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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采凝】失寵格格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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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9 08:35:46
標題:
【樓采凝】失寵格格 (全書完)
【書名】:失寵格格
【作者】:樓采凝
【內容簡介】:
她不懂,為什麼大貝勒對每個人都好,就是看她不順眼?
為了討他歡心,她很努力的不闖禍、做個人見人愛的好妹妹,
但他仍是看都不看她一眼,把她當空氣一樣,
她只好厚著臉皮主動纏在他身邊,就為了多看他一眼,
他卻總是無情的一腳踹開她,好像她是只討厭的臭蟲一樣!
沒關係,幾百次的失敗算什麼!她一定要讓他看見自己的好,
因為,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呀!
好不容易他終於正視到她的存在,還有求於她,
卻是要叫她進宮去讓皇上遴選「常在」,
他……就這麼討厭她,急著想把她趕出家門嗎?
好,她會努力達成他的要求,
她要讓他知道,她可以為了他做盡一切犧牲……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9 08:36:09
楔子 作者:樓采凝
七月夜,風雨狂驟。
「德碩親王府」內戒備森嚴、固若金湯,好防禦明黨叛賊趁這樣的風雨之夜侵襲府邸。
此時,東南邊的枋秋園突然響起孩兒的哭啼聲,奶娘心疼地將她抱起,嘴裡喃喃念著,「頤寧格格,您別哭了,在這風雨夜,您一哭我心更亂了。」
頤寧格格數日前才剛滿週歲,是在坊間出生的。聽說她出生那天也是風雨交加的夜晚,而她額娘卻因生她而血崩,撐了一日,直到見到王爺之後才斷氣,留下了這位小格格。
義德王爺深愛那位民間女子,她這一離世讓他整個人就像失了魂般,數月來幾乎不言不語,唯一說話的對象就是頤寧格格。
看著她,他會忘了喪失所愛之痛,會逗她笑、逗她玩,但是一面對其他人便會立刻回到漠然的矜冷模樣,完全忘了自己還有另一種身份,就是專責緝拿明黨叛賊的「伏虎大臣」。
同一時間,在北翼的竹集院,有個小男孩站在窗口,用他那雙紫藍色的深幽大眼直望著這場滂沱雨勢。
「額娘,風雨好大。」七歲的驥風是「德碩親王府」的大貝勒。此時,他背對著母親,雙目直勾勾的盯著那闃沉的夜色瞧。
「報應就要來了。」身著一身白衣,臉色蒼白的女人,脂粉未施地對著他的背影尖銳地說道。
「額娘,什麼意思?」他回頭看著日漸消瘦的母親。
「聽說那丫頭就是在這樣的夜晚出生,而那個賤女人也是因為生她而亡。如今風雨再起,該輪到那丫頭了,哈……」她張嘴大笑,精神狀況不太穩定。
「您是指頤寧嗎?她是小妹。」驥風轉過身,稚氣未脫的臉上一提起頤寧就漾滿笑意。好幾次當她奶娘抱著她經過他身旁,只要他逗逗她,她就會呵呵的笑……好可愛的女娃兒。
但他不懂,為何額娘會這麼討厭她?非要一直詛咒她。
「不是,才不是,她只是個雜種,只是個漢女生的雜種,我才是元配,我生的兒女才是貝勒、格格。」她用力攀住他的肩,「你懂了沒?是她娘和她奪去了你阿瑪對你我的愛。」
「額娘!」他被她的動作給嚇住了。
「你不明白嗎?自從那女人出現後,你阿瑪便極少回府,一心只有她,不再與我同房。幾年後他竟然告訴我那女人有了身孕,要我接受她們母女……哈……他們當我是神哪!但我不是,我根本就不是。」她又叫又喊,哭得肝腸寸斷,但驥風仍不明白她心底梗著的結究竟有多大?
她的哭鬧聲讓守在外堂的丫鬟聽見,立即奔了進來,「福晉,您怎麼了?要不要我去將太醫請來。」
「走開……走開……」她發狂了!
不得已下,連小廝也都跑進來壓住她,再由丫鬟冒著風雨將太醫請來,施了針灸讓她入睡。
是夜,福晉醒來,有了片刻清醒,她伸手撫著躺在她身畔睡著的驥風,癡癡的望著他,「風兒,要繼續額娘的恨,千萬別忘了……」
翌日,驥風醒來,發現床上、身上全是血,驚得揚聲大叫,「春蓮、桂香──」
跟著,一雙大眼睛直盯著額娘手腕上所劃下的那道又深又長的刀口,淚水已染紅了眼眶。
七歲的小小心靈,就此覆上一層闇影。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9 08:36:56
第一章 作者:樓采凝
十五年後
「德碩親王府」的大貝勒亞律薩.驥風,以精湛的武藝、高超的馬上功夫,以及機警睿智贏得了紫禁城「八旗驍騎營」正都統的頭銜,代表著他乃八旗中武藝最高強的男人。
姑且不談他堪稱一絕的武技,光是外表身材,他的軒昂器宇、偉岸俊挺,已讓他成為紫禁城中眾多格格、郡主們注意的對象了。
今天皇上愛新覺羅.祁燁將驥風宣了來,笑望著他,「好小子,朕就知道你行。」
「皇上,您太看得起臣了。」驥風拱手一笑。
皇上雖然留了一口胡,年齡卻和驥風相仿,雖為君臣,倘若不是在朝廷上或議事廳,多半會以玩笑的口吻交談。
「咱們從小一塊兒長大,我會不懂你嗎?」皇上撚鬚笑了笑。
驥風聽了,忍不住說:「那臣能不能討個賞?」
「你說。」皇上猛一揮袂,坐進龍椅中。
「臣膽敢想請皇上將那一口胡給剃了。」他真不明白,原本長得俊挺的皇上,為何要裝老氣呢?
「大膽!」他眉一蹙,「你嫉妒的話,何不學學朕?」
「我學您?!」驥風搖搖頭,「罷了,皇上既要裝老氣,我哪敢逾越。」
「你說朕喜歡裝老氣?!」祁燁站了起來,「朕只是──」
「只是怕眾臣不服您,認為您還太年輕?」驥風一語道破他心中顧慮,「放心吧!您的一切作為全看在百姓眼中,您是位好皇上。」
「呵!什麼時候你的嘴巴也養得這麼甜了。」祁燁冷哼。隨即,他的雙眉突地高聳了起來,「皇太后昨兒個夜裡說了,三個月後要為朕遴選『常在』。」
「常在」為清朝女官的名稱,意味著得經常待在皇上身邊,皇上使喚就需立即應和,位在貴人之下,僅供使令,未有爵秩。
「這樣好啊!恭喜皇上了。」驥風半開玩笑。
「你真以為女人多是好?」祁燁嗤笑,「當她們在你面前爭風吃醋時,煩都會煩死你。」
「哈……那皇上更該拿出本事寵寵她們。」驥風大笑。
「寵女人?算了吧!那太累人了。」
那是因為皇上不缺女人,又沒遇到一個想寵幸的,才會這麼說。
「至於這種事,臣就幫不上忙了。」驥風抿唇肆笑。
這時,小歷子公公從外頭奔了進來,「皇上,威武將軍求見。」
祁燁眉頭輕輕一揚,「他有什麼事?好吧!宣。」
「是。」
當小歷子公公退下後,驥風便開口道:「威武將軍見皇上或許有重要私事,那臣先退下了。」
「有空可得再進宮找朕聊聊。」
「臣遵旨。」驥風離開後,便策馬回府,才剛抵府邸大門,立刻有下人上前將馬兒拉到後頭馬廄。
下馬後,他直接步向大廳,在經過前院時,居然瞧見頤寧就大剌剌的躺在園中竹亭內的竹桌上,這……成何體統!
驥風走過去,二話不說便用力抓住她的小手腕,將她扯下地來。
碰!
「哇嗚──」落地的頤寧放聲痛哭,「好痛……是誰呀?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整我!」抬頭一看,她的淚水馬上止住,快速站了起來,雙眸張得大大的望著他,「大、大哥……」
「妳有房間不睡,怎麼睡在這裡?」驥風一見到她,眉頭就忍不住狠狠皺攏,面對她,他的內心總是極度矛盾。
說討厭,他是真的不怎麼討厭她,有時還會被她天真逗趣的表情給吸引了目光,但她那太過隨性的舉動又讓他傷透腦筋,以致在外人面前他還真不願承認她是他妹子。倘若不是阿瑪臨終前將她托付給他,或許他永遠也不想見到她,好圖個心底的平靜。
十五年前額娘自盡的景象尚留存在他腦海,至今仍是他心中的最痛,如今他長大了,也漸漸可以意會當年額娘被孤立的痛楚。
就是她,她漢人的娘搶走他阿瑪,讓他額娘因為長期抑鬱而走上不歸路!
「房間太熱了嘛!所以我就挑上這兒了。」才十六歲的頤寧從小就可以感受到大哥不太喜歡她,阿瑪還在的時候他可是連理都不理她,直到去年阿瑪去世之後,他才偶爾會跟她說幾句話。
但她卻很喜歡看見他,不知為什麼,當有記憶開始,她就喜歡往有他的地方鑽。然而她卻不知道自己的親娘是漢人,只疑惑著為何府邸裡的丫鬟、下人幾乎全都看不起她,唯獨阿瑪與奶娘疼她?
不過,阿瑪又終日為公事而忙碌,她便經常蹺掉先生的課,偷溜出府學些怪異的名堂回來。
像是……玩彩色牌、擲骰子,以及一些不適宜格格的言行舉止。
「挑上這兒!」他瞇起雙眸,看著她那張被泥巴、污土弄髒的小花臉,跟著冷冷一笑,「妳當不當自己是位姑娘?」
「我當然是姑娘,只是又沒人看見。」她轉著眼珠子,找著借口。
「是呀!沒人看見妳就能做很多事了。」驥風眉頭一鎖,「最近玩那些東西贏了幾個錢?」
「贏?!才沒呢!零花的銀子都沒了。」她摸摸自己已空的小布袋。
「是不是等著我將它填滿?」他雙臂抱胸,性感的薄唇勾勒出一彎笑弧。
「大哥,你知道我的意思?太好了!」她咧開嘴,笑得很可愛。
「去給我唸書去,我立刻派人將喀達欽叫來。」喀達欽是專門傳授頤寧學問的先生。
「不要啦!大哥。先生一直要我背些詩詞,好饒舌,我不懂。」她皺著雙眉,可憐兮兮的說。
「饒舌?那妳說謊騙人的時候饒不饒舌呢?」他一步步逼近她,嚇得頤寧一步步往後退。
她瞠大眼,望著背對陽光的他,此刻的他男性氣概不凡,氣勢威風不減,那雙黝亮的紫藍色大眼更像是塊具有魔力的曜石,直吸引著她的目光。
奇怪了,每每她看著大哥,就會有種心跳加速的悸動,她發燒了嗎?
「我已經很久沒騙人了。」上回被他抓到說謊時,被關在地窖內一整晚,可嚇壞她了。還記得那晚她抖了一夜,最後在地窖內休克,幸好巡視的下人發現,否則她當真就一命嗚呼了。醒來後,一看見大哥坐在床畔看她,她便二話不說的撲向他,緊緊抱住他,告訴他她再也不敢說謊了。
「這麼說地窖裡的感覺會讓妳有點顧慮囉?這樣吧!如果喀達欽告訴我,妳該背的又沒背,或是又偷溜的話,我就讓妳在地窖裡住上三天,是不是很刺激?」他咧嘴一笑,但看在頤寧眼中,那笑容好刺眼。
「能不能換別的?」她噘著小嘴兒。
「別的?!」
「我做點心給大哥吃好不好?你想吃什麼?」眼珠子一轉,只要別唸書,要她做什麼都成。
「我不餓。」他精悍的眼底劃過一道寒光,渾身充斥著一意孤行的霸氣。
「那麼我……我……」
「別廢話了,現在就去!」他眸一緊,跟著繞過她直接往大廳走去,根本不容她置喙。
頤寧不放心地跟了進去,就在這時候門房快步走了來,恭敬問道:「爺,柳姑娘來訪,您見嗎?」
「讓她進來。對了,把喀達欽請來。」待門房領命退下後,他坐進主位,對著頤寧說:「還不去枋秋園候著。」
「好嘛!」頤寧心不甘情不願地轉身,正要離開就遠遠瞧見柳玉芳走了過來。
「您不是頤寧格格嗎?好久不見了。」
「是好久不見。」頤寧並不喜歡她,因為有次她撞見她在大哥書房裡,還不知羞地坐在大哥的大腿上!她就不明白,旁邊多的是椅子,為什麼大哥還要讓她坐呢?也不瞧瞧她那身材,富態富態,用膝蓋想也知道那一身肉有多沉了。
「頤寧,還不快去!」驥風完全不給她偷懶的機會。
她不服氣地朝他吐吐舌頭,這才往枋秋園跑了過去。
「小格格長大了。」柳玉芳也是位漢女,在北京城的東堂五圳附近與父親開了間酒坊,可有不少王公貴人光顧呢!
「玩性太重了。」對於頤寧,他沒興趣多談。雖然他不及母親對她的恨,但要他多關愛她,當真很難。
「她幾歲了呢?」她又問。
「誰知道。」他冷哼。
「您這麼說就不對了。」她咧嘴一笑,「您可是她的大哥,雖然府中還有許多貝勒、格格,但是長兄如父,這話可是我們漢人常掛在嘴上的。」她一點兒都不在乎自己身為漢人。滿清皇帝近來實行漢化政策,身為漢人的她認為自己理當驕傲才是。
「長兄如父!呵!我恨不得把她趕走。」說著,驥風的目光毫不避諱地發出一絲冷芒。
她說的沒錯,頤寧是長大了,就因為如此,在她身上愈來愈能看到少女該有的體態與豐腴,足以勾懾所有男人的心魂。但他是她哥哥,合該是要恨她一輩子的,又怎能為她著迷?
把她攆出府,就可以眼不見為淨,也能貫徹額娘的恨,讓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為什麼?」柳玉芳不明白。
「因為……」他露出魔肆的笑容,跟著看向她,「妳來找我不是為了來談論她的事吧?」
「當然了。」柳玉芳大膽地走近他,勾住他的手臂,「如果我說我想您,您信嗎?」
「我只知道柳玉芳釣男人的手段一流,許多皇親國戚都拜倒在妳的石榴裙下,是不是想我……只有天知地知妳知了。」他拿出紙扇,挑勾起她的下巴,兩人笑得極具曖昧。
這時候,往枋秋園移步的頤寧,突然想起有話忘了跟大哥提,於是又咚咚咚的跑了回來,站在大廳外,竟然又看見令她討厭的一幕!
可這回她不想再悶不吭聲,這胖女人會壓死大哥的。
「喂,妳怎麼搞的?」頤寧大步走進去,來到柳玉芳身邊,將她從驥風的身上拉了下來,壓在旁邊的太師椅上。
「頤寧,妳這是做什麼?」驥風變了臉。
「大哥,這女人太過分了!也不看看自己多重,壓在身上你不難受嗎?」她自以為是地為驥風打抱不平。
「我們愛做什麼不用妳管。」他猛一拍案,案上的琉璃花瓶都跟著搖晃了起來。
「大哥!她……她……」頤寧沒想到他會為了這事對她發這麼大的火,她可是為他好呀!
「我怎麼?為什麼妳一點兒都不具備格格的尊貴與禮儀呢?」柳玉芳也氣極了,這丫頭居然說她會壓傷驥風!
「我具不具備不用妳管。」
「是呀!難怪驥風告訴我,他只想趕妳離開。」柳玉芳一氣之下,將不該說的全給洩了底。
「什麼?」頤寧眨巴著一雙圓潤大眼,不敢置信地望著驥風,「大哥,她說的是真的嗎?」
驥風那對冷銳的眼並沒閃避,而是不耐地望著她,「如果是,妳會走嗎?」無奈阿瑪交代他要好好照顧她,他不可能毫無原因的趕她走。
「才不要。」她一對小手揉著綢絲秋衫下襬,一張爬樹時不慎弄髒的小臉緊緊皺了起來,變得好滑稽。
「不要?!」他撇撇嘴,「我也知道妳不可能離開。」
「大哥,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我知道我沒有五姊漂亮、沒有三姊溫柔,但是我……我很可愛。」奶娘都說她很可愛、很純真。
「哈!我還沒見過有人這麼讚美自己的。」他挑眉睨著她,「不想離開,以後凡事就得聽我的。」
「好,我聽就是。」她很認真地說。
她知道她與兄弟姊妹間似乎有不同,奶娘就曾經勸她一定要乖、要聽話,才不會惹得大哥不悅,但她不明白他們之間究竟是哪兒不同?
「那麼還不去上課,又跑回來做什麼?」驥風走向柳玉芳,緊緊拽住她的腰,並當著頤寧的面啄了下她的小嘴。
頤寧皺著眉頭看著這一幕,小嘴兒無法抑制地愈噘愈高,「我是想來問你能不能答應讓我收留一位朋友在府中。」
「什麼朋友?」「德碩親王府」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進來的。
「很小的朋友。」她伸手比了比這位朋友的身高。
驥風看著她指著她大腿以下,想來一定是附近的小孩了,算了,就隨她去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謝謝大哥。」頤寧開心的笑開嘴,跟著奔向他,在他頰上印上一個吻。
驥風一震,眸光隨即一緊,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卻見她已蹦蹦跳跳的奔出大廳,一溜煙的不見了。
以為自己說錯話,在一旁一直不敢言的柳玉芳直到見她離開後,才吶吶的開口,「驥風,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要說出來的,只是──」
「沒事,說了就說了。現在可以說出妳來這兒的原因了吧?」他坐回椅子上,被頤寧剛剛那一吻給弄得心慌意亂。
「是這樣的,再過幾天便是北京城一年一度的燈節,咱們酒坊也有燈展,還請您能多多光顧。」柳玉芳笑得好燦爛。
上個月在「柳家酒坊」斜對面開了間三層樓房的大酒店,經營者聽說是紅旗護軍校的親戚,她擔心日後酒坊的生意會被拉走,如果燈展能有驥風貝勒站台,對他們酒坊可是有非常大的助益。
「有空我一定過去。」他無心應付,「妳可以走了。」
「爺……」柳玉芳細眉深鎖。
「走。」他別開臉。
「是的,爺。」她望了他一眼,這才小臉一皺地離開了。
驥風眸光半掩,無人看出他的心事,一盅茶喝下,他便站起,獨自轉往竹集院的書房。
才剛背完一篇古詩,頤寧的小腦袋就快要爆掉了!
她無力地走到後花園,蹲在一株白色小花前喃喃自語著,「先生說,要唸書才符合『德碩親王府』家的身份,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背那些詩詞才符合呢?」
該不會是因為我不愛背它們,所以大哥才不愛我,想要趕我離開?
「頤寧格格,您跑哪去了?我剛到書房找您不著。」奶娘走了過來,「起風了,快披上披風。」
「奶娘,現在是幾月了?」她披上它。
「秋末了。您忘了?每年這時候北京城都會有燈展,很熱鬧。」奶娘握住她的小手,和藹地說著。
她明白這孩子雖然是府邸的小格格,也是王爺身前最愛的寶貝,但她並不快樂,因為她從沒享受到兄弟姊妹的關愛,還有人說她是風雨夜投胎的轉世妖精,所以她沒有知心朋友,但她生性活潑,經常溜出府找朋友。
王爺去世後,則是她悲慘歲月的開始,但失寵後的她並沒有怨天尤人,卻聰明的經常問:奶娘,我是打哪兒來的?我娘是誰?
「奶娘,我可以去嗎?」她張著一雙驚喜的眸子。
「王爺已不在,要去的話……可能會困難些。」奶娘拍拍她的背,「不過奶娘會找機會,別擔心。」
「嗯,我知道了,奶娘。」她甜甜一笑,「我想再待一會兒,妳去忙吧!」
「好,不過天快黑了,您不要待太晚囉!對了,晚上我請廚娘做了您最愛吃的紅棗糕,待會兒端去。」見她點點頭,奶娘笑著揉揉她的小臉,便直接轉往灶房。
頤寧見奶娘走遠後,便偷偷溜到一處荒廢的空地,輕聲喊著,「小果果、小果果,我來看你了。」
不一會兒,就看見旁邊幾株大樹的樹葉輕輕搖晃著,跟著有個小東西從樹葉中探出頭來,「吱吱……」
「小果果,過來。」頤寧朝牠招招手,牠立刻聽話地跳到她身上。原來牠是只小猴兒,也是昨天她在後山遊玩時發現的新玩伴。
「吃飽了沒?明天我才能再給你送果子來,省點吃知道嗎?」頤寧開心地將牠抱在懷裡,「再偷偷告訴你一件事,我大哥願意留下你了,你開不開心呀!」
原來她指的「小朋友」是隻猴兒!
「吱吱……」小猴兒叫了兩聲,突然掙脫她的懷抱,往另一邊跑了去。
「小果果,你要去哪兒?我告訴過你,府邸不是你可以亂跑的,你只能待在這兒。」頤寧揚聲喊著,緊緊追了過去。
小猴兒玩性重,見頤寧朝牠追來,以為她在與牠玩耍,甚至精靈古怪地朝她做著鬼臉,可是讓她又氣又愛。
突然,她見牠轉了個方向,那裡不是竹集院嗎?
「不,不行往那兒去。」頤寧心急了,因為那裡可是大哥的寢居和書房呀!
「小果……呃!」她傻站在原地,因為她瞧見大哥竟然一手抓著牠的尾巴,拎得高高的怒視著她。
「府邸裡怎麼會有這種畜生?」驥風的神色非常的陰沉,語氣更像這秋末突然吹起的寒風,抖進她心底。
「你答應我的……」
「我答應妳什麼?」他走向她,空下的一手緊握住她的下巴,臉色冷峻。
「你答應我可以帶一個朋友進府中呀!」她直勾勾的盯著他瞧,並沒有因為他的怒意而退縮。
「妳所說的朋友就是牠?這隻猴兒?」驥風揚聲問道。
「對,就是牠。」她比著自己大腿,「牠就這麼高沒錯呀!」
「該死的!」他用力甩下小猴兒,「妳就會要這種心眼,故意瞞騙我,讓我好允妳亂來?」
「不是的,我是真的當牠是朋友,牠叫小果果。」她很仔細地做著介紹。
「我不管牠叫什麼,現在給我帶出府去。」他瞇起眸,表情看來雖溫和,但語氣卻堅定如鐵。
「大哥,你答應我的,又怎麼可以食言?」頤寧吸吸鼻子,強壓抑住欲奪眶的淚水。阿瑪曾對她說,希望她能勇敢、堅強,就跟額娘一樣,所以她不能讓阿瑪失望。
「就當我食言,或是妳想搬出府?」他瞇起眸子,瞳心深處閃過精銳的審視。
「你要脅我?」她直盯著他那張輪廓分明的俊臉,還有嘴角微微勾起的笑,那笑,好像算準了她會屈服似的。
事實上,他是這麼想沒錯,她不想離開府邸,那隻猴兒就一定要離開。
「怎麼能說是要脅呢?我依妳的決定不是嗎?」他低首,朝她露出抹讓她戰慄的笑容。
在這樣近距離的注視下,驥風發現她有著不同於滿人粗野的外貌,五官纖麗細緻,皮膚柔滑白皙。難怪阿瑪會被漢女給吸引,甚至奪去所有的注意,就連這個小格格都讓他難以招架的疼進心坎裡。
想想他們其他五位貝勒、六位格格,以及另外三個偏室,哪一個可以擁有阿瑪對她們的愛呢?
而他……似乎也愈來愈無法對她狠下心──該死!
「好,我帶小果果出去。」說好不哭的,可一想到要把牠趕出府邸,她便忍不住心酸。
抱著牠往回走了幾步,她忍不住又回頭問道:「我常聽人說我和哥哥姊姊們不同,能不能告訴我,我和你們哪兒不同了?」
「妳真想知道?」驥風並不想說,但既然她問了,他也不想隱瞞。
「對,我想知道。」頤寧點點頭。
「因為妳娘不是滿人,而是漢人。」他低沉的嗓音,彷若來自深山幽谷般,讓她渾身不斷地發冷、發寒。
「漢人?」她似乎還不太能理解漢人、滿人之分,「這有什麼差別?柳姑娘不也是漢人!」
「咱們滿人的老祖宗曾交代,滿漢不能通婚。」他走向角落的書房,「妳不肯唸書,我無法對妳解釋這些。」
「我有唸書,我還背了好幾首詩,大哥,你要不要聽聽?」頤寧抱著小猴兒,直跟在他身後,想證明自己不是他所想的這麼笨。
「妳走吧!我忙。」他不想再浪費時間跟她說廢話。
「大哥……」
「把那隻猴兒抱出去。」他抬頭,眉一挑,表情寫著不耐。
「好嘛!我抱出書房就是。」頤寧小嘴一翹,這才轉過身。
「不是抱出書房而已,還得讓我永遠看不見牠。」他重申一遍,面對頤寧的刁鑽,他得更謹慎才是。
「什麼?大哥……你就不能行行好,收留牠嘛!我會看好牠,不再讓牠亂跑。」她心疼地摸著小果果的毛髮,只見牠張著一對黑溜溜的大眼直瞧著她,不知道自己已遭到被遺棄的命運了。
「這……還是不行。」他靜默地翻開案上卷牘。
「討厭!大哥,我本來很喜歡你,可現在我討厭你。」頤寧咬著下唇,猛一跺腳後便抱著小果果奔出驥風的書房。
他揚眉瞧著她疾奔而去的身影,竟發現自己剛剛差點兒就要鬆口答應她留下那隻猴!一思及此,他眉頭不禁緊緊蹙起,或許他真該想辦法將她送出府才行。
然而頤寧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就要和小果果一樣,還離情依依地將牠帶到後面山坡,「小果果,我是從這兒把你帶回去的,現在不得已還是得帶你回來。」
「吱吱……」牠邊叫邊跳著,看見一旁有樹又俐落地跳上樹梢俯視著她。
「以後我會常帶果子來給你吃,你聽見我的叫聲就要出來呀!」頤寧仰首對著牠說,又看了牠一會兒,直到夜色完全暗下才突然想到奶娘到灶房端糕點的事,「我不能再陪你了,記得我的話喔!」
才回頭跑了幾步,小果果就蹦地跳到她身上直在她懷裡磨蹭,彷彿就在這一瞬間,牠瞭解到這件事。
「乖乖,你可不能忘了我。」將牠抱離身,朝牠微微一笑後,她忍住那股離別的心酸,立即奔向府邸後門。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9 08:37:49
第二章 作者:樓采凝
驥風的錦床上正翻雲覆雨著。
女子小紅是穆侯爺的孫女,從看見驥風的第一眼就巴著人家,而驥風向來風流成性,送上來的甜點他沒道理不嘗。
一場歡愛後,驥風斜倚在床頭,延展著四肢瞇眼笑看著小紅,「妳爺爺知道妳經常來我這兒嗎?」
「他……不知道。」她飄開眸子,心虛地說:「這事如果讓他知道,我就別想活命了。」
「是嗎?難道妳常來這兒不是他推波助瀾的?」驥風撇嘴一笑,壓根不信。
別的不說,「驍騎營」正都統可是掌有八旗營的兵權,能和他攀上親家關係,不知是多少王室姑娘們的心願。
「這……我爺爺是不反對我們在一起。」小紅頓時不知怎麼圓謊,只好拿出撒嬌的功力,「哎喲!我又不是我爺爺,您問我這些我真的不清楚。」
見他用一雙探究的犀銳目光瞅著自己,小紅耍嗲地說:「爺兒,只要您喜歡我,管我爺爺知不知情。」
「哦!」他冷笑地推開她,「知道嗎?妳可以玩弄女人會使的所有把戲,但別對我說謊,否則,妳會知道後果的。」
「爺……」她嚇壞了。
小紅正想說些話挽救。這時,管家富伯的聲音已在門外響起,「爺,大內總管李公公求見。」
「李公公!」驥風雙眸一緊,暗忖:是皇上有什麼急事嗎?
