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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可樂 -【撿到壞總裁(尋夢撈寶號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4 23:49:30     標題: 可樂 -【撿到壞總裁(尋夢撈寶號之二)】《全文完》

可樂 -撿到壞總裁【尋夢撈寶號之二】

她原本只是帶著愛犬去沙灘散步,順便撿點貝殼
哪知竟撿了個被海浪沖上岸,滿身是傷的陌生男子
這人怪得可以,只剩半條命卻死也不肯就醫
也算他命硬,在她千辛萬苦撐著他到家後仍活著
只是她獨居在海邊的木屋裡,過著不食人間煙火的生活
家裡多了個需要照顧的男性傷患真是有夠彆扭
而鄰居聽說他是特地來她這兒度假的「朋友」後
那些老人家對於兩人未來的關注更讓她無言以對
雖然他因為撞傷頭,忘了自己的身分來歷
可她很在意他曾在昏迷時喊出某個女人的名字
就算對他心動,她也清楚他不會永遠待在這座小島……
當她得知他早已恢復記憶,身分還是大企業的總裁
完全無法接受他正是用盡方法想收購島上土地的奸商
想到他竟用「美男計」誘騙她奉上爺爺留下的遺產
她就萬分後悔自己識人不清,一片真心錯付……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4 23:49:44

楔子

晚冬,雪花急簌簌落了幾個時辰,終於在子夜前停歇,一輪明月透過雲層,輕洩了一地光亮。

鋪著琉璃華瓦的殿宇覆著白雪,在月光下映照出清冷的寒芒。殿中燈火通明,從窗欞中映透出交織的光影。

他……應該還忙著準備派人出海尋找寶藏吧?

她這麼想著,心似乎也跟著透出寒意,不由得攏了攏身上的銀白狐毛大氅,猶豫著該不該進去打擾。

此時,胤覺貝勒身邊的小廝慶隆走了出來,瞧見了她,急匆匆地朝她躬身請安。「福晉吉祥,這時候福晉怎麼還沒歇息呢?」

視線一瞬也不瞬地落在映在福壽雙喜格紋窗欞上的頎長身影,她若有所思地問:「貝勒爺還沒忙完嗎?」

「回福晉的話,貝勒爺怕是要再忙上個兩日……」

聞言,她幽幽歎了口氣。

自從丈夫從耿仲貝勒手中奪走了那張載滿嫁妝的和親船沉沒的位置圖後,他就著了魔似的忘了輔佐朝政的正事,也冷落了妻室,將所有心思放在尋寶上,不斷暗地裡派人出海尋寶。

日子一天天過去,隨著一批批無功而返的船員回府覆命,卻依舊沒能打消他的熱情與決心。

她一次又一次地勸他,他還是一意孤行,執意那麼做。

她知道再這樣下去,丈夫早晚會被那張藏寶圖毀了!

慶隆見她愣在原地不知想著什麼,於是出聲道:「福晉,這會兒夜已深,天冷得緊,您還是早些回房歇下,貝勒爺這裡我會照看著的。」

幽幽收回神思,她心裡有了決定。「慶隆,你去灶房將我備給貝勒爺提神去火的湯拿來,我進去同貝勒爺說幾句話就回房。」

每一回歸船回府覆命,貝勒爺的火氣總是特別旺,福晉替貝勒爺準備的湯確實能讓貝勒爺消消火氣,他們這些下人也能少受些怒火轟擊。

慶隆歡喜地領命,交代守在書房門口的侍衛後,匆匆往灶房的方向走去。

看著慶隆離開後,她緩緩走過覆著雪的青石磚道,再拾階而上,走入書房。

趁著丈夫埋首於書櫃前的當兒,她二話不說的拿起正攤在桌上,丈夫視為珍寶的藏寶圖,湊向燭火,將它燒了。

火光中,藏寶圖漸漸被熱焰吞噬。

「煦敏!你瘋了?!」

當他驚覺回首已來不及,他不顧藏寶圖已被火舌一寸寸吞噬,伸手抓住那宛如一團火的藏寶圖,企圖挽救。

她看著丈夫那張俊臉上的怒意,徐徐地道:「瘋的是你,留下它,遲早會害死你。」

手掌被藏寶圖上的火焰燙著,握在手心裡的卻只剩灰燼,所有一切都已前功盡棄!他抬首望向妻子,臉上帶著恨意。

迎向丈夫臉上的神情,她的心猛然一凜,微微發顫。

她愛他,卻又怕他恨她,這麼做,得到的絕對會是他恨她的結果,但為了丈夫的前程,她非得這麼做不可。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這樣的舉動徹底激怒了丈夫,他對她的恨與怒,讓她換得被冷落的無限淒清,直至死去。

值不值?

