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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鄀藍 -【勾心豹徒】《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26 00:18:48     標題: 鄀藍 -【勾心豹徒】《全文完》

勾心豹徒 作者:鄀藍

她交友不慎才會被推去當惡男特別護士,
炮灰們的前車之鑒讓她採取三不政策──
不理、不氣、不嫌煩,
去西門町買阿宗面線,到淡水買阿給,
就是要他沒得挑;沒想到跟她鬥嘴上癮,
他竟外包她當私人護士!
為了優渥的待遇,她硬著頭皮答應了,
只是供食宿的不該是雇主嗎? 怎麼他鳩占鵲巢的硬擠進她的小窩,
連姊姊上來臺北找她也被請出門外,
忍無可忍下,她脫口罵他搞孤僻沒人愛,
結果──她被Fire了!
誠心誠意的道歉,沒想到會被賞一枚吻,
還沒搞清楚狀況,老爸竟然趕來逮人……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26 00:19:26



我的處女作
小音

各位可愛的讀者大大們好,初次見面,小音在新月的第一篇序、本人的處女作就這樣奉獻給藍子了。

原因是某天與藍子在MSN上談天說地,說呀說的,就這麼聊到關於寫序的事,後來藍子語氣蘊含著詭異的氣氛,一句話就這麼蹦了出來--

「下一篇序,就是妳啦!」小音我當場震退五步,整個人愣住,腦袋裏想的是藍子瘋了,還是我的眼睛有問題,居然找我寫序。

過了幾分鐘,小音開始發揮最擅長的功夫--視若無睹,自動將目光移開那些會讓我死的字。

開始發揮天馬行空的本領,儘量轉移話題,如果能催眠她忘記這件事,那是再好不過了,但是顯然小音的功力還稍嫌不足,鬥不過咱們藍子大大那深厚的功力,連催眠也沒催眠成,還是被她給想起來了。

藍子就開始反催眠小音我,說小楓和蓓是如何的乖巧、如何的捧場,被藍子如此遊說,功力尚淺的我就這樣被她催眠成功,答應寫這篇序給她,當然啦,絕不會忘了跟她討本簽名書作補償嘍。

小音我現在正坐在電腦前,猛拔秀髮,對著空白的Word檔就這麼發起呆來,以前交報告時,面對區區一面的Word檔,覺得根本算不了什麼,結果現在要幫藍子寫序,卻發覺以前認為區區一面算不了什麼的Word檔,現在對我來說,竟然是如此的難以完成。

腦筋一片空白,腦袋裏空空的,面對著白白的Word檔,連一個字都打下出來:心裏開始埋怨了起來。

「壞藍子,誘拐人家、催眠人家,害人家現在對著白白的Wo己檔猛拔頭髮,一個字也孵不出來。」心裏如此的想,可恨啊!我的功力不足,面對藍子如此高深的功力,也只能甘拜下風了。

總算在我即將要把我的頭髮拔光前,努力的把這篇序寫了出來。

等小音把這篇序交給咱們的藍子大大後,我將要懷著八年抗戰的決心,閉關修練功力,期望下次鬥得過咱們的藍子,不要再被她催眠去了。

緊張緊張……刺激刺激……預知下回小音我跟藍子鬥法孰勝孰敗,請待下回分解。

話說到這,還不忘記得跟藍子要書,手伸得直直的,「藍子,序我寫完了,書勒?要記得奉送喔!」不然妳就會看不到此篇我辛苦絞盡腦汁寫出的序嘍。

希望下次小音還有機會出來跟大家見面,雖然那代表著我又被藍子誘拐了,但是還是很高興和大家見面喔!

小音我下臺一鞠躬,期待著下次與大家再見。



繼續哈啦藍子

哈……

先笑一下,小音和上一本的楓仔比起來,真的是正常多了。

好了,讓藍子談談這本書的寫作感想,只有兩個字--很累。第一本原創時,編編說和主題設定有些不太符合,尤其是男主角的個性不夠霸,我一直在想,我是人,要寫一隻豹子真的有點難。 編編問我要不要重寫,當時藍子真的很掙扎,要重寫時間好短,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期限內寫出來,若寫不出來因而讓出版社開天窗,那又該如何是好?

但不寫,一個月沒出書是不打緊,只怕藍子一休息下去,往後會愈來愈懶,對寫稿也會愈意興闌珊,思考了一整晚,藍子告訴自己,再挑戰一次。

現在你們能看到這篇序,那就表示藍子自我挑戰成功了!

在這裏先預告一下,下本書藍子可能會寫自己的系列,希望喜愛、支持藍子的朋友們,不管藍子寫的是套書還是系列書,都能繼續支持藍子,下次再哈啦了,先掰--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26 00:19:43

第一章

祥和醫院八樓的長廊外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數量多得可以開間花店了,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

天紹慈推著醫藥車經過八一五病房門前,總是得東閃西躲才能安然度過。

自從一個星期前,祥和醫院住進了一個大人物後,醫院每天門庭若市,多了一堆來探病的人,但聽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進到那大人物的病房內,直接表達對他的關心。

只是,不知這些關心是真關心,還是假情意。

鮑佑年,三年前竄起的商界豹子,托尼卡電視購物公司的年輕總裁,成功的將民眾的消費型態做了很大改變。他的崛起,成功影響了臺灣所有百貨業,甚至百貨界龍頭亦因他創造的新消費方式,而使業績掉落了三至四成。

病房門口擺滿的花籃,有不少是政治界的大人物送的,由此可知他在臺灣政商界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和人脈。

不僅如此,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鮑佑年的名字永遠和女人連在一起,他的緋聞幾乎三天兩頭就上報,今天和哪個名模特兒同居,明天和某某女明星相戀,後天又跟哪個商界名人的千金交往,精彩絕倫的程度絕不輸給灑狗血的八點檔連續劇。

總之虛虛實實沒有人知道到底哪一樁緋聞才是真的。

不過臺灣人就是愛八卦,管他是真是假,在閒暇之餘拿來當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也沒什麼損失。

而如果不是鮑佑年剛好車禍受傷,住進了祥和醫院,否則天紹慈和這種人永遠也沾不上邊。

只是真令人搞不懂,祥和醫院並不是知名大醫院,更不是社會名流喜歡光顧的貴族醫院,只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醫院。像他這種大人物,怎麼會住進這樣的一間平民小醫院?

天紹慈推著醫藥車正要經過,就見到八一五病房的門打開了,一名眼眶泛紅的護士哭著跑出來。

接著又有一個穿著簡樸的婦人跟著走出來。

「護士小姐,真是對不起。」那名婦人是鮑佑年家的管家劉媽。

「對不起,我無法再當鮑先生的特別護士了,請妳另外再找人好嗎?」那名護士帶著淚,哽咽的說著。

「我知道了,真是很抱歉。」劉媽從皮包裏拿出一個信封袋。「這是妳的酬勞。」

「不用了,很抱歉我沒有幫上忙。」她搖搖頭。

「妳就收著吧,這是妳該得的。」劉媽還是把信封袋塞進她的手中。

「謝謝妳。」那名護士道完謝之後,帶著淚水離去。

劉媽歎了口氣後,再度進入病房裏,心想,少爺賺那麼多錢又有什麼用,來探病的人是很多,但最親的家人卻都不在身邊。

想想,也怪可憐的。

平常他在大家眼中是只狂野的獵豹,但此時他只不過是只被拔了爪子,戰敗的豹子。

天紹慈將這一切全都看在眼中,對於鮑佑年的印象更加惡劣了。她真不懂,有錢又怎麼樣,有錢就能隨便發脾氣,就能羞辱人嗎?

她雖然不認識這個叫鮑佑年的人,也沒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但她對他打了負一百的分數。

她才推著醫藥車回到護理站,方穎純馬上靠了過來,在她耳邊小聲問著,「紹慈,妳知不知道鮑佑年又趕走了一個護士?」

方穎純是天紹慈在祥和醫院裏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在護專時最好的同學。

「我知道呀。」天紹慈興趣缺缺的回應著。

醫院裏的護理站是八卦集中地,三分鐘前才發生的事,馬上就能傳遍整個醫院,速度之快宛如流竄的病菌般。

「妳知道!」方穎純叫了出來,一向不參與八卦的人竟然會知道。「妳怎麼會知道?」

「我剛剛經過八一五病房時,剛好聽見了。」

「原來如此。」她點點頭。「不過有一件事妳一定不知道。」

「什麼事?」其實天紹慈並不是那麼有興趣知道,不過看她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只好虛應著。

「妳知不知道鮑佑年的管家已經將特別護士的薪水提高到十萬塊,聽好,是十萬塊喔!」

「那又怎麼樣?」

「紹慈,妳不是一直在存錢想買房子,不吃不喝十萬塊妳也得存三個月。這是一個好機會,妳不想把握嗎?」

「我可不想為了錢,被那瘋子羞辱。」她是想要賺錢沒錯,但她可不想拿自尊去讓別人踐踏。

「羞辱?!」方穎純聽了毫不客氣的大笑起來,一點也不在意護理站裏還有其他的護士和醫生。「憑妳是天紹慈,焉能讓人隨便羞辱。」

「方穎純,瞧妳說得我好像是個恰查某一樣。」天紹慈轉過頭來瞪了她一眼。

「妳是不恰啦,但也不溫柔。」方穎純繼續說著。「怎麼樣,要不要去當鮑佑年的特別護士?」其實她心裏想著,天紹慈美得不可方物,若能讓素有花心大少、女人殺手之稱的鮑佑年看上,別說小套房了,就連住進位於信義計畫區裏的億萬豪宅也不是夢。

「不要。」天紹慈又是一口拒絕。

「妳是不是怕自己和其他護士一樣被鮑佑年給轟出來?」她改用激將法。

「笑話,我天紹慈天不怕地不怕,哪會怕那個瘋子。」

「既然不怕,那就去當他的特別護士,就當是一個挑戰,還可以早點存夠錢,當只有殼的蝸牛。」

「這……」天紹慈聽著她的分析,心裏開始有些動搖了。

「別這呀那的,妳天紹慈做事向來都是做了再說,至於結果也是做了再說。」方穎純知道她的遊說起了作用,繼續煽動著。「平常我們在醫院工作既無聊又乏味,就當作是找一些充滿刺激的挑戰。」

「這……」

「好了,我現在就去跟護理長說妳答應了。」方穎純一說完,沒等天紹慈有所反應,就一溜煙沖出護理站,跑去向護理長報告這個好消息。

因為全醫院除了天紹慈之外,實在找不出第二個適合當鮑佑年特別護士的人。

「穎純、穎純。」天紹慈在後頭聲聲呼喚。「死穎純,要當不會自己去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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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紹慈臭著一張臉,彷佛有人欠她幾百萬沒還一樣。她推著醫藥車走進八一五病房,這是她第一次走進這間全醫院最貴的單人病房。

但是她卻一點都不感到雀躍,更沒有好奇的成份,只有被自己好友設計的惱怒。

「出去!出去!」鮑佑年在病房門被推開時,扯著喉嚨大聲吼著。

她連理都不理他,推著車子來到他的病床邊。

「我叫妳出去,妳是聾子,沒聽見嗎?」

「哼!」天紹慈冷哼了一聲,完全不因他是有權勢的人就怕他。「你以為我愛來嗎?」

「不喜歡來,就給我滾出去。」

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她將準備好的藥劑打入點滴裏,再對他說:「我現在幫你換藥。」

「出去,我再說一遍,出去!」鮑佑年一臉兇狠的怒瞪著她。

天紹慈還是不理會他的怒氣,動手將他上衣的帶子解開,正要撕開貼在上面的紗布時,鮑佑年用力抓住她的手,將她的手狠狠一甩,連帶的也扯動了傷口,血滲出了紗布。

他痛得五官都扭曲在一起,說不出話來。

天紹慈見狀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快感,不過並沒有表現在臉上,因為她可是所有病人、醫生眼中最有愛心的白衣天使,這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好風評,可不能因為他而毀了。

她再一次靠近他,覺得現在的他不是一隻兇猛的獵豹,而是一隻躺在病床上的病貓。

她不顧是否會弄得他更疼,用力撕開傷口上的紗布,當她看見他胸前那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時,心中湧起一絲絲不忍,就算他是臭名昭彰的鮑佑年,畢竟也是個病人。

天紹慈熟練的替他換好藥,再重新貼上新的紗布,全都弄好之後,再將他衣服的帶子系好。

「換好藥妳就給我滾出去。」鮑佑年恨死了任人擺弄,以前只有他控制別人,如今他卻像個傀儡般任人宰割。

「很不幸的,從現在開始我是你的特別護士,二十四小時都得留在這裏。」雖然她也很不願意。

「妳--」

「別你呀我的,如果你不想別人煩你,我頂多不說話。」天紹慈往一旁的沙發坐下,自在的就好像在自己家裏一樣,拿出她早準備好的漫畫看了起來,旁若無人般的邊看邊笑。

鮑佑年卻是快要氣炸了,活了三十年,頭一次感到這般無力。不行,他得想個辦法,絕不能給一個乳臭末幹的黃毛丫頭這麼欺負。

但想著想著,他不禁累得睡著了,天紹慈這才趁機溜回護理站。

方穎純一見到天紹慈,馬上拉著她的手,充滿好奇的問:「紹慈,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天紹慈裝傻,她當然明白她問的是什麼,但為了一報被設計之仇,她就是不肯告訴她。

「妳和鮑佑年的相處呀!」方穎純就不相信一個脾氣壞到極限的人,和一個什麼都吃,就是不肯吃虧的人相處會沒事發生。「妳別告訴我什麼也沒發生,我死也不相信。」

「是什麼事也沒發生。」天紹慈輕輕拍拍她的臉頰。「至於相不相信就隨妳高興了。」

「天紹慈,妳這是在報仇!」方穎純雙手扠在腰上,她明知她是個好奇寶寶,若無法得知想知道的事會很難受的。

「妳真是聰明,還知道我在報仇。」她也不否認。

「天紹慈--」

「我的耳朵很正常,妳不必叫那麼大聲我也可以聽得見。」

「妳……妳……」方穎純快氣死了,卻也無可奈何,誰叫她的對手不是別人,而是天紹慈。

天紹慈又從護理站拿了幾本她帶來的漫畫,「我得回去了,為了十萬塊。」

方穎純知道她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不過沒關係,她總有辦法知道結果。反正只要她在今天之內不被氣走,她就可以贏得一倍的賭金,撐過三天的話則有兩倍,一個星期有三倍,一個月就有四倍。

天紹慈去賺十萬塊,她至少也可以賺個三、四萬。

不過千萬不可以讓好友知道她和其他護士下賭注的事,否則她准會氣死的,而且若到時她所贏得的錢還得跟她二一添作五,那她不虧死了。

而病房裏的鮑佑年以為他一醒來,就會見到這個唯一不對他卑躬屈膝、逢迎拍馬的女孩,沒想到卻不見她的蹤影,這令他的怒氣一湧而上。

正在不悅時,一見到她懷裏抱著好幾本漫畫書進來,他就忍不住用話來譏諷她。「妳還真是個稱職的特別護士呀!」

「這個我當然知道,不勞你費心提醒。」她當然聽得出他話中的諷刺,但她裝傻著,看他能怎麼樣。

「妳--」鮑佑年原以為可以挫挫她的銳氣,沒想到又在口舌上落居下風,這對善於言詞的他可是頭一回。「我肚子餓了,妳去買東西給我吃。」

「你想吃什麼?」

「隨便。」

「隨便?」她側著頭想了很久,裝出一副很困擾的表情。「隨便是哪一國的料理?你能不能告訴我,否則我很難幫你買。」

他看著她。「好,妳就去幫我買阿宗面線。」

「阿宗面線?」她很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醫院在北投,他卻要她跑到西門町替他買一碗面線?!

他還真是個瘋子呀!

「怎麼,我不能吃阿宗面線嗎?」

「當然可以。」她點點頭,忍了下來,這才是第一回合,雖然她暫時落後,但她一定會想辦法將局勢給扳回來的。「你等著吧!」

這一句話代表天紹慈接受了他所下的戰書。她一定會贏的,為了那十萬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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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藥了。」天紹慈拿著一包藥,準備讓他服下。「把嘴張開。」她像對待小孩一樣哄著他。

鮑佑年一把將她的手用力揮開,讓藥粒全散落在地上。

「你--」她瞪大眼,無法置信的看著他。

「這是妳自找的。」他完全沒有一絲愧意。

「我自找的?!」她只能重複著他的話。「鮑佑年,我看那一場車禍不止是讓你的雙腿殘廢,我看連你的腦袋也廢了。」她氣得口不擇言。

「妳說什麼?」他的臉色因她的氣話而凝重起來。

「我……」天紹慈驚覺自己說錯話,她犯了一個身為護士最不該犯的錯。「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

「出去!」他不再看她。

「鮑先生,我……」

「出去!」依舊只是這兩個字。

天紹慈只好低著頭,帶著歉疚難過的心情走出鮑佑年的病房。她才剛將門給關上,病房內便傳出乒乒乓乓摔東西的聲音。

她咬著下唇,自責的打著自己的頭。「我真是個豬頭,怎麼可以對病人說出這樣的話,真是笨呀!」

她可以和他針鋒相對,但千不該、萬不該在他傷口上撒鹽,這可是最嚴重的錯誤。

「現在該怎麼辦?」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站在病房外,懊悔不已的自責著。

「天小姐,妳怎麼站在外面?」鮑佑年的管家又替他送補品過來醫院。

天紹慈是第一個可以撐到第三天的特別護士,大家都相信她應該可以擔任到他出院為止。

但事實好像不是那樣子。

「我被他趕出來了。」

「是不是少爺又--」劉媽歎了口氣,原以為她可以撐久一點,沒想到還是一樣。她打開皮包,拿出一萬塊。「這是妳這三天的薪水。」

「妳誤會了,是我剛才說錯話,被他趕出來,不是我不做了。」

劉媽一聽,雙瞳中燃起了一絲希望。「妳的意思是說願意繼續當少爺的特別護士?」

「如果他肯讓我繼續做的話,我就繼續做下去。」現在她似乎沒有選擇的權利,若鮑佑年就這樣把她給辭了,她也無話可說。

「天小姐,謝謝妳。」少爺的脾氣本來就不太好,自從受傷之後,不僅變得更暴烈,連心也變得脆弱,讓她都忍不住懷疑他真的是她從小帶大的少爺嗎?

「劉媽,妳可不可以告訴我,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當了他三天的特別護士,對他的印象依然沒變,一樣討厭他,但現在卻多了一點好奇。

她除了工作之外,唯一的興趣就是看漫畫,平常 報紙只看社會新聞版,對八卦雜誌一點興趣也沒有,因此對他的傳奇事蹟完全一無所知。

這幾天,她總是會趁著他睡著時悄悄溜回護理站幾分鐘,所有關於他的豐功偉業都是在這個時候聽護理站裏的護士說才得知,很片段,卻已足以讓她瞭解到這不可一世的男人腰椎受傷後,雙腿無法行動,心理受傷的程度。

劉媽一臉不解的看著她,不太懂她的意思。

天紹慈看她疑惑的表情,趕緊解釋。「我的意思是說他的家人呢?他住院都這麼多天了,怎麼都沒有看到他的家人來看他?」

其實來看他的人有一大堆,女人是如過江之鯽,只是從沒有一個人能順利的進入病房看他一眼。

「少爺的家人全都在國外,只有他一個人住在臺灣。」劉媽不禁歎了口氣,或許是從小沒有家庭的溫暖,才會讓他的個性變得如此陰陽怪氣。

「住在國外?」

「少爺不想讓外人知道太多他的私事,妳就別問了。」

「喔。」當然別人的事她不會想知道太多,只不過她對他有些好奇罷了。

「天小姐,我燉了點雞湯,先拿進去給他喝,等他氣消一點,妳再進來好嗎?」

「好,我就在護理站,有事妳馬上按鈴叫我。」

「好,謝謝妳。」劉媽道完謝後,直接推門進去。

門還未關上之前,天紹慈聽見他的吼罵聲,不禁嚇了一跳,這人的脾氣真不是普通的壞。

不過,一隻受了傷的野獸,自我保護欲當然強,而能保護自己的方法不外乎張牙舞爪、虛張聲勢、鬼吼鬼叫,其實他現在膽小得像一隻小白兔。

天紹慈離開八一五號病房外,先下樓到醫院外的花店,買了一束以姬百合為主的花束。回醫院後,直接到八樓的護理站內等待。

她抱著花束走進護理站內,方穎純和幾名護士隨即靠過來,想知道戰況如何。

「誰送妳花?」方穎純好奇的說。其實天紹慈收到病人家屬或是病人送的花不是頭一次,她雖然有點恰,但對病人卻特別溫柔。

每次被她照顧到的歐巴桑或歐吉桑都想把她留起來當媳婦,她的人氣可是祥和醫院最旺的,她的美更是全醫院第一。

別說病患家屬,就連醫院裏好幾個黃金單身醫生也在「肖想」著她,只可惜就算他們是每個女人夢想中的老公,也打動不了天紹慈的心。

因為她對他們沒有特別的感覺。

她會到現在都二十四歲了,依然沒交過男朋友,就是因為她仍在等待她生命中的王子。

而大家所不知道的是她家裏的醫生已經夠多了,沒有必要再多找一個來湊熱鬧。

「是我自己買的。」

「妳有病呀,人家送妳花,妳從來不收,現在卻自己花錢去買花,錢多也不是這種花法。」

「這花我是買來向人賠罪的。」天紹慈苦著臉,到現在還很自責。

「賠罪?」方穎純像是聽到天方夜譚、看到海市蜃樓般驚奇。「妳會跟人家賠罪?!」

「我在妳眼中難不成真是個蠻橫的女人嗎?」天紹慈翻了個白眼。

「當然不是,妳是最溫柔、最有愛心的小護士,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怎麼會是個蠻橫女人呢?」方穎純在心里加了個OS.。那是因為人家跟妳不熟。

「少假了。」她和方穎純從護專開始認識都八年了,若她還不瞭解她,那這個朋友也算白交了。

「好了,不扯淡了,妳先說妳要向誰賠罪?」其他幾名護士豎起耳朵仔細的聽著。

「除了鮑佑年還有誰?」她的語氣中帶著內疚。

「發生什麼事了嗎?」

天紹慈將剛剛的事說給一群好奇的人聽。

「妳真的這麼說呀!」護士甲問。

她點點頭。

「他把妳Fire了嗎?」方穎純緊張的問。這是第三天,只要撐過今天,她可以贏兩倍的錢,看這情形她已不抱天紹慈能撐滿一個月的希望了。

「不知道。」她搖搖頭。

「怎麼會不知道呢?」

「他把我趕出來,也沒說是不是把我給Fire。不過就算他把我給辭了,我也無話可說。」

「這怎麼可以!」方穎純大叫起來。「妳不是買花要向他道歉嗎?他一定會原諒妳的。」

天紹慈覺得她的反應未免太過奇怪,她幹麼對她當不當鮑佑年的特別護士那樣緊張,這中間一定有鬼!