「好,我立刻出去。」他隨即站起。
小紅趕緊說:「我幫您更衣。」
在她賣力的討好下,很快地就為驥風穿好衣裳。
「妳回去吧!」他道。
「那我哪時候再來?」小紅用薄毯裹著自己的身子,追上幾步。
「等我消息。」此話一出口,小紅立即傻眼,因為……顯而易見的,她是不可能再來了,只好眼睜睜的瞧他步出寢居。
驥風步入大廳,李公公立即站起,笑嘻嘻的說:「驥風貝勒爺,您忙哪!」
「哪裡,只是被一些小事纏身。李公公今日來,一定有很要緊的事了?」驥風與他雙雙入座後,又問:「是皇上有急事?」
「不,是皇太后。」李公公笑說。
「皇太后!」驥風眉心一蹙,「她老人家有什麼事這麼急著找我?」
「貝勒爺進宮一趟不就知道了。皇太后正在慈寧宮等著呢!」李公公手上拂塵俐落一甩,「現在可以走吧?」
「當然。」驥風於是笑著隨李公公進宮。
慈寧宮外百花爭艷,東翼則是九曲橋,站在橋上可以欣賞底下湖水波光粼粼之美。秋山紅葉、老圃黃花,訴盡了秋的氣息。
步進慈寧宮,只見左方案頭排列一排北朝進貢的香燭,顫悠悠的吐著火焰。四周的琉璃磚牆上則綴著翡翠區、玲瓏珍珠墜、玉白菜……
走到大廳前,驥風不禁停下腳步,心底揣著他有多久沒來這兒了?
「驥風,過來這兒。」此時皇太后已經現身,她笑望著正在廳裡欣賞古物的驥風。
「皇太后吉祥。」他揮開掛衫頂底行禮。
「起喀。」皇太后戴著彩花指套的小指朝他勾了勾。
「是。」驥風趕緊起身,主動攙扶著她老人家,緩緩一步步朝內堂走去。
「坐。」她指著前頭位子。
「謝皇太后。」他隨即坐下,跟著挺直背脊問道:「不知您有何要事,臣洗耳恭聽。」論起輩分,他的父親是皇太后的表弟,換言之,亞律薩與愛新覺羅氏亦是表親關係。
「是這樣的,你可知道三個月後,皇上將從眾多美麗嫻雅的姑娘中選出適合的『常在』?」在當時,「常在」可是登上嬪妃的第一步。
「皇上跟我提過。」
「哦!」皇太后笑了笑,保養得當的肌膚幾乎看不見皺紋,「那就好,我請你來是想要你幫個忙,挑幾個合適的對象過來,而且要是皇上會喜歡的類型。」
「您是擔心皇上眼光過高?」
「這是一部分原因。」她笑了,「不知你肯不肯幫忙。」
「皇太后,為何您會挑我負責這事?」驥風疑惑道。
「紫禁城內有哪個人比咱們都統更懂得女人、瞭解女人呢?」皇太后的言下之意已經非常清楚了。
「您這麼說……還真令我汗顏。」驥風輕哂。
「那這份重責就交代給你了。」皇太后站起,「我正想到北瑗坊看看,那兒有幾樣新貢品,你也一道來吧!」
「是的,皇太后。」驥風隨即站起,攙著她離開慈寧宮,直往北邊走去。
回府後,驥風便傷腦筋地坐在廳裡,直揉著眉心。
此刻管家富伯過來問道:「爺,聽說皇太后宣您進宮,不知有何事呢?」
被皇太后召喚可不是件小事啊!
富伯可是府邸的老管家了,從驥風的祖父開始便在府邸裡打雜,想他初進府時才不過八歲,如今都啷當四十個年頭過去了。因此驥風在他心中不僅是主子,還是最親的親人。
「她老人家指派我替皇上物色幾名『常在』的人選。」驥風歎口氣,「這說難也不難,可若又要恰到好處,傷神。」
「那您可有打算了?」
「是有,但又不太適合。」驥風擰眉。
富伯少有見爺兒愁悶的時候,可見這還真是件苦差事,「這樣吧!您別愁了,小的去為您端碗燕窩。」
他點點頭。富伯離開後,他便閉眼沉吟著……突然,一顆小腦袋從廳門外探了進來,對著他輕聲喊道:「大哥……」
驥風瞇起眸,冷眼睇著頤寧,「妳又想做什麼了?」
「三姊要去陸府參加吟詩書社,我告訴她我想一道去,她說……只要你允許,她就帶我去。」她小小聲地說。
雖然兄弟姊妹幾乎沒人理會她,但溫柔的三姊是唯一願意被她小小糾纏的。好不容易三姊讓她纏得願意帶她出府,她一定要跟才行。
「吟詩書社!妳去那做什麼?」他撇嘴肆笑著,「難道妳也想參加?別貽笑大方了。」
「怎麼說?」她眨著大眼,不太懂驥風的意思。
「意思是……妳得跟著那些人接龍、作對。」他微微笑著,瞇眼對視著她,「這些,妳都會嗎?」
「呃……」頤寧傻了下,「我應該不會。」
「那妳是想讓慶珠丟臉嗎?」慶珠格格就是三姊。
「好吧!那就不去了。」她的小臉兒緊緊一皺,「真搞不明白,為什麼大家對那些文謅謅的詩詞這麼有興趣?」
「那是一種智慧的提升。」他抿唇一笑。
「哦!」似懂非懂的,「那我去跟三姊說去。」
望著她的背影,驥風突地靈光一現。對了!他既然不能堂而皇之的將她攆出府,為何不讓她參加「常在」的遴選?
「等等,頤寧。」他出聲喊住她。
「嗯?」她好奇地轉過身。
「有件重責大任大哥想囑咐妳,如果成功了,我……可以允諾妳三件事。」他突地漾出一道頤寧從沒看過的親切笑容。
「什麼?三件事!」她開心的咧開嘴。在府邸裡,大哥從沒交代過什麼事情給她,這次居然有「重責大任」要交代她,何其榮幸呀!
「對,只要成功,三件事任妳要求。」他的薄唇勾起一彎笑弧。
「好、好,你說說看,是什麼事?」她開心地咧開嘴。
「參加宮廷『常在』的遴選。」他露出一絲詭怪到極點的笑容,看在頤寧眼底突覺怪異。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突然有點兒懂了,「選上了,是不是就意味著我要住進宮裡?」
「沒錯。」他挑起眉,「怎麼?又後悔了?」
「不,我不後悔,但是我不想離開這裡,讓我考慮幾天好不好?」大哥答應允她三件事,這還真是個絕佳的誘惑。
「還要考慮?」他伸手撫著她的發。
這可是大哥第一次對她親密的撫觸,這種陌生的感覺竟讓她心頭一麻。
「可以嗎?」她張著一對杏眸,透白的肌膚在他的撫觸下居然泛起誘人暈色,那抹嫣紅出其不意地燙了他的手!
驥風的指一彎,凌厲的眸突然瞇起,「妳剛剛說妳想去陸府,如果大哥帶妳去乘畫舫遊湖,妳選哪一樣?」
「我要遊湖。」頤寧天真地反應。
「那晚點兒就走吧!」他扯唇肆笑著。看來要說動這個傻丫頭,還得下點功夫才行。
「哇!太好了,大哥我好愛你。」頤寧衝著他一笑。
「愛我?」他深黝的眼,緊緊瞇起,「那就該聽大哥的,嗯?」
「好。」頤寧慧黠的雙眸眨呀眨的,笑嘻嘻的說。
驥風趕緊回開眼,不願讓她那無垢的笑容影響了他的決心,他該恨她才是。「那妳去跟慶珠說一聲。我會命人去備馬,午後就出發。」
「我這就去。」她轉過身,立刻朝廳外奔去。
這時,富伯端來燕窩,「爺,請用。」
「午後我要帶小格格去遊湖,派人備馬。」驥風端起燕窩喝了口。
「您是說頤寧格格?!」富伯驚訝地問。
「沒錯。」他又喝了口燕窩,「我是很久沒帶她出去玩了,但她終究是我妹子不是嗎?」
「是。」富伯尷尬地點點頭。據他所知,大貝勒可從沒帶頤寧格格出去過,今天會這麼做,必有原因吧!「那小的這就派人備馬。」
驥風點點頭,但一想起頤寧,眉心不禁又淡淡的蹙起,就不知那丫頭肯不肯點頭了。
昆蓮湖,湖面如鏡。
頤寧站在畫舫的前頭,望著遠山層層交迭的氤氳之美,耳聞兩岸傳來的蟲鳴鳥語,盈溢週遭的淨是一股近冬的靜謐。
雖已近冬,但午後的陽光從岸邊柳樹間穿刺進她的眼中,亦給人一股暖夏的錯覺。
「大哥,你看……有猴兒耶!」突然,她瞧見有猴兒在樹叢內穿來穿去,這情景倒讓她想起了小果果。
「嗯。」他沒理她,逕自在舫內的圓案上畫著畫。
「大哥,你在畫什麼?」她走進舫內趴在他面前,眼角笑成一彎弧。
「湖光山色。」驥風撇撇嘴。
「就是這裡嘛!挺像的。」頤寧開心又好奇地瞠大眼望著,「沒想到大哥還滿會畫畫的。」
「要答應我晌午跟妳提的事了嗎?」他轉移話題,雙目仍停留在宣紙上,隨著話語緩緩勾勒墨筆。
「那件事對你很重要?」她愣愣的望著他。
「的確很重要,皇太后命我推薦幾位佳人,如果我辦不到,那可就不好玩了。」收起墨筆,他抬眼冷睇著她。
「皇太后我只見過一次,她很威嚴。」她回憶著數年前阿瑪帶她進宮時所見過的情景。
「如果妳不願意那就算了,我只好再想辦法。」見她始終不肯點頭,他只好要些計策。
「好吧!如果真沒辦法,我幫大哥是應該的。」大哥難得帶她出遊,她不希望讓他失望。
「當真?」驥風勾起唇,終於讓他達到目的了,「要讓皇上看中可不容易,妳得盡心盡力,懂嗎?」
「大哥放心,我一定會的。」天真的頤寧笑瞇了眼。
「這才是我的乖小妹。」掬起她的下顎,他半瞇起眸望著她甜美的笑靨,竟不自覺陷入裡頭。突地,他臉色猛然一變,「走吧!咱們出去看湖。」
「嗯。」她隨著他一塊兒走出畫舫,看著兩岸風光、璀璨波影,「大哥,我剛剛看見了猴兒,讓我想起小果果,我能不能將牠帶進府邸?」
「只要被皇上選上,妳可以去求皇上。」他沒有正面回答她。
「皇上?」她搖搖頭,「我跟他不熟。」
「以後就會熟了,而且皇上重然諾,他不會誆妳。」他倚在圍欄邊,望著眼前湖面上掠過的煙霧。
「大哥會誆我嗎?」她突然一問。
他心口瞬提,眼底驀然劃過一道璃光,「當然不會。」
「那就好。」她笑了。
「明兒個我會請師傅來教妳一些才藝,還有如何穿衣打扮。」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從現在開始改造應該來得及。
「什麼?我還要學才藝?」頤寧小巧的眉一蹙。
「非但是才藝,我還得要喀達欽多盯著妳,得在三個月內讓妳習完所有的詩經。」驥風回頭對她一笑。
「啊?」她小臉一垮。
「就算幫大哥努力,可以嗎?」他笑睇著她一張皺成小籠包似的臉蛋,柔聲誘哄著。
「如果我做到了,你會不會經常帶我出去玩?」頤寧真的很喜歡現在與大哥親近說話的感覺。
「那是當然。」他露出魔樣的笑痕。
「好,那我答應大哥,我會加油、努力學習的。」她不想讓他繼續討厭自己,立刻點頭承諾。
現在的大哥和以前差好多,他會關心她,對她笑,還會帶她出遊,她一定不能讓他失望,要讓他知道頤寧是最最愛他的。
「為了獎勵妳,我帶妳到盡頭的狩獵小屋,騎馬到林子裡看看,看大哥是怎麼年年拿到狩獵魁首。」驥風笑望著頤寧眸底所閃爍的喜悅光影,「照時辰算來,小屋就快到了。」
「真的?」她興高采烈地看向夕陽晚照的那一方,那是湖面的盡頭,果然隱隱約約有間木屋出現在她眼前。
「大哥……大哥……你看,到了,真的到了。」她好興奮,開心的直回頭喊著驥風,「就是那間是吧!」
驥風斜倚在舫上竹柱旁,望著她雀躍的模樣,還有胸口兩團豐滿的凝乳忽上忽下的躍動,竟讓他腿間起了反應!
他走了過去,索性從她身後環住她的腰,「沒錯,就那間。」
驥風的親熱觸碰讓她的身子驀然繃緊。她傻呼呼的瞪著他的大掌問:「大哥……你這是?」
「何必這麼敏感?兄妹不就是要相親相愛?」他肆笑著望著她那張陡變得倉皇的小臉。
「相親相愛。」她眼珠子轉了轉,「就跟阿瑪生前常告訴我們,要彼此尊重友愛,是一樣的道理囉?」
「沒錯。」他綻出一抹柔魅笑影。
「那我也可以愛大哥了?」頤寧轉過身,望著驥風那張俊魅無匹的臉孔。
「當然。」雖然覺得她的笑容很古怪,但他還是點頭。
「那我想抱大哥。」頤寧忽地重重環住他的身子。從好久好久以前她就想這麼抱著他……不,是讓他抱著,如今終於可以如願,頤寧心底有著說不出的快樂。
她牢牢貼在他胸前,無法壓抑住內心的悸動,那感覺不像抱哥哥……而像是抱著自己喜歡好久的男人。她情不自禁地玩起他胸前佩掛的玉紡流蘇穗,「大哥,以後我都能這麼抱著你嗎?」
驥風眸光一緊,她軟綿的胸脯壓在他胸前,居然會讓他心頭漲起一股難以忽略的火熱!
該死的!雖然他驥風自認風流,可以玩盡天下女子,但也不可能是她。
低頭,發現她正玩著他最珍貴的玉紡流蘇穗,他驚愕的目光中帶著憤怒,根本無法多想地將她推至一旁,「別碰它。」
「為什麼?」她很詫異。
「它是我額娘的東西。別人都能碰,唯獨妳不能。」驥風一雙利目瞅著她那對杏眸,跟著撂下一句,「到了。」
說時,畫舫已靠岸,而頤寧刻意忽略掉他的怒言,快樂地奔上岸,跟著朝木屋跑了去。想想這些年,她不都是這麼強顏歡笑地活著的嗎?
原以為沒人待著的地方會充滿霉味兒,沒想到裡頭卻是井然有序的。
「大哥,這兒怎麼這麼乾淨?」她回頭問道。
「有下人定期會來這兒打掃。」他倚在門邊,遲疑地看著她,真不明白這丫頭為什麼見到任何東西都是這般充滿驚奇?而方纔他這麼對她,難道她連一點兒也沒受影響?!
「那馬兒呢?」
「在後面。」他指著角落的那扇小門。
頤寧又朝那兒走去,開門後就看見有兩排馬兒成列飼養在這兒,另外還有一名馬僮和小廝在照顧著牠們。
「誰?」一看見有人闖人,下人們詫異地站起。也因為他們甚少人府,對頤寧是完全陌生的。
「她是頤寧格格。」驥風走到他的愛駒旁邊,輕撫著牠滑軟的毛髮。
「啊!貝勒爺吉祥、格格吉祥。」兩名下人趕緊跪下。
「起來起來,別跟我多禮,在府中還沒人跪過我呢!」頤寧率真地說著,但這句話倒是讓他們一頭霧水!
彼此對望了眼後,只好轉向驥風問道:「貝勒爺要騎追月嗎?」
「嗯。」他瞇起眸,解開追月的繩套,優雅地朝頤寧一笑,「過來。」
「好。」頤寧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麼高大的馬兒,比了比,她的個頭才到牠的腹部呢!「牠看來好大好高,我們要騎牠嗎?」
「牠是琉勒國進貢的北方良駒,當然高大。把手交給我。」他先行上馬,跟著朝她伸出手。
「哦!」頤寧興奮地伸出手,下一刻,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子猛地往上一躍,再落下時已是在馬背上了。
「哇……真的好高,我都不敢往下看了。」坐在他身前的頤寧趕緊回頭抱住驥風的身軀。
「駕!」驥風用力甩鞭,馬兒立即飛馳而去。
徜徉在這處碧綠草原上,陣陣朔風從身邊劃過,望著眼前一片片跳躍的綠波,頤寧的心也跟著飛舞了起來。
「大哥,好漂亮。」就在這一瞬間,她忘了身居高處與害怕,直被眼前的美景所迷惑。
她漾起笑容。那青春笑靨看在驥風眼底,讓他又泛起了一陣不該有的感覺。
以往他是從不搭理她,可自從阿瑪去世後她便纏他纏得緊,讓他想不理會都難,卻也在這近距離的接觸下,發現她愈趨嬌美的容貌與豐滿的體態。
難道他真的被她迷惑了?
「再過去就是林子裡,準備了。」為轉移注意力,他伸手到後頭箭袋裡掏出弓箭,一邊搜尋著獵物。
突地,他眼睛一亮,指著前方,「就那隻兔子了。」
「兔子!」頤寧立刻轉向他指著的方向,果然,一隻白兔正躲在那兒吃野果,耳朵還可愛地揚了揚。
看大哥已經是箭在弦上,她嚇得趕緊往他的大手一抓,箭鋒一偏,箭矢霍地射進旁邊大樹,嚇走了兔子。
「妳這是做什麼?」他直逼視著她。
「我不要你殺生,我後悔了,別狩獵了,我們回家。」頤寧轉身,在他面前低聲哀求著。
「妳果然與我們不同。」其他女人只要他載著她們展現馬上雄風與狩獵技巧,一定會鼓掌吆喝,讓他愈戰愈勇,可她居然不顧一切地阻攔他。
頤寧不願去想他話裡的意思,只問:「你願意折返了是不是?」
「既是如此,那狩獵也沒意思了,回去吧!」他立刻拉住韁繩,跟著一個回轉,朝來時路折返。
就此,他沉冷的就像座冰山,不發一語,讓頤寧感到他的寒冽,心底也籠上一股寒漠。
「大哥,你生氣了?」她小聲問。
「別說話,回去了。」他雙眼半瞇。若不是現在他還得需要利用她,又何必處處遷就她?想著,他馭馬的速度便愈來愈快,快得讓頤寧閉上了眼,緊偎著他。
到了木屋,狂然的北風倏起,湖面起了少有的波紋,水面顛簸的程度讓畫舫極難平穩的停在岸口。這時,小廝上前說:「貝勒爺,這裡是愈晚風勢愈強,今晚最好留在這兒住一宿。」
驥風一雙利目緊盯著波面,再看看繫於湖畔的畫舫有著不同於平時的搖晃,「現在刮的是什麼風?」
「每年初冬的朔北之風。」小廝又道:「只不過……存放在這兒的都僅是些乾糧,可能要讓貝勒爺與格格忍忍了。」
這些僕人並不住這兒,而是在下游的岸邊暫住,通常是清晨過來,夜晚回去,如遇起風就會住下,放些乾糧只是為防不時之需。
「好吧!那把木屋整理一下,我和頤寧格格在這兒住上一宿。我不餓,準備東西給格格用。」望了眼蹲在湖畔傻愣愣盯著遠方的頤寧一眼,他便回到木屋內,不再出現。
頤寧心底好難受,方才大哥那一瞥就可以深深感受到他的怒焰。如果她沒阻止大哥獵兔兒,至少晚上他就有香噴噴的兔肉可用,也不必挨餓了。
只是,如果真要她吃免肉,那她寧可吞湖水。
「格格,這些是乾糧,您就暫時吃點兒吧!」不一會兒小廝將食物拿來,但這些都是些不入口的乾貨,食而無味呀!
「貝勒爺呢?」頤寧問。
「爺說不餓。」
「東西給我吧!」說完,她便端著那些乾糧朝木屋走去,推開門就見驥風坐在長椅上打坐運氣。
「大哥,你怎麼不吃呢?」把食物放在木桌上,「多少吃一點兒好不好?」
「我不餓。」驥風慢慢張開眼,望著她站在他面前,垂首不語的模樣。
「你別悶悶不樂的,我知道是我不對,狩獵本就不能太在意那些動物,否則就太矯枉過正了。」端起一碗烘烤過的素乾肉和兩隻羌餅,她再靠近一步,「雖然這個沒府邸裡吃的新鮮,但是你嘗一口吧!」
「我說我不餓妳聽見了沒?」驥風煩了,長臂猛一揮,盤子連同食物就這麼飛落滿地。
「你!不吃就算了,幹嘛動手動腳的。」她嚇了跳,但還是勉強自己蹲下身拾著肉塊與羌餅。
「讓下人去做,起來。」他瞇起眸,語氣銳利,「妳給我乖乖待著,否則就別吵我。」
眼看他的雙目又閉上,頤寧悲傷地衝出木屋,趁下人們正忙著將馬廄關好時奔向剛剛擰獵的方向。
「為什麼?為什麼大哥就是不肯喜歡我?難道我娘是漢人,就是天大的罪惡?」跑到氣喘吁吁,她突然跪了下來,「額娘……阿瑪愛您,也是錯嗎?」
愈近山嶺,風勢愈大,但她不想回木屋,只想靜一靜,於是找了個石洞好躲過強勁的朔風。但是……當天色漸漸暗下,她的心口也慢慢揪緊,突然,她想起上回被大哥囚在地窖裡的感覺,是這麼孤單、害怕……
外頭風呼呼的吹著,洞內劃進了冷風和凌厲的閃電。從小她就怕黑、怕暗……她會想像它們是惡魔,要將她給吞噬、網住。
隨著時間一分一刻的過去,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一種黑色妖怪給罩住了全身,掐著她的頸子、壓著她的心口,讓她不能呼吸了!
「大哥,你原諒我好不好?」她抱緊自己,輕輕呢喃。
「大哥,我好怕,你來接我好嗎?」她流出心顫的淚,渾身抖若秋風的落葉。
最後,風聲變得淒厲,吼吼傳進她耳裡,那股窒息感又壓迫在她的胸臆間,好悶……好悶……
「大哥,快來救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亂跑了。」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9 08:38:42
第三章 作者:樓采凝
天色已完全暗下,驥風收了氣,睜開眼,卻不見頤寧待在屋裡。
走到屋外,他問著守在外頭的下人,「格格呢?」
「格格不是在屋裡嗎?」馬僮不解地問。
「她不在裡面。」
「什麼?!」兩位下人頓時一驚,跟著看向山上,「她該不會跑上山了吧?」這塊地方就這麼點兒大,唯有往山上的路是綿延無止境的。
「該死的!」驥風眸心一黯。
他快步走進馬廄,跳上追月,再一次往山嶺直奔──
「頤寧……頤寧……」到了半山腰,他赫然拉住韁繩,盯著地上那支眼熟的玉簪子。這不是頤寧所有?
玉簪子在此,想必她的人也在這附近。
「頤寧……妳別躲了,快出來!」這丫頭該不會那頑劣的性子又起,直想找他麻煩吧?
而躲在洞裡的頤寧害怕得只覺呼吸困難,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斷氣時,突聞大哥的聲音!「大哥,我在這裡……大哥……」她使盡吃奶的力氣拚命往外爬,好不容易出了洞口,卻再也使不出力氣喊人。
「大……大……」一股氣憋在喉與鼻間,她吐不出來反而還梗住呼吸,讓她再也撐不住地倒了下來。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頤寧突覺一道熱力貫穿她的背脊,令她舒服多了,凝窒在胸口的氣息也開始流動,她這才緩緩張開眼……但眼前卻一片漆黑,這是哪裡?
「別動,妳才剛好轉些。」驥風在她身後沉聲說道。
「大哥……」頤寧微微笑了,「大哥,你終於來找我了,你不討厭我了是不是?」
「我沒說討厭妳,妳現在還不直說太多話。」扶她躺下,他瞧著她仍過分蒼白的小臉,「不行,看樣子我得送妳回府診治。」
「我……我沒關係……」才說了幾句話,她呼吸又開始不勻,驥風只好抱起她離開山洞,跳上追月,快速奔回木屋。
「貝勒爺,您找到格格了!」下人們一直守在那兒,見格格被貝勒爺找了回來才安下心,只是格格怎麼動也不動?「格格她?」
「她老毛病又犯了,我們得盡快回府。」上次關過她,他知道她只要一害怕就會有這樣的現象產生,不知是哪種病?
「可是現在風勢正大呀!」瞧貝勒爺騎在高大的追月上,還會被風吹得晃動呢!
