府來說畢竟是件丟臉的事,他才急急處置了薛氏,如今,縱然和薛氏無關也沒用,死無對證,事已至此,他也不喜咬著辰屏侯不放,想清楚了,央樂侯才轉身走了。
沈月淺一直讓玲瓏盯著前邊的情況,待聽了曹氏的一番話,沈月淺也愣住了,薛氏和小王氏狗咬狗是她樂見其成,小王氏為什麼最後要指著她,她恨她們入骨也不會想那種陰招,直接出招殺了她們豈不更好?
問題困擾了沈月淺好些時日,直到外邊又開始將當年沈家的事翻出來說,沈月淺才留意到,當年,卻是有些匪夷所思的事,周氏生產那一日,王氏暈厥過去,她並未讓人到處散布謠言,可卻傳得滿城皆知,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她以為是王氏時運不濟,眼下來看,並非是這樣,只怕是有心人作祟。
沈月淺懷疑羅氏,會咬人的狗不叫,羅氏在王氏跟前一直是個話少的,事情前後串聯起來,不是羅氏她真想不出是誰了。
說起沈家,她和文博武的親事也重新被人翻出來聊。
玲霜從外邊回來,瞪著雙眼,神色不憤,沈月淺清楚定是外邊又說什麼了,反過去安慰她,“外人喜歡說你聽著就是了,氣憤只會讓別人覺得是你心虛,別氣了,說說怎麼回事吧?”
玲霜緩下情緒,搖頭道,“小姐還是別聽了,沒些好事。”外邊人說的那些話,玲霜不想說給沈月淺讓她聽了氣憤,沈月淺好笑,“沒事,你說說吧,我當聽別人的故事聽聽就好。”
玲霜確認沈月淺不像說假話,猶豫片刻,道,“她們那些人見著您嫁進將軍府眼饞,胡亂編排您,當年您和夫人去南山寺在城外和文家少爺偶遇才一道的,路上遇了襲擊差點要了您的命,若非方丈妙手回春,小姐命都沒了,憑什麼說是您買通的凶手,欲擒故縱讓文家少爺英雄救美的,一群見不得人好的。”
沈月淺從她嘴裡大概明白了,玲霜說的是文家少爺而非文家大少爺,旁人只怕以為她的目標是文家,不管那位都是她高攀了,莞爾一笑道,“竟是這事,下次再聽著這種話,你湊上前,就問句誰願意被人胸口捅一刀,大半年不下床,誰有膽量,自己也設計一場,左右我和文大少爺還沒成親,她們還有的是機會。”
玲霜不樂意了,“小姐,憑什麼啊,挨同樣的刀子還有深淺呢,將未來姑爺這樣拱手讓人,不划算。”
沈月淺噗嗤聲笑了出來,“說得也是,不然再想個法子好了。”
不等沈月淺想出個法子,文博武和文太夫人從法林寺回來了,聽了京中謠言,文太夫人沒表態,文博武身邊的文貴出來說話了,說挨同樣的刀,博武將軍是看不起長舌婦的,想要嫁個好兒郎,還是多讀書明理,做個知書達理的人等著姻緣上門吧。
文貴的話出來可把京裡邊未出嫁的小姐得罪了差不多,近日聚會,夫人們坐在一起談論兒女,小姐們最是喜歡打聽京中的少年郎,除卻皇室子弟,整個京城,文博武可是最炙手可熱的夫婿,身材挺拔,面容出眾,小小年紀就被封了將軍,沒有祖上蔭封而是靠自己掙回來的,憑著這個誰都不敢小瞧了他,就是這麼個人,竟然看重了名不見經傳毫不起眼的辰屏侯府,京中小姐多,隨意挑個都比沈月淺家世好,可卻敗在了親事上,心裡能舒坦才是怪事。
京中小姐心裡不痛快,而奎家小姐則是被人直接打了臉,誰不知道這個說法最先是奎靜嘴裡說出去的,奎靜喜歡文博武多年,可以說剛會走路的時候就喜歡上了,早兩年奎太夫人不提是文太夫人覺著宮裡有意,她身份早高也比不過公主奎靜認下,可後來落到沈月淺身上,沈月淺除了皮膚白些,臉蛋紅潤些,一雙眼到處勾引人還有什麼?
故而,她爹和央樂侯喝酒聽來央樂侯府太夫人死前遺言的時候,奎太夫人想趁著這個機會壞了沈月淺名聲,趁此攪黃了沈月淺和文博武的親事,她也沒閒著,文博武對沈月淺青睞有加一直讓她不痛快,她讓人打聽到緣由竟是沈月淺曾救過文博武和文博文,才想著將計就計的法子,藉著沈家的事情被人重新翻出來,將當年的事添油加醋換了版本,誰知道她猜想的是不是真的呢?
眼下,文貴一番話分明是說給她聽的,她和文博武從小的情義,竟比不上半路出來的女人?奎靜雙手捏成拳,目光凶狠而猙獰……
五月份的天,微微熱了,文太夫人院子裡的丫鬟抱著冰塊進屋,見太夫人臉色不好,旁邊的嬤嬤不說話,丫鬟也不敢出聲,倒掉盆子的水換成冰塊,退出去還沒到門口就聽裡邊傳來一聲,“讓大夫人來一趟。”
丫鬟不認定話是不是對她說的,抬眸,見嬤嬤朝她點頭才反應過來,恭順道,“是。”
寧氏這些日子對外邊傳言不管不顧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奎家的計量太過拙劣,她不想拆穿,加之太夫人不在京中,奎家可是太夫人的心頭寶,兩府真鬧出什麼不愉快,夾在中間難做人的還是她,所以才沒理會。
沈家那邊沉得住氣,寧氏也沒必要擰著和奎家較勁,得知文太夫人叫她去屋裡說話,寧氏才挑眉掃了眼對面坐著的大兒子,“你祖母聽說奎家的事了?”
文博武面上沒有一絲波瀾,聲音也是,“不清楚,娘去了不就清楚了?”
“對沈家小姐你是個什麼看法?”寧氏之前以為文博武是被文戰嵩勞什子的口頭約捆綁住的,之後又不這麼認為了,這麼多年,文博武可沒因著是爹娘就給過他們面子,誰都強迫不了他做事。
文博武直起身子,瞅了眼天色,語氣有些沉,“之前就想看看能讓爹記著的人家到底是個如何的,之後就覺得長得還不錯……”
寧氏嘆了口氣,果真是那張臉的緣故,“沈家小姐在這事上也是個無辜的,女子名聲最是重要,你可別因此輕看了她,明白嗎?”
文博武不耐煩起來,悶悶答了聲,出府去了,走出門文貴立即應了上來,衝自家少爺豎起大拇指,人沈小姐還沒進門少爺就開始替她在夫人跟前博好感了,這招,妙。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5 18:18:16
第086章 平妻一事
來的路上寧氏就猜著文太夫人的意思了,進屋,不卑不亢地在桌前落座,目光落在文太夫人薄怒的臉上,“娘叫我來可是有什麼事?”寧氏和文太夫人平靜相處了幾十年,若非兩人能忍早就鬧起來了,前些年種種寧氏不覺得她做錯了,至於文太夫人心裡不舒坦也只能由著她去了。
文太夫人不知曉寧氏想起了往事,擰著眉,問起外邊的事情來,文博武和沈月淺明年就成親了,親事是鐵板錚錚的事實,沈月淺名聲不好,連累的是將軍府,文太夫人當然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蹙眉問,“外邊的事情怎麼回事?”
寧氏也不與她繞彎子,將自己打聽清楚的事如實說了,“娘既然問起我也就實話說吧,這事多打聽一番就知曉是奎家在背後主使的,好在沈家那邊是個沉得住氣的,換作其他人,不知曉會不會找奎家鬧一場,您不在京裡,有件事還不清楚,央樂侯府太夫人去了,說留下什麼遺言找沈家那位小姐報仇,央樂侯府太夫人那件事瞞得緊,也不是打聽不出來,發生那種事還有臉面苟活於世,哪是個簡單的人物,早前我覺著沈家那位小姐有兩分手段,坐山觀虎鬥這招妙,今時想來只怕背後有人推波助瀾,沈家總共那麼點人,誰還安然無恙的活著一眼就看出來了,奎家打著幫央樂侯世子說親的名義,要央樂侯找沈家麻煩,央樂侯夫人被太夫人打壓慣了,以己度人,那種玩陰的她是不屑的故而沒答應,至於博武先和沈小姐有了私情,旁人不知曉博武的性子娘還不明白?真要有了私情早就往家裡帶了,哪還會三天兩頭往南山寺跑。”
為了文博武,寧氏可謂操碎了心,以為他會娶公主,擔心他的性子吃了虧,和公主之間沒戲了便再沒什麼能入他的眼了,好幾次都快出家當和尚了,寧氏心裡承認,即便文博武真和沈月淺早就有了私情她心裡也是歡心的,比起寺廟,起碼有人留得住她兒子不是?
文太夫人蹙著的眉松了松,奎家那邊是她的錯,抬眸望著神色還算平靜的兒媳,嘆了口氣,“明日你陪我去一趟奎家,有的事還是說清楚了好,以免兩家再鬧出什麼誤會,至於外邊的傳言,讓戰嵩想法子封了口。”
經過這事,文太夫人覺著沈家是聰明的,要是跳出來和人辯駁才是辱沒了身份,至於奎家,文太夫人和寧氏心照不宣,一圈下來,文太夫人臉有倦色,擺手道,“你先下去吧,提醒博武別鬧得不愉快,沈家都不計較,我們也該沉得住氣。”
寧氏神色如常地答了聲好,心裡卻不太樂意,奎家這次的事過分,若非仗著文太夫人,敢如何囂張跋扈嗎?有的話是不敢和文太夫人說的,回到屋裡和文戰嵩抱怨,文戰嵩心裡倒高興,勸寧氏,“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再怎麼說無傷大雅。”況且,文博武那個臭小子確實早早和人有了私情,對方什麼情形文戰嵩不了解,他兒子一顆心是早就暗許給人家了,得知背後是奎靜散播的流言,文戰嵩難得沒幫著妻子罵晚輩不懂事,反而誇讚了兩句,“奎丫頭平時看著文文靜靜的,不想還是個有眼光的。”
寧氏倪他眼,“什麼眼光,小小年紀就拉幫結派胡亂編排人毀了人名聲,當初幸得博武看不上她,真看上了娶回家,整日東家長西家短的,倒也不用做正事了。”
文戰嵩心知妻子生氣了,訕訕笑了兩句,心想,等兒媳婦進門你看著你兒子的架勢就知道是不是兩人早就有點私情了,眼下是不敢說的,只得將文太夫人交代的事應承下來,“我明日吩咐下去,不敢有人亂說什麼的,明日和娘去奎家將老二媳婦也帶上吧,她一個新婦,多出去認識些人也是好的。”
寧氏沒吭聲,周淳玉性子溫和,小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條,重要的事對二房三房的態度極為明確,不用她提醒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凡是交給她的,保管處理得滴水不漏尋不著絲毫錯處,以上她還是很滿意的。
文戰嵩不見她答話,低頭,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寧氏回過神,搖頭道,“舅舅和舅母是個火爆脾氣,明日去怕又要爭論得面紅耳赤,不帶她去了。”文太夫人的意思明天少不得要好好說說話,周淳玉去看了奎家笑話,不說太夫人,她心裡也覺著膈應。
文戰嵩不明白其中彎彎繞繞,拉著寧氏叫門口的丫鬟進屋布棋,“讓她跟著去吧,舅舅總覺著他家的姐兒天上有地上無的,老二媳婦處事是個穩妥的,她在,讓舅舅自己比較比較,真出點事,還能幫著你和娘。”
寧氏不知道他打這個主意,猶豫片刻,斟酌地點了點頭,兩人一人執白棋,一人執黑棋,很快不說話,默默看著棋局沉思。
沈月淺再問玲霜外邊事情的時候,外邊已風平浪靜了,沈月淺多少有些遺憾,每日靠著外邊各種版本的樂子打發時間,如今樂子也沒了,見玲霜仍舊悶悶不樂的,沈月淺好奇,“之前聽了外邊說的你心裡不痛快,如今風平浪靜怎麼還是不高興?”
玲霜端著桂媽媽做的杏仁紫米露,添了少許的冰塊,清爽宜人,每日沈月淺都要吃上兩碗,將東西擱在桌上,忿忿不平道,“之前傳得有聲有色,大少爺回京後立即鴉雀無聲了,真是一群欺軟怕硬的,大少爺不過讓文貴傳句話出來那些人就不敢亂說了,之前不是擺明了欺負小姐沒人撐腰是什麼?要不懼大少爺威嚴繼續嚼舌根我還能高看她們兩眼,現在嘛,愈發看不起她們了。”
“……”沈月淺哭笑不得,晶亮的眸子滿是揶揄,“你跟在我身邊也好些年了,前些時候怎不見你出來給我撐腰?”
玲霜一怔,反口就道,“能一樣嗎?”她不過是個奴婢,認打認賣,文大少爺可是正正經經的姑爺,女子有丈夫的疼愛才是最幸福的。
“怎麼不一樣了,都是護著我啊……”沈月淺這兩日也是無聊了才起了逗玲霜的心思,玲霜拖著腦袋想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下次奴婢想法子,練好了口舌幫小姐頂回去。”
“好啊,你可要用功了。”沈月淺倒不是真希望玲霜和那些人一般見識,玲霜的身份不同,真替她出頭,指不定被別人隨便尋著由頭打得半死不活,上輩子,她身邊的人皆太過凄慘,沈月淺想她們平平安安過完這輩子,嘴巴長在別人臉上,說幾句又能怎樣呢?還不是被利用的一群傻瓜,背後指使是誰都不清楚。
拿著勺子,一勺一勺舀著紫米露,入口即化,比冰鎮的西瓜還要清爽,是涼食,妝娘子說吃多了對身子不好,每日頂多兩碗,中午一碗,傍晚一碗,吃了這個飯吃得少了,冬日養的臉蛋尖了起來。
這邊,周淳玉陪著寧氏文太夫人去了奎府,奎太夫人心虛,畢竟是她的意思,擔心文太夫人上門詢問此事,難得賠著十二個小心,對周淳玉也甚和顏悅色,還送了一對翡翠鐲子,周淳玉想推辭,寧氏勸她,“既是舅祖母送的就收著吧。”翡翠鐲子顏色純正,溫潤晶亮,看得出奎太夫人是有數的,想借此示好呢。
文太夫人從法林寺帶了點山裡的野果子,賣相不太好,勝在味道不錯,夏日人本就食慾不好,奎太夫人卻連著吃了好幾個,一是果子真的好吃,二是想緩解尷尬的氣氛。
文太夫人哪看不出來?掃了眼屋內,故作疑惑,“怎不見奎家幾位姐兒?”奎家有自己的家學,幾位小姐少爺都在裡邊,從五歲進屋,女子十三歲開始說親就不用去了,文太夫人嘴裡問的自然就是滿了十三歲的幾位。
其中,奎太夫人最中意奎靜,奎靜溫厚嬌美,有幾分姿色,又是長子的嫡女,做事還算沉穩,奎太夫人對她寄予厚望,故而,文太夫人一問奎太夫人就自動默認是問奎靜了,笑道,“今早給我請安說要靜心抄寫佛經為我祈福,這時候,只怕在屋子裡,你要是想見,這就讓她過來。”奎太夫人不知曉奎靜到處說沈月淺和文博武早有了首尾,文太夫人對下邊的幾個姐兒不錯,奎太夫人理所當然地以為她想奎靜了,畢竟,若非有沈月淺,奎靜可就是將軍府的兒媳,如今,雖是不可能了,關係還在呢。
奎靜早就知曉文太夫人會上門,故而想拿抄經書一事避開,不想躲不開,心中不免忐忑,問傳話的丫鬟文太夫人面容可有異色,丫鬟一直在屋外伺候,哪看得見文太夫人,不知的搖了搖頭,奎靜心裡沒底,愈發忐忑不安了。
進了屋子,見周淳玉也在,周淳玉是沈月淺表姐她是清楚的,咬了咬脣,小碎步上前給文太夫人行禮,“姑祖母好。”接著,一一給寧氏周淳玉問好,奎太夫人滿臉悅色,朝文太夫人道,“靜姐兒是個好的,做事有分寸從來沒讓我和她娘操過心,你認識的人多,若有合適的人家還要望你在中間搭個橋,靜姐兒日子好了,不會忘記你的。”
奎靜聽出來奎太夫人說的是自己的親事,面色一紅,嬌羞地低下頭去,文太夫人沒接話,屋子裡熱,文太夫人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微微泛燙,下肚後不見涼爽反而更熱了,擱下杯子,說明了來意,“靜姐兒是我看著長大的,性子如何我也略知一二,之前不在京裡不知道京中出了事,回來譚嬤嬤與我說起我還不敢相信,將軍府是辰屏侯府的親事是眾所周知的,誰編排她的不是就是損害將軍府的名聲,你和央樂侯府那點事我就不過問了,就想問問靜姐兒,你可知京中傳你表哥和你未來表嫂有私情一事?”
奎靜臉色一白,手侷促不安地攪著巾子,低頭看著粉紅色的鞋面,沈月淺傳紅色的衣衫好看,她也做了好幾身紅色的,桃粉的,桃紅的,西瓜紅的,玫紅的,奎家沒有針線房,請外邊繡娘量體裁衣時繡娘還驚訝,覺著夏日穿紅色太過打眼了,提議夾雜些清爽的顏色,被她一一回絕了,故而,此時,她身上的衣衫裙擺皆是桃紅色,連鞋子也是。
她不回答,文太夫人也不急,招手讓丫鬟換一杯冷點的茶,慢慢等著。
奎太夫人心裡不悅,耐著性子沒發作,“這事問靜姐兒做什麼,我也是清楚的,之前參加宴會,不少人都在傳這件事的真假呢,博武博文去南山寺遇刺一事如果真是沈小姐欲擒故縱的把戲,你們娶回家倒真是福氣了。”
支撐起大戶人家門面的從來不是性子溫順良善無憂無慮的軟性子的人,而是做事圓滑心機深沉的人,畢竟,當家主母主宰著後宅一切,後宅和男子前程息息相關,沈月淺真能找人向自己捅一刀在博武博文面前賣個好,可見是個能下狠手的,這種性子用得恰當,可是好事一樁,不過,多少人會忌憚就是了,能對自己下手如此狠絕,對別人,只怕更甚。
換作平日文太夫人定是贊同奎太夫人這番話的,將軍府有今日和寧氏的性子息息相關,否則,光憑著她和太后的那點交情,不至於有將軍府的今天,可眼下聽在耳朵裡怎麼也不舒服,“博武博文遇刺一事滿城皆知,之後京兆尹抓住凶手大家都是清楚的,如果真是她一個女子所為,圖什麼?我將軍府不是要拿兒女親事還恩情的人,據說當日沈夫人和那位小侯爺也在馬車上,博武博文死了,為了滅口,在場的人只怕都有去無回,她救了博武博文不假,可也救了同去的一行人。”
文太夫人對沈月淺救博武博文一事並未放在心上,眼下被外邊的人誇大其詞就算了,為了報恩娶別人家的女兒,文太夫人自認為文家不至於拿不出那點銀錢來。
奎太夫人悻悻一笑,文太夫人卻再次望向奎靜,奎靜低著頭不吭一聲已說明了沒有冤枉她,文太夫人臉色不太好道,“靜姐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凡事多過過腦子,你以為做得滴水不漏,實則不知道人家在背地怎麼笑話你呢,你祖母對你期望高,別讓她失望才是。”對奎靜,文太夫人生出股無力感,若非真喜歡文博武,哪會處處針對沈月淺,可沈月淺畢竟是將軍府的兒媳,她自要維護她的臉面,“你未來表嫂性子是個好的,過幾日我下帖子讓她來將軍府,你好好和她說說話,有什麼誤會一併說開了,她要是生氣,我幫你訓斥她,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文太夫人越說奎太夫人越不得勁了,以為文太夫人問她事來的,結果教訓起靜姐兒來了,奎太夫人出聲打斷道,“你說的什麼還,靜姐兒做事從沒出過岔子,和你沈家小姐能有什麼誤會?你難得上門卻來教訓她,傳出去,靜姐兒還要不要名聲了。”
她是奎靜的祖母,縱然奎靜做錯了事也該她管,和文太夫人有什麼事?
文太夫人瞥了眼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的周淳玉,遲疑半晌,緩緩將奎靜暗地敗壞沈月淺名聲的事說了,奎太夫人滿臉不可置信,望向下邊蒼白著臉的奎靜已然明白了一切,嘆息道,都是文博武惹的禍啊。
“是我讓靜姐兒做的,也不怕你說,你哥一直想和你親上加親,戰嵩那會是家裡沒有適齡的姐兒,好不容易看著博武博文長大了,你哥才有了這個心思,早些年和你提過你一直等著宮裡的旨意,宮裡歇了心思你也沒拒絕我們就以為事情成了,誰知半路被截了道,靜姐兒和博武青梅竹馬,我們當長輩的樂見其成,如今成了這樣子,別說她心裡不痛快,就是你哥多少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總覺著各自成家後早些年的兄妹情分生疏了,不親上加親,等我們老的一死,下邊怕也不會怎麼走動了,你哥是個念舊情的人你也知道,若非這樣,哪會不顧臉面一直拖著讓你答應?”奎太夫人你一番話說完,自己先哭了出來,就是奎靜也紅了眼眶,她對文博武是真心的,那麼豐姿如儀硬朗偉岸的男子,怎麼就突然喜歡上了別人?明明,她們才是青梅竹馬。
文太夫人不料奎太夫人會哭,抿了口茶,心裡隱隱透著煩躁,當時沈家那門親事她怎麼也不答應,其中文戰嵩醉酒應下兩人親事一事她也不好當著周淳玉的面說給奎太夫人聽,事關文戰嵩臉面,文太夫人還是清楚的,不由得有些責怪寧氏,好好的,帶周淳玉來做什麼。
寧氏不動聲色地坐在邊上,嘴角扯出個嘲諷的弧度,奎太夫人一大把年紀竟學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了,不得不說,真是被逼到絕境了啊,也不出言相勸,只待奎太夫人自己哭夠了停下來。
奎太夫人哭了兩聲,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心裡突的有了法子,可寧氏和周淳玉在,她又不好開口,只朝奎靜擺手,“我與你姑祖母說兩句貼己話,你帶著表嬸娘和表嫂去你屋裡坐坐。”
寧氏知道她沒打好主意,盈盈起身,瞥了眼屋內陳設,淡淡道,“舅母,博武的性子您也聽說一二,從小就是個有主見的,否則,當初也不會一去軍營就是好幾年,得知他未來媳婦被人亂說,一直沒個好臉……”
奎太夫人不明所以,文太夫人扭頭倪了她一眼,寧氏是擔心自己胡亂應下奎傢什麼請求要挾自己?自己的孫子自己清楚!眼下這事確實奎靜做得不對,可還是那句話,奎靜要是沒對文博武用心思,犯得著出這種招嗎?
寧氏話說到了,盈盈走了出去,周淳玉跟在身後,全程一句話也沒說,便是回去路上,文太夫人問起她沈月淺的性子,周淳玉也沉默半晌才道,“表妹性子是個好的,回門那日見著她,她還說您性子好相處呢。”
文太夫人心情複雜,寧氏更是確信奎太夫人果真又提了什麼要求,回到院子,丫鬟說大少爺和老爺在,寧氏瞥了眼天色,兩人難得配合默契都在屋子裡等著她。
進屋,文博武和文戰嵩坐在窗邊的桌前,文博武氣宇軒昂,散漫地交疊著腿,手裡把玩著白棋,貴氣逼人,反觀文戰嵩,前傾著身子,目光專注地落在棋盤上,舉棋不定,面容愁苦。
寧氏棋藝不精,可看兩人神色輸贏心中已有了分曉,走近一看,果然,白子將黑子圍得水泄不通,好笑道,“老爺,無論走哪兒都輸了,點了棋子,接著玩下一局吧。”
聽到她的聲音,文戰嵩側目瞄了一眼,橫眉冷對,“怎麼可能,我們剛下不到一盞茶功夫呢。”
文戰嵩是武將,對這種浪費時間的棋子自是不喜歡的,有功夫下棋還不如去軍營操練士兵,教他們如何在戰場上多殺兩個敵人保住小命,奈何有次參加宴會,被人嘲笑一通什麼都不懂,堂堂大將軍,頭一回被一個醉鬼看不起,文戰嵩便起了好勝的心思,詩詞歌賦它是學不會了才撿了圍棋學,一學不得了,比在戰場上排兵布陣還要難,寧氏沒事的時候他就想拉著寧氏玩兩局,今日文博武在家,自然要拖住他,自己大兒子的本事他可是清楚的,文武雙全,是個厲害的。
下了多少局他沒算,前兩局兩人還能磨磨時間,他察覺到不對勁,直接放了狠話,“有多大的本事都拿出來,別贏了我還想著維護我那點面子,我的面子被你都丟光了。”想著文博武的親事是怎麼來的,他心裡就悔恨交加,真不該白白便宜了這小子。
然後,基本就是早早的就到了這一步,他絞盡腦汁也找不著法子拖延時間了。
故而,寧氏一番話又讓他沒了臉,棋子一扔,心煩意亂道,“不玩了不玩了,明日再戰。”文博武雖有職務,可是個閒職,比他可清閒多了!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讓皇上賜他這個職位的。
文博武也不生氣,將手裡的棋子擱回去,起身朝寧氏道,“娘今個兒去了奎家,奎太夫人沒刁難您吧?”
文戰嵩眉毛一豎,總算有了光明正大發脾氣的機會了,沉聲道,“亂說什麼,你舅祖母是那樣的人嗎?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寧氏不理會文戰嵩,文博武從來是個冷清的,難得關心自己,當然要給面子,順勢而為道,“沒,你舅祖母自知理虧,少有的和顏悅色,中途支走我,怕又和你祖母商量了什麼事。”
文博武眸子深邃冰冷,若有所思道,“祖母心軟,您才是難做人的。”
寧氏詫異文博武為她著想,文戰嵩卻不以為然,冷哼一聲,警告文博武,“這事過了就算了,別鬧得奎家和文家不愉快,畢竟你祖母還在呢?”
大兒子最是記仇,這次對方又觸到他底線了,文戰嵩擔心文博武鬧得兩家沒了情分。
寧氏覺著文戰嵩莫名其妙,待要細問,文博武已作揖離開,寧氏讓丫鬟進屋收拾棋盤,斥文戰嵩,“博武做事自來知道分寸,他凶他做什麼,況且本就是奎家做得不地道,沈家小姐雖沒有過門畢竟是他未來的媳婦,還不允許他護著他媳婦了?”
文戰嵩嘴角抽了抽,想說你兒子的本事你是不清楚,寧氏又倪他眼,和她在人前的端莊形象完全不同,“問你話呢,護著自己媳婦有錯了?”
文戰嵩忙搖頭,“沒錯沒錯,我不是擔心他做得過了嗎?”文戰嵩敢肯定,他要是點頭說有錯,今晚估計只有睡書房了,自己媳婦在下人面前賢良大方,善解人意,關起門來可不是好相與的。
見他搖頭,寧氏心裡才好受了,本以為因著這事文太夫人和奎家會疏遠,文太夫人也有這個意思了,被奎太夫人一哭,關係又回到從前了,寧氏對文太夫人有微詞,對奎家則是不喜歡了。
文博武下去交代了文貴兩句,翌日,關於奎靜背後給人穿小鞋的事就傳開了,閨閣中的小姐腦子不笨,當初說沈月淺和文博武如何如何可不就是奎靜,一時之間,關於奎靜愛慕文博武的事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奎靜大門都不敢出,給奎太夫人請安的時候大哭了一場,奎太夫人心裡也不痛快,讓人出去查,到底誰在背後敗壞奎家的名聲,很快有了結果,消息竟是將軍府傳出來的,奎太夫人整個人頓時不好了,想著文太夫人當著一面背著一面的性子,怒不可止,當下就找人出去封消息,奎家沒有將軍府的人脈,拿堵得住悠悠眾口,奎太夫人心裡認定了是文太夫人的意思,文家從來都是文太夫人說了算,寧氏管家,這麼大的事文太夫人不點頭,消息是漏不出來的,心裡記恨上文太夫人了。
奎靜身邊的丫鬟婆子就沒沈月淺身邊的玲霜沉得住氣了,出門與人爭論起來,三兩句就被人套出了話,滿城嘩然,原來,奎靜將來會入將軍府給文博武做平妻,玲霜被這事氣了不輕,與沈月淺說起這事氣得身子發抖,“不要臉,平妻還是個妾,奎家怎麼能這樣?”心裡對文博武也不太滿意了,若非文博武到處招惹人,奎靜身邊的人哪會說出這種話。
玲霜小心翼翼看著沈月淺神色,“小姐,奴婢接著奎家小姐才是早就和文大少爺有了私情呢,堂堂嫡小姐給人做平妻是多光耀門楣的事似的,鬧得滿城皆知……”
沈月淺扯了扯嘴角,再想裝雲淡風輕都是枉然,文博武的性子,平妻一事沒有經過他同意是不會傳出來的,奎靜既然敢說,想必文博武早就知道了,心裡不由得不痛快,安慰自己,以將軍府的門檻,縱然奎靜也會有姨娘進門的,不過奎靜身份稍微高點罷了,裝作和平常沒差的樣子,道,“奎家和將軍府本就是親戚,奎家小姐的身份當平妻卻是低了。”
不見自家小姐反駁,玲霜心裡打鼓,心知說錯了話,有意說兩句話補救,“您才是正經的主子,大少爺對你也是有情義的。”文博武對沈月淺的好大家有目共睹,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態,可玲霜仍為自己小姐感到憂傷,站了片刻,唉聲嘆氣地退了出去,遇著玲瓏進門,玲霜拉住她搖了搖頭,小聲將外邊的事情說了,玲瓏鈴聲呵她,“你胡說八道什麼你,大少爺對小姐多好你又不是沒看見,我覺著平妻一事肯定是奎家小姐故意說出來膈應小姐的。”
文博武看沈月淺的眼神可是非卿不娶,哪怕將來這種感情變了,也不會再這時候就提出平妻的人選來。
周氏聽著這事仍沒理會,奎家想方設法不讓她們舒坦,周氏偏要活得高興,讓下人對這事不必理會,一邊暗暗給沈月淺買莊子,嫁妝已經差不多了,再買兩個莊子鋪子就好,周氏在莊子上下足了功夫要買一個大的,文博武給的三萬兩銀子她準備倒是給沈月淺拿著傍身,絲毫沒將這事放在心上。
誰知,過了兩日,奎家參加宴會,不少人打聽平妻一事,奎太夫人默認了,周氏這才皺起了眉頭,去院子看沈月淺,她表現得還算從容,絲毫沒有傷心或難受,周氏心裡不是滋味,沈月淺不當回事,她做娘的還是要提醒著點,可又不好表現得過了,“這門親事你要是不想要的話,我們就退了……”和沈懷淵成親後,沈懷淵潔身自愛,她私心裡,希望沈月淺能遇著一個像沈懷淵那樣視她如珍寶的男子,對文博武她心裡是歡喜的,以為女兒找著了好的依靠,可眼下這平妻,周氏嘆了口氣,想起之前周淳玉和她說的話,拉著沈月淺的手,重複道,“你要是不想要這門親了,我們就退了,找一個家世低一點的,一輩子不納妾的人家如何?”
沈月淺嘴角噙著淺淺的笑,“娘說什麼呢?男子三妻四妾是正常,沒有奎家小姐也會有別人,至少,我還是個正妻不是嗎?”不是誰都有可能遇上像沈懷淵那樣的男子的,沈月淺再三向周氏保證她真的沒事,周氏才放了心。
路上和魯媽媽說起這事也直搖頭,“當初我是看上將軍府的家世不假,淺姐兒年紀小不懂,身份高了旁人才不敢隨意欺辱你,以前她爹在的時候還能護著他,她爹走後,她性子愈發沉穩我心裡就更難受,窮苦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要不是被逼著成長,只怕她還是那個輓著我手臂撒嬌的小女孩呢”
想起被逼出京的委屈,周氏覺得做誰家的媳婦都是不容易的,既然如此,何不找個家世教養好的?她以為文博武對沈月淺是不同的,原來,是她看錯了。
“夫人,我總覺著大少爺不是那樣的性子,莫不是錯怪他了?”魯媽媽不好說太多,文博武對沈月淺那維護的勁,可不像會納妾的人。
沈月淺照樣該吃吃,該喝喝,沒有絲毫反常,玲瓏也沒發現她有何不妥的地方,除了自家小姐沐浴的時間與往常長了許多,這晚也是,備好水,玲瓏就退到門口,詢問一句可需要伺候,得到一聲不用後她就站在門邊不動了。
沈月淺整個身子埋在桶裡,溫熱的水她感受到的卻是渾身冰涼,府裡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她的反應,她能有什麼反應呢,上輩子那個人為了救她受萬箭穿心而死,這輩子,不過是想多個人伺候他罷了。
胸口的呼吸漸漸急促,沈月淺猛地直起了身子,濕噠噠的臉看不出是水還是淚,這樣真好,不用擔心情緒被窺探了去,抓起水裡的巾子蓋子臉上,閉上眼,巾子上的水沿著臉頰滴落在桶裡,漸漸有密集的趨勢。
她想,要是上輩子文博武沒有去邊關,她和文博武會不會有可能,答案是不會的,不說那時候文博武沒有娶她的心思,要一門親事拉扯沈未遠一把,劉氏雖然潑辣,可她擰不過宋子御,她要是嫁去了將軍府,正妻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妾,將軍府的門第,哪會伸手幫一個妾室的娘家人,更何況,有的事情,瞞得住宋子御和劉氏,卻瞞不過將軍府的太夫人。
設計宋子御之前,她的名聲就壞了,一次沐浴,被不知從哪兒闖進來的小廝躲在窗戶邊看光了身子,雖然沈未遠及時趕到將那人杖斃了,可當時府裡是有人知道的,“阿淺,你放心,這事不會傳出去的。”
那段時間沈月淺心思蹦得緊緊的,她拽著沈未遠的手親眼看著那名小廝斷了氣才敢鬆開,認定是薛氏和王氏派來壞她名聲的,那時候,王氏已經開始幫她議親了,相看的不是官家子弟,全是商戶,給的聘禮十分豐厚,其中還有兩位年紀都快五十了,那段時間她不敢閉上眼,害怕薛氏王氏還找了小廝來,那時候,窗外樹影晃動她都覺著是個人,是薛氏找來壞她名聲的人。
惶惶不安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沈未遠口中提起宋子御,她才孤注一擲設計了一齣戲。
宋子御被她迷惑,劉氏擰不過他才讓她做了正妻,同樣的法子,用在文博武身上,憑著文太夫人和文大夫人的手段,自己只怕是早就死了。
或許,有的是冥冥中早已註定,她該慶幸,起碼她還是個正妻,是將軍府三媒六聘的大少夫人。
上輩子沒擁有過愛情,這輩子沒有也不該遺憾,她活著,她的親弟弟和娘以後還有希望,比起上輩子為了一個不是親哥而蹉跎一生,這輩子,她算得上是被上天眷顧了。
沒什麼好值得哭的,反覆說著,可怎麼也不敢睜開眼……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7 23:55:15
第087章 提前預熱
玲瓏估摸著時辰,水差不多都涼了也沒聽到偏房傳出動靜,她擔心沈月淺在裡出了事,側著身子,聽了半晌才抬起手,輕輕叩響門,低聲道,“小姐,還在嗎?”
這幾日,要說沈月淺反常莫過於這個時候了,平時洗頭都是玲瓏伺候,這幾日誰都不讓進了,某日早晨,玲瓏給沈月淺梳頭時發現後邊黏成一團還是濕噠噠的,問沈月淺,沈月淺一言不發,只怕是夜裡不等著乾就徑直睡了。
皓月當空,玲瓏等了一會兒,又敲了兩下。
這時候,裡邊傳來沙啞的一聲,“進。”
玲瓏松了口氣,推開門,月亮透過窗戶灑下柔光,滿室清冷,沈月淺整個身子還在木桶裡,玲瓏嚇得不輕,“小姐,您是不是睡著了?”手伸進木桶,果真一片冰涼,小心翼翼打量著沈月淺眉眼,剛睡醒,臉稍稍些許的腫,眉眼一如既往的精緻,可臉上沒有一絲生氣。
沈月淺渾渾噩噩想了許多事,猛地被敲門聲中斷才驚覺自己還在木桶裡,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她不知曉在水裡泡了多久,身子有些冰,走出木桶止不住地哆嗦了下,接過浴袍裹在身上又嫌棄太熱了,擦乾了身子,讓玲瓏拿旁邊梨花木架子上的寢衣,由著玲瓏給她擦頭髮,吩咐道,“待會去廚房熬碗薑湯,天兒雖熱,在木桶泡了這般久身子還是容易著涼的。”
日子往前過,她不想和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玲瓏點頭應下,但見沈月淺白皙的皮膚起了白色的褶子,心裡暗暗難受,“是奴婢的過失,讓小姐在裡邊睡著了。”
頭髮不滴水了,玲瓏轉身拿熏籠為沈月淺熏頭髮,順便出門讓丫鬟去廚房熬碗薑湯,擔心沈月淺身子受不住,將屋子裡的冰塊拿走了一些,手裡提著熏籠,將其擱在矮凳子上,扶著沈月淺坐下,一絲一絲理著她頭髮。
總覺得沈月淺這般樣子是事出有因,自家小姐還是在意平妻一事的,玲瓏心思一轉,說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她爹娘賣她換錢,她記憶裡家裡並非窮到賣兒女過活的地步,可她爹娘還是將她賣了。
那日,她娘將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還為她插了朵絹花,路上遇著同村去鎮上的人,玲瓏心裡是歡喜的,第一次,她爹娘沒有帶著她哥哥而是帶著她去鎮上,和牛車上的小孩說話她嘴角一直噙著笑,大方地介紹她頭上的絹花,進了鎮,她爹將她交到人販子手裡時還和她說了兩句話,玲瓏一輩子都記得,“阿花啊,要聽話,大家都喜歡聽話的孩子。”
她樂呵呵的點頭,誰知,她爹轉身就走,她以為她爹娘是去購置貨物去了,之後會來接她,可是,一天過去了,沒有人,一個月過去了仍是不見人,然後她進了一處宅子,宅子裡有管事姑姑,板著臉,教她怎麼伺候人,那人告訴她以後爹娘會來找她,她心裡已經沒了期盼,記憶裡的輪廓也漸漸模糊起來,午夜夢回,只依稀記得那座破敗的院子,旁邊有棵桃樹,如此而已。
玲瓏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沈月淺紅了眼眶,“你會不會恨她們?”她也是上輩子後邊才知曉玲瓏的身世,也不知道玲瓏有沒有聽她的話回去找她的父母。
“剛開始幾年會,現在不恨了,夫人小姐對我好,我過得也舒坦,見的世面多了,總覺著她們能賣我一次也能賣我第二次,左右不過是這個結局,幸好讓我遇見了小姐,一輩子待在您身邊伺候就很好。”玲瓏雙手□□沈月淺發絲,細細按摩著她頭皮,沒有期待就不會有恨,況且,她是真心喜歡現在的生活。
“小姐心情可好些了?”
沈月淺一怔,眼眶愈發濕潤,抿脣笑了笑,低喃道,“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比起許多人,我確實該知足了,玲瓏,謝謝你。”她想起上輩子一直陪在她身邊蹉跎了年華的玲瓏,眼角氤氳的水霧漸漸匯聚成兩行清淚,抬手擦了擦,緩緩道,“可還記得你家鄉在哪兒?我陪你回去看看吧。”至少該讓那些人後悔當初的決定。
“不用,左右不過是陳年往事罷了,我真的不覺得傷心了,小姐您好好的比什麼都強。”玲瓏弄好她的頭髮,門口的丫鬟稟告說薑湯來了,玲瓏起身去門口端盤子,聽沈月淺松了口氣似的,“日子還長著,沒什麼好值得遺憾的。”
玲瓏伺候著她喝了湯,附和道,“是啊,自怨自艾愁眉苦臉還是過日子,為何不讓自己高興些,大少爺縱然有了平妻,小姐您永遠是明媒正娶的那位,等小少爺長大了,您在將軍府站穩了腳跟,誰敢給您臉色瞧?”
沈月淺重新打量著玲瓏,嘆了口氣,“不想你竟是如此心寬之人,說得對,誰都越不過去,我該知足了。我躺會,再拿些冰塊來,屋子裡太熱了。”
玲瓏稱是,轉身退出去時見門口站著一人,蹙了蹙眉,回眸,沈月淺闔著眼瞼,並未發現有人來了,玲瓏一直認為文博武和沈月淺是良配,眼下不盡然,大戶人家要娶平妻要納妾皆要等成親後,文博武和沈月淺還沒成事呢,平妻一事就鬧得滿城皆知了,迎上前,規矩地福了福身子,“大少爺,時辰不早了,有什麼事還請明日再來。”
玲瓏心裡,沈月淺是她的主子,沈月淺好她好,沈月淺不好她也難受,故而,並未像往常睜隻眼閉隻眼你。
文博武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了,平妻一事他也是剛回京才得知,生怕她想不開做出折磨自己的事情來,還未回將軍府便轉過來瞧她,沒想她倒是心寬,或許,從未將他放在心裡,所以對他是不是有平妻才不會介意,問魯媽媽得知她這幾日平靜無瀾,文博武說不出自己心裡的滋味。
聽著她的聲音,沈月淺睜開眼,為免玲瓏整理好的頭髮散了,沈月淺維持這個姿勢躺著,目光再無平日的依賴,沉靜道,“文大少爺,時辰不早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好,什麼話還是明天說吧。”
她以為她和文博武會有一個好的結局,重生後,許多事情皆不同了,文博武的性子也和記憶中的不同了不是嗎?她要護住自己的名聲,光明正大的嫁進文家,為了她娘和小七,不該再叫人拿住把柄了。
文博武臉色陰冷得可怕,仲夏的夜裡,他眉目森然,眼底像是結了層冰霜,玲瓏心裡犯怵,仍毫不猶豫地站在了他身前,嘴脣打著哆嗦,盡量讓自己的話利索完整,“大少爺,天色已晚,前些日子京中的謠言才消下,還請您……”
話還沒說完,就被不知從哪兒出來的文貴捂著嘴拽著手臂走了,玲瓏拼死抵抗,可她一個女子,力氣哪能比得上男子,不一會就被拖出了院子,耳邊,文貴不停地解釋,“玲瓏姑娘,我家主子對你家小姐一片赤誠之心,平妻一事也是剛知曉的,你可別在沈小姐跟前亂說啊。”
軍營出了事,主子一去就是好些天,好不容易今晚回來聽說了此事急急忙趕來了,結果就聽到玲瓏和沈月淺的那番話,從小跟著主子,文貴清楚知曉這次主子是真的動怒了,他覺得主子心裡寧肯沈小姐氣得茶不思飯不想也不該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沒有期盼就沒有恨,他家主子做的一切都打水漂了嗎。
屋子裡只剩下兩人,沈月淺心裡有些害怕,低頭掃了眼自己的著裝,月白色的寢衣半遮半掩露出裡邊肚兜的繩子,沈月淺緊了緊衣衫,面上強裝鎮定,閉上眼,索性不去管他,她不說話,他總該會走的吧。
沈月淺心裡想著事,聽得旁邊一陣動靜,一股冷風蹭蹭往脖子裡灌,夜裡的風帶著絲絲熱氣,沈月淺不至於以為文博武開了窗戶,睜開眼,但見一雙深邃的眸子,冷峻地望著自己,晦暗如深。
“你覺著平妻一事是我的意思?”文博武渾身疼得厲害,兩世交付真心,她就這麼看自己?若非來得巧合,竟不知她還是個滿足的,將軍府大少夫人的位子就讓她滿足了。
見他黑曜石的眸子好似一汪死潭,深不見底,稜角分明的臉盡是怒氣,沈月淺不知他有何好生氣的,扭過頭,仍舊一聲不吭,眼角又莫名的濕潤。
平妻一事是不是他的意思有什麼關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長輩的意思誰敢拒絕,上輩子宋子御想娶平妻,這輩子文博武也是,或許就是她的命,她認了,為了還文博武一世恩情,哪怕他不喜歡自己,兩人相敬如賓也好,消了上一世對他的愧疚,也好。
文博武心裡跟針扎似的難受,伸手擰過她臉頰,見她眼角掛著晶瑩,一時一怔,正欲抽回手,就聽她說,“你高興就好。”
你高興就好,文博武的手不自主微微顫抖,兩世了,她果真知道怎麼做是對自己最好的報復,就在沈月淺以為他會鬆開的時候,身子一輕,天旋地轉地被扔在床上。
褥子撤了,涼席一片冰冷,他動作生猛,隨著她落在床上,還伴隨著一聲布料的撕裂聲,沈月淺心裡害怕,頭暈目眩,頭頂是文博武鐵青的臉,眸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緒,沈月淺縮了縮脖子,這樣的文博武是陌生的,陌生得叫她害怕。
往墻角不停後退,他已一把抓過她,手分毫不差的蓋在她胸前的柔軟上,然後,手越過腋下,整個人被帶了過去,他動作生硬,沈月淺胸口疼地厲害,面露痛苦,雙脣打顫,“文博武,你要做什麼?”眼裡滿是防備。
文博武固住她身子,開始解袍子,不知為何,他全身燥熱得厲害,解開衣衫,露出寬闊的胸膛才低頭看她,白皙的脖頸下,胸前柔軟在松松垮垮的肚兜下呼之欲出,文博武心裡存了一團火,聲音沙啞得不像話,“不叫我文大少爺了?”
說著,俯身往下,脣敏感的捕捉到兩方柔軟,沈月淺跌在床上,兩輩子加起來也沒見過如此孟浪的文博武,拳腳相踢,對方紋絲不動,反到感覺什麼濕潤潤地貼著身子。
低頭,臉色一紅,他竟然隔著布料……此時,那裡顏色明顯略有不同,隱隱還看得見微微上翹的的形狀,而某處蓄勢待發地抵著她小腹,關於上輩子,那些可怕的記憶涌來……
她皮膚白皙,文博武舍不得掐出紅痕,隔著布料撩撥她,一隻手卻已伸進去,游移於她光滑的背部,在繩子打結處慢慢徘徊,好似這樣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夜空明亮,屋裡燃著燈,將她的小臉照得愈發剔透瑩潤,驚覺她漸漸安靜,文博武抬頭看她,卻見她臉上滿是淚痕,如死人一般一動不動,文博武慌了神,直起身子,聲音還帶著情動的暗啞,理智回攏,人也清醒過來。
“別哭了。”文博武湊上去,動作輕柔地親了親她眼角的淚,心裡滿是無奈和痛苦,“罷了,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縱然她不信任他,以為他會有無數的鶯鶯燕燕,也算了。
沈月淺淚眼婆娑,卵足了勁咬上他寬闊的肩頭,娶平妻的人明明是他,以後納妾的明明是他,成人之美的明明是他,憑什麼衝她發火。
文博武身子一顫,一動不動的抱著她,由著她咬。
嘴裡蔓延出一股腥甜,沈月淺才漸漸松了力道,趴在他懷裡,淚雨如下,她是真的想好好愛他,和他一輩子,可是忘記了,他還會有其他人,她私心裡想要獨占他,怎麼可能。
文博武抱著她,以為她嚇壞了,輕輕哄著,“不哭了,成親前不動你。”想了想,平妻一事還是要解釋一番,“這幾日軍營出了事,平妻我也不清楚,縱然你不在意和別人共用,我是在意不停換地方的,平妻一事子虛烏有,決定娶你,便只想一輩子陪著你好好過日子。”
文博武眼神漸漸放軟,他生氣不過是以為沈月淺該明白他的心思,哪怕表現出絲毫在意,他心裡就不會覺得這麼難受,手環著她腰肢,不由得嘆了口氣。
只聽懷裡沈月淺帶著濃濃的鼻腔質問,“怎麼子虛烏有了?奎太夫人都承認了。”若沒這回事,奎太夫人為何會承認白白壞了奎靜的名聲,除非早就通過氣了。
不料她揪著這個不放,文博武內心涌起強大的歡愉,如冰的眼底蒙上了一層暖意,推開她身子,專注地望著她,“你生氣是因著這個?”不等沈月淺回答,又重重地將她按在懷裡,聲音不自主地帶了顫音,“阿淺,真好……”
沈月淺覺得莫名,手拽著他手臂欲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了,沈月淺也不知事情怎地到這一步了,“放開。”
“阿淺,再抱會。”他以為她不在意,上輩子她為了沈未遠對自己有多狠,這輩子為了小七就能做出同樣的事情來,文博武不想,不想她只為了那麼個冰冷的正妻之位而看不到其他人的好,“阿淺,我就守著你,只有你,過一輩子。”
世上,他的阿淺只有一個,再多的人,都不會牽著他的情緒走了。
沈月淺趴在他肩頭,吸了吸鼻子,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平妻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明日就不會有這事了。”文博武滿心都是沈月淺在意她的喜悅,不介意多說點事情,“我祖母和奎太夫人偷偷定下的,並沒有換庚帖,你別擔心。”
沈月淺的心情很奇妙,原以為不會擁有的東西又落在了她身上,和失而復得不同,心情有絲微妙,雙手環上他脖子,緊緊抱著他,她喜歡他,或許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多。
漸好的氣氛,猛地一聲噴嚏中斷兩人間的沉默,文博武才注意,沈月淺的衣衫一塊兩塊的滑落至手腕,大片的肌膚敞在外邊,而她胸前的濕潤此時正貼在自己胸前,腹中小火又開始燃燒,文博武輕柔地將她放在席上,身子壓了上去。
沈月淺一怔,伸手推他,剛才不覺得,現在胸前痛得厲害,不僅胸,後背也痛,他整個人趴在自己身上,手撐在她兩側,溫熱的呼吸交融,沈月淺紅了臉,尤其,他還有意無意的蹭著她。
夏日的衣衫薄,那處的熱度明顯落在她大腿上,沈月淺紅著臉提醒他,“你說過成親前……”
“我就過過癮,你別動。”幻想了無數次的動作,她風姿卓絕,臉色紅潤的躺在他身下,若不做點什麼,他怕是真的會死掉,沈月淺侷促不安地一動不敢動,聽著他的呼吸越來越厚重,沈月淺跟著臉色通紅,不知過了過久,才感受到他身子軟了下來,大腿間明顯有股熱流,沈月淺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又羞又惱,只聽他貼著自己的耳朵,似喃喃自語道,“不緩解一次,真的就死了。”
等得太久,久到再也把持不住,在夢裡肆意放縱的自己,再也分不清擁著她是不是夢了。
手滑落在她瑩潤的腰肢上,不不敢往上或往下,自製力再好不是對她的,緩解過來直起身子,見她月白色的寢褲間,奶白色的污漬明顯,而自己,衣衫凌亂不堪,提好褲子,整理好衣衫才去衣櫃裡找她的衣衫,轉過身,見她拿被子蓋著,身子繾綣在床上,一雙眼羞澀難擋的望著自己,不知為何,文博武有種成事的感覺。
掀開薄被,將衣衫遞進去,“換了,衣衫給我拿出去扔了。”
沈月淺下意識地就要反駁,對上文博武不容置喙的目光,點了點頭,“你去外邊。”
文博武好笑的望著她,見她臉紅得不能再紅了,終究轉過了身子,“這樣可以了吧。”
沈月淺窩在被子裡,待脫下寢褲後才驚覺,裡邊一條小褲子也是濕的,可文博武給她找來的褲子卻沒有裡邊穿的,盯著他頎長的背影,許久,沈月淺咬脣地將裡邊褲子也換後。
聽著後邊窸窸窣窣的聲響,文博武心裡一陣滿足,明年這時候,便不用在意那些男女有別,她整個人都是他的,有什麼不能看的?待後邊安靜下來,文博武才轉過身子,衣衫凌亂地搭在床尾,文博武抬手探了探她額頭,轉而去開窗戶,月光傾瀉而下,將他的身形拉得更長。
沈月淺卻皺眉,嗓音還沒恢復,仍伴著哭腔,“關上窗戶,我要休息了。”
“你休息,待屋裡味道散了我再關上。”
聽著他的話,沈月淺才驚覺剛才後屋子裡確實多了種味道,想明白那是什麼,沈月淺愈發瑟縮著身子,不出聲了。
沒穿褻褲,沈月淺全身不舒坦,總覺得被子裡有股風似的,露出個腦袋望著文博武,見他細心地整理她換下來的衣衫,商量道,“擱在那裡,明日玲瓏會想法子處理的。”
文博武疊好衣衫,手抓到不同於衣衫面料的褻褲時想到了什麼,瞥了眼被子裡的身子,眸子漸漸深沉,“確定要交給玲瓏?”褲子上味道重,玲瓏年紀不小了,估計是明白些的。
沈月淺回過神,臉色緋紅,又閉上了嘴,倒沒注意文博武拿著她的褻褲,若有所思。
閉上眼,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醒來時,天已大亮,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沈月淺是被熱醒的,睜開眼,盆子裡的冰早已融化且沒換新的,沈月淺往外叫了聲,玲瓏推門而入,手裡抱著一盆冰,“小姐,您醒了?”