延瑾王府的福晉,煦敏格格,直到含怨而終也找不到答案……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4 23:50:04

第一章

豪華的遊艇上衣香鬢影,音樂聲、人們的嘻笑喧鬧聲在海風的吹拂下緩緩飄蕩著,輕易就被拍擊船身的浪潮聲掩去,聽來似近若遠,模模糊糊,極不真切。

遠離那些嘈雜擾嚷,喝了半瓶威士忌的趙睿愷倚在船尾的欄杆上,抽著煙,閉著眼睛感受海風迎面拂來的沁涼,享受這難得寧靜的時刻。

「總裁,啟勝的周董想見你。」

突然傳來的說話聲打斷了他放鬆不到三分鐘的美好時刻,他睜開眼睛望向助理,微笑問:「啟勝的周董?我記得我沒有邀請他,他是怎麼上遊艇的?」

助理迎向他的笑臉以及微勾的唇角,面色驚懼地抹了抹汗才說:「也不知道周董哪兒得來的消息……這會兒他駕著小艇一直跟著我們,說若是今晚見不到你,他就當著你的面跳、跳海……」

他跟著趙睿愷五年了,太明白大老闆此時的表情代表著什麼意思。

總裁雖然笑著,但笑意卻未達眼底,一雙黠黑的眸子綻放出和神情完全不相符的凌厲,這代表他若不處理好這件事,會死得很慘。

偏偏人命關天,他拗不過周與勝,只好硬著頭皮傳達對方的請求。

說完話後,他心頭惴惴難安,度秒如日地等待大老闆的回應。

趙睿愷捻熄手中的煙,下意識地轉動著修長尾指上的銀戒,沉默了許久,才挑起濃俊的眉,滿不在乎地說:「他若想跳海就讓他跳,沒咱們的事,不用攔著他。」

天知道,最好啟勝的周董想跳海與他們無關。

如果不是這個被商界人士稱為冷面惡魔的大老闆搶人家的合同,也不會害得啟勝因為這樁生意落空而面臨倒閉的處境。

不意外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助理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聲音微顫地應道:「那、那我馬上去打發他離開。」

趙睿愷在助理轉身時忽然喊住他。「順便把威廉找來。」

助理一愣。

今天遊艇上的派對是趙睿愷吩咐要辦的,來到遊艇上的除了與公司互有往來的大客戶,還有演藝圈的各色佳麗。名目上是海上宴會,事實上卻是各取所需的「rou」體、金錢交易,說來不堪,但能受邀上船的,皆非等閒之輩。

這時不好好的享樂,反而要把最倚重的特助找來,這實在有違大老闆平時的作風。

「總裁……今天不好好放鬆一下嗎?」

「大貝嶼的事毫無進展,我哪有心思放鬆?」

再次見到大老闆那讓人炫目的笑,助理冒起一身寒意,不敢再多問。「是、是,知道了。」

助理一離開,週遭再度安靜下來,趙睿愷正準備再點燃一根煙,便聽見黑暗中傳來猶如鬼魅般的低沉嗓音。

「趙總……」

趙睿愷俊美的臉龐透著一絲陰鬱,但僅一瞬間,他的嘴角便接著揚起。

看著趙睿愷如魔鬼般冷厲的臉,周與勝不待他開口,忽然跪倒在地上,再也顧不得面子,涕淚滿面的求道:「趙總……求求你……幫幫我……」

半垂著眼冷睨著面前哭喪著臉的男人,趙睿愷冷冷地盯著他,嘴角扯出一絲笑來。「合約我都由你手上搶過來了,怎麼幫你?難不成要還給你?」

趙睿愷的父親過世後,商場上的競爭對手無不覬覦趙父打下的江山,認定趙睿愷一個學建築的毛頭小子無法保住父親的心血,無所不用其極的想分食這塊大餅。

幸好他在一幫老臣的輔佐和幫助下,保住父親一手創下的基業,讓公司持續營運。

起初他只是個熱愛建築藝術、剛從國外拿了碩士學位回來的青澀小子,對於商場上的事一竅不通,但在幾年的琢磨訓練下,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懷抱著滿腔熱血的小子。

他將父親留下的事業推向高峰,體內的熱血,因為時間的流逝與殘忍無情的現實,終究失去了溫度,成為現在這個冷血無情、唯利是圖的商人。

他想要拿下的案子、想賺的錢,沒有人能跟他分一杯羹。

拉下老臉不顧尊嚴的周與勝聽他這麼一說,淒愴的神色褪去,猛地止住眼淚問:「我到底得罪了趙董你哪一點,你要這麼搞我,非要和我搶那份合同不可?」

十年的從商生涯教趙睿愷學會了掠奪,唯有不斷的攻擊、掠奪,才能所向無敵,無堅不摧。他鄙夷地扯了扯唇,糾正對方的話。

「周董,你是真忘記還是假失憶?鴻福這份合同本來就是我的,既然是我的,莫名其妙落在你手上,我當然得要回來,哪還有什麼搶不搶的?」

聽見這顛倒是非的說法,周與勝心裡那把怒火燃燒得更旺,讓他失了理智,忽然發狂般撲上前拽住趙睿愷的衣領,掐住他的脖子怒嗆道:「王八蛋,我跟你拚了!大不了和你同歸於盡!」

那份新建工廠合同他十拿九穩,更是早已經與其他下游廠商簽好合作合約,沒想到在最後的關鍵時刻,合同被趙睿愷搶走。

主約沒有簽成,他就算賠盡一生心血,也沒辦法付給那些下游廠商違約金。

他打拚了大半輩子建立的事業,就這麼硬生生的被趙睿愷毀了!