「不回去我擔心她熬不過今晚。」
「這……那貝勒爺您千萬得小心呀!」下人們雖不贊成,但是格格的性命也不得不顧。
驥風立即下馬。此時夜已深,他囑咐小廝備燈,趁風勢忽大忽小之際趕緊回程。
下人們趕忙依命行事,備了油燈與乾糧,恭送貝勒、格格上船。
「大哥……」躺在畫舫內,頤寧突然醒了,「我怎麼在船上?」
「我們得趕回去,妳躺好,別亂動。」他隨即站起,遠遠已聽聞風的氣息,「得快點了。」
驥風立刻走到外頭收帆掌舵,全速返回,並關緊舫門,隨時應對。
躺在裡頭的頤寧發覺船兒漸漸搖晃得厲害,害怕得用力撐起自己走到舫外。頓時,蕭蕭風聲從耳邊拂掠而過,她不得不抓緊船桅朝驥風移步,「大哥,風好大,你為什麼要急著回府?」
「我不是要妳躺好?!」這丫頭才剛有點兒力氣就不安分了。
「不,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眼看風勢這麼大,她真怕大哥會出事。
「妳知不知道妳的身子經不起將起的大風?快進去。」
「我不……」她發覺呼吸又開始亂了。
「隨妳。」他眸子閃過幾許憤怒。
接下來,風勢愈來愈強,眼前平坦的湖面突起波濤,幸而現在不是在海上,儘管湖面搖動得厲害,驥風仍有自信可以克服。
但第一次遇到船兒搖擺成這樣的頤寧就沒這麼好過了,本就身體不適的她,開始反胃、嘔吐,腦袋發昏發脹,痛苦不堪……
當頤寧再次張開眼,已經在府邸的枋秋園了。
奶娘見她轉醒後,這才吁了口氣,「格格,您總算醒了。」
「啊!」她慢慢坐了起來,撫著還悶悶的胃,「我記得大哥帶我坐畫舫去遊湖,跟著我躲在山洞裡讓大哥找到了我,回來時又起大風……好可怕……」
「您可是吐了又吐,非但如此,上回窒息的老毛病又犯了,是大貝勒抱著您回來請大夫診治的。」奶娘擰了熱毛巾為她擦拭著小臉,心底卻犯起疑惑,「說也奇怪,大貝勒今天怎會帶您遊湖呢?」
頤寧小臉一斂,「他是因為有求於我。」
別瞧她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遇事都是開開心心的,其實她對大家的態度是非常善感的。
「有求於您?」奶娘神情一繃,「什麼事?」
「皇上三個月後將遴選『常在』,大哥……希望我參加,而且勢在必得。」她抬起滿是憂色的小臉,「奶娘,我不想離開妳、離開這兒。」
「格格!」奶娘激動地抱住她,老臉上出現了難以置信的線條,她萬萬沒想到大貝勒居然會想到這樣的主意將格格攆出府!「讓我去跟大貝勒說去,請他別這麼做,我現在就去──」
「別,奶娘,我答應大哥了,妳別去。」頤寧拉住她。
「您真要去?」
「嗯,而且是非得選上不可,否則皇太后會生氣。如果降罪給他,我會愧疚一輩子。」
「難道大貝勒對您就不愧疚?他幾時關愛過您,知道您需要什麼?」這些話奶娘憋了十幾年了,直到今天才脫口而出。
「奶娘……」她張著大眼,「大哥告訴我了,我娘是漢人。就因為如此,他們就都不肯接受我嗎?」
「滿人雖然事事漢化,卻又歧視漢人;再來就是夫人身為王爺的最愛,自然惹來眾人仇視的目光。」她輕撫著她的發,「這些都不是您的錯,與您無關。」
「是這樣呀!」頤寧垂下臉,「所以有一半漢人血統的我就理該為滿人效命。」在當時,滿人心底的確是這麼想。
「不是這樣,您和那些漢人是不一樣的。」奶娘急著解釋。
「可我娘是。」頤寧張大眸子。
突然間,奶娘後悔了,她真不該對她說這些話,就不知她的小腦袋裡會怎麼想了。她搖搖頭說:「格格,別想太多了,您才剛醒來,再睡會兒吧!」
「嗯。」頤寧點點頭,然後躺了下來,輕握住奶娘的手,「奶娘,大哥說要徹底改造我,替我改頭換面,以後我會變成一個人見人愛的姑娘嗎?」
「嗯。」奶娘點點頭,笑得苦楚,「會的。」
會又如何?最後也只是被利用而已。
「那就對了。」她甜笑地躺下,閉上眼說:「奶娘,妳去休息吧!我可能會多睡會兒呢!」
「好,有事再喚奶娘吧!」為頤寧蓋好被子,她才離開房間。
直到奶娘的腳步聲漸漸遠離後,她才轉身望著白牆,喃喃說道:「我一定要努力,讓大哥對我刮目相看。」
翌日,王府來了位教導儀態的嬤嬤。
頤寧立刻被驥風喚去大廳,當面介紹著,「葛嬤嬤,這位就是頤寧格格。」
「格格吉祥。」葛嬤嬤立即朝頤寧福了福身。
驥風接著又對頤寧說:「這位是教導妳儀態的葛嬤嬤,今後在行為舉止、說話表達上都得聽她的教導。」
「大哥,我的行為舉止有什麼不對?」頤寧無法想像就連動作和說話都得重新學習。
「當然不對,非常不對,學了之後妳就會明白了。」驥風的眉一斂,眸光瞟向她的腳。
她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心底驀然瞭解他指的是什麼了。沒錯,她不愛穿高盆底鞋而老是穿著繡花鞋四處跑,和姊姊們的行為習慣的確不同。
「好嘛!我學就是。」她跟著轉向葛嬤嬤,「請多多指教。」
「那就從今天開始了。」驥風半合上眼,隨即下令,「富伯,帶著葛嬤嬤和小格格到枋秋園去。」
「是的,貝勒爺。」富伯接著請她們兩人前往枋秋園。到了那兒,他便對頤寧說:「格格,接下來就麻煩您了。」
「我知道,富伯您去忙吧!」待他離開後,頤寧便笑著對葛嬤嬤說:「這裡就是了,我們快進去。」
「小格格。」葛嬤嬤定住步子,望著她的背影,「先在這裡學習可以嗎?」
「這裡!」她偏著腦袋,不解地問。
「首先……光是走路姿態您就不對了。」葛嬤嬤皺著眉頭,發現她似乎比她想像得還糟,「以前沒有嬤嬤教過您?」
「有,可我不覺得走路有什麼好學的。」想起那段歲月,她幾乎天天躲起來,要不就是溜出府,直到對方死心,也就不管她了。
「那說話呢?」葛嬤嬤的眉頭愈皺愈緊。
「一樣。」她聳聳肩,露齒一笑。
「算了,既然接了這項工作,就只能硬著頭皮做了。」葛嬤嬤先握住她的肩,「走路不要擺動肩膀,必須端視正前方,不行用跳躍式的。」
「可這樣不是很麻煩嗎?」她小嘴嘟囔著。
「您是要達成目標,還是怕麻煩?」葛嬤嬤嚴厲的說。
一向都是溫柔奶娘帶大的頤寧,還真有點不習慣葛嬤嬤的嚴格。
「當然是達成目標。」這樣才能幫大哥呀!
「那就努力些。」在接下來的空檔,葛嬤嬤可說是竭盡全力地將頤寧十來年不好的習慣給揪了出來,繼而糾正它。
好幾次頤寧差點兒拐傷了腳踝,還走痛了小腿脛,但她仍是咬牙硬撐過去,因為她腦海裡全放滿了大哥讚揚的笑容與溫柔的話語,為了這些,她說什麼都要努力。
於是,儘管辛苦、勞累,甚至還被葛嬤嬤給訓得落了淚水,她依舊沒吭半個字,為的只是想給驥風一個意外的驚喜。
大哥,你別忘了,頤寧這麼做,可全都是為了你。
數天過後,頤寧在葛嬤嬤的強力督促下,在走路儀態上已有了很大的進步。今天她穿上正式旗服、戴上旗帽,在奶娘面前慢慢步行著,「奶娘,妳覺得我走得如何?可好看多了?」
奶娘點頭笑了,「很不錯,挺有格格的架式。」
「格格的架式!原來格格就該是這副摸樣。」頤寧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過去我怎麼看都不像格格。」
「可奶娘就喜歡您自然的表現。」她的笑容裡帶著絲絲心疼呀!
「奶娘,別擔心,無論我未來如何,頤寧還是頤寧。」她回頭對奶娘露出抹開心的微笑。
「格格!」奶娘點點頭,欣慰地笑了笑。
「對了,大哥說了,如果我走得讓他滿意,他今晚要帶我去看燈展。」頤寧一搖一擺地走著。
「嗯,每年中秋一過,就等著燈節,燈節過了,就是該下瑞雪的時候了。」奶娘坐在一旁為頤寧縫製冬衣。
頤寧走到奶娘面前,握住她的手,「我決定了,無論去哪兒我都會帶著妳,因為我早穿慣了奶娘為我縫製的衣裳。」
「好、好。」奶娘感動得哭了。
「妳們在談論什麼事?這麼傷心。」驥風正好走進枋秋園,觸目所見的便是這幕情景。
「呃,大貝勒。」奶娘趕緊站起,朝他福身問安。
「別多禮,妳是小妹的奶娘,我一向敬重妳三分呢!」驥風找了張椅子坐下,靠在圓桌旁,望著頤寧這副特地裝扮過的絕美模樣。
「貝勒爺,小的去為您沏壺茶去。」奶娘適時退下。
驥風的指尖輕輕彈著桌面,在頤寧身上游移的目光未退,「葛嬤嬤告訴我,妳進步神速,連她都意外,所以我特地來瞧瞧。」
「大哥,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頤寧趕緊站起,在他面前走著正規的旗步,而且每一個搖擺都深具優美的線條。
驥風看瞇了眼,直到她在他身邊繞了一圈後,不禁鼓掌讚美,「果真不錯,看來妳的機會很大了。」
「那麼大哥要帶我去看燈展嗎?」她立刻興奮地問道。
「妳……」驥風眉頭倏然皺起,跟著搖搖頭,「看來妳也只是表象改變,骨子裡卻沒變。」
「我怎麼了?」她一臉無辜。
「妳的說話態度不太對。」他瞇起眸,肆笑地撇撇嘴,「一位好姑娘不該用這樣的方式說話。」
「那要怎麼說?」頤寧這就不明白了。如果真要指責她不會走旗步,她承認自己從沒好好學過,但是說話……她可是說了十來年,連奶娘都經常叨念她像個搏浪鼓,興致一來就咚咚咚說個沒完沒了。
「要懂得掩斂心思,不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他指的是「矜持」。
「那多辛苦!」她完全不能理解。
「但這是一位好姑娘應該表現的。」
「好吧!就當是這樣,那我以後再這麼做,今兒個我想去看花燈。」她露出抹甜笑,似懂非懂地朝他眨著大眼。
驥風突地拉住她的衣襟,往自己臉上慢慢貼來,「頤寧,我可以依妳,但是往後的日子還很長,妳有沒有盡心,我可是看在眼底。」
「我……我知道。」她深吸口氣,瞪著驥風那對閃著異色的眼睛,「大哥……你的眼睛很美,可我的為什麼不是這種顏色?」
驥風被她這一問給問惱了,因為這讓他想起他的額娘。他母親是喀喇沁部族人,屬蒙古部落,當年亦是聯姻通婚才嫁來大清,日後皇帝特封該族為「卓索圖盟」。
而他一雙眼就是承於母親的湛藍淡紫。
「因為我額娘的就是這個顏色。」他瞇起眸,「換件便衫,出門去了。」
丟下這話,他便大步朝外走去,在途中遇到端茶來的奶娘。
「大貝勒,您不再多坐會兒?小的茶泡好了。」
「下次再過來,妳先去為格格更衣。」說完,他便離開了枋秋園。
奶娘快步朝廳裡去,急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沒,大哥允諾帶我去看燈展,妳為我更衣吧!」她張開雙臂,露出一抹讓奶娘最放心的俏皮笑容。她隱瞞方纔所發生的事,如今她終於懂得什麼叫做「掩斂心思」。
換好一套輕鬆便裝,頤寧好開心自己終於可以脫離那種四吋高鞋了。
走出枋秋園,她在前往大廳的途中突然聽見有兩名丫鬟在角落碎碎私語著。
「大貝勒最近心情似乎不太好,火氣比較大呢!」
「是呀!不過我聽說是頤寧格格惹的禍。」
「什麼?又是因為她!」小丫鬟一臉無奈狀,「究竟怎麼回事?」
「前陣子大貝勒不是帶格格去遊湖,回來遇到朔風嗎?」她歎口氣繼續說:「回程時,格格在船上是吐得七葷八素,卻又不肯進舫內,大貝勒只好一手掌舵,一手抓著她,結果她居然不知感恩,還將大貝勒胸前最珍愛的玉紡流蘇穗給扯下,它就這樣落進湖中了。」
小丫鬟的一番話讓頤寧心都擰了!
她愣在原地,想著剛剛大哥的態度,是因為還氣著她嗎?天……她完全是無意的,甚至還不知情呢!
「更讓人心痛的是,那可是福晉留給大貝勒唯一的一樣寶貝呢!」這話更是讓頤寧心頭發疼,想都不想地便直接朝大廳奔了去。
一進廳內,她便喊道:「大哥……」
「可以出發了。」他坐在位子上,端睨著她臉上不太一樣的神情。
「我……我弄丟了你的東西是嗎?」她走上前,滿是歉疚,「對不起……頤寧不知道,不知道我的固執又害了大哥。」
如果當時她聽話的躲進舫裡,不要硬是想跟他在一塊兒,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妳以為有些東西用道歉的就會回來嗎?」他撇撇嘴,那笑又一次刺痛了她的心,讓她極具煎熬。
「我可以彌補。」頤寧勇敢的對視著他那對利眸。
「算了,妳就算傾盡所有,也沒辦法彌補於萬一。」他瞇眼,冰冷地望著她,「妳到底去不去?」
「當然要去。」她點點頭。
「那就別廢話了,走吧!」驥風率先朝屋外走去。而頤寧也只能緊緊跟在他身後,隨他一塊兒步上早等在府門外的馬車。
「大哥,為什麼其他兄姊沒一塊兒去?」看著馬車裡就只有他們兩人,頤寧忍不住又問。
「他們有各自的生活、各自的喜好,就算要參加燈節活動,也有自個兒的伴。」
「哦!」她垮下小臉,他這話說來是不是指她很愛纏著他呢?「可是頤寧的伴你都不喜歡。」
「當然,妳的伴不是京裡賣藝雜耍的,就是蹲在客棧門外擲骰子的小混混。」說起這個,驥風的臉色就變得難看,「可別丟咱們『德碩親王府』的臉,懂嗎?」
頤寧不懂。難道賣藝、擲骰子的都是壞人嗎?
她還想說什麼,馬車伕卻已緊拉韁繩,對著驥風說:「爺,已經到了。」
「下馬吧!」
他步下馬車,頤寧跟著跳下,張著一雙好奇的杏眸,直四處張望著。
「大哥,好漂亮喔!」她開心地說:「我記得小時候還沒有燈節呢!這是打哪時候開始的?」
「近十年前。」他抽出腰間的紙扇,瀟灑地搖了搖,「此乃源自於漢人的『元宵』。」
「『元宵』是什麼?」自從知道母親是漢人起,她對於漢族的文化就有著滿滿的好奇與疑問。
「為了因應每年第一個月圓日,他們便立那日為『元宵』,也稱為『上元』。」他一邊瞧著週遭攤販所擺置的玉器、飾物,一邊說著。
「可今天不是第一個月圓日呀!」
「妳以為漢化後,我們凡事就都得跟著漢人屁股後頭行事嗎?」他定下腳步,回瞪著她那雙無辜的大眼。
「大哥,就因為我娘是漢人,所以大家才都不喜歡我嗎?」她終於問出放在心底好久的疙瘩。
「不單是這事。」他沒承認也沒否認。
「還有呢?」
「賞燈吧!」不再理會她一堆足以亂他心思的疑惑,他舉步朝前,而前頭正是「柳家酒坊」。
柳玉芳遠遠便瞧見驥風,立刻上前笑說:「貝勒爺,您來了,快裡面請……」突地,她笑容一斂,「這位是頤寧格格嘛!」
頤寧沒想到大哥帶她來賞燈,還不忘來找柳玉芳,早知道她就不來了。她頭一偏,什麼話都不肯說。
「頤寧!」驥風皺起眉,狠狠罵道:「妳怎麼還是這麼不懂禮數!」
她身子一顫,這才旋身望著柳玉芳,卻瞧見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本要打的招呼霍然吞了回去。她漾出笑容說:「柳姑娘是不是嘴角抽搐呀?怎麼直發抖呢?如果不舒服,我可以去請咱們御醫來為妳看看。」
「格格!」柳玉芳張大一雙眼,開始耍嗲了,「爺兒,您看,格格她怎麼這麼說話?」
「頤寧,妳如果再不聽話,我可要生氣了。」顯然這陣子他給了她一點好臉色,她便開起染房來了!
「那我不說話就是了。」她嘟著小嘴兒。
柳玉芳冷冷的望了她一眼後,又轉向驥風,「來,我酒坊裡準備了些小菜也泡了壺好茶,就等著您呢!」
「那就進去看看了。」他立即舉步進入。頤寧也只好不情不願地隨著他們步入裡頭,坐在一張木椅上東張西望著。眼看驥風與柳玉芳有說有笑,連一點兒時間都沒擺在她身上,時間頓時變得頂難熬。
「大哥。」她突然站起,「我是來賞燈的,不是來悶坐的,我能不能自個兒到外頭走走?」
「去吧!」老有個人用雙大眼瞪著他,他也難受。
「謝謝大哥。」頤寧點點頭後便旋身奔出酒坊,呼吸外頭的空氣,否則她還真會被柳玉芳身上的香精味兒給熏死。
在胡衕裡走著走著,頤寧心底卻直盤旋著大哥的玉紡流蘇穗。如果她不想辦法解決,或許大哥一輩子都不會喜歡她。
突然,她看見前頭有著賣碎花布與彩線的攤子,驀地靈光乍現!
她曾見過玉紡流蘇穗,只要買對布料和彩線的顏色,就可以縫製個一模一樣的了,那是不是就可以稍作彌補呢?
想著,她便趕緊挑了幾色相近的軟線與布塊,打算回去煩勞奶娘教她,希望她也能有雙像奶娘一樣的巧手。
買了東西後,又逛了幾處地方,頤寧便折返「柳家酒坊」,可是大哥已不在裡頭,她焦急地問小二,「我大哥驥風貝勒呢?」
「大貝勒和我們柳姑娘在二樓包廂。」小二曖昧的笑著。
「二樓!」她急著上去卻被他攔下。
「小格格,這樣不好吧?」
「有何不好?」她不明白。
「妳這麼做豈不破壞了貝勒爺和我們柳姑娘的好事,別掃興了。」小二嗤笑地望著她。看來在柳玉芳的傳佈下,大家都知道頤寧那不受尊重的地位了。
她愈聽愈覺得疑惑,不顧小二的阻攔,立刻衝上樓。當聽見有間房傳出大哥的笑聲時,她立即推門而入。
然而眼前的一切卻讓她驀然傻住。裡頭滿滿都是溫存,魚水交歡的味道,兩人濕黏滑膩地黏在一塊兒……
「妳給我滾出去!」驥風沒想到這丫頭就這麼闖入!
「大……唔……」她捂著嘴,淚流滿面地奔出房,疾衝出酒坊。
頤寧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麼難受、這麼心痛?難道她對大哥的喜歡已變了質?她……她愛上了自己的大哥!
天呀!這該怎麼辦是好?
而在房裡的柳玉芳忍不住嬌笑著,「看樣子,您那個小妹妹八成是吃醋了。」
「妳胡說什麼?」他利目一湛!
「我可沒胡說。」她笑望著他,「別忘了我是女人,當然知道女人的想法和各種反應囉!」
「妳煩不煩,如果不想繼續就下去。」他欲起身。
「別生氣嘛!我當然要囉!」笑了笑,她再次爬到他身上,接續方纔的激情。
可惜驥風的興致被打擾後,就再也無心思於調情中。
猛地推開她,他一個翻身,火熱孟浪的在她身上撞擊,似乎要將體內不安的怒氣也一併發洩出來……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9 08:39:33
第四章 作者:樓采凝
回到王府後,頤寧便失神地坐在窗口,直朝著外頭的梅園發呆。
此時,寒梅已含苞待放,準備好迎接冬日的來臨。
「格格,怎麼回來後就不作聲,可讓奶娘急壞了。」奶娘端來熱茶,「現在天涼了,喝口茶祛祛寒。」
「謝謝奶娘。」她端過熱茶,喝了口。
北京的天氣就是這樣,愈近北方冷得愈快,前陣子只蓋厚毯即可,如今卻要備暖炕了。
「發生什麼事了?見您一回來就心不在焉的。」奶娘坐在她跟前問著。
「沒……」她沒說出在「柳家酒坊」的事,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對了,奶娘,有件事我想請妳教教我。」
「什麼事?您儘管說。」見她不願多言,奶娘也不勉強了。
「是這樣的。」她趕緊從衣襟內掏出她方才在街坊買來的東西,「妳見過大哥身上那只五紡流蘇穗嗎?」
「當然見過,貝勒爺一直不離身的。」奶娘無意中的話又讓頤寧抽緊了心口,歉然地垂下小臉兒。
「而我卻把它給弄丟了。」抬起頭,頤寧已是淚眼汪汪。
「什麼?弄丟了!怎麼弄丟的?」奶娘嚇了一跳,她當然也知道這是老福晉生前的遺物。
「上回大哥帶我去遊湖,回程中不是遇上大風?就在那時被我給扯落的。」她看著案上一堆彩線和布塊,「奶娘妳有辦法教我縫製嗎?」
「我想是可以,您買的這些東西挺類似,不過,終究不是原物,感覺會不一樣的。」奶娘拿起它們,仔細看了看。
「我也知道,只是能做多少是多少。」頤寧笑笑說:「奶娘,我要親手縫製,妳可別幫我喔!」
「我知道。」奶娘點點頭地笑說:「早點休息吧!都晚了,明兒個您不是還要背好幾首詩給喀達欽老師聽?」
「對了,我差點兒忘了呢!得趕緊將它背熟才是。」她立刻跑到書櫃前找出幾本書。
「怎麼?還要看書。」早知道她就不提了。
「嗯,奶娘妳別管我,我馬上就好。」頤寧點燃油燈,認真翻閱著那些她向來引以為懼的書本。
奶娘搖搖頭,看來她是當真很聽大貝勒的話了,但願大貝勒也能夠體諒格格,瞭解到她的用心與賣力。
奶娘退出房間後,頤寧便一直在燈下閱讀,雖然背詩書對她而言一直是件苦差事,但為了不讓大哥失望,她還是打起精神硬著頭皮拚命苦讀。
這時,有道人影從窗外徐徐走過,透過簾縫瞧見在油燈下埋首苦讀的小人兒,他眼底的璃光由淡轉濃……
離開窗口,驥風走到梅林,聞著淡淡梅香,不禁想起頤寧身上的那股淡雅昧兒。深吸口氣,他閉眼告訴自己,不可後悔,萬萬不可後悔,是她娘傷害了他額娘,該由她償還才是。
為頤寧改造的第二個階段便是外在打扮了。
驥風特地請來北京城內最著名的化妝師傅阿亞娜,聽說只要被她的巧手精細妝點過,烏鴉都會變天鵝。
而偏偏頤寧對妝扮就是不精通,或許她是北京城貴族女子中,唯一長年素著一張臉的格格吧!
「格格,眉毛不是這麼畫的。」阿亞娜看著那兩道活像毛毛蟲的眉毛,不禁搖搖頭,頸子都給搖酸囉!
「說的也是,我也覺得好醜呢!」她脖子一縮,偷偷笑著。
「來,我們重來一遍。」看見頤寧那張天真未鑿的笑臉,她也只能再接再厲了。
幸好頤寧不是笨,只是從沒碰觸過,因此,一回生二回就熟了,幾次下來所畫的眉可就有點樣子了!
「很好,再來就是抹上胭脂,保證讓您在那天可以出盡風頭。」阿亞娜很有自信地說。
「真的嗎?我聽人說,師傅光靠畫筆,就可以讓人變成另一個人?」頤寧很驚奇。
「那只是誇張的傳言,有誰可以變成另一個人?最重要是格格本身天生麗質,不是我阿亞娜說好聽的想哄您開心,您當真是我所見過膚質最好的姑娘,五官又精緻,眼珠子黑白分明,是位美麗的小格格。」
「哦?」頤寧聽了,雙腮驀然一紅,「從來沒人這麼對我說,他們都說我像野丫頭,謝謝妳,阿亞娜師傅。」
「格格可別折煞我了。」阿亞娜將胭脂遞給她,「格格,妳自個兒試試吧!」
「嗯。」她點點頭,笑著接過手,學著阿亞娜剛剛的手法為自己妝點打扮……
就這樣,光是用在學習妝扮與服裝搭配的訓練上就花了近一個月,很快地,遴選「常在」的日子只剩下半個月了。
聰明機靈的頤寧不用心則已,一用起心來可是一鳴驚人。現在的她會將外向的個性隱藏起來,盡可能的表現出柔美與依順,唯獨奶娘知道她有多辛苦。
而驥風為了給她和自己一個冷靜的空間,有好一陣子沒再與她見面,全權交給幾位專業的師傅負責。
今日,他特地命富伯到枋秋園,通知她晚膳過後到書房見他。
為此,頤寧特地上了個淡雅的妝,穿上裁縫師傅專為她縫製的旗服,踩著高盆鞋一步步朝竹集院行進。
在驥風的書房外,她輕叩了下房門,「大哥是我,頤寧。」
「進來。」驥風輕聲吟道。
「是。」推門而入,她先在門口福了福身,「大貝勒吉祥。」
他瞇眼看著她,好些日子沒見,她的確變化很多,以往她可從沒這麼規矩過。
「坐。」他指著前方的檀木椅。
「謝大哥。」她點頭坐下。
「最近學習得很辛苦?」他望著她微垂的臉蛋。
「還好,只希望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頤寧嗓音放柔,不像以前總是聒噪得讓人心煩。
「我聽師傅們說,他們都備具信心,可見妳是有努力的。」他咧嘴笑了笑,卻發現她始終不肯抬頭與他面對面。
「那是師傅太看得起頤寧。」
「把頭抬起來。」他住後一仰,半合著眼,仔細端詳她。
「是的,大哥。」
頤寧緩緩抬起頭,本就完美的小臉在彩妝適當的點綴下更顯得迷人,也將她那雍容典雅的氣質表露無遺。
驀然一瞥,驥風為之驚艷,一雙深黝沉邃的瞳心就這麼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那絕美的容顏。
「大哥……你怎麼了?」她小聲地問。
這聲「大哥」霍地喚醒他,他趕緊回神,洒然低笑,「非常好,貌似月裡嫦娥,嬌艷驚人!」他沒隱藏心底的想法,直接的表示,讓頤寧聽在耳裡,頓時羞紅雙腮。
「謝謝大哥讚美。」她又垂下臉。
這一回,驥風的眸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再也抽不開眼……
「大哥,剩下十來天了,我會努力的。」她微抬螓首,輕柔一笑。卻沒將自己內心的不願表現出來。
說真的,她一點兒都不想離開王府,前往深宮內苑,即便有機會成妃為嬪,也都不是她所喜所願。
「那就好。」他瞇起眸,柔魅輕笑,「如果讓皇上選中,大哥會為妳擺一桌晚宴,命所有兄姊定要參與。」
這對頤寧來說,是多麼難得的事呀!這十幾年來,能和兄姊一塊兒用餐的機會可說是少之又少。如今為了她,要他們撥冗參加,這……會不會太勉強了?