半夜玲瓏就想著進屋給沈月淺換冰塊,可文博武一直在,她不好進屋,天亮十分文博武才從自己小姐屋子裡出來,故而,玲瓏就拖到了現在,放好盆子,玲瓏走到床前,出聲詢問,“小姐可是要起了?”
盯著盆裡的冰塊,沈月淺若有所思,文博武只怕是早上才離開的,“夫人和小少爺可來過了?”
玲瓏搖頭,“沒,夫人身邊的魯媽媽來過,夫人約了舅夫人逛鋪子,讓您不用過去請安了。”邊說著,玲瓏邊去衣櫃替沈月淺找衣衫,沈月淺掀開被子下地也沒覺著有什麼不同,待穿上襦裙,褪下裡邊褲子時才察覺到,昨晚她明明沒穿褻褲,而此時,腰上的繩子是怎麼回事?想到某種可能,沈月淺臉頰一紅。
玲瓏見她不動了,蹲下身就要服侍她,被沈月淺制止了,氣息略微不穩,“我自己來吧。”一句不提昨晚文博武來的事,倒是玲瓏聽文貴說起,心裡隱隱知道,笑道,“今日一早,奴婢讓玲霜探聽消息去了,文大少爺一片痴心,奎家小姐不要臉的離間您和大少爺,千萬別上當才是。”
沈月淺抬眸笑道,“昨晚你不是還安慰我有個正妻的位子就已十分好,怎的今日就換了語氣,莫不是有人給了你好處?”
“小姐說什麼呢,奴婢不是覺著您傷心才那樣安慰您的嗎?琴瑟和諧,伉儷情深乃所有人心中所願,可到底如願的卻是少數,奴婢瞅著,大少爺對您可謂是用了心思的。”玲瓏做事穩重,說起好話來也一板一眼的,好似多正經的事似的。
臨中午了,玲霜才從外邊回來,步伐輕快,滿面紅光,進了屋子,先掏帕子擦了臉頰的汗水,嗅了嗅身上味道清爽後才湊到沈月淺跟前,語氣得意,“小姐,您不知道外邊可熱鬧了,奎家小姐還說什麼平妻,今早,不知從哪兒跑出來個五十歲的老頭子說奎家小姐和他私定了終生,嚷著還有信物為證,被奎家人告進了衙門。”
說到這,玲霜雙眼泛著紅光,繼續道,“結果,那人真拿出了信物,是奎家小姐前些日子還帶在手上的鐲子,鐲子是奎家小姐滿月時奎太夫人送的,裡側刻著奎家小姐的閨名,那人反過來要官老爺為他做主,告奎家將他未來媳婦送人,衙門那邊看熱鬧的人可多了。”玲霜不知曉昨晚文博武來一事,奎家名聲算是壞了,奎家女子嫁不嫁得出去都不好說,做平妻更是不可能了。
沈月淺蹙眉,要說這事不是文博武做的她是不信的,奎靜早不出事晚不出事,文博武從外回來就趕上了,未免太巧了,不知為何,她心裡卻甜滋滋的,“這種事我們看看熱鬧就好,別湊上前被人攪了進去。”
玲霜深以為然,文家和奎家關係好,奎家小姐的事情鬧開,奎太夫人暗指是文大夫人背後做的,去文家討要說法了,這種時候和奎家沾上邊可沒好事,不過,奎家發生這種事,玲霜還是為自家主子高興就是了。
而這時候的將軍府,仲夏了,寧氏要查看各處莊子呈上來的上半年收益,還要核對賬冊,正是最忙的時候,二門婆子說奎家太夫人領著一群人來了她也不以為然,奎太夫人和文太夫人關係好,每回來都是去的文太夫人院子,故而寧氏吩咐領著人去文太夫人院子就是,丫鬟卻說奎太夫人要見的是她,寧氏抬眸,“奎太夫人要見我?可說了什麼事?”
丫鬟搖頭,如實道,“身後跟著好些府裡的夫人,奎太夫人臉色不對勁,不像是串門的……”像是來找人麻煩的,丫鬟頓了頓,終究沒將話補充出來。
寧氏看著核對一半的賬冊,蹙眉道,“你去請二夫人三夫人去廳堂陪奎太夫人坐坐,我稍後就過去。”將軍府有專門核對賬冊的先生,最後把關的是寧氏,為萬無一失,寧氏每年都會認真核對一遍,眼下到一半,寧氏整理好賬冊,在賬冊上做下記號,回屋換了衣衫才去了前邊,路上聽身邊的婆子說了外邊的事,寧氏大致了解奎太夫人的來意了,愈發不想見她,當日去奎家她就察覺太夫人臉色不對,只怕就是因著這事,她不喜歡奎家不是一年兩年了,對奎家的小姐自是看不上的,可礙著文太夫人的面從未表露過什麼,奎家如今名聲壞了,她心裡樂見其成。
“你去太夫人院子和太夫人說一聲。”畢竟是太夫人娘家,做得過了旁人只會說她的不是。
她走得慢,到廳堂的時候太夫人也來了,上前伸手攙扶著太夫人,故作疑惑道,“舅母說有事與我說,想著您和她好些日子沒見過面了,這才請了您來。”
衙門那邊那個死老頭一口咬定奎靜和他私定了終生,奎太夫人怒不可止,奎靜什麼性子她心裡明白著,鐲子確實是奎靜的不假,可她自己什麼時候不見的自己都不清楚,解釋也無法張口,懷疑了一通,除了寧氏,真是找不著人了。
廳堂裡坐著不少的人,寧氏扶著文太夫人在主座上坐下,朝奎太夫人道,“不知舅母來所謂何事?”禮數周全,奎太夫人一噎,不好當著文太夫人的面直接質問奎靜的事,半才開口道,“之前和你娘說好了娶靜姐兒為平妻,你可有什麼想法?”
只要寧氏說不同意,接下來的話奎太夫人就好說了,誰知,寧氏識趣得很,“博武從小就是娘帶著長大的,娘做什麼決決定都是為了博武好。”意思是不反對。
文太夫人心裡松了口氣,若非奎太夫人說起年輕時情分,動之以情,她也不會答應平妻一事,說是平妻,不過比妾高那麼一點罷了,奎靜是正經的嫡女,傳出去,沒臉的還是奎家,耐不住奎太夫人請求她才不得已應下,這事並未和寧氏商量過,以為她會反對,沒想著卻隨便她。
屋子裡還有其他夫人,文太夫人心中疑惑,問奎太夫人來所謂何事,旁邊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其中一位夫人直言道,“有人狀告奎太夫人將他的妻子送進將軍府做平妻,心中憤懣不平,奎太夫人說有人暗中陷害……”眼神意味不明地瞥了眼座上的寧氏,意思不言而喻。
文太夫人皺眉冷斥,“胡說什麼,靜姐兒還是養在閨中小姐,誰敢敗壞她名聲?”文太夫人畢竟是奎家出來的,這時候還想著保全奎家的名聲,對夫人的眼神視而不見。
“文太夫人這般說我們自然是信的,奈何衙門那位老頭子還拿著信物,鐲子可是奎家小姐的跑不了……”夫人決心要看將軍府和奎家的笑話,再次揚聲道。
文太夫人面上凝重,倪了眼說話的婦人,視線暗含警告地略過坐在下邊的裴氏,裴氏扯了扯嘴角,無辜地望著文太夫人。
“嫂子,你說到底怎麼回事?”
奎太夫人也沒個好氣,“還能怎麼回事?一個老頭子撿了靜姐兒的鐲子到處敗壞靜姐兒的名聲說靜姐兒和她有私情,事情都鬧到衙門去了。”轉而瞪著寧氏,“戰嵩媳婦,你老實說,你是不是不樂意博武和靜姐兒的事從中敗壞……”
話還沒說完,文太夫人重重摔了手裡的杯盞,目光冷冽,“你胡說什麼阿凝從進了我文家的門一直兢兢業業裡外操持,嫂子怎麼能這麼說她?”文太夫人心裡不喜歡寧氏是一回事,有人要壞她名聲又是另一回事了,臉色十分難看道,“嫂子,我看你是糊塗了,譚嬤嬤,你出去探聽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奎太夫人從未見文太夫人動過怒,一時之間也嚇著了,這位小姑子可是常和宮裡打交道的人,哪會是好相處的性子,可憐這麼多年她才反應過來,愣神地望著文太夫人。
文太夫人是真生氣了,之前奎家給沈家難堪,趁著她不在京裡壞沈家小姐和文博武名聲已讓她不愉快,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不好發作寧氏早就出手了,奎家不知道反省就算了,這次髒水竟直接潑到寧氏身上來了,文太夫人絕不容許有人壞了將軍府名聲。
廳堂針落可聞,譚嬤嬤很快就回來,湊到文太夫人耳邊言簡意賅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文太夫人蹙眉,這事中間肯定有幕後推手,奎太夫人處事的手段也讓她無話可說,擺手,起身,眼神示意寧氏扶她回去,“這事乃奎家私事,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我們還不是衙門的人,嫂子好生回去處理吧。”
寧氏心裡明白,經過這事,文太夫人是對奎家寒心了,瞥了眼還未回過神的奎太夫人以及奎家眾人,吩咐身邊的婆子,“來者是客,記得別斷了茶,叫旁人以為我將軍府是小氣之人。”
在場的都是人精,哪看不出來文家是不願意管奎家這事了,一時之間,紛紛起身告辭,奎太夫人知曉觸了文太夫人逆鱗,悔不當初,可事情鬧到了衙門,奎家雖在朝為官,刑部那邊卻是沒人的。
再次聽到奎靜消息的時候,已經入冬了,奎家和那位的事鬧了好幾月落下帷幕,對這個結果,沈月淺震驚不已,向玲霜求證,“奎家真的將她嫁給了老頭子?”
玲霜點頭,說起這事也唏噓不已,“小姐別以為是隨隨便便的老頭子,之前奎家想將這事壓下來,誰知道那個老頭子還是舉人出身呢,髮妻和兒子相繼過世,使得他一蹶不振,如今有了美嬌娘,準備靠著奎家撈點事情做呢。”
想著奎靜和一個老頭子,沈月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7 23:55:32
第088章 終於成親
京中流言傳得滿天飛,過去半年了奎靜的事還被人津津樂道,奎太夫人對她果真是好的,竟然真的替那個老頭子謀了份差事,官職低,卻表明奎家承認了他的身份,年過半百有了美嬌娘不說,還掙得一份前程,不怪京中人不提。
“小姐,夫人說有事讓您去一趟雲錦苑。”玲霜整理好平時沈月淺喜歡穿的衣衫,悠悠一轉,明日小姐就要和文大少爺成親了,玲霜走到書架上,空落落的架子,不見了平時黃色和綠色的封皮,玲霜再清點好物件,確認萬無一失後才退了出去,站在走廊上和玲瓏說話,小姐到了嫁人的年紀,她們也不小了,憶起兩日前夫人叫她們過去叮囑的一番話,玲霜的眼裡浮現出笑意,玲瓏說得對,有安寧的日子過,不好高騖遠,平平淡淡伺候小姐一輩子也挺好。
“玲瓏,明日我們去將軍府要不要先打聽打聽姑爺院子裡的人?”沈月淺和文博武成親,周氏讓妝娘子桐娘子跟著一起,妝娘子身為管事姑姑,她們還是沈月淺身邊的一等丫鬟,每個月月例漲三百文,還是侯府出她們的銀子。
夫人擔心她們起了其他心思她們心裡清楚,可幾人在沈月淺跟前伺候,將文博武和沈月淺的感情看在眼裡,別說她們姿色平庸,縱然比沈月淺漂亮,文博武也不會多看一眼的,姨娘雖算得上半個主子,可論起來不如當丫鬟自在,進出沒人約束,沈月淺性子又是個好的,更不會故意刁難她們,日子可比一些府裡不受寵的小姐姨娘灑脫多了。
玲瓏蹙了蹙眉,沉思道,“不用,姑爺院子的事姑爺會與主子說,我們聽主子的吩咐就好,你去問問魯媽媽,明日待客的糕點可都準備好了?各府給小姐的添妝可記錄在冊了?”
玲瓏手裡拿的是沈月淺的嫁妝單子,剛去庫房將之前的盤點出來,要重新謄寫一份給庫房管事,玲瓏也忙著,見玲霜沒事似的才如此吩咐她。
天色暖和起來,府裡張燈結彩,夕陽的餘暉在喜慶洋洋的宅子了鍍下一層金黃,周氏反覆確認將手邊的事情交代好了才敢在桌前落下,休息片刻。
“娘。”沈月淺進了屋子,見魯媽媽從裡邊出來,心中疑惑,悄悄地指了指裡邊,這些日子周氏累得不輕,沈月淺擔心她正在睡覺。
聽著她聲音,周氏抬眸,望向門口,沈月淺穿了身鵝黃色的小碎裙,凹凸有致的身姿帶著些許俏皮,桃麵粉腮,紅脣微微張著,嬌艷欲滴,心中不由得高興,“來了,進屋,我有事與你說。”
周氏成親的時候高氏給了她一本壓箱底的冊子,周氏本是想偷偷地塞給她,想起自己成親時的窘態,還是覺著叫她來說一聲比較好,“你隨我進屋,有樣東西給你。”
沈月淺不疑有他,上前撩起珠簾,側著身子讓周氏先過,周氏滿意地點了點頭,她的女兒不僅容貌出眾,性子更是沒話說,這樣的閨女嫁去旁人家,不擔憂是假的。
周氏讓她先坐,自己去衣櫃邊的梨花木箱子裡翻著,折身回來時,手裡多了個紅色方形錦盒,看盒子已經有些年頭了,沈月淺水潤的眼神閃過笑,開口打趣道,“不會是爹爹給我留了什麼傳家寶吧?”
周氏一怔,面色浮現一絲羞赧,瞪她一眼,“有傳家寶也是留給小七的。”打開盒子,入眼是一片巾子,周氏頓了頓,說起文博武給她三萬兩銀子的事,“博武對你好,之前那筆銀子我給你,去了將軍府打點的地方還多,眼下小七還小,府裡沒什麼開銷。”掀開巾子,上邊果真是一疊銀票。
沈月淺不知曉還有這茬,按住周氏的手,認真道,“娘給的嫁妝已經夠多了,銀子娘您留著,小七念書筆墨紙硯到處都是要銀子的地方。”旁人不清楚侯府的家底,沈月淺大概是明白的,為了讓她嫁得風光,周氏只怕將侯府的家底全掏空了,賬房的現銀沒有百兩,既是文博武孝敬周氏的,她沒有收的道理。
“你清楚什麼,越是大戶人家,裡邊的彎彎繞繞越是多,下人們最是會見風使舵,妝娘子在後宅多年,有她提點著你我心裡也安心,銀子你拿著傍身,我也不在你身邊了,要好生照顧好自己知道嗎?”周氏接下來還有話要交代,忙掖了掖眼角,斂下情緒,將巾子裡包裹的銀票取出來。
沈月淺不接,“娘,您已經給了不少的銀子了,這個是他孝順您的,您收著就是了,我身邊不差錢。”沈月淺將銀票推回去,故作生氣道,“娘,您女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您要不收銀子女兒就不嫁了,誰知道您是不是想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以後不搭理女兒了呢?”
周氏一怔,眼眶微微泛紅,十五歲的大姑娘嘟著嘴,一臉不樂意的樣子非但不讓人反感,更添了一分嬌羞,周氏聲音一哽,養了十幾年的閨女就要嫁給別人了,可惜她爹卻看不到這一刻,無奈地抽回手,不敢直視那汪水光瀲灩的眸子,“你啊,是我肚子掉下來的一塊肉,可不是潑出去就不管的水,銀子你不收娘替你保管著,何時缺錢了,差人回來說一聲。”
沈月淺不想提及不高興的事,哽著情緒,點頭,故作委屈地望著周氏,“娘說什麼,我性子這麼好,您女婿鼓著勁對我好還來不及呢,我怎麼會缺銀子,倒是小七的鋪子,從沈家拿回來的一萬多兩銀子我買了鋪子,一邊是我的一邊是小七的,待會讓玲瓏將賬冊拿過來,分給小七,您替他管著,以後給他娶媳婦用。”
“鋪子是你的,你拿著就是了,等他娶媳婦還早著,娘會替他想法子。”周氏沒過問過沈月淺的鋪子,聽余氏說起只怕盈利不少,女兒越能幹,到了將軍府旁人也會高看她一眼,當娘的也放心。
“不行,親兄弟還明算賬呢。”這點沈月淺很堅持,她大概算過了,這幾年下來,可以分給小七差不多四萬兩左右,周氏拿著銀子可以再給小七買兩個地段好的鋪子,不說還能賺多少錢,每年有些進項總歸是好的。
周氏不與她繼續計較,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巾子下邊疊著一本冊子,周氏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沈月淺看封皮還是嶄新的,白色的封皮上鏡花水月,不像是書也不像是賬冊,倒像是本畫冊。
果然,周氏解開了疑惑,“這是我和你爹成親的時候你外祖母塞到我箱子下邊的,成親前兩日忙也沒來得及看,之後隨意翻了翻,卻是覺著晚了……”說到這,周氏臉不自然的爬上了紅暈,第一晚,沈懷淵折騰得她全身疼,早上給王氏敬茶的時候雙腿都顫著,自己就一個閨女,周氏擔心她吃了苦,遞給沈月淺,“上邊說了許多事,今晚或者明晚之前你翻一翻,娘不會害你的。”
說著沈月淺就要翻開,卻被周氏制止了,“小七快下學了,東西你收著,記著娘說的這件事就好。”
沈月淺挑了挑眉,“娘,不會裡邊塞著銀票吧?”
周氏一噎,“想什麼呢,娘真要給你銀票豈會不和你說?”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周氏軟聲道,“去了將軍府,要好好孝順公婆,文太夫人之前對你就極好,想來不會為難你的,奎家那邊的事,過去都過去了,真遇著了別繃著臉讓旁人看了笑話。”女兒出嫁了,周氏總覺得還有許多話要說,到嘴邊後自己又覺得絮絮叨叨了。
沈月淺動容,“娘,我心裡都明白,不會給您丟臉的。”
母女兩難得靜下心來說會話,被突然跑進來的小七打斷,五歲的小男孩穿了身竹青色的長袍,臉頰的嬰兒肥褪去,舉手投足自有了一份貴氣,跑得急,衝過珠簾時,簾子嘩啦啦的響動,後邊跟著兩條狗哈哈喘著粗氣,周氏話說到一半,被打岔竟忘記要說什麼了,只得轉頭狠狠倪著小七,“什麼事慌慌張張,都五歲了,出門也這樣會被別人笑話的。”
沈富,沈刀不敢入內,到了門口就停止不前了,跟著小少爺有一年多,小少爺性子好,哪怕夫人總說小少爺淘氣,他們覺著小少爺是最懂事的,也就當著夫人和小姐的面稍微皮些,走出去便是夫子都常誇獎小少爺,聽著屋裡夫人又在訓斥小少爺了,兩人會心的對視一眼,站在門口不說話。
這幾日府裡客人絡繹不絕,小七也知曉是沈月淺要成親的緣故了,爬到沈月淺身上坐好,“姐姐,明日你去了將軍府會常常回來看我和娘嗎?”五歲了,他已經明白成親大概的意思了,不會再像小時候說跟著一起嫁過去的話,心裡卻仍然舍不得,舍不得沈月淺嫁出去。
沈月淺整理好他飛舞的領子,摟著他粗壯的腰肢,笑道,“會的,姐姐會常回來看看小七課業做的怎麼樣了,姐姐不在,小七更要聽娘的話知道嗎?”
“哦。”聽著這句,小七又高興起來,抬眸,見周氏偷偷抹淚,小七覺得莫名,“娘,您別哭,小七說了聽話就會聽話的,過些日子,之前答應您的事不是都做到了嗎?”
周氏笑著點了點頭,眼角還掛著晶瑩,兒子比起女兒終究沒那麼貼心了,哪懂她此時心裡的感受,“娘知道小七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今晚在娘院子用膳吧,桂媽媽做了好幾樣你愛吃的菜。”
一聽吃的,小七雙眼泛著紅光,扭頭朝外邊大喊,“小刀,小刀,讓桂媽媽上菜,我肚子餓了。”
被他一插科打諢,周氏心裡好受了不少。
回到屋裡,沈月淺讓玲瓏將周氏給的盒子收起來,想著沐浴後出來等頭髮乾的時候看,誰知出來躺在椅子上竟然睡著了,只聽耳邊傳來嘻嘻索索的腳步聲,睜開眼,屋裡已是燈火通明,身上蓋著毯子,脖頸痛得厲害,“玲瓏,什麼時辰了?”
玲瓏整理好梳妝盒子,聽著沈月淺問話,輕聲道,“時辰差不多了,奴婢擰巾子給您洗漱就得開始梳妝了。”架子上的水盆是剛端進來的熱水,本該叫醒沈月淺的,玲瓏擔心頭飾少了又清點了一遍,這才沒叫醒她。
擰了巾子遞給沈月淺,旁邊抬著箱子出去的玲霜也進了屋子,“小姐醒了?奴婢這就叫桐娘子進屋。”梳妝本該是找專門負責裝扮的婆子,沈月淺不計較,點了桐娘子的名,桐娘子和妝娘子不同,並非侯府的奴才,替沈月淺梳妝也說得過去。
擦了臉,簌了口,桐娘子已經站在銅鏡前候著了,沈月淺的嫁衣繁複,她本就擅長女工,為自己繡的嫁衣更是彰顯了她獨具匠心的手上功夫,裡層是嬌艷的金絲牡丹軟煙羅,逶迤拖地的大紅色長裙,裙擺已金絲勾勒出富貴祥雲圖案,蔓延至腰際,祥雲之上乃開得正艷的牡丹,花蕊鑲有金色玉珠,玉珠上鴛鴦翩翩起舞,惟妙惟肖,黑色直發垂與兩側,宛若人間仙子,一眼即是前年。
屋子裡鴉雀無聲,便是近身伺候的玲瓏玲霜早已見過這身嫁衣此時也被驚艷得說不出話來,明眸皓齒,膚若凝脂,不描而黛不粉而飾。還是桐娘子先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扶著沈月淺坐下,認真仔細的梳理著頭髮。
這時候,院子裡熱鬧起來,玲瓏給玲霜使眼色,後者才回過神來,木訥地走到門邊,笑盈盈道,“太夫人和舅夫人們來了。”
高氏余氏起得早,生怕錯過了吉時,沈月淺沒有哥哥,和周氏說了今日周寒軒背沈月淺出門,周氏為此還專門問過族裡人的意思,他們自然樂意賣周氏這個面子,沈月淺嫁去的不是其他地方而是手握重兵的將軍府,巴結還來不及,怎會有異議。
小高氏最先見著沈月淺裝扮,驚呼道,“娘,您快看,咱淺姐兒真是美得沒話說。”沈月淺本就生得好看,何況今日有意裝扮了一番,高氏還欲呵斥小高氏兩句,待看了沈月淺也沒話說了。
桐娘子邊梳頭,邊說著好話,不一會兒屋子裡又來了人,周氏也過來了,外邊天還沒亮,周氏讓人給沈月淺熬了碗燕窩,“阿淺先吃點東西,今日忙起來不知道到什麼時候呢。”
沈月淺聽話的吃完了一碗,桐娘子梳頭慢,沈月淺昏昏欲睡,可也不敢真的睡,只是覺得周圍的說話聲有些遠,有些飄,不知過了多久,頭上一沉,沈月淺猛地睜開眼,屋子裡的燭火悉數吹滅,周氏拉著余氏的手不停地抹眼淚。
頭上步搖重,沈月淺腦子徹底清醒過來,出聲安慰周氏,“娘,您就當女兒換個地兒住,以後會常回來看您的。”屋子裡皆是念念不捨的目光,沈月淺僵硬地揚起一抹笑,顫抖的紅脣出賣了她此時的心情,待玲瓏給她蓋上大紅色的方巾,若隱若現中,她眼角匯聚起了晶瑩,這時候,外邊想起了鞭炮聲,周氏掙脫余氏的手上前拉著沈月淺,半晌,才低啞道,“你要照顧好自己,家裡有娘在,別擔心。”
沈月淺紅著眼眶,忍了許久,才將眼角的淚憋了回去,點頭,卻未出聲,上輩子出嫁的時候滿府上下皆興高采烈,就是沈未遠也不曾流露過一絲不捨,周氏表現得明顯,沈月淺想這就是血濃於水的親情了吧,哪怕成親是喜事,擱父母心裡也是種離愁。
沒多久,小七衝了進來,撲到沈月淺懷裡,緊緊拽著她的衣衫,滿臉是淚的望著她,“姐姐,姐姐了,以後要回來看小七。”周氏見此情景終於忍不住低聲哭了出來。
“姐姐會回來看小七的,小七照顧好娘好不好?”沈月淺蹲下身,緊緊擁抱著這個五歲大的弟弟,他已明白再做任何輓留都留不住她了,再也不能任性說出當年的那些話語。
高氏拉過他,周寒軒站在門口,催促了兩句,“小七,扶著你姐姐出來。”畢竟是女子閨房他不好入內,只有站在門邊等候。
小七扶著她,待沈月淺走到門邊,小七將腰間的銀袋子取下遞到沈月淺手裡,哭泣道,“姐姐,裡邊裝滿了,給你。”之前對著周氏還能忍耐,聽了小七的話她眼角的淚再也無法控制地滴落,銀袋子比之前的要大許多,脹鼓得繩子都拉不住,露出裡邊的金葉子來,小七的手心不知是汗還是淚,濕噠噠的。
“姐姐,拿著,都是金子……”前幾日看周氏算賬冊給沈月淺壓箱底小七才知道,越是有錢,旁人越不敢欺負他的姐姐,他要將積攢的銀子都交給沈月淺被周氏拒絕了,“你那點銀子杯水車薪,自己留著出門的時候用,娘給姐姐準備好了的。”
他讓魯媽媽給他做了一個大的銀袋子,都已裝滿了,算得上有很多了吧。
沈月淺不接,小七急了,抬起沈月淺的手,“姐姐拿著……”說完,見地上一滴一滴淚落在地上,暈染成一小片濕意,小七慌了神,愈發哭得厲害,“姐姐,別哭,別哭。”他知道,新娘子哭了不吉利的,不好的。
沈月淺吸了吸鼻子,身子顫抖得厲害,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一滴一滴的淚好似屋檐的雨滴了,一滴一滴墜下,要在青色石板上匯出一片汪洋似的。
高氏在屋裡聽著動靜,出來見著地上的痕跡嚇得不輕,“我的淺姐兒,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能這樣子。”左右看了兩眼,幸得沒有文家的人,上前拉過小七,拽著他往屋裡走,“別惹你姐姐難受了,快進屋啊……”
小七手裡還拿著銀袋子,身子往下沉要掙脫高氏的桎梏,嘴裡喊著沈月淺,“姐姐,金子,金子,拿著。”嘴裡哭得厲害,他明白,出了這道門,沈月淺就是別人家的了。
高氏年紀大了,一時不察被他掙脫出去,見他抱著沈月淺大腿,仰頭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心裡也跟著難受,沈月淺對小七如父如母,血緣裡的親情哪是這麼容易割捨的。
小七固執的抱著她的腿,這時候,迎親的人已經到了門口,又傳來鞭炮聲,周寒軒蹙眉,上前拉小七被他踢了一腳,“姐姐,姐姐,金子,金子。”是他攔著文博武得來的金子。
他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他姐姐在府裡不被人欺負,吳二說銀子,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了銀子,旁人就不敢欺負他的姐姐了,吳二說他的姐姐沒有哥哥,成親後日子會難熬,打架沒有人幫她,什麼事都有忍著,因為他的姐姐沒有哥哥。
沈月淺終究淚雨如崩,彎腰抱著小七放聲大哭,她的小七,什麼都明白,往日不表露是怕她傷心,心裡比誰都擔憂她,近三個月問夫子的問題全是關於女子出嫁事宜的,沒爹的孩子要學會自己堅強,她以為將小七護得好,她還是讓他過早長大,懂得了人世間的艱辛。
姐弟兩哭聲大,余氏和小高氏也走了出來,余氏趕緊拉著兩人進了屋,將門關上,小高氏也怕了,“我說淺姐兒,今日可別哭啊。”要是傳出去了可覺得是不吉利的,文家那邊也會不高興。
小七摟著沈月淺的脖子,哭了一會,兀自抹了淚,鼻子還一抽一抽地,鑽進巾子裡,小心翼翼地替沈月淺擦了淚,“姐姐不哭了,小七在家等著你回來,夫子說兩日後你就會回來的,小七等著你。”
沈月淺抱著他,原來她才是脆弱地,脆弱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有的東西上輩子不曾體會,這輩子不過是遵循自己的心意,孤單了一輩子,她將小七和周氏看做是她活下去的牽掛,她何嘗不是她們的牽掛?
小高氏還欲上前勸,被余氏拉住了,這時候,除非沈月淺自己停了,否則出了門一眼就會被發現。
門口久久沒等到人,文貴看了看時辰,著急起來,大少爺特意吩咐今日帶的都是金葉子,哪怕是周家幾位表弟,他往裡邊塞金葉子都沒含糊,怎地還不見新娘子人影?湊到文博武身側,壓低了聲音道,“主子,要不要讓人進去催催。”錯過了吉時就不好了。
“不用,等著就是。”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見周寒軒背著新娘出來,文貴皺著的眉頭更深了,周寒軒身側,小七牽著沈月淺小手,臉上的淚痕還沒乾,文貴心裡頓時明白了,上前索性將袋子裡的金葉子全給了小七。
周寒軒將沈月淺放進轎子,叮囑了文博武兩句,既是他背著沈月淺出門,自然是以舅兄的身份,文博武一一應下,拱手離去時,紅色喜服被一雙白皙的小手拉住,他手裡還拿著文貴剛給的錢袋子。
“博武哥哥,我把銀子金子都給你,你不要欺負我姐姐好不好,以後小七還會努力掙錢孝順你的。”說著,將袋子推給文博武。
文博武一怔,喜娘拉下轎子的簾子時他注意到裡邊的人拽緊了裙擺,心裡明白為何耽擱了這麼久,蹲下身,替小七擦去臉上的淚痕,耐心道,“博武哥哥會對小七姐姐好的,你放心吧,金子自己留著,兩日後,博武哥哥帶姐姐回來看你,陪你去郊外騎馬好不好?你不是想要一匹馬嗎?博武哥哥給你選好了,小小的一匹馬,你長大了他也長大了,好不好?”
文貴在旁邊著急,隨親的官員也跟著急了起來,磨蹭了這麼久已錯過了吉時,再拖下去,真的晚了。
小七睜大眼,水霧朦朧的眸子看上去分外可憐,“真的嗎?”
“博武哥哥騙過小七嗎?”
小七認真的想了片刻,搖了搖頭,吳二說他知道很多相公醉了酒會回家打妻子,壞婆婆每天讓媳婦去院子裡跪著,吃飯的時候不準上桌子,等大家吃完了才準自己吃,成親後日子一點都不好過,可是,文博武確實沒有騙過他。
見他情緒平靜下來,文博武捧著他的臉,溫聲道,“博武哥哥會照顧好小七姐姐的,要是博武哥哥說謊就遭天打雷劈受萬箭穿心而死好不好?”
轎子裡的沈月淺身子一顫,想阻止文博武已來不及,只小七略帶沙啞的聲音道,“不好,我不要你死,只要你好好對我姐姐。”
童言稚語,卻讓在場所有的人為之動容,家裡邊也曾嫁過女兒,或巴結討好,或阿諛奉承,從未像一個孩子如此發至真心的祝福,哪怕你挫骨揚灰也不如她的幸福重要,這才是作為親人眼中盼望的結果。
沈月淺眼角又有了濕意,握著小七給的銀袋子,抬起了頭。
“好,我聽小七的,小七是主子,今日要幫著娘照顧客人,好不?”文博武順著小七的頭,聲音仍然和煦。
小七心裡的難受稍稍消了,“好,我看著你們走。”
文博武眨眼,不再遲疑地翻身上馬,叮囑小七站在邊上,揚手,鋪好鞭炮的小廝歡快的拿起火摺子,點燃……接著,吹鑼密鼓聲中,迎親的隊伍漸漸遠去。
小七回過神才發現,袋子裡還有好多金葉子,周家幾位表哥年紀都大了,忍不住打趣他,“小七表弟今日賺得衣缽滿盆,表姐夫待你如此大方,對表姐自然也是不差的。”
小七不在意,旁邊的沈富上前,“小少爺,小的替您收起來,別弄丟了。”縱觀整個京城,怕只有將軍府的賞銀全部是金葉子了,這時候,旁邊的周寒風驚呼起來,“算起來,我的都有二三十兩銀子了,小七表弟,你的還有多少?”
小高氏是庶女,錢財方便比不得余氏賈氏,耳濡目染,周寒風對銀錢也極為敏感,平日,他隨身帶著的不超過二兩銀子,猛地有了二三十兩,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小七多少還有些心不在焉,沈富收好袋子,周寒軒牽著他進了院子,遇著來府裡吃酒的吳家人,吳二整日和小七上學下學,對侯府也十分熟悉了,見著小七,上前問他,“你有沒有問過你姐姐是不是有個壞婆婆?”
周寒軒皺眉,半大的孩子他不好出聲呵斥,儘管這樣,聲音仍舊死氣沉沉的,“將軍府大夫人知書達理,對晚輩甚好,吳少爺從哪兒聽來的胡話?”
周寒軒長死板著臉,知曉他的人清楚他不是訓斥,可吳二不懂,嚇得身子哆嗦了下。小七上前,神情嚴肅道,“博武哥哥說了會照顧我姐姐的,他從來不騙我,還說要帶我騎馬呢。”
吳二不太相信,當著周寒軒的面不敢說什麼,拉著小七走遠了才問他,“那你眼睛怎麼腫的?哭了?”
小七沒否認,心情頓時跌落下來,“就是舍不得我姐姐,她都還沒等我長大,我要是長大了,旁人就不敢欺負她了。”
吳二點頭,摟著他肩,“沒事,以後誰要是欺負你姐姐,我們一起教訓他,你姐夫不是給了你很多銀子嗎,我們可以去外邊買人,買人報仇也是可以的。”
小七抬眸,滿臉不可置信,“還有這種法子嗎?”
“當然啦,法子還有很多,要不要我說給你聽聽?”吳二不喜歡上學,可吳家想和侯府交好,每日都將他和吳三送過來,武將家的孩子不用考科舉,識字就行,所以,吳二課業沒小七的多,整日最喜歡的就是去茶樓聽人說書了,見小七仍舊一臉苦惱,他不解,“怎麼了?”
“早知道我就不將那個銀袋子給我姐姐了,裡邊裝滿了的呢。”語氣暗含惋惜,後邊的沈富聽得苦笑不得,若非一個銀袋子,小姐也不會哭花了臉,錯過了吉時。
轎子到將軍府吉時已經過了,好在文家人沉得住氣,面上絲毫不顯慌亂。
在場的人翹首以盼,總算見著新娘子了,光是沈月淺一身派頭,眾人便恍然大悟,為何眼高手高的文博武同意這門親事了,未露真容仿佛已露絕色容顏,舉手投足皆似雲中仙,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一時之間,在場人神色各異,見過沈月淺真容的忍不住想再看一眼,未見過的更是卵足了勁想一睹風采,可皆沒能如願。
待一聲禮成落下,喜娘便扶著新娘子轉去了離間,留下一抹倩影在眾人心中徘徊,宮裡的幾位皇子也來了,想著早兩年在莊子上遇著的人兒成了文博武媳婦,心裡多少有些不服。
這些,都和沈月淺無關了。
朦朧中,她進了一間屋子,裡邊所有的皆是大紅色,連地上鋪的毯子都是鴛鴦戲水的花紋,接著,順著丫鬟撩起的紅珠簾入了裡間,一座大紅色的牡丹插屏後,紅色的帷帳下大紅色錦被疊得整整齊齊。
這時候,門外走近一婦人,三十左右的年紀,瓜子臉,柳葉眉,嘴角噙著淺淺的笑,腰間掛著大紅色的荷包,想是為了喜慶,“大少夫人好,老奴是夫人院裡的,還請您先坐會,老奴這就吩咐人上菜……”
沈月淺回以一個淺笑,床上灑滿了紅棗,桂圓,花生,蓮子,她只敢小小的坐一邊,不一會兒,丫鬟魚貫而入,菜上齊的時候,文博武的身形出現在了門口。
沈月淺略微侷促,緊了緊手裡的銀袋子,腦子迷迷糊糊的,身邊的喜娘說什麼她木訥地跟著照做,回過神來時,兩人已喝完了合巹酒,喜帕什麼時候撩起的她都沒留意,只見他大手一揮,床上的蓮子桂圓全被扶到了裡側。
“坐上去一些。”文博武眼裡的沈月淺是驚艷動人的,杏眼水光閃閃,淺笑盈人,一眼,便讓他再也挪不開眼,見她侷促地握著手裡的銀袋子,文博武當然認出是誰給她的,輕輕蓋在她手上,聲音輕得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先替你收著,過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沈月淺紅著臉,抿著嬌艷欲滴的紅脣,點了點頭。
屋子裡只有兩人了,沈月淺仍緊張地手心冒汗,吃東西的時候基本他夾什麼,她就吃什麼,抬頭時發現他碗裡乾乾淨淨的,沈月淺不好意思,吞下嘴裡的菜,清了清嗓子,道,“你也吃些。”
以往深邃暗沉的眸子此時盡是笑,“不急,外邊還有人等著我,吃飽了,吃飽了,出去就沒法子了。”五皇子怨念重得很,只怕不會輕易放過他,正好,藉著這個機會,他也好好收拾他一番。
文博武既然如此說了,沈月淺就不再勸了,吃得差不多了,見簾外有身影晃動,沈月淺指了指簾子,“是不是文貴催你了?”
文博武紋絲不動,給沈月淺舀了一勺子湯,待她喝完了才起身準備離開,“待會二弟妹來陪你說話,頭上的步搖卸了輕鬆些,玲瓏玲霜就在外邊,需要她們叫一聲就是了。”
沈月淺點了點頭,待他走到門邊了才想起叮囑他,不由得抬高了嗓音,“你少喝些。”
文博武步子一頓,往外倪了眼,待文貴退出去不見人影了他才回眸,笑道,“聽娘子的。”
洞房花燭,等了這麼久,怎麼會捨得錯過。
話落,已恣意轉身大步往外去,速戰速決,多騰點時間陪她才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7 23:55:47
第089章 上門找茬
整理好面容,簾子傳來晃動,沈月淺扭頭,周淳玉一身墨綠色衣衫,手裡端著一個紅色盤子走了進來,沈月淺微微一笑,“表姐來了?”
周淳玉暗暗打量著沈月淺,拜堂時滿堂驚艷,真若見了這張臉,內心震撼會更甚吧,周淳玉怔神時,沈月淺已走到了她跟前,晃著手笑道,“表姐怎地了,不認識我了?”
反應過來,周淳玉微微失笑,“平日都知曉你長得好看,到了今日,更是將京城多少人比了下去,等著吧,明日就該傳將軍府的新娘子如何國色天香了。”
瞥了眼桌上的碗筷,周淳玉笑意更深了,“我還擔心你肚子餓,給你弄了碗粥,吃過了就好。”按理說周淳玉是沈月淺表姐,該去侯府為她送嫁才是,可她嫁進將軍府是將軍府的人,和文博文商量一番,終究留了下來。
沈月淺已換好衣衫,身上穿得是大紅色牡丹服,小臉精緻,眉目如畫,沈月淺拉著周淳玉在旁邊坐下,心裡疑惑,“怎麼不見將軍府的人?”將軍府管家的是寧氏,下邊還有二房三房,庶子庶女多,她都備好了銀袋子等著,卻不見人來。
周淳玉瞥了眼窗外開得正盛的花兒,感慨萬千,她和文博文成親那日,二房三房的幾位小姐來屋子裡陪她說過話的,語氣上對她禮貌客氣,表情多少仍是鄙夷的,覺著她配不上文博文,她心裡倒沒覺得有多難受,比起文博武對沈月淺做的,心裡就有些失落了,解釋道,“大哥擔心你身子累著了,讓所有人都不準來打擾你休息。”
昨日一家人一起用晚膳時文博武提出不準進他的屋子時,還惹得二房的幾位堂妹心裡不痛快,可文博武性子冷,說了誰都不敢不從,進來時遇著齊氏裴氏在院子門口被婆子攔下來了,文博武絲毫不忌諱長輩,她進來時,兩人瞪著自己看了好幾眼。
沈月淺沒聽出文博武對她的維護,一臉不解道,“今日起得早,其餘沒什麼累人的,他那般說會不會得罪人?”
“表妹擔心什麼,大哥在府裡的作風向來說一不二,誰都不敢忤逆的。”周淳玉見過文博武和沈月淺的相處,和在府裡的表現真是天差地別,就是她,都不敢貿然和文博武說話,文博武的眼神太冷,讓人心裡不自主地感覺到害怕,關起門和文博文說的時候,文博文笑話她,可她看得出文博文心裡也是怕這位哥哥的。
沈月淺聽她一說不盡然,也不糾結這個話,想起余氏讓她轉達周淳玉的話,“大舅母心裡擔心你,讓你別壓力過大了,孩子也是要看緣分的,不然我讓妝娘子再給你把把脈?”
周淳玉和文博文成親這麼長時間了肚子一直沒動靜,余氏心裡急得不行,拉著周氏跑南山寺都跑了好幾趟了,之前妝娘子給周淳玉把過脈說她肚子沒問題,怎的會一直懷不上,余氏有些話避著她,沈月淺也聽到一些,準備往周淳玉身邊塞兩個老實本分的丫鬟,生了孩子過繼到周淳玉名下,先保住她的位子再說。
不過後邊這事沈月淺不好開口了,待余氏親自和周淳玉說吧。
聽著這話,周淳玉苦了臉,寧氏文太夫人嘴裡不催,可目光偶爾有意無意地掃過她肚子,周淳玉感覺得到,蹙眉道,“不然再讓妝娘子給我看看吧,再下去,我也不住如何面對了。”
沈月淺當即就要讓妝娘子進屋,被周淳玉拉住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要鬧出什麼動靜才好。”沈月淺和文博武拜堂錯過了吉時,寧氏心裡隱隱不悅讓人出去問了,問清楚了只怕要責怪一番的。
時間過得快,傍晚時,門口有婆子敲門,撤走了桌上的碗筷,重新換了吃食,沈月淺拉著周淳玉一起用膳,被周淳玉拒絕了,周淳玉擺手,笑得不懷好意,“不知何時大哥會回來,我可不敢留下。”
話完,人已走了出去,院門口,齊氏和裴氏又來了,“出來了?你大哥回來沒?”齊氏和裴氏心裡打什麼主意周淳玉不知道,終歸不會是好事就是了,搖了搖頭,“前邊宴席又開始了,二嬸三嬸不過去?”
齊氏湊上前,貼在她耳朵邊小聲道,“拜堂時候錯過了吉時,太夫人心裡不歡喜,找人去問,你有沒有問問你大嫂怎麼回事?剛才宮裡賞賜了不少東西下來,光是綾羅綢緞都有兩箱子呢,要宮裡知曉你大嫂耽擱錯過了吉時,只怕是要生氣的。”
周淳玉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面上不顯,“有這回事?我竟是沒有聽說,太夫人既然打聽到了消息,怎麼做心裡有數,二嬸要是想知曉緣由,問問太夫人不就清楚了?”
齊氏一僵,她當然知道為何錯過了吉時,文太夫人派身邊婆子傳話的時候她順便派了人去打聽,沒想到沈月淺竟敢在今日抱著娘家人哭,新娘子落淚對夫家可極不好,文太夫人知曉也有半日了,卻一直沒透露怎麼個處置法,心本就偏著大房,如今又要開始偏著大兒媳婦嗎?齊氏抽了抽嘴角,訕訕道,“你大嫂在閨閣中和你就是表姐妹以為你們無話不談,這不想著問你更快些嗎?”
周淳玉不接話,朝旁邊不吱聲的裴氏道,“三嬸,我還有點事請教我妹妹,她可在院子裡?”
裴氏盈盈一笑,聲音嬌柔細膩,“在的,你去就是了。”
周淳玉便沒理會齊氏徑直走了,惹得齊氏暗暗咬碎了一口銀牙,呸了聲道,“真當將軍府是博文的了?裝什麼姐妹情深,過些日子就知道誰是府裡最受寵的了,有後悔的時候。”
裴氏勸她,“二嫂,這些話爛在肚子裡就好,娘和大嫂聽著了心裡該不高興了。”裴氏嫁進將軍府多年,看得比齊氏更多,文戰嵩畢竟是太夫人的親生兒子,他們二房三房是怎麼都比不上的,得罪了大房也是給自己添麻煩罷了。
齊氏回過神,左右看了兩眼,除去院門口的丫鬟是沈月淺帶來的,其他都是她和裴氏的人,瞪了那兩名丫鬟一眼,扯著裴氏袖子往太夫人院子裡走,“算了,今日是見不著新娘子了,我們去太夫人院子坐坐,江太夫人和五公主也來了,多露露臉終究是好的。”
沈月淺不知曉外邊發生的事,待丫鬟將桌上的碗筷收拾了,她朝外叫了聲玲瓏,玲瓏應聲而入,規矩的行了禮,“小姐……”話剛出口就驚覺不妥,立即改了口,“夫人……”
“昨日讓你收起來的盒子,將裡邊的書找出來我翻翻。”周氏千叮嚀萬囑咐,昨晚忘記了,現在看應該還來得及吧。
接過書,沈月淺想起一事,“你去問問廚房可備了醒酒湯,沒有的話給大少爺備一碗,多的別吩咐。”畢竟她是新來的,文博武沒將院子交給她管之前不好過多的插手。
玲瓏稱是退下,到簾子邊聽到咦的聲,不由得抬眸,沈月淺紅著臉,一臉嬌羞的望著手裡的畫冊,她不明所以,“夫人,可還有吩咐?”
沈月淺不成想周氏給的是如此羞人的東西,沒忍住羞得出了聲,見玲瓏候在門口等著,臉色更紅了,“無事,下去吧。”
比起上輩子薛氏隨手打發的冊子,這個上邊畫得更清晰,甚至連羞人的地方都看得清清楚楚,上邊是圖畫,下邊是文字,光是看著這一幕,沈月淺就心跳加速,翻了一夜滿臉通紅,偷偷瞥了眼簾子和窗戶,擱下畫冊,將簾子放下,管好窗戶後重新回到床上,收拾好床上的東西才合身躺下去,她害怕被人撞見,掀開被子蓋著,躲在被窩裡偷偷地看。
其中一夜講了成親當晚如何緩解疼痛的,沈月淺不太信,第一晚怎麼都該是痛的,可不由自主地暗自比劃了位子,在心裡暗暗記著,越往後翻,畫風越大膽,沈月淺心咚咚跳個不停,眼睛在畫冊上,心思卻在屋外,丁點的腳步聲就讓她將書闔起來,屏氣凝神聽外邊動靜,確認是丫鬟說話後再偷偷地回到被窩,接著看。
於是,當明顯不同於屋外丫鬟的腳步聲傳來時,沈月淺當即闔上書塞進被窩裡,轉過身子看,玲瓏玲霜扶著文博武,後者醉醺醺的眯著眼!腳步踉蹌,沈月淺忙起身下床,上前扶著文博武,一邊吩咐玲瓏將醒酒湯端來一邊讓玲霜掌燈。
酒味重,沈月淺蹙了蹙眉,扶著他坐在床上,彎腰脫他的鞋子,也不知他聽得見不,低聲道,“喝了湯洗漱後再睡。”
玲瓏端著湯進屋的時候,玲霜已將屋內的燈全部點燃,沈月淺接過盤子才讓她們退下,拿起湯碗,正發愁怎麼喂文博武喝下時,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眼神清明透徹,哪有本分醉意。
“你裝的?”沈月淺拆穿他道。
文博武不以為然,五皇子那點酒量還想和他拼,不給點顏色瞧瞧大家只怕忘記他是什麼性子的人了,想起他走的時候一桌子人七倒八歪趴在一邊吐的場景,眼裡就滿是笑,對上沈月淺的笑臉,笑漸漸擴大開來,讓沈月淺失了神。
“喝點醒酒湯簌簌口也好。”文博武朝她招手,沈月淺木然地上前遞給他,見他跟喝酒似的一飲而盡,沈月淺跟著笑了起來,“慢點,你們從中午喝到現在?”沈月淺暗暗算著時辰,驚訝與文博武的酒量竟然如此之大,宴席上,文博武是新郎官,旁人敬酒,多是存了灌醉他的心思,幾個時辰竟然他還清醒著,目光不由得落在他大紅色喜服的肚子上。
文博武知道她想什麼,真要喝幾個時辰的酒,不說醉不醉,肚子就裝不下了,笑著解釋,“男人說的喝酒多半還有其他事,並非純粹的喝酒,可見過二弟妹了?”