趙睿愷完全沒料到他會狂性大發,想推開他,卻發現他的力氣大得驚人,被他掐得臉紅脖子粗,許久才擠出一句話。「周與勝,你考慮清楚,你若真敢動手,回岸上後,我一定告得你傾家蕩產,一個子兒都不剩。」

「就算你不告老子,老子也一個子兒都不剩!今天老子豁出去了,你不放我一條生路,老子也不會給你活路走,去死吧!」

周與勝掐住他的脖子怒吼,突地一個猛浪擊來,船身劇烈搖晃,原本就被半壓在欄杆上趙睿愷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整個人翻出船身外。

趙睿愷反應雖快,卻還是沒能捉住欄杆,只能任由身軀墜入海中。

他泳技不錯,亦是潛水高手,但老天爺可能是看他壞事做太多想懲罰他,讓他墜海時身軀撞到船身,撕心裂肺的痛楚讓他一跌進冰冷的海水中便立即嗆著。

連嗆了幾口鹹鹹的海水,他痛苦地猛咳,卻反而讓更多海水隨著口鼻灌入肺裡。

該死!

趙睿愷吐出一連串低咒,卻控制不了身體,擺脫不了惡浪一波又一波的擊打,在浪潮中擺盪。

隱隱約約中,他聽到遊艇喧鬧的人聲嘻笑與樂音,想開口呼救,卻一句話也擠不出來,只能瞠大了眼,隔著海水,看著纏在船邊欄杆上七綵燈泡綻出的亮光一明一滅。

隨著身軀不斷往下沉,遊艇上的燈光變得朦朦朧朧,趙睿愷模模糊糊地想,這一次,他是真的死定了……

真不甘心!

清晨,燕鷗的叫聲為一天拉開了序幕。

習慣早起的陶雨諾在天剛破曉時就醒來了,當思緒跟著清醒,她便準備起床拉開窗簾,讓天光以及那片蔚藍大海的美景鑲進眼前這一大片白色落地窗中。

她的腳才落地,渾身雪白的西施犬隨即興奮的在她腳邊打轉,發出彷彿是向她說早安的汪汪叫聲。

陶雨諾揚起微笑,抱起小狗,蹭了蹭它的鼻子道:「雪泡泡,早呀!」

說著,她上前拉開窗簾。

天色將明未明,海水仍灰灰藍藍的,太陽已由海平面緩緩升起。

隨著逐漸強烈的金色陽光,灰藍色的海面像瞬間被灑了大把金粉,熠熠閃耀。

定定看著日出的美景好一會兒後,陶雨諾才垂眸對狗兒說:「走吧,下樓吃早餐,今天我得趕趕工作進度才行!」

因為爺爺的關係,她認識了台灣植物學家兼攝影工作者,同時也是大學教授汪建懷。他知道她雖是學商的,但很有繪畫天分,所以在決定出版一系列台灣植物圖監時,請她幫忙畫植物擬真插圖,輔助他的文字解說,讓圖監變得生動有趣。

剛開始時,陶雨諾只是利用暑假打工賺學費,但沒想到這一幫竟幫了三年,而且出乎她意料的是,因為第一集植物圖監銷售量不錯,出版社直接找上她,請她接類似的案子。

於是她大學畢業後並未成為上班族,而是成了在家工作的soho族,爺爺去世後,她便一直留在這個離台灣本島約二十分鐘船程的小島上,住在一幢依山面海的老房子裡。

這座小島,當地的人稱作大貝嶼,名字的由來便是因為島嶼的形狀像是一個大貝殼。老房子所在的這塊土地是陶家的祖產,而陶家更是持有週遭這一大片土地最大的地主。

約從陶雨諾的曾祖父那一代起,就有不少企業相中大貝嶼這有山有水的環境,想要買地開發為觀光度假聖地,至今仍是如此,每一間大企業開出的價格,都是可以讓陶雨諾花十輩子也花不完,令人咋舌的金額。

陶家的主屋背面靠山,離海邊很近,先穿過一條大馬路再經過堤岸,直達海灘不用十分鐘的時間,距島上的小鎮也不算遠,交通很便利。附近雖有幾戶人家,但每戶皆相隔約莫數分鐘路程,所以無論白天還是晚上,週遭都十分清靜,不染半點塵囂。

剛接下這塊大得不可思議的土地時,陶雨諾頭痛得不得了。

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唯一的妹妹早已嫁到國外多年,只剩她一個人留在台灣,她真的不知道能拿那塊土地怎麼辦,而隨之而來的煩擾更是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因為對這片土地有太多感情,所以爺爺將這片土地交給她時就千叮萬囑,千萬不要輕易賣了地。

但陶雨諾的想法是,若是把地賣給那些大企業,能為因為人口外移而逐漸沒落的小鎮帶來新的觀光榮景,在這樣的附加價值下,爺爺肯定也是樂見的。

因此她開出條件,希望那些企業在開發觀光的同時也能為這座小島帶來福利,例如興建醫院、學校等等,因為小鎮上只有一間診所,缺乏完善的醫療資源,島上的人們若是生了重病或需要急救,通常得搭船或飛機到台灣去。

她一直希望那些企業除了以營利為考量,也能將本地居民的福祉考量進去。

如果那些企業同意,也許她還有可能賣地,可惜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根本不理會她的意見。

在幾番接觸仍無法達成共識後,她不再考慮賣地的事,無論那些企業所開出的價格多麼驚人,她說什麼都不會賣。

加上她也實在捨不得這間老房子,其他土地可以賣,但房子所在的這一塊說什麼她都不會賣,也不會搬離這裡。

畢竟這間屋子是陶家的長輩留下的,除了爺爺、奶奶一輩子住在這裡,她父母也在這裡住過,在這間老屋裡有太多屬於陶家的回憶。

加上日子一久,陶雨諾愈發享受住在老房子裡的生活,再也沒有動過要回大城市生活的念頭,除了每個月固定去鎮上採買日常生活用品,她在屋外的園子裡種花、種菜、養雞,可說是自給自足。