她直勾勾的瞅著她看,看得方穎純心虛不已。

「妳幹麼這樣看我?」

「說,妳是不是又背著我做了什麼好事?」

「哪、哪有,我……又能做什麼好事了?」她向其他人眨眨眼睛,要大家別出賣她。

天紹慈看見她用眼神向其他人打暗號,立刻知道除了她之外,整個護理站應該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時,一名剛巡完房的護士回到護理站,天紹慈馬上走過去。

「筱華,妳要不要去當八一五號病房的特別護士?」

「怎麼,妳也畢業了呀?」江筱華驚訝的問。「大家還在打賭妳能不能熬過三天,看來穎純贏不到兩倍的錢了。」

方穎純一聽到完全不知情的她爆料出來,差點沒昏倒,但在昏倒之前,她得先逃命去。

天紹慈冷冷的目光射向她,正想過去逮人時,護理站的呼叫鈴響起,坐在櫃檯前的護士很快的接起來。「紹慈,八一五病房請妳快點過去。」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問。

「沒說,病人的家屬請妳現在就過去。」

「好的。」天紹慈離開護理站前,向方穎純投了個下次再算帳的眼神,然後抱著花朝八一五病房走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26 00:19:58

第二章

天紹慈像個做錯事的學生,遠遠的站在病房門口,低著頭,幾乎將臉埋在那束特地買來賠罪的姬百合花束裏,只敢偷偷瞄著他。

劉媽一見她回來便說:「天小姐,少爺就麻煩妳了,我先回去了。」

「妳要回去了呀!」天紹慈驚然的抬起頭望著她。

「我回去再煮點少爺喜歡吃的東西,晚上送過來。」

「喔,那妳慢走。」

「劉媽,妳晚上不用再送吃的過來了,今天妳就留在家裏多休息,明天再來。」鮑佑年突然開口說。

「不送吃的過來,你晚餐要吃什麼?」

「我會叫她去買,妳不用擔心。」鮑佑年對劉媽的語氣雖然不溫柔,但聽得出一絲感激的情感。

劉媽又看了天紹慈一眼,看來少爺是不會將她給趕走了,她總算能放心的回家去。

「天小姐,那就麻煩妳了。」

「這是我份內的事,妳回去好好休息。」

劉媽離開了,她又閉上嘴,繼續站在門邊,等他發飆。

鮑佑年瞟見她一副小媳婦可憐兮兮的表情,讓他原想再爆發的怒火暫時消退。「誰准妳把花帶進來。」

天紹慈經他提醒,趕緊抱著花走過去。「這是……」

「不管這花是誰送的,馬上把花拿出去丟掉。」他連多看花一眼也不願意。

「把花丟掉?!」天紹慈聽見他叫她把花丟掉,原本充滿內疚自責的心情不見了,滅了的火氣再次點燃。「我花了七百多塊買這束花是想向你說對不起,你竟然叫我把花拿去丟掉!」她氣得轉身要離開他的病房,就算他不把她給辭了,她也要反過來將他給Fire。

實在是太氣人了!

「妳等一下。」鮑佑年在她怒氣衝衝開門出去之前叫住了她。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天紹慈背對著他,說起話來實在不太客氣。

「妳說這花是妳買來向我道歉的。」看不出來她是個會開口向人道歉的人。

「沒錯。」

「把花拿過來。」

「做什麼?」她轉過去看他。「這麼漂亮的花我不會讓你蹂躪。」

蹂躪?他以為這樣的名詞比較適用在女人身上。

「妳這花不是要送給我?」見她點點頭,他又道,「既然是要送給我的,我就有權利處理這束花。」

「不,我絕不會眼睜睜的看你糟蹋這麼漂亮的花。」

「妳又怎麼知道我會糟蹋這束花?」

「你真的不會嗎?」門口送來那麼多花,多得都排到護理站去了。從他住進來之後,整個八樓時時飄散著花香。

「妳廢話真多。」明顯不耐的表情又出現在他那張英俊卻略顯憔悴的臉上。

天紹慈走過去,憂心忡忡的將花交給他,真怕他接過去後,直接將花往她臉上丟。

鮑佑年接過花後,面無表情的說:「妳是不是還欠我三個字?」

「哪三個字?」

「就是那三個字。」

那三個字?

天紹慈腦袋瓜想呀想,就這麼給想到他住院以來,每天有漂亮的女人帶著花來看他,但都吃了閉門羹,離去之前,總要護士轉告他,說她們愛他。

他說的三個字,莫非就是這三個字?!

這麼想著,怒氣上湧,她脫口而出,「神經病!」

「妳再說一遍?!」這女人是不把他氣死不甘心嗎?

「本來就是,你以為送花給你的人都愛你愛到死嗎?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他以為他長得帥、錢多,只要是女人都會愛上他嗎?

連院長的兒子追她,她都不為所動了,他算哪根蔥!

是啦,她承認他比院長的兒子帥多了,但那又怎樣,她就非得愛上他嗎?

未免太過自信了吧!

「妳以為我說的是哪三個字?」

「你不是叫我跟你說『我愛你』嗎?」

鮑佑年聽完後,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全身顫抖,扯動了身上的傷口,痛得臉都揪在一起。

天紹慈見他笑不可抑,猛然發現他要她說的是「對不起」,而非「我愛你」。頓時,臉紅得像剛煮熟的蝦子,恨不得地上有個洞可以讓她跳下去,自己埋起來算了。

真是丟臉死了,她從來沒這麼糗過!

「最好痛死你。」她看著他因為笑而痛得扭曲的臉,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不過,這卻是她當他特別護士三天以來,第一次看見他笑,她竟莫名有些感動,原來,他並不是個不懂得笑的人。

她轉身打開門躲出去,直到半個小時後才拿了個花瓶回來,進廁所裝了些水,將花插入花瓶中。

「把花瓶放在窗臺上。」

她依他的要求將花瓶拿到窗臺上。「晚餐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淡水的阿給還有魚丸湯。」

「你存心整我嗎?」

「是存心,又怎麼樣?」他說得一點愧疚都沒有,彷佛理所當然。

「你--」天紹慈想發火,但瞟見他嘴角揚起的笑容,頓時怒火全消。好,想整我沒關係,那就看誰倒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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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們憑什麼不讓我進去看他?」

江芷若再度被擋在鮑佑年病房外,從他車禍住進醫院整整一個星期,她來過三次,卻總是被擋在門外,沒見到人。

她剛下節目,疲 憊不堪,只想見見他,卻依然被擋在外面,讓她怒不可遏,一貫的端莊典雅、高貴氣質全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是我們不讓妳進去,是病患交代不想被打擾。」江筱華阻擋著她。

「我是他的女朋友,妳去告訴他,他一定會很高興見到我的。」江芷若說。

江筱華心想,來探病的除了五十歲以上的女人除外,哪一個不自稱是他的女朋友。

「對不起,鮑先生交代過了,除了他的特別護士和管家之外,不准任何人進去。」

「妳--」江芷若氣得咬牙切齒。「妳讓開,讓我自己進去跟他說。」

「對不起。」她還是一臉很抱歉的表情。「時間不早了,請妳不要打擾其他病人休息。」

「我今天要是見不到他,我就不回去。」江芷若耍起賴來。

「筱華,發生什麼事?」剛到淡水買食物回來的天紹慈見到同事和一個美女在爭執不休,上前詢問。

「這位小姐堅持要進去。」江筱華一見到她回來,像是見到救世主般。

江芷若瞪著眼前這位穿著T恤和牛仔褲的女人,一頭飄逸長髮隨意披散在背後,如雪凝脂的肌膚、水亮盈璨的雙眸、不施胭脂卻紅豔的唇瓣,她的美是自然無瑕,未經任何修飾的。

「妳是誰?」她對她起了莫名的敵意。

「我是鮑先生的特別護士。」

「那妳進去告訴佑年,我來看他。」

「小姐,請問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江芷若。」

「妳等一下,我這就進去問鮑先生要不要見客。」天紹慈沒直接請她回去,雖然明白就算問了也一定是白問,但為了讓她死心,她還是得進去問一問。

她打開門進去,正想將門給關上,江芷若卻一把將門推開,跟著進來,在她尚未開口阻止前,火速奔到鮑佑年的病床旁,嗲聲嗲氣的對著他抱怨,和剛才頤指氣使的模樣判若兩人,「變臉」速度之快,簡直令人驚歎。

「佑年,你怎麼會住在這種爛醫院,我來了好幾次,全都被擋在病房外,你一定要教訓那些白目的護士,讓他們知道我是你的什麼人。」

天紹慈站在門口,看著他逐漸變色的臉,不禁替這個不知死活的美麗女人捏一把冷汗。

一個女人若單只有臉蛋、身材,頭皮下裝的卻是漿糊,不懂得察言觀色,那還真有點悲哀。

「那妳是我的什麼人?」鮑佑年冷冷的問。

「啊!」江芷若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是你的女朋友呀!」她轉過頭看著還站在門邊的特別護士,著急的吩咐她,「妳還不趕緊叫醫生來。」

「做什麼?」天紹慈呆呆的問。

「他出車禍傷了頭,連我是誰都忘了,當然得叫醫生來看看。」江芷若說完後,馬上覺得不妥,隨即又說:「不行,這種小醫院的醫生醫術一定不怎麼樣,醫療器材也一定很爛,我現在就幫你辦轉院手續,轉到大醫院去治療。」

「妳還不趕緊把她趕出去。」鮑佑年對像個傻子似的站在門邊當門神的天紹慈吼道。

「妳聽到了沒,佑年叫妳出去。」江芷若以為他要趕護士出去,不讓她打擾他們,高興的說:「今天晚上我會留在這裏照顧他,妳可以回家去。」

「那就麻煩妳了。」

這兩天都睡在那張沙發上,雖然沙發夠大也夠軟,睡起來不會讓她感到腰酸背痛,但還是沒她自己的床睡起來舒服,現在既然有人自願留下來照顧這個只會故意整她的暴君,她可是求之不得。

天紹慈將手上的食物拿到沙發前的桌子上放下,「這是他的晚餐,妳等會再弄給他吃,他就麻煩妳了。」

「誰准妳回去的?」鮑佑年瞪著她,眼中的火都要噴出來了。

「你女朋友都來陪你了,不回去難不成要留下來當電燈泡呀?」天紹慈瞄一眼天花板上的燈。「這裏夠亮了,不需要我再錦上添花吧!」

「是呀,年,今晚讓我留下來陪你,我會照顧你的。」

「江芷若,妳再不滾,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到此為止。」鮑佑年心裏明白,她就算滾了,他們的關係也到這一刻為止。

女人對於他來說,就像掛在他衣櫃裏的襯衫,多一件少一件都沒任何差別。

「你記得我?」江芷若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高興得像要飛上天,但瞬間又像墜機般,從三萬呎高空墜落下來。「到此為止?!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妳只不過我眾多女人中的一個,並不比任何一個人特殊。現在妳已經破壞了遊戲規則,遊戲只好提前結束。」

「你--」江芷若傷心的淚水很快的掉了下來,想引起他的心軟。但他的臉色卻依然嚴厲,似乎一切都不能挽回。「你好無情,怎麼可以這樣就對我說分手,怎麼可以這樣傷害我。」

「分手是對交往中的男女而言,而我們只是床上的性伴侶,除此之外,就再也不會有其他的關係了。」

「你把我捧成公司購物頻道裏的紅牌主持人,一個月能幫你的公司賺進兩、三億的營業額,可見我在你心裏有著不同的地位。」

「妳的能力是很強、口才也很好,所以我才會力捧妳。」

「那你還說我除了是你的床伴以外,什麼都不是。」

「江芷若,我們之間的關係結束了,以後妳只是我購物頻道中的一名員工,如此而已,絕不會有其他關係。」

「你--我這麼愛你,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無情呢?」江芷若哭訴完後,帶著如珍珠般的淚水,傷心欲絕的奪門而出。

天紹慈不免搖搖頭,替她打抱不平。「你對女人還真絕情。」這種男人要是愛上了,只會讓自己受傷。

「絕情?」

「這樣還不絕情嗎?」

「妳以為那些主動脫光衣服、迫不及待跳上我床的女人,愛的是我的人嗎?」鮑佑年冷笑著。「她們愛的是我的錢,還有我能讓她們成名,提供進入演藝圈的機會。」

「我相信不是每個女人都這麼虛榮,一定有因為愛你才和你在一起的。」她相信大部份的女人是重愛情勝於麵包的。

「我肚子餓了。」他不想再繼續談論關於江芷若的事,原本不錯的心情又變得不好了。「叫妳買個阿給和魚丸湯,妳是跑到美國去買嗎,去那麼久,是想把我餓死嗎?」

「喂,北投到淡水不近,我又沒去多久。」她只不過順便去漁人碼頭看完夕陽才回來。

「是沒多久,只不過三個小時又十二分鍾。」

連時間都這麼計較,他一定是個小氣巴拉的人!

天紹慈將魚丸湯倒進碗裏,又將阿給倒在盤子上,把放在床尾的餐台移到前面,將食物端過去。「肚子餓就快點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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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佑年住院十天後,外傷的部份已經沒什麼大礙,現在比較麻煩的是這次車禍傷到腰椎,造成下半身癱瘓,需要長達三個月至半年的時間做複健,才能恢復行走的能力。

在醫生同意下,他決定明天提早出院,他還有一堆工作等著處理,況且醫院這種地方幾乎讓人窒息。

幸虧後來換了一個不怕他的護士,雖然常常氣得他差點吐血,但至少讓他不會感到那麼孤獨,白色的病房裏多了絲溫暖。

「恭喜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天紹慈今天又破例買了花送他,直接插在花瓶中。「當然也恭喜我,總算脫離苦海了。」

「當我的特別護士,讓妳感到如此討厭嗎?」

「說真話還是說假話?」

「廢話!」他發現這女人不僅有本事惹火他,還挺會抬杠的,口才不錯,可以訓練。

「如果是廢話,那就不用說了,聽了也沒營養。」

「天紹慈--」鮑佑年又被她氣到大吼,連剛好經過八一五號病房的方穎純都被嚇了一大跳,停下腳步打探最新戰況。

在護理站裏的打賭項目,已經不單只有她能當幾天鮑佑年的特別護士,又多了一項誰被誰氣的次數多。

聽這聲音,她知道紹慈又贏了一局!

「我沒耳聾,你不需要動不動就扯開喉嚨大叫,脾氣真壞。」她邊說邊將花整理好,拿到窗臺上進行光合作用。「你這個人呢,脾氣壞、有時又陰陽怪氣、霸道、蠻橫、唯我獨尊、傲慢、目中無人、對女人絕情,還有愛記仇,喜歡報復……」

「在妳眼中我倒成了十惡不赦的大壞人了。」鮑佑年聽著她的話,臉拉了下來,但心裏並沒有自己預期的暴怒。

「我並沒有譭謗你,是你自己要我講真話。」天紹慈站得離他遠遠的,還好他現在只不過是只病貓,而不是身手敏捷的獵豹,她要逃命一定沒問題。「不過你也不用那麼難過啦,沒有一個人是沒有缺點的。」

「只不過我的缺點特別多。」

「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俗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她把他當成棵朽木,花起耐心來雕琢他了。

這女人真是欠揍!

「妳在這醫院工作,一個月多少錢?」

「三萬多塊呀,你問這做什麼?」

「又是多少錢讓妳甘願忍受我暴躁蠻橫的脾氣,來當我的特別護士。」劉媽花多少錢為他請特別護士,他一直都沒問過,現在倒想知道究竟她為了多少錢如此「委屈」。

「等等,有幾點我必須先聲明一下,首先我來當你的特別護士並不是我心甘情願,而是被一票同事設計的,第二是因為沒有人可以忍受你的壞脾氣,我是抱著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偉大情操而來,第三才是為了一個月十萬塊的薪水。」

廢話真多,到頭來還不是為了錢,這樣她也能長篇大論說了一堆。

「不過你明天就要出院了,所以應該可以領個兩萬塊吧!」一想到明天就有兩萬塊入袋,心情不由得飛揚起來。

「我出院後,要每天到醫院做複健,仍然需要有個人來照顧我,我一個月給妳二十萬,妳繼續留下來當我的特別護士,直到我的雙腳復原為止。」只要錢能解決,就好辦了。

「我?!」天紹慈比著自己的鼻子,傻愣愣的問。

「這裏除了妳,還有誰?」

「為什麼?我不是個聽話的人,更不是懂得委曲求全的人,你若捨得花錢,我想有很多人都很樂意當你的特別護士。」

「妳不是說過了,我脾氣壞、又陰陽怪氣。霸道、蠻橫……」鮑佑年將她剛剛說過的話,一字不漏的重複一遍。「妳說除了妳之外,有人忍受得了我嗎?」最重要的是他發現,她是唯一不會正眼瞧他,不因他是托尼卡公司的總裁而奉承他的女人。

哇塞!她才說一遍,他竟然能一字不漏的全記得,記憶力挺好的嘛!

不過他說的還真沒錯,除了她超耐他吼外,沒其他人忍受得了他的火爆脾氣。

「那我醫院的工作怎麼樣?這裏的工作環境我挺喜歡的,我不想半年後就成為失業一族。」

「我會叫醫院讓妳留職停薪一年,若到時妳不想再回這醫院上班,我也可以提供妳另外的工作機會。」

一個月二十萬!

天紹慈被這金額弄得心癢難耐,這樣半年就有一百二十萬,她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存個將近三年才能賺到這些錢。

如果有這一百二十萬,她想買房子的頭期款也有了。

「怎麼樣?」

「可不可以讓我考慮一下,明天你出院前再答復你。」她好掙扎呀!

「沒問題。」

天紹慈找了個藉口,暫時離開他的病房,回到護理站想聽聽大家的意見,焉知她的話都還沒說出口,大夥全異口同聲的說--

「妳一定要答應。」

「妳們都知道了呀!」她環視一眼圍繞在她身邊的好同事們,眼中充滿著驚嘆號。

大家全很有默契的一起用力點著頭。

「好恐怖呀!這裏比菜市場還可怕,完全沒有秘密可言。」

「紹慈,妳撿到財神爺了。」方穎純拉著她的手說。「一個月二十萬當然得答應,在醫院工作累個半死也只有三萬多,這種好康A可是天上掉下來的。」

「沒錯,沒錯。」江筱華接著說。「照顧一個比劉德華還帥的帥哥,比我們在這裏面對的都是歐巴桑、歐吉桑幸福多了。」

「連一個月二十萬,妳們也都知道?妳們是不是在病房裏偷裝了竊聽器?」天紹慈懷疑的問。

「是穎純剛剛在八一五病房外偷聽到的。」江筱華老實的說。

天紹慈瞪向好友,原來她正是一切八卦的來源。

「我只是剛好經過,不小心聽到了一點點。」

「不小心?一點點?」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妳要好好把握住機會。」方穎純把話題轉移。「只要半年,妳購屋的夢想就完成了一半,而且這半年妳還可以把妳現在住的地方給退掉,省下房租,再慢慢去找妳喜歡的房子,說下定等鮑佑年全好了,妳也可以搬進自己真正的家了。」

方穎純說得她心動不已。沒錯,一個月二十萬的薪水是很吸引她的誘因,可是一想到要和這個個性不太好的人相處半年,她就感到一個頭兩個大。

「別再考慮了,難不成妳怕他呀!」

「我怕他什麼?吵架又沒輸過,只除了一次說了不該說的話而已。」

「沒錯、沒錯,就像剛才妳不是又贏了一局,我看他差點沒給妳氣死。」方穎純笑呵呵的說。

「我看是我會被他給氣死才對!」

「你們是棋逢敵手,大戰三百回合,也很難分出勝負。」

「算了,我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好了。」天紹慈沒得到她想要的答案,苦惱著離開護理站,往八一五病房而去。

她一走,護理站裏的護士和實習醫生又開始下起注來,這次賭的不是她會不會答應接下這工作,而是天紹慈會不會和鮑佑年迸出愛的火花。

全部的人都賭不會,唯有方穎純獨排眾議的賭會進出火花,不知是因為她最瞭解天紹慈,還是她想獨贏。

就這樣,天紹慈再次成為眾人的下注對象而毫無所知。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26 00:20:13

第三章

鮑佑年的司機阿德開著他的加長型勞斯萊斯名車到醫院接他出院,劉媽則去幫他辦好出院手續,帶走住院時所用的物品。

天紹慈用輪椅推著他搭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避免被守在醫院外的記者攔住採訪。

阿德一見到他,馬上打開車門,幫著天紹慈讓他坐上後座,她則準備坐到前座,將後座的另一個位子留給劉媽。

沒想到鮑佑年的聲音卻先丟了出來。「劉媽,妳坐前面。」

劉媽笑了笑,直接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去,阿德也很快繞過去,坐進駕駛座。

天紹慈不得已只好坐進後座,但刻意的與他保持距離。

阿德將車從員工專用的通道駛離醫院,但因為這輛勞斯萊斯實在太過醒目,還是被幾名記者給盯上。

他從後視鏡裏看到一輛紅色汽車一直跟著他們的車,便在馬路上繞來繞去,時快時慢,眼見前面的路口已經在閃著黃燈,油門一踩直接沖過路口,而跟著他們的狗仔車便被隨即亮起的紅燈給擋了下來。

阿德在下個路口隨即轉了個彎,又約莫開了十分鐘後,停在一棟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又換了輛黑色的三菱車。

天紹慈對於這一切感到既刺激又有趣,諜對諜,好像在演007電影。只不過當名人也真是累呀!是不是每天都要上演這貓抓老鼠的戲碼,一次兩次新鮮無比,天天如此可會令人發瘋。

「妳會不會開車?」鮑佑年換了車後突然問她。

「會呀!做什麼?」天紹慈很直接的回答他。

「那由妳來開車。」

「我來開車嗎?」

「阿德,你把車開回陽明山的別墅,記住別讓人發現車子裏沒人。」鮑佑年吩咐司機。「劉媽,妳坐前面。」

開車就開車,反正平常也沒什麼機會開車,過過癮也好。她坐進駕駛座後,看著後視鏡問他,「現在我們要去哪里?」

「到妳住的地方。」

「做什麼?我的衣物用品都帶來了,不必再回家拿了。」昨晚她決定接下這份工作後,她就趁著劉媽送晚餐去給他吃時,回家整理了簡單的換洗衣物以及必需品。

「這段時間我就住在妳那裏。」

「住我那裏?!」天紹慈聞言,驚嚇的轉過去瞪著他。「你說住我那裏?」

「我需要休養,所以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地方,我家外面時時都有記者守著,我不想每天到醫院做複健時,都要和記者周旋一次,這太累人了。」

「狡兔有三窟,你這麼有錢,一定不止只有三窟,記者再神通廣大,也不見得知道你所有房子的所在地。」

「除了躲記者,我更不想在這段時間內有任何的女人來打擾我。」當然這只是藉口,他和女人在一起,從來不帶回他任何一個住所。

哼!這大概才是重點吧!自私的男人。

「你放心,住在妳那裏這段時間我會付妳房租,還有一切花費都由我負責。」

「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我那裏只是一間十二坪左右的套房,除了衛浴有另外隔間外,其餘的全都在一個空間裏,根本沒有多餘的房間可以一下子多住兩個人。」

「劉媽不會過去住,妳找時間,或是我再讓人去多買張沙發床就沒問題了。」

「你說劉媽不會來住?」她又大叫起來,幸好現在還在地下停車場,否則一定會引來別人注意的目光。「你在開什麼玩笑?」她真懷疑他傷的是腦袋。

「我從來不開玩笑。」他的表情很嚴肅,沒有一絲玩笑的樣子。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要是傳出去了,我以後還要不要嫁人呀?」