沈月淺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她嘴裡的二弟妹指的是周淳玉,“表姐來過了,只是不見堂妹們,說是你的意思?”念及文博武對周淳玉的稱呼,周淳玉念及比文博武小他叫一聲二弟妹還好,她比周淳玉小叫一聲二弟妹心裡總歸彆扭,不由得苦著臉,低喃道,“以後我怎麼叫我表姐啊……”
佳人本就生得好,蹙著眉更添了絲柔弱,文博武拉著她的手一帶,就將她圈進了懷裡,湊在她嘴邊吹氣,“婦嫁從夫,以後還是要叫一聲二弟妹的,私下無人的時候稱呼一聲表姐就好了。”
男子的懷抱堅實有力,溫熱的氣息伴著濃濃的酒味拂過耳根,全身閃過一陣酥麻,跟著身子軟了下來,氣息不穩道,“別鬧,還有丫鬟呢。”伴隨著話聲落下,文博武松了手裡的力道,朝外吩咐了兩句,頓時,門邊的丫鬟婆子瞬間紅著臉退出了院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好意思地做其他事去了。
“好了,現在無人打擾了,娘子。”文博武聲音低沉,目光悠悠地落在沈月淺大片脖頸間,順著往下,隱隱看得見貼著自己胸口的線條,文博武呼吸一滯,手探向她領口,聲音沙啞得讓沈月淺紅了臉,“睡覺吧。”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是真等不及了。
沈月淺伸手直起身子放簾帳,雙手卻被他固定住,探向一團火熱,“它都等不及了,別管簾帳了。”
文博武不再壓抑,就著她的手解開自己的袍子,一隻手往後摟著她腰肢不容她退縮,她閉著眼,睫毛撲閃的模樣十分有趣,文博武加快了動作,很快,他已坦誠著身子,而她,穿戴整潔。
上輩子沒成過親,文博武不知曉怎麼算水到渠成,眼下,只想依著本心做他想做的,於是,他捧著她的小臉湊了上去,四脣相對,感覺她身子顫得厲害,通紅的小臉仿佛能擰出蜜似的,“睜開眼,看看我。”
沈月淺睫毛微微上翹,眼裡是他精緻如畫的眼,見他漆黑的瞳仁是自己的臉,沈月淺羞得往後閃躲,穩著她後腦勺的手一動不動,四目對視,沈月淺先移開了臉,手撐著他胸口,似乎能感覺他噴薄有力的心跳,以及明顯的震動。
文博武的手往前,停在一處渾圓上,沈月淺發育得好,他手掌已不能滿握,指縫間,軟弱變了形,手順著衣衫探向裡側,冰涼的指腹被溫暖包裹,流連忘返,再難自持,快速地卸下衣料間的隔閡,她比他想象中要白,要好看,光潔的手臂,纖細的腰肢,凹凸有致的線條,文博武呼吸一滯,心蠢蠢欲動得厲害,不由得傾身往下,嘴脣貼在水潤的嬌蕊間,啞了嗓音,“我來了。”
“博武……”突然的刺痛消了一室迤邐,痛得沈月淺杏眼蒙上了水霧,“痛……”
文博武也不好受,迫不及待地想要擁有她,他以為紅著臉滿臉羞澀能轉移她注意才沉了身子,眼下,正卡在關口不上不下的地步,他放軟了聲音,脣移至她眼角,漸漸往下,湊到她耳邊吹氣,只帶她軟了身子讓他進去,手流轉與散著光澤的渾圓上。
沈月淺在他的手下身子陣陣戰慄,不自主地弓著身子,微微睜開眼,他黑玉般的眸子裡似有跳躍的光火,她狠下心,伸手摟著他,湊到他耳邊,沒來得及張嘴,他已沉根沒入……
“阿淺,等不及了……”他已等不及她接受他的時刻……
暖香四溢,伴著一聲尖細柔弱的哭訴,斷斷續續夾雜著女子的求饒聲,男子的輕哄喘息聲,大半個時辰屋內才安靜下來,之後,盡是男子的討好聲了。
還未從余韻中恢復,聽著耳邊男子的聲音,沈月淺累得睜不開眼,無力地抬起手,光滑硬實的肩膀讓她不得不回味剛才兩人發生了什麼,聲音帶著哭後濃濃的鼻音,“放簾帳……”
“好。”
感覺眼前暗了下來,旁邊的文博武好似沒有睡意,沈月淺翻了身子,嘟噥了句睡覺,想離開火熱的懷抱,卻被他拉了回去,“抱著你睡。”極致的歡愉讓文博武意猶未盡,可她哭得厲害,定痛得不輕。
伸出的手摸著一處涼的物件,文博武眸光冷了下來,見是一本畫冊後,冷意才漸漸散去,翻了兩頁,又來了興致。
半夢半醒的沈月淺被折騰得睜開眼,杏眼水漾而迷離,指責頭頂不知疲倦的男子,“你說了……只一次就好的。”文博武太過強大,沈月淺全身痛得厲害。
“聽話,試試這個,上邊說了不會痛,要是痛我立馬停止好不好?”沈月淺順著他的目光側臉一瞧,紅潤的臉愈發紅了,掀起被子矇住臉,真的沒法見人了,踢著拳腳以示抗議,卻不知她愈是這樣,兩人愈是親密無間。
文博武拿開她臉上的被子,繼續動作的時候不忘安慰她,“書上說的對,你都不像剛才那般哭了。”剛才沈月淺哭得多厲害他是見著了,此時眼角雖掛著臉,臉上卻不見痛苦的神色,文博武心中歡喜,摟著她,勁兒愈發大了。
纏著她,快天亮的時候才歇下。
玲瓏幾人一直在外邊,眼瞅著給太夫人大夫人敬茶的時辰到了,屋子裡還沒動靜,和妝娘子一商量,哪怕文博武交代過不準踏入院子她也顧不著了,匆匆忙走到門口,敲了敲門,提醒道,“夫人,該起了,待會要去給太夫人大夫人敬茶呢。”
文博武睜開眼,見沈月淺睫毛上的淚花還沒乾呢,床前的紅蠟已燃到了盡頭,散著絲絲亮光,文博武也知昨晚過了,見床上的人兒還沒動靜,朝外道,“和大夫人說聲,我昨晚醉酒身子不舒服,醒了帶少夫人過去敬茶。”
門口的玲瓏心驚,成親第二日大少爺身子就不舒坦,說出去也是少夫人的過,急得團團轉,還是妝娘子叩響了門,聲音凝重嚴肅,“大少爺!請少夫人說句話。”
文博武也覺著自己的藉口拙劣了,新婦給公婆敬茶是正事,傳出去只會壞了沈月淺的名聲,心裡悔不當初,早知這樣的情形,昨晚怎麼著都會忍著,小聲叫了兩聲沈月淺,“阿淺,阿淺,醒醒,待會再睡。”
聽著他聲音,沈月淺下意識地又哭了起來,聲音啞得不像話,“你說過一次的,不來,好不好……”
“……”文博武見她惺忪著眼聽著他聲音哭得如此厲害,心跟著一疼,“好,不來了,不來了。”輕輕將她淚濕的頭髮順好,自己率先起身,床上狼狽不堪,燃著熏香那股味道也重得厲害,見她睜了眼,文博武迅速套好衣服褲子,朝外吩咐了聲備水,抱著淚眼婆娑的沈月淺轉去了偏房,讓玲瓏玲霜進屋收拾屋子。
他身邊一直是文貴伺候著,沈月淺進了府,小廝再進他屋子就不妥了,沒讓人伺候,待給沈月淺擦洗身子時,文博武心更是揪得疼,全身上下到處是青青紫紫的顏色,那處更是紅腫不堪,沈月淺依偎在他懷裡都在瑟瑟發抖,文博武吻著她的臉,“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玲瓏玲霜進了屋子,低頭整理床上的被子褥子不敢言語,小臉紅通通地,尤其在一片濕潤的奶白色污漬下,玲瓏更是看都不敢看就將被子裹了起來,妝娘子目光卻是一沉,在角落裡撿起元帕,朝外讓玲芍將她昨晚燉的湯端來,大少爺不懂節制,少夫人又是個軟性子,湯對少夫人估計都沒效了。
妝娘子說得不差,文博武抱著沈月淺出來的時候床上收拾得差不多了,文博武放下沈月淺,雙腳還未全沾地,沈月淺的身子就直直往下軟去,文博武忙伸手摟住,聽她又哭了起來,手無力地揪著他胸前的衣衫抱怨,“都是你,都是你,敬茶的時候怎麼辦?”
玲瓏玲芍眼觀鼻鼻觀心,妝娘子蹙著的眉更深了。
文博武自知理虧,不停地說著軟話,見玲霧拿著衣衫,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文博武抱著沈月淺躺在窗邊的軟榻上,“給少夫人換身素色的衣衫,我去去就回。”
文博武從屏風上取了件衣衫披在身上就往外走,院子裡都是沈月淺身邊的人,天剛剛亮,院裡景色還不太清晰,走到一處拱門前,見文貴果真站在邊上,“文貴,有件事你馬上去做……”
文貴聽著文博武的聲音響起嚇了一跳,待聽清楚所謂何事後,文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可文博武已轉身回去了,文貴小聲嘀咕了兩句,身形很快消失在宅子裡。
回到屋裡,沈月淺已穿好了衣衫,不過仍是艷紅色襦裙,新婦剛進府確實要穿艷麗的顏色,文博武嘆了口氣,見她焦急地想要站在地上,奈何數次未果,文博武上前扶著她,一臉歉意,“待會有事要出門一趟,下午回來的時候再敬茶吧。”
沈月淺只當他說的渾話,加之心裡有氣,推開他的手,文博武卻拉著她不放,“別鬧,我松了手你又該摔倒了。”兩人旁若無人的蜜裡調油,旁邊妝娘子擰眉,顧不得尊卑,提醒文博武道,“大少爺快收拾一番,讓玲芍伺候少夫人,敬茶不能晚了。”
文太夫人和太后關係好,定是十分注重規矩的,寧氏乃寧國侯府嫡女,從小耳濡目染,敬茶一事哪能耽擱,可少夫人眼下的情形,別說走路,站都站不穩,這點確實難做。
文博武知曉現在說什沈月淺都是不會信的,自己去屏風裡邊整理好衣衫,然後接過玲瓏端來的茶,簌了口,之後親自服侍沈月淺,見她坐在椅子上面露痛色,抱著她,只讓玲瓏隨意給她盤了個髮髻,這時候,宮裡的太監已過了二門,文貴在屋外稟告,聲音洪亮如鐘,“大少爺,宮裡的公公來了,說是皇上請您和少夫人進宮呢……”
文貴扯了扯嗓子,又通報了一聲,這時候,院門口人影攢動,隨後又紛紛散去。
公公到長壽院,見將軍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唯獨不見昨日剛成親的文博武,“灑家給太夫人請安了。”
文太夫人常在宮中走動,對皇上身邊的宮人自是面熟的,虛扶了下手,“公公怎麼來了?”
“皇上好些時日沒見著博武將軍了,今日休沐,想讓博武將軍陪著下棋,憶起博武將軍府新婚,這不,差灑家來一趟,請博武將軍和夫人一道入宮嗎?”公公態度甚是謙和,文太夫人心裡為博武受皇寵而高興,臉上掛著笑,“快去和大少爺說聲讓他帶著少夫人進宮,今日敬茶改到明日。”
給旁邊的譚嬤嬤使眼色,後者上前,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不動聲色地遞給公公,“多謝公公走一遭,老奴送你出去可好?”
將軍府出手向來大方,公公滿臉喜色,又給文太夫人躬身施禮,之後才隨著譚嬤嬤走了,路上譚嬤嬤問了兩句,公公有問必答,轉回來時遇著文貴讓門房的人備馬車,譚嬤嬤不疑有他,回屋和文太夫人說了,“公公說沒什麼事,皇上心血來潮念著大少爺呢。”
齊氏心裡不以為然,新婦成親不來敬茶,其中有什麼貓膩誰又知道,可也不敢當面說出來,走出長壽院和裴氏咬耳朵,“我看著指不定是昨晚小兩口折騰得狠了找皇上當藉口呢,成親之日哭哭啼啼,之後不給長輩敬茶,博武媳婦真是個狠角色呢。”
裴氏只是笑笑,不說話,齊氏覺得沒趣,她心裡巴著文博武娶個小門小戶,可又偏偏是沈月淺,小兩口關係一般就算了,如果關係好,當年刺殺一事,她算是將兩人都得罪了,以後想要從沈月淺那邊套點文博武的消息只怕都是不能了。
文博武住的是雅築院,左側拱門外事是一片院子,連著側門,文博武沒讓人跟著,抱著沈月淺從側門上了馬車,比起侯府的馬車,這輛馬車更寬闊更富麗堂皇,沈月淺發現墊子上又墊了兩層褥子,望著文博武,心中充滿了暖意。
“你先睡會,到了我叫你。”昨晚她累得不輕,眼角一圈盡是黑色,還腫著,像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似的,文博武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腿上,讓文貴駕馬。
沈月淺真的是又累又困,闔上眼,立即就睡著了。
再睜開眼的時候是在一張床上,荷花色的簾帳讓她瞬間清醒過來,側目,文博武靠在靠枕上,手裡捧了本書,目光溫柔,她不由得也放鬆下來,“不是說去宮裡嗎?”怎麼又跑到床上來了?
文博武斜著眼,替她掖了掖被子,“宮裡無事,左右祖母說明日再敬茶,不如找個清淨的地方好生補一覺,還睡不?”本來他想問的是身子還痛不,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那裡傷得那般重,肯定還痛著的,問了她只怕又該抱怨自己孟浪了。
沈月淺看了眼外邊,驚呼出聲,“下午了?”
出門的時候天還早著,一閉眼就是下午了,沈月淺撐起身子,全身痛得厲害,文博武見她吃力,忙伸手扶她靠在自己胸前,昨晚到後邊他也累著了,可身子累,心卻仍沸騰著,這種感覺很奇妙,“我讓文貴傳膳。”
隔著屏風,文貴領著人站在門口,他一個人一道菜一道菜的往桌上擺放,完了,恭順地提醒了句,退到門外,順手關上了門,沒吃過豬□□貴也知曉今日大約是個什麼清醒,主子叫少夫人折騰得下不了床,拿皇上當掩護休息呢。
只怕也就將軍府的人信以為真了吧。
齊氏從昨晚一直讓人守著雅築院,早上她去長壽院還特意讓丫鬟去看著,敬茶這日要是沈月淺遲了可是沒臉面的事,不成想下午丫鬟來回稟說未看見大少爺和大少夫人出院子,齊氏來勁了,去宮裡果真是藉口,實則偷偷躲在屋子裡睡覺呢,她就說嘛,文博武都二十歲了沒開過葷,一開葷哪兒控制得住?
她腦子不笨不敢立即鬧到文太夫人院子去,而是起裴氏院子說了消息,拉著她去雅築院瞧個究竟,到院門口,見守著院子的人是文博武身邊的小廝,齊氏打起精神,扶了扶頭上的簪花,“快去稟告大少爺,我和三夫人探望大少夫人來了。”探望二字咬得格外重,生怕院子裡的人聽不著似的。
今早文博武離開的時候讓院子裡的小廝聚在一起交代了一番,以後她就是院子裡的管事姑姑,沈月淺抬來的箱子需要整理出來,此時正在歸整中,齊氏聲音大她也聽著了,並不多加理會,吩咐丫鬟該幹嘛幹嘛。
沈月淺陪嫁的有四個大丫鬟,兩個二等丫鬟三個粗使丫鬟,兩個小廝,加上她和桐娘子,人數不算少了,而雅築院的沒有丫鬟只有婆子和小廝,進出沈月淺屋子的當然不能是小廝,故而,東西收拾起來算不得快。
院門口的小廝上前解釋,“二夫人三夫人,大少爺和大少夫人進宮去了,不在院子裡。”
齊氏不相信,她身邊的丫鬟可是都說了,沉著臉,對上院子裡的一群人,臉色愈發溫和,“說什麼呢,你家大少夫人只怕在屋子裡休息吧。”齊氏不敢說她派人守著沒見文博武出來,否則傳到文太夫人耳朵裡她就該遭殃了,可文博武身邊的小廝自來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除了聽文博武的話,其他誰的都不聽,齊氏又不敢直接闖。
瞥了眼旁邊事不關己的裴氏,暗暗咬了咬牙,“門房的小廝都沒為大少爺準備馬車,他們哪是入宮去了?我找你家大少夫人有急事,快去通稟一聲,耽擱了正事要你好看。”
小廝無動於衷,齊氏也就只敢背著文博武威脅他們,當著面什麼都不敢做,小廝仍舊剛才那副面色,不卑不亢道,“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入宮去了,二少夫人莫要為難我們才是。”
齊氏見他們在,今日鐵定進不去的,心想文博武果真是早有準備了,昨日守在院門口的還是沈月淺身邊的丫鬟,今日就換成了他的小廝,其中暗含了什麼明眼人一下就瞧出來了。
齊氏心思一轉,想到了周淳玉身上,心裡已有了怒氣,語氣仍十分溫緩,“是二少夫人讓我們來的,她與大少夫人可是表姐妹,她眼下脫不開身,你要是再攔著我,出了事,大少夫人問起就你們擔著了。”
小廝心中覺著好笑,跟著文博武什麼世面沒見過,齊氏的威脅一點用處都沒有,他還是那句話,“二夫人,大少爺和大少夫人真不在,院子裡還忙著,奴才哪敢亂說?”
裴氏扯了扯齊氏衣角,“二嫂,算了,傳到太夫人耳朵裡,我們該吃虧了。”裴氏覺著齊氏沒挑好日子,這時候哪怕人就在院子裡她們也是進不去的,就算真進去見著人在,鬧到太夫人耳朵裡,沈月淺不討好,她和齊氏也別想好過,太夫人推崇家和萬事興,沈月淺剛進門就給她找難堪,後果可想而知。
齊氏甩開她的手,正欲呵斥兩句就聽背後傳來一道令她毛骨悚然的聲音,“二夫人,三夫人,太夫人讓您們去一趟長壽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7 23:56:08
第090章 事後追究
齊氏見譚嬤嬤不苟言笑,面無表情地木訥著臉,心裡犯怵,臉上露出了幾分無措,僵硬地賠著笑臉,“太夫人可說了什麼事?博武剛成親,我與三夫人心裡好奇過來瞅瞅,人不在就算了。”
譚嬤嬤沒接話,垂著眸子,一言不發地走了,齊氏靠左扯了扯裴氏的袖子,嘀咕道,“娘不會在博武成親第二天就給我們臉色吧?”
“不會的,我們不過是想跟侄媳婦說說話,不礙事的。”裴氏半解釋半提點齊氏,若她在文太夫人跟前說漏了一句嘴,之後的日子定不好過,畢竟文博武是領了皇上的旨意的,齊氏懷疑這件事就是對皇上不敬,文太夫人不會姑息她的。
齊氏又不傻,哪聽不出話裡的意思,暗暗保證道,“我心裡有數的,走吧。”
在文太夫人跟前,齊氏咬定是找沈月淺說說話,文太夫人心裡清楚怎麼回事面上也沒發作,說了兩句話就放了她們,待人走到門口了才冷不丁的補充道,“博武媳婦畢竟剛進府,有什麼地方不懂你們身為嬸娘要多多包容,一筆寫不出兩個文字,傳出去別丟了臉面。”
裴氏眼含笑意的應下,拉著齊氏走了,文博武能力再大過些時日也是要搬出府的人,文戰嵩在,將軍府的權利歸文戰嵩管著,二房三房想要分一杯羹不急於一時。
太陽西沉,整理好近日的奏摺太子轉去旁邊宮殿給皇上請安,問起文博武來,“早上宮人就去將軍府傳父皇的旨意了,怎這時候也不見津蘇影子?”太子上前扶著皇上,近一年皇上身子一直不見好,索性沒什麼愁苦的大事,公務上他幫著打點還算輕鬆。
皇上在龍椅上坐下,黃色桌案上的奏摺已換了新的,心裡對這個太子還是滿意的,話不由得多了起來,“他哪是想入宮,是藉著朕的手帶著他媳婦偷懶呢,二十歲才成親,不怪他沒個節制。”
文博武無論在誰面前皆是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想不到成親後跟毛頭小子差不多了,提起這個,皇上想起自己去將軍府吃席的其他幾個兒子,“老五老七可醒了?”兩個沒腦子的,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人新郎官照樣神采奕奕地洞房花燭。
“還沒消息來,該是醒了。”七皇子也是被五皇子硬拉著遭了秧,哪有人成親不讓人走的,五皇子真是對那位新娘子上心了,回憶起昨日的那抹身影,太子微微一笑,洪素雅說得不錯,沈月淺的姿容氣質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你敲打老五一番,博武那小子本就是個清冷之人,二十歲才遇著位看得上眼的人,栽到他手裡,朕也保不住他。”
皇上的話讓太子有一瞬的失神,普天之下莫非臣民,天子對一屆臣子如此忌憚,太子心微微一沉,只聽皇上又道,“朕這兩年看著博武那小子是愈發沉穩了,他品性沒話說,可遇上女人的事朕也說不準了。”
為了女人爭得頭破血流,兄弟反目成仇的大有人在,文博武光明正大對付五皇子他還能勸阻,可若直接尋著個藉口將人殺了,他哪怕殺了文博武也是不頂用的,想到這,皇上莫名笑了出來,“將兩位皇子灌得不省人事,只怕也就他有這個膽子了,老五也該吃吃教訓了。”
太子明白皇上話裡的意思,臉上才好轉過來,確實,誰遇著幾位皇子不是小心翼翼地捧著,文博武確實讓他刮目相看。
太子口中的文博武和沈月淺正坐在馬車上準備回了,休息了一整日,沈月淺睡得飽飽的了,可全身仍沒什麼力氣,那處火辣辣地疼,趴在文博武胸前,思索著明日是直接回門還是給文太夫人寧氏敬了茶再走。
文戰嵩像知曉她心中所想,把玩著她髮髻上簪子的珠翠,不在意道,“明日早上給祖母娘敬茶後再回去,答應了小七帶他去郊外走走,不能讓他以為我騙他了。”正好,趁此機會讓沈月淺好好歇一歇,之後不能太猛了,一次性吃個飽之後都素著,日子也難熬,每日吃一點才好。
沈月淺要知道他又想在那一塊去了肯定要嗔他兩句。
這次,馬車停在了前門,文博武目光落在她雙腿上,“等著,我讓文貴叫輛轎子來。”
“不用。”沈月淺拉住他,今日要是乘轎子,明日全府上下都知道原因了,掀開簾子,見文博武站在地上朝她伸手,沈月淺望了眼門口,確定守門的侍衛沒望過來才紅著臉伸出了手,一抬腿,身子就往下撲,還好抓著文博武胸襟穩住了,否則就出糗大了。
若非沈月淺表現得明顯,文博武都沒意識到自己昨晚太大力了,摟著她腰身,蹙眉道,“文貴,叫輛轎子來,什麼都不用說。”別人的眼神哪比得上她身子重要,文博武抱著她站在門口,院子裡花壇邊有丫鬟探頭探腦,沈月淺推開他,雙腿軟得厲害,咬著脣,穩住身形了試圖往前走,被文博武按住,“等會。”
文貴回來得很快,身後果真跟來四個人抬著轎子,文博武淡淡地瞥了眼文貴,後者身子一顫順著沈月淺的目光見發現了花壇邊的身影,看穿著是二房的丫鬟,文貴故意沉著臉往花壇走,那丫鬟嚇得轉身就往裡邊跑。
而文博武已抱著沈月淺坐進了轎子,沈月淺低著頭不說話,這下真的丟臉丟大了,“沒人敢說什麼的。”文博武手順著她裙擺漸漸往上,沈月淺心驚,“你要做什麼?”
“我摸摸是不是還腫著。”一本正經的模樣讓沈月淺又羞又惱,美目流轉,盡是嬌嗔,“痛著呢,別碰。”
轎子不大,外邊就是人,想著將兩人的話聽在耳朵裡,沈月淺更是羞愧,眼角漸漸有了水霧,文博武轉過她身子,以為自己弄疼她了,有片刻的驚慌,難怪說女人是水做的,才一晚上就受不住了,文博武斂起那點心思,輕輕掖了掖她眼角,“別哭了,不碰,你說不碰就不碰。”
外邊的文貴埋著頭,想著文博武和沈月淺說這番話可能的迤邐,厚臉如他也微微紅了耳根,回眸見四人有意無意側著耳朵,頓時挺直了脊背,冷聲訓斥,“好好走路,摔著主子要你們好看。”
轎子裡的沈月淺一個激靈,坐在文博武腿上大氣都不敢出了,轎子不似馬車稍微能隔點音,丁點聲音外邊都能聽到,趴在文博武肩頭,無力又無奈。
轎子一顛簸,沈月淺胸前上下起伏貼在他胸口,文博武心神盪漾,口乾舌燥,手托著她身子微微往上提了提,兩人挨得愈發近,甚至連她的心跳都能聽到,想起沈月淺的身子還未恢復,心裡升起來的心思頓時沒了。
齊氏聽到丫鬟回稟,不相信,“上午他們是從哪兒出去的?”不見著人早上出去,下午從外邊回來了,不怪齊氏驚訝,將軍府占地大,文博武管得嚴,雅築院的情形她是不清楚的,故而也不知曉雅築院有側門一事,揮退了丫鬟,齊氏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不一會兒,太夫人院子的丫鬟說晚上在自己院子用膳,不一起了。
齊氏心裡訝異,隨即就明白了,文博武和沈月淺進門後坐轎子,必是有人身子不舒服,太夫人是護著雅築院呢,回到屋裡,齊氏給齊家寫了封信,齊家要她幫忙盯著文戰嵩和文博武動靜,眼下她只怕是沒有法子了,之前還能窺探一二,自從文博武和文博文遇刺事件後,她什麼都打聽不到了,封好信,招來丫鬟讓她送出去,附在耳邊說了兩句才讓丫鬟退下。
白天睡得多了,夜裡怎麼也睡不著,尤其背後還有個大熱爐,沈月淺往裡,大熱爐跟著往裡,沈月淺臉都快貼在墻上了也沒見文博武稍微往後挪一點,還是沈月淺忍不住了先開口,“你往外邊挪挪。”
文博武的一隻手枕著沈月淺,一隻手環著她腰肢,往上停在她豐盈上,義正言辭道,“往外挪了你也要往裡跑,這樣就好。”手緩緩加了點力道,感覺懷裡人不安地扭動兩下,文博武緊了緊手,不自主地磨蹭兩下,呼吸厚重道,“不碰你,睡吧,明日還要早起敬茶呢。”幻想過無數次她躺在他身側的情形,終究如願,他願意好好養著她,等她身子徹底好。
他表現如何明顯,沈月淺怎睡得著,尤其股間還矗立著龐然大物,手抓著他的手讓他拿開,文博武卻紋絲不動,全身被禁錮,沈月淺全身不自在,掙扎片刻,聽他貼過來在她耳邊吹氣,“再動的話,我也保不準還能堅持剛才的想法不?”
嚇得沈月淺再也不敢動了,低頭,見他手探進衣衫覆蓋在自己柔軟上,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由著他去了,沒有睡意,想起明日給太夫人和寧氏敬茶的事,之前奎家想要將奎靜抬成平妻,事情過去大半年了,奎家只怕還沒歇了這份心思,出嫁前周氏才和她說起周淳玉和文博文,寧國侯府今年有意送一名庶子庶女來服侍文博文,這事去年寧氏就提過一次了,周淳玉沒明確表態,被文博文壓住了,眼下周淳玉肚子還沒動靜,寧國侯府只怕是等不及了,那麼奎家呢?奎靜嫁了人,奎家還會有其他人,想著這些,沈月淺心裡莫名有些煩躁,文博武說過不想她和旁人共用,他的話能信嗎?
夜涼如水,聽到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沈月淺微微側了側身,奇怪的是那隻手仍然附在上邊,沈月淺小心翼翼地抬起他手腕,剛從自己衣兜裡拿開他像是有反應似的,又搭了上去,抿了抿脣,將她抱得更緊了,“阿淺,別鬧,睡了。”
簡單的一句話讓沈月淺身子一顫,睡夢中他知曉睡在他旁邊的人是她嗎?上輩子她和宋子御關係最好的時候也從未聽過如此呢喃,之後,宋子御醉酒的時候也會喚她的名字,卻是讓她定要同意納妾的話,抬眸,手輕輕撫上那張豐神俊朗的臉,睡著了的文博武周身散著暖意,旁人都說他叱吒風雲不近人情,話少戾氣重,所有人在他面前好似一粒塵沙,毫不起眼,這樣的他和她眼中的他相去甚遠,丁薇問她害怕文博武不,和那樣清冷肅殺的人朝夕相對換作她自己心裡是害怕的,沈月淺想了許久,重生回來,除了之前那次,從未見文博武在她跟前冷過臉,縱然說重話也是因著擔憂她的緣故,有時候她會思考為何文博武對她獨獨不一樣,她欣喜高興又忐忑,手漸漸滑向那雙桃花眼,沈月淺自己都沒發現,不止文博武性子和旁人眼中不同,就是她,比起上輩子性子也改變了很多,遇上一個真心想要過一輩子的人,不再是盲目的將就和吵鬧討好而是存著為彼此好的心思思考事情,是愛抹消了文博武的肅殺,也是愛敞開她接納人的心扉。
望著他的睡顏,何事睡過去的沈月淺都不知曉,當她睜開眼的時候,整個人投懷送抱的姿勢窩在他懷裡,頭頂抵著他的下巴,而他的手分毫不差的還在她胸前,不過,好似從左邊換到了右邊,沈月淺往後抬頭望他,文博武正垂著好看的桃花眼,眼眸溫柔流轉,沈月淺竟不敢與之對視,尷尬地抽回手,別開臉道,“醒了?”
動了動腿,比起昨日生硬的疼痛,今日大腿微微酸痛,好受了許多,沈月淺趴起身子,素手掀起簾帳,還好,天兒還早著,文博武已拉下她,聲音帶著初醒時的沙啞,“再睡會兒。”
“不了,早點去長壽院給太夫人請安。”說著,沈月淺爬起來掏出他的手,起身坐好,張口叫了聲玲瓏。
玲瓏在門口候著,今日事情多,她不敢馬虎,和玲芍兩人值夜也沒敢真睡沉,天不亮就將門口的毯子收拾了,聽著沈月淺喚她就欲進屋,推開門抬進一隻腳就聽裡邊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過一刻再進屋。”
文博武不喜歡丫鬟服侍,哪怕是沈月淺身邊的人他也不喜歡,利落的翻身下床,掛起簾帳,看向還在發懵的沈月淺,取下屏風上的衣衫,道,“我穿好衣衫去偏房了再讓玲瓏進屋。”
沈月淺反應過來,忙掀開被子下床伺候他,剛開始步伐踉蹌,好在文博武離他近,沈月淺拿起他手裡的衣衫,文博武款式簡單,沈月淺示意他伸直手臂,認真地給他穿好衣衫,整理好領子,文博武高出她一個頭,沈月淺撫平肩頭,暗暗估測文博武的尺寸,之後再去拿旁邊的腰帶,容顏素淨昳麗,小手白皙柔嫩,不自主的文博武心中一暖,傾其所有,等的不過是與她茶米油鹽的日子,“玲瓏幾人畢竟是未成親的丫鬟,我在的時候盡量讓她們避著,對她們好,對你也好。”
文博武對丫鬟沒有非分之想,可傳出去只怕會讓有心人亂想從而煽風點火,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先說清楚了也好。
沈月淺反應過來,點點頭,玲瓏上輩子一直跟著她,是她身邊最衷心的丫鬟,有段時間宋子御想將她收進屋子裡被玲瓏避開了,玲瓏很小的時候被爹娘賣了,她沒有多餘的心思,上輩子她問過玲瓏想要成親嗎,玲瓏說不,“奴婢到了小姐跟前一輩子都是小姐的人,這輩子只想好好謹守本分,下輩子換奴婢一個安穩的家,或許沒有錢,或許仍舊是奴才,奴婢希望他們不曾拋棄奴婢。”之後沈月淺才知道原來玲瓏每年都會拿一半的月例出來為她和自己在寺裡祈福,玲瓏,比誰都相信下一輩子。
“你相信有下輩子嗎?”沈月淺替他束好腰帶,漫不經心地問道。
文博武目光一凝,慢慢泯滅成寂靜,“相信的,上輩子積下的福,這輩子都會還回來,有的人或許命中註定或許機緣巧合,可若遇見了,便是一生一世的愛人,或相攜白首,或各自分開,佛祖許了他們一生又一生來繼續這段幸福或彌補這份缺憾。”
沈月淺細細琢磨著他一番話,突然笑了,“哪有你說的那般高深,我就是想著有合適的人,想給玲瓏指一門親事,人不僅要好,父母也是個性子好的,能真心待玲瓏的。”
不止玲瓏,玲霜玲霧玲芍都到了說親的年紀了。
文博武不想她說的是這個,跟著抿脣笑道,“我幫你留意著。”低頭看腰間,可能真的常做衣衫的緣故,總覺著沈月淺替她穿的衣服比平時文貴穿的要整齊得多。
等文博武去了偏房,沈月淺才叫玲瓏進屋,今早要敬茶,早膳也不用了,和文博武到長壽院的時候,文博文和周淳玉已經到了,文博文言笑晏晏地笑了聲大嫂,周淳玉聲音則小了許多,沈月淺心裡彆扭,被兩個年紀大的人叫大嫂,總不得勁,文博武倒是面不改色,抬手幫她應下,“二弟二弟妹來了?”
文太夫人還在裡間,想來還沒起床,文博文掃了眼文博武,衣衫亮麗如新,豐姿如儀,眼神迸射的光不再是蔑視不屑而是淡淡的笑意,文博文心驚,轉向嘴角噙著溫和笑意的沈月淺,大致明白過來,猛地,感覺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染上了深沉的警告,文博文調轉視線,果不其然,不是他大哥又是誰,微微一笑,道,“大哥昨日入宮陪皇上下棋可還有其他?”
文博文多少是知曉自己大哥的,敢拿皇上當幌子便是想好了對策,文博文也就隨意問沒想文博武會回答,然後真的沒等到他回答。譚嬤嬤給四人上了杯茶,沈月淺還沒來得及端起來就聽文博武吩咐道,“給大少夫人一杯溫水就好。”
長壽院的茶皆是涼茶,文博武擔心沈月淺身子受不住,譚嬤嬤一怔,再看沈月淺紅了臉,收了茶重新換了杯溫水,這才留意文博武臉上舒展開了,譚嬤嬤心裡好笑,大夫人總說大少爺脾性怪,如今看來不盡然,對大少夫人關懷備至,這點,誰都比不上的。
沈月淺臉色發燙,在周淳玉似笑非笑的眼神下,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就見簾子傳來響動,抬眸,文太夫人一身暗紫色迎春花長裙,富貴大氣,眉目全是身為長輩的慈祥與和善,沈月淺擱下杯子起身,旁邊的周淳玉也站了起來,兩人福了福身子,叫了聲祖母,反觀文博武和文博文,兩人則愜意得多。
“坐下吧,我這不是別處。”第一次見沈月淺的時候文太夫人就知道她生得好,當時還和文博武說可惜一張臉和性子,名聲受了連累一輩子是沒出路的,不想她會進了將軍府的門,心下不免感慨,在上首的位子上坐下,這時候,院子裡傳來齊氏和裴氏的聲音,文太夫人蹙眉,等人進了屋子才溫煦地提醒,“博武博文在,你在外邊嚷嚷什麼?”
齊氏和裴氏旁邊是寧氏,在外邊齊氏聲音最大,知曉文太夫人訓斥的是她,看在沈月淺是新婦的份上沒沉臉罷了,忙解釋道,“路上,煙姐兒問起她大堂嫂,我這不聲音稍微大了點嗎?”目光落在沈月淺身上,驚呼出聲,“我就和煙姐兒說她大堂嫂乃京中少有的美人吧,這樣看來我可是沒說錯,瞧瞧這氣色水潤有光澤,在沈府吃了什麼,令我都羨慕了。”上前拉著沈月淺的手轉了一圈,“煙姐兒,瞅瞅,你大堂嫂是不是很美?”
說起來,沈月淺之前是見過齊氏的,此時齊氏一副第一次見面的模樣讓沈月淺微微不自在,齊氏後邊的寧氏擰著眉,朝外揚手道,“人都到齊了,開始敬茶吧,今日還要回門,別讓親家等久了。”
齊氏不在意,拉著沈月淺的手不放,“這有什麼,咱將軍府的大少夫人回門遲點怕什麼,拜堂錯過了吉時不也沒人說嗎?”
齊氏一番話讓在場人皆變了臉,沈月淺抽回手,臉上維持的笑不變,卻不再給齊氏面子,“見笑了,敬了茶,二嬸想話叨什麼侄媳婦都陪著。”意思現在不想聊這事,文博武在旁邊已經冷了臉,聲音微沉,“二嬸要是覺著回門不重要,堂弟成親後就別回門了,我媳婦家裡就她一個閨女寶貝著,不敢和二嬸未來兒媳婦比。”
齊氏面露尷尬,不想兩口子直接打她的臉,還欲說什麼,對上文博武能看穿人心思的眸子,心一慌,身子不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人到齊了敬茶吧,什麼話留著之後再說,進了門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麼不能說的?”文太夫人一錘定音,沈月淺知曉文太夫人是指她給齊氏難堪一事,是提醒她將成親當日的事情解釋一番?
譚嬤嬤領著人端茶進屋,沈月淺只好收起心思,給文太夫人,文戰嵩寧氏敬了茶,之後就是二房三房的長輩了,二房老爺文戰昭,身形和文戰嵩一般,濃眉大眼,面容粗獷,比起他,文戰嵩反而有了幾分英氣,三老爺文戰責,身形偏瘦,可能隨了生母,和文戰嵩文戰昭不太像,不過行為舉止和文戰昭很像,沈月淺微微明白過來,只怕文戰昭文戰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齊氏喝了茶臉色多少有些幸災樂禍,文太夫人那句話分明是要計較這件事的,她在旁邊坐著看戲就好,隨手給沈月淺一個鐲子成色算不上頂好,甚至比不上當初周淳玉進門後她送的那支,可她覺著沈月淺的身份只配擁有這種成色的。
文博武臉徹底垮了下來,想伸手讓沈月淺不接,哪是禮分明和打賞叫花子差不多,他的妻子不至於受這種氣。
沈月淺不動聲色地接過,裴氏送的是上等的珊瑚,比齊氏的貴重得多,齊氏撇撇嘴,不置一詞,三弟妹喜歡充當好人就讓她當好了,文太夫人掃過寧氏慍怒的臉,明白齊氏惹她不快了,出口打圓場道,“你二嬸是嚇唬你呢,昨日就來我院子將見面禮備好了,譚嬤嬤,將二夫人準備的禮拿出來。”齊氏腦子是個笨的,沈月淺畢竟是將軍府長媳,給她難堪不是給寧氏難堪嗎?
寧氏蹙起的眉更深了,抿著脣,坐在位子上沒說話,文博武臉色也極不好看,齊氏心裡痛快不少,打斷文太夫人的話,“娘可別拿您的私房貼補我,長者賜不敢辭,淺姐兒莫不是嫌棄二嬸的禮輕了?”
“怎麼會,禮輕情意重,二嬸的心意我是明白的。”沈月淺不欲和齊氏鬧開。待她給見面禮的時候,齊氏臉跟著垮了下來,文博文是一套貴重的筆墨紙硯,連著周淳玉的都是質地極好的玉釵,而二房的孩子得到的是什麼?鋪子裡隨隨便便買了脂粉,毫不起眼的毛筆,“你什麼意思,雖說博文博武是親兄弟,你這厚此薄彼未免太明顯了。”
沈月淺不搭理,從妝娘子手裡拿過送給三房孩子的禮,煙姐兒和三房的孩子站在一起,看得別人手中得到的禮比她貴重得多,不由得紅了眼眶。
一圈下來後,沈月淺才看向齊氏,一臉無辜,“二嬸剛才不是說長者賜不敢辭嗎,長嫂如母,我也算得上他們的長輩了,二嫂幫煙姐兒嫌棄我送的禮物不成?”
齊氏送禮想打她的臉,她豈是坐著任人宰割的性子?人敬她一尺她還人一丈,同樣,人若不敬她,她也不會巴巴上前拿熱臉給人踩踏,寧氏在旁邊,臉上有了笑,“好了,既然認清了人,開始用膳吧。”
齊氏在旁邊給文太夫人使眼色,滿臉委屈,文太夫人見寧氏對沈月淺揚著笑,心裡也不舒服,可寧氏既然說了,她再說什麼就是給寧氏沒臉了,故而,並沒有理會齊氏的抱怨。
男女不同桌,將軍府的早膳有魚有肉,沈月淺偏愛清淡,吃了兩個餃子就不動筷子了,文博武坐在隔桌,目光卻注意著她的動靜,轉身小聲和譚嬤嬤說句,之後才接著吃。
感覺跟前多了碗粥,沈月淺抬眸,譚嬤嬤解釋,“熬的蔬菜粥,平日甚少有人喜歡一時忘記問您要不要了。”
清粥間浮著絲絲綠意,沈月淺是喜歡的,她以為文太夫人喜歡禮佛,飲食喜歡清淡,且在法林寺的時候並未察覺出文太夫人不喜吃素,可飯桌上大魚大肉,倒是叫沈月淺對文太夫人改了看法。
“譚嬤嬤就是貼心,我進門這麼多年了也沒見你什麼時候問過我喜歡吃什麼,淺姐兒第一天進門就得了你關照,也不知是你的意思還是別人的意思。”齊氏說話的時候擱下筷子,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隔桌的文博武,她口中的別人。
寧氏聽不下去了,“二弟妹不吃就別說話,沒得擾了一屋清淨。”齊氏今日不依不饒不過是因著文太夫人幫她撐腰罷了,寧氏最不喜齊氏就是這點,見著縫隙就想鑽空子,平時太夫人不吝於色整個人老老實實不敢亂說,但凡太夫人話裡意思不明朗她就說話夾槍帶棒不讓人痛快,若非文太夫人護著,寧氏早就收拾得齊氏在府裡大聲說話都不敢了。
旁人只以為她管著將軍府手段了得,二房三房對她百依百順,不過是面子上罷了,說不定私底下恨不得自己死呢。
收到寧氏的埋怨,文太夫人也知曉自己剛才一句話說錯了,沉著臉道,“不吃就回去歇著,譚嬤嬤是我跟前的老人了,要對誰好自是看我的臉色,你要是覺得譚嬤嬤怠慢了,直接問我就是。”
齊氏悻悻然地縮了縮脖子,再不敢造次,“娘說的是,我不是開開玩笑熱絡下氣氛嗎?”
接下來,飯桌上針落可聞,從長壽院出去,煙姐兒還和齊氏抱怨見面禮也就幾兩銀子的事,齊氏小聲說話哄著,沈月淺和文博武拐過走廊很快和齊氏她們分開,雙腿立即顫抖得厲害,文博武好笑的扶著她,總以為她不能應付吃了虧,現在看來是他過於緊張的,他的阿淺知道分辨好壞,進退有度,“再堅持一下,我抱著你回去。”
兩人蜜裡調油,旁邊寧氏則十分不滿,尤其聽了貼身丫鬟的話後,覺著沈月淺就是個攀龍附鳳的。
“娘,青草說她看著大堂嫂身邊的丫鬟將送我和哥哥的東西放在了四堂哥他們盒子裡分明是看不起我們,都是娘,您送的禮輕薄,大堂嫂心裡不高興了。”煙姐兒噘著嘴,她看了堂姐堂妹的禮,比她貴重多了,脂粉都是鋪子的上好貨色,在京城很有名的。
齊氏不以為意,她心裡想著一件事,如何離間文太夫人和沈月淺,文博武為何會和沈府說親其中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文太夫人眼光多高她是知道的,恨不得文博武娶公主,突然選擇了辰屏侯府,說是侯府,沒有任何人有官身,真出了事,連個奔走幫忙的人都沒有,連個六品小官都比不上,文太夫人肯定是看不上沈家的,依著她今日的觀察,更像是寧氏的意思,寧氏對沈月淺維護得明顯。
文煙不知道齊氏在琢磨什麼,回屋後隨手將沈月淺送的脂粉打發給了丫鬟,這種貨色的脂粉她還看不上。
回門的禮文博武成親前就準備好了,妝娘子整理好就成,人蔘燕窩,玉器首飾,什麼都有,光是禮整整裝了三箱子,玲瓏雖沒有成親可意味著什麼她心裡是高興的,沉著文博武和文貴在旁邊說話,她湊上前說了今日的事,“奴婢在外邊聽著二夫人給您難堪就擅自做主將二房的禮拿了出去添到三房,夫人,沒有給您添麻煩吧?”
沈月淺斜她一眼,“沒有,你做得對,我當時抽不開身子還擔心你不明白我的意思。”齊氏不給她臉,她也沒必要委曲求全,寧氏才是她的婆婆,齊氏不過是同住一個屋檐的外人罷了。
玲瓏松了口氣,文貴轉身走了,文博武回來,讓妝娘子叫人抬著箱子出門,齊氏得了消息心裡那個氣啊,分明是拿將軍府去貼補沈家嘛,多問了兩句,丫鬟搖頭,“回門禮是大少爺自己準備的,有什麼奴婢也看不到,大夫人沒管這事。”
照理說回門禮的多少,該是管家稟告了大夫人依著將軍府的規矩來,沒有分家都是公中出,可大少夫人回門禮大少爺壓根不讓人過問,她也只看見三個箱子而已,“三個箱子有點沉,奴婢見他們抬著時不如往回輕快。”
雅築院銅墻鐵壁什麼都打聽不到,齊氏要知道消息談何容易,果然,齊氏聽了生氣不已,“算了算了,你再去問問大少爺在外邊的莊子酒樓,平白無故多出這麼多東西哪會不要銀子,說不定就是大夫人給的。”
三房沒有分家,老將軍在的時候可是說了分家的時候雖然大房挑大頭,可二房三房也是有份的,寧氏掌家這些你年賬面上銀子卻沒多少,齊氏懷疑寧氏從中動了手腳。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7 23:56:22
第091章 鹿死誰手
丫鬟去而復返,仍舊沒探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齊氏罵了兩句,心裡琢磨著要想打聽文博武的事情看來只有沈月淺的路子了,今日的事情已經將她得罪了,和好是不太可能了,只希望她身邊的丫鬟婆子不要如文博武身邊的一群小廝滴水不漏才是。
沈月淺不清楚齊氏準備向她身邊的人動手了,馬車拐進辰屏侯坐落的街道,遠遠的聽到狗叫聲,文博武知曉她等不及,聽到聲音的時候修長的手已撩起了簾子,探出身子,沈府門口已有兩三輛馬車停在門口,小七一身藏藍色玉襟直綴,繃著臉,嚴肅地等著。
“小七怕是早早就來了。”身邊的魯媽媽手裡端著早點,該是為小七準備的。
沈月淺從袖子裡拿出一片小銅鏡,正了正髮髻上的簪子,詢問文博武,“看著可還有亂的?”
“好著,小七見著你怕是認不出來了。”半真半打趣的話讓沈月淺嗔了她一眼,美目流轉盡是風韻,或許沈月淺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一顰一笑間帶的風情,文博武執起她的手,一本正經道,“待會小七見著你就……”
還還沒說完,車壁外傳來小七的吶喊,“姐姐,姐姐,你們回來了?”
沈月淺得意地挑了挑眉,她的弟弟別說認不出她,沒見著人都知道是她了,何況是見了面?文博武好笑地撫上她水潤潤的眼,順勢道,“是,小七確實是個眼力好的。”
文貴還沒將馬車停穩就見小七急急地往上爬,文貴擔心他傷著了,雙手拖起他站在馬車邊,一隻手掀起了簾子,松了手,小七已奔進去撲在沈月淺懷裡了。
沈月淺被他撞得身子泛疼,文博武蹙眉地抱起小七,“小七是不是睡醒了就來了?博武哥哥看看有沒有哭鼻子。”小七到他懷裡也不掙扎,抬頭與他對視,和沈月淺如出一轍的眸子甚是清明,文博武順了順他的頭髮,溫和道,“走吧,我們看看有哪些人來了。”
文博武抱著小七先跳下馬車,門口,周家幾房的人也在,文博武一一問好,擱下小七,抬手牽沈月淺,他的手已經伸出來了,沈月淺不好說其他,面色微微一紅,拾上台階,周氏和余氏上前左右輓著她,“淺姐兒可回來了,小七起床就在門口等著了。”
小七拉著她衣角,蹭了蹭自己臉頰,和她腳邊的丁丁動作一模一樣,周氏和余氏也留意到了,哭笑不得,“好了,你姐姐回來了,我們進屋坐著慢慢說話。”
好在余氏擔心侯府沒有男賓文博武尷尬,與周寒軒說了讓他空出一天,周家和文家關係特殊,周寒軒親近文博武不算阿諛奉承,周寒軒和文博武去了書房,小七抓著沈月淺袖子,進屋後就要沈月淺抱,被周氏喝止住了,沈月淺和文博武新婚,身子本就弱著,哪能抱他,讓小七去前邊找文博武玩,她們還想和沈月淺說說貼己話。
沈月淺沒覺得什麼,但看小高氏一副有很多話說的模樣,她張了張嘴,叫住了小七,“小七要姐姐抱,姐姐抱就是了。”小七在,小高氏終歸不敢問她那些私密的事了。
別說小高氏,周氏有好多話也不敢說了,只問了些在將軍府適應與否的問題,沈月淺從容應對,就連昨日沒給文太夫人寧氏敬茶的事也說了,周氏心裡擔憂,“文太夫人和你婆婆怪你耽誤錯過了吉時沒有?”