好友總是笑她,說她彷彿提早過三十年後的退休生活,年紀輕輕就隱居鄉間,遲早會變成古人,她也不介意,至少這樣的日子她過得自在而開心。

陶雨諾深深吸了口帶著海水鹹味的新鮮空氣。

看著雪泡泡一聽到她說要吃早餐,興奮地直搖著尾巴的可愛模樣,她伸手揉了揉狗兒的頭,笑著說:「小貪吃鬼。」

「汪!汪!」像是聽懂主人的話,雪泡泡黏在她身邊打轉,跟著她下樓去。

來到一樓,陶雨諾想起編輯寄給她這次的專案資料,這回所要的是海濱動植物的手繪彩圖。壓縮檔中有上千張照片,但偶爾她會搭些其他的繪畫素材,畫一些和圖監的內容無關的插圖,讓圖監稍稍跳脫學科知識,多些情趣。

所以,她決定待會兒去沙灘上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挑幾顆漂亮的貝殼來當作畫的範本。

吃完早餐後,陶雨諾背著一隻大約一尺正方的麻布袋,帶了一瓶水,和愛犬一塊出門。

「汪汪!」

雪泡泡微揚的輕快吠叫引起她的注意,她循聲望去,看見它已經穿越馬路,跳到堤岸上。

因為時間還早,陽光並不強,天空一片水藍,那澄澈的藍讓渾身雪白的雪泡泡像極了掛在天際的一朵白雲。

好美!不管是那片天空還是她養的小狗,每每看著,她總是有說不出的好心情。

嘴角揚起一抹燦爛的笑,陶雨諾對站在堤岸上的狗兒大聲回應。「好啦,我來了!」

然而雪泡泡仍吠叫聲不斷,它那異常的反應讓她不禁皺起眉。

雪泡泡是只小懶狗,要聽到它吠叫,還得等狗小姐它心情好,興奮時汪汪叫個兩聲已經算捧場,生氣時也是只叫個兩聲外加幾聲低咆,像這樣失控的模樣倒是少見。

她好奇地加快腳步,沒多久,當她站上堤岸,立刻發現,有個人動也不動地躺在接近海邊的沙灘上。

潮來潮往,將那個人的褲子打得濕透,身上的條紋襯衫有幾處被勾破,有一側甚至少了半截袖子,手臂上像是還有幾處傷痕……

依那個人的衣著看來,應該是個男人,很可能是不知在哪處落水,再順著潮水被打上岸來。

想到可能面臨一具死屍,陶雨諾的心臟因為緊張和恐懼,在胸中失控地怦怦跳著。

只是,即使心裡有些害怕,她還是告訴自己,或許那個人並沒有死,若她不上前去探探他的狀況,一條原本還有救的生命很可能就這樣消逝。

堅定了這個的想法後,她加快腳步來到那個男人身旁。

陶雨諾正彎下身子,忐忑地伸手探他的鼻息時,驀地,一股力道猛地拽住她的手。

因為太過突然,她被那個男人拉得直接壓在他身上。

「喔……」

陶雨諾雖被撞疼了,但聽見男人無力地發出痛苦的呻吟,她立即急慌慌的從他身上爬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現在她可以確定人還沒死,不過,她剛剛這樣一壓,也不曉得有沒有壓傷他?

當身上的壓力移開,趙睿愷想睜開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卻只能讓眼睛撐出一條縫。

細細的眼縫中映入一張五官婉約典雅的溫柔面孔,彷彿似曾相識,他……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她?

見他濃眉糾結,陶雨諾擔心地問:「喂,你還好嗎?」

既然他的意識是清醒的,她就不能把他丟在這裡,現在太陽還不大,如果讓正午的日頭一曬,不成了人幹才怪。

直接忽略她的問題,趙睿愷有氣無力地吐出目前最渴望的需求。「水……水……」

「水?喔,我有,你等等喔!」

看著他乾裂的唇,她急急將放在麻布袋裡的水瓶拿出來,瓶口抵在他的唇邊,慢慢地餵他喝。

一口一口吞下那宛如甘泉的水,滋潤了嘴唇與口腔,讓他舒服的長長吁了口氣。

被浪打上岸時,他曾想過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但他覺得自己像剛被丟進洗衣機裡狠狠攪過一番,整個人虛脫無力,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慶幸的是他除了手臂上有些傷口,身上有些酸痛外,並沒有更嚴重的外傷。

他只能等,若他命不該絕,一定可以等到人來救他!

終於,他等到了……有個天使救了他!

等他喝夠了,陶雨諾接著說:「我先替你叫救護車,送你到鎮上的診所去,不過這裡離鎮上有段距離,救護車不會那麼快到;你有沒有哪裡特別不舒服?能不能站得起來?我先扶你到提岸邊,好不好?」

此時陶雨諾只能慶幸,小鎮上唯一的診所在多年前有人捐贈了一輛救護車,否則遇到這樣的情形,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把人送過去。

趙睿愷腦中的思緒很混亂,但一聽到她要叫救護車,無由來的一股說不出的惶恐湧上心頭,於是急急地擠出破碎的話語。「不……我不去……」

在腦中混亂的思緒裡,很多畫面一一閃過,最後定格在他墜海後,船邊欄杆上熾亮的七綵燈泡綻出的光一明一滅地映入眼簾……

見他半睜著眼,神情恍惚,也不知道到底有幾分清醒,陶雨諾不解地問:「為什麼?我不是醫生也不是護士,沒辦法替你檢查……」

「不……不去……拜……拜託……」

他不斷吐出同樣的字句,讓陶雨諾為難到了極點。

她是可以不送他到診所去,但若他真的因此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她不是害了他?