「大哥,我不想麻煩兄姊們。」她擔心這麼做只會讓兄姊更不喜歡她;再說,入宮為婢,根本不算喜事。
「這怎能說是麻煩,自個兒的小妹得以入宮,兄姊們都應開心的。」驥風眼底泛著一抹冷肖的幽光。
「那就多謝大哥。」頤寧抬眼看著他,「大哥,你還生我的氣嗎?」
「我沒事生妳氣幹嘛?」
「我弄丟了你最重要的東西。」
「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他斂住笑,隨即轉移話題,「對了,詩書念得如何?皇上喜歡吟詩,在這方面妳得展現才華。」
「什麼樣的才華?」這可是她最弱的一環。
「作對子或接龍。」他扯唇一笑。
「什麼?」她深吸了口氣,「這個滿難。」
驥風走上前,輕掬她的下巴,低首貼近她的小嘴,在觸與不觸之間輕聲說:「沒關係,只要有美色,吟詩只是幌子。」
「大哥!」她猛一震,四片唇就這麼輕輕一觸。
「妳知不知道妳今兒個美得不可方物。」驥風扯開唇,那魘魅似的笑臉直逼近她愕然的小臉。
「你……你這是……」他這般貼近,讓她心神俱蕩。
「妳何必這麼害怕呢?拿出妳母親拐騙男人的天性,我想妳不單是可以迷惑皇上,還有我。」他那狹長邪氣的黑眸,釋放出一抹玩味笑意。
「你為什麼這麼說?」頤寧直搖頭。
「妳母親搶了我額娘的男人,讓她抑鬱得走上自盡這條路,妳說她可不可恨?」她的嬌美、她的柔婉在在刺激著他的心、他的感官,他只好道出這件事,讓自己不要忘了對她的恨意。
「我雖然從沒見過我額娘,但我知道她絕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種女人。」屈辱的淚水,緩緩染遍她雙頰。
「哦?她不是,那我額娘就該死?」驥風恨得瞇起眸。
「就是因為這個緣故,你才想趕我離開?」她苦笑著,「大哥,如果你真容不下我,我不會堅持待下。如果沒事,我先退下了。」
她才轉身,驥風便一個箭步攔住她,眼眸瞬間轉為冰柱般冷冽,「妳剛剛說什麼來著?」
「你心裡明白。」她大膽直視他,「大哥,讓我走。」
「妳說得好像我虧待妳,這樣,將來我要如何向死去的阿瑪交代?」他伸手緊緊抓住她冰冷的手腕。
「那就當我說錯話了。」頤寧垂下小臉。
她一直閃避著他逼視的目光,驥風不得不放開手,「妳走吧!」
「謝大哥。」微微曲膝後,她便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他的書房,徒留下一副懊惱的驥風!
老天爺,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對她說這些話?
又為何當她進宮的日子愈近,他便愈心亂呢?
不,他絕不能被她的柔美所迷惑,再怎麼說,她是他要恨一輩子的人,他的心底絕不可能有她!
日子一天天過去,就在進宮的前一天,頤寧仍努力的趕工縫製那隻玉紡流蘇穗。
「奶娘,妳看,我的女紅是不是不錯呢?」拿著快要完工的流蘇穗,她得意非凡的在奶娘面前展現著。而那抹屬於她的天真稚氣,也唯有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才不會讓她刻意隱藏。
「我就說,格格的手藝一定巧。」奶娘為她沏了杯茶。
「怎麼說?」
「因為夫人就有一副好手藝,當時王爺身上的配件,像是香囊、玉珮麟褂子,都是出自她的巧手。」回想當初,奶娘就沉浸在安詳喜悅中,因為那段時間可是枋秋園最快樂的時刻。
「當真?」這對頤寧而言,又是個新的消息。
「當然了。」
「那我娘有留下什麼東西給我嗎?」她急著問:「如果她會做很多玩意兒給阿瑪,那應該也有我的份吧?」
「傻格格,夫人以為可以平安生下您,一定是想事後再為您做些小玩意兒,不過倒是有幾件她在產前為您縫製的小衣裳。」
「奶娘,妳沒丟了它們吧?」她緊張地問。
「我怎麼可能丟了。」
「我要,奶娘,妳拿給我看看。」頤寧好想見見額娘生前留給她的東西。
「好,別這麼急,我去拿,您等我一下。」奶娘輕拍了下她的小臉,跟著走進內室,從五斗櫃的最底層翻出幾件小衣裳,然後將它們放在圓几上,「就這些了,您拿去吧!好好收著。」
「謝謝奶娘。」頤寧接過它們,摸著上頭細緻的針線活兒,淚水就這麼汩汩淌了下來,「額娘……」
「別哭,別哭了。」奶娘將她緊緊抱住。
「嗯,好,我不哭了。」她用力擦掉兩頰淚痕,「以後能陪我的,大概就只有妳和它們了。」
「為什麼?為什麼是格格您呢?大貝勒又為何容不下您?」奶娘輕拍她的背脊,想起這事她哭得比頤寧還傷心。
「沒關係,我已經做好心理調適了。」她遞給奶娘一個最安心的微笑,「說不定皇上還看不上我呢!」
「別唬我,我知道您為了大貝勒,一定會傾盡全力的。」奶娘像是知她甚詳地又補了句,「他是您大哥,懂嗎?」
「奶娘!妳這是什麼意思?」頤寧一愣。
「我知道您喜歡上他。雖然他因為福晉之死對您恨之入骨,但您卻無法避免的愛上一個恨您、想趕走您的男人。」
她聽了好震驚,「奶娘!」
「格格,別否認,哪個做娘的不懂得女兒的心情?更何況您從小就喜歡大貝勒。」就因為如此,她才會為頤寧感到心疼。
「可他是我大哥,我不會忘了這層關係的。」頤寧擁住她,「我真沒想到妳早就看出來了。」
「傻丫頭,別想太多,早點兒歇息吧!明兒個一早就要起床準備。」奶娘將她扶上暖炕,為她蓋好被子。
「明兒個我一定是最美的。」對奶娘甜甜一笑後,頤寧閉上眼,安然的入睡。
只是夢裡的她卻是哭著進宮,哭著參加遴選,哭著看著驥風一步步遠離她。
紫禁城守衛眾多,戒備森嚴;皇宮內苑深似海,怨婦最多。
這是頤寧進宮後最深的感觸,抬眼望去,多少王孫貴戚將女兒、孫女們往宮裡推,她不明白,難道進宮便是女子最終的依歸?
今兒個的她穿著一身樣式優雅大方、綴飾簡單的旗服,走起路來搖曳生姿,旗帽上勾墜的玉玲瓏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傳出珠落玉盤似的清脆聲響。
在驥風的帶領下,走在宮庭中的花間石廊上,頤寧絕美的裝扮已不知吸引了多少公子們傾慕的眼光。
「大哥,皇宮真大,我住在這兒會幸福嗎?」行路間,頤寧幽幽的問道。
「當然會。」驥風淡冷地說。
頤寧感覺得出來,當今早他見了她之後,就板著張臉,不發一語。
「是不是我哪兒做錯了?」她疑惑地問。
「怎麼會這麼想?」他突地定住步子。
「因為大哥都不說話。」她又看看自己,「還是我穿錯了衣裳?」
「沒有。」他又開始啟步。
「大哥!」
「別再說了。」驥風瞇起眸,性格的雙眉輕擰了下,「等會兒定要安靜,回答皇上問話,也以簡單為要,懂嗎?」
他從沒想過在她進宮前,他的內心會如此煎熬。昨夜居然還失眠整夜,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何會有著這麼濃烈的不捨與不甘。
他不甘心將她就這麼送給皇上!不捨得見她進入這座看似華麗卻不見天日的牢籠。
「是的,大哥。」頤寧垂下小臉,只好依命跟著他,直到一處堂皇的宮殿內。在行經殿堂口時,她瞧著右側豎區上頭寫著「采射殿」。她聽大哥提過,這兒便是遴選之處了。
當走進殿內,她原本調適好的心情又掀起波濤,隱約有股不願在心底氾濫著。
「瞧見沒,那裡已有許多女子在等候皇上了,妳也過去,依序站著。」這次引薦入宮,除了有頤寧外,他讓小紅也來插一腳,小紅重名利,進宮本就是她所願。
「是。」頤寧點點頭,獨自走向檜木璘台上,這段距離雖短,但有著成列宮女在旁環伺,以及雄壯剽悍的清廷侍衛圍繞,他們各個虎背熊腰、英勇威武,讓她感受到皇宮嚴謹的陣仗,不禁有些害怕了起來。
就不知皇上會是副什麼摸樣,會不會很兇惡、很暴怒呢?
站立太久,就在她以為雙腳快麻痺的當口,皇上終於出現了。
頤寧好奇地抬起頭,瞧見身著龍袍的皇上在數名太監的簇擁下慢慢步進殿內。他留了一口胡,看似威嚴,卻猜不出他有多大歲數。
一進殿,他連坐也沒坐下,便直接朝眾女子走來,一個看過一個,幾乎沒有停留,甚至朝她們問一聲都沒。
「皇上,皇太后有令,不能不挑呀!」小歷子公公跟在他身後輕聲說著,像是知道他無意於此。
祁燁閉眼一歎,慢慢放緩速度,但依舊沒有在任何女子面前止步。繞過半圈後,他心底明白若不挑上一位,肯定會讓皇太后責怪,於是見小紅襟前名牌寫著驥風引薦,便隨口道:「就妳了。」
小紅眸心一亮,喜悅地叩謝,「謝皇上恩賜。」
「妳做『常在』不太適合,就先從宮女開始吧!」祁燁也可挑的呢!
「是……」小紅笑臉一收,渾身突地繃得緊緊的。
緊接著,祁燁雙手負背繼續往前走,就在經過頤寧面前的剎那,他突地頓住步子,帶著一抹魅笑的神采望著她,「妳叫什麼名字?」
「亞律薩.頤寧。」她聽從大哥的吩咐,簡扼回答。
「哦!是『德碩親王府』!」祁燁深感意外,「驥風是妳的?」
「他是小女子的大哥。」
「呵!」這傢伙是哪根筋不對了?居然將自己的親妹子送進宮裡。
見皇上突然逸出笑聲,頤寧更無懼地望著他,這才發現他年紀並不大,約與大哥相仿,但為何要留一口胡呢?
「皇上,您笑什麼?」頤寧頓時忘了驥風所交代的話,問了不該問的話。
「笑什麼?!」祁燁撇撇嘴,「笑妳。妳看看其他人,哪個不是低垂容顏,唯獨妳剛剛毫不避諱地正眼瞧朕。」
「皇上恕罪。」她趕緊跪下。
「別老跪朕。」祁燁迅速勾起她的身子,「快起來。」
「謝皇上。」她垂顏道,不敢造次。
「其實朕喜歡妳方才直率的摸樣。」剩下的女子他不再看過,直接坐上龍位,請小歷子將頤寧帶到他身邊。大事底定,其他女子便在其他小太監的指示下一一離去,然而被指派為宮女的小紅,卻是最不甘願的。
「皇上,只怕我無禮鬧事。」所有人都退下後,頤寧才回答。
「剛進宮,對於宮裡的規矩妳定當陌生,就讓小歷子公公好好教妳。」祁燁心裡卻直揣測著驥風的企圖。
「是。」頤寧微微一笑。
「朕要在御花園擺宴,小歷子,你去將都統給請來,讓他先到御花園待著。」祁燁轉向小歷子說。
「是的,皇上。」小歷子領命,立刻退下。
「皇上,那奴婢也退下了。」已成為皇上近身的「常在」,頤寧自知該以奴婢自稱。
「妳不用離去。」祁燁仰首望著她一臉心事的表情。
現在的頤寧心頭五味雜陳。她是極力想幫大哥,但為什麼當被皇上選上後,她的一顆心又像飄在半空中,找不到定點?
「妳好像有心事?」他咧開嘴角,精銳的眼直端詳著她。
「呃……奴婢不敢有心事。」她非常錯愕地看著皇上,「如果是奴婢做錯事,請皇上糾正。」
眼看她又要跪下,祁燁立即上前扶起她,「妳沒做錯。走吧!陪朕前往御花園。」祁燁目光微瞇地瞅著她臉上交錯的複雜線條,看來驥風這傢伙肯定在搞什麼鬼了,他得好好查個清楚才成。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9 08:40:11
第五章 作者:樓采凝
頤寧恭敬地尾隨在皇上身後,才走了幾步,便忍不住開口,「皇上,奴婢可以請問您一句話嗎?」
身邊太監立即變了臉色,想這宮裡除了皇太后,有哪個下人敢問皇上話?
他趕緊拉拉頤寧的衣袖,「雖然妳是個格格,可也不能……」
「小富子,讓她說。」祁燁頓住步子,笑望著這個挺有趣的女人。看著她,不禁讓他想起了另一個與她神似的女子。
「皇上,奴婢只是想知道,奴婢必須在宮裡住多久?」頤寧小聲問,看著小富子公公臉色乍變,她也跟著緊張了。
「既已入宮成為朕的侍女,就是一輩子,除非死在這兒。」祁燁冷冷一笑。
「一輩子!」她暗吃一驚,那她不是以後要見大哥都很難了,「那……」
「妳還有多少問題?」小富子替她急了。
「讓她說下去,反正離晚宴還早。」祁燁抿笑地回過臉,看著她一副無奈的表情。
「是。」小富子趕緊退至一旁。
「我能不能將奶娘帶來?我答應過她會帶著她在身邊。」看這兒這般嚴謹,或許是她太異想天開了,但是她不想對奶娘食言呀!
「妳是來伺候皇上,不是來讓人伺候的。」小富子忍不住又嘴碎了。
「你再多嘴,就先離開。」祁燁目光一緊。
小富子趕緊捂著嘴,不敢多話了。
祁燁轉向頤寧,「可以,就將她帶在身邊吧!」
「真的?!」她露出來到這裡之後最開心的笑,跟著衝向皇上拉住他的衣袖,笑咪咪的說:「您真好,一點兒都不像外邊傳的那樣冷酷嚴肅。」
不僅是太監,就連兩邊的宮女們都開始發起抖,為頤寧的無禮強烈擔憂了起來,再看著她的小手直扯著皇上的龍袖,天……當場處死吧?
「哦?外面的人是怎麼傳我的?」祁燁跟著笑了。
「他們都說只要讓皇上動了怒,就人頭落地。」頤寧想了想。
「的確如此。」說完,祁燁便舉步繼續朝前。
頤寧愣住了,她呆愕地看著皇上的背影,心頭猜測著:皇上生氣了嗎?那她的人頭……
摸摸頸子,她鬆口氣地想:還在呀!
到了御花園,驥風已等在那兒,見皇上駕到,他立刻行跪拜大禮,「臣拜見皇上,皇上吉祥。」
「起喀,坐吧!」皇上先行入座,跟著對驥風說。
「謝皇上賜坐。」這時候,驥風的目光不經意地與頤寧的交會,就見頤寧失神的眸就此直黏在驥風身上。
好美!驥風不得不在心底承認今兒個的她真是美,一早見她這樣的裝扮,他便不敢再看她,就怕自己會臨時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來。
如今,她正式選為「常在」他當開心才是,因為他已徹底將她趕出他的生命,但為何內心會這麼空?空得像是失了心、失了所有?
祁燁身為皇上,早養成處處用心、用耳,用眼觀察,對於他們兄妹倆間的眼波流轉並非不知情。
「頤寧格格絕美動人,驥風,你這做大哥的為何將她送入宮裡?真捨得讓她受苦?」祁燁瞇眼笑問。
「能服侍皇上是咱們亞律薩家族的榮幸,而今日,頤寧被皇上挑選上,更是她的福氣。」驥風掩住心,流利應對。
「舌燦蓮花。」祁燁扯唇搖頭。
「臣不敢。」
「驥風,你該知道,這全天下的事沒一樣是可以瞞得過朕的。」祁燁話裡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白了──他會謂查。
「皇上,您這麼說,臣惶恐。」驥風何其聰明,他與皇上從小打鬧慣了,再怎麼也寧可得罪皇上,反倒是萬萬不能冒險抖出皇太后的交代。
「你還會惶恐?說穿了,你根本不怕朕。」祁燁目光輕凝住他的眼,敢在太歲爺面前動上的也只有他了。
「皇上,您不要怪我大哥,他──」她正想說出來,卻接收到驥風警告的一瞥,有效的讓她噤了聲。
「怎麼?妳大哥如何了?」祁燁看向驥風,跟著用力的把頤寧拉到他身側坐定,這樣的動作讓頤寧驚駭地叫了聲。
「啊!大哥──」
「朕才是會疼妳的人,不是妳大哥。」祁燁邪惡地揚起嘴角,不善的眼神瞟向驥風那張靜默的表情。
驥風的臉色可說是冷如冰柱,眼看皇上的大手直扣在頤寧身側,他的心口也跟著狠狠揪住。
頓時,一整天堆積在心口的不滿情緒徐徐升揚,就快要爆發出來了!他趕緊壓抑住,反省著自己的失常。
為何會這樣?對,八成是他不希望她深受皇上恩寵,不希望她在宮內活得快樂,不希望她……老天,他今天到底哪兒不對勁了,該不會是病了吧?
「皇上!」頤寧不停向後退,但皇上的手卻愈抓愈牢,有種被侵犯的感覺猛地在心頭泛生,「大哥……大哥……我想跟你回府去。」
「妳怕朕?!」祁燁憤而掐住她的下巴,「為什麼每個人都怕朕?」
頤寧用力推開他,頓時間忘了宮廷禮儀,忘了這陣子所學的禮數,只知道她想找個避風港。於是想都不想的就奔到驥風身後,緊緊抓住他的衣袖。
「大膽!」祁燁猛一拍桌。
驥風立刻拉著她一塊兒跪下,「臣不該,不該將她送進宮裡,讓她冒犯了皇上,但念及她初進宮,能否──」
「驥風,你應該知道惹朕惱、惹朕怒的人是誰吧?頤寧,妳過來。」祁燁朝臉色蒼白的頤寧望過去。
「可是我……」她深吸口氣,緊咬著下唇。她瞧出來了,皇上並不怪她,而是怪罪大哥,她怎麼可以讓大哥受過,儘管不願,她還是走了過去。
「坐這裡。」祁燁指著自己身畔,跟著望向驥風,「本來朕想在御花園擺宴,但如今已無興致,你回去吧!對了,盡快將頤寧的奶娘送來。」
驥風深吸口氣,「是。」
再望了被皇上箝在懷裡的頤寧一眼後,他凝著一張臉離開御花園。
祁燁隨即站起,對小富子說:「將她帶到怡仁苑,請嬤嬤教她『常在』的分內事,三天後由她伺候朕梳洗換衣。」
小富子立刻領命,將一臉倉皇的頤寧帶走。
祁燁瞇起眸,看來這兩個人都藏著秘密,想耍他,還得看看脖子上的腦袋長得牢不牢先!
當日下午祁燁便派人徹底查探驥風這陣子的去向與行徑,才發現皇太后曾傳他進宮,委他挑選適合的女子進宮。
同時,他也意外地發現另一件事,原來頤寧在「德碩親王府」並不受尊敬,原因無它,因為她母親是漢人,還是搶了驥風額娘所愛的漢女!
這就難怪,他會將自己親妹子送進宮,目的就是要讓她終其一生過著無聊的後宮生活。既然如此,那他倒要讓他失望了,非得好好疼疼這位他所憎恨的小格格不可。
誰要他和皇太后串通一氣兒?!
「頤寧,妳過來,為朕套上外衫。」今天是頤寧第一天「上工」,身著宮女服的她看來要比其他宮女清秀,然清秀中亦藏著一抹無法形容的慧黠。
「是……」她有些害怕,擔心皇上又像那日輕薄無度。
可就當祁燁穿好龍陵長掛衫後,便回頭對她一笑,「妳做得不錯。」
頤寧福身微笑,「謝皇上。」
「上回嚇著妳了。」祁燁瞇眼望著她可愛的笑靨。
「有點兒。」頤寧誠實地回答,跟著又問:「請皇上不要怪罪我大哥好嗎?他一直對朝廷很忠心。」
「他這麼對妳,妳還護著他?」祁燁好奇地扯唇一笑。
「大哥對我很好。」
「哦?」他壓根不信。
「是真的!」她點頭如搗蒜,好加強話中的可信度。
「那好,為了緩解朕和驥風之間緊張的氣氛,今日正午,朕打算在蘇芳亭款待他。」他咧嘴一笑,「妳來作陪。」
「好。」見皇上不再動不動就碰她,頤寧也放寬心不少,何況她已三天沒見著大哥了,還挺想他的。
祁燁點點頭,隨即前住金鑾殿早朝,而頤寧便留在皇寢打點皇上的衣著,很快的,便到了正午時刻。這時,有位小宮女步進寢宮,「常在,皇上要您先行梳妝,午時三刻前往蘇芳亭。」
「我知道了,謝謝。」頤寧趕緊回到怡仁苑,先行換好裝,跟著坐在銅鏡前梳頭打扮。
舉手輕攏秀髮,寬大的衣袖順著白嫩的手肘下滑,露出一截羊脂般的凝白玉膚。纖纖玉手巧捏著月牙形魚骨梳在滑軟的秀髮間滑動,室內飄散著一絲少女馨香,顯得柔婉迷人。
待一切就緒,頤寧便從小木抽屜裡拿出一樣東西,放進衣襟,之後便獨自前往蘇芳亭。
頤寧在蘇芳亭內不見皇上蹤影,就在這時候,驥風也到了,她深深的望著他,彼此眸光有這麼一瞬間交會,那陡發的震撼令兩人都震了下。
「大哥,你來了。」頤寧笑著走近他。
「皇上呢?」驥風緊盯著她此刻絕美的容顏。
「不知道。」她聳聳肩。
這時,小歷子來了,他笑著對驥風說:「貝勒爺,皇上正好有事,要你們先聊聊,他晚點兒再過來。」
驥風頷首,「我知道了。」
「那小的先退下了。」
小歷子離開後,頤寧便主動握住驥風的手,走向石椅坐下,「大哥,我真的好想你,好想府邸裡的每個人,大家都還好吧?」
望著她那如以往一般熱情天真的反應,驥風瞇眼試探:「皇上對妳不錯?」
「嗯。」她點點頭,又開心的站起在他面前繞了一圈,「這套衣裳就是皇上賜給我的,漂亮吧?」
她的笑容甜而膩人,似乎並不以身在宮內所苦,這時候,驥風迷惘了。
見他不回答,頤寧便從衣襟內拿出一樣東西,「大哥,這個送你,雖然和正品差太遠,但這是我的一點兒心意。」
驥風接過手一看,眉頭驀地蹙起,「玉紡流蘇穗?還真像呀!」
「我特地買類似的布和色線做的,你收下好嗎?」她微笑地望著他。
「既然知道無法彌補,就不要做這些讓人憎恨的東西。」說著,他便往身後一扔,卻不經意扔進了亭外池塘內。
「大哥,你怎麼……」頤寧咬著唇,直看著它在水面上飄浮,她趕緊蹲在池邊伸長手臂,卻怎麼也構不著。
最後,她索性脫下鞋襪,跳進池裡,哪知道這池竟是這麼的深!
「啊……救命呀!救命呀!」她不停吶喊,吃了幾口水後,她突然被拎了起來。
「好了,別哭了。」望著她蒼白的臉色,雙唇還不停顫抖,驥風只好將她緊摟著,輕拍她的背脊,「沒事了。」
「大哥,別再怪我了好嗎?」她望著他。
驥風沉寂不語。
「大哥,我……我好喜歡你。」感覺到他身子驀然繃緊,她在他懷裡喃喃低語,「如果可以不進宮就好了,這樣要見你一面都難。」
「妳喜歡我?」驥風勾起眉嗤笑著,「可惜妳是我妹子,否則,就可以學妳娘誘拐阿瑪一樣的誘拐我了。」
「你怎麼又說這種話?」她用力推開他。
「難道我說錯了?妳總是見不得我和別的女人要好,卻總愛纏著我。我說頤寧,妳忘了妳的身份了嗎?」面對她的笑容、她的青澀,他就是無法不拿這種惡劣的言詞對待她。因為他不想讓自己被她那些虛偽的表情給迷惑了。
「我……我是因為……」頤寧心亂了。
「無話可說了嗎?」望著她震驚的表情,他撇嘴肆笑著,「但現在妳多個目標可以拐騙,我想誘惑他會更有效吧?」
頤寧迅速站了起來,全身濕漉漉的她雖看來狼狽,但依舊不減其風情,「你不要誤解我,我對皇上和對你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有何不一樣?說不定過一陣子,妳還可以弄個妃子來當,到時候我倒要對妳行禮了。」驥風咧開嘴,笑意中帶著濃濃的不悅。
「我不想聽你說話了。」她趕緊站起,淚水落了下來,「當初,我一心只想幫你,壓根沒想要做什麼妃子。」
「哦?難道這幾天皇上都沒碰過妳?」有哪個男人可以抗拒如此尤物,尤其是像皇上這樣的九五之尊。
「沒……」她的淚水落得更凶了,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話裡暗藏的曖昧,「我的身子不會讓其他男人碰。」
驥風冷冷一笑,「這麼說妳真是喜歡我了,不在乎咱倆的血緣關係?如果我想親妳、摟妳、抱妳都無妨?」
對!他是想親她、摟她、抱她。如果現在四下無人,不是在深宮內苑的話,他鐵定會這麼做,不再有一絲猶豫,哪怕被萬人唾罵亂倫、邪惡。
「大哥……」看著他這樣的笑容,她覺得好害怕,心更亂了。
「如果是以前,我或許可以忘了妳是我妹子,給妳一點兒安慰,但現在我勸妳死心,既已進宮,妳遲早是皇上的人。」他冷著臉,像是也在勸自己收心,「也甭希望我會為了妳而觸怒皇上。」
「你好過分!」頤寧的小拳頭緊緊握住。她正想離開,猛轉身卻見皇上已朝這兒走來。
「妳這是怎麼了?」祁燁瞧著她一身的濕衣。
「我剛剛不慎摔進池裡。」她微微打顫。
「怎麼這麼不小心呢?」皇上自動褪下身上的披風,披在她身上,「小心著涼了,朕陪妳回怡仁苑換衣吧!驥風,你就先在這兒等會兒。」
說完,皇上便摟著頤寧的肩,細心呵護地將她送回苑內,回身之際他忍不住瞟了眼驥風那張低垂的臉孔,內心的疑惑也更深了。
驥風恭送著,直到他們走遠後,他才抬起頭,心忖著:皇上會將披風披在頤寧身上這是何等難得之事,莫非她真的贏得了皇上的心?