在京裡,只怕這還是有一份,周氏擔心沈月淺受了委屈,見她眉眼溫柔舒展,不像有愁緒的,擔憂去了一大半。
“娘,文太夫人性子好相處您是知曉的,我婆婆外邊人說她如何厲害,在府裡對人極好,並未斥責我半句,也不曾問起,您放心吧,我好過著呢。”沈月淺看得出來,比起文太夫人,寧氏只怕是更維護自己的,不過沒必要和周氏細說罷了。
小高氏聽得拍手叫好,“之前就說這門親事好,四妹,現在你可以把心放進肚子裡了,淺姐兒福氣好著,你也別瞎操心了,怎麼說玉姐兒也在將軍府,姐妹兩知道互相照應的。”
小高氏嗓門大藏不住話,可也說進了周氏心裡,“我哪是不知曉這些道理,不問心裡總不放心。”幾人說著話,小七乖乖坐在沈月淺腿上,摟著沈月淺脖子,不一會兒竟睡了過去,周氏忍俊不禁,“你不在了後他夜裡總睡不安穩,昨晚得知你回來睜了好幾次眼,天沒亮就嚷著要起床,早飯都沒吃就在門口等著。”
周氏嘴裡抱怨,眼裡滿是溫柔,抱起小七往外邊走,手剛碰到他身子,小七瞬間睜開眼,摟得更用力了,聲音不甚清醒,“我就要姐姐抱著我,娘不抱我。”
周氏縮回手,嗔了他一眼,“好好好,就你們姐弟關係好,娘是壞人了。”
小高氏好笑,“四妹,你還和小七計較啊,別說小七就是我看著淺姐兒那張傾城絕艷的臉也是願意親近她的。”
小高氏的話沒皮沒臉,惹得余氏瞪著她,屋子裡氣氛融融,沈月淺抱小七抱得吃力卻也不假手於人,說了不久的話,前邊丫鬟傳消息說文昌侯府的世子夫人來了,周氏一震,沈月茹怎地來了?
沈家大房的人已搬出了京城,三房的日子過得去可和她沒有來往,沈月淺成親時文昌侯府派人送了禮來,周氏擔憂沈月淺心裡不痛快,將禮還了回去,沒想著沈月茹又上門了。
說起沈月茹,小高氏雙眼泛著精光,精神比之剛才振奮不少,“文昌侯府的侯爺日子怕是沒有多少了,若非想看著孫子,早就走了,沈家那位世子夫人還真是有手段的,文昌侯府上上下下都服她管教,劉氏多厲害的一個人,現在不也拿她沒轍嗎,那人品行雖不好,淺姐兒要能學到她三分手段,在將軍府也不會吃虧。”
小高氏這人做什麼最看重利益,評價一個人也是看能不能為自己帶來好處,當初卵著勁和尤氏走得近是這個道理,和余氏賈氏交好也是這個道理。
余氏哼了聲,“你當將軍府是龍潭虎穴不成?整個京城誰願意主動和文昌侯府來往的,再有手段又如何,名聲壞了就是壞了。”沈月茹的事情滿城皆知,不給生父一本守孝就算了,更是在守孝期間勾搭上了宋子御有了孩子,御史台彈劾文昌侯府的摺子又一本,最後還是文昌侯親自入宮求了皇上才將這件事壓下來。
當年劉氏得罪長公主被送去莊子,文昌侯府可以說沒落了,餘下的皇寵不過是皇上可憐已逝的老侯爺和文昌侯罷了,到了宋子御襲爵,爵位只怕是要降一級了,皇上能包容奄奄一息,對朝廷有貢獻的文昌侯,可對宋家其他人卻是沒有感情的,提醒沈月淺道,“淺姐兒要是想結交那種人也稍微藏著捂著,現在你的身份不只是侯府的長女那般簡單了。”
沈月淺是將軍府的長媳,一言一行本就關注的人多,稍有差池,惹了將軍府不滿日子就難過了。
小高氏也回味過來,假意抽了自己兩耳光,“瞧我這個目光短淺的,淺姐兒,剛才那些話聽聽就算了,別往心裡去啊。”她還指望沈月淺和周淳玉給她兩個孩子找門好親事,可不想讓她們的日子不好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心裡明白著呢。
沈月淺想了想沈月茹來的目的,劉氏被打壓住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老侯爺在沈月茹還能壓製住劉氏,老侯爺死了,劉氏可就是侯府最大的人,沈月茹害怕劉氏拿孝壓她,畢竟,她要為自己的兒子考慮,目光不能還停滯不前,放在內宅和劉氏的爭鬥上,想明白了,沈月淺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小高氏對沈月茹的評價一點不錯,確實有幾分手段,下得去狠手,她好奇沈月茹這次想要借她的勢幹什麼?沈月茹來只怕也清楚是見不到自己的,既然如此她還是來了,說明這件事已經迫在眉睫了。
“大舅母,我心裡明白,畢竟我回門,鬧起來不好看,您陪我娘說說話,我去前邊看看去。”意思是不讓沈月茹進內院,可她要去見一面的。
余氏話都說清楚了,也不會攔著沈月淺不見,雖然她們被逐出了族譜,畢竟是沈家人,周氏抱過她懷裡的小七,小七刨開她的手不讓她動,沈月淺好笑地拍了拍他背,輕聲道,“小七,姐姐要出去,你跟我姐姐下來走好不好?”
小七睡眼惺忪,站在地上身子東搖西晃,拽著沈月淺的手趴在她腿邊,小高氏樂了,“以前不知道小七還是這麼黏人的主,淺姐兒快去快回,三舅母還有話和你嘮叨呢。”
沈月淺步子一頓,想起周淳玉回門時小高氏說的那些話,臉上緋紅一片,及時低下頭掩蓋了去,“好,很快的。”
說起來一年多沒有見過沈月茹了吧,臉上的稚嫩褪去,盡顯掌家的精明利落,一身朱紅色長裙,領口白色,身段凹凸有致,妝容精緻,帶著姿色都比之前出眾不少。
小七不記得沈月茹了,不過看她坐在這邊也知曉府裡是不太歡迎她的,走得近的朋友,周氏沈月淺都直接會將人迎去裡邊的院子,甚少在這邊說話。
沈月淺打量沈月茹的同時,沈月茹也暗暗端詳著她,沈月淺天生麗質本就好看,這兩年沒了煩心事又嫁得好,膚色更甚從前,沈月茹心知比不上她,慢慢收回了目光,盯著一臉戒備的小七,“這就是小七吧,沒想到長這麼大了。”
小七牽著沈月淺的手落座,朝門口招手叫來丁丁,讓魯媽媽拿跟小凳子來,坐在沈月淺腿邊,見此,沈月茹目光柔和了幾分,她也是做母親的人,對小孩子總會多幾分好感,“我來是想請三姐姐幫個忙。”
開門見山說明了來意,沈月淺挑眉,伸手示意沈月茹喝茶,“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沈月茹眉宇間滿是篤定,想必知道她不會拒絕,其實,沈月淺心裡不介意幫她一把,劉氏宋子御日子不好過,她樂見其成。
沈月茹沒急著說話,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微微詫異,她以為沈府是不歡迎她的,上一次將她的禮退了回來,可嘴裡的茶是上等好茶,換作她,肯定不願意拿來招待不喜歡的人,沉思片刻,道,“如今文昌侯府上上下下都我管著,誰都不敢造次,可老侯爺時日不多了,以免將來發生變化,我還是想著你能幫我一把,你憎惡的人我也不喜歡,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是麼?”
“哦?”沈月淺放下杯子,手裡摸索著小七的頭,反詰道,“你覺著我的敵人是誰?”
“我現在的婆婆劉氏,或者還有我夫君不是嗎?”如果不是打聽出來些事情沈月茹自己都不敢相信,當年,劉氏和宋安雯撞破承恩侯府吳炎辰的事是沈月淺設計的,她沒有證據可也能猜到一些,何況,文博武為了她還不辭辛苦往文昌侯府安插了人,她不動那些人不證明她是蠢貨什麼都不知道。
沈月淺心裡一顫,面上不動聲色道,“你怕是錯了,我和宋夫人不過打過幾次照面,和世子更是不熟,如何會與他們為敵,別是想當然的吧。”
沈月茹仔細觀察著沈月淺眉眼,發現她沒流露出絲毫破綻,心底不解,難不成是她想多了?不可能,老侯爺身邊的人確實是文博武安插的,文博武如果不是為了沈月淺又是為了誰?想清楚這點,沈月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安靜下來,“文昌侯府什麼都我管著,大事小事瞞不過我,從來不知道三姐姐會是一個有閒心的人。”
如果不是她生產時劉氏從中做了手腳想要她死,她也不會發現文博武在文昌侯府的人,琢磨了大半年也沒想出文博武的用意,若非好幾次她差點慘遭毒手被那人救下,沈月茹心裡才有了猜測,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在,劉氏和宋安雯的日子不好過,她死了,他們去哪來找一個和劉氏有仇的人整天折磨她?
不過對沈月淺出手相助,她心裡是感激的,畢竟,對方救了她的命不是麼?“文昌侯府日漸沒落,若非你和我婆婆有仇,我真想不出,文大少爺在侯府安插眼線是何原因?”話落,成功見沈月淺一怔,沈月茹心裡有了把握,文博武做這些事果真是為了沈月淺,擔心沈月淺亂想,忙表明自己的態度,“之前那幾次謝謝你,否則,哪有機會坐在這和你說話。”
她說的實話,若非是那人,她早就在劉氏手裡遭殃了,哪還有命?她再厲害也比不過劉氏陰險毒辣,想著不同的法子置她於死地,傾家蕩產都要她死,沈月茹自認為做不出這種事才會栽了跟頭。
沈月淺從上到下重新審視著沈月茹,文博武在文昌侯府有人她是清楚的,之前她還拜託他幫沈月茹一把,沒想著漏出了馬腳,轉念一想不對,文博武做事向來妥帖,不會給人留下把柄,一切都是沈月茹的猜測,“你怎麼知道是我的意思?”謝她而非文博武,沈月茹當真是聰明的。
聽她不拐彎抹角,沈月茹心裡松了口氣,文博武一介男子,出手幫忙沈月茹不認為是對方看上自己了,念及京中文博武和沈月淺的傳言,兩人有沒有私情她不予置評,可兩人早就認識這點是肯定的,文博武幫她有沈月淺的意思就說得通了,否則,前邊那人一直不出手幫忙,之後才出手意思不言而喻。
“三姐姐救過文家兩位少爺的命,朋友之間互相說些話沒什麼好奇怪的,那個人每次幫了我遭殃的都是我婆婆我心裡就猜到了,三姐姐並非鐵石心腸之人。”至少,對她,有莫大的恩情,“我來不是想麻煩你多少,只是希望哪天京中人對我議論紛紛的時候,三姐姐不要落井下石就好。”
沈月淺身份不同以往,文昌侯府出了事,肯定很多人會往向她打聽,沈月茹不開口,那些人都是人精,衝著沈月淺的態度不敢給她難堪,她要的只有這點,孩子還小,待他長大了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了,對他的前程也沒有影響。
沈月淺一頓,反問沈月茹,“你想做什麼?”沈月茹什麼性子她是了解的,能說出這話,文昌侯府定是出大事了,想到一種可能,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在沈月茹沉著冷靜的臉上慢慢平靜下來,果真,劉氏觸到沈月茹底線了,“我會的,畢竟姐妹一場,無論什麼你還是小心點,畢竟還有個孩子要你照顧呢。”
沈月茹陰沉的臉突然蒙上一層感激,小七趴在沈月淺腿邊昏昏欲睡,小臉蛋紅紅的,滿是安靜,不知為何,沈月茹想起了在沈家的時候,“三姐姐知道嗎?其實我從小都是羨慕你的,二叔二嬸疼你,大哥也疼你,好似你不是個女孩而是男孩。”
記憶紛至沓來,沈月茹想起了薛氏和沈懷慶,還有王氏,小時候不懂的道理現在都明白了,王氏心裡一直想沈懷慶繼承沈懷淵的爵位,為了保險,又將沈未遠過繼給了二房,可仍然算盤落空了,還落得家破人亡的境界,或許就是報應吧,“對了,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畢竟二叔都死了。”
沈月淺蹙眉,“什麼事?”
“二叔離開京城辦差的時候我爹好像托二叔做件事,給了二叔一個信封,二叔死了也沒聽我爹說起過了。”沈月茹也是想起沈懷淵想到當日沈懷淵離京前,周氏肚子大了,沈懷淵是不想去的,可皇命難違,沈懷淵離開那日,薛氏帶著她們回薛家,看到沈懷慶拉著沈懷淵在旁邊說話,滿臉巴結討好,還偷偷塞了封信,交代沈懷淵辦完正事再辦他的。
沈月淺手一頓,抬眸看著沈月茹,上輩子她並不知曉有這件事,只了解沈懷淵幫皇上辦了事回京途中遇著意外死了,說是意外,可一起同去的其他人皆毫發無傷的回來了,周氏悲傷過度,她整日渾渾噩噩也沒細細打聽過,沈懷慶在京外並沒有認識的人,可以說沈懷慶一輩子都沒去過京外其他地方,怎麼會讓沈懷淵給他辦事。
沈月茹沒聽到她說話,自顧道,“事情過去很久了,你聽聽就是了,小時候大人總愛說誰家的孩子是個有福氣的,我一直信以為真,可大了才知道不過是大人隨口敷衍的說辭罷了,除了三姐姐,你是真的有福氣。”
沈懷淵在的時候就將她捧在手心裡,沈懷淵不在了又有文博武,見多了內宅的陰私,沈月茹才明白,原來活在內宅中越是一竅不通的人越是幸福,因為有人寵著捧著什麼都不需要明白,她眼裡,沈月淺從小都是這樣的人。
沈月淺還沉浸在思緒中,她使勁想著沈懷淵回京時遇著的是什麼意外,可總說不上來,重活一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沈月茹已起身準備回了,孩子交給老侯爺帶著,估計開始哭鬧起來了,“三姐姐,你的恩情我銘記於心,有朝一日用得著我還請你知會一聲,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她不是恩將仇報的人,心中對沈月淺早沒了年少時的嫉妒,珍惜當下才能惜福,什麼人值得她犧牲性命她心裡明白,為沈月淺死未嘗不是件好事,看在她的份上沈月淺一定會善待她的孩子,這點比什麼都重要。
出了門,沈月淺還沒回過神來,如果,如果沈懷淵的死不是意外,那又是誰做的?沈懷慶不學無術聲色犬馬結交的人都是些不靠譜的,和沈懷淵甚少有交集,更不是有深仇大恨。
魯媽媽進屋收拾茶杯,見沈月淺目光呆滯,一動不動的模樣讓她心驚,“小姐,小姐?”
沈月淺抬眸,已沒了沈月茹人影,“宋夫人呢?”
“走了,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魯媽媽說著伸手招來丫鬟,讓她們整理茶几,自己伸手抱小七,小七見是她,往後瞥了眼,要沈月淺抱,沈月淺心裡想著事,“小七聽話,魯媽媽抱著你下去睡一覺,睡醒了我們去郊外騎馬。”
小七不再掙扎,實在是困得離開,趴在魯媽媽肩頭睡著了,五歲的孩子,魯媽媽抱著開始吃力了,笑著調侃道,“小少爺再大一些,老奴都抱不動了。”
回到屋裡,周氏和余氏說了什麼,她進屋,兩人立即止住了話題,倒是小高氏還興致勃勃的模樣,“淺姐兒回來了,快來,三舅母與你說說話。”賈氏在旁邊扯了扯她袖子,蹙起了眉頭,沈月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怕沒心情聽小高氏的那些葷話。
周氏也發現了,以為是沈月茹說了什麼,擔憂道,“是不是她要你幫什麼忙?你如今是將軍府的長媳,什麼事心裡有個底,別被人利用了。”周氏眼中,沈家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她心疼沈月茹是一回事,可比起自己的女兒,孰輕孰重立馬有了決斷。
“不是,四妹妹沒說什麼,我想點事情想岔了,幾位表妹呢?”沈月淺回門除了給周氏帶了禮,還給幾位表妹都準備了禮物,高氏的也有,小高氏笑了起來,“她們皆是小姑娘,哪能偷聽我們說的那些話,早都趕去旁邊西屋了。”
沈月淺點頭,斂下思緒,振作起精神道,“我去找幾位表妹說說話。”在小高氏出聲前,繼續道,“夫君給幾位表弟表妹準備的禮,三舅母可別攔著不讓她們收。”
一聽這話,小高氏眉開眼笑還來不及哪會攔著她,“走吧,我與你一道過去,表姐夫準備的見面禮當然要收了。”
余氏和賈氏對視一眼,皆無奈的搖了搖頭?三弟妹的性子,怎的手裡的鋪子都虧著錢?唯利是圖這點不愁掙不著錢才是。
吃過午飯,小七惦記著騎馬一事,他和吳二說文博武送了他一匹馬吳二還不信,今日就去將馬帶回來明日讓他瞧瞧,他的姐夫,什麼都是好的。
余氏找了藉口回去了,拉著還欲一起去京郊的小高氏一併走了,文博武是沈家的女婿,她們跟著去像什麼樣子?
小高氏不情不願,坐上馬車了掀起簾子朝沈月淺揮手,“淺姐兒,有空了下帖子讓表妹到府上看你啊。”
沈月淺和周氏一輛馬車,文博武帶著小七騎馬,母女兩一起,周氏想起小高氏的叮囑來,小高氏許多事情不著調,可說起這些頭頭是道,周氏心裡也是相信她的,“這兩日,姑爺可節制?”
沈月淺一怔,面色微微轉紅,以為躲開了小高氏就不會被問這些問題了,不成想周氏被小高氏帶壞了。
女兒本就生得好,紅著臉的模樣更是國色天香,只怕小高氏說重了,美人在懷,哪個男的忍得住,可一些事她還是要叮囑了,“姑爺之前房裡沒個通房,剛開始你是要吃些苦頭的,可你別由著他胡來,傷著的還是自己,疼得厲害了拿了將軍府的牌子請太醫看看,有些事馬虎不得。”想起小高氏心裡的擔憂,周氏也好奇。
文博武二十年沒碰過個女人,那事找得對地方不?可畢竟太過私密,身為母親她也不好問了,若非小高氏提醒她也沒往那方面想,旁的人成親屋子裡多是有通房丫鬟的,有了經驗,成親當日新娘子不用那麼痛苦,文博武和沈月淺兩日都是不懂的,真找錯了地方,周氏呸了兩句,姑爺沒有旁人是自己女兒的福氣,怎的到小高氏那邊竟成女兒的禍事了?
“之前給你的畫冊你可看過了?”周氏心裡也微微不自在,暗暗琢磨著,以後小高氏再說那些她還是避著些,心思都被她帶歪了。
沈月淺攪著帕子,只聽周氏又道,“你三舅母說看你走路雙腿晃動得厲害,你找大夫問過沒?”小高氏說她厲害,憑著人走路就能看出對方是不是個處,周氏不信她的話,可小高氏信誓旦旦說女兒傷著了,她不得不過問這事。
沈月淺算是明白一見面高氏拉著她上下打量是所謂何事了,紅著臉道,“沒什麼事了,三舅母的話您也信?”
“我之前是不太信的,可終究擔心你。”說著,從懷裡又拿了本冊子出來,塞給沈月淺,“這還你三舅母準備的,拿回去給姑爺看看,一定記住了,你三舅母那個性子直爽,不會害了你。”
冊子裡是什麼周氏也沒翻,她隱隱知道是什麼,故作不知道罷了。
沈月淺塞進兜裡,趕緊移開了話題,“娘,爹爹走的時候可說過和哪些人一起去的?”
周氏不解,“怎的想起你爹爹了?”
“過兩日清明節,夫君說一同給爹爹上墳,我想著了就問問您,我不懂事,也不記得爹爹說沒說過和誰一起出門的了。”沈懷淵性子隨和,在家裡偶爾也會說起朝堂的事,在她跟前只會挑些有趣的事情講,可對周氏該是什麼都會說的。
周氏想了想,“姑爺性子是個好的,你也別使小性子,那時候我大著肚子你爹爹是不想去的,可皇上下了旨意不敢不從,只聽你爹爹武定將軍府的人也是去的,還去了兩個文官,生了小七後記性愈發差了,我想想。”
沈月淺不打擾她,慢慢等著,過了半晌才聽周氏道,“一個其中叫廖凡夫,還有個叫謝長安吧,往回你爹出門做什麼事大致會和我說,那次卻是什麼都沒說,只叫我安心養胎,誰知道……”說到後邊,周氏失了言語,沈月淺剛成親,周氏不想犯了忌諱,掖掖眼角,聲音略微哽咽,“過兩日我們一道吧,你爹看著你嫁得好,心裡也會高興的。”
沈月淺心思一沉,廖凡夫她知道得不多,可謝長安她是知曉的,上輩子新皇上位後謝家蒸蒸日上,謝長安更是連生五級,成為最年輕的內閣首輔,之後卻莫名暴斃家中,新皇感念他恩德,提拔謝長安長子做了刑部尚書,這件事是在文博武死之後的第二年,她在法林寺,空一喜歡打聽外邊的事,拿這件事和她換一頓糕點,誰又明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在廚藝方面頗有造詣呢。
“娘,爹在天上會保佑我們的。”車裡氣氛沉重了,沈月淺撩起簾子,見小七窩在文博武懷裡,側臉精緻,已和沈懷淵越來越像,“娘,看小七,好似很喜歡騎馬呢。”
“她哪不喜歡?吳家幾位少爺耳濡目染天天在他耳邊念,我啊擔心他被帶跑了,性子野了怎麼辦?”之前只是單純地想給小七找幾個玩伴一起念書,誰知吳家少爺和覃家少爺是那樣的性子,倒不是說不好,沈懷淵是文官,她心裡也想著小七以後能走科舉,如今,怕是越走越遠了。
沈月淺不以為然,“小七不會的,他心裡清楚,娘多和他講講爹爹的事情,小七就明白您的苦心了。”別看小七五歲,知道的道理不比她們少,吳家幾位少爺的性子她是清楚的,可小七每日的課業繁重比那幾位多得多,從沒聽小七抱怨不想做了,都是乖乖寫完了課業再瘋玩,小七明白周氏對他的期許。
本以為半個時辰的路程,誰知一個時辰過去了還沒到,看了眼天色,沈月淺心裡擔憂回去晚了惹文太夫人不快,路上沒有旁人,沈月淺探出身子問文博武,“還要多久,別回去晚了。”
文博武側目,指著前邊的場地,“到了。”
果真,視野中是一片草地,有好幾人站在那兒已經等著了,小七一眼就看出其中一匹明顯比其他小的馬,興奮地指著它,道,“博武哥哥那是送我的馬嗎?”
文博武勒住韁繩,利落地翻身下馬,抱下小七,道,“是,以後那匹馬就是小七的了,明日回去的話就騎回去怎麼樣?”
“好,讓吳二看看我可是有馬的人,他爹都不給他買呢。”文博武摸摸他的頭,鼓勵他,“你坐上去試試。”
沈月淺和周氏下了馬車,發現旁邊是處宅子,沈月淺上前問文博武,“你說明日回去是什麼意思?今日不回了?”
文博武知道她擔憂什麼,“不回了,出門的時候我和爹打過招呼的,難得帶小七出來,玩盡興了才好。”
周氏在旁邊聽著兩人的談話,雖覺得不妥,可女婿將女兒放在心上愛屋及烏,她心裡為女兒高興,和沈月淺去宅子安頓下來,宅子裡野味多,不知從哪兒請來的廚子,做的菜味道好,就是周氏也多吃了兩口。
沈月淺也吃得不少,完了好意猶未盡,她喜歡,文博武心裡高興,扶著她進屋時與她道,“你要是喜歡,我們將廚子帶回去,不過味道重,偶爾吃還行,不能天天吃。”
妝娘子在藥膳方面拿手,既是藥膳,多是清淡的,他想著沈月淺吃了這麼久清淡的味道才想著給她換個口味,沒想真是對了,洗漱完躺在床上,沈月淺沒忘記心裡還有事,“你派去文昌侯府的人被四妹妹發現了,今日她與我說了一通話,她怕是要對宋夫人動手了。”
文博武不在意,手順著衣衫滑進裡側,捏著她一團軟肉,“宋夫人之前目標是她,眼下竟想將她的兒子一併除去,你四妹妹肯定是要還手的。”劉氏有恃無恐不過是宋子御身邊又開始養人了,之前母子兩有了嫌隙,宋子御不碰劉氏給的人,如今在外邊養了兩個外室,只怕劉氏是得到風聲了才敢對沈月茹下死手吧。
細細說與沈月淺聽,沈月淺不可置信道,“那可是宋家的長子?宋夫人也敢?”
“沒有什麼不敢的,不過沈月茹也是個狠的,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7 23:56:39
第092章 夫妻日常
沈月淺心裡不是滋味,劉氏心狠手辣沒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否則,她怎麼會一輩子都沒有孩子,心悶悶地難受,伸手環著文博武脖子,悶在他脖頸間,甕聲甕氣道,“四妹妹再有千般不是,也為宋家生了兒子,沒想到日子寸步維艱,也不知想起當日種種她心裡後悔不。”
文博武擁著她,享受兩人間的親密,忍不住問沈月淺,“沈月茹是大房的孩子,我以為你都存著敵意,對她,好像不太一樣,為什麼?”沈月淺對大房三房的態度他看在眼裡,除非上輩子沈月淺受過沈月茹恩惠,否則,沈月淺沒有理由護著一個不相干的人。
沈月淺一怔,沉默許久才嘆了口氣,道,“或許她和我經歷過差不多的遭遇吧。”
她在世上形單影只被人利用無人訴說,沈月茹父母兄長健在卻都拿她當換取利益的工具,和她沒什麼兩樣。
感覺她情緒猛地消沉,文博武加緊手裡的力道,如願聽到她的悶哼聲,面露愉悅,她表現得也是想要的,這點比什麼都值得他高興,奈何她身子還傷著,文博武只得壓下那丁點心思,過過手癮解饞,“睡覺吧,明日回去後要開始忙了。”
他力道不輕不重,沈月淺難受得夾緊了腿,讓他伸出手是不太可能的,沈月淺咬著脣,身子往下一縮,“睡覺了,不鬧了。”
“好,睡吧。”文博武嘴裡雖然說著,可手上卻沒停下,愛極了她給的銷魂蝕骨的感覺,夜夜笙歌他都樂此不疲,見沈月淺低著頭不搭理他,文博武拉近她身子,感覺她渾身僵硬,文博武苦笑,“什麼時候才會痊愈啊。”
沈月淺沒吭聲,一來二去兩人又沒完沒了了,心裡想著沈月茹說得那件事,如果沈懷淵的死不是意外,幕後之人又會是誰?隔了這麼久,也不知還能否打聽得到消息。
一夜無夢。
四月的清晨微風帶著稍許涼意,吹在臉上癢癢的,好似鴻羽在臉上刮過,休息了兩日,沈月淺身子輕鬆了許多,走路雙腿的疼痛也較前兩日緩和不少。
馬車進了城,沈月淺和文博武要回將軍府去了,和周氏道別後坐上了將軍府的馬車,小七小臉紅彤彤的,興奮無比,再無半點沈月淺成親時的離別愁緒,“姐姐,將丁丁抱走,它陪著你會保護你的。”
他在馬背上,只敢讓小刀將馬車上的丁丁抱給沈月淺,丁丁是沈月淺的,他養粉紅更威風。
沈月淺沒有拒絕,身邊養隻狗不錯,提醒小七騎馬注意著別撞著人了,這才放下簾子,和周氏分道揚鑣,剛進入將軍府的大門,就見拱門邊的丫鬟轉身跑了,好似一直等著她們似的,不解地看向文博武,後者拉著她的手,不甚在意,“別管了,進屋收拾下,我還有話和你說。”
沈月淺進了將軍府的門,他有能力護著她,無關緊要的人和事,他不想她插手,可惜,天不遂人願,還未走到雅築院的門口,文太夫人身邊的譚嬤嬤就來了,說是文太夫人讓她們過去一趟。
沈月淺隱約知道何事,昨日回門兩人未歸家,文太夫人生氣了,看向文博武,眼裡盡是自責,她若勸著文博武,不至於會到眼下的地步。
文博武的手還握著她的小手,輕聲道,“帶了好些野物回來,你先回去整理一番再過來,我先去向祖母請安。”聲音沉著冷靜,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沈月淺蹙眉,文博武已叫上譚嬤嬤走了。
玲瓏上前勸沈月淺,“大少爺既如此吩咐了,主子您先回院子拾掇一番好了。”玲瓏覺著文太夫人是個慈祥的老人不錯,可奈不住有心人的攛掇想給沈月淺難堪,大少爺去了先緩緩氣氛,主子去了也不會因著語言不合鬧起來,丟的還是將軍府的面子。
沈月淺回屋換了身衣衫,讓妝娘子將抬回來的野物分出來,各房都送去一些,留了大頭給文太夫人,一切都妥當了,才去了文太夫人院子。
齊氏得知晚上文博武和沈月淺沒回來,心裡樂開了花,先是錯過了吉時,回門又不回婆家,兩條加在一起,文太夫人如何容得下這種,故而,文博武和沈月淺一進門她得了消息就來文太夫人院子了,文太夫人面上還維持著冷靜,讓譚嬤嬤請兩人過來說話的語氣卻是透著怒氣的。
到了文太夫人這樣的年紀已經懂得收斂自己的情緒,有時看著生氣只不過是假裝的,真生氣的時候面色平靜,語氣溫和,看不出破綻,和文太夫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了,齊氏還是多少感受得到的,語氣越是平靜,心裡怒氣越重,如今可不就是這樣嗎?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文博武挑簾子進來了,不見沈月淺影子,齊氏還探了探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怎麼不見晨曦?”齊氏學乖了,不叫淺姐兒了,沈月淺畢竟是將軍府的媳婦,叫她的字穩妥。
文太夫人半眯著眼,端起旁邊冷掉的茶抿了一小口,遞給齊氏,“茶涼了,你去倒杯熱的來。”
齊氏還想看熱鬧,當下有些不情願,對上文太夫人的臉色,小心翼翼地接過了杯子,平日泡茶都是譚嬤嬤的事,太夫人喜歡乾淨,茶在隔間泡好了再端過來,齊氏泡茶也只得去隔壁茶間,步子邁得極小,都走出屋子了也沒聽到文博武和文太夫人說什麼。
不情願地進了茶間,沒熱水了,她只得守著等水燒開,之後倒出來涼著。
文博武坦然地上前給文太夫人作揖,隨後在旁邊的椅子上落座,笑著解釋道,“昨日突然想起莊子上獵了許多野物,平時都是管事的送來,我有點事需要交代就親自走了一趟,處理好事情看著天色晚了就沒回來,這事和爹通過氣的,您也別擔憂,經過之前刺殺一事我警醒著呢。”
三言兩語將文太夫人的心思轉移到對他的關心上,文太夫人嘆了口氣,“你心裡有個數就好,走哪兒多帶些人手,你媳婦怎的也跟著去了?”沈月淺身為女子,哪有丈夫辦事領著她去的?
“之前在莊子養了一匹馬,她弟弟喜歡就送他了,時機巧合,就都去了,是不是有人在您耳邊胡言亂語說了什麼?”文博武在文太夫人面前算不上百依百順,可態度十分和善,甚至比在寧氏跟前還好,文太夫人因著這事驕傲得很。
聽完文博武說的蹙了蹙眉,齊氏心裡打什麼主意她清楚,活了一輩子哪會讓齊氏牽著鼻子走,“做什麼你心裡有數就好,眼下你也成親了,早點讓我看看我的曾孫才是,你二弟那邊我看是指望不上了,對了,可聽你娘說了給你二弟納妾一事?”
成功轉移的話題,文博武當然願意陪文太夫人說兩句,誠實道,“沒聽到風聲,二弟二弟妹還年輕,孩子也是緣分,您長命百歲,會有曾孫繞膝的。”
沈月淺到的時候,文太夫人和文博武說著話,齊氏在旁邊奉茶,進了屋子,文太夫人並沒抬頭看她,沈月淺規矩地上前給文太夫人屈膝行禮,“從莊子帶了不少野物回來,也不知祖母喜歡什麼,每樣捎了點,還請祖母不要怪孫媳。”
齊氏哼了聲,暗道她倒是個會做人的,文太夫人的視線仍在文博武身上,“讓譚嬤嬤去看看就好,她知曉我的喜好。”見文博武露出倦色,心疼不已,“好了,安也請過了,快扶著博武下去休息吧,一家人還沒正經地聚在一起吃過飯,明日晚上讓你爹二叔三叔早些回來,一家人吃個飯。”
文博武應下,朝沈月淺伸手,後者立即上前扶住他,悠悠然往外走,齊氏站了一會兒,腿腳開始發麻,在剛才文博武坐過的椅子上坐下,同文太夫人道,“娘怎地不問問昨日博武為何不回家,剛娶了媳婦就帶著晨曦到處轉悠說出去對晨曦的名聲不好……”
“博武多大的人了,做什麼心裡自有分寸,倒是你,折騰的那些小心思收起來。”大孫子好不容易成親,和沈月淺關係好實屬正常,齊氏看不得人好的嘴臉是怎麼回事?文博武說得對,早點讓沈月淺懷上孩子才是正經,她可不想像文昌侯那樣,數著日子等孫子開口叫一聲祖父,她還想看著她的曾孫長大呢。
齊氏不知曉文博武和文太夫人說了什麼惹得文太夫人態度轉得如此快,咬了咬脣,憤憤不平地答道,“娘說得是,我也是關心則亂,晨曦那張臉多少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這不擔心文博武沉溺其間壞了事嗎?”
文太夫人凝了凝眉,沈月淺確實長得太好看了,好在規矩禮數不差,不耐煩道,“你也回吧,安安靜靜過日子,我死後少不了二房的那一份,折騰出什麼事來,我也沒法子煲二房和三房,你自己回去好生想想吧。”
文博武眼光高,沈月淺要是沒兩分姿色,哪入得了他的眼,只怕還是孤家寡人呢,文太夫人覺著幸好沈月淺長得好看,入了文博武的眼,有勝於無,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文博武遁入空門吧。
譚嬤嬤進屋,滿臉笑意,“大少夫人真是會做人,老奴瞧著一籮筐野物呢,什麼都有。”
“以前就知道她心思是個周全的,整理出來,讓廚子明晚弄。”文太夫人不在糾結文博武和沈月淺,兩人新婚,難免舍不得對方,過些日子就好了,倒是寧氏那邊,“你問問大夫人,將軍府今年的開銷多少了。”齊氏擔心寧氏從中做了手腳,將軍府開銷算不上大,可是寧氏掌家後每年賬面上的銀子都不多,齊氏既然說了,她也就問問。
譚嬤嬤扶著她起身,不經意提醒道,“大夫人管家多年一直沒出過岔子,您也多年不曾過問了,突然問起來會不會讓大夫人心裡不高興?”寧氏進門的時候,整個將軍府和一個空殼子差不多,老將軍整日胡來,文太夫人忙著和一群姨娘爭風吃醋,後來府裡的日子才漸漸好了,寧氏每年都會大概說說將軍府的收益進項,在她看來已經十分多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嫌少的不過是有心挑撥離間罷了。
文太夫人心裡也想著這點了,可齊氏既然提出來,不給她個說法,她鬧得更厲害怎麼辦,傳出去還說大房苛待二房三房了,“你去問問大夫人就說我的意思就是了。”
路上,沈月淺忍不住好奇文博武怎麼矇混過關的,齊氏的眼神她看得分明,恨不得文太夫人訓斥她一通,她也存了這個心思,不想文太夫人隻字不提那茬。
進了雅築院的院子,文博武揮退身後的丫鬟,摟著沈月淺腰肢,湊到她耳邊吹氣道,“我就告訴祖母,帶著你也是想她早日報上曾孫子,有文昌侯的例子在前,祖母哪管那些?”
濕熱的氣息拂過耳邊,沈月淺身子一顫,雙腿漸漸發軟,強自定下心神,宜羞宜嗔地瞪著他,“你就胡說吧,我才不信了。”說著,提起裙擺跑了,再待下去,滿院子的人都知道了。
見她耳根通紅,文博武只覺得有趣,對付齊氏他有的是法子,不過不想打草驚蛇罷了,有朝一日定會全部鏟除的,時間早晚而已。
回到屋子裡,妝娘子將雅築院的大小事情擬在一本冊子上,附贈著丫鬟小廝的名字,沈月淺暗暗記住哪些小廝是幹什麼的,完了心裡才覺得不對勁,她來之前,雅築院連個粗使丫鬟都沒有,不解地看向對面的文博武,“怎麼沒有丫鬟?”
“一切事情小廝就能做好,要丫鬟做什麼?”盯著他的人多,稍有不慎就會著了道,他不是怕,而是嫌麻煩,整日討好沈月淺都來不及,哪有心思管那些糟心事?
沈月淺不贊同這個觀念,女子做事終究要細心得多,猶豫著要不要添幾個丫鬟,文博武已經開口了,“你要是喜歡用丫鬟,改日讓文貴領幾個你選選,不過,屋子裡伺候的就玲瓏她們,人有了其他心思可什麼都做得出來,你被倒是後悔找我哭鼻子才是。”
沈月淺抬眸,撅了撅嘴,以前只覺得他臉皮厚,卻沒想著竟厚成這樣子了,“你想得沒,便是有丫鬟也是在院子裡伺候的,你想讓別人近身我還不答應呢。”況且,也不是人人都喜歡長得好看的人,玲瓏幾人見著他也沒生出其他心思來啊,忍不住想打趣他兩句,“並非所有女子都會男子趨之若鶩的。”
看她言笑晏晏信誓旦旦的模樣,文博武只覺得為著幾個丫鬟都能讓她得意成這樣,她也太容易滿足了,見她目光重新落在賬冊上,嘴角的笑意不減,文博武湊上前,闔上冊子,“這些名字沒什麼好看的,不如我與你說如何?”
皇上給了他十天的假,什麼都不做守著沈月淺,文博武都嫌十天太少了,和她在一起,日子好像過得特別快。
“好啊。”沈月淺覺著文博武坐在那裡也沒事做,聽他說的還還能問問那些人的特徵,比簡單的名字辨識度高多了,文博武聲音低沉,說起每個人的時候還會講些他們的性子,以及做那些事合適,剛開始沈月淺聽得認真,後來,雙手撐著頭就開始搖搖晃晃了,懶洋洋的十分想睡覺。
文博武見她腦袋一搖一晃十分有趣,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放在旁邊的軟榻上,起身拿毯子時,目光瞄見書架上多了一本不同顏色封皮的冊子,文博武當然清楚那是什麼,洞房之夜他折騰地厲害,之後讓玲瓏進屋收拾床鋪也沒想起畫冊的事,玲瓏只怕沒翻過,否則不會擱在誰都看得見的地方,這種冊子可是壓箱底的東西了,拿毯子給沈月淺蓋上,拿冊子的時候不可避免將旁邊一本冊子也托了出來,文博武不在意,兩人大小差不多,他將其縮回去的時候手指碰著書頁推開了一些,文博武來了興致,沒想到兩本都是畫冊,拿出來翻開,只一眼,縱然是他也忍不住紅了臉,瞥向軟榻上睡得安靜的人,文博武在旁邊坐下,慢慢翻了起來,冊子講解地詳細,文博武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紅白交替好不精彩,不一會兒就翻完了一本,再無心思看之前的那本了。
不敢將畫冊留在外邊,文博武轉去了內室,將冊子放在兩人睡覺的枕頭下,想著叮囑玲瓏,枕頭下的東西不要亂碰,留著就好。
玲瓏一臉莫名,仍點頭應下,第二日整理床鋪時見是書,想著可能是習俗之類的便沒動,又偷偷和玲芍玲霧說了,皆沒將書從枕頭下拿開。
沈月淺不知曉這些事,晚膳在太夫人院子用,沈月淺對雅築院大致的情形有了了解,下午讓妝娘子將所有人叫到院子裡敲打了一番,她是雅築院的主子,自然要讓下人忌憚她三分,以後想要出麼蛾子的時候也要想想她的性子。
太陽西沉,打理好雅築院的事情後,沈月淺才和文博武一起去了文太夫人院子,進屋時,二房三房的人已經在了,感覺一道不友善的目光從她進屋後就沒離開過她,沈月淺望過去,穿著鵝黃色的褙子,粉紅色拖地長裙,不是齊氏的女兒煙姐兒又是誰?沈月淺回以一個淺笑,並未上前,而是和周淳玉一道坐在了最下首。
“晨曦真是一天一個樣,美得二嬸都不敢認了,煙姐兒要是有你一半美貌我也不擔心她將來找不到好的婆家了。”齊氏對沈月淺充滿了敵意,沈月淺早就發現了,可不明白齊氏為何針對她,對周淳玉齊氏也不曾這樣子,難道齊家有小姐看上文博武了?
文博武隨時注意著沈月淺動靜,所以當她略帶惱怒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文博武就感覺到了,沈月淺眉眼溫柔,不敢明目張膽地給他臉色,畏畏縮縮的抬著眸子的樣子十分好看,忍不住地,文博武翹起了嘴角。
文戰嵩說著事,皇上年事已高有意提拔文博武入兵部,找他說,文戰嵩哪敢做文博武的主,直說回來問問,說到一半見文博武勾脣笑了起來,覺得莫名,入兵部是件好笑的事?“你要是沒什麼想法,我就替你應了皇上。”
“爹,再等等吧,兵部自來是塊肥肉,誰都想往裡參一腳,這事也不是皇上說了算的。”將軍府有了兵力,不需要做些錦上添花的事。
文戰嵩著實看不穿這個兒子想什麼,好在文博武每一步都走得紮實,沒出過簍子,文戰嵩不願意管他的事,“你自己琢磨著,皇上只是有這個意思,也不是非你不可。”
今晚吃的多是從莊子上帶回來的野物,齊氏驚呼出聲,“娘這邊怎麼還有羊肉,您不是最聞不得羊肉的膻味嗎?”又看沈月淺,“你二叔幾位堂弟最喜歡羊肉也不見晨曦往二房送,太夫人不喜歡吃的你倒是送的殷勤。”
寧氏平日不願意和齊氏撕破臉,很多時候為了臉面不得已拉扯齊氏和裴氏,沈月淺進門後,齊氏愈發沒了規矩,不等文太夫人出聲,寧氏沉著臉道,“晨曦自來孝順,不知道娘的口味每樣都送了點,二弟喜歡吃桌上有的是,不夠再讓廚房做就是了,說出去還以為將軍府短了二房吃穿,吃個羊肉都要大聲嚷嚷。”
齊氏頓時禁了聲,文太夫人問寧氏賬面上的銀子,只怕得罪寧氏了,齊氏可不敢和寧氏過不去,訕訕笑道,“這不心裡覺得奇怪嗎?晨曦是個孝順的我也清楚,娶了你啊,是博武的福氣。”
飯桌上絲毫沒有因為齊氏的陰陽怪氣壞了氣氛,文太夫人吃飯不喜歡說話,沈月淺雖然喜歡,可對著一大家子人也無話可說,倒是隔桌的文博武幾人相談甚歡,文戰嵩不善言辭說話也算得上粗魯,可聽在耳朵裡只會讓人覺得尊敬,起碼沈月淺是這般認為的。
文博武喝了點酒,回去的時候藉著酒氣要沈月淺攙扶她,文戰嵩和寧氏走在後邊,寧氏稍微擔憂,文戰嵩則是罵人,“誰不知道他娶了媳婦似的,成親那日五皇子七皇子喝得酩酊大醉現在提起他都膽戰心驚,今晚不過喝了幾杯倒開始裝柔弱了,沒出息的。”
寧氏皺著眉,文博文和周淳玉還在前邊了,文戰嵩知曉寧氏在外邊不會落她的面子才敢肆無忌憚地嘲笑文博武,想起被文博武逼得走投無路的情形,文戰嵩對這個兒媳充滿的期待,繼續和寧氏抱怨,“他以往在家多傲的人啊,現在也捨得放下身段要人伺候了,我看啊,這個媳婦最大的贏家還是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寧氏聽不下去了,伸手揪他腰間的肉,目光狠狠瞪著他,文戰嵩打了一個激靈,立即安靜下來了,在外面沒事,終究是要回屋的啊,扯出一個笑容,小聲討好地說了兩句,寧氏身後的丫鬟忍俊不禁,眼下的大將軍哪還有威風凜凜的氣勢,也就夫人約束得住他。
沈月淺攙扶著文博武很是吃力,他本就高大,半邊身子靠在她身上,走路步伐都是沉重的,走了幾步她便氣喘吁吁了,看離院子還有一會兒,沈月淺咬了咬牙,抬腳時感覺壓在身上的重量沒了,心中困惑,仰頭,文博武正望著她,眸子轉動著攝人的光彩。
“你裝醉?”沈月淺說完這句便想起成親當日他不也用同樣的法子避開了客人,不由得一氣,怒氣衝衝地甩開他的手往前走,卻一把被撈了回去,“好了,別生氣了,逗你玩呢。”
他就是想試試,多少次走在路上的時候希望身邊有她陪著,喝醉的時候有她攙扶伺候,存著這種心思,出門的時候便故意裝作腳步踉蹌醉酒的模樣,結果和他預料中的一樣。
身後的玲瓏玲芍覺著好笑,有眼色的小跑著上前走了,拐彎就不見了人影,沒了旁人,文博武膽子也大了,摟著她,手不規矩起來,之前她下不了床,如今扶著她都能走路,身子怕是都好了,他心裡如何不開心?
文博武力道大,真要做點什麼哪是沈月淺攔得住的,不一會兒,手就伸進了她衣服兜裡,沈月淺羞憤難當,聲音都帶了哽咽,“你欺負人,欺負人。”
天還未黑,又是在外邊,被人看見了還以為她是品行不端之人,沈月淺重重咬向他手臂,文太夫人本就不怎麼喜歡她,齊氏雙眼睜著恨不得抓著她點錯處,裴氏沒表現出什麼可也是個坐山觀虎鬥的,她本就該比旁人小心翼翼幾分,偏他胡來。
想到在沈家瀟灑恣意的日子,越想越傷心,真的哭了出來。
文博武心知壞了事,她最是要面子,只怕是真惱了他,抽出手,將她抵在影壁邊替她整理衣衫,素了二十年的人好不容易吃著肉了,再讓他過清心寡慾的日子不是要他的命嗎?拭去她眼角的淚,打橫抱起她往雅築院走,她擔心被旁人看了去,他們就回屋子好了。
玲瓏有眼力,回來時就讓院子裡的人避開了,故而也沒見著文博武抱著沈月淺火急火燎往屋子走的情形。
沈月淺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回到屋裡了,沒掌燈,屋裡漸漸暗下,文博武剛放下沈月淺她就往偏房跑,紅著眼眶,鼻子一抽一抽的甚是可憐,文博武三步並兩步的拉住她,“給你看個東西。”
沈月淺眼角還掛著淚珠,文博武無奈地替她擦乾眼角,拉著她做到床邊,從枕頭下拿出另一本冊子,“這是什麼?你看過了?”
沈月淺沒回過神,仔細瞄了兩眼才有了印象,倒是將剛才文博武捉弄她的事忘了,“你從哪兒找來的?”周氏給她後她一直放在衣服兜裡,之後就忘記了,不想他找了出來。
文博武看她臉色知道她沒翻,彎腰脫了沈月淺的鞋子,自己也蹬掉鞋翻身上床,抱著她靠在靠枕上,心情略微激動,已沒了昨日翻看冊子時的不好意思,第一頁全是文子沈月淺沒多大反應,待翻到後邊的圖冊時,沈月淺脹紅了臉,伸手要搶卻被文博武按住,“你身子是不是好些了?”
想起他的強大,沈月淺搖頭,支支吾吾道,“沒,還痛著。”
文博武神色不明地勾了勾脣,指著畫上邊暴露出來的地方,“阿淺知道這是什麼嗎?”
沈月淺臉紅得能厲害,別開臉,咬著春不說話,她想著周氏給的就是那方面的東西,沒想著竟是女子和男子交融的圖冊,比起之前那本,這本更是放大其中某些地方,一目了然,沈月淺伸手捂著臉找地方藏,文博武拉著她又翻了兩頁,隨後直接將手裡的冊子扔掉,翻轉身子壓著她,“畫冊上畫得明白,我幫阿淺看看那晚是不是進錯地方了。”
不顧沈月淺意願,手熟絡地探進了她裙擺,女子褻褲不過是條繩子系著,文博武指間一扯,就將東西拽了出來,然後趴在那邊真的要檢查,沈月淺欲哭無淚,抬腿將他踢開,如此孟浪的話虧他說得出口,她身子好得差不多了,還有稍許的疼痛。
文博武起身將她桎梏,小臉撲紅撲紅的,和水蜜桃似的,忍不住想咬上一口,雙脣落下,卻移了位子,落在那雙嬌艷欲滴的櫻脣上,淺嘗輒止,漸漸移到耳邊,往她耳朵邊吹氣,“阿淺傷了也好幾日了,不檢查一遍我心裡不安,真找錯了地兒我總得改才是。”文博武確定畫冊不是周氏給的,沈月淺思想保守,這方面隨了周氏,只怕另有旁人,稍微一想就猜著是誰了。
聽他沒皮沒臉說著,沈月淺更是臉紅不已,身子也跟著軟了下來,紅著臉,聲若蚊吟道,“沒錯。”她身子傷了乃是他太強大了,那種事怎麼可能找錯地方。
文博武不肯,拉著她要,磨到最後就成了用其他方式檢查,今晚沈月淺的日子也不好過,文博武放慢了動作,有意折磨她,拉著她的手要她自己帶路,羞得沈月淺哭了聲,怎麼求饒都沒用,就著她的手進去了還慢條斯理地在她耳邊詢問,“阿淺,進錯了地兒沒有?”
沈月淺身子又酥又麻,咬著脣不說話,身子被撐得難受,在外邊他就忍不住,現在卻沒事似的磨著她,不一會兒,沈月淺就敗下陣來,哭著點頭,文博武不肯放過她,“我要你說,阿淺,對了嗎?”