就在她猶豫遲疑不定時,看見他眼角落下一滴眼淚,日光下,瑩然的淚珠宛如鑽石,又聽見他口中反覆叨念著那幾句話,不禁讓她感到於心不忍,心軟得一塌糊塗。

陶雨諾無力地歎了口氣。「那你可得答應我,給我爭點氣,別死啊!」

他還能說話,也會討水喝,應該不至於一晃眼就斷了氣,讓她惹上麻煩吧?

何況,即使他不想去診所,她總可以請醫生來替他看看,若確定他身上有什麼非立即急救不可的傷,到時再不顧他的意願送他去醫院治療,也不失為解決這棘手狀況的方法。

沉默的想了一會兒後,陶雨諾心裡有了決定。

幸好爺爺人緣好,人雖然過世了,卻留給她許多把她當成孫女般照顧的故友,正巧鎮上診所的醫生正是爺爺的好友之一,她可以打電話請他出診。

「好吧,既然你認為不用叫救護車,不用就醫,那就不去了。不過,你能站得起來,讓我先扶你到堤岸邊嗎?」

彷彿進了水的腦袋讓趙睿愷感覺渾渾噩噩,想了許久才想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讓她扶他站起身。

當男人的重量壓在身上時,陶雨諾能肯定,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蠢的女人,竟然提議這麼做!

這個男人的身型修長又高大,為了撐起他,她讓他的手攀住她的肩,她則扶著他的腰,好幾次她都覺得快被他壓垮了,彎著腰,抖著腳,連身子都站不穩。

感覺出她的吃力,趙睿愷抱歉地開口:「對……對不起……」

「別這麼說,你有困難,幫助你是應該的。」

她只是沒想到,原本是要到海邊來撿貝殼,沒想到貝殼還沒撿著,卻先撿了個人……這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謝、謝謝……」

「不用客氣。」陶雨諾微微一笑,又突然想到一件事,開口問:「對了,你叫什麼名字?要不要讓我幫忙通知你的家人?」

聞言,趙睿愷猛然一頓,神色恍惚地蹙眉低喃道:「名字……家人……」

毫無疑問的,每個人都應該有名字與家人,但為什麼他沒辦法回答她的問題?

此時他腦中混沌的思緒就像暴風雨過後的湖泊,是一片混攪著泥沙、藻類的渾水,完全理不清、看不明,僅有的印象是,有個男人想殺他,是那個男人把他推下海的!

但那個男人是誰?而自己又是誰?為什麼他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家人?

不該是這樣的!

他努力想從混沌的腦中理出清明的思緒,找到答案,但愈是想,腦子就像是運轉過度的機器般發燙,整個頭更是脹得發痛,像是隨時有爆炸的可能。

看見他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在瞬間更為死白,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陶雨諾急忙問道:「你還好吧?」

趙睿愷壓著太陽穴,兩道濃眉像是打了個結,腦中唯一清晰的念頭是,他是被人蓄意推下海,雖然記不起那個人的身份、長相以及兩人的關係,但能肯定的是他目前的處境是危險的。

在無法掌握住所有的資訊前,他內心自我保護的意識啟動,不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下。

看著女人關切的臉龐在眼前放大,他心中有了決定,雖然欺騙這個善良的女人不對,但目前他也只能這樣保護自己了。

趙睿愷深吸了口氣,讓腦中翻騰的思緒平復了一些後才開口說:「我……我的家人全都在國外……在台灣沒有親戚朋友,你可以找個地方讓我休息一下嗎?」

聞言,陶雨諾猛地一愣。這附近沒有什麼旅館,難道真的要把這個陌生男人帶回家裡?

她左右為難,心裡猶豫著,但見到他一副體力不支的痛苦模樣,善良的本性又冒出頭。也罷,她就好人做到底吧!

陶雨諾歎口氣,道:「算了、算了,你先跟我回家好好休息再說。」

她真擔心,要是他真的暈了過去,單憑她一個人可沒辦法帶他回家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4 23:50:18