「妳放心,若真要傳出去,妳的身價行情只會暴漲,絕不會下跌。」

「真是夠了!」她側身開門準備下車,現在別說二十萬,就算給她兩百萬,她也不做了。

「妳是不是怕了?」鮑佑年見她要下車,冷冷的說。

「怕,我怕什麼?」

「怕妳和所有的女人一樣,抗拒不了我的魅力,被我吸引,半夜爬上我的床。」經過這一星期的相處,他已經大概瞭解她的個性,而她的弱點就是禁不起激。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有自信耶,不,是自大狂才對!」實在太小看她了,她可不是那麼「好嘴鬥」,隨便阿沙布魯的男人她都啃得下去。

天紹慈將後照鏡轉到他可以看得到自己的角度。「請你沒事多照照鏡子吧!別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坐在一旁的劉媽聽著他們你來我往,誰也不怕誰的「豆嘴鼓」,嚇到不知如何是好,一直擔心的看著少爺,卻見他並未目露凶光、如雷大吼,她也就不再擔心了,悠哉的坐在一旁繼續看戲。

鮑佑年對著鏡子淡淡一笑,讓天紹慈更是氣到想抓狂。

用力將車門給拉上,響起「砰」的一聲,整輛車都晃動了一下,車子啟動,她踩下油門,沒想到用力過猛,車子就這麼沖了出去,嚇得她趕緊踩下煞車,讓車子免於撞上牆壁,她白了臉,差點嚇死在駕駛座上。

一旁的劉媽也差不多,雙手緊緊抓住車門把,閉上眼睛準備接受提早蒙主寵召的命運。

唯有坐在後座的鮑佑年,依然氣定神閑、穩如泰山。

天紹慈稍稍回過神後,靜靜的等待他炮轟,但等了幾分鐘後卻沒等到那如獅吼般的聲音響起,她好奇的轉過去看他,話不經過大腦的直接脫口而出,「你是不是有經驗了,所以才沒給嚇到?」

的確,剛才這一幕或許驚險,但比起十天前,他以近百的時速撞上山壁差得多了,若不是有安全氣囊救了他一命,只怕早已車毀人也亡了。

「小心點開車,走吧!」

天紹慈搖搖頭,對這怪到不行的人感到無法理解,再深吸一口氣,才慢慢的踩下油門,慢慢將車開出去。

一路上她和劉媽聊著天,這才知道剛才停車的大樓裏也有一戶屬於鮑佑年的房子,不禁不奇怪他不住這地段佳、生活機能好得沒話說的地方,卻偏要去住她那偏僻到不行的三不管地帶。

出門沒公車,最近的二十四小時超商也得走上五分鐘才有,菜市場也遠到不行,對她來說唯一僅有的優點就是房租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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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紹慈在劉媽的幫忙下,好不容易將鮑佑年給弄上三樓的套房,只有十二坪左右的空間,突然多了兩個人,和占空間的輪椅,感覺起來變得更小了。

「少爺,這裏有點校」劉媽一進門,仔細將這房子巡了一遍。發現那小小的浴室只能供淋浴,以他這麼高大的身軀,使用起來很不方便。

「沒錯、沒錯,我這裏頂多比鳥籠還大一點點,你就不要委屈自己,還是回去你的豪宅休養,對你的身體復原比較好。」天紹慈趕緊附和劉媽的話。

「沒關係,除了小一點,其他的我覺得還可以。」鮑佑年淡淡的說。

她不確定的再問一次,「你真的要住在我這裏?」

「我累了,先推我到妳的床上躺一下。」他懶得再和她爭論已經決定的事。

「我的床為什麼要讓你躺?」

「從現在開始,那是我的床。」

「你睡我的床,那我要睡哪里?」根本是鳩占鵲巢嘛!

「地板、沙發,或者等一下自己再去買張新床,隨便妳。」

「你--」他這行為簡直是土匪、惡霸!

「劉媽,明天妳替我送幾套衣服過來,還有記住絕不可以讓人知道我住在這裏,這段時間我不想被打擾。」

其實他就算回到自己陽明山的豪宅休養,以那森嚴的守衛,只要他不想見,沒有人可以打擾到他。

只不過這女人引起了他的興趣,雖然她說起話來常常會氣死他,但至少讓他感到有股「生氣」。

而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決定住進她的房子,明知她一個人住的地方一定不大,或許是他想更近、更直接的觀察她的一言一行,還有,不是有人說想瞭解一個人,從她住的地方的品味多少能看出一二。

「是的。」

「還有,明天妳來的時候讓阿德送妳過來,將我的電腦也帶來。」

「少爺,你的身體都還沒好,別急著工作。」

「我自己會看著辦,妳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

「那我先回去了。」劉媽提著隨身小包包,走到門邊。

天紹慈送她出去,劉媽還不放心的交代,「天小姐,少爺就麻煩妳了。」

「妳放心,這是我的工作,我不會跟錢過下去的。」反正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鍾嘛。

劉媽回去了,這小小斗室中就只剩下他們兩人,當然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在醫院時除了醫生定時來巡房,劉媽送吃的來之外,整個病房裏就只有她和他。不過那特別病房比她這房子要大得多,讓人沒有窒息的感覺。

而且一個是半公共場合,一個卻是她最隱密的私人天地,此時被另一個男人侵入,怎麼想都讓她感到忸怩不安。

天紹慈先讓他躺上她的床休息,再將他從醫院帶來的東西放好,趁他睡著的時間,拿了個購物袋,騎著她那輛破爛的二手機車到離家最近的一家超級市場添購日常用品和食物。

平常她可以隨便用泡面、麵包果腹過一餐,但鮑佑年怎麼說都還是個病人,得多吃些有營養的東西,元氣才能恢復得快些。

車禍受傷後,鮑佑年很容易感到疲 憊,或許是因為身體還沒康復的關係,而睡了一覺起來後,感覺精神好多了。

他奮力的自己撐著坐起身來,看著她站在小小的流理台前,手忙腳亂的準備晚餐。

天紹慈很專心的煮著晚餐,又是下麵、又是拌炒,一下子試著味道,一下子又是加水……

看她忙碌的樣子,鮑佑年竟然看到有些癡傻。

這輩子除了劉媽之外,他從沒見過女人下廚房煮東西的模樣,他竟然就這麼凝視著這一幕出神。

天紹慈將煮好的義大利面裝上白色大磁盤,再將鍋子裏的番茄肉醬淋在面上,正要端往這屋子裏唯一一張小桌子前,一個轉身才發現鮑佑年已經醒了。

「妳煮什麼?」

「你有眼睛自己不會看嗎?」她的語氣還是有些沖,然後又去裝了兩碗玉米濃湯,才過去幫他坐到輪椅上,推到桌邊,然後自己往沙發上一坐,打開電視,端起盤子,邊吃邊看電視。

「把遙控器給我。」鮑佑年說。

她將遙控器遞給他,反正打開電視只是為了下讓氣氛那樣沉靜與尷尬,看哪一台對她來說都無所謂。

他接過遙控器,按著選台鍵,但不管怎麼樣總是那無線四台跳來跳去。

「我沒裝第四台,你若想看有顏色的,可能要失望了。」她邊說邊吃,眼睛連瞄向他一眼都沒有。

她平時在家的時間不多,就算裝了第四台也很少在看,一個月還要五百八十塊,這些錢拿來繳水電費都還有剩。

鮑佑年將遙控器隨便一丟,眼前這一盤色香味俱全的義大利肉醬面似乎不錯吃,又見她毫不淑女的吃相,味道應該差不到哪里去。

這女人和他認識的女人真的很不一樣,或許是因為她的與眾不同,才讓他突發奇想的住進她家。

「你怕我下毒嗎?放心,殺人得償命,我沒那麼想不開。」天紹慈偷瞄到他瞪著面看,不禁揶揄的說。

鮑佑年端起盤子,用叉子卷起義大利面吃了一口,面Q味美,看不出來她的手藝還不錯。

「妳家住哪里?」

「怎麼?當你的特別護士得身家調查嗎?」

「怎麼?妳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怕被人傳回妳家裏去嗎?」他學著她的語氣反問。

「誰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啊,我天紹慈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她放下吃了一半的義大利面,端起濃湯舀著喝。「誰像你,不知做了多少壞事,才會落得像逃難似的,有家歸不得,還得換車躲避。」她明知那是因為狗仔記者,偏要扭曲事實來污蔑他。「人果真不能做壞事。」

「如果有錢是做壞事的話,那我的確是惡貫滿盈。」今天他若不是托尼卡購物公司總裁,不是年賺六百億企業的擁有者的話,絕不會吸引記者對他的興趣和追逐。

或許這是名與利雙收後,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哼!這人還真是自大到不行。

「你真的很有錢嗎?有比臺灣首富多嗎?」她只當他是自誇,若他真的有上富人排行榜,她不會沒聽過他的名字。平常她雖然不太愛看政治和影劇的新聞,但關於商業的新聞還是多少會看一下。

「如果連同以後我可能會繼承的遺產,我的財富會是首富的好幾倍。」

「信口開河、誇大其辭誰都會。」天紹慈根本把他的話當成笑話,聽聽就過去了。

用完晚餐,她先將碗盤洗好,然後倒了杯開水,拿藥給他吃下,再拿了張椅子過來,架好他的雙腿替他按摩。

「為什麼當護士?」鮑佑年好奇的問。

「那你為什麼要當總裁?」

「為了賺錢,為了名利與權勢,最重要的是為了爭一口氣。」他說得很直接,一點也不隱藏自己的野心。

「做人這麼累幹麼,錢夠用就好了,名利與權勢如浮萍,至於爭那一口氣更沒必要,生活是自己在過,過得自在、快樂最重要。」天紹慈邊說,手也沒有停下來。

「妳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當護士。」

「不知道,胡裏胡塗。」

「胡裏胡塗?這是什麼回答?」

「不知道,我家人叫我念護校,我就念了。」說實在的,到現在她也弄不清楚自己當時怎麼會那麼聽話,家人叫她去念護校她就去念了。「可能是我不太會念書,怕我沒有好出路。」

「妳不是說生活是自己的,妳不像是個會聽話的人。」

「我的確不是聽話的人,只不過家人的話是建議,不是強迫,他們都是為我好。」

「妳後悔過嗎?」

「後悔?從沒想過。」天紹慈按摩完左腳,又換另一腳,直接跪在地板上繼續幫他按摩。

鮑佑年低頭凝望著她,雪白剔透的皮膚,濃密長翹的睫毛如音符般輕輕跳動,圓而翹的鼻頭上有顆不易發現的小黑痣,紅唇如櫻桃,瓜子臉只有巴掌大。

她很美,美在自然、美在不經過任何的人工修飾。

她很美,生氣時、工作時,甚至和他大聲爭辯時,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另一種不同的美。

他就這麼凝視著她,再一次看到出神。

「我頭髮上有長頭蝨嗎?」天紹慈見他安靜了很久,好奇的抬起頭,便看到他居高臨下盯著她的頭皮看。

「妳是不是和誰講話都這麼沖?」

「不是。」

「這麼說,是特別針對我嘍?」

「沒辦法,一開始我對你的印象實在非常的不好。」她也不怕他生氣,很老實的說。

「為什麼?我得罪過妳嗎?」他記得從她第一天當他的特別護士開始,態度就很強硬,說起話來也不怕氣死他這個病人。「所以妳第一次幫我換胸前傷口的紗布時,才一副像是為父報仇的樣子。」

「喂,你別隨便污辱我的專業修養,當時是你將我的手用力一甩,才會連帶的扯動你的傷口而流血的。」

「這麼說全是我自作自受?」

「沒錯。」本來就是如此,她不會接受任意的栽贓。

「妳為什麼如此討厭我?」

「沒辦法,打從我當護士以來,還從沒看過哪個病人像你這樣蠻橫無理、鴨霸惡劣,每個去當你特別護士的人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跑出病房。」天紹慈抬起頭,看他眉頭又打在一起,像是即將爆發的火山,心想,他這一爆發這棟三十年的老公寓大概可以直接蓋新大樓。「算了,不說了。」

「為什麼不說?」

「口幹,懶得說了。」

這女人氣死人的本事真是高竿呀!她言下之意是說他的惡形惡狀已經多到罄竹難書了嗎?

天紹慈按摩完,將他的雙腳從椅子上放下來,再用毯子蓋好。「你要睡覺,還是要先洗個澡?」

「我要洗澡。」

她站起來,從她下午整理空出來的衣櫥裏拿出他的換洗衣褲,走進浴室裏放在架上。

再搬一張平時她打電腦時坐的木椅進去,這麼狹小的浴室,一台輪椅怎麼推進來?

他根本存心找麻煩,放著舒服的家不住,偏要來這裏找罪受,也找她的麻煩。

放好水之後,她推他進浴室,但一到浴室門口,她就開始傷腦筋了,浴室門根本比輪椅還小,而他這一百八十幾公分的高大身材,更不是瘦弱的她背得起來的。

「怎麼辦?根本進不去。」

「當初這門怎麼會做得這麼小?」看來今天他是不用洗了。

「你說這是什麼鬼話,有誰家的浴室會設計成能讓輪椅順利進出的?」她沒好氣的說。「又不是醫院。」

「算了,妳去提桶水來幫我擦身子。」退而求其次,也只能如此。

「我想你家的浴室門一定很大,你還是搬回你家休養好不好?」

「這只是小問題,我會讓人處理,妳不必擔心。」

「你是不是有被虐待狂呀!放著舒服的房子不住,偏要住在這種狗屋。」

「一下鳥籠、一下狗屋,還好這裏整理得還算乾淨,要不比較像豬舍。」

兩人就佇在浴室門口爭論著這沒營養的問題。

「人家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好,真不知道怎麼會有人硬是要賴到人家的家裏。」天紹慈說著,把他推開一點,進浴室提了桶水到門口,擰了條濕毛巾遞給他。「毛巾。」

「妳幫我擦。」

「我幫你擦?」她大叫著。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幫病人擦澡,不也是特別護士的工作之一嗎?」

「可是在醫院時都是劉媽幫你洗。」她當護士這麼久,替病人換尿布都做過,幫病人擦身體更不是什麼艱難的工作。

但現在是在她家裏,幫一個除了雙腿無法行走,其他地方都正常到不行的男人擦澡,是多麼親密的行為呀!

這……那……

「難道妳要劉媽只為了幫我擦個身體,大老遠的從陽明山趕來嗎?」

「我早就說了,回你家住下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嘛!」天紹慈再不願、再羞澀也只有牙一咬,把他上半身的衣服脫掉,然後把他當成假人,在他的背部用力的搓呀搓。

「輕一點,我的身體不是鍋子,妳手上的毛巾也不是菜瓜布,不用搓得那麼大力。」

「喂,你很難伺候耶!」天紹慈放輕了手勁,才發現她只不過用力搓了幾下,他的背就紅了一片。

幫他擦完澡,將他弄上床,她已經累癱了。在醫院照顧他時還算輕鬆,沒想到一回家卻累斃了。

錢,真是難賺呀!

她也洗完澡後,從櫃子裏拿出一套睡墊和棉被,放在沙發邊的地板上。還好偶爾她住在彰化二水的姊姊和哥哥會上臺北,還有方穎純有時也會到她這裏睡,所以她準備了另一組棉被以備不時之需,要下然她今晚可能就得直接睡地板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26 00:20:26

第四章

位於民生東路托尼卡大樓五樓的攝影棚,工作人員全部準備就緒,唯有最重要的主持人卻遲遲不見人影,急得所有人如熱鍋上的螞蟻。

這一檔的產品是價值十八萬的鑽石項鏈,這次廠商備貨六十組,而江芷若是托尼卡購物頻道中最紅的主持人,只要她主持銷售的產品,不論單價再高,總能在最短時間內銷售一空。

也因為如此,再加上她和托尼卡公司總裁幾次連袂出席Party,在全公司眼裏,早已將她當成總裁的女人。

江芷若因此更加恃寵而驕,工作態度不佳,常常遲到早退,所有人卻都敢怒不敢言。

就像現在,工作人員全在攝影棚枯等了三個多小時,這檔要上幾點的Live,也沒有人能有個底,只能找出舊產品先墊檔。

「江小姐還沒來嗎?」導播問著一旁的助理。

「還沒。」小助理邊擦汗、邊看表。「江小姐的手機怎麼打都打不通,她助理的電話也關機。」

「那現在怎麼辦?」

就在導演亂了方寸、慌了手腳時,終於見到江芷若姍姍來遲,一副睡眼惺忪、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江小姐,妳總算來了。」小助理一見到她來,簡直比中了大樂透還要高興。隨即趕緊喚來化妝師和美髮師,希望在最短的時間內替她做好造型、上好妝,將她打扮得美美的。

半個小時後,江芷若站在鏡頭前,旁邊則是這次提供鑽石商品的廠商。但她卻不再有著以往的口齒伶俐,講起話來有氣無力,介紹起鑽石也錯誤百出,一下子講錯鑽石的克拉數,一下講錯廠商的名字,看得一旁的工作人員膽戰心驚、額上三條黑線直冒。

導演想喊卡,但這是Live的節目,就這樣一個小時過去了,雖然在銷售數量上依然是顯示銷售一空,但實際上才賣出兩條。

廠商差點沒給他昏倒,頻頻嚮導播、製作人抱怨,大家也只有不停的向廠商道歉。

而這已非江芷若第一次出問題、惹麻煩了,這一個星期以來,由她主持的商品所賣出的數量每況愈下,但從沒像這次這麼誇張。

下了檔,江芷若連一絲歉意都沒有,就這麼離開攝影棚,直接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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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佑年冷著俊臉,將電視給關了。

看得在一旁安靜看漫畫書的天紹慈不太敢開口惹他,平時雖然常常和他打「嘴戰」,但察言觀色她還會,不會笨的去招惹一個像炸藥的男人。

不過想想他也真厲害,在他住進她這十二坪大的小房間隔天,原本小小的浴室門他找人來將牆壁打掉,換上一個更大的門,也買了一台四十吋的液晶平面電視、一組百萬音響,和一台筆記型電腦。

然後他一整天除了睡覺休息的時間外,不是打電腦就是守在電視前看著購物頻道。

起初她以為他是上網玩遊戲,有次她趁他上廁所時,好奇的去偷看了一下,才發現那裏頭是一堆她有看沒有懂的數字報表。

若問當初她為什麼會乖乖聽家人的建議去念護校,而不選較有「錢」途的商科,最大的原因是她從小到大跟數字無緣,一見到頭就痛。

鮑佑年打電話讓他的司機阿德現在就過來接他,又打了通電話叫他的秘書馬上通知江芷若到公司等他。

「幫我換衣服。」

天紹慈不敢多問,趕緊拿出一套衣服,協助他換上。「要去哪里?」

「公司。」

「喔。」她聲音才剛落下,門鈴聲隨即響起,她從門上的魚眼看到外面的人是他的司機阿德,馬上將門打開。

阿德過去推著他的輪椅,而天紹慈目送著他們出門,正想將門給關上時,鮑佑年隱忍怒氣的聲音丟了出來--

「妳跟我一起去。」

「我……」算了,有錢的是老大,況且在這屋子裏待久了也會令人窒息,出去透透氣也好。

她很快的進屋拿起隨身包包,裏面裝了諸如錢包、面紙、手機、記事本等等隨身必備物品,再從包包裏拿出鑰匙鎖好門後,跨進電梯。

平常門沒鎖好她也不擔心,反正她屋裏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讓小偷偷,但現在可不一樣了,單單那液晶平面電視和音響就價值一百多萬,被偷了多划不來呀!

到了樓下,阿德扶著鮑佑年坐進BMW房車,再將輪椅收進後車箱放好。

天紹慈坐進去,待車子駛離小巷子,她忍不住好奇的問:「你到底有多少輛車呀?」

「沒算過。」鮑佑年的回答就好像沒去算過自己有幾根頭髮般,彷佛她的問題窮極無聊。

「有幾輛車你沒算過,會不會太誇張了!」

「阿德,我有幾輛車?」鮑佑年乾脆直接問專心開車的阿德。

「總裁總共有十七輛車,除了勞斯萊斯外,法拉利、保時捷,還有一輛限量的藍寶堅尼……」阿德如數家珍的將他所擁有的車全告訴她,如果不是有幸能當他的司機,這輩子還沒有機會看過這些價值不菲的名車,更別說是開了。

天紹慈愈聽眼睛睜得愈大。這男人到底多有錢呀!

鮑佑年到底是何方神聖?

她知道郭台銘、王永慶,也知道國泰蔡家、新光吳家、中信辜家,可在臺灣她真的沒聽過姓鮑的這號大人物,難不成真是她太孤陋寡聞了嗎?

半個小時後,阿德已經將車駛進大樓地下停車場,停在專屬停車位,下車拿出輪椅。

天紹慈趕緊下車,幫著阿德將鮑佑年扶出車子,再推著輪椅搭電梯直接上樓。

她看著電梯裏的燈號,這棟大樓總共有三十八層,阿德按的樓層也是三十八。有權有勢有錢的人都喜歡高高在上,宛若世界就在他腳下般不可一世。

當一聲,電梯停了,電梯門才一開,隨即看到有三個人早已等在電梯外,一見到他馬上必恭必敬的對他鞠躬作揖,異口同聲說:「總裁好。」

這種陣勢、這種感覺讓她感到很像小學時,在校園中見到校長,皆要大聲急呼「校長好」一樣滑稽可笑。

原來大老闆也喜歡搞這一套呀!

真幼稚。

鮑佑年只是冷著臉交代著,「阿德你在外面等我,讓她推我進去。」

「是的。」阿德將推輪椅的工作交給了天紹慈。

她只好接手,隨著一個看起來十分精明幹練、不苟言笑的女人進到一間好大的辦公室,大到她無法目測這間辦公室的坪數,至少比她住的套房大上個四、五倍,靠近整片玻璃牆前有一張比床還大的紅杉木辦公桌,一旁有一面超大的櫥窗,裏頭擺著不知什麼朝代的磁器,地板上鋪著波斯地毯,中間則是一組乳白色的德制沙發組。

她充滿驚歎!看著這間格局雅致的辦公室,雖然傢具不多,卻不會有空蕩蕩的感覺。

辦公室就這麼大,她實在好奇他的住家會豪華到什麼程度!

她的夢想好小,只想要買一間可以安身立命的小套房,就得辛苦那麼久,夢想的實現遙遙無期,有錢人呢,卻不管用什麼東西,都只有一個字--貴!