沈月淺伸手摟著他脖子,重重咬了他一口,文博武身子一顫,差點繳械投降了,固執地問她,“對了嗎?”
“嗯。”沈月淺身子不舒服,只得由著他,悶哼了一句嗯。
文博武會心一笑,他忍得辛苦,若是沈月淺睜開眼就能瞧見他額頭上的汗珠,真以為他素了二十年臉銷魂的地都不懂?有的東西男子天生就會,不需要學,憑本能足矣,得了沈月淺回答,便敞開了身子,雙手摟著她腰肢,猛地發力,呼吸厚重,“給你,都給你。”
一鬧就鬧到半夜,黑漆漆的屋子只偶有一兩聲破碎的呻……吟傳出,文博武不敢像第一次那樣折騰她,細水長流,均勻分配才是長久之道,完事後,感覺她身上汗濡得厲害,文博武饜足的整理好她貼在側邊汗濕的秀髮,“要不要洗漱之後再睡?”
成親當晚他精疲力盡地睡過去了沒注意,現在,鼻尖充斥著濃濃的味道,文博武蹙了蹙眉,見懷裡的人繾綣著身子,聲音沙啞地抱怨他,文博武失笑,側身朝外吩咐玲瓏備水,抱著沈月淺去了偏房。
她身子累,文博武不敢再鬧她,安安靜靜的洗了澡,出來,床上的被子褥子已換了新的,味道消散不少,重新躺回去,文博武的手搭在圓圓的山峰上,摟著她,“睡吧,不鬧你了。”
沈月淺身子累得緊,哪怕摟著自己的是個大熱爐她也管不著了,閉著眼就睡了過去,文博武看自己的手臂和肩膀,之前咬傷的地方還沒覆原又添了新傷,可他,卻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擁著她,幸福地闔上眼。
翌日一早要去寧氏院子請安,沈月淺想討文太夫人的歡喜,早早的就醒了,見文博武手裡還拿著昨晚那本畫冊,沈月淺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奪了過手,“我讓玲瓏拿去燒毀了。”
不知誰會畫這種畫冊,分明就是給人難堪,沈月淺塞到枕頭下,無論如何都不能繼續留著了。
文博武不跟他較真,大不了待會他叮囑玲瓏收好畫冊再偷偷給他就是了,“待會我帶你出去逛逛我們將來的家。”宅子已經修葺得差不多了,之前的部分沈月淺都很滿意,唯獨院子的景致她還沒去瞧過,趁著這幾日有空,正好領著她去瞅一眼。
沈月淺面帶猶豫,她嫁進門才幾日整日和文博武出門怕有不妥,解釋道,“過些時日我們再去吧,可說了什麼時候我們搬過去?”搬去新宅子,不用應付所有人,沈月淺樂得自在。
“估計還要兩三個月吧,三個月後再看看吧。”宅子裡的漆味重,文博武想多等些時日再說,加之,要搬出去將軍府還有許多事情也要交代清楚了,若非皇上賜了府邸,有博武將軍的頭銜也是不能搬出去的,他身為長子,搬出去獨立立府和分家沒什麼區別,好在京中這樣的例子不是沒有,旁人不敢多說什麼。
之前他對搬出去只是想和沈月淺兩人過日子,眼下看府裡的情形,搬出去對沈月淺利大於弊,搬出去的心思更甚。
去寧氏院子的時候,周淳玉已經在了,沈月淺上前給寧氏請安,寧氏擺手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我們去太夫人屋裡坐坐,前些日子武定將軍府送了帖子,你既然嫁過來了,就一起吧。”
沈月淺身子一僵,武定將軍府?和沈懷淵一起出京辦差的將軍?微微失神,抬眸留意寧氏還望著她,忙斂下思緒回道,“好。”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7 23:56:54
第93章 關於懷孕
齊氏想要在文太夫人跟前賣乖,去得十分早,沈月淺到的時候她正伺候文太夫人起床,可能沒休息好的緣故,文太夫人看上去精神不濟,寧氏不主動詢問,沈月淺也不說話,規矩地行禮後,和周淳玉退到一邊。
老將軍身邊伺候的人只剩下文太夫人,其他通房姨娘皆去世了,文太夫人不像高氏那般壓著庶子,對二房三房算得上疼愛有加,對下邊幾個哥兒,姐兒也和善著臉,沈月淺心中存著疑惑,面上卻未表現半分。
今日要出門,沈月淺來不及重新梳妝了,好在妝容得體,不用再回屋重新拾掇,不由得松了口氣。
齊氏有心噎沈月淺兩句,被寧氏避重就輕地岔開了話,齊氏咬著脣沒尋著機會,出門瞥見文博武文博文跟在後邊,齊氏心裡嘀咕,文博武可是最不願和一群女眷走親訪友參加宴會了,娶了媳婦真是不一樣了。
齊氏聲音不高不低,甬道上的人恰巧都聽得見,寧氏緊鎖著眉頭,一聲不吭,沈月淺挑了挑眉也不說話,無人接話,齊氏感覺自己成了跳梁小丑,斜了旁邊的裴氏一眼,示意裴氏接話,後者無奈地眨了眨眼,齊氏近日這些行徑只會愈發讓大房給她難堪,裴氏心裡是不想參合的,早已見識過寧氏的手段,裴氏不至於見著寧氏這幾年和和氣氣就忘了寧氏本來的性子,齊氏忘了她也不敢忘的。
因著有晚輩在,寧氏,周淳玉沈月淺一輛馬車,齊氏和二房的孩子一輛馬車,裴氏和三房的孩子一輛馬車,余光瞥見二房三位少爺,沈月淺心生好奇,上馬車後問寧氏,“娘,我剛見著二房三位堂弟,之前怎的沒見過?”
確認他們是將軍府的少爺還是憑著他們的穿著,衣衫的顏色不起眼,可皆是上等的料子,妝娘子準備的見面禮人人一份,當時留了二房的見面禮給三房,她沒仔細過問,文博武為大哥,成親下邊的弟弟妹妹都該在才是。
寧氏掀起簾子,知道沈月淺說得是誰,“他們平時在書院,你和博武成親也沒回來,改日得空了讓博武帶你見見他們。”
沈月淺大致明白了,只怕是二房的庶子,不受齊氏待見才會被打發得遠遠的,瞥見寧氏眼底滑過嘲諷,沈月淺沒有多問,敬茶的時候她見著三房文戰責的幾位姨娘了,二房的姨娘一個也沒見著,說其中沒有貓膩她是不信的。
寧氏放下簾子,說起武定將軍府的事情來,寧氏聲音不疾不徐,語聲平靜,沈月淺覺著比文太夫人慈祥溫煦的聲音要悅耳,不進門不知府裡齷蹉,沈月淺能想著將軍府存著陰私,卻是沒往文太夫人和寧氏身上想,她所了解中還以為文太夫人是個十分好相處的人,便是周氏也是這麼認為的,眼下看來不盡然。
周淳玉之前和武定將軍府的人打過交道,寧氏一番話是特意提醒沈月淺的,沈月淺感激一笑,“兒媳記下了,謝謝娘親。”武定將軍府和大將軍府面上看不出什麼,私底下一直針鋒相對,武定將軍府被皇上賜武定,可手中沒有權勢,對擁有五萬士兵的大將軍府虎視眈眈,上輩子的記憶裡,武定將軍府最後分了大將軍府的兵力,多少她不清楚了,文博武死後,將軍府一蹶不振,文博文棄文從武,輓回了將軍府的氣勢,終究不如之前輝煌了。
不自主地嘆了口氣,寧氏抬眸盯著她,多這個兒媳她起初是不願意的,可聽說了成親那日的事後,她微微有所改觀,文太夫人氣沈月淺錯過了吉時,她心裡是不在意的,文太夫人心中固執死板,她和文戰嵩成親當日因著遠嫁的一位妹妹也離京,抱著痛哭流涕,成親當日新娘子哭視為不吉利,可遠離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去一個陌生的環境伺候別人的父母,光是想心中都會涌上一層不捨和對未知的恐懼,她從沒與人說過,她和文戰嵩成親當日也是哭過的,她在轎子裡默默垂淚,沈月淺的心情她十分明白。
若非她是文戰嵩的妻子,文太夫人也是會追究的,她進將軍府的時候齊氏裴氏已經過門了,文太夫人那時候自顧不暇文戰嵩是他親兒子對她的態度當然要和善許多,若非沈月淺的事,她還看不出原來文太夫人對她是存有抱怨的,不,抱怨一直都有,沒想著還有這事罷了。
寧氏嘴角徐徐綻出一抹笑來,“年紀輕輕怎的學會嘆氣了?二房的事情與我們無關,你二嬸的性子我不說你也了解些了,以後別讓自己吃了虧就好。”齊氏雖是齊家的嫡女,寧氏是不放在眼裡了,沈月淺自己不吃虧,再大的簍子她都有法子為她擔著,哪怕她不管家了,將軍府的事還是她說了算的。
周淳玉笑道,“大嫂心思通透,娘說的她都記下了。”寧氏的性子文博文說得一點都不差,之前千般看不上,只有認可了,想盡一切法子都會護著,沈月淺果真是福氣好的,她嫁進將軍府半年,寧氏才與她說了這番話,且還是讓文博文與她說的,可見著寧氏和沈月淺關係好,她心裡真心為沈月淺高興。
沈月淺抿脣微微一笑,“我記下了。”她並非委曲求全的性子,別人讓她不痛快她自然是要還回去的,齊氏那邊不過說些酸言酸語,她偶爾噎噎她就是了,她想打聽的是當年沈懷淵出京一事,沈懷慶那人心思齷齪,要沈懷淵做的事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她已經琢磨過了,沈懷淵死後沈懷慶並沒大富大貴,而且和大房打交道的也沒官職高的人家,只有可能是借其他人搭上沈懷慶的,沈懷慶的狐朋狗友多,要一一打聽卻是難了,況且,她畢竟是女兒身,和那些人打交道只會壞了她的名聲。
“娘,聽說杜太夫人娘家不是京城人士,這麼些年好似沒聽說杜太夫人蔘加過誰的宴會,我心中對杜太夫人好奇不已。”杜家現在的當家人是杜仲,和文戰嵩差不多的年紀,沈懷淵領了旨意出京,並沒說是什麼事情,一同隨去的官員中,杜仲職位最高,照理說沈懷淵出了事,一同隨去的該前來吊唁表表心意,可並沒見著廖家,謝家,杜家的人,著實說不過去。
寧氏多看了她兩眼,杜太夫人尊容就是她也沒怎麼見過,“聽說杜太夫人身子不好需要靜養,杜將軍每年走訪不少地方就是給杜太夫人尋醫去的,今日只怕是見不著她的,我年輕時倒是見過的,不怪你們好奇,我現在也好奇不已呢。”
算算時間,寧氏有十多年沒見過杜太夫人了,她小的時候就聽過杜太夫人了,只說她是江南第一美人,小家碧玉,知書達理,她和文戰嵩成親生了文博武後見過杜太夫人一次,那時候的杜太夫人神情憔悴,臉色蒼白,她以為沒多少時日了,不想活了這麼多年,子孫滿堂,武定將軍府的名聲也越來越大。
沈月淺笑笑,她心裡覺得不安,想起尤氏來,尤家在江南算得上聲望高的,尤氏在江南能將手伸到京城害周淳玉,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關係?轉而一想,杜太夫人娘家在江南已經沒落了,怎麼會和尤家勾結?況且,要勾結必然是為了某種利益,尤家有野心她相信,武定將軍府的野心明眼人也都看得出來,和杜太夫人娘家是沒多大關係的。
送沈月茹嘴裡得知那件事後她就心緒不寧,感覺周圍迷霧重重,多半是她多心了。
因著是她和文博武成親後第一次以文家長媳的身份參加宴會,沈月淺拘謹了許多,寧氏瞅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覺著好笑,文戰嵩不止一次說沈月淺的性子和她像,平時沒怎麼相處還好,如今瞧著,確實有幾分像,對二房的態度上最明顯。
“你平時在家怎麼樣現在就怎麼樣。”沈月淺身邊有專門教禮儀的桐娘子一跟她就是好幾年,規矩禮儀極好,沈月淺不過是第一次出門擔心罷了,至少她眼中,沈月淺的規矩叫人尋不出一絲差錯來。
杜仲妻子萬氏今年四十出頭的模樣,額前的碎發微微花白,整張臉顯著不同於年紀的年輕,氣質溫和,和寧氏站在一起不輸半分,寧氏介紹了她,沈月淺屈膝施禮,臉上掛著得體的笑。
萬氏笑著點頭,“成親那日隔著喜帕沒看清楚,確實是個美人胚子,不進將軍府可惜了。”當時多少人對這門親事嗤之以鼻,萬氏覺得其中不簡單,還專門派人打聽過,得知沈月淺長了一張勾人心魂的臉,五皇子都暗暗垂涎了兩年她才放心下來,當年莊子上沈月淺受傷的事兒子杜舟與她說過,家世低的人家最怕嫡女長相過於出眾了,波濤洶涌的京城,要毀了一個人清白也就一句話的事,她以為五皇子會將沈月淺接近他府邸,不想眼睜睜看著她進了將軍府。
不過這樣也好,五皇子和將軍府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心思回轉,萬氏心裡已想了許多,讚許道,“你啊是個有福氣的,等著享福就是了,來年怕是左右手都抱著孫子了。”萬氏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兒子杜舟娶的是內閣大臣的嫡孫女,身份比沈月淺和周淳玉可高多了。
寧氏目光柔和,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低聲道,“但願吧,來年我們都抱著孫子串門就好了。”杜舟娶的媳婦家世高又如何,肚子不依然沒有動靜,萬氏兩個女兒倒是有孩子了,可孫子和外孫終究是不同的。
萬氏神色如常,沈月淺將兩人的較勁看在眼裡,這才是真正貴婦間的較量,不動聲色地要對方難堪卻又滿臉失笑的應付自如,跟著丫鬟進了裡邊,路上遇著許多人,寧氏沉靜著臉,目光凌厲,她們倒是不敢盲目上前打招呼了,沈月淺將寧氏的反應看在眼裡,她是不想應付那些人才故意沉著臉的吧,想起外邊人對寧氏的評價,心裡大致有了數,兩輩子加起來她結交的圈子也多是小門小戶,並沒真正結交過權貴,以寧氏的身份如果每個人都要應付的話,每日光應付人哪還有時間做其他的?
傳言不可信,進了將軍府,沈月淺愈發覺得是這樣了,倒是追上來的齊氏裴氏笑著和那些人寒暄,寧氏不予理會,跟著寧氏,沈月淺不得不承認她學到了許多東西,那些東西是沒法在周氏身上學到的。
武定將軍府的院落大,走了許久才到了一處閣樓,沈月淺眼尖的發現之前徘徊猶豫不敢上前的那些夫人小姐們都沒來,這處相較其他地方安靜得多。
“你們轉轉,我去裡邊瞅瞅都有誰來了。”寧氏頓足,目光掃過沈月淺白皙精緻的臉頰,朝周淳玉道,“你來過了,帶著你大嫂轉一圈就回來。”
沈月淺雖是周淳玉大嫂,年紀卻是要小。
周淳玉笑著應下,輓著沈月淺手臂走了,寧氏見兩人拐去了旁邊走廊才抬腳邁了進去,路上,周淳玉和沈月淺解釋,“寧國侯府的人也來了,娘是不想我和你見她們呢。”
寧國侯府的太夫人也是個固執的,對文博文和文博武的親事諸多埋怨,尤其她和文博文成親後肚子一直沒有動靜,寧氏也向她提過給文博文納妾之事了,她應下了,肚子沒有動靜,一直下去不是個法子。
沈月淺不知曉周淳玉應下納妾一事,奎家和寧國侯府一直想要親上加親,奎靜嫁給了五十多歲的老頭子成為京城的笑話,奎家還沒歇了心思,文太夫人在,奎家會成功送位小姐過來聯姻,寧國侯府只怕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只是不知道,寧國侯府看重的是文博武還是文博文。
兩人走到拱門,聽到前邊有人吵架,女子聲音尖細,沈月淺和周淳玉對視一眼想要離開,轉身之際聽著其中一名女子道,“謝婉婷,你爹什麼品階敢於頂撞我,信不信我告訴我爹爹去。”
被叫謝婉婷的女子倚靠在拱門的石壁上,喘著粗氣道,“我才不怕你了,都說武定將軍府的小姐英勇,今日一見,我看未必,連只苦青蟲子都怕的人,生在武定將軍府,真是丟臉。”
周淳玉見沈月淺十分好奇的模樣,“大嫂想去瞅瞅?”
沈月淺側著耳朵,心裡不確定謝婉婷是不是謝長安的女兒,謝家當下還不富貴,去年跟著升了職,任大理寺少卿,武定將軍府的宴會,謝家的身份能來不算什麼,心裡雖然這麼告訴自己,雙腿已轉過去,往前走去。
周淳玉蹙眉,沈月淺不是好事的性子,謝婉婷,周家平時和謝家沒什麼走動,她對這個名字也陌生得很。
杜鵑趴在花壇邊,嘔吐得厲害,而謝婉婷則靠在石壁上,一副隨時準備跑的樣子,沈月淺穿過拱門,瞬間明白了杜鵑為何這般了,地上,青色的蟲子密密麻麻地擺了一地,有的還在蠕動,有的被人踩死了,露出暗黑色的內臟了,就是她肚子裡也翻滾得厲害,周淳玉上前時,沈月淺擋住了她視線,“別看,噁心。”
謝婉婷沒想著會有人了,她可是專門支走了丫鬟嚇唬嚇唬杜鵑的,為了找這些蟲子她還廢了不少的力氣呢,不懷好意的指著沈月淺,“你是誰?”滿臉戒備,杜鵑好面子,她篤定杜鵑不敢叫人來,可眼前兩位就不好說了,武定將軍府的宴會,鬧出了什麼事,回家遭殃的事是她,故而,謝婉婷準備先發制人,嚇走了她們再說。
謝婉婷自認為學著謝太夫人訓斥人的模樣,兩位會怕她,不成想,那位長得跟天仙兒似的人一臉平靜,清澈澄明的眼神楚楚動人,其間有帶著微微審視,盯得她渾身不自在聲音不由得抬高了兩分,道,“這地兒不是任何人都能來的?還不快趕緊離開?”說著,也不管什麼蟲子了,轉身撒腿就跑。
沈月淺擔心周淳玉見了不舒服,讓她背過身,上前扶起花壇邊軟了身子的杜鵑,“還能走路嗎?你的院子在哪兒,我扶你回去。”她們來的時候還見著丫鬟了,而這邊卻安靜得很,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定是她不想叫丫鬟來的。
杜鵑側目,眼神不敢往地上瞅,“你是誰,我以前沒見過你。”
沈月淺莞爾一笑,“我是文家大少夫人,成親沒多久,以前不怎麼出門,你不認識我是自然。”朝後給周淳玉身後的玲瓏使眼色,後者也被地上的一攤蟲子噁心著了,從旁邊找來樹葉蓋在上邊,看不見了才提醒周淳玉,“二少夫人轉過身來吧,沒事兒了。”
杜鵑好奇地往向地面,確實,噁心的東西被遮住了,可光是想想她胃裡又犯噁心了,盯著沈月淺,想起她是誰了,京中都說文大少爺眼光高,京城的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誰知遇上了沈家姑娘,哪怕沈家小姐空有美貌,名聲不太好,母族更是勢弱,文大少爺仍然娶了她,打量了沈月淺兩眼,外邊說的不假,她見過不少夫人小姐,都沒沈月淺長得好看,倒不是說沈月淺容貌多驚為天人,杏眼,挺鼻,櫻脣,在她臉上好似格外不同似的。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沒出息,竟然被蟲子嚇得不敢動彈半分?”杜鵑直直盯著沈月淺,但凡她說一個是字立即要她好看。
沈月淺將她的神情看在眼裡,心裡有些好笑,面上維持著冷靜,“我看了後遍體生寒,可你只當那是個死物就好,沒看我二弟妹之前也一直背著身子嗎?”
剛才沈月淺的話她也聽著了,周淳玉確實是背著身子了,臉上舒緩不少,推開沈月淺的手臂,望著謝婉婷走遠的方向,惡狠狠地吐了口碎沫渣子,“有朝一日我定要她好看。”
望著沈月淺,“你剛才幫了我,要我怎麼報答你,你直接說就是。”若非沈月淺來了,否則她怕要被謝婉婷嘲笑大半個時辰呢,杜鵑不喜歡欠人恩情,沈月淺是文家大少夫人,不缺銀錢首飾,杜鵑才有此一問。
“不過舉手之勞罷了,杜小姐在家中排行第幾?”沈月淺沒想著讓她遇上杜家小姐了,心裡還真有一事,不過目前的情況是不會和杜鵑說的,交好對自己總有好處的。
“第八,怎麼了?覺著我年紀小還不起你的人情?”說這話的時候杜鵑臉上別提多得意了,她是家中最小的,杜仲和萬氏什麼事都依著她,只要沈月淺的要求不過分,她都有能力辦到。
沈月淺心底有了數,笑道,“我說過了,不過是舉手之勞,不用特意謝我,杜小姐要是不好意思,不如領著我們逛逛將軍府的院子如何?我第一次來……”
杜鵑仔細盯著沈月淺,確定她是真心實意地後才順手指著前邊,聲音乾脆,“行,我領著你們走走吧,也不用叫我杜小姐了,叫我鈴蘭吧。”比起杜鵑這種一抓一大把的名字,她更喜歡她的字,鈴蘭。
沈月淺淺淺一笑,叫了聲鈴蘭,周淳玉不由得多看了杜鵑兩眼,杜鵑的名字她是知曉的,聽過些關於她的事,杜將軍老來得子,她可是被捧在手心長大的,為人囂張跋扈,可也知曉杜家對她極為寵愛,杜太夫人平時不出來走動,對這個孫女也是有求必應的,她不明白沈月淺為何想和一個孩子交好,杜鵑才九歲,能幫到她什麼?
周淳玉覺著自己多心了,沈月淺說不定只是遇見了,打抱不平而已。
走出院子,果真遇著很多丫鬟小廝,見著杜鵑,幾人明顯松了口氣,當著沈月淺和周淳玉的面不敢表現出來,“小姐,夫人找了您一會兒了,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
“不用了,院子有些污穢,你讓人收拾了,今日來的客人多,別衝撞了人,告訴我娘,我領著兩位朋友到處轉轉。”杜鵑背著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讓丫鬟沒了話。
沈月淺嘴角噙著笑,不由得想起了她小時候,沈懷淵在的時候她也喜歡學沈懷淵的動作,雙手抄在背後說話氣勢十足,如今看著杜鵑,多少有些恍然。
丫鬟多瞥了沈月淺和周淳玉兩眼,稱是退下去了,留下兩個丫鬟跟在杜鵑身後,杜鵑不喜歡,叫住走出幾步遠的丫鬟,“你讓她們走遠點,府裡哪兒是我不識路的?跟著礙眼。”
丫鬟步伐一頓,揮手叫著兩位丫鬟走了,今日府裡都是人,倒是不擔心杜鵑又跑到哪兒藏起來了。
武定將軍府花團錦簇,走了一會兒,杜鵑就走不動了,嚷著去前邊的亭子休息,“府裡園子多,真逛可以逛上一整天,今日客人多不好領著你們隨意逛,真喜歡我家園子,改日有空了,我專門請你們進府。”
剛開始還遇著路邊有指路的丫鬟,這邊愈發安靜了,沈月淺四周打量一眼,估計進了內院,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閣樓上,閣樓在一處假山後邊,綠樹環繞,看不出整體輪廓,杜鵑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介紹道,“那是我祖母住的院子,你對那地好奇也沒辦法,我祖母不喜歡和外邊人打交道,我幾位哥哥她都是不見的,只見我。”
言語間盡是得意,可惜昨晚祖母病發,父親特意叮囑過誰都不準進院子打擾祖母休息,否則,她倒是願意領著她們給祖母請安。
收回目光,沈月淺露出詫異,稍縱即逝,“你祖母對你真好。”
杜鵑不否認,說起了小時候的一些事,“我祖母的病出不得院子,有時候咳嗽得特別厲害,之前還請大夫後來大夫都說沒法子了,也就我爹爹不放棄,每年都會尋醫回來給祖母診治罷了。”
很多時候,杜鵑都是陪著太夫人的,對杜太夫人的感情比對旁人要重,指著假山後的門道,“那邊看守得嚴,別以為只是假山,後邊守著人的,之前父親的一位姨娘貿然闖進去害得祖母咳嗽了整晚,爹爹就下令將姨娘送去寺廟為祖母祈福去了,現在都沒接回來,我身邊的丫鬟都是不準進去的,我祖母心裡也是喜歡熱鬧的,可是聲音稍微多,她身子就不舒服,問大夫,大夫只說娘胎裡帶的病。”
沈月淺盯著假山許久,不知曉還有這樣說法的病,那邊的人好似發現了她們,四五個人往這邊來了,沈月淺心底莫名涌出恐懼,“人來了……”
“不礙事的,我們離得遠不會吵著祖母的。”
來人是頭髮花白的老頭子,舉手投足間完全沒有上了年紀的感覺,步伐輕快從容,就是一張臉不太好看,躬身施禮時,深邃的目光像夾著刀子落在她和周淳玉身上,“小姐,老爺吩咐過不許人擾了太夫人清靜……”
“我心裡知道的,走累了來這邊坐坐罷了,待會就走,祖母的身子骨怎麼樣了?”說起杜太夫人,杜鵑面露關懷。
男子卻眉頭緊鎖,沈月淺不覺得是因為杜太夫人的病情,更像是對她們的出現表示不滿,“今早睡不著,剛吃了藥躺下了,今日府裡宴客,小姐領著客人去前邊才是。”
一個奴才威脅堂堂小姐,且臉上絲毫沒有對忐忑,沈月淺詫異地挑了挑眉。
杜鵑語氣甚是恭敬,“我這就帶著她們去別的地方,你讓人轉達祖母,下午我就去看她。”說完,杜鵑朝沈月淺指著前邊的院子道,“我們去那邊吧。”
客隨主便,沈月淺哪會拒絕,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那幾人站在小路上,目光直直地望著她們,沈月淺微微頷首,回過頭時,額頭竟沁出了少許的汗,一個奴才,委實不該有如此凌厲的氣勢。
“你們別放在心上,榮升年輕時跟著我祖父上戰場立下過軍功呢,後來祖父是想還了他的賣身契為他請功的,榮升自己沒答應說要留在府裡伺候我祖父一輩子,祖父死後,祖母身子骨不好,他就看管起了院子。”杜鵑不想沈月淺誤會,文家和杜家在京中本該是不相上下的,聽爹爹說起,她祖父比文老將軍可厲害多了,輸就輸在了那五萬士兵上邊,旁人會忌憚文家不會忌憚杜家就是因著這個關係了。
沈月淺若有所思,老一輩的事她知之甚少,“沒事的,杜太夫人身子骨重要,希望她早日康復才是。”
杜鵑點頭,之後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武定將軍府的宴會人多,再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午膳十分了,見著周家的人也來了,周淳玉面露歡喜,沈月淺也上前打招呼,余氏拉著周淳玉險些落下淚來,再看看沈月淺,欣慰道,“你們姐妹關係好我心裡就放心了。”周淳玉命運坎坷,以為好不容易成親後日子會好過一些,誰知道肚子遲遲沒有動靜。
“大舅母說的什麼話,我和表姐關係自然是好的。”這樣的宴會,周氏便是收到帖子也不會來的,之前她沒說親周氏怕還存著心思到處結交人,她成了親,周氏估計不想出來走動了。
“淺姐兒氣色好,愈發明艷動人了。”小高氏擠上來,拉著沈月淺細細打量,她是過來人,看沈月淺的氣色就知道小兩口關係好著,湊到沈月淺耳邊,“你娘可將畫冊給你了?”那可是她專門尋來的,文博武沒開過葷,小兩口別找錯了地方還不知曉原因,之前她也和周淳玉說過這件事,周淳玉害羞著不說話,她也是為了兩人好,會害了她不成?
沈月淺臉紅紅的,輓著小高氏手臂撒嬌,“三舅母說什麼呢。”
看她神色小高氏就知道她翻過冊子了,心裡跟著歡喜,用膳的時候沈月淺和周淳玉回到寧氏身邊,寧氏沒問兩人去哪兒了,旁邊的寧太夫人視線掃過沈月淺,抿了抿嘴角,不苟言笑道,“來了就坐下吧。”
寧氏拍拍沈月淺的手,寧太夫人年紀大了還要出來走動,也是被逼得沒有法子,希望沈月淺不要放在心上,沈月淺揚著笑,溫婉地叫了聲外祖母,並未將寧太夫人的淡漠放在心上。
齊氏和裴氏也在,不過坐去了隔桌,齊氏心思活絡,加之又是將軍府的二夫人,願意阿諛奉承的人不在少數,只聽隔桌歡聲笑語,氣氛十分好,沈月淺吃得不多,武定將軍府的宴會為著賞花,午膳後,院子裡抱來了許多盆栽,沈月淺開脂粉鋪子後只對花粉有所研究,見湊上去的都是些見解獨到的夫人,她跟著寧氏並不往上湊,聽周淳玉和余氏在後邊咬耳朵。
小高氏拉著她一副“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說的神情讓沈月淺心生畏懼,“三舅母,有什麼話就在這邊說吧。”真到了沒人的地方,她擔心小高氏說話更沒個把握了。
“我和你說,畫冊上不齊全,眼下將軍府還沒有長孫,你努力懷上孩子才是正經事……”沈月淺聽著前邊覺得還行,誰知,高氏立即話鋒一轉,“你行事的時候拿個枕頭塞在下邊,軟軟的,讓你夫君都撒到裡邊,之後一個時辰躺著別動,懷孩子的幾率高些……”
沈月淺正想問什麼撒在裡邊,對上小高氏泛紅的耳根才反應過來,臉色通紅,邁著步子跑遠了,小高氏見她不好意思,扯著嗓門喊,“你記清楚了,三舅母是為你好。”
一番話引得不少人目光落在沈月淺身上,寧氏也疑惑地望了過來,沈月淺酡紅著臉走到寧氏跟前,僵硬地笑了笑。
夜裡,洗漱完躺在床上,文博武就爬了過來,湊到她耳邊問,“聽說今日三舅母和你說了什麼有趣的事,你說給我聽聽?”文博武動手動腳,沈月淺沒兩下就敗下陣來,咬著脣,知道今晚是避不了的,索性試試這個法子也好,她怕文博武了,懷了孩子那事就得停下,對她何嘗不是一種解脫?想明白了,她就主動摟著文博武。
得到回應,文博武哪還有心思糾結小高氏說的話,上下並用,待她軟了身子後才切入正題,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一輩子他都舍不得出來……
沈月淺記著小高氏的話,看著時機,要往身下塞枕頭,文博武以為她身子不舒服,放緩了動作,“是不是又疼了?”脣落在她耳根邊,他摸出她的軟弱來,只要對著耳朵出氣,她身子就極軟,第一晚便是用這個法子折騰了她一晚上。
沈月淺要塞枕頭,不可避免要抬臀,這下,讓文博武舒服到了極致,猛地身子一塵,兩人貼合地更緊了,而沈月淺的身子卻軟了下來,配合著口中的嗚咽,文博武身體愈發燥熱,勁兒也大了起來……
沈月淺的求饒哭泣聽在他耳朵裡好似不知名的小調,隨風散開,哪還顧得上什麼枕頭,喘息一聲比一聲重,再最後達到頂點……
沈月淺死死咬著脣,手拽著下邊的枕頭,眼神水波盪漾,夢幻迷離,最後好似有溫熱的雨灑在身上,熱得厲害……
文博武抱著沈月淺去偏房清洗身子,沈月淺掙脫他的手,不動,臉上還帶著未散去的暈暈,紅通通的,煞是動人,“我躺一會兒,你先去吧。”看文博武怕是每日都想折騰她的,怕是只有懷孩子才是出路了。
文博武狐疑地望著她,眸子散髮著妖冶魅惑的光,“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沈月淺搖頭,文博武已掀開了被子,沈月淺大羞,“沒,就是……就是不想動。”
文博武神色一松,彎腰抱她,沈月淺沒了法子,只得湊到他耳邊老實說了,文博武目光微變,不顧她意願抱著她去偏房了,他好不容易才成親,她懷孕了他怎麼辦?何況,文博文成親一年多都沒孩子,她們才幾天急什麼?
沈月淺坐在水桶裡,面色慘白,如果小高氏說的法子是真的,那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可能流掉了?紅著眼眶,起身跑了回去,文博武掛衣服轉身回來見她隨意披著衣衫捂著臉出去了,看模樣就是在哭,文博武急了,穿好衣衫追上前,開門,卻發現偏房的門被人從外邊落了鎖。
從另一側出去轉去前邊,發現屋子從裡鎖上了,看向門口低著頭的丫鬟,文博武系好繩子,不明白沈月淺氣從何來,他只想和她一起過日子,有了孩子,她心肯定就偏了,看她對小七就知道,前兩回他沒意識到就算了,如今看來,更不能讓她早早懷了孩子。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7 23:57:07
第094章 下場凄慘
文博武試著敲門,裡邊始終沒動靜,沈月淺在他跟前氣性大,文博武不敢撞開門惹她生氣,繞到窗戶邊,沈月淺既不想理他,窗戶自然打不開的,“阿淺,開門。”貼上去,輕聲喚道。
身形晃動,文博武見著有人走了過來,文博武以為是沈月淺,面露一喜,誰知,聲音傳來猶如一盆冷水潑下,“侯爺,夫人睡下了,說讓您去書房將就一晚。”玲瓏不知兩人發生了什麼,她和玲霜進屋收拾被褥,拆下來沒來得及換上新的,沈月淺捂著臉跑了出來,臉上滿是淚,看床上的動靜兩人正恩愛過一番,不該鬧起來才是。
讓大少爺去書房玲瓏是不贊同的,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若去書房被有心人鑽了空子,後悔的還是自家主子,可……玲瓏瞥向床側,沈月淺肩膀還微微輕顫著,玲霜正服侍她寬衣,自家主子不愛哭,進了將軍府哭了不少次了,玲瓏身為奴才也沒法子,小心湊到窗戶邊,壓低了聲音道,“大少爺,夫人在哭,也不知發生什麼事了。”
文博武聰明,稍微一想就明白過來了,沈月淺只怕是誤會了他的意思,沈月淺估計以為他不肯要孩子才生了氣的,想到這個,文博武又高興又無奈,氣沈月淺傻又氣他自己沒有把話說明白,小聲和玲瓏說了兩句,轉身走了。
玲瓏回到床邊,指著窗戶道,“大少爺說他惹您生氣是他不對,他就在院子裡守夜,天氣雖然暖和了,夜裡還是有涼氣的,要不要奴婢給大少爺抱床被子?別著涼了才是。”
沈月淺也擔心起來,她急急地想要一個孩子還不是為了他?都二十歲的人了還沒當爹,出去別人怎麼看他,可他卻不領情,文博武動作粗魯分明不想她懷孩子,他要的不過是自己的身子罷了,想到這些,沈月淺遍體生寒,好似墜入了冰窖,玲瓏見她坐在床上,縮著身子,嘆了口氣,“夫人,大少爺多您的心思我們都看在眼裡,您別誤會了他。”
沈月淺抬起頭,臉上全是淚痕,玲瓏和玲霜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開門出去了,文博武順勢走了進來,見她像被拋棄似的小狗縮在角落裡,心裡那丁點的不痛快頓時消了,爬上床,拉著她,解釋道,“你現在小不知道其中利害,生孩子最是凶險,你還在發育,待十七八歲了要孩子也不遲。”抱著她,拿自己的身子給她取暖,全然不提自己的私心。
沈月淺揪著她胸口的印子,是她掐的,肩膀上的齒痕也是她留的,腦子漸漸回神,手撫上如新月的劍眉,賭氣道,“可是我就是想要孩子。”沈月茹比她還小都有孩子了,她怎麼不能有。
文博武好笑又好氣,剛才那番話竟是白說了,拉著她,和聲細雨道,“你要我給就是了,全是你的,沒人搶得走,生多少孩子都行。”說著話,身子某處有了動靜,文博武不再壓抑,沉身而入。
最後如了沈月淺的願,文博武心裡卻不太舒坦,早上從文太夫人院子回來,第一次沒歪膩陪著沈月淺,而是去了書房,叫文貴請龔大夫來一趟,夫妻間的事他懂得不多,避子湯能絕育,可危害大,除此之外他也不知曉怎麼讓女子不懷孕。
龔大夫聽完文博武所說,摸著鬍鬚思索了許久,不明白文博武的意思,他今年也二十了,還不想要孩子,實在是說不過去,沉吟道,“法子也不是沒有,夫人的小日子可是準的?您算著時間,其中幾日不行事就是了。”龔大夫心裡清楚文博武將沈月淺看得多重要才會說這個法子。
誰知,被文博武拒絕了,那段時間不能碰,再加上小日子,一個月就那麼幾天了,他心裡不樂意,龔大夫瞅著文博武黑了臉心裡高興,悶棍子總算開竅了不容易,正了正神色,“您每次撒種前退出來就行。”
不想吃藥就只有這個法子了,他算了算時辰,心想,夫人肚子裡指不定有了也說不準,不過看文博武若有所思,他沒多問,文貴幾人都怕文博武,他年事已高,對這個主子心裡也有幾分畏懼。
文博武得了法子,回到院子,沈月淺嘀嘀咕咕地和大山說著什麼,他微微沉了臉,沈月淺在幾個丫鬟小廝跟前客氣有禮,對他絲毫不覺得客氣,看著她認真平靜的側臉,文博武心裡不舒坦,什麼事非得將人叫到正屋說話,直接讓玲瓏或是玲芍轉達不就是好了?。
沈月淺不知道文博武心裡的想法,余光瞥見一抹暗黑色的身形,話鋒一轉,“你先下去吧,鋪子的事情你先看著,掌櫃的辦事我放心。”話完,淺笑盈盈的扭過頭,起身和他打招呼,“回來了?”
文博武雖然在門口,心裡篤定沈月淺和大山說的絕不是鋪子的事,沈月淺不想他參合,想到沈月淺有了自己的秘密,文博武臉色愈發陰沉了,大山施禮退下時感覺文博武目光冷冽地掃過他,大山一怔,加快了步伐。
沈月淺沒什麼感覺,上前拉著文博武的手,“可是忙完了?掌櫃的說鋪子生意好,許多人慕名而去,我讓大山和掌櫃的幫我盯著可有誰家要賣鋪子的,我決定東西南北各開一個鋪子,你覺得如何?”
文博武臉上不好看,也不會將氣撒到沈月淺身上,想起什麼,點了點頭,“鋪子的事我幫你解決,你讓大山幫你做什麼?”文博武目光深邃,沈月淺不敢和他對視,兀自在窗前的書桌上坐下,問問文博武也好,他在京中結交的人多,大山不一定查得到。
文博武見她倒了兩杯茶,其中一杯肯定是給自己的,心裡歡喜,面上卻沒表現出半分,坐下,抱著沈月淺坐在他大腿上,他不喜歡沈月淺有事瞞著他,他希望他才是和沈月淺分享秘密的人,而不是什麼大山盧平桂圓亂七八糟的一窩子人。
“夫君可聽過什麼病是需要靜養的?”擔心沒說明白,沈月淺補充道,“就是聽著人多,就會咳嗽的病。”
“我沒見過,只聽說過,有的人年紀大了,喜歡安靜,猛地聲音多了就會覺得胸悶憋氣,怎地想起問這個了?”文博武的手搭在她後背上,不重不輕地替她垂著。
沈月淺感覺很舒服,窗戶開著,院子常有人,沈月淺推開她的手,在他邊上坐了下來,凳子只那麼大,文博武坐了哪還有她的地方,聽著他呼吸厚重道,“別動,我抱著你就是了,是不是遇著什麼麻煩事了?”
“沒,昨日遇著杜小姐,她說杜太夫人病了好多年了,我們在湖邊休息,杜太夫人身邊的人以為我們要進院子打擾杜太夫人,出來攆我們走。”想起榮升看人的眼神,沈月淺心底覺得害怕,或許上陣殺過敵的原因,滿身殺氣,好似黑暗中閃耀著的狼眼,令人膽戰心驚,和文博武上陣殺敵的氣勢截然不同。
文博武看上去不易相處,常冷著臉,可對身邊的人還好,榮升和杜鵑說話的時候都沒多大的表情,杜鵑還怕得很,她才想著讓大山去問問的,再者就是謝家了,依著杜鵑和謝婉婷,謝家和杜家是有來往的。
“夫君,你知道大理寺謝少卿這個人嗎?”謝家步步高升,大理寺少卿這個職務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謝家在京中不算顯貴,以謝長安的年紀今年也三十多了,這樣的年紀坐在那個位子確實沒什麼可疑之處,她就是忍不住懷疑。
文博武摟著她腰肢,沈月淺身子軟,腰間的肉軟地不比胸前遜色,“阿淺怎地對謝家的事情感興趣了?謝長安在京中算得上新貴,幫皇上辦了幾次差,完成得好,謝家在京中根基淺不拉幫結派,皇上有意拉攏,故而他升職比旁人要快。”
京裡的關係盤根錯節,皇上也需要只為他奔命的臣子?謝長安就是其中之一,當然,沈月淺的父親也是,不過後邊出了意外,否則,沈家今日在京中的地位許多人都是要巴結的,當然,他娶沈月淺只怕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沈月淺低頭沉思,睫毛掩飾了眼中的情緒,謝長安是帝派,那武定將軍府呢,“夫君,你覺得武定將軍府的人怎麼樣?”
她喜歡聽,文博武就給她說,武定將軍府比較複雜,在京裡邊,有將軍府頭銜的不在少數,可武定將軍府算是漸漸沒落的,老將軍年輕的時候戰功卓絕,比文家那位老將軍有名氣多了,先皇十分倚仗武定將軍府,可後邊不知為何將五萬士兵交到了文家手上,為此,武定將軍府沒有怨恨是不可能的,五萬士兵,攻進城,兵部的人都擋不住。
“以後杜家的宴會娘帶你去你就去,都是武將,多少有點心心相惜的滋味,杜太夫人年輕時身子骨就不好了,這些年活著也是遭罪,至於杜家其他人,杜將軍為人不拘小節,杜夫人看似端莊大氣,暗地裡和娘脣槍舌戰不是一年兩年了,你聽著就是了,至於杜家那群少爺,有多遠離多遠。”沈月淺花容月貌,文博武擔心她著了道,後宅的陰私比他想象的還要黑暗,若非上輩子調查沈月淺身邊的人,他不知道,有的計謀可以從小時候就開始謀劃了。
文博武在戰場上用兵如神又怎樣,留她在後宅飽受欺辱,活得不明不白,那時候他才知道,後宅的厲害,所以這輩子,他早早控制了後宅不讓她受欺凌,貼上去,聞著她發間的香味,“過幾日我就要早朝了,真希望時間慢點。”他每日陪著她就好了。
沈月淺好笑,堂堂大將軍,哪有整日待在後宅的說法,謝家的事她還要再問問,希望大山那邊有進展,日頭高高掛起,院子裡奼紫嫣紅甚是喜人,沈月淺好奇地盯著文博武遞給她的房契,瞪大眼,“你從哪兒來的?”
文博武得意地挑眉,大房當初賣王氏鋪子的時候他讓文貴找人買了下來,為的就是給她個驚喜,本是想要將它作為聘禮送到沈府的,想想覺得不妥就留下來了。
沈月淺看了幾張,當年她還後悔沒買下王氏的鋪子,不想全落在文博武手裡,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沈太夫人賣鋪子我第一時間得了消息,那幾個鋪子地段不錯,價錢低的話當然要買下來,今日你說鋪子的事我才想起來,怎麼歡喜不?”文博武不僅有王氏手裡的鋪子,沈家的宅子也是他買的,沈月淺有多恨沈家他就有多恨,誰知道沈家如此經不住事,輕而易舉就家破人亡了,王氏瘋了他也不會讓她好過,找龔大夫將她醫治過來,時不時讓文貴嚇嚇她也是好的,小王氏已經死了,王氏也不會久活。
具體事宜文博武不便和沈月淺說,見沈月淺眼露喜色,也不枉費他動的一番心思了,蹭了蹭她脖頸,心情極好。
沈月淺噘嘴,“當初我想買來著,可是出手慢被人買走了,後悔了好一陣呢。”當時沈家事情多,大房的人只想著賣了王氏的鋪子握著銀子,之後沈懷慶欠了債,王氏的鋪子賣得更是便宜了,否則她也不會想飛一杯羹,“你買鋪子又壓價了沒?”依著文博武的心思,大房覺得拿不到他們開的價,雖然買東西的是文博武,可價格還是他卡著的。
文博武笑而不語,那時候沈家人人自危,他又派人散播出了謠言,只要有人買,沈家巴不得早點換了銀子,他當然能省一點銀子是一點了,桃花眼裡盡是促狹,“看看可有合適的,從中選三個鋪子出來賣脂粉,剩下的鋪子你看著辦就是了。”
沈月淺抬眸,眼底閃過詫異,“這是讓我當家的意思了?”
文博武好笑,“不過幾張房契而已,真想當家,待會我讓文貴將我名下的產業拿過來,之後全部交由你打理,那才算當家,你要嗎?”
沈月淺搖頭,光是打理她的嫁妝和鋪子已經不輕鬆了,不想再管其他。夫妻倆說著話,前邊的丫鬟來說有人求見,沈月淺疑惑,周氏真有話和她說不會直接上門,周家的人也不會先找她,文博武也想明白了,“就說大少夫人忙走不開,有什麼話找大夫人去。”
不一會兒玲瓏走了進來,屈膝道,“少夫人,是周家四夫人來了,說是有事與您說。”
尤氏?沈月淺不認為和她有什麼好說的,猶豫著見還是不見,文博武直接將人打發了,“剛才我說話是聲音小了?”
玲瓏身子一顫,忙退了出去。沈月淺心生好奇,周純玲和她同一日成親,三朝回門沒從余氏等人嘴裡聽到四房的消息,她還以為兩府不想往來了,畢竟,周純玲成親是沒給周氏下帖子的,周氏也沒派人隨禮,她和尤氏本就不對付怎會放低身段和尤氏交好。
文博武與她說起鋪子的布置,沈月淺的心思很快就被吸引過去了,王氏的鋪子裡邊什麼樣子她是沒見過的,聽文博武說起,她心裡有了主意,選定了其中三間,和文博武約好每個月給他分紅,文博武滿意地笑道,“分紅我是看不上的,不如換作其他?”
他眼底盡是笑,沈月淺哪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瞪他一眼,“愛要不要,我自己留著。”以後給閨女當嫁妝,沈月淺暗暗嘀咕了句,將剩下的房契還給文博武。
“你留著就是了,本來就是沈家的東西,要是沒有其他用處了你租賃給被人每年收租金也有不少,不過京中做生意的都是人精,真要租出去,讓文貴幫你盯著。”
沈月淺點頭,不客氣地全部收下,傍晚的時候周淳玉來了,玲瓏說文博武也在,周淳玉猶豫了,家醜不可外揚,沈月淺身上留著周家人的血還好說,文博武……
遐思間,沈月淺讓玲瓏領著人進屋,文博武走了出來,周淳玉低頭叫了聲大哥,後者禮貌地點了點頭大步離去,人走了,周淳玉心底松了口氣,她心裡就是怕文博武,說不上原因。
進了屋,沈月淺坐在西邊的椅子上,夕陽的光輕輕罩在她身上,溫暖雋意,周淳玉煩躁的心跟著安靜下來,“大嫂。”周淳玉叫沈月淺不像之前彆扭了,文博武身份在那兒擺著,她再像之前叫表妹,寧氏聽著了也會蹙眉的。
“表姐來了,快坐。”沈月淺沒適應,話完才嬌俏地撇了撇嘴,“二弟妹來了,坐。”
周淳玉忍俊不禁,坐下端起倒好茶的杯子,抿了一小口,說了尤氏來的用意,“四叔四嬸多少年沒在京城,和他們的情義本就比不得和二嬸三嬸,她如今有臉求到我這邊來。”
沈月淺這邊是文博武回絕的,文博文去了翰林院加之尤氏是周家的人,她沒法子不得不見,周純玲嫁去承恩侯府才多少日子,三朝回門也沒去老屋拜見祖父祖母,周純玲在承恩侯府受了委屈關她什麼事,眼下遇著點事情就想起她是周家媳婦了,好處真是全給她撈了。
吳炎辰本就是個好男風的,尤氏心裡知道還要將周純玲嫁過去,現在出了事她們也是沒有法子了,寬慰周淳玉,“四舅母當初自己要分家出去過的,我們管不著,玲表妹也不是沒有兄弟,況且四舅舅還在朝為官麼,承恩侯府今時不同往日,四舅舅的官職在,他們定會忌憚的,你只管不理會就是了。”
周純玲和吳炎辰性子不和吵了起來?長公主失了寵,吳炎辰的情形娶親本就困難,長公主才不會這時候讓吳炎辰休妻,除非還有別的目的,和周淳玉對視一眼,後者也明白過來,怒不可止,“四嬸真是好算計,想藉著我們得手鞏固玲妹妹在承恩侯府的位子,以後她再是上門我也不見了,哪怕旁人說三道四我也忍了。”
和尤氏打交道她氣血翻滾得厲害,說不準哪天被她的不要臉氣死了也不知道。
長公主對周純玲即便有不滿也不是現在,承恩侯府在京中被人貽笑大方,長公主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也要考慮下邊幾個兒子,她是想藉著周家攀上將軍府,尤氏的目標不是她,也不是周淳玉,而是文太夫人,文太夫人常入宮陪太后,長公主要是討好文太夫人,文太夫人在太后面前說兩句話長公主說不定能重拾當日的殊榮,長公主確實厲害,只可惜找錯了人,她們都不待見尤氏。
尤氏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拉著臉求兩個侄女,一個直接不見,一個見了跟沒見沒什麼兩樣,尤氏心思轉動,去承恩侯府稟明了長公主,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將軍府雖有兵力承恩侯府也不差,自我安慰的了一通後尤氏心情才好了。
聽了尤氏的話,長公主氣得嘴角都歪了,摔了桌上的杯子花瓶猶不解氣,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屋裡為太后祈福,結果宮裡仍對她不聞不問,分明就是真的忘記她了。
嬤嬤在旁邊看著也無奈,向尤氏解釋,“親家夫人您別在意,長公主是氣兩個晚輩不給面子呢,老奴先送您回去吧。”
嬤嬤之前還勸長公主收斂些,沒了權勢,以後也不會有人肯巴結承恩侯府了,規規矩矩的做人,每天為太后祈福,說不準有朝一日太后明白過來就見她了呢?至於尤家,嬤嬤伺候長公主多年哪會不知道尤氏的算盤,尤家以為一門親事就可以從江南迴京是妄想,長公主受寵的時候沒有這個能耐何況如今不受寵,“親家夫人您慢走……”
承恩侯得知長公主讓尤氏搭上大將軍府那根線,無聲的笑了笑,吩咐人將長公主的院子看管起來,以後沒有他的允許不得放長公主出府,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機會了。
侍衛魚貫而入,長公主一臉不可置信地指著承恩侯,“你敢?”