第二章

由陶雨諾半攙半扶,加上趙睿愷的意志力,勉強移動腳步配合著她向前進,原本短短十分鐘的路程,費了半個多少時,兩人好不容易總算回到家裡。

進入一樓的客房後,趙睿塏一看到床鋪,全身的力氣像是在瞬間用盡,直接趴倒在床上。一直跟在兩人身邊的雪泡泡似乎也累了,跟著蜷在床邊一隅打盹。

陶雨諾看見對方忽然往床上倒去,嚇了好大一跳,趕忙問:「你你你……沒事吧?」

趙睿愷將臉埋在枕頭裡,許久後才發出一聲悶悶的回應。「我頭有點暈……讓我躺一下就好。」

好好睡上一覺,說不定腦子會清醒些,那些被他忘記的事或許也就會跟著回到腦海裡。

他相信,一切都會好轉的……陶雨諾卻不敢大意,問道:「我認識一位家庭醫生,請他過來替你檢查一下,好不好?」

他沒有回答,陶雨諾便把他的沉默當成同意,立刻回客廳撥了通電話,請鎮上的醫生,也是爺爺的故友來一趟。

鎮上的居民不多,所以診所平時看診的人也少,不過護士告訴她,此刻醫生外出,所以等醫生回診所後再開車過來,最快也應該是半個小時後的事。

陶雨諾想了想後,裝了盆熱水,拿了條乾淨的大毛巾,然後回到客房的床邊,有些不自在地喊了聲,「先生,你要不要先把身上的濕衣服脫掉再睡?!」

她連喊了幾聲,卻一直得不到他的回應,當她正想著要不要抬起他埋在枕上的臉,再探探他的鼻息時,他突地起身,彷彿累得連眼睛也睜不開,手臂上有傷也管不了,迅速地脫著身上的衣物。

陶雨諾見他脫光衣物,裸露出精瘦卻結實的身軀以及腿間的男性象徵時,驚得僵在原地,嫩白的臉燒得通紅。

「你你你……」她又羞又窘,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卻在那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脫完衣服,然後再度將臉埋進枕頭裡,渾然不覺自己是在救了他的女人面前大方的寬衣解帶。

看著這樣的他,陶雨諾無言地扯了扯嘴角。

當事人都不尷尬了,她尷尬成這樣,似乎有點小題大作,也慶幸他沒空發現她的異樣,否則她就更無地自容了。

陶雨諾收妥他脫下的衣物,仔細檢查衣物破損的狀況,決定是否有留下的必要。她順道掏了一下衣褲上的每一個口袋,忽然摸到他的西裝褲裡有個硬硬的小東西。

陶雨諾拿出那樣東西,發現那看起來像是個名片盒,心一喜。這裡頭或許有他的名片,如果有名片,要知道他的身份就不難了。

誰知打開來後裡頭卻連半張名片也沒有,她沮喪地垂下肩,又意外發現名片盒背面刻了個「愷」字。

這是他的名字嗎?陶雨諾心中懷疑地嘀咕著。

此時門鈴正好響起,她回過神,匆匆走出客房,前去應門。

看到徐展鴻一臉擔憂的站在門外,她心裡不由得感到一陣溫暖。

「徐伯伯。」她展開笑顏,上前給老人家一個熱情的擁抱。

徐展鴻一頭霧水地問:「怎麼了?我以為是你病了。」

她打電話來時他不在診所,回到診所後聽到護士轉達的訊息,他趁著還無病人上門,拎起醫護包便急急出門。

陶雨諾一臉為難,根本不知該怎麼向他交代那個陌生男人的事,只好避重就輕的帶過。「呃……是有個朋友出了點意外,要麻煩你幫他檢查。」

「朋友?」知道陶雨諾幾乎不食人間煙火的個性,朋友也少得屈指可數,突然冒出個朋友,讓徐展鴻頗為訝異。

想到自己對所救的那個男人完全不瞭解,他們交談的時間太短暫、資訊太少,她不知為什麼就扯了個謊。「一個……很久不見的朋友,我們在海邊遇到,他不小心溺水受傷了。」

聽見她這麼說,徐展鴻點點頭,思緒放在她所說的狀況上。「唔……怎麼不直接送去大醫院呢?」

「他……說自己沒事,不想去,所以我想請徐伯伯先幫他做檢查,要是有什麼大問題再去醫院。」

徐展鴻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歎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沒分寸,總是找一大堆借口不上醫院。」

陶雨諾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徐展鴻曲指敲了敲她的額頭後才問:「人在哪裡?我去瞧瞧吧。」

「在客房。」徐展鴻已來過陶家無數次,因此不用她帶路,直接往客房走去。

約二十分鐘後,徐展鴻對她說出診斷後的結果。

「他的後腦可能因為撞到東西,有點腫脹,身體上就一些皮肉傷,沒什麼大礙,不過還是要留意,如果發現有腦震盪的症狀,一定要馬上送醫院,知道嗎?」

陶雨諾點點頭,鬆了口氣,「好,那我晚一點再去診所拿葯。」

「不用,我讓林護士替你送過來,你不用跑一趟。」接著徐展鴻突然問:

「他是你男朋友嗎?」這單刀直入切中要害的問題讓陶雨諾心一凜,硬生生被口水嗆著,連咳數聲才有辦法回答,「才不、不是男朋友!」

把她的反應當成心虛,徐展鴻輕拍她的肩,笑得滿臉慈藹。「你這個年紀是應該交交男朋友,總是一個人,真的打算當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呀?」

「徐伯伯……」陶雨諾實在是啞巴吃黃連,一句話都反駁不了,難怪有人說,說了一個謊後,接下來就要用無數謊言來圓謊。

見她羞得像剛談戀愛卻不敢讓長輩知道的小女孩,徐展鴻儼然像個疼愛孫女的爺爺,不再讓她為難。「好了,有什麼問題再給我打電話,我先走了。」

「徐伯伯,謝謝你專程跑這一趟。」

「不客氣。」徐展鴻不放心的又叮囑了些生活上的瑣事後才離開。

送走醫生後,陶雨諾卻開始擔心,不知自己收留這個陌生男子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海面上,微浪泛起漣漪,攪亂了七綵燈泡投映在海面上的光影,破碎散裂成一片……他覺得全身輕飄飄的,思緒也變得迷迷糊糊。

他在哪裡?