欸,有錢真好。

「把我推到辦公桌那邊去。」鮑佑年命令她。

天紹慈依言推著他過去,輪椅還沒到之前,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已經先將辦公桌後的椅子挪開,方便他的輪椅進去。

鮑佑年寒著臉沒說話,辦公室裏的人全都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他這模樣真像電視劇裏演的皇上,他不說話,下面的臣子沒有人敢吭一聲。

她看到大家怕他怕成這樣,她卻常常和他杠來杠去,覺得自己還真有點不知死活。

沉寂了十分鐘後,鮑佑年終於開了口,「陳秘書,妳叫會計部將江芷若的薪水算一算,她一到公司馬上將薪水拿給她,收回她的員工證,以後沒有經過通報不准她進入公司。」

「是的。」陳秘書正要依著總裁的吩咐去做事,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人影如旋風般奔了進來,一下子就跑到鮑佑年的身邊,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也不在乎還有「觀眾」,直接往他的臉頰上用力一吻。

「年,我好想你,你知道嗎?你想不想我?」江芷若用著嬌嗲的聲音,軟言軟語的對他撒嬌。

她下了節目才剛離開公司,就接到陳秘書的電話,說鮑佑年要見她,她高興的差點飛起來。然而為了拿喬,她故意遲了十分鐘才進公司。在她的觀念中,約會遲到是女人的權利,男人等女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鮑佑年將她圈在他脖子上的手拉開,再將她推離自己。「陳秘書,快去處理。」

「是的。」陳秘書退出總裁辦公室。

「吳經理,把江芷若這半個月的業績報表拿給我。」他的話才一說完,營業部吳經理馬上將準備好的報表攤在他的面前。

鮑佑年很快的看了一遍,愈看臉色愈壞。

「楊經理,通知節目部,以後江芷若的時段由林雨彤來接,她的時段再另外安排別人主持。」

「是的。」楊經理回答。

「佑年,你將我的時段給林雨彤,那我呢?」江芷若在心中暗自竊喜,他把屬於她的時段交給別人,是否表示她被扶正,即將成為總裁夫人?

一直安靜站在一旁的天紹慈,不禁替這個白癡女人擔心,她記得她,在醫院時她去過一次,還被鮑佑年毫不客氣的趕走。

今天在家時,她也陪著他看了一個小時她所主持的購物頻道節目,只能用荒腔走板、亂七八糟來形容。

片刻之後,陳秘書回來了,她將薪水袋和江芷若的解約書放在辦公桌上,便退了出去。

「這是妳的薪水和三個月的遣散費及解約書,留下出入證,妳可以走了。」

江芷若被他的話給嚇到了,整整三分鐘後才反應過來。「年,你是在跟我開玩笑的是不是?」她不敢相信的問他,但見他一臉嚴肅,她才開始懂得不安。「年,你告訴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事?你說,我一定會改。」

「我已經給過妳好幾次的機會,是妳不懂得把握。」

「我不明白。」

鮑佑年將桌上她的業績報表往她腳邊一丟。

江芷若蒼白著臉,蹲下去撿起腳邊的資料夾一看,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我可以解釋。」

「我倒想聽聽妳打算怎麼解釋?」

「我……」她啞然無言。「我以為……」

鮑佑年搖搖頭,「我以為妳還算是個聰明的女人,妳自以為跟我一起公開參加幾次的宴會,就以未來的托尼卡公司總裁夫人自居,不僅工作遲到,還對工作人員大呼小叫、頤指氣使,工作態度惡劣。」

「對不起,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改進的。」她哀求著他。「我替公司賺了這麼多錢,你不能說辭就把我給辭退,相信我,我一定會改的。」

「可以,吳經理,把江小姐調去當接線生。」

「接線生?」

「妳不願意的話可以離開。」

「我--」江芷若進退兩難,答應以後在公司肯定蜚短流長聽不完,但她若這麼一走,傳到其他購物公司,她未必找得到主持人的工作。

「快點決定!」鮑佑年沒太多的耐心和時間和她在這裏耗。

「好,我留下來。」留下來,以後總還有機會,一走,就什麼機會也沒有了。

「吳經理,交代下去。」

「是的。」

「你們都出去吧!」

吳經理和楊經理連同江芷若一起離開了總裁辦公室,偌大的空間瞬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而天紹慈總算見識到鮑佑年的行事作風,他會成功不是沒道理的,至少要夠無情、夠冷血,公私分明的程度就連對他的床伴都一視同仁。

她可真是大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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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佑年工作起來幾乎到了六親不認、廢寢忘食的程度。打從車禍之後,他整整有半個月沒進公司,雖然公司小事有總經理處理,但重大決策依然得由他來下決定。

整個下午他沒說一句話,除了中間上了一次廁所外。

天紹慈無聊到不行,除了剛到時看了一出絕情的戲碼外,她就坐在沙發上,靠著椅背睡了一覺。這一睡竟然睡了兩個小時,直到肚子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

她看他依然沒有要休息的樣子,顧不得會不會惹他生氣,就算這只豹子會抓狂,但以她的職責所在,依然得去捋豹須。

她將他正在看的文件抽走。

鮑佑年果真睜著惡狠狠的眼瞪向她,從來沒有人有膽子在他工作的時候來煩他。

「你瞪我也沒用,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康復,不可以一下子太累。」她乾脆直接走到他的後面,將他的輪椅推離開辦公桌。「你若不高興,也可以像下午開除江小姐一樣,把我開除。」

「妳別以為我不敢。」

「求之不得!」若她真的被他開除了,她也不會因為沒賺到一個月二十萬的高薪而感到惋惜。

「這就是妳的目的?」

「也不能這麼說,當然被你辭了,還是有些可惜。」

「怎麼?妳是捨不得我嗎?」他揚眉。

「我是捨不得那二十萬的薪水好不好!」這男人,以為每個女人都會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嗎?真是自大!

「妳還真老實。」

「老實不好嗎?」她把他推到沙發椅邊。「晚餐時間到了,你想吃什麼?買便當?還是麥當勞?披薩?」

「麥當勞?披薩?」鮑佑年驚異的看著她。「妳叫我吃這種垃圾食物?」

「這哪會是垃圾食物,很多歐美的小孩都吃麥當勞,哪個不是吃得肥肥胖胖的。」

他瞪她一眼,她根本是在強詞奪理。他拿起一旁的電話,讓秘書幫他們去買晚餐。

「你已經工作一個下午了,該不會吃完晚餐又要繼續工作吧!」天紹慈無法置信的問他。他是個工作狂嗎?不累嗎?

「吃完飯,晚點我要去看錄影。」

「錄影?」天紹慈想起了今天她陪著他看的購物頻道。「我沒看過,可不可以跟著去看。」

「妳有興趣?」女孩子只要有機會進入演藝圈都有濃厚的興趣,就算只是購物頻道的模特兒也會把握住機會。「妳的口才很伶俐,有興趣當主持人嗎?」

「不,我口才很爛,每次和我姊姊吵架從沒贏過,我只是很好奇,想看看而已。」

鮑佑年很懷疑她吵架會吵輸人。

「你不相信嗎?我姊姊是那種一開口就像機關槍,快的讓人根本沒開口的機會就先中彈了。」她實在很佩服姊姊說話的速度。

「妳姊姊做什麼工作?」

「她現在是婦產科醫生。」

「妳家人做些什麼工作?」

「醫生。」

「全部都是?」

她點點頭,「我爸爸是內科,我媽媽是小兒科,我哥哥是外科,我姊姊是婦產科,我家開的是綜合醫院。」

「妳家裏是醫生世家,那妳為什麼不當醫生,只當護士?」

「沒辦法呀,我功課爛,考不上醫學院,只好考個護校,沾點邊。」這一直都是她的痛,當初家人建議她考護校,也是因為明白她絕對考不上醫學院。

「妳為什麼不留在家裏的醫院工作,要到別的醫院工作?」

「其實我是被家人趕出來的。」一想到當初她被爸媽趕出門時,她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傷心極了。

這一離家也兩年多了,她若沒打電話回家,她的爸媽很少會主動打電話關心一下她的死活,有時她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人丟在她家醫院的棄嬰。

要不然她的資質怎會和哥哥姊姊差那麼多。

還好姊姊三不五時會上臺北來看男朋友,順便來看看她。

鮑佑年見她談到傷心處,紅了眼眶,就算想問為什麼,也不敢再問了,怕讓她更加傷心難過。

「妳有一技之長,可以自食其力,就算不靠家裏也可以生活得很好,這就好了。」

「你說的沒錯,所以我最大的夢想是在臺北買一間套房。」天紹慈一說到她的夢想,隨即忘了被爸媽趕出來的難過。

說什麼不把她趕出去找老公,要是讓她一直窩在家裏的小醫院上班,只怕他們要養她一輩子,這輩子別想她嫁得出去。

說這樣的話實在很傷人,但最可惡的還是她那兩個哥哥姊姊不但不幫她,還替她將行李整理好,說什麼沒找到對象就別回家。

她雖然沒兄姊聰明,可她還是有自尊心的,嫁不掉就嫁不掉,她總可以自己賺錢買個窩,以後有個可以老死的地方。

「像妳現在住的地方一樣大嗎?」這志氣未免也太小了吧!

「錢要是賺得夠,當然想買大一點的,至少也要有個兩房一廳。」

「那很容易。」

「對你這種錢多到爆的人來說當然容易,但對我們這一個月只有三萬多塊,又要吃又要住的小護士而言,得存多久呀!」

兩人就這麼聊呀聊的,第一次沒有針鋒相對,語氣平和像是久沒見面的老朋友般閒聊著,直到陳秘書敲門,送來他們的晚餐,才結束了兩人的談話。

天紹慈看著眼前這一大盤樣式眾多的綜合壽司,口水忍不住要流下來了,但「頭家」沒先吃,她也不好意思動手。

鮑佑年看著她那好吃的模樣,忍下住淡淡一笑。「肚子餓了就快吃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天紹慈拿起筷子,毫不客氣的往一塊黑鮪魚壽司下手,大口的吃進嘴裏,那表情是那樣的滿足和幸福。

鮑佑年看著她的吃相,笑容又在心裏漾開了。.

和她相處近十天來,他欣賞她的不矯揉造作、有話直說的個性,她有理會與他據理力爭,她有錯會開口認錯道歉,他從未遇過像她這樣的女孩子。

她,讓他有了心動的感覺,有了想安定下來的念頭。

但,他從未真正的去愛過一個女人,不管在工作上或感情上,他都像是一隻獵豹,看中了目標,一個勁的往前沖,沒有捕獵到獵物誓不罷休。

可一旦啃食過了,他卻又毫不猶豫的將吃過的殘食丟棄,不會留戀於那剩下的一點點肉屑,繼續尋找著下一個目標。

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人生哲學。

這種習慣,竟讓他不知該如何和一個女人長久相處。

「你也快點吃,吃完要吃藥。」天紹慈已經連吃了好幾口,才發現他竟然連筷子都沒動,便提醒著他。

其實她是擔心這一大盤的壽司會被她一個人給吃光光,那就有點不好意思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26 00:20:41

第五章

鮑佑年出院後第一次到醫院回診,同時與醫生安排了做複健的時間,因為他的身份特殊,醫院在這段時間,沒有安排其他人做複健,讓他可以安心的在複健室複健,不受打擾。

幸虧他的腰椎沒有傷得很嚴重,短則三個月、長則半年,他就可以站起來走路。

這條路雖然艱辛,但為了可以早日丟掉輪椅,鮑佑年很配合醫生,按照醫生排的複健計畫表做複劍

天紹慈每次陪他到醫院後,就到護理站找同事聊天打屁,等一個小時後,再去複健室接他回公司。

現在她每天就是家裏、醫院和鮑佑年的公司三個地方跑,偶爾他會帶她出去吃好料的。

不過兩人說起話來一樣唇槍舌劍,火藥味依然濃烈,隨時都有一觸即發的危險。

就這樣,她當他的特別護士剛好滿一個月,領了第一筆薪水,比原先說定的二十萬還多五萬,但她覺得那多出來的錢她不能收,硬是將之退還給他。

這一天,她和他商量想休息一天,約好友方穎純出去吃飯、看電影。

鮑佑年原本不想答應,但又似乎沒有理由不同意,只好勉為其難的讓她休息一天,和朋友出去玩玩。

這一天,鮑佑年一樣在公司工作到將近九點,才由阿德送他回天紹慈住的簡陋小套房。

一進門,迎接他的是一室漆黑,他的臉色也跟著黑了起來。

從早上她站在門口送他出門到現在整整十二小時了,這女人似乎玩到樂不思蜀、忘了時間,連家也不回了!

阿德見天紹慈還沒回家,不放心留鮑佑年一個人待在她的住處。其實他對總裁放著自己的豪宅不住,硬是要住到她這小不隆咚的房子一直感到匪夷所思、百思不解。但他只是個司機,只要做好本份,哪有多嘴的餘地。

「總裁,你今天要不要先回陽明山住一晚?」

「不用了,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再來接我。」

「可是天小姐還沒回來。」

「沒關係,她應該再過不久就回來了。」鮑佑年自己轉動輪椅到放電腦的桌子前,打開電腦準備繼續工作。「你快回去,開車小心點。」

「那我先回去了,總裁晚安。」

阿德回去後,這小套房內只剩下鮑佑年一人,頓時,空間變得孤寂,他拿起遙控器,打開百萬音響,浪漫的古典音樂環繞於這小空間裏,然而卻填塞不了一個人的寂寞。

牆上時鐘的滴答聲突然變得好大聲,指針一分一秒的往前走。

不知是時鐘傳來的滴答聲擾得他的心情浮躁不已,還是因為早該回家的人玩到流連忘返。

他煩躁的將電腦用力蓋上,發出啪的一聲,他不時抬頭望著牆上的時鐘,又過了半晌之後,時針指向十的位置。

都已經十點了,她竟然還不曉得該回家!

鮑佑年終於按捺不住,拿起電話撥了她的手機號碼,傳來的回訊卻是用戶現在未開機,請稍後再撥。

就這樣,他每隔十分鐘就打一次,所得到的回答都一樣。

終於--

門外傳來鑰匙的開門聲,漫長、煎熬的等待終於結束,積壓在他胸口的怒火即將沖出。

門開了,先傳入他耳裏的聲音卻不屬於他等待中的人。

「小慈,我來了。」天紹艾略微興奮的聲音隨著門的開啟傳入。

然而第一個映入她眼簾中的人並非期待中那一張會鼓得像只青蛙的臉,而是一張臉黑得像包青天,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來不及細看,她趕緊道歉。「對不起,我走錯了。」天紹艾拖著行李又趕緊離開,但一走出大門,看看這扇貼了一個皮卡丘的鐵門,沒錯呀!這是她妹妹的租屋處呀!

紹慈該不會搬了家,沒告訴家人一聲吧?

她先敲了一下門,未等門內的人回應,就打開門,直接站在門口問他。「對不起,請問這裏有沒有住一個叫天紹慈的女孩子?」

「有。」鮑佑年回答的語氣十分冷淡。

「那請問她在嗎?」這間房間就這麼點大,妹妹在不在其實一目了然,然而眼前這個男人一副有人欠他會錢的表情,搞不好她那有點智障的妹妹真的欠了他錢,現在正在躲債中。

「不在。」

「那請問她什麼時候會回來?」

「不知道。」他也想知道這玩得不曉得回家的女人幾時才會回來。

不知道!那意思是說紹慈還住在這裏。

既然這是她妹妹住的地方,她理當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去。天紹艾再次拖著行李走進去,門卻未關上。

「請問你是誰?這麼晚了怎麼會在這裏?」都快十一點了,她來之前有打過電話到醫院,醫院說她沒上班,她才會直接過來,想給她一個驚喜。

「妳在問人之前,是不是要先說明自己的身份?」他冷冷的說。

「我叫天紹艾,是小慈的姊姊。」

「原來妳就是她那個當婦產科醫生的姊姊。」鮑佑年將她仔細打量過,她和天紹慈長得有七分像,只不過她看起來比天紹慈精明。

「小慈跟你提過我們的事?」她這個妹妹從不隨便和外人說起家裏的事,最主要是因為她自卑的心理。現在小慈竟然跟他說了,那就表示這個男人和小慈可能有著「非比尋常」又「不可告人」的關係。

「她說她是被家人趕出來的,妳當人家姊姊的怎能忍心讓自己妹妹流落在外,而不幫幫她。」

「我幫了呀!」這臭小慈,竟然在外人的面前譭謗她這個最有愛心的姊姊。

「妳怎麼幫?」她若是幫了,天紹慈又怎麼會一個人流落他鄉,獨自在臺北討生活。

「我幫她整理行李,還幫她買了張往臺北的車票呀!」天紹艾理直氣壯的說。

「她有你們這樣的家人真是不幸。」

「喂,你怎麼這麼說,我們會這麼做是用心良苦,是為了小慈好,她以後就會感激我們了。」天紹艾仔細的打量眼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五官剛毅、輪廓如刀刻般完美,帶著淺褐色的眼珠子和那一頭微卷的頭髮,如果他的臉不要那麼臭,他真的是個美男子,會讓人心兒怦怦跳的大帥哥。

「紹慈不在,妳可以走了。」鮑佑年下逐客令。

「你混哪里的?」天紹艾怎麼看,都覺得他應該是個混血兒。

「混?」她把他當成黑社會的老大嗎?

「我是說你是哪一國的混血兒?」

「沒必要告訴妳。」

「我有得罪過你嗎?」唷唷,這男人對她的敵意很深喔!

天紹艾才剛問完話,門外就傳來熟悉的聲音。

「門怎麼沒關,你不知道會有蚊子跑進去嗎?」天紹慈走進來後,沒注意到坐在沙發上的姊姊,隨手將門關上。

天紹艾一見到妹妹回家,走過去熱情的摟著她。「我最親愛的妹妹,好久不見了,姊姊可想死妳了。」說完還往她的臉頰上用力一吻。「妳這死沒良心的小孩,一個多月也不會打通電話回家,妳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想妳?」

「才怪咧!你們要真關心我、想我,不會主動打電話來關心一下我的死活嗎?」

「妳也知道大家都忙嘛!」天紹艾說得一點內疚之情都沒有。

「姊,妳怎麼又像個鬼一樣,說來就來?」

「呿,妳有看過我這麼漂亮的鬼嗎?」說著,天紹艾擺了個妖嬈的Pose。

「哼,我這麼說還覺得是污辱了鬼咧!」

「我們都快三個月沒見了,聽妳這麼說,真是令人傷心呀!」天紹艾唱作俱佳,硬是從眼眶中擠出兩滴眼淚。

鮑佑年在一旁看得驚駭不已!

天紹慈的這個姊姊演技未免太好了吧,也難怪她會說她和姊姊吵架都是輸的那一個。現在他終於明白,不是她姊姊說話快得像機關槍,而是她姊姊太懂得表演的藝術了,又怎麼會輸呢。

「廢話少說,妳怎麼會三更半夜上臺北?」天紹慈瞥見一旁的行李。「該不會妳也被趕出家門了!」她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更有著幸災樂禍的心情。

「很抱歉,我不是妳,怎麼會被趕出家門。」天紹艾一下讓妹妹的期望落空。「我明天要參加一場婦科醫學研習,會在臺北待一個星期,所以就來了。」

「妳的意思是要來我這裏住一個星期;。」天紹慈大叫著,這時才想起這屋子現在不是只有她一個人祝

「妳大驚小怪做什麼?我哪次上臺北不是住妳這裏。」雖然這裏又小又簡陋,她住得有些委屈。

「可是--」天紹慈說不出話,只能偷瞄一旁的鮑佑年。

「這裏沒妳睡覺的地方,妳自己去住飯店。」他替她把話說出來。

天紹艾顧著和妹妹敍舊,又忘了這個男人。「小慈,他是誰?」

「他是--」

「他是妳男朋友?」她還沒說出口,天紹艾又搶先替她回答。「妳和男人同居!」

「不是啦,妳不要亂說話。」天紹慈將姊姊的嘴摀住,不讓她愈說愈誇張。

天紹艾不止嘴巴,就連鼻子也被摀起來,讓她呼吸不過來,臉部漲紅,差點沒給憋死。她用力的將妹妹的手拉開,「不是就不是,妳也不必謀殺我吧!」

「誰叫妳亂說話。」

「那他到底是誰?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妳房裏?這很難不引人遐想。」

天紹慈看了鮑佑年一眼,然後將姊姊拉到門外,跟她解釋。「他叫鮑佑年,我現在是他的特別護士。」然後將一切的細節全詳細的說給她聽,免得她這個腦袋和正常人不太一樣的姊姊會天馬行空的亂想。

「他沒有家,沒有家人嗎?為什麼偏要住到妳這破地方來?」

破地方妳還不是要來!

「總之,我想他有他的苦衷,我只是暫時收留他。」天紹慈並沒將鮑佑年的身份老實告訴姊姊,主要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關於鮑佑年堅持住到她這裏的原因,她想過千百次,卻怎麼也想不透,問他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都住了這麼久,她也習慣了,也懶得再去追根究底。

「那我現在怎麼辦?」

「妳不會去呂大哥家住嗎?他要是知道妳要過去,一定會高興得放鞭炮。」

天紹慈口中的呂大哥叫呂光民,是天紹艾大學時開始交往的男朋友,目前是台大的外科醫生。

「我沒告訴他我來臺北。」

「我看妳是不把人嚇死不甘心。」

天紹艾開門回到屋內,拖著行李,口中哀怨的說著,「真是悲哀呀,有一個見色忘姊的妹妹,為了一個男人,竟然狠心在三更半夜將自己的親姊姊趕出去流落街頭。」

「姊,妳又在亂說什麼!」天紹慈明知姊姊是故意的,但聽她扭曲事實,還是忍不住羞紅了臉。

「妳去住飯店,住宿費我幫妳出。」

「可惜我有飯店恐懼症,就算是再豪華的五星級總統套房,我一個人也不敢祝」

鮑佑年拿起電話,打給阿德讓他現在就過來。

「都快十二點了,你叫阿德來做什麼?」天紹慈下解的問。

「帶她去別的地方祝」

「不用了,我姊姊有其他地方祝」

然而半個小時後,阿德已經來到天紹慈的住處。

「阿德,你載她去信義區的房子祝」鮑佑年交代他。

「是。」阿德伸手接過天紹艾手上的行李。「小姐,我們走吧!」

「那是哪里?」天紹艾問。

「一個比飯店安全,而且不會鬧鬼的地方。」鮑佑年嘲諷的說。

「姊,妳先跟阿德去,我明天再打電話給妳。」

天紹慈送走了姊姊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麻煩製造者,總算松了一口氣,回到屋裏,卻又得面對一個臉色壞到好像被倒會的鮑佑年。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姊姊會突然跑來。」

「一整晚,手機為什麼都打不通?」

「進電影院看電影當然得關機,這是基本道德。」今天出去玩了一整天,剛剛又被姊姊這麼一鬧,她頓然覺得好累。

「以後不準將手機關機,若再有一次的話,我就……」

「好啦,我知道了。」她實在沒多餘的體力繼續和他爭論下去,直接敷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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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紹慈眼中冒火,似被淋上十桶汽油般,火冒三丈的死瞪著鮑佑年,他卻視若無睹,繼續處理著堆積如山的工作。

他當然清楚她火大的原因,但就算她氣得想抓狂、想殺人,他一樣不會答應讓她出去和她姊姊見面。

「鮑佑年,你真的很過份耶!」她姊姊今天就要回南部了,可除了她剛上臺北那天晚上見過面之外,兩人就沒再見過。「你憑什麼不准我去見我姊姊?」

「妳是我的特別護士,必須二十四小時在我身邊照顧我。」

「你整天都在公司,我也只不過是去和我姊姊吃頓飯,頂多兩個小時就回來了。」她還在做最後的努力。

「我說不準就是不准。」

「那我不幹了可不可以?」她只是當他的特別護士,又不是把自己賣給他,連點自由都沒有。

「不可以。」他的語氣一樣堅定。

「我連不幹了的自由都沒有嗎?」

「除非我開除妳。」

「那好,我現在就去和我姊姊碰面。」天紹慈也賭上氣了,她不再理他的蠻橫無理,打開他辦公室的門,沖了出去。

鮑佑年笑了笑,並不在意,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她又奔了回來。

「你馬上讓陳秘書替我刷電梯卡。」她沖進電梯後,按著面板上的數字鍵,卻怎麼按也不會亮,才想起這部電梯得要有密碼才能動,只好又回來請陳秘書替她刷卡,陳秘書卻說沒他的交代,不能幫她。

「電梯不能搭,不代表樓梯不能走。」

「你叫我爬下三十八層樓?!」這男人真是可惡到極點!