承恩侯哈哈哈大笑,抽動的嘴角讓人覺著觸目驚心,之前他不敢,今天長公主讓尤氏做的正好是他的機會,“是你自己將把柄交到我手裡的,不怪我。”
多年夫妻情分,終究恩斷義絕。
京城傳著謠言,說長公主不死心和周家四房對大將軍府圖謀不軌,身為一家之主,承恩侯約束好內宅,讓長公主安心在後宅為太后祈福,不準任何人打擾。
沈月淺得知消息臉上並無波瀾,那日長公主害得承恩侯府的小妾流產沈月淺就知道有這麼一天,卻是比她想象的要完,玲瓏打聽回來她才知道了其中緣由,長公主安安靜靜在後宅為太后祈福沒挑過事端,承恩侯尋不到把柄,這次長公主和尤氏勾結,承恩侯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
沒過兩日,承恩侯府的事又被另一樁蓋過,文昌侯府老侯爺夫人雙雙去世了,文昌侯身子拖著兩三年了死了她沒什麼奇怪,劉氏身子骨硬朗不像是將死之人,憶起當日沈月茹專程找她說的那番話,沈月淺心中好像明白了什麼。
果不其然,參加宴會的時候許多人圍過來打聽文昌侯府的事,“宋夫人年紀算不上大,前一日我們還見著她帶著宋小姐逛鋪子說是為宋小姐選嫁妝,怎地突然就死了,聽說宋夫人和宋少夫人一直不對付,你是宋少夫人堂姐,她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
沈月淺回以一個笑,默不吭聲,又有好事者打聽沈月茹在沈家的事情,說她在守孝期間和宋子御無媒苟合壞了沈府名聲之類的,當然,更多的還是為沈月淺慶幸分了家,沒有受其連累。
沈月茹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後,沈月淺才徐徐綻放出一抹笑,朗聲道,“各位夫人這般好奇,下次見面我幫你們問問如何?”
周圍頓時沒了聲音,沈月茹只讓她不要落井下石,她想著幫襯沈月茹一把,不為了將來的報答,只為她選擇了文昌侯府走出了一條和她不同的路,她想過千萬遍也不敢做的事,沈月茹幫她做了,她心裡不是不敬佩沈月茹的。
眾人見沈月淺好似和沈月茹還有來往的樣子,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了,見風使舵的人反應快,忙轉了方向,“要我說也算是宋夫人的報應了,不是侯爺病重她只怕還在莊子上過苦日子呢,回京城後剛開始還安生,後邊又作妖了,人在做天在看,都是她自己釀的苦果。”
“是啊,我也覺得宋夫人不是好相處的性子,幸好侯爺是個明白人,聽說啊,宋夫人往宋世子屋裡一撥一撥地塞人,你們怕是沒見過宋世子臉色,蒼白如紙,瘦削不堪,一看就是被掏空了身子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沈月淺只是聽著不說話,宋子御和上輩子一個德行,虧空了身子?沈月淺諷刺地扯了扯嘴角,不予理會。
而此時的文昌侯府,侯爺和夫人一死,府裡管事的就只有少夫人一個人了,好在管事們有眼色,一直以來對少夫人的話言聽計從,人死了也沒多大的慌張,有條不紊地辦喪事,沒出一點岔子,宋安雯趴在棺材木旁,惡毒地瞪著沈月茹,肥胖的身子爬起來十分吃力,“是你對不對,是你對娘下的毒手,你這個毒婦,我要叫哥哥休了你。”
沈月茹眼角滴著淚,宋安雯還沒走出門就被人扇了一耳光,宋安雯惱羞成怒,“你算什麼東西,一個庶女敢對我動手?”劉氏只有宋安雯和宋子御,文昌侯倒是還有幾個庶女,劉氏不喜歡,打壓得厲害。
“我扇你耳光是告訴你別在父親母親的靈堂大喊大叫,說了親以為自己就能嫁出去了?劉少爺看不上你多次提出解除婚約你不會不知道吧?”她才不怕宋安雯,沒了劉氏,宋安雯什麼都不是,而她有沈月茹幫襯。
虧之前李氏不樂意劉家這門親事想要退親,宋安雯長成如今的樣子,劉書邦上門鬧了好幾回了,劉書邦被劉家逐出了府沒人約束他,他要退親劉氏也攔不住,還不是一個兩個的美人送過去哄著,劉氏的做法她不屑一顧。
走進去,假意的哭了兩句,朝抱著孩子的沈月茹道,“大嫂,你抱著孩子回去休息一會兒吧,我在這邊守著。”不是沈月茹她不會敢提出和離,不會有現在舒適的日子,對這個大嫂,她心裡存著敬畏和同情,都是可憐人罷了。
宋安雯看她們配合默契,更覺得兩人沆瀣一氣,扯著嗓子往外跑,“我要去官府告你謀財害命,哥哥呢,我要找哥哥。”宋子御好些時日沒回來了,現在不知泡在誰的溫柔鄉呢,沈月茹譏諷地揚起嘴角。
宋安雯沒走出大門就自己跑了回來,原因無他,劉書邦帶著人上門鬧事了,劉書邦自己長得醜還嫌棄她,可宋安雯心裡怕,要是被劉書邦這樣的人退了親,她一輩子就毀了,可是劉氏死了,不會有人護著她了,宋安雯心裡惶惶不安,她身子重,跑得慢,沒幾步就被劉書邦追上了,她聽到對方嫌棄的哼了聲,“就你這副樣子還想當我的正妻?一邊去……”
宋安雯心裡委屈,更氣劉書邦這時候來府裡給她難堪,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取下頭上的簪子朝劉書邦捅,一下兩下,感覺手間有艷紅色的花朵徐徐綻放。
劉書邦身邊的小廝沒料到宋安雯膽子如此大,試圖上前分開兩人,宋安雯緊緊握著手裡的簪子,不顧命的刺,臉上衣服上全是血跡,小廝心裡害怕了,大喊,“宋小姐瘋了,快來人啊,宋小姐殺人了……”
文昌侯府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雲,皇上聽到消息後震怒不已,收回了文昌侯府的爵位,宋子御一輩子不得致仕,沈月淺聽後唏噓不已,這是不是沈月茹要的結果她不得而知,只聽說宋子御回家的時候被打擊得一蹶不振,大夫說一輩子都只能癱瘓在床上了。
文昌侯府一夕之間什麼都沒了,沈月淺讓玲瓏問問沈月茹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玲瓏回來後搖頭,“茹小姐帶著孩子在京中找了處小宅子,府裡的姨娘丫鬟全部遣散了,只留了平時府中伺候的老人,說侯爺死的時候留下一大筆錢財要她好生將孩子撫養長大,她不缺錢。”
沈月淺點頭,既然沈月茹如此說了,她也沒什麼值得幫襯的了,沈家和宋家都落了難,她卻有了不同的結局,心裡不由得感慨萬千。
齊氏打聽到沈月淺和沈月茹來往,不可避免的去文太夫人跟前告狀,文太夫人擰眉,文昌侯府的事皇上震怒,沈月淺身為將軍府的長媳,和那種人攪在一起極為不妥,可她不是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性子,片刻眉間就舒展開來,“她做事有你大嫂看著,真出了事你大嫂會提醒她,你在旁邊多嘴做什麼?”
齊氏兩邊不討好,咬了咬牙,悻悻然走了,譚嬤嬤對著齊氏的背影搖頭,家和萬事興,齊氏生怕府裡安靜似的,整日不尋點事情出來心裡不舒坦,伺候老夫人午歇,忍不住為沈月淺說話,“大少夫人做事周全穩妥,宋少夫人畢竟是沈家人,同為女子能體會各自的苦處,每日來給您請安從未見她懈怠過,太夫人是個有福氣的。”
文太夫人斜她一眼,“博武讓你來說的?”沈月淺性子是沒差,可終究門第低了,做事不似周淳玉中規中矩,說白了,成親和回門兩件事梗在她心頭不痛快。
躺下後,忍不住嘆了口氣,“奎家那邊我過兩日還要去一趟。”畢竟是自己兄長,文太夫人心裡的情分還在,奎靜那件事是她思慮不周,文博武的身份哪會娶什麼平妻,哥哥嫂子要是不介意的話,送個受寵的庶女過來給文博武做妾吧,成親一個多月了還沒動靜,是時候納妾了。
譚嬤嬤沒想到文太夫人還沒轉過彎來,奎家和文家的關係因著奎靜如履薄冰,逢年過節兩府也只是送了禮不曾往來,文太夫人肯主動和好也不知奎家那邊是什麼意思,想起文博武和沈月淺的親熱勁兒,要他納妾估計難上加難。
請安的時候文太夫人當著大家的面說了去奎家的事,“大家都去,博武成親後還沒給你舅祖父磕過頭,戰嵩也好久沒去看過你舅舅了,今日天氣好,就當一家人出去轉轉了。”
寧氏喝著碗裡的粥沒吭氣,心裡不太贊同文太夫人的做法,不過奎家兩位長輩還在沒有她置喙的地方,“舅舅喜歡喝酒,待會我讓人裝兩壇上好的女兒紅。”
文太夫人對寧氏的識趣很滿意,看向沈月淺,“你和博武成親了奎家幾位同輩的還沒認真認識過,記得帶禮。”
沈月淺點頭應下,胸口悶悶地難受,文太夫人見她臉色不對勁,心裡不歡喜,性子再好不能寵,一寵就壞了,人多,文太夫人忍著沒發作,吃完飯讓沈月淺回屋收拾一番,留寧氏下來說話,“她雖然是長媳,終究年紀太小,有的事藏不住,你有時間多提點提點她,博武再寵著她,她也要出去交友,總不能向她娘守在宅子裡過日子吧。”
寧氏扶著文太夫人,面上還算恭敬,“兒媳心裡有數,進門這些日子她不愛出門,可兒媳但凡開口她都是應了的,和博武成親後我瞅著她沒什麼不好的,只說每晚早早的博武就回來了,放在以往,見他一面就跟撞運氣似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運氣好了才見得到他一回。”
文太夫人越是覺著沈月淺不好,她看沈月淺就越是滿意,寧氏也說不上這種感覺,舒坦的同時又很爽利,果真她和文太夫人性子不對付吧,寧氏只能這麼想。
聽她有意幫沈月淺,文太夫人也不多說,轉而問起周淳玉的肚子,“晨曦跟前不是有妝娘子嗎?讓她給博文媳婦把把脈,進門多久了肚子一直沒動靜,我看啊,是時候給他們哥兩納妾了。”
寧氏不接納妾這茬,周淳玉同意納妾博文那邊死活不同意,兩個兒子說到底性子都隨了文戰嵩倔得很,她是沒法子了,“妝娘子看過了,身子骨沒問題,沒有孩子只怕緣分還沒有來,寧您也別急,我看著二弟妹開始給幾個哥兒尋親事了,忙完那邊的事情再說吧。”
文博文平時好說話的一個人都不納妾,何況是大兒子,文太夫人想往大兒子身邊塞人她不攔著,依著她說,大兒子發起脾氣來不是誰都攔得住的,目前她還挺喜歡沈月淺的,也不著急,博文那邊她更心急。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7 23:57:22
第095章 懷孕過後
沈月淺身子不舒服,紅潤的小臉沒有血色更顯柔弱,文博武兩步追上去,不理會是不是有人,拉起沈月淺的手,擔憂道,“不舒服我們就不去了。”奎家不過仗著文太夫人作威作福罷了,他心裡是不屑,長輩沒有長輩的樣子,身為晚輩何須客氣?
沈月淺抬眸,紅著臉掙扎兩下,寧氏和文太夫人在前邊,被她們看到了像什麼話文博武的力道大,掙扎無果,只得由著他去了,心下沉吟,文太夫人說了話她沒理由一個人不去,不然愈發不受文太夫人待見,新宅子已經收拾妥當了,再等上些時日搬過去就好了,沒必要逞一時之強,左右看了兩眼,反拉著他的手,小聲道,“沒事,待會就好了。”
可能早上起床受了涼,緩緩就好了。
沈月淺還是和寧氏周淳玉一輛馬車,文博武不放心她,親手扶著她上馬車後才翻身上馬,後邊準備上馬車的齊氏撇嘴,鄙夷道,“好像就只有他才成親似的。”揶揄已經坐上馬的文博文,“你大哥都知道扶著你大嫂,你怎麼不體諒你媳婦?”
文博武回眸,眸色陰沉,嚇得齊氏一怔,頓時沒了言語,反應過來又恨自己被一個晚輩嚇得說不出話,咬著脣一動不動,文戰昭瞪著齊氏,齊氏從沈月淺進門後性子愈發膽大妄為了,大房的事情她也想過問,沉聲道,“還不快上馬車,娘在裡邊等著呢。”
齊氏咬碎了一口銀牙,默不吭聲的就著丫鬟的手走了上去,文太夫人有意和齊氏裴氏一輛馬車,她算是看出來了,她心底越不喜歡沈月淺,寧氏對沈月淺就越好,人婆媳關係好,倒將她當做外人了,冷眼打量憤憤不平的齊氏,警告道,“博武好不容易成親,你和他酸言酸語說什麼?”自己大孫子不愛說話,和沈月淺在一起的時候感覺才像是個平常人。
寧氏有句話說得對,娶了沈月淺,每日能看著文博武人影,換做從前是不可能的。
馬車顛簸,沈月淺胃裡翻滾得厲害,拉開一小角簾子透氣,周淳玉也察覺她臉色不對,“是不是晚上沒休息好的緣故?”細細看還能看到沈月淺眼角周圍的黑眼圈,周淳玉往旁邊挨著寧氏,遞了個軟枕給沈月淺,“你靠著眯會,到了我叫你。”
寧氏不定聲色地看著沈月淺,不像是懷孕的樣子,再說,沈月淺進門才一個多月,哪會那麼快,故而歇了那方面的心思,慈祥道,“聽你二弟妹的,閉著眼睡會兒,到了我們叫你就是了。”
文博武和她關係好,寧氏心裡高興。
六月的天,哪怕未到響午,透過簾子打在沈月淺的臉上的太陽烤得沈月淺難受,不由得側了側身子,慵懶隨意得趴在車欞上,目光落在街道兩旁的鋪子上以及一襲黑色長袍的俊臉上。
文博武雙腿夾著馬,慢悠悠地和馬車齊平,沈月淺臉色本就白,平時水潤有光澤,今日卻是蒼白如紙,“身子舒服些了沒?我讓文貴回去叫龔大夫了,待會給你看看。”
沈月淺嗔他一眼,眼神沒了往日的光彩,回眸瞅了眼寧氏和周淳玉,兩人默契地說著話沒望過來她才探出身子,壓低了聲音道,“我們走訪親戚,要是讓龔大夫把脈不是犯了忌諱,傍晚回家後再說吧。”
緩過那口勁兒,確實沒那麼難受了,文博武點頭,騎著馬轉身走了,不一會兒,手裡多了盤水果,切得整整齊齊的蘋果,呈圓形地擺在盤子裡,旁邊還有應景的一片小楓葉,看上去十分可口,沈月淺早餐吃得不錯,一下就來了食慾,接過盤子,擱在小茶几上,“娘,二弟妹,吃點水果吧。”
聽著她聲音都比平時低了,寧氏擺手,“你吃就是了,我不愛。”看著兒子晃悠悠假裝不在意實則擔心的模樣,寧氏好笑,以前沒見過文博武關心誰,可是真的將沈月淺放在心尖上捧著的。
周淳玉早餐吃飽了,眼下也沒有食慾,“大嫂吃吧,我不餓。”
沈月淺想端著盤子,不用一會兒彎腰一會直起身子,周淳玉還好,寧氏在她就不敢了,寧氏留意到車窗外的目光,心底好氣,蹙了蹙眉,“你端著盤子,身子不舒服少動。”沈月淺端著盤子還能和外邊的文博武說話,寧氏不體諒沈月淺,兒子抱怨的目光就不會離開她。
沈月淺身子不舒服,也不是傲著性子的時候,將盤子擱在膝蓋上,只覺得蘋果酥脆分外可口,一盤子很快就沒了,文博武接過盤子又要去後邊,沈月淺舔了舔脣,“不用了,吃多了肚子不舒服。”雖然她還想吃,可也不敢吃多了,本就身子不舒服,要是再積食的話更難受了。
馬車到奎府的時候時辰還早著,沈月淺趴在簾子邊,太陽火辣辣的曬,小臉被曬得紅彤彤的,氣色跟著也好看了,文博武翻身下馬就去馬車邊等著,文戰嵩臉色都難看起來,兒子兒媳關係好在府裡不顧旁人眼光就算了,走親戚還這樣,真丟他的臉。
文博武視而不見,簾子一掀開他就牽著沈月淺的手下了馬車,看她氣色好了,臉色才舒展了些許。
文太夫人命人早早給奎家去了信,到的時候奎家幾位夫人在門口候著了,上了台階,沈月淺發現奎靜也在,一身黃色長裙,髮髻高高輓起,頭上金色的步搖晃得刺眼,估計日子過得不錯,整個人看上去溫和了許多,之前看她的目光一直是帶著怨毒,此時,笑盈盈的模樣也不知是裝的還是其他,沈月淺掙脫了兩下,文博武拉著她的手不肯放,文太夫人皺著眉頭,欲言又止,沈月淺宜羞宜嗔地瞪著他,文博武不為所動。
去奎太夫人院子請安,奎老太爺也在,如果文太夫人不喜歡她還稍微有所收斂的話,奎太老爺則是將不喜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看著周淳玉的時候還好,目光轉向她立即拉下了臉,文戰嵩皺眉,自己的舅舅他也不好多說,給沈月淺和文博武招手,“你們成親後還沒給舅祖父敬茶,給舅祖父好好看看……”
沈月淺抬腳走出一步就被文博武拉了回來,聽他冷冰冰道,“剛剛不是請過安嗎,舅祖父不是一般見識的人,待會吃飯時我敬舅祖父兩杯。”奎老太爺明擺著不喜歡沈月淺,文博武不會傻到拉著自己媳婦上前給人批評。
文戰嵩怒視他,文博武置之不理,文太夫人笑著插話,“也是,待會你好好陪著你舅祖父喝兩杯,安也請過了,我們說說話,你們去前邊轉轉吧。”
文博武不給任何人臉色,文太夫人擔心他留下來,難堪的還是自己,齊氏不吭聲,等文博武和文戰嵩一行人走了才坐在奎太夫人身邊,指著沈月淺道,“博武剛成親,小兩口正是關係最好的時候,您勸勸舅舅別往心裡去,在府裡我們都習慣了。”
寧氏似笑非笑地看著齊氏,不想在外人面前落她面子,“晨曦,娘帶你去外邊走走。”沈月淺身子不舒服,屋子裡悶,再聽齊氏冷言冷語,只怕身子更不好了。
周淳玉和沈月淺自然要一道的,最後就成了婆媳三人逛園子,文太夫人奎太夫人和其他下邊幾位兒媳說話,奎太夫人拉著文太夫人的手,之前她懷疑文太夫人對奎靜下手是她魯莽了,文太夫人的心思她也是清楚的,奎靜落入別人陷害不假,如今看來,多半是沈月淺派人坐下的,這件事有苦說不出,下邊其他幾個孫子孫女的親事也高不成低不就,收到消息說文太夫人來了,奎太夫人心裡松了口氣,眼下只有和文太夫人好好處好關係,讓她幫忙介紹幾戶人家了。
“要我說博武媳婦還真是長得好看,不怪博武收了心思,我們府裡的幾位小姐多是端莊大氣,真要長成博武媳婦那樣我心裡更愁了。”沈月淺眉眼精緻,美得太動人,就是奎太夫人也不得不承認沈月淺姿色出眾不是旁人比得上的,可這樣的女子做正妻,出去打交道只怕會壞事,當然,她也不敢說得太明顯了,文太夫人她還不敢得罪。
文太夫人沉思片刻,溫和道,“她處事是個穩妥的,平時也不愛出門,要不是展嵩媳婦要她出去串串門她都待在家裡,她在家,博武可不就收了心思,以前一個月見不著他人影,現在天天到我跟前請安,人年紀大了,喜歡的可不就是子孫繞膝嗎?”
齊氏知曉文太夫人不會在旁人面前說沈月淺的壞話,她可不會管那些,拉著奎太夫人的手道,“博武媳婦做人是個厲害的,成親當日錯過了吉時不說,回門當晚都沒回來,大嫂想抱孫子就算了,將軍府幾十年的規矩到她身上都成笑話了。”
文太夫人嗔她一眼,“她年紀小,早早就沒了爹,還要照顧幼弟已是不容易了,換成別人誰敢說比她做得好?”文太夫人心裡找著沈月淺的好處,寧氏看重沈月淺,她要附和齊氏的話就真的和寧氏鬧僵了,這麼多年婆媳兩一直和諧相處,文太夫人不想打破現在的局面,齊氏現在得罪了寧氏,之後她就知道厲害了,寧氏不與她計較就算了,真計較,齊氏有得受。
奎太夫人嘆了口氣,看著下邊安安靜靜坐著的奎靜,想到奎靜現在過的生活,都是她的錯,“靜姐兒,你出去找你兩位表嫂說話吧。”靜姐兒嫁給一個老頭子全京城都在笑話她,可是有什麼法子,靜姐兒養在她膝下長大,兒媳因為這事對自己頗有偏見,她要是不護著靜姐兒不託人幫地方找門親事,總不能看著靜姐兒淪為商戶吧。
沈月淺三人沒有走遠,就在外邊的院子裡,奎靜出來一眼就見著了,上前給寧氏行禮,調轉目光,“大表嫂愈發光彩奪目了……”
沈月淺笑笑,沒說話。
奎靜拽著衣襟的手,指甲陷入肉裡,文博武對沈月淺越體貼她心中的恨意就越甚,這事不是沈月淺就是文博武做的,她找不著證據就算了,有朝一日定會讓沈月淺血債血償。
吃飯的時候奎老太爺讓人將抱來的女兒紅開了,拉著文戰嵩說著文戰嵩小時候的事,這邊的沈月淺和周淳玉紅了臉,奎老太爺嗓門大,她們聽著自己公公小時候的那些糗事,臉上都不知該用什麼神情了。
文太夫人也意識到不妥,提醒旁邊的虧太老爺道,“哥哥別說了,屋裡晚輩多,這些話你私下說就是了。”不止有沈月淺周淳玉,齊氏裴氏也在呢,還好文戰嵩臉色偏黑,便是紅著臉旁人也不太看得出來。
奎靜的夫君也在,五十多歲的年紀,年輕時經歷過風浪,現在日子過得再好,眼角周圍的皺紋都是掩飾不住的,身形發胖,隔著屏風,沈月淺也只看得見輪廓,算起來,他的年紀比文戰嵩還要大,叫文戰嵩表叔時,沒有半分不樂意,就是對著文博武叫大表哥也叫得十分歡暢,沈月淺心中惡寒,察覺到投來的怨毒的目光,沈月淺扭頭,卻是奎靜,不過眼中的戾氣已盡數收斂,眉宇平靜,還帶著微微笑意。
奎太夫人吃了一口菜,擱下筷子,目光落在寧氏身上,“我和你娘說想給博武納妾,靜姐兒的事情過去就算了,穎姐兒年紀雖然小些,可以先去府裡伺候兩年,要是懷了孩子也是博武的福氣,你可有意見?”
寧氏擰眉,下邊坐著的沈月淺也愣住了,今天一家人來奎府就是為了給文博武納妾的?奎家想和文家結親的心思還沒消停,沈月淺想不明白,二房三房也有少爺,還是嫡妻之位,憑著文太夫人的關係,正妻的位子不難,奎家為何獨獨將目光放在文博武身上?
“娘的話我聽著就是了,可是穎姐兒現在才十三歲,不如等兩年再看。”寧氏不反對給文博武納妾,可穎姐兒年紀確實太小了,十三歲,生孩子的時候遇著點凶險就沒命了,她不喜歡奎家人是真,更也不想讓一個活生生的姑娘白白喪了命。
文太夫人對寧氏的態度還算滿意,調轉目光,沈月淺還沒回過神來,握著筷子,臉色蒼白,文太夫人溫煦著臉問她,“你身子不舒服要博武來伺候你無可厚非,夫妻本該相互挾持,博武在外邊忙了一整天,身邊沒個伺候的人說出去就是我們當長輩的失職,有的事情你要是主動提就算了,你不說我只當你年紀小不懂事,待會讓穎姐兒給你敬茶,就算是你同意了。”
奎家一年不如一年,文太夫人只希望自己哥哥嫂嫂活著的時候兩府的關係不要生分了,聯姻是最直接的渠道,二房三房是不行的,將軍府沒分家一家人還好,分了家,奎家和大房的關係也就淡了,文戰嵩才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她自是希望奎家和大房維持著關係就好。
沈月淺緊了緊手裡的筷子,屏風外奎老爺子聲音大,也不知文博武聽著沒,抬起頭,額頭沁出薄薄汗意,文太夫人是逼著她點頭嗎?今日敬了茶就相當於任何了奎穎姨娘的身份,想著以後有人整日圍著文博武打轉,她肚子又翻滾得厲害。
周淳玉發現她不對勁,上前抓著她的手,一片冰涼,“大嫂,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沈月淺側目,搖了搖頭,心裡不痛快罷了,長者賜,她能說什麼,文博武聽到周淳玉的話,起身越過屏風,不顧文太夫人沉下的臉,抓著沈月淺的手,冷冰冰的,文博武起身,目光狠厲地掃過桌上所有人,最後落在文太夫人身上,義正言辭道,“祖母,孫兒院裡的事孫兒能管好,不勞您費心,之前沒有人伺候我也活了這麼大,以後身邊有晨曦就夠了,孫兒一輩子不會納妾的,就守著晨曦過一輩子。”
沈月淺拉著他的手,張嘴想說點什麼,她不是弱不禁風承不住事的,只是,只是身子不舒服,話沒說出口,捂著口鼻,弓下身,嘴裡捂不住的乾嘔聲,文博武嚇得面色一白,桌上的人都變了臉色,寧氏最先回過神來,馬車上的時候她有所懷疑又覺得不太可能,現在沈月淺的表現可不就是有了?
“快去叫大夫,博武扶著你媳婦去院子裡。”懷孕的人聞不得腥味,飯桌上味道重,沈月淺坐在這邊只會更難受,讓玲瓏倒杯溫水給沈月淺漱口,沈月淺胃裡翻涌,乾嘔一通什麼也沒有,好似有東西卡在脖子間難受異常。
文貴之前就將龔大夫叫來了,此時正派上了用場,齊氏站在文太夫人旁邊,咬牙切齒道,“不會運氣這麼好吧?”將軍府還沒有長孫出世,文博武本就對沈月淺好,她真懷了孩子,全府上上下下還不得將她捧上天去?
“娘,納妾一事……”齊氏覺著先讓文博武納妾後再說,誰知,文太夫人惡狠狠地瞪著她,孫子跟兒子一個脾氣,眼下沈月淺真要是懷了孩子,文博武說不定會把氣撒到她身上,轉身對奎太夫人道,“穎姐兒的事以後別提了,我給她找戶好人家。”剛才孫子是怒了,文太夫人決定不管文博武的事情了,目光看向在沈月淺旁邊端茶遞水的周淳玉,搖了搖頭,二孫子的事估計也不是她說了算的,當初不該讓文博武娶沈月淺,惹得祖孫兩有了嫌隙。
文戰嵩也坐不住了,他年紀不小了,成親的時候晚,到兒子成親時又比旁人晚,平時參加宴會看著年紀和他差不多的人牽著孫子,同情地望著他,文戰嵩心裡憋屈到不行,得知大兒媳可能有了身孕,文戰嵩也不喝酒了,耐心等著,剛才文太夫人說的納妾他是聽到了的,大兒子本來就是個陰晴不定的性子,要他納妾估計難,何況文博武早就對沈月淺有心思了,走出去,勸文太夫人,“娘,小一輩的事由著他們吧,家和萬事興,我和阿凝這些年不也這麼過來了?”
龔大夫來得快,感覺文博武拉著他的手微微顫抖,龔大夫心裡驚奇,坐在石凳上,手搭在沈月淺的脈搏上,蹙了蹙眉,文太夫人跟著提心吊膽起來,她希望沈月淺懷了孩子,又不希望,真要是懷了孩子,孫子肯定會抱怨自己的,若不是她提納妾,沈月淺不會突然發作起來。
好半晌,龔大夫才抽回手,順了順自己的鬍鬚,道,“大少夫人怕是有喜了。”
齊氏嗤鼻,有喜就是有喜什麼是怕是有喜。
文博武臉色冷得可怕,“是不是哪兒出問題了?”
龔大夫搖頭,“月份雖然淺,可喜脈已明顯了,老夫號過不少脈,大少夫人這一胎,懷的只怕不止一個。”還有,龔大夫沒說,沈月淺身子沒有休息好,隱隱有小產的跡象,沒休息好的緣故只怕和文博武有關。
文太夫人還沒反應過來,文戰嵩哈哈大笑起來,“好,好,晨曦,你真給我文家爭光,我答應你,博武一輩子不納妾,他要是敢,老子親自打斷他的腿給你賠罪。”
文太夫人責備地看著他,哪有這麼說自己兒子的?文戰嵩第一次不理會文太夫人的情緒,他腦子轉得快,文博武以後要搬出去住的,孫子自然也要搬走,現在討好了小兩口,時不時接孫子過來住幾日,出去炫耀炫耀,“你們有孫子又怎樣?我左右牽一個,右手牽一個,可是你們羨慕不來的。”想想那些老匹夫的臉色,文戰嵩心裡那個高興,盯著沈月淺,好似她馬上就能生下孩子似的。
奎靜站在門口,嘴脣咬出了血漬,為什麼,為什麼沈月淺的運氣這麼好?當年刺客沒要他的命就算了,嫁進將軍府一個多月就有了孩子。
文博武倒沒有初為人父的欣喜,看沈月淺小臉還白著,不時吞咽口水,他就後悔,算算日子,竟是兩人鬧矛盾的當晚,也不知道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懷上的,要是第二次,也是他自己作的孽。
寧氏心細,吩咐玲瓏削個蘋果來,她記得早上沈月淺不舒服吃了蘋果緩過來的,玲瓏回來得快,擱在石桌上,這個月主子的小日子來遲了,她們私下還問妝娘子是不是懷上了,妝娘子薯片再等等,不想真的懷上了。
文博武拿牙籤叉一塊遞給沈月淺,“你先吃點,我讓文貴備馬車去了,我們現在就回府。”他可沒忘記沈月淺今日臉色不對勁是因著什麼,文太夫人聽著文博武的話臉色一白,張了張嘴。
齊氏沒硬著頭皮道,“我說晨曦也太嬌氣了,當年大嫂懷博武博文的時候不也沒……”話沒說完就見兩個人惡狠狠地瞪著她了,一個是文博武,還有一個是不知什麼時候站在石桌邊的文戰嵩。
妻子懷孕孕吐得厲害還要上上下下操持家業,是他沒護好寧氏才讓寧氏跟著他受了委屈,齊氏說這話不是揭他的傷疤嗎?再看大兒子,文戰嵩嘆了口氣,“你先扶著晨曦回府,想吃什麼讓廚子弄就是了。”又看沈月淺喜歡吃蘋果,蘋果是旁人送的,他再去問問。
文博武和沈月淺走了,文太夫人也沒了心情,寧氏臉上全是笑,大兒媳進門不到三個月就有了身孕,是將軍府的福氣,再看周淳玉,臉色也溫和了許多,“你別急,你大嫂懷著孩子,多問問她,你大哥年紀不小了,你和博文還年輕。”
大兒媳肚子裡不止一個,裡裡外外得安排好了,路上的石子也要清掃乾淨了,頭一回,寧氏坐不住了,吃過飯找藉口急急忙回去了,叫來管家,裡裡外外收拾了一通,凡是有石子的地方全部將石子撿了,再者,院子裡黑的地方要掛上燈籠,懷孕後性子不定,晚上沈月淺散步的話也不會害怕了,擔心雅築院人手不夠,又挑了幾個老實的婆子。
文戰嵩回到屋子裡在寧氏身邊坐了大半個時辰對方都沒反應,邊吩咐管家邊在紙上寫寫畫畫,文戰嵩摸了摸後腦勺,大兒媳有喜,沒看出自己兒子多興奮,倒是他和媳婦興奮得找不著北了。
文博武沒忘記龔大夫話裡有話,扶著沈月淺回屋躺下,讓龔大夫去書房問話,開門見山道,“說吧,是不是少夫人身子有問題?”
龔大夫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文博武眉眼,眉峰猝成一團,繃著臉,目光陰沉深邃,好似要提刀殺人似的,小心翼翼道,“夫人近日休息不夠,有小產的跡象,大少爺不若搬出院子先去書房將就,待少夫人滿了三個月再搬回去?”頓了頓,他繼續道,“少夫人肚子裡只怕不止兩個,孩子多,大人必須要好好調養,禁不得一點事……”
“你說少夫人肚子裡有三個?”文博武眉頭緊鎖,沉著道,“有沒有法子保住孩子?”他雖然現在不想要小孩,可如今已經懷上了,沈月淺那樣高興,小產沒了孩子,他怕沈月淺也活不下去了。
“大少爺搬出屋子,讓少夫人好好休息,妝娘子藥膳厲害加以調養一個月,只有前三個月不出岔子,孩子該就沒事。”文博武年輕氣盛,少夫人又貌美如花,兩人住在一起肯定會出事。
文博武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只要沈月淺沒有小日子,幾乎每晚上他都會折騰一番,想著未來一年不能碰她,文博武悔不當初,別看文博武和周淳玉成親沒有孩子壓力大,指不定是文博文暗中做了手腳,“二少爺有沒有找過你?”
龔大夫不明白話題怎麼移到文博文身上去了,咳嗽兩聲,冷靜道,“大少爺想問什麼?”
“二少爺有沒有問過避孕的法子?”
噗的聲,龔大夫沒憋住笑了出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二少爺找他把脈問他身子是不是出了問題,至於避孕,除卻文博武不想當爹,很少有男子不喜歡當爹的,當然,文博武的懷疑不是空穴來風,二少爺二少夫人身子都沒問題,怎的一直都沒懷上,這一點,他也詫異。
從龔大夫的表情,文博武得到了答案,嘆了口氣,走出門,看著乾淨整潔的院子,文博武有苦說不出,有的人想方設法懷孕都沒成功,他一直小心翼翼最後關頭憋了又憋,沒想著仍是讓沈月淺懷上了,這就是命,還一來來三個。
文博武沒急著回去,差文貴去辰屏侯府送信,自己去了寧氏院子,說了龔大夫的話,寧氏喜不自勝,“這樣的話可要再找兩名繡娘進來,三個孩子見天的長,衣衫要多備些。”沈月淺真是個有福氣的,難怪洪家和江家太夫人喜歡她,寧氏也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
沈月淺不知曉因著她懷孕,府裡的下人比到了年關還要忙,文博武進屋的時候沈月淺已經醒了,無奈地看著文博武,“你去哪兒了?”她不過想要下床找本書看都被玲瓏攔住了,然後就在床上躺了一下午。
“娘找我說點事。”文博武心裡對沈月淺懷孕仍然沒有多大的歡喜,坐在床沿上,拉著她細細瘦瘦的手,“身子好受些了沒?”
沈月淺盯著他的側臉,文博武高興的時候說話嘴角微微翹著,哪像現在一臉懊悔,沈月淺抽回手,質問他,“你是不是不高興?”他真的不喜歡孩子嗎?
害怕她生氣,文博武怎敢說實話,“我心裡當然高興。”
沈月淺不信,背過身子不理他,“你不高興就算了,以後我和孩子過,你自己納妾去吧。”
文博武頓時拉下臉,煩躁道,“說什麼話,沒有我哪來的孩子,你們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想著,孩子還沒落地沈月淺心思都開始偏了,以後三個孩子,自己估計要排到最後去了,想想那個場景,他心裡就悶得難受,見沈月淺拿後腦勺對著她,明顯生氣了,文博武嘆息道,“我對你們娘兒好,你也不能忘了我。”
沈月淺回眸看他,文博武輕柔地拉起她,有了孩子他心裡自是高興的,可想著以後和她獨處的時間少了,那點高興就沒了,手覆在她還平坦的小腹上,真是那晚來的孩子他也只得認下了。
“頭三個月你別到處走,就在院子裡,有什麼事告訴玲瓏找管家,整個府裡你最大,沒人敢得罪你,已經給岳母和小七去消息了,估計明日她們就會來,你別太高興了,心情起伏大對孩子不好。”文博武細細說著,不想告訴沈月淺她有小產的跡象,為了孩子,沈月淺一定不會亂走的,不過,“懷著孩子搬家不好,只有等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再說了。”
在將軍府也好,周淳玉和寧氏可以來陪她說說話不會悶,去了新宅子,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晚上,文博武規矩地抱著沈月淺,不敢越雷池半步,剛開始沈月淺擔憂他胡來,確信他沒亂動後才放心地閉上了眼,窩在他懷裡,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文博武低頭瞥她一眼,笑著闔上了眼,她喜歡為他生孩子就生,大不了,將來把孩子給寧氏養著。
沈月淺懷了孩子,寧氏讓她不用去請安了,尤其沈月淺還有小產的跡象,更不敢讓沈月淺累著。
去文太夫人院子請安,齊氏沒見著沈月淺,漫不經心地晃了晃手裡的鐲子,“懷了孩子就是好,晨昏定省都不免了,博文媳婦,你肚子也爭口氣。”
周淳玉咬了咬脣,沒吭聲,寧氏嘴角揚起嘲諷的弧度,“晨曦肚子裡是有三個孩子,她年紀小更要仔細精悠著,二弟妹都生了孩子孩子再懷孕的時候不也害怕的不敢到處走嗎?”
寧氏不和齊氏計較是之前,兒媳正是艱難的時候,真要被齊氏氣出個好歹,寧氏不會放過她,斜眼看著周淳玉,“昨日你大哥給沈府周府送了信,親家母怕是會來,待會你雅築院幫著你大嫂。”
齊氏心底哼了聲,文太夫人聽著沈月淺懷的是三個,眼睛亮了起來,“是了,晨曦年紀小,要仔細養著,待會你過去的時候將那隻千年人蔘帶過去,我留著也用不上,給我的曾孫子用。”
文太夫人昨晚沒休息好,文博武怕是惱怒他了,從成親後,每日都陪著沈月淺來給自己請安,今日卻不見人影,文太夫人心底酸澀,“博武那孩子呢?”
“去太子府了,說是有點事。”寧氏也知曉博武是惱怒文太夫人了,兒子重情,不是沈月淺懷了孩子,昨日那件事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文戰嵩幾人還要當值,吃過早飯就走了,路上,文戰嵩問文博文,“你大哥忙什麼跑得比我還快?”
文博文抿脣,做認真思考的模樣,頓時文戰嵩就沒了興致,“算了算了,左右他也是當爹的人了,自己心裡有分寸就好。”二兒子一張嘴就喜歡拽文,文戰嵩心裡不喜歡,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不出兩日,將軍府大少夫人懷著三個孩子的事就傳開了,古人重開枝散葉,同時懷有兩個便被認為是祥瑞,何況還是三個,皇上聽了都眉開眼笑,“也不枉當日拿朕的名義偷懶了,賞綾羅綢緞十匹……”
太監奉承地說了兩句好話,“博武將軍外表冷清,骨子裡卻是重情重義之人,當了爹,性子只會愈發沉穩,皇上慧眼識英雄啊……”
皇上不置一詞,不知為何,精神好了不少,對文博武愈發器重了,可是,翻開奏摺,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太監去門口吩咐宮人去內務府走一遭,折身回來見皇上臉上陰雲密布,規矩站在一側,眼觀鼻關心。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7 23:57:38
第096章 齊家出事
“真當朕老糊塗了是不是?傳朕的旨意,讓工部尚書進宮,朕要問問他意欲何為?”皇上臉上陰雲密布,不過一個工部,竟能出這麼大的岔子,因著將軍府三胞胎帶來的喜悅也沒了,又想起太子府的太子妃來,“太子妃身子如何了?”
沈月淺嫁給文博武一個多月就了身孕,太子府妻妾成群也不見誰肚子有動靜,太監垂頭,態度愈發恭敬,誠實道,“據說尋到位得到醫術高明的大夫,病情漸漸好轉了,最近洪太子側妃一直在跟前伺候,太子側妃心細,照顧人面面俱到,太子妃病情好轉也是正常。”
皇上半眯著眼,多看了太監兩眼,宮裡彎彎繞繞多,太監若非得了誰的好處怎的會幫著太子側妃說話?太監不動聲色地垂著頭,半晌才道,“是太子拖老奴說的,太子和太子側妃關係好,中間隔著太子妃他也沒法子,前兩日太子側妃累得暈過去了,太子妃硬說太子側妃伺候得周到,之後太子側妃衣食不懈怠地照顧了兩晚上,到今日都沒合過眼。”
“讓皇后說說太子妃,洪家那丫頭性子是個好的,病了這麼多年身子也不見好轉,她不過是嫉妒身邊人擁有健康的身子罷了。”說著,皇上目光移到奏摺上,眉頭緊鎖。
太監領著綾羅綢緞出宮時遇著太后寢宮的太監,一問才知也是去大將軍府宣讀聖旨的,將軍府的太夫人和太后關係好,如今即將四世同堂,又是三個,太后也是為文太夫人高興的。
宮裡來了賞賜,傳旨的是之前的太監,他還記著沈月淺容貌以及她從容不迫的樣子,待收到丫鬟的賞賜,他會心的朝另一太監笑了笑,兩人心照不宣。
得知大房又得了宮裡賞賜,齊氏手裡的帕子都快被她揉碎了,文博武成親宮裡賞過一次了,沈月淺又不是王妃,懷孕需要什麼賞賜?想歸想,面上不敢表露半分,回到院子發了一通火,身邊的丫鬟個個噤若寒蟬。
送走了太監,寧氏扶著文太夫人回屋,院子的花謝了,丫鬟小廝們扶著植株,挖走準備換取新的,寧氏蹙眉,“問問大少夫人喜歡什麼花再去花房移栽……”
沈月淺月份淺,聞著有的花香害喜,寧氏懷著文博文的時候對茉莉花味道極為敏感,害喜也是聞著那個味兒開始的。
文太夫人在旁邊挑了挑眉,“你倒是體貼,難怪晨曦喜歡挨著你。”文太夫人語氣平平,當初寧氏懷孕,府裡亂糟糟的,她和老將軍鬥氣,哪有空閒過問寧氏身子舒不舒服,寧氏害喜也是後來聽文戰嵩提起她才知曉的。
“她肚子裡有三個,本就要比旁人困難得多,剛才人多我沒和你說,龔大夫給晨曦把脈,說有小產的跡象,晨曦年紀小不明白,博武平時又忙,我不多費點心思,博武做事惦記著晨曦公務上也易出亂子。”因著沈月淺懷孕,文太夫人又開始親近大房了,寧氏心裡沒覺得什麼,可看齊氏鐵青著臉,她覺著貌似還不錯。
文太夫人頓足,側目望著寧氏,“有這事?龔大夫怎麼說?”難怪寧氏免了她晨昏定省,擔憂道“讓龔大夫隔兩日就為她把把脈,務必將孩子保住了。”
暗暗慶幸,齊氏在她跟前嚼舌根的時候她沒順著齊氏話說,依著文博武的性子,沈月淺肚子有個好歹,不知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這幾日拜帖多,你別和晨曦說,除了親家那邊她誰都不見……”話聲一落,又反應過來,寧氏管著家,哪會不明白這些道理,沉吟片刻,垂頭嘆了口氣。
寧氏知道文太夫人癥結,她最疼愛文博武,祖孫有了嫌隙,文太夫人心裡只怕不好受,尤其沈月淺又懷孕了,文太夫人能說什麼?
“晨曦年紀小,不少的事情還需要長輩提攜,她是個有孝心,您的苦心她都明白。”寧氏也只能勸著文太夫人,沈月淺性子好不是記仇的,進門後從沒出過亂子,寧氏對她是真心疼愛的。
沈月淺進門後,府裡才熱鬧了,大兒子懂事,小兒子孝順,家裡更有家的樣子。
文太夫人點了點頭,眸子漸漸有了暖意,“之前是我糊塗了,她懷著孩子,以後你多注意著些,二房三房的人不安分,你多盯著,皇上太后相繼賞賜了東西,京城多少雙眼睛盯著,定要讓她平安生下孩子才對得起皇上太后的看重。”
“兒媳知道的。”沈月淺一下懷三個是將軍府的福氣,多用兩分心乃常事。
沈月淺不知曉她懷一個孩子就讓文太夫人對她改了態度,周氏讓桂媽媽伺候她一段時間,沈月淺沒有拒絕,她聞不得一絲腥味,平時最喜歡的餃子餡兒她也聞不得,文博武早膳只能跟著她吃點清淡的。
近日軍營的事情多,文博武脫不開身子,即便這樣每日早出晚歸陪著沈月淺,沒過幾日,沈月淺身子漸漸好了,臉色愈發紅潤,文博武身形卻漸漸消瘦下去,沈月淺過意不去,“軍營的事情忙,你夜裡不用回來,我身邊有玲瓏伺候著,不會出事的,你安心忙你的就是了。”
文博武擁著她,拉起簾帳,見天色還早著,又重新躺了回去,道,“不礙事的,我交代好事情就回來,你好好養著身子,三個月後我帶你回沈府住幾天。”周氏心裡放心不下沈月淺,隔兩日都要差人送吃食來,就是小七也是見天的往府裡跑,他身為丈夫怎麼能輸給小舅子,手搭在她胸前的軟肉上,聽說懷孕後會變大,此時一點感覺都沒有,之前滿手不能盈握,再大些,文博武抿了抿脣,口乾舌燥得厲害。
沈月淺已經習慣了,不知他從哪兒來的習性,喜歡抓著那個地方,側著身子,手搭在他胸前,隨意把玩著他一撮頭髮,“軍營忙不回來了,我們娘四一天天長身子,你卻瘦了,孩子生下來會怪我對他們爹不好。”
文博武低頭,親吻了下她頭髮,想著三個孩子繞在她腿邊抱怨她的情形,心裡也有小小的期待,嘴上卻說著,“誰要是敢,我第一個替你收拾他們。”孩子是她生的,對她不好,看他如何收拾他們。
“說什麼呢,孩子小能懂什麼?”沈月淺錘著他肩頭,嗔道,“你要是敢打他們,我就不理你。”孩子是她生的,憑什麼打他們?
文博武莞爾一笑,心中已經沒了那點膈應,她心思終究是偏著孩子的,一早他就知道了不是嗎?
兩人在床上說著話,院子裡,齊氏給文太夫人請安後出去,門口說齊家管家來了,齊氏不以為意,只差了丫鬟去門口,不到一刻,丫鬟折身回來,緊鎖著眉頭,十分不安,齊氏怒視道,“什麼事火急火燎的,撞著大房的人,少不得要被訓斥一頓,怎麼了?”
丫鬟是齊氏的陪嫁對齊家的事情多少有所耳聞,湊到齊氏耳邊小聲嘀咕了兩句,齊氏臉色大變,一臉不可置信,“怎麼可能,爹爹做事從來周全不落把柄,怎麼被人抓到這麼大錯處?管家呢,讓他進來。”
“齊家如今亂了套,管家和奴婢說了兩句話就回去了,夫人,您要不要回去一趟?”丫鬟明白,齊氏在將軍府之所以有恃無恐全是因著齊家在京城的地位,齊家比不上有侯爵的寧國侯府,可是在京城也小有名氣,齊家一直在工部任職,管著工部大大小小的事情,這麼些年,在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工部是齊家說了算的。
齊老太爺出了事,齊氏的好日子也到頭了,拉著丫鬟的手指泛白,“快,叫門房備馬車,我要回去一趟。”齊家被御史台彈劾竟沒有一點風聲露出來,可見對方早有預謀,齊氏惶惶不安,走路時,腳步都踉蹌著。
御史台彈劾齊老爺子假工徇私,去年甚至前年的堤壩也是齊家貪污舞弊的結果,奏摺整整寫了十頁,其中的罪狀更是多得數不勝數,齊氏相信齊老爺子不會讓人尋著把柄,這些事便是齊老爺子做的,也不會被留下把柄,可皇上性子陰晴不定,齊老太爺進宮現在還沒回來,要是齊老太爺被皇上直接處置了,齊家連緩衝的餘地都沒有。
回到齊家,果真亂做一團,齊家的男子在朝堂有官職,皆去了衙門,齊太夫人六神無主,此時,稍微清醒的就是齊家大夫人了,齊氏心情也亂糟糟的,拉著齊大夫人,“大嫂,爹怎麼會出了這種事,誰彈劾的?”
起老太爺年紀大了,之前就有退下來的意思,可大事還沒定,上邊的人不同意,齊老太爺也希望齊家在他手中更進一步,哪怕沒有入內閣,在朝中也極有威信,“誰說爹出了事?會不會被以訛傳訛弄錯了?”