「哈……實在是太有意思了。」祁燁對著小歷子說:「你不知道剛剛在蘇芳亭,驥風那張臉有多臭!」
「請問皇上,小的笨,不太明白。」小歷子方才正辦著其他事,沒跟著一塊兒前往蘇芳亭。
「朕懷疑驥風和頤寧間藏著秘密,他像是恨她,但又不是太恨。」祁燁瞇起眼揣測著。
「小的認為,這是他們的家務事,怎勞皇上煩心。」小歷子立刻道。
「唉……說的也是,在弄清楚這件事之前,我得先去見見皇額娘,走吧!」他可有許多話想問問她老人家,為何要派驥風插手選「常在」一事?
祁燁在太監與護衛的隨同下直接前往慈寧宮,一進宮內就見皇太后正坐在園子裡頭賞花逗鳥。
「兒臣拜見皇額娘,皇額娘吉祥。」祁燁上前拱手道。
皇太后瞇起眸,對他隱隱一笑,「皇上好久沒來看我了,今兒個會來慈寧宮,想必是有要事吧?」
「皇額娘英明。」祁燁坐下,望著正為皇太后梳頭的小宮女緋影,「緋影,妳的手愈來愈巧了。」
「多謝皇上誇獎。」緋影的腦袋愈垂愈低,彷似有意閃躲他的目光,非但如此,那雙為皇太后梳頭的小手也漸漸變得慌張了起來。
「別逗她了,有什麼事?說吧!」皇太后端起瓷碗,掀起蓋子慢慢揮去熱氣,輕啜了口。
「好,那兒臣就直言了,為何您要指派驥風尋求女子進宮,難道其他女子就沒有一個可以讓我滿意的?」
「那你滿意其他女子嗎?」她怎會不知道自己兒子的想法呢?再看看緋影不住飄動的眼神,皇太后對自己的計畫是愈來愈滿意了。
「的確,其他女子只能說是庸脂俗粉。」
「只有驥風挑選的女子不同對不?」皇太后勾唇一笑,「既然喜歡就不要來找我麻煩,我可是在幫著自己兒子。」
「兒臣不敢。」他趕緊跪下,仰首又問:「那皇額娘可知道他帶進宮的女子是他的小妹?」
「知道。」她轉首聞了下剛摘放在瓶裡的牡丹。
「不過兒臣懷疑……」祁燁的目光暗示性的瞟了眼緋影。
皇太后聰明地轉身對緋影說:「妳先退下。」
當緋影躬身離開後,祁燁才說:「我懷疑驥風這傢伙根本不想讓他那位小妹入宮。」
「呵!這有關係嗎?」皇太后笑望著他,「你是皇上,她既已入宮就是你的人了,管他驥風怎麼想。不過……我倒是知道驥風的一個小秘密。」
「什麼秘密?」祁燁皺起眉,心底可是好奇極了。
「想知道就附耳過來。」皇太后彎起嘴角,而後貼著祁燁的耳,緩緩說出這個連驥風本身都不知道的重大秘密。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9 08:40:58
第六章 作者:樓采凝
怪事發生了!
當皇上從慈寧宮回來後,立刻封頤寧為「頤貴人」,還打算帶她前往西喀山遊玩。當頤寧得知此事,可是又驚又怕,直抱著奶娘,「我不要當貴人,我只想做個宮女,奶娘,我該怎麼辦呢?」
「皇上恩賜,怎能說不呢?」奶娘知道她心底有人,但此人非良人,倒不如跟著皇上了。
「可是我……」她神情緊繃著。
「這是咱們身為女人的命呀!尤其在宮裡,哪有說不的權利。」奶娘安慰著她,希望她別再鑽牛角尖了。
頤寧無力地閉上眼,「那我能不能不去什麼西喀山?」
「不行,剛剛皇上已派了兩名小宮女與小太監來怡仁苑,早幫妳把衣裳準備好了。」她只是名再卑微不過的下人,幫不上格格的忙哪!
「我知道了。」頤寧垮坐在椅子上,眼看奶娘將皇上所賜的貴人冬綢長衫擺在桌上。
「快換衣吧!西喀山要比這兒寒冽,可別凍著了。」奶娘催促著。
可頤寧根本打不起精神。就在此時,她突然聽見外頭小太監的聲音。
「驥風貝勒吉祥。」
「頤貴人準備好了嗎?」面無表情地問。
頤寧神情猛地一震,快速的奔到門邊看著,果真是他!
驥風一見到頤寧便行禮道:「臣見過頤貴人。」
「大哥……」她凝出淚,「我不要當貴人,你不要對我行禮。」難道真被他說中了?,有天得換他對她行禮。
「別說傻話,快換衣裳,一個時辰後立刻出發。」
「你也要去?」頤寧這才笑彎嘴角,開心地又問:「如果是這樣,那我立刻去更衣。」
「皇上要我保護頤貴人的安全。」驥風的眸光直黏在她那張俏臉上。
「大哥,別再喊我頤貴人了。」說完,她便進入內室換衣。
在奶娘的幫忙下,她很快地換好裝束,上了素雅脂粉,再出現時可比方才給驥風的感覺更加雍容。
接下來,她便跟在他身後一步步往宮門外走,直到半路上她突然喊住他,「大哥,等一下。」
「想說什麼?快點。」他轉過身,半瞇著一對狹眸望著她。
「還記得嗎?你說只要我能被選入宮,你便允我三件事。」她微微笑地再度拿出那只流蘇穗,「第一件就是請你收下它。」
他眸心一熱,沒想到上回被他扔進池裡的東西還是被她給撈到了!
「好,我收下。」既已答應她,他就不會食言。
「我幫你戴上。」頤寧走近他,小手在他胸前找到繩蕊,慢慢將它繫上。
在如此近距離下,她身上那股迷人馨香直納入他鼻間,讓他再也忍不住地將她拉到長廊暗處,一雙利目直勾勾的盯著她,也不再有剛剛的多禮,「為什麼?為什麼要一直纏著我?連保護之職都必須由我來?」
「我不知道,不知道皇上派你保護我……但我不是故意要纏大哥,而是因為我……」她閉上眼,心想再不說或許這輩子就都說不出口了,「你猜中了,我是愛上你了。我知道這樣不應該,但當我一有記憶開始,就喜歡上大哥了。」
她愈說愈激動,最後忍不住的溢出淚,「但我知道你討厭我,非常的討厭我,我……呃!」
頤寧的小嘴突地被他給攫了去,霸氣中帶著無法隱藏的溫柔,一寸寸的吮著她口中甘蜜……
就在這瞬間,她愕然了,在他的刻意挑勾下,她的雙頰染上熾熱紅雲,整個人發軟的落在他強悍的箝制中。
驥風的理智已蕩遠,當他得知皇上封她為貴人時,只有一種激憤的感受流竄胸口,他無法想像當她夜裡受皇上臨幸的景象,更無法理解自己這股深刻的埋怨與不願。
莫非,他已掉入她的溫柔陷阱裡?
不行,他要揮去這樣的感受,如果他先行得到她,就不會在意她成為誰的女人了!
「既已封為貴人,皇上碰過妳了嗎?」他啞聲問道。
「沒……」她被他吻得暈頭轉向,傻氣地回應著。
「記著,既然愛我,就不該愛上別人。」他已不在乎彼此的關係,只在乎她心底放著的人是誰。
「你是指皇上?!我不會愛上他的。」她很鄭重地說:「所以我不要做什麼貴人了好不好?大哥。」
「皇上既已選定,就不能說不。」他冷硬地說。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愛著你,身子卻給他?」頤寧搖搖頭,跟著苦笑,「我知道,你這是在報復我、報復我娘。」
「難不成妳想抗旨?」驥風無情的冷笑。
「大不了一死。」她很勇敢地說。
「那麼『德碩親王府』也將隨妳埋葬了。」他霍地摟住她的纖腰,眼底閃過一絲詭光,「妳該曉明大義。」
「不要拿這麼沉重的擔子壓在我身上,大哥,我承受不起。」她直搖頭,「我只想當個單純愛你的女人,即便只能偷偷的愛,我也甘願。」
驥風轉過臉,背對著她說:「太遲了。」
「大哥……你為什麼要這麼狠心,我知道你根本就是鐵石心腸。」她雙手緊扣在胸前,雙眼染淚地低泣著,「好,我會為大局著想,試著忘了你。」
說完,她便推開他,直接朝宮門外奔去。一路上她不停的落淚,唇上尚留有他溫潤的氣息以及混合自己淚水的味道,但頤寧心底明白,此時此刻她只能將心中那段不該存在的愛戀一併揮灑在空氣中。
不再留戀。
馬車上,頤寧與皇上相對而坐,但她一直不發一語。
祁燁可是愈看愈是起疑,忍不住想試試她……不,是試試一直跟隨在馬車外,透過圓窗直往內探視的驥風。
於是,他伸出大掌握住頤寧的小手,這樣的動作讓她驀然一愣。
「發什麼呆?西喀山就快到了。」祁燁饒富興味地瞅著她。
而車外的驥風在瞧見皇上握住她的手時,神情也跟著緊繃了起來。
「我沒發呆,只是不解皇上為何要封我為貴人?」頤寧那有話必問的個性,依舊沒有改。
她的真性情讓祁燁感興趣了,若不是還有另一個小女人得讓他費盡心思,說不定他會真的愛上她。
「因為朕喜歡妳。」他故意說得大聲。
「可是我──」她突地噤了口。
「可是妳不喜歡朕?」祁燁端起臉色問道。
「不,奴家不敢。」頤寧垂首抖著說。
「朕不怪妳就是。」他輕拍她的小手,轉而對馬車外的驥風說:「頤貴人渴了,送些水來。」
「是,皇上。」驥風立刻從馬上解下一隻玉葫蘆,而後掀開布簾雙手呈上。
頤寧顫抖的伸手接住,多情的眸直凝在他冷硬的五官上。收回視線,她才打開葫蘆口,淺嘗了幾口。
祁燁立即接過手,就著瓶口也喝了數口,「唉,真美味,頤貴人唇上芳馨就是這麼迷人,朕已迫不及待──」
「皇上,西喀山已到。」驥風立刻開口打斷皇上的輕浮之語。
「到了?還真快。」說完,馬車也停止,祁燁率先下車,跟著攙扶住頤寧下來,溫柔備至。
「朕打算前往深山狩獵,妳去嗎?」祁燁問。
「不,奴家不去。」一想起那些可愛的小動物會橫屍在箭矢上,她便於心不忍,既不能阻止,乾脆就眼不見為淨。
「我想妳也累了,驥風,命人盡速搭帳,讓頤貴人歇息。」說完,祁燁便躍上青鬃馬,備好箭器,便在數名護衛的陪同下往深山直騁。
「大哥,你怎麼不去?」她仰首問道。她知道驥風最狂熱的娛樂便是狩獵與驃騎快馬。
「我負責保護妳。」他邊說,邊督促大夥兒搭帳。
「我不用旁人保護。」她咬著唇,瞇著雙眸說:「我什麼都沒有,有誰會害我呢?」
「皇上旨意,我定當遵從。」
「又是旨意?!」她苦澀地搖搖頭,隨即走到另一邊,坐在太監準備的木椅上,不再說話。直到帳子搭好後,頤寧就入帳歇息,可一顆心卻仍懸著在外頭巡視的驥風身上。
兩人靜默無語地度過一下午,皇上也擰獵回來了,他一到頤寧面前就摟著她的肩哈哈大笑,「今天成果不錯,妳看……野豬一隻,肥鹿兩頭,晚上可以拿來加菜。」跟著他又轉向驥風,「如果你出馬,一定不會讓朕專美於前了。」
「皇上您說笑了。」驥風拱手道。
「御膳房的廚子跟來了嗎?快將這些畜牲搬走處理,晚上要升營火,朕要和我的頤貴人,在此狂歡一夜。」
祁燁一聲令下,所有下人都趕著忙去了,雖辛苦,但一想到晚上的狂歡營火夜,眾人的疲累也不翼而飛。大家在宮內都快悶壞了,好不容易可以出宮樂一樂,誰不開心呢?
唯有頤寧的臉上沒有半點笑容,此時大家正快樂地殺豬宰鹿,她看不下去立即躲進帳裡,祁燁也跟著入帳,笑著對她說:「妳好像不怎麼開心?」
「不會呀!只是殺生對我而言,讓我覺得……覺得……」
「噁心?!」他直接問道。
「嗯。」頤寧點點頭。
「那是朕做錯了?早知如此就不狩獵了。」祁燁輕歎了聲。
「不,看其他人這麼快樂、興奮,我認為皇上能偶爾讓大家放鬆心情娛樂一下是很好的。」這是她由衷之言。
「妳真這麼想,那就好。」他點點頭,隨即命人備酒,「來,趁晚上還沒到,陪朕喝兩杯。」
「可晚上您還要喝,那樣會醉的。」
「朕的酒量可沒這麼淺呀!」他仰首笑著,那陣陣笑聲傳到帳外,直刺激著驥風的耳膜。
他握緊拳,告訴自己要忍。他必須忍,即便頤寧的美讓他心動,但還不至於讓他拿整個「德碩親王府」來冒險。
夜晚,營火升起,數名護衛已開始唱著滿人的勇士歌,沸沸揚揚的將整個西喀山燒得火熱。頤寧一直坐在祁燁身側,望著他拿著羊皮壺暢飲烈酒,一口接著一口……
「皇上,您別喝了,會醉的。」她輕聲對著祁燁說。
「朕怎麼可能醉呢?」祁燁拍拍她的肩,仰首大笑,「來,大家吃肉……這可是朕今日的戰績呀!」
既然皇上這麼說,頤寧也不好說什麼,只好小口小口地吃著一些碎肉,眼看皇上興致正高,她卻有些坐不住了,「皇上,奴家有些醉了,想先行退下。」
「好吧!那妳先去休息,朕還想和大伙暢談喝酒。」祁燁揮揮手。
一直坐在一旁跟著同歡的驥風見她離開,也立即站起道:「臣先行退下,到帳外保護貴人的安全。」
「也是,快去。」得到皇上允許,驥風立刻尾隨著頤寧前往她的寢帳外,靜默地守在暗處。
但不久後,他卻見頤寧走出帳外,慢慢朝山谷的方向走去,他瞇起眸緩步跟著,直到一處溪谷旁,卻驚見那兒的水面有著微揚的蒸氣,趁著月光,可以感受到它的溫熱,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溫泉!
就見頤寧左望右望了會兒,又慢慢走到大石後,將厚氅、棉裙與雪貂靴給褪在一旁,只著著肚兜與底褲將細滑的身子埋進水裡。
她先將半濕的發捲起,在腦後捆紮成一個髻,而後用手舀水潑在身上,享受著在酷寒中,浸淫在溫熱溪水中的美好與舒服。
驥風大膽上前,望著她似美人魚般,在溪中柔美的肢體動作,讓他忘了極可能被人發現的危險,也跟著褪下外衫跨進水中。
他一步步接近她,就在她發現背後有異樣聲響而驚愕回頭的瞬間,他擄住她的身子,低首用力吮住她的柔唇。
「大哥……」她驚訝不已,想推拒又推不開他。
「妳怎麼知道這裡有溫泉?」他咬著她的耳垂子,輕聲問。
「溫泉?」她搖搖頭,在他這樣的撫揉下,嗓音輕顫地說:「我不知道這是溫泉,下午我趁你到後頭對下人發落事情的時候,隨意走到這兒發現的。」
「原來如此。」驥風肆笑著,隔衣緊揉著她的酥胸。
「你的手……」
「噓。」他拉下她的肚兜繩結。
「不!」頤寧拚命後退。這種感覺太煽情、太火熱、太不應該,不是她能承受的。
「為何不?難道妳是在等著別的男人來此?妳明知我必須保護、跟著妳,分明是妳蓄意褪光衣服在這兒撩勾我。」他瞇起眸,嗓音中揉入一絲煽情的慵懶。
「不,我不知道你在這兒。」她口乾舌燥了。
「是嗎?可現在我就在妳身前,妳不是愛我嗎?」他瞇起眸,醇厚的嗓音迷惑得她心口惶惶。「別怕,臣服我,我會讓妳得到快樂,甚至比皇上給的還多。」
「大哥,你不能──」
「我能。」被她的美迷惑了心智,他完全忘了在得到她之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於是一手箝緊她的腰身,一手開始褪下她唯一的蔽體物。
她的身子在他的愛撫下劇烈的打起顫,在他吻遍她全身之後,她已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原本的顧慮也跟著拋到九霄雲外,「我……我愛大哥……」
她淌下心碎的淚,而這淚已將他冷硬的心給融了一角,他溫柔的在水中與她合而為一。
「啊!」頤寧疼得咬住他的肩頭,留下了一道齒印。
驥風頓住動作,才明白她沒騙他,她還未曾讓皇上奪去身子!
氤氳的水氣、濕熱的細汗,都成為兩人偷情的最佳助燃物……
當頤寧轉醒時已經天露魚肚白。
她驚愕的坐起身,發覺自己身上的衣物完好,難道那只是一場春夢?
可就在站起的瞬間,她發覺到身子的異樣,與腿間的疼意!不,不是夢,這疼是這麼熟悉,還有她唇間、身上,處處留有他的氣味。
這時有位小宮女進帳內,驚見頤寧已起身,立即上前問道:「頤貴人早,昨兒個您睡得還真沉呢!」
「哦!」她羞紅了臉,「妳是何時進帳的?」
「嗯,快三更時,大家都玩瘋了呢!連皇上也喝得不省人事,直嚷著要睡在小歷子那兒。」小宮女慢慢解釋著。
頤寧這才鬆口氣。這表示昨夜的事沒被發現,而驥風也很技巧的為她穿好衣裝,掩飾所有痕跡。
「我睡得差不多了,想出去走走。」她隨即說。
「是,奴婢為頤貴人更衣。」小宮女立刻上前,捧來新厚襖,為她一一穿上,直到一切就緒,頤寧便走出帳外,吸了口山上的新鮮空氣。
「妳別跟著我,我就在附近走走。」她對緊跟在後頭的小宮女說完就直接朝林子的方向走去。
接近竹林,她竟看見驥風在林間穿梭俯飛著。瞧他舉劍揮掃下,落葉飛滿天,卻不傷樹幹分毫!哇……好高深的武藝。
突地,他停了下來,收起氣後走向她,「妳這麼早就起來了?怎不多睡會兒,昨夜妳累壞了。」
「呃,大哥你……」此刻再見到他,她的小臉驀然翻紅,再也不能像平常那般自然。
他撇嘴肆笑,望著她紅透的臉蛋,「這有什麼好害臊的。」
「昨夜謝謝你,若不是你為我處理好一切,今兒個不會這麼平靜。」她仍羞赧地無法正視他。
「這沒什麼。再說,我不是為妳,是為了我自己。」他話中帶冷,少了昨夜的溫柔,這情景讓頤寧感到心痛與不解。
她望向他胸前,發現那流蘇穗仍在,這才放心地說:「無論是為了誰,都該謝謝你。」
「不必這麼客氣,我說過,妳既然愛我就不該愛上其他人,包括身子也該是我先得。」他故意表現出自己無情的一面。
「你!」頤寧心口一束,淚已染出,沒想到他對她只是想霸佔,而非愛情!
「皇上昨晚沒去妳帳裡?」見她回身欲走,驥風突然喊住她。
「你在乎嗎?」頤寧冷笑著反問。
「妳說我在乎嗎?」他攫住她的手,放進嘴裡輕吮著,嘴角勾勒的笑意帶著惡魔般的調戲。
「別這樣。」她趕緊收回手,窘迫不已,「小心讓人看見。」
「昨晚妳都敢光溜著身子戲水,現在卻怕人瞧見?」他抿唇一笑。
「大哥!」她倒抽了口氣。
「現在沒旁人在,不用這麼拘泥地喊我大哥。」他狎肆的望著她的眼,「現在妳跑來這兒,難道不是來找我的?還是經過昨夜後,不巧給上了癮,嫌不夠?」
「你不要愈說愈過火,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種女人。」頤寧緊蹙雙眉,進宮後她已少了許多歡笑。
「別裝了,我知道妳嘴裡雖這麼說,心裡和身體又是另一種想法。」他笑得極度曖昧。
「你繼續練功吧!我先走了。」被他這幾句話給弄得心口好疼,她只想找個地方療傷。
才剛轉身,她的纖腰便被他重重一摟,雙雙旋身至樹後。驥風的眸凝睇著她的眼,「妳以為妳現在身為貴人,就可以不把我看在眼底?」
「我沒有。」頤寧為之錯愕,「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沒嗎?」他瞇起眸,冷笑道:「以前在府邸裡,妳老是大哥長、大哥短的,可現在呢?居然敢在我面前扭身就走。」
「我只是不想跟你爭吵。」她解釋著。
「哦!現在貴人有主見了,已不再逆來順受,會與我爭吵了?」他緊掐著她下顎,「看來,我們大概只有在袒露相對的時候才不會有爭執囉?」
「大哥……你到底怎麼了?」頤寧的身子發出冷顫。以往在府裡,他就算很少對她好言以對,但也從不會說這些挖苦的話呀!
莫非……經過昨夜後,他認為她是個很隨便的女子?
經她這麼一問,驥風驀然定住身,這才發現自己的反應過度,老天……他為什麼愈來愈不像自己了?
他鬆開手,揉揉眉心,「妳走吧!」
看出他神情的緊繃,頤寧欲走還留,最後還是趨上前摸了摸他鋼鐵般無表情的面容,「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別碰我!」驥風用力揮開她的手,因為他自己知道他並不是身體不舒服,而是心裡煩悶。
頤寧卻不在意他的憤怒,因為他這樣的態度以往她接觸太多了,「是不是這兒太冷,所以著涼了?我回帳去,裡頭還有件毛氅。」
她那張熱心和擔憂的表情,讓他的脾氣更暴躁了,「不用,我好得很,不需要妳的關心,妳去對皇上諂媚吧!」
「你真的希望在我跟了你以後,還跟其他男人?」頤寧頹喪地垮下雙肩,望著他的背影,「你不要不說話呀!」
「妳以為妳抗拒得了皇上?算了,我也說了,妳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德碩親王府』想,別再問這些無用的廢話。」他回頭冷冷的瞟睇了她一眼。
「你不希望,我就不會,我會想辦法不影響任何人。」她大聲地說:「我說的是真的,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
他搖頭髮噱的說:「妳認為可能嗎?」
「那我會化不可能為可能。」她立刻衝向他,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印上一吻,「我會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
說完,她便立刻轉身朝帳裡直奔而去,那小小的背影是這麼的固執,驥風看了,心更亂了!就不知道這丫頭會怎麼做,她真以為天威是可以觸怒的?
見鬼了,他竟會為了她的安危擔憂起來?
皇上醒來後,一行人又浩浩蕩蕩的返回紫禁城。
回到怡仁苑的頤寧心情一直不見開朗,奶娘見了,擔憂不已。
「以為您出去走走會快樂些,怎麼看來更憂鬱了?」奶娘為她端來糕點,「這是您最愛吃的紅棗糕,吃一塊吧!」
「謝謝奶娘,我沒胃口。」方纔她聽聞小歷子公公暗示她,今晚皇上將會臨幸她,讓她成為名副其實的娘娘。可她真能與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發生肌膚之親嗎?
不,她不能呀!