「妳可以選擇不爬。」

「你以為這樣我就不去了嗎?」新光三越四十五樓都有人爬上去了,更別說她只是下樓。

天紹慈憤然轉身再度沖出他的豪華辦公室,直接奔向樓梯,從三十八樓一口氣跑下樓,跑到大廳時,她的雙腿都發軟了。

她喘完息,才發現自己的隨身包包丟在他的辦公室忘了帶,頓時惱怒不已。她走到大廳的總機櫃檯,請總機打給陳秘書,麻煩她幫她將包包拿下來,結果得到的回答是--

「總裁交代,要拿自己上去拿。」

哇哩咧!上去?還要她爬上三十八層樓嗎?

但她所有的東西全都在那個包包裏,不上去拿也下行。為了和他賭這口氣,她只好認命的一樓一樓往上爬,爬了幾層樓就休息幾分鐘,然後再爬個幾層樓又休息一下,就這樣爬爬停停,她花了將近二十分鐘才爬上三十八樓,汗流浹背、氣喘如牛,一進到陳秘書的辦公室,便雙腿發軟的癱坐在椅子上,雙腳還抖個不停。

「天小姐,妳怎麼了?」陳秘書看著她額頭冒汗、臉色鐵青。

「沒、沒事,我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她實在太缺乏運動了,真的是二十幾歲的年紀,阿婆的身體。

陳秘書趕緊去倒了杯水過來給她喝。

「陳秘書,妳真是個大好人。」天紹慈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光整杯水,舒服多了。休息了好一會兒後,她才站起來連門也沒敲的闖進總裁辦公室。

「妳這麼快就回來了呀。」鮑佑年面帶微笑的說。

她氣到不打算理會他,直接走到角落邊他掛衣服的衣架上拿走自己的包包,此時包包裏的手機剛好響起。

她在包包裏如尋寶似的找到了手機,接起電話,「喂,姊妳在哪里?什麼?妳在火車上,妳不是說晚上的火車嗎?可是……嗯,好,我知道了,再見。」

鮑佑年只聽見她的回答,便已經猜到她姊姊已經回家去了。

天紹慈十分失望的掛斷電話,半年沒回家,難得姊姊上來臺北一趟,卻連一起吃頓飯都沒有,讓她怎麼會不難過。

「妳那種無情的姊姊,不見面也好。」鮑佑年一想到她被家人趕出來,就為她抱不平。

「你知道什麼?」

「妳不是被妳家人趕出來了嗎?」

「就算我被家人趕出來,那和我要跟我姊姊吃頓飯有什麼關係?」

「那種不顧手足之情的姊姊,不要也罷!」

「你對自己的家人都這麼無情嗎?你個性這麼孤僻,難怪出車禍住院時,沒有半個親人去看你。」

「妳說什麼?」鮑佑年眼神殺氣騰騰,嚴峻的射向她。

「我……」天紹慈被他的厲聲給嚇到,看著他強忍怒氣的表情,才驚覺自己一時口快,又說錯了話。「對……對不……起。」

「出去。」他像只受了傷的野獸,不願讓人看見他的脆弱。

「我--」

「妳被開除了!」

「鮑……」

「出去!」他像雷吼般的聲音,把天紹慈嚇得差點魂飛魄散。

她怕惹得他更生氣,只好先離開他的辦公室,打算等他的氣消了之後,再跟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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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在彰化二水火車站附近開了間綜合醫院,醫院樓高六層樓,而天家就住在醫院旁一間三層樓的透天厝。

天紹艾一回到二水,沒回家反而先到醫院,直接沖進一間儲物間,搬出一堆舊雜誌、舊報紙,開始一本一本的找著。

找了一個多小時後,終於找到她想找的報導,她抱著好幾本雜誌,飛快的沖回隔壁的住家,扯開喉嚨大聲喊--

「爸、媽,大家快點出來。」

天正祥夫婦正準備就寢,聽到大女兒大呼小叫的聲音,趕緊從房間出來。「妳一回來就大聲嚷嚷做什麼?」

「爸、媽,小慈有男朋友了,而且還同居在一起。」

「妳說小慈有男朋友?」盧玉珍一聽見小女兒有男朋友了,關心的問。

「嗯。」天紹艾趕緊將她剛剛找到的雜誌攤在桌子上。「就是這個叫做鮑佑年的男人。」她故意扭曲事實,妹妹雖然解釋說她只是他的特別護士,可打死她都不相信事情會這麼單純。

尤其是鮑佑年,自己有著億萬豪宅不住,偏要去小慈那破房子住,可見他居心不良。

不過她倒也樂觀其成,有個這麼有錢又稱頭的妹夫,也挺有面子的。

最重要的是不需要擔心這個神經大條的妹妹嫁不掉了,現在既然有個男人出現,就算是一塊白布,也得想盡辦法將它抹黑。

嘿嘿!

天正祥拿起雜誌,將關於鮑佑年的報導詳細的看了一遞,愈看眉頭愈皺,臉色愈來愈難看。

盧玉珍見丈夫的臉色不太好看,她也拿起另一本雜誌看,最擔心的小女兒交了男朋友,她沒有一絲絲高興的心情,相反的感到更加不安。

「小艾,妳確定這個人是小慈的男朋友嗎?」天紹艾的大哥天紹仲問。

「我這次上臺北直接殺到小慈住的地方,結果她不在家,卻有個男人在她家。起初我還以為是我走錯地方,還是小慈搬家沒告訴我們,但沒多久後小慈就回來了。」

「妳的意思是這段時間妳都沒住在小慈那裏?」天正祥問。

「小慈的男朋友叫他的司機送我到他的信義X星住,這個星期我都住在他的那間豪宅裏,你們不知道他的房子有多大、多富麗堂皇,房子裏的名畫、古董不勝枚舉,真的是豪宅中的豪宅。」天紹艾怎麼也沒想到她這輩子竟然有機會可以住在那樣的豪宅裏,死也無怨了。

「紹仲,你明天上臺北去把小慈帶回來,順便替她把工作給辭了。」天正祥對兒子說。

「爸,你要小慈回家來?」怎麼會這樣,天紹艾愣住了,她以為爸媽會很高興小慈交男朋友了。

「小慈就算嫁不掉,我會負責養她一輩子,也不准她和這個人交往。」

「為什麼?他的條件很好,是個大公司的總裁,有正當職業。」天紹仲想不通的問。

「沒有為什麼,紹仲,明天天一亮你就上臺北去。」

「爸,我明天早上有個手術,我走不開。」他說。

天正祥又看看大女兒,「算了,我自己去。」丟下這句話後,他不再發一語,將手上的雜誌往桌上一丟,沉著臉回房間去。

盧玉珍見丈夫似乎不太高興,趕緊跟上去安撫他。

「爸好像很生氣?為什麼?」天紹艾不解的問大哥。

「別說爸很生氣了,妳看看這幾本雜誌除了報導他的事業有多成功,創造多少奇跡之外,他的情史可也是洋洋灑灑、精彩絕倫,妳說哪個為人父親的會願意自己的女兒成為這種男人的玩物?」

對呀!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早知道就不該找這麼一大堆關於鮑佑年的報導給他們看。

她真是聰明一世,胡塗一時呀!

「紹艾妳老實說,小慈和鮑佑年真的同居在一起嗎?」天紹仲不太相信小慈的作風會如此大膽。

天紹艾瞄一眼比狐狸還聰明的大哥,就知道一定騙不了他,只好老實告訴他。「其實小慈是他的特別護士。但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這個鮑佑年這麼有錢,房子又那麼豪華舒適,他為什麼不住在自己的家,硬是要去住小慈那個破地方。」

「我不是讀心理學的,無法瞭解他的想法。」

「在我看來他對小慈一定有意思,你沒看到他當時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仇人一樣,我想如果我不是女人、不是小慈的姊姊,而他又沒有不良於行,我一定會被他當場給揍死。」

「妳說他不良於行?什麼意思?」

「聽小慈說他發生車禍,傷到腰椎,需要複健,所以小慈才會當他的特別護士。」

「如果他真的喜歡小慈,現在被妳這麼一搞,也火燒孤寮無望了。」

「那怎麼辦?」她怎麼會知道老爸的反應會這麼激烈。

「怎麼辦?涼拌炒雞蛋嘍!」天紹仲說完後,也上樓休息去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26 00:20:54

第六章

天紹慈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昨天被他趕出辦公室後,她就一直待在陳秘書的辦公室等他氣消,就這麼一直等著,等到天黑了,肚子餓了也不敢去買晚餐吃。

後來還是陳秘書替鮑佑年買晚餐時,順便買了一份她的,她才免於餓肚子。但這個味美、色香的便當,她卻吃得食不知味。

晚上九點,司機阿德出現在陳秘書辦公室,敲了門進去,三分鐘後阿德又從總裁辦公室裏出來。

「天小姐,總裁說今天要回陽明山,請妳先回去。」

「明天早上他還要去醫院做複劍」天紹慈說。他這次好像真的很生氣,至少比上次在醫院她說錯話時更生氣百倍。

「我會送他去。」

天紹慈覺得自己已經夠放低身段,誠心誠意的想向他道歉了,可這人卻完全不給人臺階下,就算不再當他的特別護士,也不需要這樣撕破臉吧!

她愈想愈火大,越過阿德,砰一聲的打開門。

阿德擔心的跟在後面,「天小姐--」

鮑佑年抬起頭,看了一眼怒火中燒的人,臉色拉了下來。「阿德,你先出去等。」

「是的。」阿德趕緊退出戰場,免得受到波及。

「你實在太過份了,我都已經跟你道歉了,你還要怎麼樣?」

「妳以為妳將人捅了一刀之後,再對他說聲抱歉就沒事了嗎?那傷痛就會不在了嗎?」

「我是無心的。」

「無心的傷害,往往卻是傷人更深。」

「話都說出去了,收也收不回來了,那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我不以為妳這是誠心認錯的態度。」

「低聲下氣我學不來,但是我是誠心誠意的向你道歉。」

鮑佑年轉動著輪椅,從辦公桌後面來到她的面前,仰頭望著她。瞧她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彷佛做錯事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天紹慈被他看得有些慌亂,眼睛不敢直視他那雙銳利的雙眼,慌忙的閃躲著他的眼神,氣勢頓時消弱了不少,打算跟他把話說清楚,然後瀟灑走人的她,此時雙腳好像被釘住了般,動彈不得。

「你……我……你……」她被他如豹子般的眼神看的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鮑佑年則被她因緊張而不斷舔著乾燥雙唇的動作,弄得熱血沸騰、澎湃不已。

天紹慈正想逃開時,她的手卻突然被他握住,瞬間用力一拉,她還來不及反應,人已經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你做--」她的問話來不及出口,唇便被他堵住,在她驚呼出聲之前,他的舌趁機探入她的唇中。

他火烈的吻著她,一手環住她的腰,緊緊將她扣住,一手護在她的後腦勺上,讓她無處可逃,只能靜靜的接受他對她的懲罰。

這兩天,他被這個女人弄得心神不寧,思緒亂得可以,一向冷靜過人的他,從不曾這樣過,更從不曾為了女人情緒有如此大的波動起伏過。

現在卻為了一個隻會和他大小聲的小護士,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對她百般容忍。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他不瞭解!

這感覺對他來說很陌生,因為那是一種在乎。

鮑佑年在還未完全迷亂自己之前,停止了這個吻,更在天紹慈尚未完全明白發生什麼事之前,推開了她,害她跌倒在地板上。

「你--」她跌坐在地板上看著他,想問他為什麼要吻她,卻問不出口。

「阿德。」鮑佑年閃躲著她眼中的疑惑,大聲叫著在外面秘書室候著的阿德。

阿德一聽到他的叫喚,馬上推門而入。「是,總裁。」

「你先送天小姐回家,再回來接我。」

天紹慈感到既氣憤又難堪,從地上站了起來,用手背用力擦著剛剛被他吻過的唇。

她氣惱自己在被他吻的那一刻,竟然感到一絲絲心動,一顆心如擂鼓般慌亂的鼓動著。

沒想到這只是他的一種戲要,為了證明他依然存在的魅力,就算她也一樣抗拒不了他!

「鮑佑年,你是個王八蛋!」天紹慈丟下這句話後,帶著僅剩的一絲尊嚴,昂首挺胸的走出他的辦公室,末等阿德替她按電梯的燈號,直接沖向樓梯,頭也不回的往樓下狂奔。

此時,她感到眼前迷蒙起來,眼淚不知在她跑到第幾層樓時開始奔流而出。

好難過,難過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覺得自己好丟臉,只不過是一個吻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然而,她為什麼會感到如此心痛呢?

難道說,自己在這一個月的相處中,愛上他了嗎?

愛上了對女人絲毫不留情的冷血豹子?

她真的愛上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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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紹慈回到家,屋裏空蕩蕩的,她打開他那百萬音響,讓屋裏多點聲音。以前這個房子只有她一個人,她從不覺得孤單,現在,她卻感到非常寂寞。

難道說,她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他的存在嗎?

不,不可以的!

她走到床邊,躺在床上,這個月來,躺在這張床上的人一直都是他,這床、這枕頭、這棉被似乎都沾上屬於他的味道,散也散不了。

她告訴自己,睡吧,明天一覺醒來就當做是夢一場!

第二天,天紹慈一直睡到中午,才被響個不停的電話聲給驚醒。

她一張開眼,感到窗外的陽光十分刺眼,她瞄一眼牆上的鍾,都快十二點了。電話仍響個不停,她並不太想接。

沒多久,電話聲停了,隨之而起的是她的手機鈴聲,她拿起手機,原想直接將電源關掉,卻看見外螢幕上顯示了「爸爸」兩個字,她先是錯愕了一下,才如夢初醒的趕緊接起來。

「爸,你怎麼會打電話給我?」這是她上臺北工作之後,爸爸第一次打電話給她,讓她又驚又憂。「是不是家裏發生什麼事了?」

「我現在人在妳住的地方,妳馬上回家。」天正祥的聲音聽不出有任何生氣的情緒,有的只是無盡的擔心。

「我就在住的地方,你在哪里?」

「我在妳門外,馬上開門。」早上一吃完早餐就匆匆忙忙開著車趕到臺北,卻忘了跟大女兒拿她的鑰匙。

天紹慈一聽到爸爸在門外,來不及穿上拖鞋便奔過去開門。「爸,你怎麼會突然上臺北?」

天正祥進屋後,先到浴室一看,果然在洗臉臺上看見了兩組盥洗用具,走出浴室後又走到衣櫥,打開一看,果然看見衣櫥裏掛了好幾套男人的衣服。

關上衣櫥的門,他繃著臉說:「妳現在就把東西收一收,馬上跟我一起回二水。」

「爸,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個樣子,你聽我解釋。」天紹慈明白爸爸為什麼會突然從二水上臺北了。

「都同居在一起了,還要解釋什麼?」天正祥很是痛心,他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會和男人同居,

「爸,我們不是同居!」

「一個房間、一張床,住著一男一女,這還不叫同居,那叫什麼?試婚嗎?」

「爸,我只是他的特別護士,而且我們也沒睡在同一張床上。」

「誰會相信。」

「我是你的女兒,連你也不相信我嗎?」

「我不是不相信妳,而是不相信一個健康正常的男人,除非他有缺陷,否則怎麼不會對妳這樣甜美漂亮的女孩子有非份之想。」

「他的確是有缺陷的。」

「什麼意思?」

「他因為出車禍,傷到腰椎,得靠複健才能恢復。」天紹慈向父親解釋。「我只是他的特別護士,不是你所想的那種關係。」

「不管怎樣,我不能留妳一個人在臺北亂來。」天正祥的態度十分堅決。「妳現在就把東西收一收馬上跟我回去。」

「爸,我不想跟你回去,我想繼續留在臺北工作。」

「不想跟我回去?」天正祥瞅著一向聽話的女兒。兩年前全家有志一同要她上臺北工作時,她也沒有這麼強烈抗議過,現在他親自上臺北要帶她回家,她卻說不能跟他走!

「你從小就教我們做事情要有責任心,我還有工作,怎麼能說走就走。」

「我打過電話到醫院去了,他們說妳現在留職停薪中,正好趁這個機會,把工作辭了。」

「醫院的工作雖然留職停薪,可是我還有……」她的話戛然而止,前天鮑佑年已經很明確的將她給Fire了,而且昨天又發生那件事,她也不可能再繼續當他的特別護士,她的自尊也不允許。

然而她已經習慣了臺北的生活,她也喜歡那間醫院,她不想回南部去。

「還有什麼?」

「爸,總之我還有不能跟你回去的理由。」

「把妳的理由說出來說服我。」天正祥並非不講理的人,但他也是個父親,怎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愛上一個花花公子。

「爸,是不是姊姊回去後,跟你說了些什麼?」她拉著爸爸的手臂,試著想解釋。「他叫鮑佑年,我真的只是他的特別護士,除此之外,就什麼也沒有。」

「小艾說他自己有間豪宅,堂堂一個大總裁為什麼不住在自己的房子裏休養,而要住到妳這小地方來?」

「他是為了躲避記者,所以才會暫時住到我這裏的。」這個理由很薄弱,說出來連她自己也不太相信。

「那只是藉口,他真正的原因是為了妳,他想玩弄妳的感情,等他得到妳之後,就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昨晚的那一吻,算下算是種玩弄呢?

天正祥見她不收行李,乾脆自己動手幫她整理東西。他拿出一隻大旅行箱,將衣櫥裏的衣服胡亂的塞進去。「其他的東西改天我再叫妳大哥上來幫妳整理。」

「爸--」

就這樣,天紹慈被父親強行押回二水。回到家,吃完晚餐後她就賭氣的關在房間裏,冷靜的整理自己紛亂的心情。

天正祥要大家別理她,只當她是在對他做無言的抗議。現在她會氣他,以後一定會知道他這麼做全都是為了她好、怕她受到傷害。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她已經受到傷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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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山上,夏天的夜晚聽得到蟲鳴聲,這是大自然中最美妙也最悅耳的音樂協奏曲。

鮑佑年待在一樓的書房裏,透過窗戶可以看見窗外山下的萬家燈火,璀璨光亮,點點燈火明忽暗,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今天,他的心情十分晦暗。

下班前,陳秘書又再接到天紹慈打來的電話,說她跟父親回南部去了,請阿德有時間去她住的地方將他的東西拿回去,因為過幾天,她哥哥會去幫她退租。

從那時候開始,他的心情就變得很糟,心靜不下來,耐心全失,他知道這全是因為天紹慈的關係。

昨天,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吻她,但他卻不後悔,感覺到自己似乎早就想這麼做,也該這麼做。

然而當他因不安、因害怕而將她一把推開時,他看見了她受傷的表情,可他卻因害怕,閃躲了她疑惑的眼神。

其實當他一把將她給推開的剎那,他已經感到後悔了。

昨晚沉靜了一夜,一直到下午他才鼓起勇氣打電話給她,打到她住的地方,一直都沒人接,打她的手機卻始終關機。

他愈打,心愈浮亂,為自己用力將她推開而懊悔不已。

怎麼也沒想到,她就這麼被她爸爸帶回家去,她曾經被她的爸媽趕出家門,現在回到家,他真的很擔心她會過得不快樂。

夜深沉,他卻不成眠,這一晚,只怕他又要失眠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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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紹慈被爸爸強行帶回家已經過了一個星期,她大哥天紹仲也在前兩天銜父命,專程到臺北幫她將那間小套房給退了租,將她的東西都帶了回來。

他一回到家,她趕緊問他,她那房子裏是否還有一台平面液晶電視和一組百萬音響,她大哥卻告訴她除了她那一台舊電腦外,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沒有。

因此他只將她重要的東西帶了回來,舊電視、舊冰箱就全留給下一任房客了。

她聽了大哥的話,心更痛了!若鮑佑年對她有一點點其他的感情,他該將那房子留下來,而不是將屬於他的東西全都帶走。

那不是很明顯的表示,他和她從此再也沒有瓜葛!

那個有著兩人共同回憶的屋子,已經不存在了。

天紹慈乖乖的待在家裏,也不再提要回臺北工作的事,每天就像個遊魂似的,東晃晃、西蕩蕩,過得如行屍走肉般。

天正祥看她沒了魂似的,也不敢叫她到醫院上班,當護士最重要的是細心,若她一個恍神,給病人打錯針、配錯藥,那可不行。

就算讓她繼續在家裏晃來蕩去,也好過留在臺北被人傷害,最後帶著一顆破碎的心回到家裏療傷止痛。

天紹艾剛接生完一個小Baby,回家歇息一下,一進門就看見妹妹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發呆,連她往她面前一坐,也毫無所覺。

她忍不住搖搖頭,歎了口氣。「哎呀!」沒發現,怪怪,她繼續哎叫得更大聲,終於拉回妹妹那早已不知飄向何處的思緒。

「妳怎麼了?」天紹慈瞟了眼姊姊。

「不是我怎麼了,是妳怎麼了?」她的樣子有點像是病入膏肓,不過沒關係,只要有呼吸就有藥醫。

「我怎麼了?」她好端端的坐在這裏,又能怎麼了?

「腳生在妳身上,妳想回臺北就回臺北去呀!」老實說,天紹艾心裏對妹妹有些愧疚,若不是她抱著看熱鬧的念頭亂說一通,事情不會這麼嚴重。

她沒料想到,爸爸竟然沒有高興得跳腳,反而是上臺北將妹妹給抓回來,這和當初全家人要她上臺北過獨立的生活,趕緊交個男朋友的目的差太多了。

「回臺北做什麼?」

「回臺北做妳想做的事,工作、談戀愛都可以。」

「醫院的工作被爸爸給辭了,談戀愛,連只蒼蠅都沒有,我要去跟個鬼談戀愛呀!」天紹慈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她以為人人都和她一樣,男朋友一交十年都不會變心呀!

「妳不是鮑佑年的特別護士嗎?」

「在我被爸爸帶回來的前一天,就已經被他給Fire了。」

「為什麼?」

「剛開始是因為妳的事。」

「又關我什麼事?」

天紹慈重重的歎了口氣,才將鮑佑年不准她和她一起去吃飯,兩人因而發生爭吵,最後她又說了不該說的話,而被他給辭退的事說了出來。

「就只因為這樣,他就把妳給Fire。」他未為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天紹慈無奈的點點頭,「我曾問過劉媽。」

「劉媽是誰?」天紹艾打斷她問。

「劉媽是他家的管家,我問她,為什麼他住院的那段時間,他的家人都沒來看過他。劉媽很輕描淡寫的說他的家人都在國外,之後就說他不太想讓外人知道他太多的私事,後來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問了。」

「這麼說,妳的話刺到他的痛處,所以他才會惱羞成怒的把妳給Fire。」

「其實不當他的特別護士並不是最讓我感到難過的。」她難過的是他在前一刻吻了她,下一秒鐘又如此毫不留情的將她用力推開。

他怕什麼?怕她會因為一個吻纏住他嗎?