齊大夫人眉頭緊鎖,“我也不清楚怎麼回事,消息是工部侍郎傳出來的,已經給你大哥去了消息,現在都不見人影回來,希望不要出事才好。”齊大夫人對齊家的事情是清楚的,齊大老爺什麼都不瞞著她,齊老太爺出了事,整個家就全完了,握著齊氏的手,焦急道,“你快些回府,找大將軍問問,務必要知曉爹的情形。”
齊氏心裡急得不行,這些日子文戰嵩去軍營了,她上哪兒走人,文戰昭在,可是他官職低,這麼隱秘的事情哪發現得了,“工部現在的情形怎麼樣了?”樹大招風,齊家在京中樹敵不少,就怕這時候其他人也落井下石,齊大夫人看她猶豫,心裡愈發著急了,“你快些回去找人幫忙,爹去了宮裡還沒回來,什麼事到時候再說,讓大將軍出面肯定會有人忌憚,這些時候,齊家出不得一點亂子。”
齊氏知道是這個理,想著文博武每日要回來,好似有了主心骨,轉身往回跑,“好,我這就回去找人,事情沒有傳開我們可別失了方寸讓旁人看出些什麼才好。”
說著話,人已經轉身走了。
府裡的繡房開始做小孩子的衣衫了,選了一些布匹的顏色和花樣子讓她選,三個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沈月淺選的顏色多是艷麗的顏色,花樣子也是喜慶的,有男孩子穿的有女孩子穿的,孩子屬兔,沈月淺讓繡房問問有沒有兔子的花樣子,光是挑這些都花了不少時間,玲瓏擔心她累著,瞅著時辰提醒她道,“主子,要不歇會吧,繡房的花樣子多,不急於一時。”
沈月淺也發現了,擱下手中的花樣子,要不是有習俗說懷著孩子前三個月不能動針線,她都想親自為孩子做衣衫了,不過,針線不行,描花樣子是可以的,沈月淺來了興致,“待會我畫幾幅花樣子,你給針線房拿去,就說依著花樣子做衣衫。”
玲瓏削好其中水果擱在盤子裡,沈月淺懷孕後聞不得腥味,可是極喜歡水果,天熱了,水果愈發多,侯府周府送了好幾籮筐桃子荔枝,沈月淺喜歡,眼下都快以水果為食了。
沈月淺滿心歡喜,剛拿起牙籤叉了塊桃子,門口就說齊氏有事找,沈月淺抬眸,旁邊的玲瓏已經起身往外走了,“主子,您歇著,奴婢問問二夫人來有何事。”大少爺叮囑誰來都不見,尤其是二房的人,玲瓏出去順手關上門,吩咐守門的丫鬟,“待會二夫人要是硬闖的話想法子也要將人攔住,出了事情有大少爺擔著。”
丫鬟面面相覷,鄭重地點點頭,滿臉戒備,玲瓏走到院門口,福了福身子,客氣而疏離道,“二夫人,大少夫人正在休息,不知您有何事?”
一路上,齊氏已經冷靜下來了,文博武將院子看得勞,院門口四個人守著,她想進去也沒有法子,故作平靜道,“好些日子不見晨曦了,我找她說說話,她正在睡覺?”這個時辰,剛吃了早飯不久,怎的又在睡覺?看玲瓏神色,覺著她故意攔著,明白過來,示意旁邊的丫鬟,後者從懷裡掏出一袋子銀子遞給玲瓏,“還請妹妹給通傳一聲,我家主子沒有惡意。”
玲瓏瞥了眼脹鼓鼓的銀袋子,心思一轉,明白其中定有麼蛾子,更不敢收銀子了,拉著丫鬟,將東西推開,若無其事道,“二夫人客氣了,大少夫人正在睡覺,您要是有事!不若等大少夫人醒了再說?”
齊氏怎麼等得到那個時候,心裡著急得不行,軟著聲音道,“我有點急事和大少夫人說,你要是不放心就在方便守著,真的是急事,錯過了估計要出大事,你快去和大少夫人說聲。”
玲瓏不為所動,坦然鎮定地站在門口,不疾不徐道,“不知二夫人說的急事是什麼?龔大夫說了懷孕前三個月要多休息,平時大少爺回來大少夫人正休息他也是不會打擾的,大少爺親自定下的規矩,還請二夫人不要讓奴婢為難。”
總之,齊氏不說清楚原因她就不放人進院子,沈月淺出了事,誰都擔待不起,而齊氏,有大夫人大少爺在,齊氏不敢將她們怎麼樣,故而,玲瓏穩穩站著,一動不動。
齊氏蹙著眉,半晌才道,“老實說,我遇著點事,想往大少夫人幫忙傳個話,不是什麼大事。”齊氏從來不給誰臉色,就是在文太夫人和寧氏跟前會稍微收斂下,現在細細和人解釋已經算是難得了。
玲瓏仍舊面不改色不讓進,“大少夫人能幫什麼忙,大夫人就在府裡,還請二夫人找大夫人說才是。”玲瓏不願意和齊氏繼續說,矮了矮身子,“大少夫人醒來就要吃東西,奴婢先去廚房看看,別不小心弄了大少夫人不喜歡的。”說完,不等齊氏開口轉身走了,她覺著齊氏肯定沒有好事,平時恨不得給自家主子使絆子,怎會主動求上門來,況且,她說的實話,寧氏在府裡位子比沈月淺高多了,求齊氏比沈月淺有用。
眼看著來軟的不行,齊氏眉毛一豎,怒道,“你不過是個奴才,敢著我去路?今日我就是要見你家主子怎麼了?我不信誰敢對我動手?”將軍府規矩重,怒大欺主的事從來不敢有,文博武再囂張,齊氏不信他敢縱容奴才給她難堪,想明白了,抬腳就要硬闖。
玲瓏轉身,嘴角淺淺浮出一個笑意,來者不善,她就說齊氏不會低三下四討好她,兩步進了院子,齊氏已經被小廝攔下,“二夫人,大少爺說過沒有他的命令,誰都不準進,還請不要讓奴才為難。”
手擋著齊氏和她身邊的丫鬟,毫不留情的神情讓齊氏怒不可止,碎罵道,“一群狗奴才,還不快讓開,傷著我要你們好看。”
“二弟妹。”寧氏站在不遠處,皺眉看齊氏被四個小廝攔著,臉色陰沉,丫鬟說齊氏來雅築院鬧事她還不太相信,齊氏和沈月淺性子不對付,也只在文太夫人面前說說沈月淺壞話而已,沒想著真的鬧了起來。
齊氏力道大,衣衫已經微微凌亂,身邊的丫鬟也使著勁兒往裡走,寧氏臉色愈發不好看了,“二弟妹,看看你你現在成什麼樣子了,晨曦懷著孩子,鬧起來吵著她了怎麼辦?”
玲瓏在旁邊,給寧氏請了安,聲音不高不低,“奴婢這就去請大夫人起床。”
寧氏擺手,“不用了,她休息就休息吧,被打擾她,你回屋伺候著。”旁邊的小廝已經鬆開了手,挺直脊背回到之前站的位置,心裡明白寧氏就是他們的護身符。
果真,齊氏下一句話就是,“二弟妹有什麼事問我就是了,晨曦不怎麼出門她能知道多少,看你急急忙忙出府後回來就找晨曦,可是齊家出了事?”寧氏不過隨口一說,府裡有事瞞不住她,齊家的管家在後門和齊氏身邊的丫鬟說了兩句話她是清楚的,之後齊氏就走了,回來就來了這邊,不是齊家出了事,她真想不出齊氏為何會這樣子。
看齊氏臉色不對,目光閃躲明顯心虛,證實了心中猜想,齊家老太爺在朝中德高望重,齊氏最引以為傲的便是這件事情了,在裴氏跟前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不把人放在眼裡,齊家出了事,齊氏不找文戰昭而是沈月淺,可見事情不小,想要讓沈月淺找文博武從中幫忙,想明白了,寧氏愈發看不上齊氏,不過,未將鄙夷露在臉上,“齊家出了什麼事,你好好說說吧。”
齊氏知道寧氏插手肯定不會讓文戰嵩介入事情當中,抬起頭,硬著頭皮,扯著嗓門道,“你是什麼意思,我不過想找晨曦說兩句話罷了,你詛咒我娘家是什麼意思?”
寧氏懶得搭理她,目光落在目不斜視的四名小廝身上,稱讚道,“今日事情做得不錯,你們是雅築院的人,誰是正經的主子可要記住了,待會沒人去庫房領五百文銀錢。”
四人面上沒露出欣喜,面無表情地頷首道,“謝謝大夫人。”
寧氏對文博武放心,如今看四個小廝皆是榮辱不驚的性子,心裡高興,看著齊氏,“二弟妹最好回去吧,晨曦不輕易見人這事娘也是知道的,要是娘知道了,少不得要責罰你。”
文太夫人脾氣是出了名的好,甚少責罰身邊的人,今時不同往日,沈月淺肚子裡的可是寶,文太夫人極為重視,她不信齊氏敢對沖撞文太夫人。
她的話一說完,齊氏就變了臉色,咬著脣,橫著眉,目光帶著怨氣,寧氏可不管,她之前擔心雅築院的丫鬟小廝應付不了齊氏,今時再看是她多心了,齊氏連院子門都進不去更別說見沈月淺的面了,挑眉笑了笑,轉身施施然走了。
齊氏站了一會,心知要沈月淺轉達文博武是不可能了,吩咐身邊的丫鬟道,“你去門口守著,大少爺回來立即來稟告,再有,去衙門將二老爺叫回來,就說我身子不舒服,要馬上見他。”交代清楚了,她不甘心地看了眼院子,憤憤然回去了。
文戰昭回來得快,看齊氏臉色蒼白地在院門口翹首以盼,“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文戰昭還沒進院子,文太夫人院子的嬤嬤來了,文戰昭下意識地看向齊氏,以為她得罪了文太夫人,冷著臉欲呵斥兩句,卻聽嬤嬤道,“二夫人,太夫人說身子不舒服,大夫人忙走不開,讓您過去伺候,馬上就去。”
沈月淺是府裡的寶,太夫人恨不得將所有的好東西都給雅築院,齊氏這時候找雅築院的麻煩不是擺明了和太夫人對著幹嗎?齊氏不動,嬤嬤有催促了兩句,齊氏拉著文戰昭的手,踮起腳,湊到文戰昭耳朵邊,“二爺,齊家出事了,你去軍營找大哥,求大哥幫幫忙,打探打探消息。”
文戰昭不知道齊家的事,看齊氏臉色凝重,明白齊家怕是真遇著麻煩了,嘀咕道,“大哥在軍營,近日正是軍營最忙的時候,這時候去不是給大哥添麻煩嗎?”他的官職不低,要幫襯齊家一把還是可以的,見齊氏還等他回答,文戰昭信誓旦旦道,“你先去娘院子看看娘身子怎麼樣了,我先出去一趟。”
然而,沒有等文戰昭打聽出齊家出了什麼事,皇上就以齊老太爺假工徇私的罪名將齊老太爺拘押,讓刑部大理寺會審此案,文戰昭打聽出消息的時候,齊老太爺已經在刑部牢房了,他覺得事情不簡單,如果不是牽扯多,皇上不太會搭理這種事情,而齊老太爺是進宮後直接被刑部收押的,可見,齊老太爺犯的事觸了皇上底線,聯想之前被抄家的韓家,文戰昭不敢耽擱去了城外軍營,可文戰嵩脫不開身,文戰昭見不著人,等來等去,只有先回府。
文博武派文貴傳消息回來說今晚不回來了,沈月淺鬆口氣的同時又莫名惆悵,從玲瓏嘴裡聽說了齊家的事,她也震驚,齊老太爺管著工部幾十年,怎會被人彈劾了?
“今天二夫人來的時候臉色不對勁,怕是想讓您在大少爺面前美言幾句,有事直接說就好,她不說奴婢怎麼敢放她進來?”心裡也明白,依著齊氏的性子,就是說了她也不敢將人放進來。
“齊家可有什麼消息傳來?”沈月淺不知齊家犯了什麼事,她懷疑和文博武有關,否則,齊家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她一懷孕齊家就出事了,可事情又不對,真是文博武做的,不該是齊家而是齊氏出事才對。
玲瓏小心翼翼地替沈月淺揉著眉頭,“齊家除了早上二夫人來過,沒有任何消息出來,想來是被人污衊的吧,倒是二夫人從這邊回去後聽說被文太夫人叫到身邊伺候去了。”齊氏也是自作孽,文太夫人對自家主子那丁點的不滿怕是沒了,齊氏再找沈月淺的麻煩,文太夫人不會姑息她的。
文博武不在,沈月淺翻來覆去睡不著,皓月當空,索性她翻身坐起來,呆呆地看著簾帳出神,這時候,門外傳來聲響,她以為是玲瓏,想了想,道,“玲瓏,給我倒杯水來。”晚上桂媽媽做的粥,撒了點鹽,她感覺口渴了。
不一會兒,簾帳被人撩起,沈月淺翻過身子,見著風塵僕僕歸來的文博武,面露欣喜,往外瞥了眼,他手裡拿著杯子,剛才聽到的動靜竟是他的,“你不是說不回來嗎?”
笑著接過杯子,眼裡滿是高興。
文博武身上的疲倦在她言笑晏晏的眼神下瞬間消散,他本來是不回來的,文貴回軍營說沈月淺聽著消息好似有些失落,兩人成親後,文博武每日都歸家,離開她,文博武自己也不習慣,故而天色沒黑他就回來了,不想沈月淺還沒休息,可不就是想他想的?
念此,心裡也跟著得意起來,等沈月淺喝了水,將杯子放在旁邊的茶几上,“你先休息,我洗漱後就回來。”他全身皆是汗,怕湊近了沈月淺惹得她身子難受,故而,保持這一段距離。
沈月淺伸手要抱他也被他躲開,“我身上汗味重,待會。”說著,不再遲疑地轉身走去偏房,快速衝了澡,回來時,沈月淺坐在床上,頭一點一點的,文博武心中一軟,翻身上去抱著她,心裡暖融融的,“瞌睡來了你就睡,我明日向爹告假,在家裡陪你。”
沈月淺環著他身子,連日來回奔波,他身上的肉愈發結實了,伸手掐了掐,掐不起一絲肉,沈月淺心裡嫉妒,“什麼時候我才能像你那樣瘦?”
“你懷著孩子,瘦下來對孩子也不好,身上肉肉的我喜歡。”說著,文博武的手順著衣衫滑進裡邊,熟門熟路的握著一團柔軟,湊到沈月淺耳邊說著情話,沈月淺不好意思,往外推了推他,這些日子,他憋得難受,有時候明顯感覺他身子有了反應,擔憂他會亂來,可是文博武一動不動,十分君子,反過來她倒是不好意思了,“我知道為什麼你不想要孩子了。”
懷著孩子,他只能忍著,甚至忍得滿頭大汗,“你要不要?”
“胡說什麼呢,爹說的事情你忘記了?你不生我之前的氣就好,有了孩子,你心裡高興我也高興,不過,抱著你不能動的日子卻是難熬,生完孩子,你一定要好好補償我。”文博武的手微微用了力,隨即又鬆開,惹了火,最後難受地還是他。
沈月淺沒有拒絕,反正還有好久呢,嘴上答應下來也沒什麼,想明白了,脆生生道,“好啊,到時候由著你來,我一定配合怎麼樣?”
文博武忍不住捏了捏,“你自己說的,到時候看我怎麼收拾你。”光是想著畫冊上各種各樣的姿勢,他身子就有了反應,深呼吸兩口,緩了緩情緒,“睡吧,明日做什麼我都陪著你。”
沈月淺想起文博武畫工好,點頭道,“嗯,明早有件事要你做。”想起齊家的事情來,沈月淺和文博武說了,說到一半,驚覺耳畔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沈月淺好笑,閉上眼,溫聲道,“睡吧,我也睡了。”
沈月淺這些日子沒吃過肉,臉上雖然長了肉,長久下去對孩子沒好處,桂媽媽便將肉做成甜的,剜了荔枝的肉和肉一起做成餃子,沈月淺湊到鼻子邊聞了聞,滿是荔枝的味道,嘗了一口,驚呼道,“真好吃,桂媽媽怎麼想出來的法子?”
她喜歡,文博武也忍不住嗅了嗅,確實,他也夾起一塊放進嘴裡,肉入口即化,絲毫不覺得腥,不由得跟著多吃了兩塊,沈月淺想起他陪著她沒吃過肉,“中午的時候你去外邊吃,讓桂媽媽和妝娘子給你弄點好吃的補補身子。”
文博武好笑,“不用,龔大夫說過些日子你的情況就好了,夏天食慾本就不如冬天,清淡的味道反而更有食慾。”
沈月淺不逼他,吃過飯讓他陪著畫畫,說了要求,“孩子屬兔,我昨日畫了兩張,總覺得不夠生動,你畫工好,畫出來讓繡房描成花樣子,我讓玲瓏將我畫的拿回來。”
“不用,孩子不嫌衣服少,你是娘,再醜他們也不會嫌棄。”
文博武作畫,沈月淺在旁邊研磨,玲瓏吩咐院子裡的人小點聲,別打擾了屋子裡的人。
陽光傾瀉下來,照在文博武臉上,熠熠生輝,精緻的眉眼好似能發光似的,愈發好看了,沈月淺撐著腦袋,再次問起沈家的事,“玲瓏說昨晚二嬸在祖母院子裡沒出來,你說齊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文博武沒抬頭,手中的筆不停,“齊家在工部多年,齊老太爺做事周全,皇上估計是沒有尋到證據。”否則,齊家就該是和韓家一樣的下場了,皇上中意太子,身子不行了,臨死一定會想法子為太子除去一些人,齊家,不過碰上去罷了,當然,有些事不便和沈月淺說,當年刺殺的事情也是齊家派人做的,齊氏不過送了消息出去,齊老太爺的手段他見識過不少,就是他,手裡的證據也不多,若非齊氏整日找沈月淺的麻煩,他也不會這時候將齊老太爺送出去,眼下,就是賭,賭皇上會因著捕風捉影的事發落齊家。
齊老太爺進了牢房,墻倒眾人推,彈劾齊家的摺子滿天飛,可是刑部和大理寺查不到證據,甚至連基本的貪污受賄都沒有,皇上重視這件事,刑部大理寺不敢懈怠,又不敢將查出來的事實呈上去,皇上要齊家遭殃,他們必須捏造出東西出來,哪怕是髒水也要往齊家身上潑。
齊氏想讓文戰嵩壓製住外邊的人也沒了法子,文太夫人要她寸步不離的伺候,她身邊的丫鬟也全部潛退了,沒個遞消息的人,齊氏不知齊家怎麼樣了,可在太夫人跟前不敢表現出來,要是被太夫人禁了足,以後的日子更難過,只得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之後,齊家又有消息傳出來,說是身正不怕影子斜,齊老太爺是被冤枉的,開始有人在朝堂為齊老太爺說話,刑部和大理寺壓力更大了。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9 22:25:21
第097章 暗流涌動
水至清則無魚,刑部和大理寺再三商量後決定如實稟告,近日朝堂風向轉得快,所有人憂心忡忡,生怕犯了皇上逆鱗,齊家的事情沒有落下帷幕,人人忙著自保。
狀告齊老太爺的御史來京城任職不到一年,因為這事他也被彈劾了,漸漸,御史台分成兩撥人,有反過來彈劾御史的,朝堂因著齊家一事亂了套,皇上照樣存著嚴查齊家之事,可看到大理寺和刑部的奏摺後,緊蹙的眉頭愈發深邃了,齊家在京城清清白白,這點就是皇上自己都不相信的,府裡多少會有些骯髒,大理寺和刑部沒有查到,只能說明有人動了手腳,皇上臉上不好看,朝堂上卻還在為齊老太爺的事爭執不休,皇上被鬧得頭暈眼花,讓太子全權負責這件事,散朝的時候,皇上想起在軍營核對賬冊的文博武來,提點旁邊的太子道,“博武性子不怕事,你要是擔憂中間遇著阻擾,可以讓他幫你促成這件事。”
之前皇上對齊老太爺還有點情感,最近被朝堂的事鬧得沒了耐性,齊家在京城的田產鋪子都沒有問題,越是沒有問題,其中存在的問題越大,皇上是容不下齊家了,卻也沒要齊老太爺命的意思,“他做事周全,韓家在前,朝堂人心惶惶,朕要的是齊老太爺主動辭官隱退,至於其他,之後再說。”
齊家要是出了事,加上韓家,對朝局影響甚重,好在,齊家只有位老太爺是個厲害人物,他辭了官,再尋著其他由頭降了齊家族人的官職就算太平了。
太子心思通透,領會了皇上的意思,然則軍營事務多,文博武不屬於六部,貿然管這種事情,只怕會遭來彈劾,“父皇,博武將軍做事兒臣心裡放心,可,眼下時機還不成熟,不如先將博武將軍調回六部,如此一來,也算有光明正大插手這件事的理由了。”六部中有太子的人,文家一直屬於誰都不幫的中立派,可之前發生的兩件事讓太子重新審視了遍文家,文戰嵩不喜歡朝堂爭鬥,上朝時也不愛說話,太子對文戰嵩的印象只是花少木訥嚴苛,不會生出其他的心思,和文博武打過交道後,太子改了看法,文家的人比表面看上去聰明多了,所以才有了將文博武送去兵部的心思。
皇上半眯著眼,望向一池湖水,水波盪漾,映射著太陽的光,瀲灩生姿,神色不明道,“有的道理你還需要像文博武學學,他年紀與你相當,見識卻在你之上,六部的事情我和他說過了,還不是時候,遇著事情你找他,其他的就算了。”
文博武胸中有溝壑甘願藏拙不過是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文家已經有了至高無上的身份地位,文博武聰明,知道怎麼做對文家才是最好的,走了兩步,想起一件事,和太子商量道,“文博武之後要搬出府,朕的意思讓文博武繼承大將軍的五萬將士,太子以為如何?”文博文在翰林院,公務上沒有紕漏,而且,文博文對領兵打仗真的不喜歡,好弓配好箭,五萬士兵教到文博文手裡,他不懷疑文家的忠心,而擔心跟著文博文無辜喪了命。
太子低頭沉思,面上不敢表現得太過急切,猶豫片刻,才緩緩道,“文博文對領兵打仗一塊確實不熟,太平盛世還好,真遇著事情了,五萬將士沒有個主心骨乃一盤散沙,文博武小小年紀就上過戰場,在軍營這方面肯定比文博文更讓人信服,兒臣擔心的是大將軍,大將軍年紀不算高,要是人到了文博武手裡,無異於現在的將軍府成了偏房,文博武才是正房一塊,大將軍心裡會不會不樂意?”京城想在軍營分一杯羹的大有人在,之前武定將軍府不止一次上書文家權勢過大功高蓋主,隱隱提醒皇上收回兵權,文家不是好惹的,而武定將軍府的水更深,身為天子,對京城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多少都會有所耳聞,武定將軍府不如表面平靜是太子也能感受到的。
皇上認真思索了會,步伐慢了下來,抬眸,不知何時,天空暗了下來,山雨欲來的黑暗,皇上沉聲道,“不會,文戰嵩的性子朕知曉,不愛斤斤計較,在軍營和那些將士同生共死多年,手心手背都是肉,怎會眼睜睜看著那些將士尋不到伯樂?”
黑壓壓的天,連遠處的景色都開始變得黑了,太子扶著皇上,抬眸望向頭頂的烏雲,“父皇,怕是要下雨了,夏日的雨說來就來,需不需要兒臣叫步攆來送您回宮?”皇上身子骨反反覆復不見好,太醫也說只能養著了,具體的情形,太子不肯多說,他的一群皇兄皇弟派人偷偷詢問,太醫得了皇上叮囑,不可能多說一句,就是他,也不知皇上具體病情如何了。
朝堂上看似平靜無瀾,實則熊濤洶涌,皇上在,一群老臣尚且都有說不完的話,皇上如果去了,憑藉著他現在的能力,很難鎮壓,所以他希望皇上平平安安的,再給他些時間,等他掌控住朝局了,皇上交到他手裡的江山才不會出現變故。
“不礙事,這天看著黑,下雨還要些時辰,說說話,很快就到了。對了,太子妃病情怎麼樣了,洪家那個丫頭你要是喜歡,到時候抬一抬便是。”皇上看重這個兒子不僅僅因為他是幾個皇子中沒有野心的,還因為他是皇后生的孩子,皇上和皇后少年夫妻,情分自然比和旁人的要多,繼位後,皇后操持六宮,從未對下邊的嬪妃心生嫉妒,哪怕她遲遲沒有懷孕,都不曾用下三濫的手段對付那些有孕的妃嬪,一日夫妻百日恩,皇后性子幾十年如一日,早些年宮裡每年都會有新人進宮,看過的人多了,皇后不爭不搶的性子愈發彌足珍貴,太子隨了皇后,他心裡自然是滿意的,封太子哪怕遇見諸多困難他也選擇了他,無非是記著當初和皇后成親時的點點滴滴。
太子妃娘家顯赫,兩人成親是他的意思,幾位皇子岳家都身份高,沒得太子低人一等,誰知,太子妃的性子……皇上忍不住嘆了口氣,“太子妃的事情你不好出面告訴你母后,讓你母后直接發落,這些朕瞧著洪家的丫頭性子是個好的。”年紀大了就愈發渴望心情,皇上對太子也是如此,“文博武你比晚幾年成親,如今它都快成三個孩子的父親了,你什麼時候也讓朕聽著好消息?”
太子態度誠實,“只怕還要等些時候了,朝堂事情多,忙過這一陣兒臣努力,二皇兄五皇弟府裡也沒有消息嗎?”五皇子出了名的喜歡美人,第一次見著沈月淺就對她念念不忘,過去這麼久了心裡都還記掛著,照理說,五皇子府裡是最應該有喜訊傳出來的才是。
“他們朕也派人盯著了,之前不覺得多著急,文戰嵩年紀比朕小,文博武一直拖著不肯成親朕還笑話他,不想他卻比朕先當祖父,你也多努力,將手裡的事情分下去,開枝散葉也是正經。”兩人許久沒像這般說過話了,說著說著,皇上的話不由得多了起來,回到宮殿了才驚覺和太子聊的都是家世,情不自禁向旁邊宮人感慨,“看來朕確實老了,和太子一起都不像平日談公務了。”
“皇上說的哪兒的話,太子平時公務忙,太子妃身子骨又不好,皇后寢宮更是很少去,和您說說話,您去了皇后寢宮將太子的事和皇后娘娘說,皇后娘娘心裡也是歡喜的。”宮人伺候皇上一輩子了,怎會不明白說哪些話會讓皇上開心?旁人只以為皇上不好相處,幾十年過來了,皇上真正在意的還是皇后娘娘一個人罷了,皇上早兩年提起來的妃嬪性子皆和皇后娘娘差不多,剛開始去的勤,漸漸次數就少了,幾十年過去,還是皇后寢宮是皇上去的次數最多的。
不過,有的人看不明白罷了,二皇子跟著皇后娘娘沾了光,心裡多皇后娘娘怕是沒有多少感激的,不過,這些涉及到後宮中陰私,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他只想安安穩穩服侍皇上一輩子就好。
宮中不缺傳遞消息的,太子送皇上回宮,路上聊了大半個時辰一事很快就傳到了二皇子府,二皇子臉色發青,傳話的宮人噤若寒蟬,還是二皇子的貼身宮人朝他揮手他才退出去了,皇上器重太子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每回二皇子臉色都不太好,慕容自小服侍二皇子,理解二皇子心情,名義上他也是皇后的孩子,五根手指雖然有長短,一直以來皇上的心思都偏幫太子,最近,有愈發明顯了,屏退了宮人,慕容走到二皇子身側,躬身道,“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皇上終究會看到殿下的好的。”
二皇子臉上已恢復的平靜,目光陰沉得滲人,黑沉沉的天空瞬間一陣轟隆,響雷滾滾而過,“本王明白,他對太子寄於厚望,從不肯正視看其他人,這些年都過來了,本王心裡明白。”喃喃地重複了一句,抬眸,眸光在突然驚現的閃電中流光溢彩,說話的話讓慕容身子一顫,“他有多喜歡太子,將來,本王就會讓太子多生不如死,要他為當日做的決定後悔。”
慕容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接話,還好,二皇子自己問起了外邊的事情,“齊家那邊怎麼樣了?沒有證據父皇不會亂來,他是想讓齊家收斂鋒芒,你找個時機去趟刑部,小不忍則亂大謀,齊家,年紀大了就先退下來吧。”
齊家暗地一直為他賣命,現在不是白白犧牲的時候,齊老太爺主動提出辭官,皇上看在他冤枉的份上,應該會提拔齊家其他人,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齊老太爺不會不明白這件事。
慕容垂著頭,心底松了口氣,大皇子從小就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本以為那個位子是二皇子的,人算不如天算,皇上偏偏挑中了四皇子,朝堂反對聲多皇上堅持己見,慕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皇上選了二皇子,要說是因為皇后,這點不太可能,二皇子母妃年輕時因著被抱走了孩子心郁成疾,誰知,在皇后懷了四皇子的時候有人暗中害皇后被她無意發現喪了命,卻因此讓皇后警醒,也算是暗中救了皇后一命,生下四皇子後,皇上有意將二皇子送回去,皇后念著二皇子母妃喪了命,堅持留二皇子在宮裡,待二皇子視如己出,哪怕小時候二皇子偷偷欺負四皇子,皇后娘娘責罰的也是四皇子,甚少對二皇子發脾氣,勸二皇子兄弟友恭,就是皇后心裡都將二皇子當做儲君培養的,對二皇子要求甚高,喜怒不形於色是最基本的要求,誰知,竟是四皇子得了那個位子。
慕容心中也為二皇子不平,偏生皇上的話大家都不敢反駁,眼睜睜看著四皇子成了太子,和皇上相處的時間也越來越多,而二皇子三皇子一行人則漸漸被冷落。
“老奴待會就去。”慕容態度恭順,瞅了眼窗外,豆大的雨傾盆而下,院子裡的植株被雨沖洗得抬不起頭,大風呼嘯,空氣還帶著盛夏的燥熱,“殿下,您說七皇子是不是也垂涎著,故而久久不肯成親?”
七皇子是年紀最小的皇子,和太子關係十分好,七皇子早早就該說親了,拖著不娶,是不是在審查京中局勢,眼下勢力如日中天的當然是大將軍府,可是文戰嵩沒有女兒,二房三房皆是庶子,二房之前還有齊家,齊家投靠了二皇子,對七皇子助益不大,而江家也是上乘人選,可惜公主下嫁,斷了七皇子和江家聯姻的心思,內閣大臣倒是不錯的選擇,早年選秀沒有適齡的女子,等到今年的話,估計就有了,七皇子要是和內閣大臣成了親家,就是二皇子將來最大的威脅了。
至於太子妃和太子,太子妃性子本來就是個善妒的,因著洪素雅和太子生了嫌隙,只怕對太子的助益不大,算來算去,七皇子能選的人家也不多了。
二皇子森森然挑了挑眉,“如此的話才好,整日和四皇弟,五皇弟打成一片,兄弟情都是假裝出來的才好,我們到時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豈不更好?你差人打聽太子懷疑七皇弟了沒,要是沒有的話暫時瞞著,等合適的時機再透露出去。”七皇子表面上和誰都交好,背地存的什麼心思誰又說得準?想到那時候朝堂亂糟糟的局面,二皇子不由得開始期待了,當然,五皇子也要攪進來才好,“聽說文家大少夫人懷了三個孩子,你差人等五皇弟醉酒的時候告訴他點事情。”
五皇子喜歡美人,對江山沒多少喜歡,事情的起端要是因為五皇子和文家兒媳引發出來的,誰都懷疑不到他頭上,五皇子和七皇子關係好,七皇子和太子走得近,聽說沈月淺甚得文博武喜歡,文博武得罪了五皇子自然要投靠一方,憑著七皇子,文博武也不會投靠太子,他趁機招攬,不怕文博武不幫他,有了文博武,那個位子就更近了。
想明白了,關於皇上和太子的事他也惱怒了,贏到最後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太子如果知曉文博武投靠他是因為七皇子,兩人定不會如從前,那時候散播關於七皇子有心爭奪皇位的傳言,不相信兩人還能像之前那樣稱兄道弟。
慕容不明白二皇子胸有成竹,撐著傘,匆匆去了刑部,齊老太爺哪怕在牢房,氣勢不減半分,慕容說了二皇子的意思,齊老太爺做得再滴水不漏也架不住皇上有了讓他辭官的心思,轉達完出來,雨勢愈發密集,慕容余光瞥見走廊一處的小廝,心有疑惑,沒有多想,戴上蓑笠,撐著傘,身影在黑沉沉的景色中漸漸轉為一個黑點。
文貴不想來刑部遇著這麼大的收穫,剛開始他還以為看錯了,沒想著齊家背後是二皇子府,慕容是二皇子身邊的宮人,也是二皇子母妃娘家的人,當年艷妃死後,慕容自己斷了根去宮裡伺候二皇子,皇上心中厭惡也沒攔著,因著這件事,慕容丟了艷家的臉面,艷家將他從族譜除去,即便這樣,慕容在二皇子身邊照樣活得有聲有色。
可惜慕容和齊老太爺說話屏退了牢房裡的獄卒,說了什麼他也探聽不到,慕容生性多疑,文貴不敢貿然離去,等到牢房獄卒換值出衙門時混在人群中走了。
文博武之前在府裡陪了沈月淺一天,之後,隔兩日就會在府裡陪她,齊氏在文太夫人院子一直沒被放出來,文博武不會傻到幫齊氏說好話,不過依如今的境況看,不等沈月淺生完孩子,齊氏是別想出來了,文博武樂得耳朵清淨,在文太夫人跟前賣好,祖孫兩絕口不提之前的事,關係還和往常一般,偶爾,文博武還會動點東西來,譚嬤嬤都幫文太夫人收著,文太夫人心知孫子是感謝她護著沈月淺,和譚嬤嬤調侃道,“平時逢年過節能收到份禮物還是莊子管事送來的,這個月,都是第三次了吧?”
文博武送的是一把雙面刺繡的摺扇,繡的金魚栩栩如生,而且正面反面好似一模一樣似的,譚嬤嬤在文太夫人身邊見過不好好東西也不得不佩服文博武的眼光,將摺扇疊好,拿巾子蓋著放進盒子裡,回話道,“大少爺一直是個孝順的,之前事情多也沒忘記,可每次送的禮精緻,好比這把摺扇,您舍不得用,擱在那還不如擺設呢。”
前兩日大少爺送的是水晶花瓶,裡邊養著一小片荷花,擱在窗台上十分好看,太夫人卻擔心丫鬟沒眼力將花瓶摔碎了,硬要洗乾淨了收起來擱著,譚嬤嬤在旁邊也哭笑不得,還是大少爺勸了兩句才讓太夫人歇了心思。
“扇子好看,屋子裡有灰塵,被弄髒了,太后最喜歡小玩意下次進宮的時候給她送去,她看了定然十分高興的。”太后年事已高,好在皇上皇后孝順,身邊宮人伺候得好,看上去氣色比皇上還要好,算起來,她也有些時日沒進宮了,想了想,立即吩咐譚嬤嬤,“你讓管家往宮裡遞牌子,明日我進宮給太后請安,順便將最近搜羅的小玩意給她送去。”
“是,老奴這就去吩咐。”走到門口想起還在旁邊屋裡忙碌的齊氏,譚嬤嬤面露猶豫,太夫人進宮,二夫人那邊什麼辦,平時太夫人進宮偶爾也會帶二夫人三夫人去太后跟前露個臉,今時齊家正在風口浪尖,宮裡多少雙眼睛盯著,太夫人要是帶二夫人進宮,旁人怕是會以為她們是去求情的,文家自來不參與朝堂爭鬥,即便和寧國侯府在朝堂也沒多大的牽扯,更別說齊家了。
文太夫人好似也反應過來還有齊氏,“明日你在府裡盯著她,讓平嬤嬤跟我去就是了。”文太夫人不喜歡齊氏,哪還願意帶著她,遺憾的是沈月淺肚子不舒服,否則,帶沈月淺去宮裡,太后見著肯定會歡喜,想了想,又朝走出門的譚嬤嬤道,“給二少爺院子去信,讓二少夫人隨我一道入宮給太后請安。”
周淳玉肚子遲遲沒有動靜是回事,可她畢竟是文博文媳婦,是她嫡親的孫媳婦,進府一年多了,入宮給太后請安露個臉沒什麼不好。
沈月淺是傍晚聽說了文太夫人帶周淳玉進宮的事,心裡為周淳玉高興,文太夫人喜歡她就是她的依仗,仔細問了周淳玉身邊的丫鬟兩句,得到恢回覆後,讓玲瓏將宏夫人送她的金簪拿出來,“你將東西給你家主子,她明白我的意思。”
周淳玉和她之前名聲都不好,有文太夫人一起固然是好,沈月淺想讓太后看著金簪和周淳玉有更多的話說,能讓太后和她多說兩句話就是給自己長臉,她懷孕後,外邊多多少少會有關於周淳玉的傳言出來,有了太后在背後當靠山,外人不敢碎嘴,丫鬟不明所以,規矩地拿著盒子走了。
和周淳玉悔回話的時候一字不漏轉達了沈月淺的意思,忍不住好奇,“主子,大少夫人什麼意思,金簪有什麼來歷不成?”
周淳玉一怔,隨即,眼眶微微濕潤,沈月淺為她做的她明白了,將東西交給她,“先放在梳妝檯上,明早的時候用。”她以為沈月淺整日在雅築院不知道外邊的事情,原來她都知道,忍不住給余氏去了信,余氏看後紅了眼眶,和旁邊的高氏道,“淺姐兒對玉姐兒真是有心了,玉姐兒在太后跟前得了賞賜,以後出門我們腰桿也直了。”
從沈月淺懷孕後,關於周淳玉的流言就沒有斷過,弄得高氏都不喜歡參加宴會了,最讓她生氣的尤氏,長公主在承恩侯府失了勢,尤氏索性破罐子破摔和她們徹底鬧翻了,在外邊有意無意的說周府的壞話,尤氏心思重當然不會直說,揣測了大家喜歡往不尋常的地方想事,常常說些模稜兩可的話誤導大家,余氏就是聽著了也不敢和尤氏較真,否則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最高興的就要屬小高氏了,周淳玉身份高了,她們三房的姐兒以後說親門檻就更高,坐在余氏身邊,恨不得親眼看看信上的內容,高氏恨鐵不成鋼,“坐就好好坐著,動來動去像什麼樣子?玉姐兒知恩圖報,不會忘記周家的,明日從宮裡出來,才周家提親的人家就多了,你可別聽風就是雨,萬事好好琢磨,家世重要,品行更甚。”
小高氏忙不迭點著頭,人已起身往外走去,“娘說得對,明日客人就多了,這時候雨勢小了,我要回院子收拾收拾,可別讓看輕了我們周家。”她身邊的丫鬟忍不住捂著嘴偷笑,門口的丫鬟婆子肩膀微微顫抖,只怕也是憋著笑。
高氏無奈,“你三弟妹什麼時候有你一半的穩重,府裡就太平了。”
余氏覺得小高氏說得對,勸高氏道,“我覺得三弟妹的性子挺好的,為人直爽沒有壞心眼,有她在,府裡才熱鬧。”尤氏回來後,大房二房三房關係比從前更好了,最明顯的就是小高氏,估計有尤氏的例子在前,小高氏安分了許多,哪怕時不時的會想占小便宜,也不如之前了。
高氏心裡想著尤氏,又嘆了口氣,“也是,她的性子要她改估計也是不可能了。”
周淳玉和文太夫人進宮果真讓太后稱讚了兩句,太后賞賜的人少,加上沈月淺也就才三個,洪太夫人,文太夫人和沈月淺,見著金簪也勾起了她不少的回憶,不由得和周淳玉多說了兩句話,周淳玉性子本就不差,雖不如沈月淺說得妙趣橫生,挑了幾件有趣的事說給太后聽也逗得太后哈哈大笑,離開的時候太后讓文太夫人下次進宮還帶周淳玉,“還是你的日子好,孫子成了親,又有了曾孫子,我呢,孫子倒是有不少,不知道曾孫子在誰肚子裡呢。”
文太夫人好笑,“您啊,顧好自己的身子,曾孫子總會來的,前兩年我身子骨不好,一直擔心見不著曾孫子了,還是博武勸我別想太多,好好養著身子,會有曾孫子的,看我不是等到了嗎?你啊,估計也快了,晨曦和太子側妃關係好,等她有空了,我讓她去太子府給太子側妃請安如何?”洪家這幾年行事低調,甚得聖心,太后皇后一開始就不喜歡太子妃,太子妃去後,洪素雅是要往上升的,沈月淺進門就懷上了,讓她與洪素雅說說,說不準洪素雅就懷上了,也是沈月淺的功勞了。
太后會意,臉上笑意更甚,“她年紀小懷孩子本就凶險,何況是三個,別讓她亂走,待會我就讓宮人去趟太子府,讓她去將軍府拜訪,你別以為她是太子側妃就弄得轟動,安安靜靜就好。”
“我還會不知曉其中的道理?您安心養著身子,悶了就差人去將軍府送信,我們年紀大了與年輕人說不到一處,還是喜歡陪著您。”時間悠悠一晃,她和太后都老了,回想兩人年輕的時候,文太夫人面露動容。
太后也多了幾分感慨,“好,可惜哀家的腿不好,否則,等孩子出生的時候也想去大將軍府看看了,多少年了,大將軍府變化怕是很大吧?”
“不大,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不過新增了幾個院子罷了,我們先回去了。”文太夫人拉著太后的手,舍不得,兩人的夫君都已到了地下,她們卻還活著,年少時的夢或成了現實,或成了泡沫,都太久遠了。
太后拍拍她的手,“回吧。”
回去的路上文太夫人沒說話,周淳玉沒敢吭聲,老一輩的記憶不是她能插得進去的。
翌日,周淳玉得了太后賞賜的事在京城傳開了,和周家走動的人家也多了起來,這可將小高氏樂壞了,不過高氏讓她再三斟酌,小高氏不敢!貿然應下,只說找個機會去將軍府問問涵姐兒表姐和堂姐的意思,她有意拿喬,旁人也不敢多說。
玲瓏眉飛色舞說著,沈月淺聽得新奇,問旁邊的文博武,“你看看其中可有適合的人家?”親事雖說為後宅之事,可男子的品行如何,還要看平時的待人接物,文博武在朝堂認識的人多,他的看法肯定可取。
文博武近日迷上作畫,在府裡的時候每天都要花上兩三個時辰,他不覺得有什麼,可愁壞了針線房,畫越來越複雜,繡花樣子也越來越難,可惜她們只敢各自交換眼神不敢說其他。
收了筆,文博武雙手提起,湊上去吹了吹,喚玲瓏,“平時都是玲霜和玲芍打探消息?什麼時候你也開始攬下這個活計了?”
玲瓏笑著抬眸,“主子不出院門,奴婢除了要伺候好主子日常起居還要保證主子身心舒暢,當然要多打聽點事供主子消遣了?”玲瓏接過畫,走到窗台邊,小心地拿夾子夾住,之後退了出去。
人走了,文博武才轉到沈月淺座位上,拉起她,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坐在腿上,“這幾戶人家沒有好的,要是三舅母真問你的意思你就讓她安安靜靜再等上些時日。”
周淳玉入了太后的眼,立即去周府拜訪的多是見風使舵之人,真正的大家風範不是立即轉方向阿諛奉承,而是先觀看些時日,看周家如何應付,說親一事不只是女子挑選男子,娶妻當娶賢,男子更怕娶錯了人弄得後宅不寧,小高氏這時候沉住氣才是對下邊幾位姐兒最好的事,文博武細細說與沈月淺聽,沈月淺揚眉,“沒想著你這麼多,那我好奇,刑部和大理寺沒有尋到齊家的把柄,為何齊老太爺提出辭官了?”
玲瓏打聽到的消息不多,外界有說齊家撐不下去了,還有說齊老太爺身子骨不行了,牢房陰暗潮濕,再不出來就死在裡邊了,還有說齊家是被冤枉的,齊老太爺是被逼著辭官的,沈月淺不記得上輩子發生過這種事。
文博武不料她話題轉得如此快,好笑道,“齊老太爺年事已高,辭官沒有什麼不好,要知道細節也不是不行,你答應我一件事。”昨晚電閃雷鳴,沈月淺窩在他懷裡亂動,一不小心觸到了那片地,文博武想起畫冊上說過其他法子解決體內燥熱的事,奈何昨晚她百般不同意,最後還是他就著自己的手解決的,他的手粗糙,想象著她光滑柔嫩的小手握住自己時的嬌羞模樣,文博武身子又有了反應,眼看沈月淺要拒絕,文博武不惜湊到她耳邊說了兩句實話,看她一臉好奇的模樣,眼神裡滿是期待,文博武繼續誘惑,“你要是答應的話,我就從到到位說給你聽怎麼樣?其中彎彎繞繞多,要說上大半個時辰呢。”
沈月淺不相信,可是,齊家和皇子有牽扯她還真的挺好奇,猶豫再三,視線落到他不驕不躁地臉上,遲疑地點了點頭,“那你快些,我怕累。”
得了應承,文博武滿心歡喜,道,“文貴替我去刑部辦點事,遇著二皇子身邊的慕容去牢房找齊老天爺,隔天齊老太爺就向聖上提出辭官,誰的意思不言而喻,不過齊老太爺這次的算盤打錯了,他以為皇上會因為對他有所虧欠而提拔齊家的幾位少爺,實則不然,皇上將齊老太爺收押就存了收拾齊家的心思,齊老太爺辭官後,齊家下邊的人都要被降職了,原因絕對不會和齊老太爺牽扯上關係,畢竟,齊老太爺的事沒有證據,皇上不會讓風向朝著有利於齊家的方向發展……”
文博武聲音不疾不徐,沈月淺卻聽得整顆心都提了起來,上輩子太子順利當上了皇上,幾位皇子都死了,只剩下恭親王,她也沒想過二皇子竟然暗中藏著奪嫡的心思,還牽涉甚廣,不由得,她想到了上輩子莫名其妙暴斃的謝長安,“夫君,你能否幫我打聽謝少卿的事,齊老太爺的事情,刑部和大理寺都有參與,謝少卿也是知道些事情的吧?”
再次從沈月淺耳朵裡聽到這個名字,文博武暗暗多看了沈月淺兩眼,輕聲問道,“為什麼你對他的事兒如此好奇?”謝長安沒有多大的建樹,在京城,能到那個位子怕是極限了,除非,有貴人相助。
回味著最後四個字,文博武眸色漸深,他想,他要和她好好聊聊了,他心裡疑惑太多……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9 22:25:37
第098章 尤家遭殃
文博武說了不少謝長安的事,語氣平靜如水,待說到後邊後才察覺不妥,在朝為官,或多或少有些見不得人的事,他所聽來的事情沒有可以讓謝長安忌憚的事情,沉著氣,講述完了感覺懷裡的人靠在他身上睡著了,文博武莞爾一笑,懷孕後,最顯而易見的區別就是瞌睡多,抱起她,輕輕放在軟塌上,走到門口,朝文貴小聲道,“你派人打聽打聽大理寺謝少卿的事,查查,齊老太爺的事情,他持什麼態度。”
謝少卿的事情不同尋常,文博武不想不過一個大理寺,還有這麼個妙人在。
文貴稱是,順便將外界尤氏到處敗壞周家名聲的事情說了,“長公主身邊的人都換成了承恩侯手裡的人,尤家那邊是沒希望了,周四夫人會不會得了誰的唆使?”
文博武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視線轉都還滴著雨水的屋檐上,輕描淡寫道,“要不要我幫你查查?”
聲音冷得讓文貴縮了縮脖子,臉上盡是討好的笑,“奴才待會就派人去打聽,江南那邊,尤家說得上話的都被降了職,尤家已經察覺到什麼了,要不要乘勝追擊?”
話還沒說完,文博武已轉身回了屋子,文貴苦著臉,少夫人懷孕後說要積德的是大少爺,如今又冷若冰霜要他自己拿注意,撐著傘,邊走邊揣測文博武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出了遠門才猛地敲了下腦袋,大少爺要為肚子裡的孩子積德可不是給敵人喘息的機會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尤家繼續在江南為所欲為,尤氏底氣足,稍不留意將矛盾對準大少夫人的話就糟糕了,想清楚了,文貴暗暗高興,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沈月淺是餓醒的,屋子裡掌了等,窗外電閃雷鳴,呼嘯的風將吹得窗戶呼啦呼啦響,身上的毯子滑落至腳邊,暈黃的燭光下,屋內空盪蕩的,她直起身子,小聲叫了聲玲瓏。
玲瓏掀開簾子,裙擺滴著水,笑著道,“是不是下雨將您吵醒了?奴婢這就去關窗戶。”
雨說來就來,玲瓏瞅著沈月淺睡覺的空檔去浣衣院拿雅築院換洗的衣物,回來就下起雨來了,一路上小跑著回來的,不想雨聲還是將她吵醒了。
“拿棍子撐起來,夜裡睡覺的時候再關上,對了,大少爺呢?”文博武沒有騙她,確實說了許久的話,否則她也不會睡著了,朝堂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早些年不是你死我活,利益當前,雙方也能摒棄前嫌聯姻,文博武說的齊家不就是這樣的例子嗎?齊家幾位老爺的岳家之前和齊家都不對付,如今倒成了榮辱與共的親家了。
玲瓏去窗欞邊撿起落在地上的棍子,邊撐窗戶邊仔細回道,“大少爺一刻鐘之前才去了書房,貌似太子府的人來了,讓您夜裡不等他了。”
撐起窗戶,玲瓏扶著沈月淺站起身,時辰不早了,沈月淺肚子怕早就餓了,“桂媽媽和妝娘子這兩日研究了不少吃食,還差奴婢去廚房嘗了嘗味道,其中一道酸溜紅燒肉十分可口,且聞不著肉味,您今晚要不要試試?”