趙睿愷眼皮沉重,半瞇的眼打量著房裡的擺設,映入眼簾的一切,陌生得讓他的心感到寒涼。

為什麼他什麼事都不記得了,甚至連自身的一切都忘得一乾二淨?

他恍惚地想著,突然有只軟嫩的手貼在他的額頭上。

「你醒了嗎?」陶雨諾擔心地嘀咕了句。

徐伯伯替他做過檢查後,他就一直睡著,這會兒天都黑了,他還是沒有醒來,讓她不免有些擔心地拋下手邊的工作,進客房看看他的狀況。

聽著她軟軟的語調,趙睿愷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聽過這道聲音。睜開眼,視線便被一張柔美的容顏佔滿,他的唇似自有意識地張開,吐出不確定的低語。

「煦、煦敏?」

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開口說話,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陶雨諾沒聽清楚他到底說了什麼,於是朝他湊近了幾分。「你說什麼?」

她一靠近,如墨般的長髮垂落在他的肩頸處,甜甜的淡雅香氣竄進鼻端,勾挑出他內心某種前所未有的熟悉感。

他與她的關係很親密嗎?為什麼她會帶給他這樣奇怪的感覺?

陶雨諾沒聽到他再開口說話,不解的側過臉看了他一眼,正巧撞進他深深的凝視裡,不由得愣住。

在海邊救了他時,她便知道他長得十分英俊,臉部輪廓深邃,有著濃眉挺鼻和充滿個性的薄唇,是足以吸引每個女人的長相。

但他為什麼這樣看著她?彷彿兩人是相識已久的情人……這種感覺讓她心頭不由得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曖昧和不自在。

「你……」她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趙睿愷已突然捧住她的臉,吻住她。

他的唇一貼來,熱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屬於男性的陽剛氣味也在瞬間竄入鼻端,那前所未有的感受讓她嚇得大驚失色,本能的掙扎。

「放、放開我,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唔、唔……」趙睿愷的身體仍然虛弱,但力氣仍大過於陶雨諾,手臂一使勁,她整個人便倒進他懷裡,承受他蠻橫地吮吻、掠奪。

她驚愕地瞪大眼,感覺他的舌頭已經滑入她的口中。

他他他……怎麼可以這樣!

陶雨諾氣憤的掙扎,努力地以舌推擠他不該探進她口中的靈巧狡舌,企圖宣示自己的主權不容侵犯。

但在兩舌互不相讓的推擠下,反倒像情人間濃情難分的糾纏,沒多久,她已經感覺身體發熱,心口麻燙。

不該是這樣的……陶雨諾想推開他,卻被身體自然而然迎向他的反應嚇著。

難道她真的有這麼飢渴,居然允許一個陌生男人吻她?

「煦、煦敏……我明明那麼恨你,為什麼就是忘不了你?」趙睿愷吻著她,含著她的唇,夢囈似的喃喃地說著。

這飽含悲傷、無奈的語氣讓陶雨諾從即將昏亂的迷情中醒了過來,她幾乎可以肯定,這個男人一定把她誤認為誰了!

想到這一點,她勉強自己提振起精神,用力地掙出他的懷抱,大聲強調。

「你認錯人了!」她這一喊,趙睿愷眼底那濃得化不開的柔情驟散,迷濛的神情也在瞬間消失,像是忽然清醒過來。

他一臉茫然地看著她,似乎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對不起……」

道歉的同時,他心底也浮現一絲疑惑。煦敏到底是誰?為什麼他會對著眼前的女人喊出這個名字?

「如果這個情況發生第二次,就請你馬上離開!」因為尷尬,陶雨諾原本白嫩的臉紅得像是要燒起來似的,一雙水眸充滿戒備地瞪著他。

趙睿愷發現,眼前的女人有張巴掌大的鵝蛋臉,白白淨淨的臉上沒有半點人工粉彩,細緻的五官讓她看來清雅柔美。

她蓄了一頭幾乎及腰的長髮,身上所穿的那件無袖米白色亞麻連身洋裝,讓她看來清靈脫俗,令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他不否認,她的確是個吸引男人目光的女子,但還不至於美得讓他失心瘋的想要強吻,但他就是這麼做了!

只因她身上散發著一股他說不出的、該死的熟悉感?

趙睿愷未將心裡的話說出口,只是堅定地保證。「你放心,剛才我只是一時失常,才會做出這麼過分的事,不會再有第二次。」

他很清楚,依自己目前的狀況,若離開這裡,他根本不知該何去何從,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該對救他的人有這樣侵犯的舉動,就算她再美、再吸引人也不行!

陶雨諾感受到他堅定傳達的意思,雖然對他並不瞭解,但卻莫名的相信他的保證。

讓她不解的是,為何他臉上會有如此充滿憂鬱、迷惘的神情?

她明白每個人心裡多少都有不能對外人揭露的傷,也許他口中的那個煦敏就是讓他如此憂鬱的原因。

想到他可能遭遇的變故,陶雨諾又不禁心軟,揚起一抹淺笑,柔聲道:

「好,我信相你。你好好休息,我晚一點再來叫你。」

看著她,趙睿愷由衷的感激道:「謝謝你。」

如果沒有遇見她,他不知道自己會如何。

彷彿感覺他幽黑的陣子裡有著水光,陶雨諾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心直直地往下墜。

她對他的感覺真的很不對勁!