雖然那是她守了二十四年的初吻,但她可以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個意外呀!

他不必要害怕的。

「那妳回來之後,又為什麼會整天悶悶不樂,一副好像別人倒了妳會般的苦瓜臉。」

「別問了。」

「為什麼?」叫她別追根究底,那比殺了她還要令她難受。

「不為什麼。」

「告訴我,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他欺負妳嗎?」天紹艾看著妹妹傷心的表情,猜想自己猜的雖不中亦不遠矣!

「姊--」天紹慈原本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但一個秘密壓在心裏,讓她感到好難過。因而便將鮑佑年莫名其妙的吻她,卻又一把將她推開的事告訴她。

天紹艾看著這個平常「槍了點、「笨」了點、也「傻」了點的妹妹,在工作上、人際關係上或許可以處理、應對得很好,可遇上了感情的事,也只像個幼稚園的小朋友一樣。

「不過,以我豐富的戀愛經驗看來,這個花心浪子好像真的有點喜歡妳。」天紹艾愈想愈不對,對於鮑佑年的反應覺得匪夷所思,若不是他有點喜歡小慈,又何必在吻了她之後,慌亂的將她用力推開。

因為他害怕,又或者他有著什麼樣嚴重的心理障礙,怕小慈去戳破他。

「拜託,妳這輩子也只不過交過一百零一個男朋友,還戀愛經驗咧!」天紹慈有時對姊姊過於誇張的話感到哭笑不得。

「就算一百零一個,但至少我們這場戀愛也談了十年,總比連談都沒談過戀愛的妳經驗豐富吧!」

「那又怎樣?也並不代表妳就瞭解除了呂大哥以外的男人。」

「要不要賭看看?」

「不要。」賭一場已經有答案的賭注,一點意義也沒有。

天紹艾微挑眉,「我看妳是沒膽吧!」

「不是沒膽,而是沒意義,因為鮑佑年絕不像妳所說的喜歡我。」

「妳為什麼這麼肯定?」

「他若真的有點喜歡我,絕不會在吻了我之後將我給推開。」

「或許他是因為害怕。」

「姊,妳別安慰我了。我承認我是有些難過,或許該說是難堪。但妳放心,我不會因為這樣就一蹶不振。等過一陣子,我會再上臺北工作。」天紹慈說完後,站起來上樓回房間去,沒心情和姊姊繼續談論這沒意義的話題。

天紹艾發現她明顯的在逃避談論有關鮑佑年的話題,若不在乎,又何必逃避呢?

不過當然也有個可能,她說過她這個妹妹「笨」了點,其實應該是「笨」很多點,到現在還沒發現她早就愛上鮑佑年了,才會因為被他推開而感到痛楚。

他的眼神銳利如豹,說話很是狂妄和霸氣,這種男人是天生吸引女人的,日夜相處之下,也很難怪妹妹會愛上他。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26 00:21:06

第七章

天紹艾想不出該用什麼方式來試驗鮑佑年對小慈的愛,正好這一期熱騰騰剛出爐的數字週刊幫了她一個大忙!

那封面是鮑佑年坐在輪椅上,而在他背後推著輪椅的人正是小慈,標題十分聳動--

大總裁愛上小護士!

呵呵……若連八卦雜誌都可以下這樣的標題,那可能真的有那麼一回事。

哈!真是天助我也!

天紹艾瞞著大家,偷偷打了通電話到臺北,三轉四轉好不容易才接到鮑佑年的手裏,說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當然大部份都是她杜撰出來的。

現在接下來就只有等嘍!

而一向不愛看八卦雜誌的天紹慈不知道自己竟成了封面人物。

這一天,她一走出家門,左右鄰居就猛盯著她瞧,還不時在她的背後指指點點,小聲的討論著。

她剛開始還以為是不是她臉髒了,或衣服破了,但回家照鏡子一切正常埃

直到隔壁一個大嬸見到她,竟然拉著她直說:「小慈呀,妳真好運,交了個這麼稱頭又有錢的男朋友,還是大公司的總裁,哪像我們家阿珠,歹命呀,才會嫁給一個做工的工人。」阿珠就是大嬸的女兒,剛好也是天紹慈從小學到國中的同窗同學。

只因為她命好,生在醫生世家,阿珠命不好,生在窮苦人家,這也是這個大嬸最愛說的話。

「大嬸,妳誤會了,我沒有男朋友啦。」天紹慈尷尬回答,表情很苦。

「怎麼會是誤會,雜誌上面都登這麼大了!」那位大嬸還將那本八卦週刊拿給她看,以證明她沒說謊。「不過,可惜的是他竟是個殘廢的人,不過,也沒關係啦,他這麼有錢,就算不能走也沒關係。」說著,這位大嬸又歎了口氣。「落土八字命,好命就是好命。」歎完氣後,又從天紹慈手中搶回那本八卦雜誌,回家去了。

天紹慈原本拿著雜誌的手就這樣停在半空中,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今天那麼多人見到她總在背後小聲的嘀嘀咕咕了。

她--竟然上了數字週刊的封面!

這大概是托鮑佑年之福吧!

她回過神後,趕緊跑到醫院去,在閱覽室裏翻找這一期最新的數字週刊,卻看見有人正在看。

她沒耐心等那人看完,又沖到附近的超商買了今天剛出爐的雜誌,回家後馬上仔細看。

當她看完雜誌裏所寫的,只有百分之三十是正確的,其他的部份根本就是亂寫一通!

難怪有人稱他們為狗仔記者,所寫的內容根本沒有求證過。

說什麼江芷若因為她,不但被鮑佑年無情的拋棄,還從首席主持人被降為購物公司裏的接線生,這根本是亂寫一通。再看看,說什麼鮑佑年寧願捨棄豪宅,只為與佳人同居,委身屈居於那十二坪的套房裏。

這這這……

當初他還說因為不想被打擾,誰知道這些狗仔隊還真是厲害,除了家裏,公司、醫院外,她還從沒和他一起公開出現過,這樣也能讓狗仔繪聲繪影說得像是真的。

他若見到雜誌亂寫一通,以他的個性,一定會氣炸了,也一定會慶倖,自己早早將她給Fire了,否則只怕事情會鬧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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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佑年和天紹慈的大姊通完電話後,馬上叫陳秘書讓阿德將車子準備好,十分鐘後,他已經坐在車子上,前往位於彰化二水的天家。

阿德靠著車子裏裝的汽車導航系統,花了不到四小時的車程,已經將車停在天紹慈的家門口。

天紹慈聽到門鈴聲來開門,一見到門外的人時,嚇得張大嘴,驚嚇得說不出話來。

「天小姐,好久不見。」倒是阿德,帶著和善快樂的笑容和她打招呼。

「你們、你們怎麼會來?」她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

「阿德,你先在車上等我。」鮑佑年交代著站在他後面的阿德。

「是的。」阿德放開輪椅,回到車上休息。

天紹艾見妹妹去開門,卻去了那麼久,心裏在想該不會是鮑佑年果真從臺北趕來了。於是她丟下吃到一半的飯,沖到外面去。

賓果!她想得果然沒錯。

這男人真的喜歡她這個笨妹妹!她只不過在電話中說妹妹在家裏過得很不快樂,每天有做不完的家事,爸媽對她說話也是尖酸刻薄,日子過得很阿信。

現在又因為鬧上了八卦雜誌,害得他們丟盡了臉,她很擔心妹妹若繼續住在家裏,到時可能會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因而希望他能再給妹妹工作機會,把她帶離這個沒有溫暖的家。

當然,這些話都是她亂掰的,要是讓爸媽知道她如此譭謗他們,可能會氣得不給她嫁妝了。

不過,為了妹妹的幸福,少點嫁妝也值得。

「鮑先生!」天紹艾裝出驚訝萬分的表情。「你怎麼會突然跑來我們這個鄉下地方?」

鮑佑年瞥了眼唱作俱佳的天紹艾,當然對於她在電話中所說的話並不完全相信。

但是,他卻感謝她打了這通電話,至少給了他一個藉口,讓他將她帶回臺北。

天紹慈見姊姊出來,便將客人丟給姊姊去應付,她一個轉身想回到裏面,手卻被他給抓祝

「我們談談!」

「很抱歉,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天紹慈想甩開他的手,他卻抓得牢牢,怎麼甩也甩不掉。「請你放手。」

在餐廳用飯的天正祥和盧玉珍夫婦也聽到聲音,到前廳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也沒想到會見到他。

「鮑先生,請你先放開小慈的手。」天正祥看過雜誌,一眼就認出他。

她父親都這麼說了,他只好將手放開。

「小慈,妳推鮑先生進來。」

天紹慈實在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跑來她家,雖然她沒告訴過他家裏的住址,但他只要到醫院隨便一問,就可以知道了。

她推著他進屋去,將他的輪椅推到一張單人沙發邊,而爸媽就坐在另一張三人座的沙發上。

她想過去媽媽身邊時,手卻又再度被他拉祝

「妳就坐在我旁邊。」鮑佑年的語氣強硬,一點都不因在別人的地盤上而有任何的軟化。

天紹慈硬是將他的手拉開,走到媽媽身邊坐下。

「鮑先生,不知道你今天來,有什麼事嗎?」來者是客,天正祥是個念過書的文明人,當然會注意到禮貌。

「我來帶紹慈回去。」鮑佑年毫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說明他的來意。

「回去?」天正祥從他的語氣,能感覺得出這個男人有多狂妄。「小慈的家在這裏,請問她要回去哪里?」

「回臺北。」鮑佑年見天正祥始終面帶慈祥的笑容,根本是典型的笑面虎。現在裝出一副好父親的模樣,實際上卻是個會虐待女兒的父親,這和披著羊皮的狼有何差別?「紹慈她還是我的特別護士,在我的腳還沒完全康復之前,她必須在我身邊照顧我。」

「你已經將我辭退了,你沒忘記吧!」天紹慈提醒著他。

「我把妳辭退,也可以重新再聘請妳回去當我的特別護士。」

「很抱歉,我拒絕。」她直接拒絕。

鮑佑年對於她的拒絕,一點都不訝異,如果她會一口答應,那她就不是天紹慈了,因為她的傲氣不允許。

「我今天來是要接妳回去,並不是在徵詢妳的意見。」

在一旁的天紹艾聽著他的話,心想,真有他的,夠狂、夠酷!就算他坐在輪椅上,但天生王者的霸氣依然掩藏不了,她實在是愈來愈欣賞他了。

「鮑先生,雖然你不是在徵詢小慈的意見,但小慈卻有拒絕的權利。」天正祥才和他說沒幾句話,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夠強,夠狂,是男人中的男人!

若不是他的風流韻事太多,擔心女兒會因他而受到傷害,要不然有這樣的一個女婿也不賴。

鮑佑年直到此時,才第一次將眼神瞟向天正祥,從他的外表看來的確稱得上和藹可親的長者,但一想到他們竟然全家一起將天紹慈趕出去,他就不允許讓她繼續留在這樣一個沒有任何溫暖的家裏。

「無論如何我今天一定要讓她跟我一起回臺北。」

「小慈是我們天家的人,誰也沒有權利帶她離開。」剛從隔壁醫院回家吃晚飯的天紹仲,正好聽到這句話,他堅決的說。

「哼!」鮑佑年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你哼什麼?」天紹艾好奇的問。她很想知道他只有一個人,如何鬥的贏吵架從不輸人的天家人。

「你們把天紹慈當做什麼了,垃圾嗎?不要的時候丟得遠遠的,快被別人搶走時,又當成了寶在呵護!」

天家一家人,全都帶著不解疑惑的眼神看著他,完全沒弄懂他這句話的意思。

「什麼意思?」天紹艾替大家問出來。

「兩年多前,你們全家人聯合起來將她趕出家門。」鮑佑年帶著利光的眼神掃了天紹艾和天紹仲一眼,語氣充滿鄙夷的說:「你們身為她的兄姊,不但沒有幫她,還替她打包行李,讓她一個人舉目無親的上臺北生活。你們有人關心過她的死活嗎?現在憑什麼要她回家,她就得回家?」

天家四個人一起將眼神望向紹慈,不明白這男人在胡說八道什麼?瞧他把他們一家人說得好像良心被狗吃了,毫無人性的虐待自己的親生女兒、親妹妹!

「天紹慈,妳是不是跟他說了什麼?」天紹仲問。

天紹慈想起了她第一次跟他到托尼卡公司,在等著吃晚餐之前,他問過有關於她家裏的事,但她記得只跟他說她家人全都是醫生,而她頭腦沒哥哥姊姊聰明,才聽了家人的建議去念護校而已。

她有說錯什麼嗎?

「我是說了什麼,讓你產生了誤會嗎?」她實在想不起來,乾脆直接問他比較快。

「妳說妳是被妳的家人趕出去的。」他還記得當時她的模樣非常傷心,每每讓他一想起就很心疼。

「我是被趕出去的沒錯呀!」

「妳的行李還是妳的兄姊替妳收拾的,是不是?」他再問。

「是呀,車票也是我姊出錢替我買的。」

天紹艾聽完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紹慈這種沒頭沒尾的說話方式,任何人聽了都會誤會。

當初他們將她趕到臺北去,還真是趕得對、趕得好,要不然現在她也不可能遇上一個這麼棒的男人。

「像這種家人,妳還有什麼好不舍、好依戀的?」

「他們把我趕出去,不代表不愛我。」天紹慈忍不住為家人說話,但心裏卻因為他替她打抱不平而有些感動8他們全都是為了我好,逼不得已才會讓我上臺北的。」

「妳的家人對妳這般無情,妳卻還替他們說話!」鮑佑年因她的過於善良而惱怒。

「鮑先生,我想你可能是誤會了。」

「事實很清楚了,怎麼會是誤會!」

「我們讓小慈一個人到臺北去,是為了訓練她獨立,也想讓她多瞭解這個社會,有機會認識更多形形色色的人。」天紹仲向他解釋他們會聯手將小慈趕到臺北的原因。「小慈如果一直待在二水這個鄉下,繼續留在自家的醫院,她的世界會變得狹隘、人生也會過得不夠精彩,但若我們不用趕她的方式,她絕對不會捨得離開家,到臺北工作。」

「所以,你們為了要讓我早點獨立,才會平時都不打電話給我?」天紹慈問。

「不打給妳,是不想讓妳一聽到我們的聲音就想家,忍不住會跑回來。」盧玉珍不舍的對她說。

「媽。」天紹慈靠在媽媽的肩膀上,雙手緊緊摟住她的腰,全家人對她的愛讓她好感動。

「妳不知道,妳剛到臺北的前幾天,媽媽天天一個人躲起來偷偷的哭,若不是我們強烈的阻止她,她老早就跑到臺北把妳帶回家了。」天紹艾敲打妹妹的笨腦袋。

鮑佑年現在才明白,原來他的指控是莫須有的罪名,全都是他誤會了,而且不止他誤會了,就連天紹慈也誤解了她的家人。

只不過在她的誤解中,依然明白家人對她割捨不下的愛。

「對不起,我誤會了。」鮑佑年為自己剛剛的莫名指控道歉。

「鮑先生,很謝謝你這麼為小慈抱不平,但是我還是不會讓小慈再回臺北。」天正祥說。

「說個理由?」鮑佑年知道他想帶天紹慈回臺北,她父親是最大的阻礙。

「因為我不希望小慈以後會受到傷害。」

「你為什麼這麼強烈的認定小慈受到傷害?」

「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所以不需要再問我為什麼。」他身為人父,就有這個責任保護自己的女兒。

「以前的我從來不相信有『愛』這種虛幻的東西存在,男女在一起,不就是你情我願、互取所需,對於報上或八卦雜誌所刊登的緋聞我從不去在乎,也不去否認,因為女人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

鮑佑年不會說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解釋自己的過往,卻也讓天家人對他無形中又多了絲好感,至少他是誠實的。

「但,我卻從紹慈身上看到了『愛』,她對朋友的真誠、對家人的無私、自然流露的親情,都是另一種愛的表現。」

哇塞!夠酷。

天紹艾在心裏稱讚他。再繼續加油,小慈就是你的了!

「我不知道我對紹慈的喜歡是不是一種愛,但從沒有任何女人像她一樣,她讓我感受到一種安定和踏實的感覺,我對這樣的感覺是陌生和惶恐的。在別人眼中,我是只獵豹,相中目標就盡全力往前撲過去,等獵物到口,啃過之後隨即丟棄,從不眷戀。但我對紹慈卻不是抱著這樣的心情,這種不同的感覺讓我感到害怕,所以在那一刻,我退縮了。」最後這一句,他是說給她聽的,讓她明白當時他將她推開的原因。

盧玉珍聽完他所說的話,沒有華麗的言語,只有真誠的心,不禁讓她感動得眼眶微濕,用袖子偷偷拭去淚水。

天正祥並不是冷血無淚的硬漢子,聽了他的話當然也會感動,但感動歸感動,他還是不會有婦人之仁。

「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不答應小慈再回臺北。」

「爸,小慈是當事人,我們是不是要尊重當事人的決定?」天紹艾說。

「小慈,妳的決定呢?」盧玉珍問著女兒。

「我……我不知道。」天紹慈陷入兩難。在情感上她告訴自己,她願意相信他,在理智上卻又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要跟他回去,感情和理智就像繩索的兩端,不停的拉扯著。

「這樣好了,我們來表決,支持小慈跟他回臺北的人舉手。」天紹艾說完後,自己先舉起手,之後天紹仲和盧玉珍也紛紛跟著舉起手。就算小慈投反對票,也是三比二。

「你們真的覺得小慈跟著這個男人一起回臺北好嗎?你們不擔心她在不久之後帶著一顆傷痕累累的心回來嗎?」天正祥問。

「爸,就算受了傷,也是另一種成長。」天紹仲客觀的說。

「是呀,人生有太多的賭注,愛情只不過是其中一種。」天紹艾接著說。「就算小慈在愛情的路上摔了跤,我相信家人的愛,一定能很快撫平她心裏的傷口。」

「小慈,妳仔細的想想,我會尊重妳的決定。」天正祥丟下這話後,站起來走進餐廳裏吃飯。

「媽--」天紹慈望著媽媽,希望她能告訴她該怎麼辦。

「隨著妳的心去做,不管做什麼事,只要努力過,就算失敗了,人生也不會有任何遺憾。」

「媽,謝謝妳。」她再次緊摟著媽媽,像個三歲的小孩一樣撒嬌。

「我們雖然同意小慈跟你回臺北,但你要是敢欺負小慈,我絕對會真的打斷你的雙腿,讓你一輩子坐輪椅。」天紹仲還是護妹心切,對他提出警告。

「大哥,你這樣子根本是威脅、恐嚇人家。」天紹艾樂於見到事情圓滿解決,她的雞婆也有了代價,算是彌補了她先前的無心之過。

「你還沒吃飯吧,就跟我們一起吃,吃完再回臺北。」盧玉珍說。

「謝謝。」

「他的司機阿德還在外面等,我去叫他進來一起吃。」天紹慈說完後,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天紹艾擋住她。「妳推他進餐廳吃飯,我去叫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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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天紹慈整理了一些簡單的行李和重要的證件,在家人的送別下,坐上鮑佑年的車,跟他一起回臺北。

上車前爸爸對她說:「小慈,勇敢的去追求屬於妳的愛情吧!」

這句話從媽媽或姊姊、哥哥口裏說出來,她都不覺得有什麼,但從一向嚴肅的父親口裏說出來,卻讓她感動得想哭。

車子愈開愈遠,家和家人也愈來愈模糊,但她知道他們永遠在那裏,那裏永遠都是她最溫暖、最幸福的家!

鄰居大嬸說的沒錯,她是幸運的,才能出生在這樣一個和樂融融的家庭裏,她真心感謝。

車子上了高速公路,鮑佑年突然握住她的手,「對不起。」

天紹慈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的轉過頭看著他。

「對不起這三個字我這輩子從沒說過,也不習慣說。」鮑佑年有些艱澀的開口。「給我時間,別要求我一次全部改變,或許我們還是會為某件芝麻小事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但不管我們吵得多凶,希望在事情過後,都別互相鬥氣好嗎?」

「好。」天紹慈像個聽話的小孩,回應著他,因為他願意為她而改變,她就已經感動得泫然欲泣。

她將手在他的大手中翻轉,與他十指緊緊相扣在一起。

她剛開始當他的特別護士時,若有人告訴她,她會愛上這一頭豹子,她一定會覺得那個人瘋了。

然而愛情是無法預期的,就因為如此,才更顯得愛情的可貴!

「我住的地方已經被我哥給退租,回到臺北後,我會先去我朋友方穎純那邊借住,等找到房子再搬過去。」

「妳以後就跟我一起住在陽明山的房子裏。」

「住在你的房子裏?」

「妳現在還是我的特別護士,當然得跟我住在一起。」

「可是--」她想到這一期的數字週刊,他住的地方一定二十四小時都有狗仔在盯梢,若讓狗仔拍到她住進他的房子,不就間接的證明了他們所寫的?

「妳是擔心會被狗仔隊拍到嗎?」鮑佑年知道有些女人怕狗仔隊拍不到,故意提供狗仔隊他們會出現的地點,讓狗仔隊提早等在那裏偷拍。

所以,他才會三天兩頭成為封面人物,而據他所知,只要有他的八卦緋聞,那一期的雜誌就會賣得特別好。這也是狗仔隊為什麼特別喜歡跟蹤他的原因。

「我並不擔心自己,我擔心的是你,我怕會對你造成太多負面的報導和影響。」

「我不在乎,也不會為雜誌上所登的報導做任何解釋,所以妳也不必太去在意那些。」

「鮑……」

「叫我佑年。」

「佑……年……」第一次這麼叫他,讓她感到好拗口。「佑年,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是什麼原因讓你到我家來?」

「是妳姊姊打電話給我。」

「我姊姊!」天紹慈睜大明亮的雙眼看著他。「她說了些什麼?你別相信她的話,她的話裏絕對不會有三句真話。」她怎麼也想不到姊姊竟然會打電話給他!