「再沒胃口都得吃點兒,瞧您入宮後可整整瘦了一圈。」奶娘心疼的握著她的小手,那手腕都細得不能再細了。
「好,我吃。」不想讓奶娘太擔心,她坐下並夾了塊糕點入口,「嗯……香濃滑膩且入口即化,真的好吃。」
瞧她咧嘴笑著的甜美模樣,奶娘這才說:「對,這才是格格該有的臉蛋,以往在府邸,就算遇到再難過的事,您也總是笑著。」
「奶娘既然喜歡我笑,以後我一定會常笑的。」她又夾了塊入口,像閒話家常般地說:「對了,奶娘,妳回王府住一陣子好嗎?」
「怎麼了?是我哪兒做不好嗎?還是皇上……」
「不,奶娘,妳沒錯,這也不關皇上的事,只是我在王府後山養了隻猴兒,以往都是我拿果子去餵牠,這陣子我不在,我擔心牠餓著了。」頤寧摟住奶娘,撒嬌地倚在她胸前。
「猴兒是野生的,自個兒會找東西吃。」奶娘解釋,「您不用為牠擔心。」
「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妥呀!」頤寧歎口氣,「只怪當時一忙,忘了去後山跟牠道別。」
「您就是這麼善良,好,我回去替您照料牠幾天,如果遇著牠,會告訴牠您很想牠,也會讓牠乖乖離開,回去屬於牠的地方。」真沒轍,奶娘只好答應格格了。
「奶娘,謝謝妳。」頤寧突然想起,「對了,皇上賜給我不少首飾,我平常不戴那些東西,妳替我帶回府轉贈給姊姊們好不好?」
說著,她便走到梳妝檯前,將底下的首飾盒全搬了出來,「都拿回去好了。」
「這是皇上恩賜,您好歹也留個幾件呀!」
「不需要了。」她苦澀一笑。
「不需要?!」奶娘皺起眉,這才發覺格格的行為舉止似乎有異,「格格,您到底在想什麼?別瞞著我。」
「奶娘,我不敢瞞妳什麼,現在妳可是我最親的人呢!」她淡淡的一笑,「我說不需要是因為我從不愛戴首飾,如果真有場合需要,皇上會再恩賜的。」
「那……好吧!還真想不通您這小腦袋裡在轉些什麼。」奶娘見她執意如此,也只能答應了。
「天黑後我會請人送妳回去,奶娘,好好保重。」頤寧緊握住她的手,內心卻充滿不捨。
她不知道今夜後她是否還會活著,奶娘跟在這兒對她不利,只怕皇上會遷怒她。讓她回去,自己也可少了份牽掛。
「放心,我都幾十歲的人了,會的。」奶娘笑了笑,「我先將空盤收回御膳房,晚點兒再去整理行囊。」
「嗯。」目送奶娘走出苑外之後她便走到窗前,看著外頭西沉的夕陽,不知是否還能看見明日的曙光。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9 08:41:46
第七章 作者:樓采凝
當晚,小歷子果真派轎來迎接。
「恭喜頤貴人,皇上抽了您的喜牌,所以今晚皇上將由您侍寢。」他一進怡仁苑便笑著恭喜道,言語中有著對她不一樣的尊敬。
難道真如大家所說的,只要讓皇上臨幸過的女子便可得道?頤寧無力一笑,只好說:「謝謝小歷子公公,我馬上好。」
進入內室,她為自己換裝、梳洗。打點好一切後,她便坐上鳳轎,一步步朝皇上的寢宮前進。
坐在轎上,隨著轎身的晃動,頤寧只覺得頭暈目眩的,甚至有種特別漫長的錯覺,但她知道無論是什麼,這都是屬於她的不歸路。
無法計算過了多久,轎子赫然停下,她在身旁宮女的攙扶下步出轎外,直往皇上的寢宮移步。
「頤貴人到──」到了宮門外,小歷子立刻揚聲通報。
「進來。」祁燁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
頤寧緩緩步進裡頭,跪在祁燁面前,「皇上吉祥。」
「不需如此重禮,快起。」他趕緊將她扶起。
但頤寧卻輕搖螓首,「不,我是來向皇上請罪的。」
「哦?妳抬起臉來。」祁燁瞇起眸,重新坐回龍椅上。
頤寧這才揚起小臉,那帶有某種哀愁的神情,更在她本就亮柔的五官上添上幾許淒美。
同時間,「德碩親王府」的竹集院內燭火仍閃耀著,驥風站在窗口望著外頭月影,怎麼都無法入睡。
經他打聽,今兒個皇上將會欽點頤寧侍寢,臨幸這位新貴人,但為何……為何他的心底會這麼慌亂。只要一閉上眼,腦子裡所閃過的全是她倚在皇上身下的火熱鏡頭!
緊握著拳頭,他能讓自己的女人依偎在其他的男人懷裡嗎?
不,他不能!
再也無法去分析這麼做會不會惹來殺身之禍,會不會為整個「德碩親王府」帶來麻煩,他只想立即趕往皇宮阻止這件事發生。走到馬廄,一躍上馬,他便快馬加鞭直闖紫禁城。
「都統,您進宮是為了何事?」守在紫禁城外的守衛立刻擋下他。
「我要面聖。」他急促地說。
「都這麼晚了,煩勞都統明兒個再來。」守衛恭敬地說。
驥風瞇起眸,過了會兒又說:「你以為我在夜裡趕來宮中只為了鬧皇上嗎?此乃攸關整個皇室安危,你如果願意承擔,我立刻回府。」
「等等,都統。」守衛哪敢承擔這等重任,於是又說:「您請。」
「駕!」下一刻,驥風用力揮鞭,火速奔馳,一顆心卻憂急不已。
「頤寧,妳說什麼?」祁燁板起臉色,沉聲又問了一次。
「奴家心裡已有人了,今晚不能與皇上同房,還請皇上廢掉貴人的頭銜。」她很勇敢地又說了一次。
「好。」祁燁深吸口氣,「如果妳說出那人是誰?朕可以從輕發落。」
「皇上,奴家不會出賣他。」頤寧苦笑的搖搖頭。
「哦?難道妳就不要命了,可知欺君之罪可是會要了妳的項上人頭?!」祁燁不想這麼對她,然而他乃一國之君,怎容被一名女子欺騙。
「我既然說了,就沒打算活著。」她苦澀一笑,「今生今世,頤寧的人和心都只會是他的。」
「好大的膽子,算妳有勇氣。」他用力擊著桌面,咬牙切齒地罵道:「該死的。」
「皇上。」她垂下腦袋,緊閉著眼,沒有說一句「求饒」或「恕罪」,一心求死的意念是這般堅定,因為她知道,她不死,就會害了驥風。
「妳想死?」他看出來了。
「奴家本就該死。」頤寧抬起臉,「皇上,請賜死吧!」
突地,祁燁大笑出聲,「妳以為妳想死我就會讓妳如願?」他瞇起眸望著她,「妳想死而我卻非常喜歡與人唱反調。」
「皇上!」她錯愕地望著他。
「正好我大清計畫要與漠南蒙古和親聯姻,朕正愁不知該派哪個公主或格格前往撮合此事,那朕就派妳過去吧!」
「不……我不去。」頤寧心慌了,她急著說:「我既然敢跟皇上坦言就是想保留自己身子的清白。」
「哦!那也由不得妳。」祁燁冷笑,「朕提醒妳,妳千萬別給我鬧自盡這種把戲,如果我聽聞妳自盡的消息,就會立刻處置驥風,誰要他推選了妳這麼一位好姑娘進宮,且罪過可是誅連九族的。」
「皇上,您不能,這和我大哥無關,和『德碩親王府』的所有人都無關。」頤寧急了。
「那妳就給我乖一點兒,等著前往蒙古,別給我耍花樣。」祁燁說完便揚聲喚來小歷子,「朕立刻撤除頤貴人之封,將她軟禁於怡仁苑,等著與蒙古大汗勒次侃成親。」
小歷子聽得是一頭霧水,看看皇上又看看跪在地上不停落淚的頤寧,「皇上,這是怎麼回事?」
「將她帶走就是了。」祁燁猛揮衣袖,跟著閉目不語。
「是。」小歷子只好將滿臉淚痕的頤寧帶出寢宮,送回怡仁苑。
看著她落寞離去的背影,在氣頭上的祁燁表情也更僵了。這時,外頭的小太監快步走了進來,「稟皇上,驥風貝勒有要事求見。」
「哦?」祁燁瞇起眸,「這傢伙還真會湊熱鬧呀!宣。」
「是。」
小太監離去不久後,驥風立即入內,跪地道:「恕臣──」
「起喀。朕現在心情不好,別跟我來這套禮數。」祁燁蹙眉望著他,「夜裡求見倒是頭一遭,說吧!有何急事?」
「呃……臣發現了亂黨蹤跡,擔心他們潛進宮,所以特來通報。」驥風顰額鎖眉地說著。該死的!他急著進宮,居然沒先找個合宜的理由。
「發現亂黨就捉呀!」祁燁望著他輕顫的背影,「朕沒事,你回去吧!」
「是。」驥風抬起頭,左右望了眼,心底直打著疑問,為何頤寧不在這兒?
「你在找誰?頤寧嗎?」祁燁替他說了,跟著板起臉色,「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她早有了意中人?」
「皇上!她是不是說了什麼?」驥風心驚道。
「她說她心底已有了深愛的男人,而且身子與心都是人家的了,那朕還搶什麼?說穿了,我女人可也不少。」他冷笑的逼視著驥風,「不過……堂堂皇上被個小女子欺瞞,朕是絕對嚥不下這口氣的。」
驥風倒吸口氣,急問:「她現在人呢?」
「我問她對方是誰?說了我就饒她一命,但她硬是不肯說,決心求死。」他撇撇嘴角,「想不到『德碩親王府』來的人都是同樣固執。」
「皇上。」驥風重重下跪,「請您看在臣的面子上,饒過她吧!」
「說真的,她很討喜,也讓人喜歡,我捨不得殺她,所以有了另一個打算。」揚起嘴角,祁燁笑出一抹森冷的興味。
「什麼打算?」一股憂火直燒灼驥風的胸口。
「你該知道,現在大清最強勢的對手便是蒙古大軍,尤其是漠南蒙古的氣勢更不能小覷,前陣子他們大汗有意與我大清和平相處,正好將那個殘花敗柳派出去,省得將我朝清白的格格、公主給犧牲了。」祁燁慢慢的一字字說出他的決定。
「殘花敗柳……」閉上雙眼,驥風手心狠狠的握緊,內心風起雲湧,湧入對頤寧的千萬虧欠與……那絲絲沁入他心口卻始終不敢承認的愛。
「都承認身子是人家的了,還不是殘花敗柳嗎?」祁燁望著他那特別的反應。
「不,她不是!」驥風猛抬頭,「她只是有自己的堅持罷了。」
「你怎麼了?該不會你知道那男的是誰?」祁燁試探性地問。
「臣不知。」
「如果你打聽出來,盡快通知朕,朕一定要判他個五馬分屍。」說完,他便打了個呵欠,「真累,朕要就寢了。」
「您真要將頤寧送往蒙古?」驥風依舊不肯退下。
「當然,朕不殺她已是天大的恩賜。」他瞇起眸說。
「依頤寧的個性,她能為了所愛拂逆皇上,也很可能因此而選擇自盡。」皇上不殺她就表示對她有好感,或許經過他的懇求,會願意收回成命。
「我跟她說了,如果她敢死,我將處置你還有亞律薩家族的所有人。」祁燁得意一笑,跟著步進內室,不再與他周旋。
「皇……」驥風上前一步,卻被護衛擋下。
「臣恭送皇上。」拱手送皇上進入後,驥風這才無力地返回府邸。就此,他內心的煩鬱也更深了。
與頤寧同時被選進宮的小紅,在當時未能順利地成為「常在」,而是在頤寧封為貴人後才由她頂替。
如今,她聽說頤寧為了一個不知名的男人甘願冒犯皇上,還得到一個被送往漠南蒙古和親的下場,心底可是歡喜極了,因為頤寧一走,她的機會就來了。
就此,整個北京城傳言不斷。有人說頤寧格格的心上人就是過去經常與她玩骰子的混混,也有人說是常在酒樓外頭逗留的流浪漢。眾說紛雲,流言也跟著甚囂塵上,沸沸揚揚的傳開了。
小紅的爺爺穆.克裡為一過氣侯爺,為了再創穆家以往的高貴地位,他一度要小紅勾引驥風,希望能藉由他讓穆家就此翻身。
然而,他幾次要求驥風將八旗的紅旗交由穆家掌理,卻屢遭拒絕;小紅入宮後又受冷落,因此對驥風可有著很深的恨意,如今,他只好勾搭外邦。只要推翻大清,他就穩坐宰相之位,但首要之務就是得將控掌兵權的驥風給消滅掉。
今日,穆侯爺特地進宮見小紅,一見面就拉過她問道:「妳可知道頤寧格格所說的男人是誰?」
「誰知道呢?她寧死不肯說呀!」小紅端了杯茶給穆侯爺,「我還沒見過這麼笨的女人呢!」
「妳猜測是誰?」穆侯爺逼問。
「我與她並不熟,不過……」小紅壓低嗓說:「我聽說前陣子皇上帶著頤寧格格前往西喀山狩獵,是由驥風貝勒負責保護她的安全,當晚……有人瞧見他抱著她進入帳內……」
「什麼?!」他眼睛一亮。
「爺爺,這只是聽來的,您可別到處嚷嚷。」小紅睨著他。
「不,這事定有蹊蹺,說不定頤寧格格所說的男人就是驥風。」穆侯爺斷言。
「這怎麼可能?他們是兄妹呀!」小紅搖搖頭,說什麼也不敢相信。
「撈什子兄妹呀!」對於驥風的身世穆侯爺可是知情的,眼看寶貝孫女一臉不解,他只道:「小紅,妳過來,爺爺要妳去試探一下頤寧格格,至於詳情我有時間再告訴妳。」
「試探什麼?」她滿腹不解。
「妳附耳過來。」穆侯爺靠近她,慢慢說出自己的計畫。
頤寧被軟禁在怡仁苑,等著被遣往漠南蒙古的那天。如今,她的生活只能用枯燥乏味來形容了。
在宮中就是如此,當妳受恩寵時,大家將你捧上天;可當妳勢微了,就沒人願意理會妳。原本有著宮女和太監穿梭的苑內如今門可羅雀,跟著她的只有原來的小宮女小翠。
「格格,我還是喊妳格格吧!」小翠走上前,端了碗粥,「您整天不吃不喝的怎麼可以?沒胃口還是吃一些呀!」
「謝謝妳,小翠。」頤寧看著粥,「臘八粥,已是臘月了?」
「就快了。」小翠吸吸鼻子,神情也帶著難過,「臘月時,我們就已經在去漠南蒙古的路上了。」
頤寧伸手握住她的手,「抱歉,是我害了妳,讓妳也得跟著我到那個陌生的地方。我可以去跟皇上說,我──」
「沒關係,格格,雖然我不想去,但是能跟著像格格這樣的好主子,我已滿足,您就不要為了奴婢再惹皇上不高興了。」小翠很感恩地說。
「小翠……」頤寧感激地微笑,「謝謝,以後就剩咱們作伴了。」
「所以格格,您一定要吃點兒東西才成。」小翠摸了摸碗,「粥有點兒涼了,我再拿去灶房熱一下。」
「不用,我餓了,現在就想吃。」拿起調羹舀了一匙入口,她突然想起奶娘。奶娘親手烹煮的臘八粥味道可香了,想著想著,她不禁心窩又酸疼了起來。
「不好吃嗎?」小翠見她淌淚,立即吃驚地問道。
「不,很好吃,我還要一碗。」到了大漠之後,就將再也吃不到這麼美味的粥了。
「好,我馬上去盛。」小翠瞧瓷碗已見底,便開心的端起,走出了怡仁苑。
就在這時候,小紅走了進來,「喲!沒想到妳還挺恣意的嘛!看來妳並沒有因為要被送往蒙古而食不知味。」
「是妳,常在。」頤寧站了起來,她知道小紅當初也是大哥引薦入宮的姑娘。如今已頂替她常在的位子。
「我本叫穆.珈紅,驥風一向都喊我小紅。」她故意將這話說得曖昧,給人許多遐想的空間。
「請坐。」頤寧轉過臉,不願聽她說這些,「我讓小翠為您沏壺茶。」
「不用麻煩,我不過是來看看妳,怕晚些時候妳就不在了。」小紅坐下,瞇眼望著她,「對了,我很好奇妳為什麼不肯供出那個男人是誰?供出來就可以逃過被遣送的命運了。」
頤寧瞇起眸,「如果妳只是想知道這些,那得讓妳失望了,沒事就請回吧!」
「妳!」小紅憤而站起,盯著她逃避的眼說:「我知道是誰,驥風是吧?沒想到他連自己的妹子都不放過。」
頤寧心口一驚,但強持鎮定,「真好玩,妳這笑話說給誰聽呢?」
「別裝了,我知道驥風是個很棒的情人,他總是有辦法讓每個跟他上床的女人神魂顛倒,我也不例外。偷偷告訴妳,昨晚我們還──」
「請妳出去。」頤寧深吸口氣,忍住心痛的感覺,強顏歡笑著,「妳的笑話讓我聽來好齷齪。」
「妳不信我說的?」
「我沒說我不信,只是他是我大哥,要做什麼我做妹妹的根本管不著。」這時小翠正好進屋,她便對小翠說:「我累了,送客。」
「是的,格格。」小翠轉向小紅,「常在,請您──」
「別說了,我知道我要怎麼做。」小紅站起,冷冷的瞪了她們一眼後,這才踩著重重的腳步離開。
「格格,她來做什麼?」小翠非常不喜歡小紅,在宮裡她可一點兒都不討喜。
「跟我道別。」說完,頤寧便抱著一顆受傷的心,無神地回到屋裡,靜默的躺在床上。想著小紅的話,她淚流滿腮。
大哥……我這一走,你可會忘了我?
臘月終於來臨了,隔日便是頤寧將啟程前往漠南蒙古的日子。
驥風內心掙扎許久,終於隱忍不住前往皇宮請求皇上讓他見頤寧一面。非常意外地,祁燁非常大方的允准了。
在前往怡仁苑的路上,彷彿有萬里這麼遙遠;一到了大門外,又感到這兩扇門似有千金重。驥風這也才發現,外頭清冷得連一個太監守護都沒。
當他輕扣門環後,小翠立刻從內室出來,嘴裡直嘀咕著,「該不會又是那個小紅來這裡挑釁吧!」但當她將大門拉開,看見站在外頭的驥風時,立刻意外地瞠大眸,「是貝勒爺?!貝勒爺吉祥。」
「免了,格格呢?」他問。
「格格她……」小翠望著裡頭,輕歎了聲。
「我進去找她,妳守在外頭。」說完,驥風便快步走進裡頭,遠遠便瞧見頤寧坐在窗口發呆的情景,才數日不見,那身影似乎又單薄不少,又怎堪風雪肆虐的北方天候?
「怎麼又瘦了?」這是他問出的第一句話。
發著呆的頤寧明顯一愣,她緩緩回過小臉。當見到驥風時,有片刻她以為自己眼花了!
「大哥……」當確定是她朝思暮想的驥風時,她忍不住衝上前,緊緊抱住他結實碩壯的身軀,「我好想你。」
他強力壓抑著內心波濤狂湧般的思念,鎮定地站在她面前,問出這陣子以來他一直想問出的話,「為什麼要這麼做?」
「什麼意思?」她不解地問。
「為什麼不坦言是誰奪了妳的心、佔了妳的清白?」他瞇起眸,一步步的逼近她。
「大哥……」她心底一驚,「小心隔牆有耳。」
「別喊我大哥。」又欺近她一步,他瞇著眼說:「妳心底很清楚,我們的關係已經不再只是兄妹這麼單純了。」
「別……」她拚命搖頭,消瘦的嬌顏泛白,緊咬著唇,直擔心他這些激憤之詞會讓自己惹禍上身,「我……這麼做完全是心甘情願的,以往的事就到昨日止,你還是我心目中的大哥。」
「去妳的!」他用力頂回,盯著她那張令人疼惜的小臉,「難道在妳心裡我還是大哥?不是那個曾經愛過妳,撫摸過妳全身的男人?!還是妳現在只想讓那北方蠻子擁抱?」驥風已失去了冷靜。
「你不要這樣,不要逼我。」頤寧痛苦的直搖頭,「你知道我這麼做全都是因為愛你。」
「愛我就不該把我的心給奪走,讓我生活在悔恨中,讓我虧欠妳一輩子。」他握住她的手腕,「去,去跟皇上說,把我給招了。本來我想自己承認,但後來想想,由妳坦誠才可能救得了妳自己。」
「不行,我不能這麼做,你可知道這麼做之後整個『德碩親王府』就毀了?皇上跟我說……將罪誅九族啊!」這麼大的罪名,是他們任何一個都承擔不起的。
「他真這麼說?」驥風瞇起眸。
「不論他是否這麼說,我只想知道你剛剛那句『把我的心給奪走』是什麼意思?」頤寧微微笑了。
「我!」驥風赫然一窒。老天,他剛剛說了什麼?
「你愛上我了是不?」她笑得好開心,能在離去前得知他曾經愛過她,她心底已經滿足了。
他重重的閉上眼,上前緊扣住她的腰,「本要恨妳一輩子,卻沒想到被妳的愛給征服了,雖然一直不願承認這個事實,但是現在……我已經無法歎瞞自己了。」
「大哥!」她抿唇笑了,笑出了淚水,「就讓我們的愛化解你額娘的恨意吧!讓她知道情愛本無罪。」
驥風低首望著她那雙泛著喜悅光彩的水眸,「妳真要嫁給蒙古蠻子?」
「人是嫁了,但心留在你這兒。」她一雙藕臂緊緊環住他的腰,「現在本該是我最傷心的時刻,說也奇怪,我覺得自己好幸福。」
「頤寧。」他心口一緊,掬起她的下顎,狂肆的含住她的小嘴,霸氣又豪放地吻著她,打算吮盡她口中所有蜜津。
「呃!」她胸口一緊,小手也緊抓著他的雙臂,眼底掠過一絲猶豫,「我們可以一錯再錯嗎?」
「有愛就不是錯。」他盯著她的雙眸不斷變深變沉,跟著抱起她,輕放在旁邊的暖炕上,望著她的眼神變得複雜。
「驥風……」此刻她只想以「她的男人」來看待他。
她柔媚的嗓音,輕喊著他的名字,軟軟柔柔的直刺激他的心坎、他的感官。下一刻他便粗魯地剝除她的衣衫,肆火般的眼飽覽著她嬌紅的胴體。
他怎能讓其他男人擁有她,而且還是個粗俗無禮的蠻子!
但他挽回不了她,他居然無法牢牢護好自己的女人?!
驥風愈想是愈恨自己,下一刻,他狂肆的進入她,企圖用這種方式來發洩那滿腹的不願與無奈。
「啊!」他的粗暴讓她嬌喘連連,小手緊抓住他的肩,指甲扣入他的肌肉。
「驥風,我不行了。」她啞聲叫道:「你弄痛我了。」
她的低泣聲終於震醒了他,他瞇著眸望著她緊皺的五官,心疼地低首吻去她的淚影,「對不起……」
頤寧猛抬頭看向他,就在這眼神交錯的剎那,驥風再次覆上她的小嘴……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9 08:42:27
第八章 作者:樓采凝
「驥風。」頤寧喊著他的名。
「嗯?」他輕摟著她柔軟的嬌軀,兩人雙雙倚在床頭。
「驥風……」她窩進他懷裡,又喊了一聲。
「想說什麼?」勾起她的小臉,他望著她那張剛溫存過,閃亮著粉紅色澤的誘人臉蛋。
天,失去她,他一定會瘋掉!
「我只想多喊你幾聲,天亮之後,我就無法再喊了。」她垂下螓首,藏住自己快要淌落的淚,擠出一絲笑容再次望著他,「還記得,你曾允我三件事?」說時,她的目光又瞟向他垂掛在椅背的外衫,上頭正垂著一隻流蘇穗。
「記得。」他半瞇著眸,望著她那張強顏歡笑的臉蛋。
「第一件我已經向你索了,你也依約一直佩掛著……」
「佩掛它跟約定無關,而是因為它是妳做的。」他收攏雙臂,將她牢牢箝於懷裡,低喃地說:「過去的我不該活在上一輩的恨中,漫無目的的將恨轉移給妳。原諒我,頤寧,我真的喜歡它,很後悔曾將它扔進池裡。」
「我從沒恨過你。」她露出一抹最真切的微笑,「只是有點兒自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不好,是因為我不漂亮,還是太笨了,還是──」
他咬住她的小嘴,抵著她的唇說:「妳太美了,美得連皇上都吃味,純真的讓人心疼,一點兒也不笨。」
「聽你這麼說,我已了無遺憾了。」她抬頭望著他俊朗的面容,「本來還有兩件事要一併給你討來,但是一時間我還真想不出來,就暫時跟你討一樣,你一定要做到喔!」
「好,妳說,我一定做到。」他凝起眉。
「不要忘了我。」她凝睇著他的眼,深情款款的說:「千千萬萬不要忘了,即便恨我,也不要忘了我。」
「傻瓜,我已經恨了妳十多年,累了,也倦了,已不想再恨了。而且,既然恨了這麼久,又怎麼可能說忘就忘呢?」驥風嗓音嘶啞,眸心一黯,心底那複雜的情緒直翻湧不褪。
「那就好。記得,要找位好姑娘完成終身大事,如果你喜歡柳姑娘,就將人家迎娶進府,不要再與小紅藕斷絲連了。」說到這裡,頤寧不免心痛一下,她想大方些,但畢竟身為女人,對愛情是唯一小器的。
「小紅?」
「她已被皇上封為『常在』,這幾天經常來向我炫耀與你之間的曖昧,說你們前兩天還常在一塊兒。」她小手抓著衣襬,惆悵不已。
「她胡說!」驥風扣住她的肩,「妳進宮之後,除了妳我不曾找過其他女人,妳信嗎?」
她深吸口氣,悸動地說:「我……我信。但我覺得疑惑的是,她似乎知道我所愛的男人是你,直要我承認呢!」
「哦?」驥風瞇起眸,「這麼說來,很容易就能拆穿她的企圖,她根本就是想害我,或許這跟穆侯爺有關。」
近來他發現穆.克裡經常往關外跑,曾有不人向他報告,說他有串通蠻夷的嫌疑,看來疑點倒是挺多的。
「那你要多小心,別讓我一直憂心著你。」頤寧倚在他懷裡,「一定要多照顧自己。」
「妳為什麼老是憂心著我,妳自己呢?」驥風受不了了,他起身立即穿衣,「我要去找皇上,當面跟他說清楚,我想他不至於是個情理不分之人。」
「不要──」她裹住身子,追上前拉住他,「不要去,我求你萬萬不能去,是你告訴我,伴君如伴虎,你怎麼知道皇上現在是不是一隻凶狠的猛虎呢?」
「但總得賭一賭。」他瞇起眸。
「若輸了呢?是不是要姊姊和哥哥們一個個陪葬?到時我會恨死自己,我一定會死給你看。」頤寧的表情相當堅決,讓他猛然愣住,無法反駁。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妳一人承擔?」驥風沉重地望著她,「是我,當初是我把妳送進這座深宮,該死!該受過的人是我才對。」
一思及此,他內心便充斥著「悔不當初」四字。
「那就由卿為君受過吧!」她笑著轉首看著窗外薄曦,「天就要亮了,你趕緊回去吧!」
「頤寧!」驥風冷凝著嗓喊道。
「今生無緣只盼來生。回去吧!如果讓小翠發現你還留在我房裡,那就不好了。」她露出最苦澀的笑容,與他就只相隔三步之遙,卻將要咫尺天涯。
他緊緊盯視著她良久,眼底慢慢出現濃熱的淚霧,雙手一握,他便迅速轉身,離開她的眼,離開了怡仁苑。
頤寧全身不住顫抖,最後她雙腿一軟,朝地上猛地跪下,垂首自憐不已。
穿上厚氅、雪貂鞋,頤寧在大內總管李公公與數位大臣的送行下,在半帶喜慶與半帶哀傷的氣氛中代替大清,遠嫁至漠南蒙古。
一路上,由數位武藝高強的大內高手擔任護衛,沿途護送。
「格格,愈北方就愈冷了,來,喝口熱湯。」小翠打開一層又一層的防寒布,裡頭藏著一個紫紗壺,壺裡有她事前準備的養生湯。
「好。」頤寧拿過壺喝了口,頓時讓心口的涼沁溫暖不少,「小翠,妳也喝些吧!」
「奴婢是特地為您準備的。」她搖搖頭,迅速捆紮好。
頤寧伸出小手握住她的,對她笑一笑,「現在妳是我唯一的朋友,不要再有主僕之分了,快喝些,妳手都涼了。」
「格格!」她心口一熱,跟著點點頭,打開它喝了幾口。
「還要多久才到呢?」蒙古路遙,一路上又積雪甚高,馬車寸步難行,必然會延誤不少時間。
「誰知道?這就要問問馬車伕了。」這次載送他們的馬車伕可說是精挑細選的,經常遊走於兩地之間,對這段路是再熟悉不過。
說完,小翠便轉過身打開簾子對馬車伕問道:「阿萬叔,還要多久才到得了蒙古呀?」
「嗯,可能要近一個月,這段日子要讓格格多委屈一些了。」馬車伕著實也為頤寧不捨。瞧她這麼一位可愛漂亮的小姑娘,竟要嫁到這麼遠的地方,誰會捨得呀!