沈月淺喜歡水果,真吃飯的時候吃不了多少,聞言,吞了吞口水,“行,你差玲霜去廚房說一聲,裙擺濕了回去換了再回來。”
這些日子,寧氏和文戰嵩送了不少關於懷孕的書籍過來,沈月淺注意不集中,每次拿著書翻不到十頁瞌睡就來了,想了想,走到書架邊,找了本小樣書,巴掌大的書籍,圖文聲情並茂,沈月淺坐在桌邊,一頁一頁翻著,其中有提到孕婦平時忌諱做的事情,看到其中一項,沈月淺偷偷紅了臉,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平坦的小腹,目光溫柔。
桂媽媽廚藝好,和妝娘子聯手,弄出來的飯菜可口不說,顏色也好看,光是菜色就讓沈月淺喜歡,紅燒肉外邊裹著一層黃黃的皮,沈月淺夾起一塊放入口中,若不是提前知曉是肉,沈月淺吃不出肉來,酸酸的,帶點甜,軟糯糯的,肚子本就餓,連著吃了半盤子,玲瓏在旁邊暗暗高興,將沈月淺多夾了幾次的菜記在心裡,待會好與桂媽媽說。
沈月淺懷孕後,口味改變了許多,平時喜歡的如今都不碰了,桂媽媽和妝娘子只能一樣一樣的試,沈月淺自己都沒意識到,她之前多吃了兩口的菜,廚房裡一直沒缺過,就是蓮子一直都備著,隔四日換新鮮的,哪怕從第一次吃過一小碗蓮子粥就再沒提過蓮子粥的事,廚房依然備著。
文博武說不用等他,沈月淺沐浴後靠在窗邊仍坐了大半個時辰才上床睡了,讓玲瓏留兩盞燈,留一半帷帳掛著才閉上了眼,琢磨著太子妃的病情,上輩子這時候,太子妃已經死了,不想這輩子多熬了這麼長時間,可惜,太子妃的病藥石罔顧,沒救了。
窗外密集的雨勢轉為淅淅瀝瀝的小雨,雨聲逐漸小了,院子裡的花草像被洪水沖洗過,有的甚至露出了根。
半夢半醒間,沈月淺好似在做夢,夢裡,她和文博武回到成親的當晚,兩人的身形交疊,有她臉紅心跳的求饒聲,還有他貼在她耳邊厚重的喘息,沈月淺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喘氣,想著她肚子裡還有孩子,兩人行房的話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甚至會小產,後背冷汗直冒,嚇得她猛地睜開了眼,扭頭,床畔空空如也,沈月淺為那個萌羞赧愧疚,她竟然夢見那種事,太丟人了,尤其,好似還能真切感受到他的蓬勃有力似的。
瞥了眼桌上的沙漏,都亥時了,掀開被子下床,籠子罩上的冰塊滴著水,沈月淺輕手輕腳地從衣櫃裡找出褲子去了偏房,如她所想,褻褲濕噠噠的,顏色晶亮,臉色通紅地將其扔進盆子裡,乾爽地推開門出去了,遇著文博武進屋,見她臉上的潮紅沒有褪下,文博武蹙眉,“怎麼?還是覺得熱?”
屋子裡冰塊足,近日又是連綿的雨,沈月淺仍熱得滿臉通紅。
沈月淺搖著腦袋,目光不敢與之對視,轉移話題道,“事情說完了?來的是太子府的幕僚?”
文博武上前,探了探她額間的溫度,不算高,邊回答她道,“是太子,公務上有事情與我說,順便提了提明日太子側妃來府裡的事情。”洪素雅和沈月淺關係好,文博武之前就清楚的,太醫說太子妃活不到三個月,彈劾洪家於家的摺子還在太子府書房壓著,背後指使之人已經不必深究了,洪素雅是將來的太子妃毫無爭議,洪素雅坐上那個位子,對沈月淺也有好處,握著她的手,文博武悠悠道,“太子側妃行事低調,只來我們院子看看你,祖母那邊她也不去了。”
文博武打橫抱起她,往床上走,回來的時候就想著她已經睡了,之前要她答應的事情只能往後延遲,不想她還神采奕奕,文博武心思萬般迤邐涌過,面上卻沉穩如山,躺到床上,沈月淺都以為她今晚躲過一截的時候,文博武卻拉著她的手,慢慢縮進了被子裡。
沈月淺臉色發燙,由著他主導著自己,背過身子,閉上眼,盡量當自己睡著了。
可文博武故意使壞,平時穩重的一個人近日呼吸聲十分粗重,沈月淺想忽略都不行,不僅故意給她聽,還配著令人面紅耳赤的話,沈月淺用力,惱羞成怒道,“快點,我還要睡覺呢,今晚吃多了,肚子不舒服。”
她每噸吃了多少,哪些菜,廚房都記錄,文貴也會與他說,今晚比起平時,確實多了,加之她又以肚子為由,文博武靠過去,壓低了聲音和沈月淺說了兩句,後者蹙眉地應下。
事畢,沈月淺滿手濕潤,文博武就著衣服給她擦手,一臉饜足,素得太久,偶爾一頓小炒肉也能讓他滿足,沈月淺嫌棄手髒,文博武好笑又好氣,“髒?真髒孩子怎麼來的?”
卻也乖乖去偏房弄了盆水,擰了巾子給她擦手,順便說起盆裡的褲子,洗漱後丫鬟立即就將換洗的衣服收拾了,盆裡只有一條米白色的褻褲,要是沈月淺平白無故換褲子他是不太相信的,又想起他進屋時沈月淺臉色不自然的紅,握著她的小手,目光亮得像黑夜裡的星星,“阿淺是不是夢見什麼羞人的場景了?”
沈月淺身子一僵,瞪他一眼,不答,文博武立即明白過來,脣角微微一翹,聲音卻一本正經,“龔大夫說要滿了三個月,阿淺再等等,到時我定伺候得你舒舒服服……”
聽他越說越說越沒個正形,沈月淺乾脆閉上眼,假裝睡著了。
洪素雅進太子府一直被太子妃視為眼中釘,可惜洪素雅行事穩妥,叫太子妃抓不著一點錯,只能想其他法子讓洪素雅日子不好過,得知自己活不過三個月,太子妃第一件事就是想著如何讓洪素雅陪葬。
可惜,之前太子妃做的那些事已經被皇后知曉,之前就下令讓洪素雅不用去太子妃身邊伺候了,太子妃就是想做什麼也無能為力,洪素雅是將來的太子妃這件事還沒有傳開,可不少人已經聞到了風聲,對洪家百般巴結,畢竟,未來的太子妃和皇后,越早巴結情分越深,看文太夫人和太后就知道了。
說起來,沈月淺一年多沒見過洪素雅了,容貌沒什麼變化,氣質比起之前多了份威嚴,眼神裡的光華漸漸斂去,盡數化作端莊大氣,沈月淺不由得有片刻的失神,洪素雅讓她起身,她都沒注意。
洪素雅嘴角有了淺淺笑意,上前親自扶起她,絲毫沒有因為沈月淺走神而有所怪罪,“有些日子沒見,不認識了是不是?”太子妃身子不好,太子府的諸多事宜都是她幫著打理,重要位子的管事都是太子妃的親信,她廢了不少心思才敲開一個洞口皮,尋到一絲生機,每日照鏡子,她也能發現自己情真意切笑的時候少了,太子府,也只有在太子跟前可以泄露自己心底真實的情緒,沈月淺走神怕也發現了這個吧。
“是臣婦冒昧了。”沈月淺羞赧,抬眸,笑盈盈道,“雅姐姐還如之前般貌美,可眉目間的風情和之前全然不同了,一時沒回過神來。”
沈月淺落落大方,洪素雅上下打量好幾眼才收回目光,面色緩下來恢復了早些年年的寧靜,“雖很久沒見著你人影了,可是聽不少人稱讚你長得好看,今日一見,真的比從前更甚了。”
噗嗤聲,沈月淺忍不住笑了出來,拉著洪素雅的手,好笑道,“你我知根知底,外人只看表象就算了,我們再繼續你稱讚我我稱讚你,最後都詞窮了。”
洪素雅會心一笑,“是啊,我腦子裡正搜羅著如何誇讚你呢。”洪素雅今日來大將軍府大多是宮裡的意思,進太子府多年,肚子一直沒有動靜,不僅僅是她,就是太子府的其他人也沒有懷孕,宮裡太醫瞧過,說她身子骨沒有問題,可是遲遲不懷孕,想要補身子也不知從何處下手。
“懷孕後身子會不會覺得笨重了?吃得多嗎?”玲瓏給洪素雅倒了茶,替沈月淺添了杯溫水,解釋道,“我家少夫人懷孕不能喝茶,還請太子側妃諒解。”
洪素雅會心地挑了挑眉,忍不住揶揄,“玲瓏還是和之前一個性子,我還能因為一杯茶就怪罪你家少夫人不成?”
玲瓏羞愧,面上膽子也大了,不假思索道,“奴婢不是擔心您身邊的丫鬟胡思亂想嗎?少夫人溫水裡泡了枸杞紅棗,一眼看過去覺著喜慶,您身邊的丫鬟護主心切,難免不會心裡埋怨我家少夫人厚此薄彼……”
洪素雅一臉促狹,好笑地看著沈月淺,“你家丫鬟說話面面俱到,有她在,平時你怕是不會覺得悶了。”
“是啊,我整日在屋子裡,多虧她講了不少事讓我打發時間。”沈月淺莞爾一笑,玲瓏心思沉穩,剛才一番話是有意緩和兩人的氣氛,久了沒見面,多少會生疏,經過她一番打岔,兩人的關係拉近不少。
洪素雅對她的肚子感興趣,問了不少的事,玲瓏見洪素雅身邊的丫鬟退了出去,她跟在後邊也出去了,不忘提醒,“茶壺的茶新泡的,奴婢不打擾您和太子側妃敘舊了。”
盈盈福了福身子,翼翼然退出去,順手關上了房門。
兩人繞著沈月淺肚子說了會話,洪素雅瞥了眼窗外,聲音如溪水潺潺,“我進太子府不短了,得知您懷了三個孩子,太后心急了,這不讓我來跟你取取經嗎?”
畢竟關於閨中私密,洪素雅面上微微不自然,太后此意是擺明了信任她,她自是不想讓太后老人家失望。
沈月淺一怔,不料她問起這個,她和文博武推算過日子,只怕就是那晚兩人鬧彆扭的時候懷上的,紅著臉,不好意思道,“雅姐姐說的什麼話?取經什麼嚴重了,我也不知曉那個法子行不行,是我三舅母和我說的,要不你試試?”
“行,要是真懷上了,我……我會……”猶豫了半晌,沒有將話說全,有的事心知肚明,說穿了,沒有意思了。
沈月淺不以為意,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泡泡,嘴脣貼著杯沿,抿了一小口,道,“雅姐姐不過和我討論些御夫之術,我自然樂意,至於其他,我自己也不懂。”
洪素雅清楚她是不想和這種事沾上邊,換位思考,是她的話,她也不願意,心思一轉,笑道,“那就請淺妹妹細細說與我聽了。”
沈月淺嗔她一眼,“這種事也不見你臉紅心跳,成親久了膽子也愈發肥了?”
正了正神色,將小高氏和她說的一字不漏說給洪素雅聽,她沒有小高氏的定力,說這種事的時候心裡彆扭,臉不自然的潮紅著。
洪素雅聽得認真,這個法子她也聽過,可是她沒有嘗試過,那種事情都是由太子主導,再者,那種時候她哪還有力氣想著其他事?
說完了,沈月淺臉上燙得厲害,學著玲瓏的模樣,“好了,現在我都與你說清楚了,你可不能說給旁人聽,事情傳出去,我真的就沒臉了。”
洪素雅了然地挑了挑眉,“明白,博武將軍從來都是個清冷淡漠之人,這種事傳出去,只怕他也會被人議論紛紛了。”
沈月淺不明所以,話是她嘴裡傳出去的,旁人議論文博武做什麼,晚上和文博武說起這件事,文博武悶悶地不樂意,“旁人當然議論我了,這種事本該由我說了算,結果卻被你主導了去,太子側妃和太子說了只怕太子也會嘲笑我,以後不準和別人說,太丟臉了。”明明他好那種事,傳出去他就成冷淡之人了。
沈月淺並未將和洪素雅說的事情放在心上,龔大夫把脈的次數多,待又一次把脈後,面容漸漸舒緩,“少夫人出了三個月,以後可以出門走走了,飯後不要躺著,散散步,以後容易些。”
沈月淺心裡松了口氣,龔大夫之前把脈的時候一直眉頭緊鎖,帶著她也跟著提心吊膽,等到這句話,她心裡的石頭一大半落回肚子裡了,之前龔大夫把脈一直讓她盡量少走動,多躺著休息,她看過書籍,飯後散步生孩子的時候容易,她還以為是她身子出了事,如今得了龔大夫說的話,她總算是放心了。
沈月淺肚子四個月的時候,小肚凸出很明顯了,文博武不去軍營了,太子提議讓他去兵部他答應下來,他在兵部的官職算得上是閒職,在家的時候多,他可以有很多時間陪著沈月淺。
按理說皇上提出他去兵部,不少人都會反對,可是朝堂沒有任何反駁的聲音,文博武知曉幾位皇子從中做了手腳,也不說破,反正不去兵部就在府裡待著,龔大夫說最近肚子會有動靜了,他還等著看他和沈月淺孩子的胎動呢。
時間悠悠進入八月,院子裡桂花飄香,沈月淺每日都會抽空在院子散步,寧氏吩咐沒隔百米都安置了軟踏,龔沈月淺休息,府裡的下人更是小心翼翼,遠遠見著沈月淺就頓足停下,等著沈月淺過了才敢走。
所以,當太子府傳來洪素雅懷孕的消息後,大家或按兵不動,或想著法子巴結洪家,也有人不以為然,沈月淺聽後則是震驚,算算日子,難不成真是她說的法子有了用處?洪家沒有動靜,只是寧氏出門參加宴會遇著於家太夫人,後者贈了不好禮,都是小孩子穿的衣衫,針線密集,樣式也新穎,寧氏差人用開水洗過曬幹才送過來的,“衣服是洪夫人自己做的,太子側妃有兩個月的身孕了,之前一直瞞著是不想被人拿來說事。”
孩子穿的衣衫,洪夫人不敢假手於人,聯想上次太子側妃來將軍府見過沈月淺,寧氏狐疑地看著沈月淺,心有疑惑但是沒問,“孩子的衣衫已經處理過了,先收著,衣衫略大,怕要百日後才能穿了。”
衣衫疊得整整齊齊的,每個孩子一套也是三套,她細細一數,竟有九套,感激洪夫人用心良苦,“洪家太夫人,洪夫人對我猶如親人,情況明朗了,我該親自登門拜訪洪太夫人,給她老人家磕頭才是。”
洪素雅還沒進太子府就被太子妃壓著,這幾年低調得不能再低調,她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南山寺的時候,她和洪素雅都在,卻不能常見面,洪太夫人有東西贈與她也是私底下,生怕旁人將目光移到她身上對她不利。
寧氏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沈月淺的肚子上,染上了暖意,“是該如此,沒機會也不要緊,孩子百日的時候依著太夫人的性子肯定要大肆操辦的,到時候,你好好給她磕……”頭字還沒落下,見沈月淺手捂著肚子,面露痛苦,寧氏大驚,“怎麼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沈月淺搖頭,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咧著嘴道,“剛才,孩子好像動了……”語聲一落,好似為應證她的話似的,肚子右邊的一角又凸了起來,寧氏心裡歡喜,驚呼道,“真的呢,來,我和我孫子說說話。”說著,手就放在了沈月淺肚子上,沈月淺想要避開已經來不及了,完全被寧氏的行為驚著了,文博武再三叮囑他要第一個和三個孩子打招呼,沒想著最後是寧氏。
沈月淺懷孕勾起了寧氏不少懷孕時候的事,她懷文博武和文博文的時候府裡沒有人記掛她的身子,什麼都要靠自己摸索,夜裡她哭過很多次,若不是不想給文戰嵩增添負擔,她願意與他分享她的不安和恐懼,所以,沈月淺懷孕的時候她將府裡布置得穩貼,自己懷孕的時候有多無助,看著沈月淺懷孕她就多想讓她開開心心生下孩子就是。
“我懷博武的時候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有動靜的,你爹不在,想著有人代替他陪著我,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哪怕之後懷博文也沒那種感覺了。”寧氏的手指微涼,隔著衣料,沈月淺的肚子也感覺到了涼意,大將軍府早些年的境況她聽說了不少,明白寧氏的為難,心裡為自己剛才升起的閃躲之心羞愧,“娘,左邊好像也動了,兩個孩子貌似同時在動。”
寧氏的手挪到左邊,心裡驚喜,“真的,兩個孩子肯定是個小子,肚子這麼大點,不知道另一個孩子會在哪兒?”話還沒說完,右下角一塊凸了起來,寧氏脣角的笑意更深了,“都聽得懂祖母的話了?給祖母打招呼,等你們出來,祖母帶著你們出去玩好不好?”
婆媳兩沒有嫌隙,文博武回來得知寧氏最先和三個孩子接觸,臉色鐵青,文貴跟在身後,小心翼翼地琢磨著,之早前連續休息了好幾天少夫人肚子都沒有動靜,不過出去兩個時辰孩子就動了,難怪大少爺臉色不好看了。
文博武吃飯的時候臉色都還垮著,沈月淺好笑,她什麼東西都能吃了,給文博武夾了塊八寶鴨,解釋道,“娘看著孩子動也是想著懷你的時候了,那時候爹整日在軍營,府裡亂糟糟的,她不容易。”為人母了,愈發能感同身受,“下次孩子動的時候我叫你,你要是不在家,我就讓人通知你一聲,你不管在哪兒可要跑快點。”
文博武挑眉笑道,“你現在是有人撐腰說話愈發膽大了,生完孩子看我怎麼收拾你。”收拾兩字咬得重,沈月淺明白過來他話裡的意思,嘀咕了兩句,不搭理他了。
洪素雅懷孕的事情傳開不到半個月,太子妃就去了,按理說,太子府的側妃良人都要為其守孝三個月,因著洪素雅懷了孕,皇上免了洪素雅的孝,太子妃娘家雖然極為不滿,可是彈劾也沒有用,太后皇上皇后有心包庇,再多的摺子都沒用,否則,之前彈劾洪家的摺子不會到現在還沒有批閱,故而,不滿的聲音很快就消下去了。
京城上下都注意著洪素雅的肚子,皇上下邊有七個皇子,可是,都沒有孩子,洪素雅要是生下皇長孫,太子之位更是不可撼動了,故而,皇上專門派了嬤嬤去太子府伺候洪素雅,不管男女,務必保證大小平安。
二皇子近日諸事不順,齊家一事上本以為是以退為進,不想揣測錯了皇上的心思,如今的齊家儼然是一枚棄子了,皇上做事雷厲風行,哪怕清楚齊家是被皇上無緣無故處罰了的他也沒有法子幫齊家出頭,牽扯到他,齊家和他都會陷入艱難的地步。
慕容知曉二皇子心情不順,想了想,沒有將太子府的事情稟告,二皇子見他沉著臉,冰冷道,“是不是安插在太子府的人出了問題?”洪素雅的孩子勢必不能生下來,否則,他就更是名不正言不順了。
慕容低頭,頓道,“安插的人手出了事,皇上派去太子府的嬤嬤以前沒有見過,也打聽不到是哪兒來的,只怕皇上身邊還有人是我們不清楚的,還好人沒有和我們直接接觸,聽說,太子府的好些人出了事,五皇子三皇子被叫進宮去了。”
“最近讓所有的人不要輕舉妄動,不聽話出了事本王也保不住他們,兵部的事情安插得怎麼樣了?”文博武去兵部他當然不會阻攔,將來用他對付太子再合適不過,能賣文博武個面子他當然願意給。
慕容點頭,“謝少卿說感覺有人盯著他,是誰的人他還不清楚,也尋不到具體的證據,您說會不會是太子?”那件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要是被人重新翻了出來,不僅僅是二皇子,許多人都會受牽連。
二皇子目光一凝,“務必讓他將人揪出來處置了,查出是誰趕緊來稟告。”謝長安在京中出了名的誰都不幫,如果被人發現是他的人,牽扯出的事情更多,二皇子心煩意亂,好似所有的事情都是衝著他來似的。
慕容點頭,說起江南的事情,“尤家在江南也算數一數二的地頭蛇,可是,這些日子,尤家在朝堂為官的人降職的降職,傷的傷,生意也被人搶走了大半,尤家當家人託人送了信來說是願意支持您,只求尤家能重新回到京城,老奴收著信,不確認是不是圈套,派人打聽尤家的事情,查出來,近日在江南頻頻走動的是大將軍府裡的人。”
就是慕容心裡也是害怕的,江南富庶,可當年尤家是被貶出京的,想要回來談何容易?二皇子心裡琢磨了番,“可查清楚文家對付尤家的原因了?”
“沒有,老奴也好奇,人手是博武將軍手裡的人,尤家和文家有聯繫的也就周家四房,刑部侍郎的妻子了,難不成博武將軍會因著一個女人對付尤家?”而且,尤氏和沈月淺交集也不多,說起來,和文二少夫人的事情多些,慕容將當年周淳玉和丁家親事告吹一事和二皇子說了,“周四夫人心思不笨,在江南的時候都開始謀劃了,誰知,算來算去算到了自己頭上。”
吳炎辰好男風在京城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尤氏為著尤家不惜賠上女兒的一輩子,不可謂不是個狠心的。
二皇子不知曉中間還牽扯到周家,蹙眉思索了會,“你先退下,文博武那個人不會遷怒誰,除非尤氏得罪了他妻子,都說文博武是個冷漠的,能將一個女人看得如此重要也算難得了,吩咐下去,以後遇著文家大少夫人,務必小心謹慎著,至於尤家這件事,你可覺得尤家有希望贏?”
慕容理智的分析著尤家局面,尤家在京城的也就尤氏,尤氏靠的承恩侯府是沒多大用的,尤家在江南算得上地頭蛇短短時間被壓製得要尋求庇佑,只怕對方已經掌控了命門,等著最後一擊了,理清楚了其中彎彎繞繞,慕容搖頭,“希望不太大。”如果說之前對文博武的心思只是在五萬將士的份上,如今,慕容是真心佩服文博武了。
“既然這樣,何須為著將倒下去的得罪正冉冉升起的星星,我不是傻子。”說到這,二皇子眯了眯眼,微微揚起了嘴角,他不幫尤家不至於要和文家一起,眼下還不是時候,“你將文家對付尤家的事情散播出去,看看尤氏那個蠢女人還能掀起多大的浪來?希望她不要讓我失望才是。”
下定決心不管尤家的事情,尤氏的死活自然和他無關,相反,要是能利用尤氏對文家造成點傷害,何嘗不是件好事?
陰郁了好幾日的心情總算因為這件事有所好轉,“你下去吧,本王去後宅一趟。”洪素雅懷了孩子,他也該努力了,緊追不捨才有機會超越太子,可是,想到後宅的那些女人,二皇子又擰起了眉,太子府不安生,他的後宅不會比太子府好。
洪素雅懷孕三個月的時候,皇上擬了聖旨,升洪素雅為太子妃,也就說,洪素雅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就是正經的嫡皇孫,洪家門庭若市,洪太夫人藉故身子不舒服概不見客,洪夫人跟人笑著臉,凡事都不答應,幾日下來,大家都清楚了件事,洪家門第高了,待人接物禮貌客氣,和之前一樣,可是骨子裡已經有了區別,不由得暗暗嫉妒文家那位大少夫人起來,在洪家最艱難的時候太子側妃貌似還和沈月淺來往,洪家對她們疏離,光明正大送去的禮卻是用箱子抬著的。
沈月淺肚子已經很大了,肚子上隱隱約約顯出了妊娠紋,順著肚臍眼往周邊散開,十分難堪,癢得厲害,可是不敢伸手撓,文博武問過龔大夫,撓後會留下痕跡,生完孩子後妊娠紋會漸漸消失,沈月淺身子癢的時候最是難受,小臉扭得好笑,文博武固住她雙手,“再忍忍,龔大夫配藥去了,再過兩日就好。”
沈月淺懷著孩子不敢貿然用藥,可是不想看她皺著眉頭一臉難受,讓龔大夫尋求對身子沒有害的藥,抹在妊娠紋的地方緩解下就好。
沈月淺擰著眉,“我沒事,你忙你的去吧,都在傳江南尤家的事,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沈月淺的手不自主地動了動,控制不住地想要伸手撓,想著剛才對文博武說的話,自己先笑出了聲,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忍不住……”
“過了這會就好了……”尤家已經是強弩之末,沒什麼值得他操心的,流言蜚語重傷不了他,不用理會。
作者:
慕冰至
時間:
2016-7-19 22:25:50
第099章 心生嫌隙
尤家的事情在京裡沒有掀起一絲風浪,便是有好事者詢問也是純屬好奇尤家為何得罪了文家,對尤家的前景是否明朗絲毫不敢星期,追根究底,尤家在京城沒有勢力,官職算不上顯赫,一個家族的輝煌無非在京中占得一席之地,而尤家,遠遠不夠,所以,更多的人都是將其當做飯後談資,說說說說就過去了。
唯獨尤氏,尤家是尤氏的後盾,為了能重新回到京城,從周伯游外放出京的時候就開始謀劃,一切都計劃好了,不想中途出現了變故,尤家別說回京,連在江南的位置都岌岌可危,周伯游任刑部侍郎,官職不算高,可是有實權,平時巴結她們的人不少,沒有承恩侯府相助,周伯游在朝堂活動幾年,尤家也是有希望重新回京城的,如今,得罪了將軍府,尤家怕是沒有希望了。
再次收到尤家的來信,尤氏皺著眉頭,本以為二皇子對那個位子有心,幫助尤家度過這個難關,尤家在江南的人脈全部歸於二皇子,還有這些年聚集收斂的錢財也有不少,尤家不缺錢,獨獨缺的是權利,這也是最難的,然而如今,守住錢財只怕都是不可能了,關鍵在文博武身上,尤氏心裡後悔了,如果知道沈月淺有現在的造化,她一定不會和周氏交惡,然而,沒了後悔的餘地,尤氏琢磨著,要想讓文博武收手,除非求沈月淺,給尤家回了信,尤氏思索著重新回周家的事情,再過幾日是余氏的生辰,尤氏咬了咬脣,再難為了尤家也要忍耐。
從洪素雅懷孕後,沈月淺就猜測著是不是她的法子管用,又不好直接問洪素雅,硬著頭皮和文博武說了這件事,“表姐成親也一年多了,我要不要和她說說?”法子管用與否沈月淺心裡沒底,可試試終究沒什麼壞處吧。
文博武握著畫筆的手動作一頓,抬眸盯著她肚子,她不知曉一件事,太子聽洪素雅說這個法子後嘲笑他許久,不想真的懷上了,反過來換他嘲笑太子,洪素雅升為太子妃,太子府裡內務皆落到她頭上,前太子妃留下的人不時給她難堪,洪素雅脫不開身才沒出來走動,沈月淺與周淳玉說說也行,就是他心裡都好奇,世間還有如此神奇的閨中之術。
思忖片刻,文博武挑眉地笑了笑,抬起手,豪爽地落下一筆,“也行,正好下午我去兵部有點事,順便讓文貴去二弟妹院子和她說聲。”文博武畫的是懷孕後的沈月淺,眉眼栩栩如生,就是沈月淺自己都愣住了,旁人都說她生得漂亮,她自己是沒多大感覺的,可此時,畫上的人只有額頭眼睛,她就已經覺得十分好看了。
“還有件事,你大舅母的生辰,我陪你走一趟,順便帶著你回沈府住幾日。”沈月淺心裡想周氏小七文博武明白,然而寧氏將府裡布置得妥妥帖帖,沈月淺不好開口提醒他回去住的事情,剛開始三個月周氏經常來,得知沈月淺胎位穩了,來的次數就少了,就是小七也來得少了。
沈月淺鼻子發酸,可能做母親了,心中愈發想念親人,沒想到文博武看在眼裡,低頭斂去眼角的淚,聲音微微哽咽,“娘那邊會不會不好說?”寧氏付出的心血多,她不想讓寧氏心底不舒服。
“沒事,娘心中只希望你高高興興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其他做什麼她都沒有看法。”文博武自己都覺得奇怪,從小到大,寧氏在他心底是個古板平靜的人,臉上哪怕帶著笑,也不見得是真的隨和好相處,態度客氣疏離,面面俱到,沈月淺懷孕後寧氏的性子發揮到了極致,從院子的布置就能窺探一二,然而,平靜沉穩的外表下多了種情緒,就是有人情味了,孩兒沈月淺說話,眼裡的溫和隨性恣意表現得淋漓盡致,文戰嵩私底下也說沈月淺進門後,寧氏性子變了許多。
沈月淺心底松了口氣,她是真的想回去住幾天了,成親後她的心總落不到實處,哪怕是文博武陪著她,她的心好似總隔著層紗,只有沈府,她才有落葉歸根的感覺。
兵部近日有位郎中病了,公務擠壓了厚厚的一疊,兵部尚書讓他幫忙協助,他推諉不過,況且,他平日本就是個閑的,不做點事情,年底吏部考核政績,他的結果只怕不太好看。
文博武出門後不到半個時辰周淳玉就來了,看著沈月淺圓滾滾的肚子,周淳玉說話都不敢大聲,“這兩日感覺怎麼樣了?”沈月淺之前的身形不胖不瘦,懷孕後,臉上長了肉,粉面桃腮耐看得很,漸漸肚子大了,反而顯得人瘦弱不堪了。
“還好,動的頻率有規律了。”孩子剛開始動的時候沈月淺感覺隨時隨地他們都會動,慢慢地,她吃了東西后,三個小傢伙像是也吃飽似的,在肚子動來動去,文博武在家,飯後最愛摸著她的肚子自言自語,有時候能說上半個時辰,龔大夫說孩子能聽到外邊的動靜了,打招呼被寧氏搶了先,無論如何也要在這事上搶先,故而,院子裡最常看見的情形就是在文博武扶著沈月淺,低著頭,眉眼溫柔地說著話,聲音小而低沉,出門時他就開始說,回來時候嘴裡還輕柔地說著,剛開始散步的時候玲瓏還緊緊跟在後邊擔心沈月淺有個閃失,慢慢就隔出段距離來,沈月淺轉身就能見到她。
周淳玉面露羨慕,沈月淺看在眼底,拉著周淳玉去了裡間,步伐矯健沉穩,看背影絲毫不覺得懷著三個孩子了,“我有件事與你說,你要是覺著可行就試試,不可行的話就算了。”
法子是小高氏與她說的,依著小高氏的性子,早就和周淳玉說了才是,沉了沉眉,道“之前三舅母和我說了件事,就是如何懷孕的,三舅母那個人說話大大咧咧,願意說也是為著我們好,我當時聽得滿臉通紅總覺得不好意思,可三舅母幾十歲的人了,經驗比我們多也實屬正常,她課可是和你說了什麼?”
周淳玉不料他開口就說起這件事來,臉色微微一紅,不好意思道,“貌似也說過的。”還當著余氏和周氏的面,她三朝回門,小高氏耳提面命說了許多,她心裡彆扭,滿腦子都是成親當然和文博文洞房的羞人的場景,哪記得小高氏說過的話,沉吟道,“我心裡不自在,至於三嬸說的事,心裡倒是記不住了,大嫂怎麼問起這個了?”
她和文博文成親一年多了,肚子遲遲沒有動靜,覺得對不起他,故而,寧氏提出納妾的時候她雖然心有不願可是也同意了,沒想著文博文不樂意,之後沈月淺懷孕,寧氏忙前忙後,沒再提過納妾一事,她私底下問文博文,文博文只說她是個傻的,周淳玉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她沒有沈月淺好命,進門一個多月就有了身孕不說,一懷就是三個,三個孩子,換做她,懷一個都要謝天謝地了,猛地想起什麼,目光狐疑地落在沈月淺肚子上,不可思議地瞪大眼,手指著沈月淺肚子。
沈月淺知道她明白意思了,笑著點了點頭,手撫摸上肚子,眼角的笑蔓延開來,“我暗暗算過日子,只怕就是用了三舅母說的法子懷上的,三舅母藏不住話,那種事說起來也不見她臉紅心跳,我以為你知道了……”不成想,是周淳玉自己錯過了。
周淳玉面露欣喜,滿臉期待地看著沈月淺,握著茶杯的手緊得能看見手背上的青筋,“真的會有法子嗎?”
“我也不知曉,你回去試試吧。”左右不差這一樁了,試試沒什麼不好,沈月淺便將之前與洪素雅說的法子重新說了一遍,面上已經沒了第一次說這種事的嬌羞,坦然自若,倒是周淳玉聽得紅了臉,走的時候臉上都帶著不自然的潮紅,看得玲瓏好奇,收拾桌子時和沈月淺道,“二少夫人臉怎麼紅彤彤的?不會是發燒了吧?”
沈月淺懷著孩子,最怕過了病氣,要是周淳玉生病了還和沈月淺靠如此近,傳到大夫人和大少爺耳朵裡,是她們照顧不周,會受罰的,受罰是小事,玲瓏擔心沈月淺肚子出了問題。
沈月淺好笑,看著快見底的水,讓玲瓏再倒一杯,紅棗枸杞水對身子有好處,她喝得膩了,然為了孩子她也得忍著,又喝了一杯水,才慢悠悠解釋,“二少夫人身子骨好著,剛才屋裡沒通氣,怕是悶著了。”
玲瓏瞥了眼敞開的窗戶,心裡狐疑更甚,窗戶是早上她開的,撐著窗戶的棍子是她選的,什麼時候屋子又不通氣了?細細瞥了眼沈月淺眉眼,懷孕後,沈月淺最怕的就是熱,真要不通氣,沈月淺會喊熱,可是,沈月淺好好的,周淳玉卻滿臉通紅?說不過去。
她不好深究,退出房門的時候還和玲霜小聲道,“你時刻注意著窗戶,別讓少夫人悶著了。”
玲霜不解,玲瓏也沒解釋,議論兩位主子畢竟算不上好事,卻是去廚房和桂媽媽妝娘子提了提,於是,不到一刻,沈月淺就被逼著喝了一碗薑湯,沈月淺哭笑不得,只怪她給自己沒事找事,一碗薑湯下肚,身子熱得厲害,本面色正常的她臉色漸漸轉紅,玲瓏害怕了,去前院請了龔大夫來,說了沈月淺的原因,之前是有所懷疑,如今是篤定了,“下午的時候二少夫人來過,二夫人面色通紅,奴婢懷疑二少夫人生病了,之後讓廚房熬了碗薑湯,誰知道,喝了一碗薑湯後,大少夫人臉色發燙,龔大夫,會不會是被過了病氣?”
沈月淺無奈,奈何她身子卻是燥熱不已,沒有反駁玲瓏的話,低著頭,面上沉靜如水。
龔大夫把脈的時間久,玲瓏在旁邊緊鎖著眉頭,愁眉不展,提心吊膽地問道,“是不是不太對勁?”文博武在的時候大少夫人還好好的,走後不過半日大少夫人身子就不好了,沉穩如玲瓏,面上也沒了血色。
龔大夫抽回手,蹙眉道,“大少夫人懷著三個孩子,身子本就容易燥熱,喝了紅棗枸杞水後又添了碗薑湯,體內燥熱更甚,故而臉色才會潮紅,玲瓏姑娘不用擔心,大少夫人身子骨好著,沒事,不過,以後萬不得再喝這麼多引發燥熱的湯水了。”
沒想到結果是這樣,玲瓏羞赧,她端著薑湯進屋的時候沈月淺還推辭來著,是她多說了兩句沈月淺才不情不願喝下的,玲瓏覺得沒臉見人了,送龔大夫出去後,乖乖進屋給沈月淺請罪。
“奴婢見風就是雨,幸得少夫人您身子沒事,否則,奴婢真的難辭其咎。”低頭看著地面,玲瓏面露愧色。
一番折騰下來,沈月淺也累了,擺手道,“無事,你也是為著我著想,我累了,扶著我進屋休息吧。”她毫不懷疑玲瓏的忠心,這件事不過是場烏龍,哪有玲瓏說的那般嚴重,躺下後,抬眸朝玲瓏道,“你做事謹慎才會如此,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也別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我先睡一覺,大少爺回來的話記得叫醒我。”
她已經和周淳玉說了,只等結果了,希望周淳玉如願以償才是,閉上眼,肚子又開始癢了,她咬著牙,心裡默念著昨日背的詩詞,是文博武教她的法子,告訴她要是忍不住伸手撓的時候就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打發時間了就會忘記癢這件事情了。
詩詞短,沈月淺來來回回的背,到後邊,竟真的睡過去了。
原本以為周淳玉要等懷上孩子後再與她說這件事,翌日一早,玲瓏說周淳玉來了沈月淺驚奇不已,文博武正和她下棋,聞言挑了挑眉,嘴裡不屑地哼了聲,這種時候來,除了和文博文鬧了矛盾還能有什麼?聯想他之前猜測文博文的事,心裡不是滋味,未曾想有朝一日,文博文也開始耍心眼了,“我去書房處理公務,你和二弟妹在屋子裡說說話吧。”
文博武出去時遇著周淳玉,見她眼眶通紅,想必是哭過的原因,心中猜測得到證實,文博武心裡愈發不是滋味了,去書房路上心思一轉去了龔大夫院子,之前他問文博文是不是暗暗求了避孕的法子,龔大夫一臉否認,如今想來,竟是龔大夫幫著文博文瞞天過海,將文家子嗣的重擔交到他手上,試想,如果周淳玉懷孕有了孩子,沈月淺對生孩子一事便不會如此熱衷,而他和沈月淺必然是琴瑟和諧,夜夜笙歌,於是,見著龔大夫,文博武臉色鐵青……
龔大夫不知道哪兒得罪了文博武,想了許久,也只能想著昨日下午的事情,是了,文博武說過每次給大少夫人把脈都要告訴他結果,昨日他想著大少夫人沒事就沒說,小心翼翼地弓著身子,態度謙卑,施禮後如實道,“昨日大少夫人身子熱,身邊的丫鬟不明就裡備了薑湯,結果,大少夫人面色通紅……”
話說到一半,見文博武臉色更沉了,龔大夫就知道說錯了話,轉念一想,主動問道,“不知道大少爺來所謂何事?”
龔大夫住的是獨立的院子,院子裡的簸箕裡滿是草藥,屋子裡也充斥著淡淡的草藥香,坐下後,文博武朝最裡廁右下角的抽屜瞥了眼,龔大夫目光閃爍,面露疼痛之色,抽屜裡放了一小包上等的普洱,是他好友自己去山裡種的,價值千金,步伐緩慢地朝著櫃子走去,拉開抽屜,拿出一小包,找出平時舍不得用的茶具給文博武泡了杯茶,遞到他手邊。
文博武端起茶杯,悠悠然聞了聞,揚眉看著握著茶杯忐忑不安的龔大夫,意有所指道,“之前我問你二少爺是不是尋了藥物或法子避孕,你怎麼回答的?”
龔大夫本以為是什麼大事,不想是這個,松了口氣,如實道,“當時老奴沒說實話是老奴的不是,二少爺正值年輕,在翰林院沒熬出個頭不想要孩子……”目光留意著文博武眉色,這種藉口他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垂目,老實道,“老奴沒有問原因,大少爺責怪老奴沒有如實以告?”
文博武雙脣湊近杯沿,輕輕吹了一口,目光晦暗如深,“不,我不怪你,只怪自己當初看走了眼。”
“……”龔大夫神情一哽,愈發忐忑不安了,他不知道兩位少爺肚子裡賣什麼藥,都問他尋避孕的法子,大少爺問的比較遲,二少爺是陪二少夫人回門後就來問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眼看著二房三房的幾位少爺也要成親了,文家長孫的位子要是落到二房三房,對大房的利益終究不好,可是,主子問了,他也只有如實說。
文博武陰陽怪氣地冷言冷語,龔大夫在一旁不時斟茶,氣氛怪異,也不如雅築院,周淳玉哭紅了眼睛,沈月淺沒想到她不過多嘴了兩句會讓周淳玉和文博文起了爭執,周淳玉哭得傷心,沈月淺也不好問,只有等她哭完了自己說。
周淳玉甚少哭,丁家退親她即便哭也是為著自己的將來以及連累周家姐妹自責而哭,細細想來,她所有的情緒都被文博文左右著,越想越傷心,大半個時辰,周淳玉才漸漸止了哭泣,不好意思地看著沈月淺,手裡的帕子也被手帕浸濕了,然而還是停不下來,心裡的委屈除了眼淚沒有發泄的出口,得了法子,夜裡她滿心歡喜,不想文博文卻冷冰冰拒絕了,平時他熱衷那種事,關鍵時刻卻不肯依著她,說什麼大嫂懷著身孕府裡忙不過來,等沈月淺生完孩子再說,一切都是他不想要孩子的藉口罷了,還說得冠冕堂皇,生怕她不相信似的。
“我以為他和我一樣也是想要個孩子的,誰知,他一點也不樂意,表妹,你說,你說他是不是不喜歡我的?”和文博文的感情,她全力以赴,以為這輩子能嫁給文博文,她心裡就不會有其他心思了,可是,得知文博文心裡的那個人不是沈月淺而是她,那種感覺,像是坐在屋頂上,伸手夠著天上的星辰,將一夜光華盡數收入袖中,不可言喻的興奮激動,還有獨一無二的欣喜,她以為佛祖對她不薄,可是可是他拒絕了生孩子,一下子,就將她心中所有的悸動抹去,只剩下委屈。
沈月淺不知道兩人發生了什麼事,只能先暗暗穩住周淳玉的情緒,“你和二弟好好交流過嗎?”文博武的性子是你不問他就不會主動說,主動問了也不見得他說的是實話,文博武不善言辭說出來的話都有待商榷,何況是巧舌如簧的文博文?頓了頓,沈月淺只得講她和文博武的事,希望周淳玉看開點。
“他不願意,我問他做什麼?”尊嚴已經被他踩在腳底了,還要讓他再輕視她一次嗎?她的舉動看在文博文眼裡只怕是市儈的吧,為了孩子,為了穩住她在文家的地位,文博文拒絕她的原因不就是因為這個嗎?
沈月淺不好說了,也是,換做她,也不會問原因的,不管過程如何,結果已經傷透了她的心,再好的過程都是在悲劇上平添傷心難受罷了。思來想去,沈月淺也沒法子了,溫和勸道,“你和二弟成親一年多了,他什麼性子你也多少知道些,會不會有其他隱情?”念及那一晚文博武也不想要孩子,為此她還將他關在門外一會兒,腦子有什麼閃過,一瞬即逝,她根本抓不住,“懷孕後想事腦子也不太靈光了,要不,你找個時間好好和二弟說說?”
哭過後,周淳玉已經恢復過來了,不過眼眶更紅了,“你好生顧著孩子就是了,我不找你說說,心裡難受,別因著我的事情打擾到了你。”遇著這種事情她沒有可以傾訴的人,想到之前寧氏說的納妾一事,若非肚子遲遲沒有動靜,她不會在寧氏跟前抬不起頭來,沈月淺懷孕後,文戰嵩親自保證文博武不會納妾,卻沒有提到文博文,在他們看來,要是她生不出孩子,文博文身邊會一直不停地添人吧,虧她為文博文拒絕納妾一事暗暗高興了許久,原來罪魁禍首是他,憑什麼要她接受流言蜚語。
“你也別和二弟較勁,要記得,一日夫妻百日恩,二弟不是始亂終棄的人。”只要她是正妻,不管有沒有孩子誰都越不過她去,至於孩子,來日方長,總會有的。
沈月淺覺得分析別人的事情她頭頭是道,要真落到她頭上了,只怕比周淳玉還不如。
中午的時候周淳玉也沒離開,文貴回稟文博武的時候發現自家主子臉色十分不好,試探道,“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估計說完話了,不如您回去?”大少夫人飯後要散步,那段時間可是文博武和小主子交流的時間,二少夫人如今的情形,大少爺在場的話估計是沒臉待下去的,而大少夫人肯定是偏心二少夫人的,大少爺逼走二少夫人,在大少夫人那裡怕要落下埋怨。
“你去翰林院,將二少爺叫回來。”自己的媳婦自己不好好管管,打擾他和沈月淺幹什麼?況且,周淳玉懷孕了才好,看文博文吃癟貌似也是不錯的樂趣,想明白了,文博武有意幫周淳玉一把,畢竟,周淳玉可是沈月淺表姐了,算得上媳婦的娘家人。
心裡有了主意,讓文貴務必將文博文叫回來,他們兩兄弟許久沒有聊聊心事了,今天是個不錯的日子。
於是,文博文匆匆回來時以為府裡發生了什麼事,見著文博武面後還擔憂的詢問了句,“大哥,是不是出事了?文貴話也不說清楚,弄得我提心吊膽。”
文博文和文博武氣質截然不同,文博文從文,眉宇間縈繞著淡淡的書香之氣。
文博武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大事,走吧,去書房我與你細說。”
文博武對付尤家文博文是贊成的,尤氏當年對周淳玉做下的事情太過歹毒,周淳玉受的委屈,他也希望幫她出頭,文博武出手倒是省去他的麻煩,路上,文博文擰著眉,臉色深沉,“尤家在江南畢竟是地頭蛇,巡撫又和尤家勾結多年,猛地讓巡撫轉了方向對付尤家,雙方有嫌隙就算了,沒有嫌隙,在利益面前,少不得又要暗中勾結起來。”
文博文嘴裡喋喋不休,文博武只覺得聒噪,回眸,斜了他一眼,“不是江南的事情。”
文博文一怔,順勢反問,“那是什麼事?”當下文家有牽扯的也就是江南了,讓他擱下公務急急忙趕回來的不是這樁還有什麼?
文博武不肯多說了,闊步去了書房,文博文亦步亦趨地跟上,一直在想是何事。
傍晚從書房出來的文博文臉色青紅相間,說不上難看,也絕對不是好看就是了,回到院子,周淳玉人不在,問過丫鬟,丫鬟搖頭說不知,二少夫人走前吩咐了不準對二少爺說她的行蹤,文博文抿了抿脣,推門進了屋子,丫鬟進屋詢問傳膳之事被他拒絕了,和自己大哥交流那種事,文博文毫無心思吃飯,文博武說得再含蓄也是暗中要威脅他,不要孩子就去軍營幫文戰嵩,他喜歡現在的日子,當然不樂意去軍營,可是孩子……不得不說,文博武真的抓著他命門了。
靠在窗邊不由得暗暗苦笑,想不到有朝一日會被人逼著要孩子。
天黑的時候周淳玉才回來,一整日她臉色都不太好,白天出來動靜大,擔心被人發現她和文博文鬧矛盾了,只有天黑沒人了她才敢行走,屋子裡沒有掌燈,周淳玉進屋後被窗邊的人嚇得說不出話,反應過來是文博文,周淳玉低著頭,朝外吩咐掌燈備水,看清文博文身形後,第一次,沈月淺沒有迎上前,而是徑直去了偏房,洗漱後自己去床上睡覺。
她沒有想好怎麼面對文博文,他不喜歡要孩子,兩人之間存著隔閡,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消去的,翻來覆去睡不著,周淳玉心煩意亂,拉起簾子,說要喝茶。
很快,文博文就遞過來一杯水,面上情緒複雜,周淳玉接過杯子,默默無言地咕嚕咕嚕喝完,掀開被子下床,被文博文按住了,“我來吧。”說著接她手裡的杯子,卻被周淳玉避開,“我自己來就好。”
身子閃躲地越過去,見桌子上還泡著茶,周淳玉又倒了一杯,腦子愈發清醒了,文博文也琢磨過來,周淳玉在跟他鬧脾氣,不知曉她的脾氣從何而來,兩人還年輕,晚兩年生孩子沒有什麼不好,有什麼好值得哭的?至少今天下午之前他是這麼想的,可是眼下,不要孩子是不行了。
“阿玉,我們聊聊?”昨晚才說不要,今日就轉了性子,總歸要給她一個說法,可是這個理由太令人難以啟齒。
周淳玉側目,聲音冷冰冰地,“有什麼好說的?你不要孩子我依你就是了,左右你也不是非我不可,等我年華老去,你記得多納幾門小妾進門幫你延續香火吧。”重重地擱下杯子,徑直爬到了床上,拿後腦勺對著文博文。
文博文嘆了口氣,感覺杯子微微顫動,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平時她最氣的不過是他在床上沒個節制,卻從未像現在這般哭得委屈,掀開被子,被角卻被她緊緊拽著,文博文索性從另一側慢慢伸了進去,“你要孩子,我給就是了,別哭了,我與你實話說,不想要孩子不過是懷孕後,一年不能碰你的身子罷了,我喜歡你,還不想我們間有其他人,哪怕是我們兩的孩子,在我心裡也不如你,喜歡你到,即便一個孩子我都容不下去……”文博文糾結良久,他說的是實話,要不是文博武要挾他,他一輩子也不會將心裡的想法說出來。
被子裡沒了動靜,文博文順勢掀開被子,脫鞋爬了上去,翻過她身子,臉上滿是淚水,文博文好笑又好氣,為著孩子,就開始和他置氣,她年華老去的時候他也老了,對小妾也沒那麼多心思了。
“我爹年輕的時候就沒有納妾,我和大哥也不會納妾,之前我就和娘說過了,你也別多想,你年紀大了我也走不動了,老頭子老太婆剛好湊成對不是正好?”擁著她,文博文貌似對生孩子沒那麼反感了,不就是一年嗎?大不了只要一個孩子,如了她的願再說。
周淳玉不被感動是假的,上次文博文說他喜歡的是她,很早的時候就開始留意她了,娶她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周淳玉以為那是她聽過的最好的情話,可是比起剛才一番話,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屋裡的燈熄滅,隨即,傳來女子的歡愉聲,以及男子的悶哼。
一室暖香,天明時才漸漸消散。
文博武以為這件事告一段落了,沒想著他想錯了,這兩日,沈月淺情緒不對勁,對他冷淡了許多,問文貴,文貴也搖頭不知,連續三日後,文博武沒有法子,只得詢問玲瓏,玲瓏大概知曉是什麼事,二少夫人前兩日來和大少夫人說了大半個時辰的話,一改之前的萎靡,這次可謂是滿面紅光好事將近的樣子,玲瓏中途進屋換茶,聽著二少夫人提起二少爺說的那番話,不管是誰,聽著夫君那樣說心裡肯定是高興的,很早就知道二少爺能說會道,沒想到說起情話也令人感動非常。
所以,文博武一詢問,玲瓏就將二少爺對二少夫人說的話一字不漏說了,然後,就看文博武沉了臉,玲瓏以為說錯了話,面上忐忑不安,“大少夫人懷孕後性子變化大,大少爺不若說些好話給大少夫人聽,興許她就高興了?”
文博武若有所思,擺手讓玲瓏先退下,自己去了兵部,回來時順便拐去了翰林院,然後,文博文吃完飯不急著和周淳玉生孩子了,而是去了書房,旁邊文藝磨墨,見文博文提著筆,久久不下筆,忍不住好奇,“二少爺,時辰不早了,不若晚上想好了,明日寫?”近日翰林院事情多,之後會越來越忙,文藝跟著文博文是知曉一些事情的。
文博文苦不堪言,“我也想啊,現在回去睡覺,明日你就要去城外軍營找你家少爺我了。”文博武那樣的性子想要說點好聽的話,不說沈月淺聽了什麼反應,他光是想想,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虧沈月淺聽得下去。
又坐了大半個時辰,才提筆寫下兩行字,只希望明日文博武看了後不會生氣才是。
文博武收到文博文給的信,總算松了口氣,文博文文采斐然,這幾句話說給沈月淺聽她就會高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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