「但我卻很感謝她,感謝她給我勇氣來找妳。」若不是天紹艾打了那通電話,只怕他和她之間就這麼算了。「小慈,謝謝妳願意跟我一起回臺北。」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26 00:21:18

第八章

一大早五點多,天紹慈即被透過白紗窗簾投射進來的第一道陽光給擾醒,她光著腳,走到整面落地窗前,拉開窗子走到陽臺上,用力的深呼吸,聞著晨霧中清新芳香的空氣。

雙手往上伸,用力的伸了個懶腰,昨夜她睡得很香沉,這一覺讓她睡得很飽,起床後更覺得神清氣爽。

或許是因為她的心情很好,就感覺到這世界所有的一切,全都是那樣的美好。

再一次貪婪的吸了一口陽明山上的空氣,再回到房間換衣服、刷牙洗臉,然後就下樓到廚房,準備為鮑佑年做一份愛的早餐。

她才一到廚房外,就聽到廚房裏有聲音,她走了進去。「劉媽,早。」

「天小姐早。」劉媽帶著慈祥的笑容和她打招呼。「昨晚那麼晚才睡,怎麼不多睡一會?」

「除了上夜班,我一向起得早。」一日之計在於晨,這是爸爸從小對他們的諄諄教導。

「現在年輕人會早起的真的不多了。」

「劉媽,妳在煮什麼?」

「少爺早上習慣吃稀飯,所以我都會替他煮些稀飯。」

「他早上喜歡吃稀飯呀!」怎麼住在她那裏時,他從沒要她煮過稀飯,她總是直接在外面買些漢堡、三明治,而他也沒說不好。

「天小姐,妳想吃什麼告訴我,我馬上幫妳準備。」

「劉媽,妳以後別叫我天小姐了,我家人都叫我小慈,妳也叫我小慈就可以了。」她家裏是開醫院的,在鄉下人眼中她的確像是個千金小姐,但父母對他們三兄妹的教育是人人平等,不能因為出身、錢財的多寡而論這個人的價值。

「這怎麼行,妳是少爺的客人。」

「劉媽,妳若一直叫我天小姐,我會感到渾身不自在。」

「好吧,那我就叫妳小慈。」打從她開始當少爺的特別護士時,劉媽就覺得她對人很有禮貌,讓人很難不喜歡她。「我幫妳準備法式土司配牛奶好不好?」

「劉媽,妳不用另外準備了,你們吃什麼,我跟著吃什麼就行了。」她住進來,若讓劉媽變得更忙,她會感到很歉疚。

「妳真的是個好女孩,我們少爺能遇到妳,是他的福氣。」

「我沒那麼好啦,妳這麼說,我會覺得不好意思。」

「我說的是實話。」

天紹慈笑了笑,「劉媽,我來幫妳,要做什麼妳告訴我。」

「這些事我做習慣了,早晨的空氣好,妳到外面去運動運動好了。」

「好吧,那我就出去走一走。」

天紹慈到外面舒活舒活身子,約莫半個小時左右,又回到屋內,剛好看見劉媽從樓上拿了一套西裝下來。

「劉媽,他起床了嗎?」她走過去,接過她手中的西裝。「我去幫他。」

「謝謝妳。」劉媽將照顧鮑佑年的事交給她,心想,若是他們兩人真的能在一起,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天紹慈拿著西裝,走到鮑佑年的房間外,輕敲門,聽到裏面的回應之後,她才推門進去。

她進入後,看見他還躺在床上,便將衣服拿過去,「你先將衣服換上。」說完後,轉過身讓他換衣服,等他換好衣服後,她才將輪椅推過去,扶著他從床上坐到輪椅上,推著他去吃早餐。

劉媽已經將稀飯盛好,然後就回廚房整理。

「這張餐桌上,一直都只有你一個人獨自吃飯嗎?」天紹慈夾了塊菜脯蛋送進嘴裏,細嚼著。

「嗯。」他淡淡的回答,一想起昨晚在天家的餐桌上,全家人一起用餐,閒聊著這一天每個人的生活點滴,哪個病人鬧了什麼笑話,或者是報紙上一則有趣的報導,都能讓大家聽得哄堂大笑。

這樣歡樂的氣氛,他從來不曾體會過。

這張過大的餐桌,用餐的永遠只有他一個人。

「為什麼不叫劉媽和你一起吃?至少有個人可以陪你說說話。」

「劉媽?」鮑佑年正夾著菜的手停了下來,看著她。

「雖然劉媽在這個家裏只是個傭人,但我相信你並沒將她當成傭人來對待。」她曾觀察過他對劉媽的態度,對她說話也很尊敬。「劉媽對你的照顧,就算是親生兒子也不過如此而已。」

「我不習慣。」

「慢慢的就習慣了。」天紹慈站起來,先替劉媽盛好稀飯,再進廚房將劉媽帶出來,讓她坐在椅子上。

「小慈,妳做什麼?我廚房還沒整理完。」

「妳就先別忙了,廚房的事不會被人偷偷做完,妳就安心的先吃完早餐再去忙。」

「可是--」劉媽有些慌亂,看了眼低著頭認真吃飯的少爺。

「劉媽,妳就先吃吧!」鮑佑年知道他沒說句話,這一餐劉媽是吃不下去的。

「對啦,大家一起吃不是熱鬧些,要不然一張這麼大的餐桌擺著好看嗎?」天紹慈嘻笑的替她夾了個菜。「妳快吃吧!」

「好、好。」劉媽對她的用心,感動在心。

在鮑家的餐桌上,第一次三個人一起吃飯,這樣的感覺是那麼的溫馨和幸福。

吃完早餐後,天紹慈陪著他一起到醫院做複健,她送他到複健室後,又回到八樓的護理站。

她人才一出現,隨即被方穎純拉進護理站內的一問休息室裏,幾名小護士也一起擠了進去。

「紹慈,妳老實說,數字週刊上的報導是真的還是假的?」方穎純緊張的問。這不僅關係到好友的幸福,更關係到她是不是可以贏得將近十萬塊的賭注,這事實在太重要了。

「妳們會相信這種八卦雜誌上寫的東西?」

「相信。」

「不相信,」

休息室裏的幾名護士持兩種看法,有人相信,也有人不信,讓天紹慈感到好笑不已,她不知道她們私底下又打起賭來。

「只有三成左右是真的,其他的都是他們亂寫的。」

「哪三成是真的?」方穎純還抱著一絲希望。

「哪些部份是真的,妳們都知道呀!」

方穎純聽完後,變得失望和沮喪。其他的護士得到所要的答案後,紛紛離開休息室工作去了,免得被護理長釘。

「妳幹麼一臉如喪考妣的表情呀!」她不知又在她背後設計了什麼,真是交友不慎。

「妳不是被妳爸爸帶回彰化了嗎?怎麼又上臺北來了?」

「他昨天去我家把我帶回來。」

「他!」方穎純頓時覺得眼前一片光明,財神爺似乎又在對她招手了。「妳是說鮑佑年?」

「除了他還有誰。」

「妳說他親自到彰化帶妳回臺北。」

天紹慈見她誇張的反應,好笑的點點頭。

「你們--你們在一起了嗎?」

「現在只是剛開始而已,我不知道走到最後,我們之間是不是會有美好的結局,但是我和他都願意認真的去看待這一段感情。」

「所以說你們兩個真的在交往嗎?」方穎純睜大眼,捉著她的手臂激動的問。

「我想應該算是吧!」

「哈哈……」方穎純將她抱住,往她的臉頰用力一吻,然後像瘋了似的沖出休息室,大聲嚷嚷著,「他們真的在談戀愛,我贏了、我贏了。」

聞言,護士們都垂喪著臉,只有她一個人樂得飛上天。

沒想到那兩個說不到三句話就會吵的人,竟會迸出愛的火花,這下就是「不是冤家不聚頭」的最佳例子嗎?

天紹慈站在休息室門口,對於好友老拿她當賭注是又氣又惱,卻也無可奈何。

「這次又贏了多少?」她在她的背後問。

「獨贏,賭金將近十萬。」正高興的方穎純沒聽出這問句是從天紹慈的嘴裏說出來的。

「不錯嘛,成果豐碩。」天紹慈走到她身邊,伸出纖纖玉手攤在她的眼前。「贏了這麼多,是不是該分點紅呀?」

這女人拿她當賭注,算起來前前後後賺了二十幾萬。她真弄不懂,她是逢賭必贏,其他人則是輸的比贏的還多,怎麼還學不乖,老是喜歡跟她打賭,把錢像是香油錢似的奉獻給她。

「呵呵,這是當然的,等妳和他結婚時,我一定會包一個大大的紅包給妳,祝妳幸福呀!」方穎純尷尬的說。

「二一添作五,就現在。」

「喂,妳太狠了吧!」一次要一半,哪有人這麼狠。

「沒有我,妳可以贏這麼多錢嗎?」

「我也有風險呀!」

「是嗎?」才怪咧,不過她也挺佩服方穎純的,為什麼會賭他們會愛上彼此?

「好了、好了,妳那頭豹子差不多快做完複健了,妳趕快去接他。」方穎純把她推出護理站。「改天我再請妳去吃大餐。」

「算了,認識妳是我的不幸。」

「卻是穎純的大幸!」後面的護士自動替方穎純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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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佑年的複健很順利,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他已經能不靠拐杖慢慢的走幾步,他的毅力和努力,讓醫生直呼佩服。

天紹慈則除了佩服之外,卻有更多的不舍和心疼。

一個這麼狂傲不羈的男人,一場車禍使得他的雙腿無法行走,若是一般正常人,只怕早就喪失意志,不可能再站起來了。

但他靠著不被命運打倒的決心和意志力,又重新站了起來。

天紹慈見到他沒扶東西跨出第一步,那種驚喜和感動就像是看到一個正在學走路的小Baby般,眼淚不知不覺的落了下來。她情緒激動的投入他的懷裏,因衝擊力過大,還差點讓鮑佑年跌倒。

「對不起,我太大力了。」他往後一傾,嚇得她想趕緊往後退,卻反倒被他抱得更緊。

「別動,妳現在是我的支柱。」

天紹慈聽著他一語雙關的話,情難自禁的更貼向他,緊緊摟住他。

兩顆心緊貼在一起,此時再多的言語也是多餘,心靈的相通和契合比什麼都重要。

這就是愛吧!

鮑佑年頭俯下來,吻上她的唇,緊密、纏綿,天紹慈微仰起頭,閉上雙眼,迎接著他最甜蜜的吻。

心中所有的不安和浮躁,都在這一吻中消散殆荊

在眷戀中結束這一吻,天紹慈嬌羞的不敢迎視他的雙眼,低著頭,才猛然想起他的腳還不能站太久,趕快扶他到椅子旁坐下來。

鮑佑年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天紹慈怕自己太重,想要站起來,卻被他阻止。

「別動,讓我就這麼抱著妳。」

「可是你的腳還沒完全好。」天紹慈坐在他的大腿上,卻感覺到似乎有東西抵住她的臀部,讓她正襟危坐,不敢亂動一下。

「沒關係的。如果我不是答應了妳爸爸,在我們還沒完全確定之前,絕不會傷害妳,否則現在我最想做的,又何嘗只是這麼抱抱妳就能滿足了。」

以前,女人對他來說不是用來抱的,而是解決他的生理需要、發洩欲火而已。

她是第一個,他想用心呵護的女孩子,他也許真的是愛上她了吧!

「可是這樣、這樣你不會更難受嗎?」

「只要妳不要亂動就好了。」

天紹慈果真不敢動一下,像個石膏像一樣,任由他抱著。「我爸爸什麼時候跟你說這些話的?」

「妳去整理衣服時,他拜託我好好照顧妳,如果可以的話,別傷害妳。」

「我爸爸真的這麼說嗎?」爸爸對女兒的愛是最無私,也是最不求回報的,父母對子女的愛是這世上最偉大的愛。

「妳有對好父母,讓我很羡慕。」鮑佑年說出他心裏所受到的衝擊,他從來不知道父母親的愛,是這般讓人感到溫暖。

「我鄰居的大嬸常說我命好,生在這個家庭裏,以前從不覺得怎樣,現在想想自己真的很幸福,有這麼好的爸媽。」

「是的,妳真的很幸福。」

「你呢?你的家庭對你來說是一種傷痛嗎?」她還記得他氣到把她Fire,就因為她提到他家人的事。

鮑佑年身子一僵,臉色微變,原本摟在她腰間的手松了開。

天紹慈感覺到他的轉變,但她不想讓他退縮。她將他鬆開的手又拉了回來,而她的手就壓在他的手臂上。

「我並不是要挖掘你的傷痛,我只是想更瞭解你,才能知道我該如何用更多的愛,來填補你所缺少的那一部份。」

「小天,再給我一些時間,別太急著挖掘所有的我。」小天是他們兩人感情明朗化之後,他對她的專有昵稱,一個隻屬於他的名字。

「只要你願意把你的心打開,我願意給你一輩子的時間。」天紹慈說完後,主動吻上他的唇,毫無保留的讓他知道她對他的愛。

她是那種只要認定了,就會全心全意付出的人,而她,愛他!

「謝謝妳。」雖然他尚無法給她所要的承諾,但他願意和她一起努力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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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戀愛的感覺是這麼甜蜜,而且就算一天二十四小時對著他看也不會膩,真是相看兩不厭。

天紹慈見過很多次他工作時認真、專注的模樣,若說女人懷孕時最迷人,那麼男人則是認真工作的樣子最迷人,也最酷。

剛開始,她跟著他到公司時,總是抱著一堆漫畫或小說打發時間,現在她的眼睛所及,永遠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他那張帥到沒天理、酷到爆的臉。

女人一談起戀愛智商都會降低,變得傻裏傻氣的,男人則是比較理智的一方,工作與戀愛總能分得清楚,所以,會受到感情傷害的永遠是女人多於男人,或許是因為女人投入的是全心全意,而男人只是一部份而已,

「妳又在發什麼呆?」鮑佑年從工作中抬起頭,就看見她的雙手頂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你工作忙完了嗎?」每天都要到下午茶時間,他才會短暫的休息,陪她說說話,怎麼現在才兩點,他就休息了。

「還沒,十分鐘後我要開會。」他走過來,從口袋裏拿出幾千塊給她。「妳出去逛逛街,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天紹慈只拿了一千塊,其餘的錢再交還給他。「只是吃東西,不需要這麼多錢,若有想買的東西,我可以刷卡。」

鮑佑年知道她並不是一個貪錢的人,她若是那麼愛錢的話,當初第一個月他多付了五萬薪水,她就不會把錢退還給他了。

「開會要開多久?」

「可能會很晚,妳手機開著,一開完會我會馬上打電話給妳,晚上我們再去吃泰國料理。」

「可是我想吃烤肉耶!」好久沒去烤肉了,嘴都饞起來了。

「那就隨妳的意思,去吃烤肉。」

天紹慈在他的臉頰上飛快的一吻,拿著自己的背包,很快的跑到門邊。「別太累了,我會心疼喔!」旋身拉開門出去。

鮑佑年帶著寵愛的笑容,摸著被她偷襲的臉頰,搖著頭笑了笑。「小天,我愛妳。」這句我愛妳,她雖然沒聽到,但卻是他心裏的真心話。

天紹慈離開托尼卡公司後,在街上晃著,然後去星巴克喝了杯咖啡,坐在玻璃窗前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後方兩個女孩子,正在討論著父親節要買什麼禮物,她才猛然記起,這星期六就是父親節了,這陣子她實在太幸福了,幸福到讓她差點忘了這麼重要的日子。

喝完咖啡,她直接搭車到信義商圈,逛了將近兩個小時,才決定買一個名牌皮夾,然後將自己隨身攜帶在身上的全家福相片拿到照相館翻拍了一張,在相片的背後寫著:爸爸,當你的女兒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再將相片放進皮夾裏。

她繼續在附近逛逛,看到一條上面印有皮卡丘圖案的領帶覺得好可愛,忍不住將它買下,打算送給鮑佑年當禮物,她一想到他收到禮物的表情一定很滑稽,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正準備回托尼卡公司等他時,她的手機響起了,她趕緊從口袋裏拿出來。

「喂,你開完會了嗎?」

「嗯,妳在哪里?」

「我在信義商圈這邊。」

「妳在那裏等我,我現在就過去接妳。」

「你叫阿德載你到SOGO,那後面有一家燒烤店很好吃,我們到那裏吃。」

「我知道了。」

「你別趕,叫阿德小心開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26 00:21:31

第九章

半個小時後,他們已經坐在天紹慈說的那家燒烤店,叫了一大堆食物,開始烤起來。

鮑佑年從沒到過這種需要自己動手的店吃飯,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做什麼。

他不時看看左右兩旁,店裏高朋滿座、煙霧彌漫,每個人都扯開喉嚨高談闊論,從時事到政治再到八卦,無所不談。

天紹慈將烤好的牛肉片,沾了點醬油後吃進嘴裏,臉上儘是滿足。「哇!好好吃,好幸福呀!」

很快的又是另一片快熟的牛肉,她再從烤盤上夾起來。 鮑佑年以為她會將這烤好的牛肉片放到他面前的盤子,沒想到它竟然又進了她的肚子裏。

「我呢?」鮑佑年很無奈的問。

「到這種DIY的店吃烤肉,都嘛是自己烤自己的,自己的胃都來不及顧了,哪顧得了別人呀!」她又夾了幾塊肉片放到鐵盤上。

「妳要我自己烤?」

「你不會嗎?」她故意表情誇張,無法置信的問他。

「我沒弄過。」

「這很簡單,只要將你想吃的東西放在鐵盤上,然後記得要翻面,別讓東西燒焦,等熟了,就可以吃了。」說著,剛剛放上去的幾塊牛肉片又烤好了,她全夾到自己的盤子上,慢慢享受。

鮑佑年活到三十歲,第一次體會看得到卻吃不到的滋味,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一臉的滿足,讓他肚子餓了起來,只好自己動手烤。

他學著她的動作,將肉片和蛤蜊、魚片全都放在烤盤上,但因為一次放太多,讓他手忙腳亂,最後的結果是所有的東西全焦了,完全不能吃。

第一次失敗,他不氣餒,繼續第二次的努力,結果還是一樣,他不放棄的再接再厲,就這樣連續烤了半個多小時,被他浪費掉的食物已經在一旁堆成小山,他卻連半塊肉都沒吃到。

最後,他不得不放棄。

「沒想到想吃一餐會這麼困難,比我當初創立托尼卡公司還困難千萬倍。」

「你這句話要讓別人聽到,一定會氣死。」

「我真的覺得很困難。」從沒有任何事讓他感到如此挫敗過。「我肚子好餓,妳可不可以幫幫我?」這輩子他第一次低聲下氣的開口拜託人。

這輩子,他許許多多的第一次,都是因為眼前的這個女人。

「你的意思要是我烤給你吃嗎?」她已經吃得七分飽了,很多事情該見好就收。

「可以嗎?」他的語氣竟然十分委屈,向來酷酷的形象在瞬間破滅。

「當然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兩個要求。」

「別說兩個,就算是一百個我也答應。」

「我爸爸從小教我們做人不可以貪心,就兩個。」

「說吧!」人為五斗米折腰,他也體會到了。

「這個星期六是父親節,我想回家一趟,你願意陪我回去嗎?」

「這星期六我有個很重要的宴會,我沒辦法陪妳回去,我讓阿德載妳回去好嗎?」

天紹慈想了想,他是個工作至上的人,而且只是個父親節,叫他丟下工作陪她回去,似乎說不過去。

「不用了,我自己搭火車回去好了,你還不能自己開車,需要阿德幫你。」

鮑佑年有些擔心的問:「妳生氣了嗎?」

「沒有,只是有點失望,但是你的工作比較重要。」

「那第二個要求呢?」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也是個誠實的女孩子,他相信她說的。

天紹慈從一旁的紙袋裏拿出包裝好的禮物,「我剛剛在買送給我爸爸的生日禮物時,看到這個,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下來送給你了。」

「這是領帶對不對?」接過長型的包裝,感覺很輕,鮑佑年一下子就猜到是領帶。

天紹慈在他要撕開包裝紙時,即時阻止他。「你先別拆開,要先答應我第二個要求。」

「什麼要求?」

「我希望你等一下就換上這條領帶,一直到回家。」

「我答應。」

天紹慈在他答應時,忍不住偷偷笑了出來,接著趕緊拿出手機,準備拍下他最精彩的表情。

鮑佑年打開盒子之前,手停了一下,這是她送他的第一份禮物,他心裏有著期待。

慢慢的,當盒蓋一打開,他的表情倏然一愣,看著這條領帶足足有三分鐘之久,完全無法反應。

天紹慈則是拿著手機連環拍,覺得實在是太精彩了!

鮑佑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當他抬起頭看向她時,她早就將手機放到桌子下,偷偷的收起來了。

「這個圖案和掛在妳以前住處門上的圖案是一樣的,對嗎?」

「是呀!這是皮卡丘。」她將領帶拿起來,「你看是不是很可愛,我看到這條領帶時,第一個感覺是你若打起來一定很好看。」她挪身過去,把他原來系著的領帶取下,將這條新領帶重新打上去。

一個酷哥,打著一條可愛到不行的皮卡丘領帶,看起來實在很滑稽。

但怕他惱羞成怒,她只能強忍住笑意,不過待會一定要找機會偷拍幾張照片,以茲留念。

天紹慈趕緊回到位子上,開始努力的烤起牛肉,一片一片的夾進他的盤子裏,以食物轉移他的注意力,又烤起魚片、蝦子等等,直到把他喂得飽飽的,忘了那條可愛的領帶。

吃完飯,一坐進車子裏,阿德從後視鏡裏看見他打的領帶,嚇到忘了開車,直到鮑佑年催促他。

天紹慈則是看著後視鏡,俏皮的跟他眨眨眼,表明了這完全是她的傑作。

一直待在鮑佑年身邊的人都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轉變,脾氣變得不再那樣剛烈,不管對誰都更尊重了,還有他不再老是繃著臉,笑的時間變多了。

大家都明白,這全是因為天紹慈的關係,她在所有人心裏,是個可愛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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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枕難眠!這是鮑佑年第一次感受到的滋味。

雖然說他們兩人並不睡在同一個房間裏,但至少在睡前,他每天都可以抱抱她,和她說說話再睡覺。

然而明天是父親節,她今天下午陪他吃完午餐後就先搭車回彰化二水去了。明天的宴會若不是那麼重要,他真希望能陪她一起回去,也不用在寂寞的夜裏,孤獨的想著她。

既然睡不著,他乾脆起來工作。

打開電腦,查看上半年度的營業報表,工作到一半,螢幕右下方突然傳來有一封新郵件的訊息。

MSN?!他從沒下載過這軟體,一定是小天幫他弄的。

他將滑鼠移到郵件上點開一看,竟然是她寫給他的Mail,他細看著郵件內容--

第一次說對不起、第一次和劉媽一起吃早餐、第一次學會忍耐、第一次懂得退讓、第一次去看電影、第一次自己動手烤肉……

這些全是你的第一次,你的學習我都看到了,佑年,我要告訴你,我愛你,雖然我從未聽你親口對我說「你愛我」,但這個讓我最值得等待的第一次,我一定會耐心的去等待,等待你願意開口對我說的時刻。

哈……我姊姊常說我是個愛說廢話的人,真不知道你怎麼忍受得了我這個嘮叨得像個八十歲老太婆的女人。為了感謝你對我的包容,我要再送你一份禮物,你打開夾帶信件就會收到我送你最珍貴的禮物了。

很愛你的小天

鮑佑年看完這一大篇內容後,迫不及待再打開夾帶檔案,當電腦螢幕上慢慢出現他的照片,先是他呆傻的模樣,之後是他打著那條可笑的皮卡丘領帶的滑稽樣,看著一張張相片,他竟然沒有感到一點點的生氣,反而笑了出來。

她真的是個善良又可愛的女孩子,他這輩子第一次懂得真心的笑也是因為她,是她帶給他歡樂的笑容。

他幸福和快樂的泉源全來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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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是父親節,昨天晚餐前,天紹慈突然回家,嚇得全家人圍著她擔心的問她,是不是被欺負了,才會跑回家療傷止痛。