只是現在這世代這麼亂,還真不得不委屈她了。
「還要這麼久?」倒是小翠有些不耐了,「那不就成天要坐在馬車上,晃得直想吐?」
「放心,我阿萬叔駕車是最平穩的。」他呵呵一笑。
小翠這才無趣地拉下簾子,回身坐定,「格格,還要一個月呢!」
「我聽見了。」頤寧笑了笑,跟著閉目養神。
「對了,格格,有件事我要先跟您提一提。」外頭的阿萬叔突然說。
「好,你說。」頤寧上前,透著窗聽他說。
「約莫在抵達漠南的前三天,將會經過一個峽谷,那就是著名的『臘月黑暗峽谷』。」阿萬叔眉頭輕蹙,接著又道:「平常它看來是和普通峽谷一般,但是像這種臘月季它會被大雪淹沒,稍有不慎便可能墜落谷底。」
頤寧本就不想活著去蒙古,對於阿萬叔的說詞是完全無動於衷,可是小翠就緊張了,「阿萬叔,你不是老手嗎?該知道怎麼度過峽谷吧?」
「不,馬車完全不能通過,妳們得徒步前進,我也只能將格格送到谷口了。所以先告訴格格,讓您有個心理準備。」
「什麼?只送我們到那兒!」小翠開始緊張了。
「對,還請格格見諒。」阿萬叔朝頤寧點點頭。
「既然是環境所致,馬車無法通行,又怎能怪你?沒關係,在峽谷之前就麻煩你了。」頤寧說完,便回到位子上。
「格格,您不緊張?」小翠愕然問道。
「有這麼多高手護衛,沒關係的。」頤寧笑著安撫她,突然她眸子一亮,「對了,妳隨馬車伕一塊兒回京好了。」
「什麼?這怎麼成?」她直搖頭,「格格,您以為小翠貪生怕死?不,我不怕,我只要和格格在一塊兒就不會怕。」
「小翠,我是說真的,在那兒我不需要人伺候,妳還是回去吧!」頤寧露出欣慰的笑容,「有妳這些話就夠了。」
「不,我還是堅持要跟您一道。」
「唉!真說不過妳。」頤寧逸出一抹無奈的笑容。
「格格,您……您怎麼一點兒都不害怕?」她的平靜讓小翠心裡直覺發毛,好像她有什麼打算似的。
「心已死,就什麼都無所謂了。」她勾唇一笑,驥風不在身邊,就算活著也只剩空虛。
「您還在想他?」小翠猜測。
「妳可有喜歡的人?」頤寧轉向小翠那張陡轉嫣紅的小臉,「我猜,一定有的,對不?」
「格格,您真厲害。」她聳聳肩,「雖然我喜歡他,可人家並不一定喜歡我。況且進了宮,真的是再見一面也難。」說到這兒,她眸子突然張大了,「我懂了,我懂得格格您為何會這麼難過了?」
「那就對了。」頤寧緊握著她的手,「妳有機會的,如果可以,還是快走吧!」
「別再跟我說這些。格格,我不吵您了,您歇會兒吧!」她拿來暖皮裘為頤寧蓋上,而她也套上外衣,裹緊自己,跟著閉眼休憩。
自從頤寧離開北京城,驥風便成天不言不語,唯一做的事便是到酒坊買醉。
「驥風貝勒,您別再喝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您已經在這兒喝了整整三天了。」柳玉芳坐在他面前,嬌笑地說:「如果您是因為心情不好,需要解悶,我絕對願意服侍您,讓您快活得忘了悶。」
當她的手大膽地撫上他的俊臉時,立即被他猛力一握,往旁邊用力揮去,「別碰我!」
「爺兒,您……您怎麼了,弄痛我了。」柳玉芳撫著手腕。
「妳給我離遠點兒,別來煩我,就讓我醉死在這兒。」他瞇起眸,目光狠冷地盯著她瞧。
柳玉芳歎口氣,睨了他一眼才說:「您知不知道現在城裡的人都怎麼說的?」
「我沒興趣知道。」他又倒了杯黃酒入口。
「他們都說您轉了性,已不適合再當八旗都統了。」
「幹不幹都統,我無所謂。」他早對這些身外之物沒了興趣,唯有頤寧是他想把握住的。
只可惜……
「不干都統?那您更危險了。」柳玉芳上前一步,附在他耳畔,「上回我的酒坊來了兩個衣著怪異的男人,言談都很秘密,就在我送酒過去時,突然聽見他們說要刺殺您的事。」
驥風喝酒的動作一頓,瞇眼望著她,彷似在瞬間清醒大半,「妳說有服裝怪異的男人要殺我?」
「對。」她點點頭,「而且我還偷聽到了他們指的是哪一天,您想知道嗎?」
「五百兩黃金換這個消息,但要準確才算數。」他揚起臉,微醺的眼底仍帶著一絲爍利。
「我看您喝了這麼多,卻沒爛醉嘛!」柳玉芳扯笑道:「行,成交。」
跟著她壓低嗓繼續說:「就在明天下午,他們打聽出你要去賀清王爺府辦事,所以會在途中……」
「好,如果屬實,我會派人將黃金奉上。」說完,驥風站起,擱了一錠銀子在桌上後便踩著蹣跚的腳步離開了。
柳玉芳拿起銀子吹了吹,又放在耳邊聽著敲它而發出的清脆回音,這才心滿意足地攢在腰袋裡,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翌日,驥風騎著馬兒,依約前往賀清王爺府,路經一座石橋時,他已感受到兩側藏有不遠之客。
但他沒有停頓或害怕,更沒派人尾隨,依舊騎著馬悠然往前行。就在過橋後不久,背後突地飄來風聲,他瞇起眸,迅速拔開腰間長劍,揚起內力登空迴旋,劈刀往那兩個突擊者猛然劃下。
一氣呵成、毫無停滯──
「啊──」對方沒料到他的動作竟會如此矯捷,兩人雙臂都被劃下一道很深的傷口。
驥風不再手下留情,他抽起馬鞭做為武器,迅速又漂亮的將那二人的手捆紮住。
「說,你們是誰?」驥風曲指為爪,緊扣住其中一人的頸窩。
「我們是要來殺你的人。」對方也很固執。
他看著兩人的穿著,「你們是從準噶爾來的?」
「哼!」兩人均閉目不語。
驥風勾唇一笑,「你們不說可以,但我會好好逼供。你們也該聽說我驥風對囚犯逼供時有多麼的冷酷無情吧?想試試看?」
「你……」聽他這麼說,他們忍不住發起抖,「我們是和穆侯爺串通好的,也是他告訴我們你今天會打從這兒經過。」
「穆.克裡那老傢伙?!」驥風微顰眉頭,「你們的意思是他早與你們串通要謀奪大清江山?」
「你們旗人不也奪他人江山?」對方也以此頂回。
「呵!你們倒有種,不過我想知道,你們是覺得骨氣重要,還是性命重要?」驥風這陣子脾氣暴怒,已沒有冷靜的心思去分析此人該不該殺,如果對方再嘴硬,他一定不會讓他好過。
當然,這兩人也瞧出他眼底泛著的怒火,再見他尖銳的刀刀已撳入皮肉,痛得他們齜牙咧嘴。
「好,只要你不殺我們,我們定當全力配合。」兩人全身繃緊,顫抖地開口。
「這可是你們說的,走,現在跟我回府去。」將他們捆綁在馬上,驥風立刻快馬將他們給載回府中嚴密囚禁起來。
此刻,他心底已有個主意……他定要救回頤寧!
接下來,他又轉向紫禁城。一進宮,他打聽出皇上現在正在議事廳與眾文官商議要事,由於時間緊迫,他冒死求見,打斷他們的重要會議。
「既然八旗都統求見,必然有要事,你們先退下吧!」祁燁只好先遣退這些與會文官。
當所有人退下後,驥風便快步入內,「臣叩見皇上。」
「你這傢伙,又是哪根筋不對了?」祁燁坐在椅上,直盯著他一臉鬍髭,「這副模樣,哪像是我大清朝的『八旗驍騎營』正都統?」
「臣知錯。」驥風抬起眼,「快馬加鞭趕著入宮見皇上是有要事,等我稟明後,皇上要怎麼處置臣,臣都無所謂。」
「要事?!」祁燁雙眉一揚,「什麼要事?你說吧!」
「屬下逮到兩名準噶爾人,經過盤問後才知道穆侯爺與他們早有串通,打算先奪臣性命,再伺機反清。」驥風很鄭重的表示,「準噶爾甚至打算先攻取西藏,再夾攻咱們。」
「好,這事交代給你,將穆侯爺活擒,朕要親自查問。」祁燁隨即下令。
「皇上。」驥風拱手,「要臣緝拿叛賊是我分內之事,然而有件事我想請求皇上答應,若皇上答應,臣將率精兵殺進準噶爾。」
「你要率領精兵殺進準噶爾?」祁燁笑著直搖頭,「分明是找死。雖然我軍一直不將他們放在眼底,但畢竟是除之不去的肉中刺。他們的盆地地勢太險惡,對俘虜的手段也相當殘酷,幾次派人深入探查總是被他們削掉腦袋掛於山野樹林中……你也要步入這樣的後塵?」
「所以我才要皇上答應我一件事。」他瞇起眸,心知已是進退維谷。
「好,你說。」
「將頤寧格格喚回來,撤掉她遠嫁蒙古聯姻的旨意。因為臣就是她所深愛的那個男人,一切由臣一人承擔,唯獨希望您放過她,放過整個『德碩親王府』。」說完,驥風便不再多言,靜默的等著皇上發落。
祁燁瞇起眸,雖然早有懷疑,但聽在耳裡仍是萬分驚愕,「是你!你和她……兄妹亂倫……」
驥風抬眼,「愛就愛了,其他臣已管不著。」
「既是如此,又為何將她帶進宮裡,這不就擺明了要欺騙朕?」他猛一拍桌,威嚴地盯視著他。
「臣不敢,當時……臣還不知道對她那份捉摸不定的感覺就是愛。」驥風閉上眼,「如果皇上要處死臣,臣絕對甘心領罪,只求您答應放過其他人。」
祁燁深吸口氣,「頤寧格格至今已出發了一個禮拜,就算要追恐怕也追不回來。」
「屬下可以快馬疾追。」
「方纔我收到護派守衛的飛鴿傳書,他說在前往蒙古途中他們將會經過『臘月黑暗峽谷』,那兒險峻難行,就算你趕去也不一定追得上,我擔心像她這樣單薄的身子,如何徒步經過它。」說著,他便將剛剛收到的書信丟在驥風腳邊,眉心也跟著攏起一道憂色。
當初他派頤寧至蒙古,根本沒想到這樣的季節會有一段如此難行之路。
驥風趕緊拿起,隨著字跡的流轉,他的眉頭也愈蹙愈緊!
他擔心的不是「臘月黑暗峽谷」有多危險,他擔憂的是頤寧定會抓著這個機會脫離聯姻的桎梏,靠它毀滅自己的性命。
「屬下快馬追去,一定可以追回她。」他意志堅定地說。
「好,那朕就等著你,回來之後再領罪吧!」祁燁隨之站起,接著便在小歷子的陪同下離開議事廳。
「臣謝皇上恩典,恭送皇上。」驥風躬身道。
皇上走遠後,他立即返回府邸,以最快的速度準備好所有的乾糧與御寒衣物,並派人將他的追月帶回來,準備與牠一塊兒征服這段遙遠難行的路途。
踏上前往大漠這條路時已是深夜,驥風身著皮裘、鵝絨披風,狂肆地在風雪中往北狂奔……
頤寧,等我,妳千萬要等我……萬萬別做出傻事呀!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9 08:43:15
第九章 作者:樓采凝
在漫漫雪地中過了好些日子,若非刻意去計算,幾乎沒有人知道已經過了幾天了,眾人也都精疲力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格格,冷吧?」小翠為頤寧拉攏身上的厚毛氅,又伸手輕搓她冰冷的小手,即便在馬車內,只要一說話都會呵出陣陣白煙,可見這樣的天寒地凍有多不適宜人居住了。
頤寧搖搖頭,「還好。」
「我剛剛聽阿萬叔說了,『臘月黑暗峽谷』就要到了,您可以嗎?」格格嘴裡雖說不冷,但小翠看得出來,她快受不住了。
「我可以。」頤寧泛白的唇微微彎起,「妳真不回去?」
「我絕不回去。」
「妳真是。」頤寧才想說什麼,就見阿萬叔已將馬車停住,轉身說道:「格格,小的只能送您到這兒了。」
「阿萬叔,謝謝你。小翠,我們下車吧!」頤寧道謝後,便先行下車,小翠隨後跟上,「格格,慢點走。」
這時有小廝幫著把一堆行李扛下,粗魁的硬漢則背馱著它們打算一步步的越過峽谷。
「格格,您要不要歇會兒再走?」
「不了,早點通過才不會讓大家跟著我戰戰兢兢的。」頤寧笑了笑,指著後面,「妳去幫阿奎拿些東西吧!我自己來就行。」
「哦!」小翠繞到後頭接過僕人阿奎手中的幾樣東西,才要趕到前面,竟發現格格已經主動往前走了!
天,這路狹隘難行不說,又濕滑的很,格格不要命了嗎?
沒錯,就如驥風所猜測般,她是不想活了,皇上的意思是不許她自盡,可如果是出於意外呢?只要死在這裡,就不會讓他人受過,所以對她來說的確是個難能可貴的機會。
如果讓小翠緊跟著,極可能讓她也跟著墜谷,所以她只好先驅她離開。眼看護衛們已朝她靠近,打算做成人牆讓她好生通過,她立即後退,在他們之前拔腿就走。
「格格,您別走了,等在那兒,有護衛過去保護您。」小翠緊張地大叫著。
頤寧回頭望了他們每個人焦急的臉孔,最後露出一抹最最溫柔的笑容,下一刻她雙腳一滑,便在他們眼睜睜下翻身滾進漆暗的谷底!
「不……格格……不!」小翠驚愕地跪了下來,淚流滿面地瞪著她落谷的身影,「為什麼您不肯等我?」
「大家找路攀巖而下,一定要找到格格。」護衛長心急地下令。
於是,幾位武功高強的高手們立即沿著峭壁往下移動,小翠也只能揪著心,靜靜期待了。
就在這時,遠遠聽見馬啼聲,眾人回頭一望,赫然瞧見有人渾身紮著皮毛風塵僕僕趕了來。
「驥風貝勒!」小翠睜大眼,當瞧清楚後,立刻衝了過去,哭喊道:「格格……格格墜谷了。」
「什麼?」他渾身一僵,心口驀然發出劇疼,難道他來晚了?
「護衛們都下去找了,可是山壁上都覆了雪,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到達谷底。」小翠恨不得自己也有武功呀!
驥風下馬,瞇著眸望著峽谷底下早被皚皚白雪所覆,形成一片寒凝刺目的光影……隨即,他慢慢解下身上毛裘披風,將它們捆在腰間,猛地提氣後,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往下一躍。
「老天,您瘋了嗎?貝勒爺……」小翠看傻了,他竟然連爬都不爬便往下跳,該不會他冷壞了,誤以為下頭是白色的棉絮?
「喂,你們應應聲呀……喂……」天,所有會武功的人都在下頭,這下該怎麼辦是好呀?小翠與其他僕人全跪了下來,忍受著狂風暴雪的肆虐,等待著奇跡。
天,這是哪兒?
頤寧滑下谷底後,沿著層層厚棉似的雪往下翻滾,最後居然落在一個非常突兀的雪潭中,弄得渾身濕透。
她胸前似乎是受了水面撞擊,發出隱隱疼痛。幸好小時候她常跑到溪邊玩水,泳技還不差,但衣物穿得太多,身子變得好沉重,用盡了吃奶的氣力,她才爬上岸。
上了岸,她已是氣喘吁吁,本以為濕漉漉的身子一定會非常冷,但意外的是,谷底又是一處仙境,非但不冷,還有著一股暖意!
有這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再看看週遭,漆黑一片,害怕黑暗的心情又揚起滾滾膽顫的駭意,她趕緊褪去濕外氅,緊抱著自己,窩在角落,心裡吶喊著:驥風,我本來想死的,可是沒死成,但現在我又不想死了,因為我想活著回去看你。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去,明明是大白天,為何這裡特別暗呢?
慢慢的,時間從指縫流逝,她聽見周圍傳來淒厲的風聲,看著愈來愈闃黑的天色,一顆心又開始混亂了。
碰碰碰,那一聲聲害怕的音律直敲在她胸口,讓她再也克制不住地倚在牆邊喘息,呼吸也變得不順了。
驥風,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驥風……
她在心底不停吶喊,小手緊抓著襟口,想讓自己可以順利吸到更多空氣,可是……可是好難、好難。
「頤寧……頤寧,妳在哪兒?」突然,她聽見有人喊著她的名字,是這麼的耳熟!
是她彌留時的幻覺嗎?
「驥風……」她輕聲喊著,這一喊又把胸口給震痛了。
「頤寧!」雖然聲音很細微,但是驥風聽見了!他立刻循聲走了過來,當看見那抹窩在角落的黯影時,他的內心竟有著強烈的躍動。
感謝老天保佑,讓她平安的出現在他面前。
驥風迅速來到她面前,握住她的小手,「真是妳,真的是妳……」他緊緊將她抱住。
「驥風……我不是作夢吧?」她微微笑開嘴。
「不是……不是作夢。妳怎麼了,為何全身濕透了?」
「我……我剛剛掉到那邊的潭裡,也幸好如此,才能……才能再見到你。」她撲進他懷中,不停的喘息。
「妳怎麼了?」他就是擔心她會因為害怕惹來老毛病。
「我沒事。」頤寧深吸口氣,「看見你來已經好多了。」
「真的?」他瞇起眸,直睇著她的小臉,「我看我還是幫妳運氣調理,妳身子骨太虛了。」
「不用,我知道你內功不錯,輕功更是要得,但是從上頭下來一定耗掉你不少真氣,不需要再為我──」
他伸出手指抵住她的唇,「別說我不想聽的話,下來容易,可是能不能再上去連我都沒把握,我可不想要一個人獨居在這兒。」他溫柔一笑,跟著反轉過她的身子,才剛輸入內力,卻發現她受了重傷!
「妳受傷了!」他焦急地問:「哪不舒服?」
「胸口,剛剛落水時胸口打到水面。」頤寧疼痛地說。
驥風皺起眉,轉到她面前,讓她正對著自己,而後緩緩解褪她的衣衫,雙掌緊貼在她胸口徐徐運行氣流,打通鬱積在那的瘀血和滯留不去的氣息。
原本頤寧還有點羞赧,但見他完全以救她的心態在為她療傷,她也慢慢閉上眼,專心地配合他。
約莫三柱香後,驥風才收了氣,而額際已是汗涔涔的,但他還是一心關心著她,「好些沒?」
「嗯,好多了。」終於,她又可以大聲笑出來,而且笑得好甜好甜,連泛白的唇都有了血色。
「那就好。」見她笑得這般開心,驥風這才鬆口氣,如今該煩惱的是要如何爬上這座陡峭的崖壁。
「風,你為什麼來找我?皇上知情嗎?」頤寧揚起小臉問著他。
「呃……知情,我全告訴他了。」
「什麼?!那怎麼辦?我們現在在這兒,皇上會處置其他兄姊……」
「不會的,他成全我們了,所以我才能來這兒找妳,別太緊張,事情根本沒那麼嚴重,傻瓜。」他隱瞞了實情。
「真的?!皇上真的成全我們了?」頤寧半帶遲疑地望著他,跟著恍然大悟道:「對呀!你為了大清朝建立了多少功勞,這些應該就可抵罪了。」
「沒錯,否則皇上就太沒良心了。」他揚唇一笑。
「嗯。」她重重的點點頭,看著上頭,「這裡為何一直這麼暗,我想我們真的出不去了。」
驥風瞇起眸,「護衛到現在還不見蹤影,我猜我們極可能是掉到另一個地方,所以他們才找不到。」
「另一個地方?!」她不解地看著他,突然小肚子鳴叫了聲。
「妳餓了?」他從腰間袋子裡掏出一些食物,「這是我來此時帶在身上僅剩的乾糧了。」
「你只吃這個?」她咬了口,「嗚……好硬喔!」
「哈!這要熱一下才能吃。」瞧她那可愛的表情,不禁又讓他想起在「德碩親王府」時的頤寧。
「那我去找柴火。」頤寧左右看了看,發現不遠處有些枯枝,「這裡居然沒有雪,還有乾枝,真好。」說著,她往那兒走了去。
望著她雀躍的身影,驥風笑著搖搖頭,「所以我才說這裡可能是另一個地方。」
等了好久,卻不見她回來,驥風不放心地走了過去,就見她直往一道夾縫處向外看。
「那裡好像有路耶!」頤寧指著夾縫處。
「我看。」他上前查看,「妳退後些。」說完,他便發出掌風,擊出一個大洞,洞外吹進寒風,定睛一看,外頭竟是一片雪白。
「驥風,我們……我們找到出口了。」頤寧開心地抱住他。
「嗯,那快走吧!不過我們不能去見其他人,得讓蒙古大汗誤以為妳死了。」他掀起披風蓋住她,一手緊緊擁護著她。
「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她仰首微笑地說。
驥風著迷地看著她俏然的雙腮,忍不住覆上她的小嘴,兩人熱情相擁著。
此刻,頤寧對未來有著無限憧憬,然而驥風卻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他一心只願能將她平安送返大清國,讓她一輩子無憂無慮,不再有煩惱,好彌補他對她的所有虧欠。
「頤寧,答應我一件事?」他瞇起眸,輕撫著她的發。
「你說。」她靜靜等待著。
「今後一定要好好過日子,一定要讓自己幸福,一定要……」
「噓,有你我就會快樂,有你我就會幸福,除了你,我什麼都不要。」頤寧趕緊回頭將已干的衣裳穿上,「走,我們快回去吧!我好想奶娘,好想府裡所有的人,好想……好想跟你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你說好不好?」
驥風的內心因為她無憂的笑容而沉重了,為了不讓她傷心難過,他笑著點點頭,「當然好了。」
「嘿,那走吧!」
走出這個神秘的地方後,他們依循著太陽的方向找到歸途。沿路上,驥風不停吹著同一種節奏的口哨,希望追月會聽得見,而主動來找他。
果真三天後,追月出現了,成為他們返回中原的唯一交通工具。
兩個人、一匹馬,就這麼相互扶持地一同征服寒風大雪與飢餓,於一個月後平安抵達北京城。
進京後,驥風立即前往皇宮覲見皇上。
得到皇上召見後,驥風先行進入殿內,「臣拜見皇上,皇上吉祥。」
「起喀吧!」祁燁挑起眉,望著他,「順利把頤寧帶回來了?」
「是的。這一路上她過分勞累,臣先行帶她回府休息。」他解釋著。
「那你來是為了領死了?」祁燁端起瓷盅,喝了一口湯。
「臣不怕死,但請皇上給我一天的時間,明天我立刻前往準噶爾,不成功便成仁。」驥風拱手道。
「還要一天時間呀?!這一個月你與她日夜相處還不夠嗎?」擱下瓷盅,祁燁冷冷的勾起笑容。
「皇上!」驥風又道:「臣這一路上並沒告訴她這件事,她一直以為皇上寬宏大量原諒了我們,方纔還吵著要與我一塊兒進宮向您致謝。」
「哦?你這麼說是指桑罵槐,指朕不具人性了?」祁燁瞇起眸,威嚴的眸一湛,連下頭的鬍鬚都跟著抖動著。
「臣不敢。」驥風垂首,「但請皇上在臣前往準噶爾後,不論生或死都隱瞞住,讓我在她心中莫名消失。」
「為什麼要這麼做?」
「怕她難過。」他太瞭解她,如果讓她得知此事,她一定會跟隨他一道去。
「呵!你們還真相愛呀!」祁燁露出嫉妒的笑痕,深吸口氣,「好,就給你一天時間,明天午後你來議事廳,我在那兒等你。」
「謝皇上。」得到允許後,驥風隨即離開,快馬返回王府。
這一路上,他的內心千回百轉,不知道等會兒要怎麼對頤寧解釋自己明日一去之後將不再回來。
突然,他心生一計。如果讓她恨他,便不會再想他,也不會在乎他去了哪兒吧?
於是驥風先去酒樓狂飲了幾杯酒,又向老闆的女兒要了些花粉往自己身上撲了撲,這才回到「德碩親王府」。才剛將馬匹交給僕人,頤寧便從大廳跑了出來,「大哥,你回來了。」
他抱住她,笑睇著她的小臉,醉意酣然地說:「怎麼又改口喊我大哥了?」
「其他兄姊都在,我怕……怕他們會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們一向尊敬的大哥。」說到底,她從沒在意過自己,只在意他。
「好吧!這樣也好,反正我終究還是妳大哥。」他打了個酒嗝,踩著不穩的腳步往竹集院走了去。
「大哥,你喝酒了?是皇上說了什麼嗎?」她心急地揣測。
「妳放心,皇上沒說什麼,他還邀我明天午後一同喝酒助興呢!」驥風說時,眉間已忍不住泛起一絲不捨,他真不捨離開她。
「我可不可以一道去?」說不出原因,頤寧直覺認為他有心事。
「妳去會惹惱他。」他瞇起眸,「剛剛在路上遇到玉芳,所以在她那兒喝了幾杯,沒事。」
「柳姑娘?!」她上前攙扶他,這才敏感地聞到他身上有著女人的胭脂花粉味。難道他與她之間的曖昧又故態復萌了?