她知道家人對自己擔心,尤其是父親,更是擔憂。她過去給他一個擁抱,在他的耳邊說:「爸,謝謝你,我現在過得好幸福。」

「妳幸福爸爸就放心了。」天正祥拍拍她的背,才將她推開。「妳怎麼會回家來?」

「明天是父親節,我是回來陪你過節的。」

「明天是父親節!」天紹艾驚叫了出來,她都忘了。「小慈,妳良心發現了,竟然會回家陪爸爸過節!」

「我良心發現,而妳卻是良心被狗咬了,連明天父親節都忘了,對不對?」天紹慈太瞭解姊姊了,這麼說就是想將她忘了這個節日的疏失給蒙混過去。

「呵呵!」天紹艾尷尬的笑了笑。

今天醫院沒有門診,早上家裏四個醫生先到醫院巡視病房,中午全家人到餐廳聚餐,吃完飯後,大家又趕緊回到醫院。

天紹艾則沒什麼事的和妹妹在自家三樓的起居間喝咖啡聊是非。反正要是臨時有人要生產,電話一打她就過去了,住得近就是有這個好處。

「看妳現在這麼快樂,我心頭上的一顆石頭總算可以放下來了。」妹妹跟著鮑佑年回臺北後,她的心裏總是忐忑下安,生怕自己的作為會讓妹妹受到傷害。

「姊,他告訴我是妳打電話給他的,謝謝妳。」

「我只是在做彌補而已。」

天紹慈不解的看著她,不懂她這話的意思。

「我從臺北回來之前曾和光民見面時,我問他鮑佑年是誰,他才告訴我他的背景,回來後我到醫院翻找舊雜誌,然後拿給爸媽看,還騙他們說妳交了男朋友,甚至同居在一起,爸爸在看了他的負面報導後,才會在隔天一早親自上臺北把妳帶回來。」

「妳差點害死我!」她完全不知道這些事。

天紹艾歉疚的說:「對不起啦!」

「算了。」還好事情還算圓滿。

「他對妳真的很好嗎?」

「嗯,他為了我,很努力的做一些他從沒做過的事。」天紹慈細細的將這陣子他們相處的情形說給姊姊聽,還有那天她故意帶他去吃燒烤,讓他過過平凡人的生活,甚至他為了遵守對爸爸的承諾,到現在為止仍沒有碰她。

「真的嗎?」天紹艾感到不可置信。「妳說的真的是數字週刊寫的那一個人嗎?」

天紹慈看著姊姊誇張的表情,笑了出來。「姊,我給妳看個東西。」

「什麼東西?」

她拿出手機,將她偷拍的相片一張張秀給她看。「妳看。」

天紹艾看完之後笑得前仆後仰,抱著肚子東倒西歪的,差點笑到沒氣了。

「姊,控制一下,笑死了可是會成為頭條新聞喔!」天紹慈悠哉的喝著茶,等她笑個夠。

天紹艾笑到眼淚都飆了出來,她擦擦眼角的淚水。「他就這麼讓妳拍,沒有抓狂嗎?」

「他不知道,我偷拍的,不過昨天晚上我用妳的電腦E給他看了,只是不確定他有沒有看到。」她在回彰化前,找時間偷偷用了他的電腦,下載了MSN,只要他一開機,應該是會看見她的傑作才對。

「妳真是不怕死,竟然還敢將這些照片E給他看,不怕回去之後,他氣得把妳給殺了。」

「他才捨不得咧,少了我,他的人生可是會少了很多歡樂的。」她現在可是充滿了自信。

「對了,他怎麼會去買這麼矬的領帶,皮卡丘耶,實在太好笑了。」

「那是我買的,吃燒烤那天他烤了半天,沒有一塊能吃的,所以我就趁機和他談條件。其實他的世界真的很小,除了工作外,連皮卡丘也不知道。」

「所以妳就不斷的整他。他有妳這種女朋友,還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她還從沒看過哪個當人家女朋友的,會喜歡看自己的男朋友出糗,還留下證據。

「我可是用心良苦,想讓他知道平凡中的幸福。」

「是呀!」才怪8手機再借我一下。」

天紹艾搶過她的手機。「我把這些相片傳給光民看,還要傳給我朋友看。」她站起來就要往房間去。

天紹慈嚇的快一步搶回她的手機。「妳別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呀!」

「這照片我偷拍來看看可以,要是讓妳E給光民哥還有妳朋友,沒過多久,只怕不只全臺灣,搞不好全世界的人都會看到。」網路無國界,這太恐怖了。

「可是這麼好笑的相片不和別人分享一下,很可惜耶!」

「要覺得可惜,妳可以去找光民哥當妳的模特兒,讓妳拍個夠呀!」

鮑佑年可是她私人的所有物,好的壞的,她都不願與別人分享。

晚上吃完飯,她陪著爸媽一起去逛夜市。從昨天中午過後回彰化到現在才一天半的時間,她就已經好想好想他了。

因此她決定明天下午就回臺北,晚餐前便可以回到陽明山他住的地方,這比她原先告訴他的歸期提早一天,她想給他一個驚喜。

沒想到,感到驚喜的人竟是她。

逛完夜市,他們回到家時,卻看見鮑佑年的賓士車停在家門外,駕駛座上的阿德正在小歇。

她一進門就看到他和哥哥姊姊在聊天,氣氛看起來還不錯,似乎聊得很高興。

「佑年,你怎麼會來?你不是說今天有個重要的宴會嗎?」

「我去露個臉,待了一會就先離開。」短短不到三十六個小時沒見,他卻感到彷佛一個世紀般漫長,若不是此刻是在她家的客廳,她的家人都在,他真想將她抱住,好好吻個夠。

他看見她的父母尾隨著進來,趕緊站起來,向他們打招呼。「你們好。」

「你的腳都好了嗎?」

「好得差不多了,只不過還是不能站太久,也不能走太久,其他的都沒問題了。」

「以你這種腰椎受傷的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再站起來,已經算是很幸運了。」天正祥走過去坐下。

「因為這場車禍,讓我因禍得福,雖然傷了腰椎,卻讓我找到這輩子唯一想要的女人。」

「你說這句話的意思是在向我爸媽提親嗎?」天紹艾反應極快的馬上問,就算不是,只怕他也收不回口了。

「是的,雖然我和小天認識才三個多月,她卻是唯一讓我想安定下來,想要擁有一個溫暖家庭的女孩。」鮑佑年突然站起來,朝著他們深深彎腰一鞠躬。「伯父、伯母,請你們答應將小天嫁給我。」

「你是真心的嗎?」天正祥問。

小慈這次回來,臉上無時無刻下洋溢著幸福、甜蜜的笑容,讓他瞭解,除了鮑佑年之外,再也不會有人能帶給他最疼愛的女兒快樂和幸福了。

「我是真心的,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小天過著幸福的生活。」

「好,我答應你。」天正祥很快的就答應了他的請求。

「爸,你這麼簡單就答應將小慈嫁給他?」

「他們彼此相愛不是嗎?」

「相不相愛是一回事,但婚事可不是這麼談的。」她當婦產科醫生三年多了,雖然還沒嫁過,但也聽過太多到醫院生孩子的孕婦說起當初剛要結婚的事。

繁瑣的禮節一大堆,條件都還沒談妥,哪有這麼簡單就答應將女兒白白送人的。

「不然妳還想怎樣?」天紹仲太瞭解這個愛搗蛋的大妹又要搞破壞了。

「姊,妳想做什麼啦!」

天紹艾根本不理這個心早就是別人的妹妹的警告眼神,繼續說:「至少將聘金談好呀!要不然你們這麼辛苦拉拔長大的女兒就這麼送給別人,那多虧呀!」

「為了小天,不管你們有任何要求,我都會答應。」鮑佑年拿出最大的誠意。

「好,夠阿莎力。」天紹艾笑了。「這樣好了,我們也不要獅子大開口,就吃點虧,你就把那次借我住的那問房子當作聘金好了。」

「沒問題。」一棟房子就可以換得一生的幸福,他覺得太劃得來了。

「你是說真的嗎?」她驚喜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我說的是那棟信義X星的億萬豪宅耶!」

「胡鬧。」天正祥斥責女兒。「我是在嫁女兒,不是在賣女兒,我不需要你一毛錢,只要你好好疼愛我女兒,別讓她受委屈就夠了。」

「我用我的生命向你們保證,我一定會好好疼愛小天。」

天紹艾噘噘嘴,嘀咕的說:「一個姓鮑,一個姓天,姓天的嫁給姓鮑的,還真是暴殄天物呀!」

「妳就是愛胡說八道。」盧玉珍笑著責斥女兒。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7-26 00:21:50

第十章

回到臺北後,鮑佑年突然接到一通電話,之後,他便將自己關在書房裏一整晚,直到清晨拂曉,他依然呆然坐著,眼神有些渙散和呆滯,腦袋中更是一片空白。

而書房門外,天紹慈坐在地板上,靠著門邊的牆,陪著書房內的人。

她問了劉媽,劉媽告訴她這通電話是從德國法蘭克福打來的。

她不知道這通電話傳遞了什麼樣的消息,然而會讓他將自己關在書房內一整夜,她想這通電話一定讓他的心情有了很大的起伏波動。

但她願意就這樣陪著他,讓他知道他不是孤獨的。

清晨五點半,劉媽起床準備早餐,一出來就看到她坐在書房的門口,驚訝的問:「小慈,妳就坐在這裏一整晚嗎?」

天紹慈一驚,迅速的從地板上站起來,卻因為曲著腿一整晚沒動,讓她雙腳一軟,而往另一邊倒了過去,砰一聲,整個人橫躺在地板上,撞痛了肩胛骨。

劉媽的反應不夠快,來不及扶住她,只得趕緊上前詢問,「小慈,妳怎麼樣,有沒有哪里受傷?」

在書房內的鮑佑年被這一聲巨響猛然驚醒,趕緊到外面瞧瞧,卻見到天紹慈躺在地板上,面露痛楚的神情。

鮑佑年蹲在她的身邊,將她扶起來,卻弄得她更痛了。

「啊!好痛!」天紹慈痛到五官都扭曲了。

鮑佑年聽到她叫痛,倏然把手放開。「讓我看看。」他檢查著她的手臂,但輕輕一碰,她就痛到不行。「手臂可能骨折了,得去醫院。」

「沒那麼嚴重,你不要窮緊張。」

「連碰都不能碰,妳還說不嚴重。劉媽,妳快點去叫阿德起床,讓他趕緊將車準備好。」

「現在才五點多,別吵他了,讓他多睡一點。」

「讓他先送妳去醫院,再回來休息。」以前的鮑佑年不太會為人家想,現在的他學會體諒了。

「我現在就去。」劉媽趕緊到後面叫醒阿德。

鮑佑年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到沙發上坐下。「好好的,怎麼會摔倒?」

「我腳麻。」她不太敢看他,小聲的說。

「腳麻?」鮑佑年發現她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眼睛裏還帶著血絲。「妳昨天晚上在書房外待了一整夜?」

「我擔心你,但是又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不知道該怎麼幫你,我能做的只有陪你而已。」她的話語帶著些許無奈和無力。

「怎麼不進去?」

「我想你可能想要一個人獨處、冷靜,我不想吵你。」

「妳真是個笨女孩。」

「我知道我笨,我姊姊也常這麼說我,但是我真的想這麼做。」

「傻瓜!」鮑佑年心疼的輕摟著她,在她的臉頰上輕輕一吻。「卻傻得這麼讓人心憐。」

阿德起床後,趕緊開車載他們到天紹慈之前工作的醫院,掛了急診,照了X光,還好骨頭沒有碎裂,也沒骨折,稍作處理後,拿了些藥就回家休息。

回到陽明山別墅,先吃過早餐,鮑佑年盯著她先將藥給吃了,再強迫她上樓回房間睡覺。

「妳昨晚一整夜沒睡,先睡一下。」

「你呢?你不也是一整夜沒睡。」

「我還得去公司。」

「你一天不去公司,公司會倒嗎?」天紹慈拉著他的手,仰起螓首望著他,話中儘是撒嬌的語氣。「陪我睡好嗎?」

「陪妳一起睡?」這女人又在挑戰他的忍耐力了。

「只是睡覺而已,你可別想歪了。」她調皮的偷笑著。其實就算他真的把她給吃了,她也不會拒絕,既然認定了他,她願意給他所有的一切,包括女人最重要的第一次。

「我是男人。」

「這點我從沒懷疑過呀!」他可是男人中的男人,讓一堆女人為他神魂顛倒。

「那妳還要……」

天紹慈懶得跟他再囉唆,先躺了下來,再拉著他讓他躺在自己身邊,然後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抱住他的腰,臉貼靠在他的胸膛,閉上眼睛。

「我好困,別吵我了。」

鮑佑年在心裏悶哼了一聲,實在拿她莫可奈何,一物克一物,她大概是註定來克他的人吧!

沒多久,他感覺到她平順的呼吸,知道她已睡著,又沒多久,或許是昨晚一整夜沒睡,或許是有她在身邊陪伴,讓他感到安心,所以他也很快的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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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紹慈這一睡,竟然睡到晚上九點多才醒來,身旁的人早已沒了蹤影,房內只留下一盞小夜燈。

她起床,下了樓,劉媽一見到她起床,趕緊去幫她煮碗面。

「劉媽,他去哪里了?」天紹慈問著劉媽。

「少爺剛剛打過電話回來,他說今晚會晚點回來,讓妳別等他。」

「他什麼時候去公司的?他沒睡一下嗎?」

「他有睡到三點才起床,吃過東西後才去公司。」

「喔!」他有睡一下就好,她只擔心他把身體弄壞了。

「劉媽,妳先去睡覺,我等一下吃完後會收拾的。」來這裏住了將近三個月,知道劉媽差不多這個時間就睡覺了,鮑佑年就算晚回家,也從不用劉媽為他等門,準備消夜。

「妳吃完把碗放著就好,我明天早上再洗。」劉媽開始哈欠連連,所以也不撐了。

「好,劉媽晚安。」天紹慈應好,不過等會吃完,她還是會把碗洗起來,不想給劉媽添太多麻煩。。

她一個人在餐桌上慢慢享用劉媽的好手藝,吃完後將碗筷都洗起來,就到客廳看電視打發時間,一邊等他回家。

快到十二點時,外面傳來車子的聲音,她飛快的奔過去,打開門等著鮑佑年。

「怎麼又工作得這麼晚?」

「我不是交代劉媽叫妳別等我了,怎麼還等?」

「這位先生,我睡到九點多才醒來,剛吃完面就再繼續睡,你當我是豬嗎?」她接過他的公事包,像個小妻子般。

他已經和她爸媽提親,她爸媽也答應了,然而她還是覺得兩人認識的時間太短,雖然在她的心裏早已經認定了非他不嫁,但她想多給他一些時間,等他更確定自己的心之後,她便願意為他披上嫁衣,成為他的新娘。

「妳想當豬,還差得遠咧!」鮑佑年和她相處久了,說話也變得較幽默了。

「我想當豬還差得遠,那換我把你當豬養好了。」她將公事包放在沙發上,走進廚房準備幫他煮消夜。「我煮一碗拿手的海鮮粥給你吃。」

「我剛吃過消夜了,妳煮杯咖啡,我有話跟妳說。」

「好可惜呀,難得想大展手藝,卻有人沒口福。」

天紹慈從廚房走到吧台,動手煮起咖啡,沒多久兩杯香醇濃郁的咖啡出爐,香味彌漫偌大的屋裏。

鮑佑年接過咖啡後,喝了一口後,扯掉領帶,解開兩顆鈕扣,讓自己舒服些。

「你想跟我說什麼?」她依偎著他,把玩著他修長的手指,這樣的手指最適合彈鋼琴了。

「妳知不知道妳姊姊曾經問我混哪里的?」老實說他到現在對她姊姊那種無厘頭的說話方式還是很不習慣。他說話一向簡潔,只說重點,從不廢話。

「混?!」她坐直身子,眼睛亮了起來,一副崇拜的表情。「你年輕的時候混過黑社會嗎?竹聯幫的?還是縱貫線的?」

「又在胡說八道了。」

「是你自己說的呀!」她又靠了過去。

「我是中德混血兒,托尼卡是我父親的姓氏,鮑則是我媽媽的姓。」鮑佑年從未和任何人談論過他的身世,所以覺得有些艱難、有些苦澀,但他已經認定了她是他這輩子的人生伴侶,就該讓她知道他所有的一切。

他昨晚在書房想了一整夜,整理出頭緒,準備對她說出對他來說最困難的一件事。

「我父親在三十二年前被我爺爺派到臺灣來拓展市場,或許因為一個人離家在外,心裏非常寂寞,而我媽媽是我爸爸的秘書,日久生情之下,他們很快就墜入情網,後來生下了我。三年後,我爸爸回德國去,卻沒帶著我們一起回去。」

「他為什麼不帶你們一起回去?」

「因為他在德國已經有妻子、兒女了。」

「那你媽媽知道嗎?」

「知道,但是她深愛著我父親,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可以不要求名份。」鮑佑年又喝了口咖啡,再繼續說下去。「不過他回德國時,有留了一大筆錢給我們母子當生活費,讓我們衣食無缺,可以過著比別人還要好的生活,還承諾會和他老婆離婚,接我們過去。直到我十歲的那年,我父親才再度來到臺灣實現接我媽媽去德國結婚的承諾。可是……」

天紹慈相信他要說出這一段最不願想起的過往,內心一定是百般煎熬,她握住他的手,給他溫暖。「如果很難過,就不要說了。」

鮑佑年反過手,將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裏。「托尼卡家族同意我父親離婚後馬上和我媽媽結婚的唯一條件,就是不準將我一起帶回,並且要我媽媽以後不再替我父親生下孩子,他們不要托尼卡家族的優良血統有任何的污點。」

「你媽媽她答應了嗎?」

鮑佑年痛苦的點點頭。「念小學時,學校的同學笑我是沒人要的小孩,媽媽寧願跟著老公,不要自己的小孩,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上了國中後,我搬了家,在學校的學籍資料上,我的父母欄所填的永遠是已歿。」

「所以那時候我無心說你住院時都沒有家人去看你,你才會那麼生氣。對不起,我不知道沉壓在你心裏的痛。」

他搖搖頭,「昨天晚上,我父親從德國打電話來告訴我,我媽媽得了癌症,時間不多了,她希望在過世之前再見見我。」

「她跟著你父親回去德國之後,有回來看過你嗎?」

「沒有。她把我交給我舅舅,又留了一大筆錢之後,就沒再回來過。」

「那你舅舅呢?」

「他們在我上國中之前,移民到美國,我不願意跟著去,他們才替我找了劉媽照顧我的生活。劉媽在我的生命中,比我的親生母親還重要。」

「以後我們要好好的孝順劉媽。」

「這就是我的故事,是不是很不堪?」

「大笨蛋,這並不是你的錯,你何必這麼想呢?」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麼那樣努力的工作,還把公司取名為托尼卡,其實在他的心裏仍然存在著對親情的渴望,想借著這樣一個名字,和他的親人有一點點的連系。

「我的確很笨,一件根本不是我的錯,不該是我去承受的事情,卻捆綁了我的心整整二十年。」

天紹慈溫柔的說:「佑年,讓我陪你一起去解開這個心結好嗎?」

「妳要怎麼陪我解開這早已是死結的心結?」

「我陪你回去德國,去見你媽媽最後一面。」

「回去德國?」

「你的人生中或許有很多的遺憾,但那些遺憾都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只要你願意放開,那就不再是遺憾。然而你若是沒有回去看你媽媽最後一面,這個遺憾就會是你自己造成的,而這個遺憾將是永遠無法彌補,也會讓你悔恨一輩子。」

鮑佑年凝視著她,「小天,妳是上帝派來的天使,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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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後,天紹慈陪著鮑佑年來到德國法蘭克福--他最親的家人所住的城市,卻是他三十年來第一次踏上這塊土地。

心情很複雜,有著歸鄉情怯,又有著忐忑難安。

踏出機場,坐上托尼卡家派來接他們的車子,來到了位於郊區的托尼卡家族古堡,這間古堡已經有四百多年的歷史,一百多年前,托尼卡家族發跡買下來後,直到現在都還住在這古堡之中。

車子駛進了最外圍的大門,又開了將近十分鐘才停在古堡前。

下了車,古堡前已經站了二十多人,除了穿著制服的傭人,另外還有好幾個主人模樣的人。

很悲哀又可笑,這些有著和他相同血緣的人,他竟然誰也不認識,他的父親是哪位,他也不認得。

這就是他可悲的人生!

天紹慈望了鮑佑年一眼,看得出他很緊張,她握住他的手,給他支持的力量。

裴迪•托尼卡走到他們的面前,看著二十年沒見的兒子,他情緒有些激動,內心卻有更多的歉疚和自責。

「佑年,進去看看你母親吧!」他用不是很標準的中文說。

天紹慈看著眼前的男人,有著和鮑佑年相似的臉型,他那淺褐色的眼睛和微卷的頭髮,就是遺傳自他父親。

鮑佑年點點頭,跟著他一起走進古堡,一步一步踏上大理石階梯,心情頗為沉重。

他們來到他母親的房間,看著大床上躺著骨瘦如柴的女人,過黃的臉色,頭髮因為做化療而掉得稀稀落落,整個凹陷的雙眼緊閉著,身上插滿了各武各樣的維生儀器。

在他印象中媽媽是那樣的美麗,嬌豔得像一株正要綻放的青春花朵,然而現在的她卻已病入膏肓。

在此刻,積壓在他心中二十年的恨消失了,捆綁住心的繩結也打開了。

三天後,鮑佑年一直處於彌留狀態的母親突然醒了過來,病床前站了好多人,或許是母子連心,一種割不掉的天性讓她一眼就認出二十年沒見過的兒子。

瘦骨嶙峋的手用力的握住兒子的手,用瘖啞的聲音說:「佑年,媽媽對不起你。」

鮑佑年反握住她的手,從母親的手中他感受到她對自己的歉疚,片刻之後,他感覺到他手裏的那只手松了開,她就這麼離開了人世。

兩人在法蘭克福多留了幾天,待他母親的喪禮一結束,他們便坐飛機回臺灣。

在頭等艙中,鮑佑年和天紹慈兩人的手緊緊交握著。

「她應該是幸福的吧!」

「你發現了嗎,你媽媽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的表情是平和的,她的嘴角還微微往上揚,你回德國看她最後一面,我相信她走得沒有遺憾了。」

「能知道她是幸福的就夠了。」

「佑年,我好以你為榮。」

「小天,謝謝妳。」鮑佑年由衷的向她道謝。「若不是有妳,我想我不會去見她最後一面,心中的恨也不可能會放下。」

「若是你不願意放下,誰也不能改變你,所以別謝我,謝你自己。」

鮑佑年從口袋裏掏出老早之前準備好的戒指,「我們結婚吧!」

「好。」她很乾脆的回答,沒有浪漫的求婚方式,但在這一刻,卻是最令她感動的。

「謝謝妳。」他拿出戒指,要替她戴上時,天紹慈卻將手收了回來。

「替我戴上戒指之前,你可不可以對我說出那『三個字』?」

「哪三個字?」鮑佑年想了一下。「對不起嗎?」

「你沒事幹麼跟我說對不起,這三個字是不是已經變成你的口頭禪了?」她有些生氣的說。

「不然是哪三個字?」

「就是那三個字呀!」

突然之間,面前的電視螢幕亮了起來,畫面上出現了幾個大字,寫著:小天,我愛妳。

天紹慈訝異的看著電視,驚喜的淚水瞬間流了下來,隨即座艙內傳來熱情的掌聲,她感到既高興又感動,他竟然用這種方式宣告他對她的愛。

這樣的男人,叫她怎能不愛!

「小天,我愛妳。」

鮑佑年俯下頭吻住了她的唇,將她愛的淚水也一併吻入口中,溶化在兩人深情的吻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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