「對,剛剛我順道去看看她,近兩個月未見著面,還真想她呢!」他撇開嘴角,肆笑著。
「你們……」頤寧倒抽口氣,心口隱隱泛起疼。
不可能,絕不可能。在回程的路上他還對她這麼溫柔、輕憐蜜愛,彷似怕她又消失了一般,為何一入京,他整個人都變了?
「我們又在一塊兒了,真懷念她似火般的身子。」他揚眉瞅著她,「呵!別生氣,妳的更美,只是各有其趣呀!」
頤寧捂著嘴兒,錯愕地望著他那張輕佻的笑臉,「不,不是這樣的,你不會這麼對我。」
「為什麼妳這麼確定我不會?」他瞇眼,冷睇著她那張蒼白小臉。
「我想知道你愛我嗎?」她激動地抓住他的大手,「告訴我,你愛我嗎?」
「愛呀!我怎會不愛自己的小妹呢?」他拿掉她的手。
「不,你不該這麼冷漠。如果你真對我無心,不會在這樣的風雪天裡快馬追上我,還冒險到谷底救我!」
「那是因為皇上告訴我,找到妳,把妳送回去,我才能活命。」他咧開嘴,拍拍她的小臉,「好啦!不要想太多,以後我定會好好『愛』妳的。」
「我要的不是這種愛,風!」她衝到他面前,要他正視她。
「夠了!愛又如何?我們只是兄妹,在別人眼裡是亂倫!我還是『八旗驍騎營』正都統,妳要我冠著這種污點統領士兵嗎?誰會信服我?」驥風用力推開她,「我不管愛或不愛,既然當我是大哥,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頤寧傻了,她落下淚水,「如果真是如此,我寧可和你永遠活在峽谷底層,不再出來。」
「那妳也太自私了。」他揚起一雙醉眼,譏諷地說。
「我太自私了?」頤寧霍然清醒。沒錯,驥風有自己的前途,怎麼可以因為她而毀了大好未來。
見她突變的表情,竟讓他感到心疼不已。
可是,他必須毀了她的情、斷了她的念!
「沒錯,所以求求妳了,忘了與我的那段感情吧!當然,如果妳夜裡寂寞時,歡迎來找我,但是不要管我將擁有多少女人。」他點了點她冰冷的鼻尖,「好啦!該說的都說了,我醉了,想回屋裡好好睡一覺。」
「風……不,大哥,那你愛柳姑娘嗎?」她用力喊住他。
「不知道,但我只曉得跟她在一塊兒的時候很舒服、很快樂。」他回頭,斜倚在竹製的長柱旁,瞇起狩獵似的雙眸對她發出戰慄的微笑,「坦白說,妳也很讓我癡狂、著迷,唯有……」
「唯有什麼?」她顫著心問。
「唯有太被動了,一點兒都不知道調情的技巧,哪像玉芳,還有東大街的裴兒,連已過氣的穆侯爺孫女小紅都比妳強。」他附在她耳畔,低沉的呢喃。
她全身狠狠的震住,本來等待著他回來的雀躍心情,此刻卻因為他這些低寒的話語跌到谷底。
「大哥,你是不是還恨著我?」唯有如此,他才可能這麼傷她。
他摳摳眉毛,笑了笑,「有這麼美的妹子陪在身邊,誰會恨呢?妳安心住下吧!我不會再趕妳離開,嗯?」
「那你的意思是……過一陣子,府裡將會有位大嫂?」她沉痛不已。
「娶妻生子嗎?」
「嗯。」她悲傷地點點頭,害怕到那個時候,她會無法面對他。
「這個妳倒不用擔心,我還沒這個打算,再風流個幾年不也挺好?」他打了個呵欠,「酒喝多了,腦袋暈暈的,就不跟妳多聊了。」
頤寧垂下臉,輕逸了聲悲歎,這才緩緩旋身離開。
「對了。」突然,換他叫住她。
「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她期待著,期待驥風會告訴她──對不起,我剛剛是醉言醉語,完全不是真心話,妳別難過。
可,她聽見的卻是,「我明日下午就要前往關外鎮守,短時間是不會回來了,妳別找我。」
「什麼?」她趕緊跑過去扯著他的衣袖,「去哪兒呢?我可以跟著去,在那兒就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妳以為換個地方就沒人知道妳是我妹子?別傻了。」他揚起嘴角,「據我所知,那地方紅帳不少,我不會寂寞的。」
「大哥,這真的是你嗎?」相處十多年,她知道他雖風流,還不至於這般浮誇浪蕩。
他瞇起眸,笑問著:「為什麼不是我?」
「這根本不像你。」
「那麼要怎麼樣才像我?」他朝她欺近一步,大掌惡劣地撫在她胸前,「這樣才像我嗎?」
「不要這樣。」頤寧推開他,踉蹌數步,「不要這麼對我,不要……」
她難以承受這樣的結果,不停的往後退,直到背部狠狠的撞上冰冷的牆面才被痛醒。
瞧她一張小臉皺成一團,他心痛的想上前安撫她,卻只能強制自己的行動,用力忍住了。
「你變了……你真的變了……怎麼會變得這麼快?」她緊握著拳,「一定是醉了,一定是,明天你就會想起自己是誰,我又是誰了。」
說完後,她便迅速轉身衝出竹集院,也衝出了他的視線。
驥風雙肩一垮,銜在嘴角的可惡笑容也融化了,眸底、心間全湧上了濃濃的無奈與不捨。
「就讓妳恨我吧!如此一來,妳才不會太傷心、太難過。忘了我吧!頤寧。」深歎了口氣後,他便旋身步進屋裡。
這最後一夜,實在是太短了,短得讓他來不及回憶與她有關的所有一切。
隔日一早,頤寧起了個大早,連早膳都沒吃便慌張地走出枋秋園。
「格格,天才剛亮,您要去哪兒?」奶娘趕緊追上。
「我要去找大哥。昨晚我心口直跳個不停,好似要發生什麼事了。」她回頭對奶娘一笑,「別急,我就在府裡嘛!」
「等等,天氣這麼涼,妳一起炕就往外走,會著涼的。」奶娘體貼地為她披上厚棉披風。
「謝謝奶娘,那我這就過去了。」
頤寧迅速來到竹集院想見見驥風,但意外的是,裡頭卻空無一人,問下人們,竟沒一個知道他的去處。難道,他這麼早就進宮面聖了?
才走出竹集院,就見管家富伯走了過來,「頤寧格格。」
「富伯,有事嗎?」她笑問著。
「是這樣的,大貝勒離開時將這東西交給我,並要我轉交給您。」富伯從衣襟掏出一隻東西,她定睛一瞧,不就是她親手做的玉紡流蘇穗嗎?
抖著手拿過它,她喃喃問道:「他可有說為何要把它還給我?」
「大貝勒說他不需要了,而且他將至關外留守,也不適合戴著它,但丟了又可惜。」他不好意思的說:「格格別生氣,我只是照本宣科。」
「他想丟了它?」閉上眼,她緊緊的將它摟在胸口,拚命掉著淚,「他怎麼可以忘了答應我的事?他答應我要接受它的。」
「您就別難過了。」富伯真慚愧,是他不會說話嗎?怎麼格格會難過成這樣。
「他……大哥他去哪兒了?」她梗著嗓問。
「大貝勒沒交代,只說午後會進宮,之後便直接前往邊關,不會再回來。」他對驥風將受懲處之事也不知情。
「好,那我知道了。」將它牢牢的攢在手心,頤寧像遊魂般一步步的返回枋秋園,直到中午都沒說過一句話,連午膳也食不下嚥。
「格格,您怎麼什麼都不吃呢?」奶娘進屋,卻見剛剛端上的餐點頤寧動也沒動過。
「我吃不下。」頤寧突然回頭對她說:「奶娘,我想出去一下。」
「您要去哪兒?」奶娘看出她臉色的不對勁。
「我想進宮見大哥一面。如果他到了關外,要再見他一面就難了。」頤寧不希望就此與他永隔。
即便他真的無法愛上自己的妹妹,她也無怨,只想再看看他,這樣就夠了。
「您還要進宮?難道不怕皇上又懲置您?」上回她被送到蒙古,奶娘事後知情時可是差點兒哭瞎了雙眼呀!
「奶娘,您放心,我一定會小心的。」對她笑了笑,頤寧便離開房間,直接走出府門外。
但一到外頭她卻傻了,面對紫禁城的方向,她心底明白,那種地方不是她想出來就出得來,想進去就進得去的。
可是她不想放棄,於是邊朝那兒走邊想著辦法──
半途中,她遇到一位穿著打扮都很落魄的女子,那眼神含恨帶怨地凝睇著她,朝她慢慢走了來。
「頤寧格格,是妳呀!」對方咧開嘴笑,「好久不見了。」
「小紅!」頤寧也認出她了,「妳……妳怎麼了?」
「我……我們穆家垮了,全都拜驥風所賜,哈……」小紅狠狠的笑了,「是他!是他害了我們穆家,他居然把我爺爺串通外邦的事告訴了皇上。為什麼他要這麼狠?連帶我也被攆出宮了!」說著,她竟然又哭又叫,索性坐在大街上撒野。
本來還不太清楚原因的頤寧一聽見她這麼說,驀然明白了。她蹲下來扶她站起,「小紅,這就是妳爺爺不對了,他這麼做是叛國,是何等大罪呀!妳當初如果知情,就該勸勸妳爺爺才是呀!」
「少來了。」小紅用力推開她,半帶瘋狂地大罵道:「妳不要說大話了,等晚點兒哭的人就會是妳。」
「妳這是什麼意思?」不知為什麼?光聽她這麼說,頤寧的心口有一種難以解釋的凌亂。
「妳和驥風搞什麼鬼呀?當初我問妳,妳還硬說沒有,真會演戲。現在他為了救妳,向皇上坦白了妳和他之間的姦情,此刻正進宮向皇上領死呢!」小紅愈說愈得意,「報應,真是報應!」
「妳胡說什麼?胡說……」頤寧胸口驀然受到一擊,差點兒喘不過氣來。
「我胡說嗎?他揭穿了我爺爺,還自願前往準噶爾征戰,必然是有去無回了。這幾年來大清國派出多少良將,全都葬身在那兒,腦袋還被懸在樹頭。是不是很殘酷呀?妳等著看他的人頭在那兒展示吧!哈……」小紅笑得激狂,那聲音就像魔音般直穿進她的腦心,讓她疼痛欲絕。
「不會的,驥風不會去那地方……絕對不會,是妳騙我的──」她當然聽說過準噶爾人的無情與殘冷。
「那就去救他呀!這個給妳,救他去呀!」小紅將腰間的匕首抽了出來扔在她腳旁。
頤寧顫抖地撿了起來,接著,二話不說地便直往宮廷的方向快步奔去。
她邊跑邊想著昨晚驥風那些反常的態度。難道他是為了隱瞞她,讓她忘了他才想出這種爛法子嗎?而他根本不是要去什麼關外,而是知道自己此去將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驥風,你聽著,我說過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你萬萬別想甩開我!
如果來不及救你,我也會隨你而去。
作者:
丸の小羽
時間:
2016-7-29 08:43:58
第十章 作者:樓采凝
頤寧一至紫禁城門外,立刻被護衛擋下。
「頤寧格格,您不能進去。」守衛都還記得這位曾經是貴人的小格格。
「我要見皇上。」頤寧淌著淚說。
「皇上可不是您要見就可以見的。」守衛說什麼也不能放行。
就在這時候,皇太后的貼身宮女緋影走了過來,對著兩名守衛示出皇太后的懿旨金牌,「皇太后要你們讓頤寧格格進宮。」
「是的,我們馬上開門。」兩位守衛一看見皇太后的懿旨金牌,便立刻讓開身,拉啟大門。
頤寧走了進去,看著眼前這位亮麗溫柔的小宮女,立刻向她道謝,「這位姊姊,妳說是皇太后讓我進宮的?」
「是的。」緋影笑了笑。
「麻煩妳替我轉告一聲,等我找到驥風貝勒,就去跟她老人家道謝。」她不停的鞠躬再鞠躬後,便火速的朝裡頭急奔而去。
緋影望著她的背影,唇角不禁彎起一道優美的笑弧,眼底更寫滿了敬佩,「好個為愛而奮鬥的小格格。皇太后真厲害,居然料到她會來宮裡,要我在這兒等著她。」
「驥風,這些就是我要告訴你的事實。」祁燁望著坐在他對面,與他一塊兒品酒的男人。
聞言後,驥風微微愣著,直到目前仍無法接受祁燁所說的內容。
「不要抗拒這個事實,你確實和義德王爺不是父子關係,也不是亞律薩家族的後代。」祁燁瞇起眸,直睨著他那張刻畫著詫異的表情,「這可是皇太后親口告訴我的。」
當年驥風的額娘因為義德王爺愛上漢女而呈現半瘋狂的現象,最後因為恨而失手掐死自己才三歲的兒子,清醒之後的她悔不當初,幾度自盡未果,而義德王爺內心更是又痛又愧,恨自己也恨她,但又不忍見她一再的尋死,於是從民間買來一位與大貝勒年紀相彷的孩童替代他。
由於福晉本就失去理智,一見孩子進入房間,就將他當成「驥風」又摟又抱,就這樣,他順理成章的成為「德碩親王府」的大貝勒。
「那我的生父生母是?」驥風抬起眼,眼底已含著淚光。
「那年黃河大汛,許多人家妻離子散、當時救你的人見你穿著一身上好緞襖,身上還披著王爺府的錦帶,判定你是江南某王爺的子嗣,只可惜當時落難王爺府太多,救下的小貝勒、小貝子也不計其數,實在無法分辨你的生父生母是哪一位。」祁燁早替他問過皇太后這些問題。
「又為何選中我?」
「因為你有雙與義德福晉相同的紫藍色眼珠。」就是他這雙眼,不知迷住了多少姑娘的心呀!
「謝皇上在臣臨去前告訴臣這些事。」雖然內心百轉千折,但他並沒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或許到了陰間,就可問出一切,包括他的身世。
「你真抱著前往準噶爾作戰的決心來此?」祁燁好笑地又喝了杯酒。
「當然,臣既然承諾皇上就該做到。」驥風瞇起眸。
「虧你還是朕從小到大的玩伴,真不瞭解我,我是──」
可就在祁燁話還沒說完的時候,議事廳樓下突然響起女子的叫喊聲,「求皇上放過驥風,別讓他去準噶爾送死,如果真得有人死,頤寧願意替代。」
「是頤寧?」
驥風立刻奔到窗口,祁燁也隨之趕到。
「風!」頤寧看見了他,跟著彎起唇線,眼眶也溢滿喜悅的淚水,「我終於看見你了。你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死,死的人只有我一個。」
「妳在想什麼?」驥風激狂地說。
「風,這個留給你,今後你看見它就等於看見我。」從衣襟裡拿出那只流蘇穗,輕輕的擱在地上,「別忘了你還欠我第三件事,一定要做到……那就是絕、不、能、死。」
「妳萬萬別做傻事!」他慌了。
「別說不,不管皇上同不同意,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她微微揚起笑容,而後抽出身上的匕首,高高舉起──
「不──」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驥風倏地以輕功飛馳過去,緊抓住匕首。就見刀刀劃進他的手心,淌下刺目的鮮血。
「風!」她驚愕地放開刀子,緊握住他的手,「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傻?」
「傻……傻的人是妳。」他用另一手撫著她的臉,心痛地說:「幹嘛做傻事?」
「我看傻的是你們兩個。」祁燁也趕到他們身邊,蹲下身握住驥風的手,並卸下腰間的龍形腰帶為他繫在傷口上。
「皇上……」驥風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鮮血弄污了龍形腰帶。
「什麼都別說、來人哪!帶驥風貝勒和頤寧格格去療傷。」祁燁站起,笑看著他們,「療傷後再到我的寢宮見我。」
「傷口還疼嗎?」在「德碩親王府」竹集院的二樓閣樓上,頤寧輕撫著驥風的手臂。
「早不疼了,看,不是已經癒合了?」他握緊拳頭又鬆開,已能收放自如,和以往一樣靈活了。
「這樣我就放心了。」她倚在他肩頭,「皇上也真是,他自以為有趣,就可以這麼戲弄我們嗎?」
原來,祁燁早猜出他們之間的曖昧,也料到他們彼此有愛,更神通廣大的知道驥風最後定會忍不住前往蒙古追佳人,這才順著發展導出這麼一齣戲。
當然,最終目的,就是為化解驥風因為上一代的恨所烙在心口的負擔。
「沒辦法,誰要他是一國之君,再說,他能大人大量的饒過我們,我們也該心存感激才是。」驥風轉過身,將她圍在雙臂之間。
另外,就在驥風前往漠南追頤寧的時候,祁燁已經從那兩名準噶爾人口中逼問出潛入密道,早派人前往收服了這個心腹大患。
他瞇起眸,眼光變得深幽,「過陣子我打算離開北京城,妳願意跟我走嗎?」
「你要離開?為什麼?」她錯愕地問。
「我既然不姓亞律薩,『德碩親王府』就不是我該待的地方,該讓真正的大貝勒克譽掌權了。」這是他這陣子養傷時所計畫的。
「那你打算……」瞧他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樣,可以想見他早有想法了。
「去江南。」
「查你的身世嗎?」頤寧走到他面前,認真地問:「皇上不是說了,當初太多王府顛沛流離,況且事隔二十多年,就算到江南也是大海撈針。」
「儘管如此,我還是得去看看,除非真的沒辦法。」
見他執意如此,頤寧便點點頭,「好,那我跟你一塊兒去,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這是她一直以來的信念,不管他到哪兒,身邊一定有她在。
「那我們明天就啟程。」
「嗯。」她點點頭。
「走,我們現在去樓下走走,讓我再看看府邸的一切。」對這處已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地方,要離開,仍會不捨。
頤寧笑著勾住他的手臂,和他一塊兒來到樓下。可這時候,二貝勒克譽和三貝勒佑晉還有三格格慶珠已連袂來到他面前。
「大哥,我聽富伯說,你打算離開王府?」克譽急問道。
「對,明天就走,我會帶頤寧一塊兒離開。」驥風上前拍拍他的肩,「一直以來,我以你們的大哥自居,管了你們那麼多年,是該將權力交還你們了。」
「你不能走。」佑晉也道:「這個家在阿瑪去世後一直由你掌理,你這一走,我們完全無法勝任。」
「是呀!大哥。你不在,我們都會不安的。」一向溫柔的慶珠居然落下眼淚,「大哥,不要走。」
頤寧看看他們又看看驥風,「既然如此,我看就暫時別走吧!你可以先慢慢教二哥和三哥怎麼打理王府,等他們可以獨當一面再前往江南也不遲。」
「為什麼大哥一定要走?」克譽的個性較軟弱,實在沒有獨當一面的把握。
「我得去江南尋找我的生父、生母。」驥風認為自己有這樣的責任。
「那……頤寧說的對,也得給我們一點兒時間再走。」克譽聽他這麼說,只好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驥風揚起嘴角,點頭允諾了。
「謝謝大哥,那我們不吵你們了。」克譽一行人看了看他與頤寧緊握的手,於是曖昧淺笑後便離開了竹集院。
「他們笑什麼?好怪的笑容。」憨直的頤寧問道。
「他們的笑容裡還含帶著祝福。」轉過她的身子,他撫著她的小臉,「到了江南如果一切仍舊是空,我們就回來這兒成親。」
「驥風!」她垂下小臉兒,雙腮驀然翻紅。
「妳這是願意還是不願意?」他故意笑問。
「討厭,不理你喔!」頤寧咬著下唇,這下更羞赧了。
「好了,不逗妳了,這陣子為了養傷,一直關在屋裡,現在終於可以自由活動。走,我們去騎馬吧!」他咧嘴一笑,而後帶著她直往馬廄走去。
馬僮一見大貝勒來了,立刻敞開馬廄,笑笑的說:「追月等您很久了。」
「是嗎?」驥風上前摸了摸已開始蠢動不已的追月,「別急,我知道你關在這兒太久了,等會兒一定讓你好好的奔馳發洩。」
推開圍欄,就見追月立即奔向馬廄外,暢意地在外頭跑了一圈後才慢慢踱步到驥風面前,仰首長嘯了聲。
「驥風,追月在跟你說話嗎?牠說些什麼?」頤寧一臉好奇地瞧著他們,「你跟牠認識多久了?」
「三年了。」他溫柔地撫觸著牠的毛髮,「現在多了個女主人關愛牠,看得出牠很興奮。」
說完後,他便一躍而上,並朝她伸出一隻手,「來吧!」
「嗯。」頤寧咧開可愛的笑靨,與他一塊兒坐在追月身上,往後山的方向快意馳騁。
「風,你已經多久沒狩獵了?」她轉首望著他。
「大概近半年了吧!」他瞇起眸想了想。
「是不是自從去了昆蓮湖後就不曾再狩獵了?」她垂著小臉,顯然有些內疚。畢竟待獵是驥風最喜歡的一項活動,少了這樣的樂趣,他一定覺得很無趣。
「其實妳說的沒錯,殺生並不好。」他扯開唇角,低頭笑看著懷中的小人兒,「別這副樣子。」
「難道你不會覺得很無聊?」她揚眉問道。
「哈!有了妳還會無聊嗎?」這小丫頭就跟以前一樣,一找機會就在他身邊跟前跟後。不過這對他而言可以說是種「甜蜜」的負擔。
「你不喜歡?」她仰起小臉看著他。
「妳說呢?」這個傻丫頭,「駕!」
他用力揮鞭,追月便以更狂然的速度朝前直奔,風掀起了他的斗蓬,吹亂了她的發而掃到他臉上,聞著她那自然馨郁的髮香,他的心竟然有些蠢蠢欲動!
「改天我們去狩獵好不好?」她突然提議道。
「不好。」他一口回絕。
「為什麼?」她心急地看著他,「你是不是以為我又會半路攔阻你?我發誓我一定不會了。」
「妳不會?」他笑睇著她,早猜出她心底所想,「那妳會怎麼做?閉著眼或捂著耳,眼不見為淨?」
「咦,你怎麼知道?」頤寧好驚訝。
「妳心裡在盤算著什麼點子我哪會不知道。告訴妳,從天上到地下,唯有我瞭解妳。」他很自大地說。
「哦?那你說說看,我現在在想什麼?」她抿緊唇,俏皮地問道,就不信他真的這麼厲害。
「嗯……我想一下。」望著她回頭等著他答案的小臉,視線再從她明亮的雙眸轉移到她紅嫩的小嘴,下一刻他竟在馬上含住它。
「風?!」她嚇了一跳,怕自己會摔下馬,緊張地伸手勾住他的頸後。
「我猜妳正想與我親熱。」他不規矩地低啞調笑著。
「才不是……呃!」他的長舌竟在她回答之際,竄進她的喉頭,一寸寸的往內深探,深情狂肆地幾乎讓她難以自制。
她的身子不斷向後仰,微微輕顫地躺在追月的背上,任由他的吻漸漸轉為麻辣,直迷亂了她的心智。
「先不論是不是,現在想不想試試不一樣的?」他勾起唇曖昧的笑,漾出一抹詭譎的神情。
「什麼不一樣?」她不懂。
「就這樣。」驥風的大手居然移至她胸口,緩緩解開上頭的兩顆斜盤扣。
「不……不行,我……我會摔下去的。」追月震得好厲害,這絕對不行的!
「不試看看怎麼知道?」驥風的唇由她的嘴角緩緩往下。
頤寧閉上眼,感覺著他唇舌所帶來的麻辣,接下來,他居然褪下她的下著。
「風……」她不懂他為何要在馬上褪她衣服。
但他僅是多情的笑著,掀開斗蓬掩住她嬌小的身子……
狂肆奔騰後,當他們回到王府已時值傍晚時分。
將追月送回馬廄,驥風笑望著已虛軟無力而靠在一旁的頤寧,「怎麼?還可以走嗎?」
她羞赧地點點頭,「當然可以。」
「那我想帶妳去另一個地方。」摟住她的腰,他對她眨眨眼。
「去哪兒?」她很好奇。
「後院。」看她一臉疲累,想來剛剛過於刺激的歡愛還真是累壞她了,「如果不行,我可以抱妳過去。」
「我才沒這麼沒用,走吧!」她主動勾住他的手臂。
驥風得意的一笑,帶著她來到後院的一個角落,那兒全種滿了梅樹,但此時已是春末,上頭除了新芽綠葉外,已不見白梅。
「你帶我來這兒是為什麼?」這裡她經常來呀!
「妳等會兒就知道了。」
他攬住她的腰,笑望著她那張期待的小臉,不一會兒樹上就傳來「吱吱吱」的叫聲。
「啊!是小果果!」頤寧看見那可愛的小腦袋,「過來……快過來……」
小果果一見是她,立刻跳到她懷裡,直耙著她的胸。
「喂,我收留你,可不是要你騷擾我的女人。」驥風見狀,立刻將牠給拎了起來,目光緊瞇地瞪著牠。
「驥風,你願意收留牠了?」頤寧笑問。
「只要妳喜歡,我都收留,只要牠安分點兒。」說完,他才把小果果交給她。
頤寧趕緊將牠抱著,摸著牠的小腦袋,看著牠那雙骨碌碌的大眼,「我不在,可學會自己找果子吃?」
「吱吱……」牠朝她點點頭。
「去牠的,牠根本不會,都是我派人將果子拿到後山樹林給他。」驥風真不明白,連只小動物也會耍詐。
「你是說,前陣子都是你在養牠的?」
「要不然還有誰會理這只懶猴?」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要趕牠走?」頤寧這才明白,即使在他恨她的那段期間,他也沒這麼狠。
「我……」他摳摳眉毛,有些難為情地說:「既然說了要妳趕牠出去的話,若不執行徹底,會被人看輕的。」
她掩著嘴兒笑了,「你……我真的好愛你。」
扔下小果果,頤寧用力撲向他,主動吻著他。
她早該知道他生性不惡,對她早就有情的。
而被丟在地上的小猴兒瞪大眼看著這兩人吻得忘我,根本不記得有牠的存在,只能在一旁「吱吱吱」地猛叫。
然而,壓根沒人理牠!
看來牠下一步得找只漂漂母猴作伴,才是真格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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