雖然她氣他強吻她,奪走她的初吻,但為何心底深處會湧出一股捨不得他受苦、難過的詭異心情?

陶雨諾思索了片刻便有了答案,或許是因為她平靜的生活被這個男人的出現攪和得一團亂,才會對他產生奇怪的感覺。

對,一定是這樣!有了自我安慰的答案,她稍稍安了心,走出客房。

目光落在她纖細的背影上,趙睿愷眼神一黯,更多的茫然、不解猶如一團迷霧,將他籠罩。

不管是眼前的女人或是自己失去所有記憶的事,都讓他迷茫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無奈的是,此刻的他無法做些什麼或改變什麼,似乎只能等後腦勺的傷慢慢痊癒再作打算了。

鍋中的白粥咕嚕咕嚕的滾著,陶雨諾站在瓦斯爐前,忘神地攪動著粥,思緒卻陷入天人交戰的矛盾中。

照理說,剛剛發生了那樣的事,為了保護自己,她該二話不說的把那個男人攆出去。

但不知為什麼,當他以無辜又迷惘的眼神看著她時,她說不出請他離開的話。

而且,聽到客房裡傳出嘩啦啦的水聲,知道他正在沐浴,她居然還想著,是不是要教他出來喝一點粥再吃葯,還有,他手臂上的傷口也需要上葯……

「需要我幫忙嗎?」

突然聽到男人略沉的嗓音由背後傳來,陶雨諾心頭一顫,差一點放開手中的杓子。

家裡向來只有她和雪泡泡,屋子裡除了她工作時發出的聲響,其他時候總是靜得落針可聞,她早習慣了這樣的安靜,這會兒才會被他突然發出的聲音嚇著。

陶雨諾努力鎮定心神才轉過頭望向他,不自在地問:「你、你醒了?」

「對不起,嚇到你了。」

「沒事。」她扯唇笑了笑,強迫自己以最自然的態度面對他。「你肚子應該餓了吧?」

趙睿愷點了點頭,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地問:「需要我幫忙什麼嗎?實在不好意思麻煩你為了我忙東忙西,還有,看醫生的錢,之後我會想辦法還你。」

雖訝異他會如此直接,她心裡還是鬆了口氣。他能想到這些,代表他應該不是個太無賴的人吧!

陶雨諾微笑道:「不用幫忙,你畢竟受了傷,好好休養比較重要。至於醫葯費的事,就等你聯絡上你的家人再說,不急。」

「謝謝。」趙睿愷道了謝,見到鍋子裡的粥已經滾了,於是走上前說:

「我替你把粥端到餐桌上。」他願意幫忙,她也不好意思拒絕,只好點頭道:「嗯,那就麻煩你了,謝謝。」

關上瓦斯,她將防燙的厚布手套遞給他後,轉身前去拿碗筷。

「我一向吃得比較清淡,你身上有傷,就暫時戒戒口比較好。」

原木長桌上擺著一盤炒得油亮的蔬菜,一鍋海菜蛋花湯,還有一條看不出是什麼種類的魚,但烤得金黃,香氣四溢,光聞就覺得美味。

「還有烤魚,看起來挺豐富的。」話題轉到日常生活,陶雨諾不禁靦靦的一笑。「那是鄰居方太太送的,是她老公今天出海捕獲的海魚,很新鮮肥美。這就是住在海邊的好處。」

趙睿愷看著她,被她臉上甜美的笑容吸引,不自覺開口問:「我們之前真的不認識?真的沒見過面嗎?」

一對上他幽深、若以所思的目光,陶雨諾的心跳莫名的亂了節奏,臉頰微微發熱。

察覺自己怪異的反應,她不禁好奇,她這是怎麼了?是剛剛那個吻帶來的後遺症嗎?

她暗暗的連做了幾次深呼吸後才問:「為什麼這麼問?」

「你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陶雨諾直覺的接著問:「是因為我長得像煦敏的關係嗎?」

「煦敏?」趙睿愷垂眸掩去對這個名字的陌生感,因為他不想讓她察覺他失去記憶的事。

「你……剛剛把我錯認成她。」他微蹙起眉,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喃喃地說:「是嗎?」

陶雨諾從他的囈語中猜測,煦敏應該是某個女人的名字,她好奇極了這個女人在他生命中的位置,很想知道為何一提到這個名字,他就一副憂鬱的模樣,但看見他一副不願深談的樣子,她也不好意思打破砂鍋問到底。

此刻,趙睿愷也不禁在心裡自問,為什麼會錯認這兩個女人?是因為她對他很重要嗎?而她又是他的什麼人?

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任何事,於是他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他沉默不語的神情看起來很憂鬱,這份靜謐也讓陶雨諾有些不自在,拚命地想著要說些什麼打破這詭異又尷尬的氣氛。

目光一掃,她突然瞥見被她擱在一旁的名片盒,嘴角微揚。「對了,我在你的褲子裡找到這個,我想這應該是你的。」

接過她遞來的名片盒,趙睿愷仔細看了許久,最後視線定在名片盒背面的「愷」字上,那龍飛鳳舞的字像是親筆簽名,但字體的一筆一畫,每一個切面都十分工整,又像是以機器刻上去的。

阿愷,只要成功了,有錢了,世上就沒有什麼得不到的東西!

隱隱約約中,某道聲音像從迷霧般的記憶中穿透,竄入他的耳裡,像是在他混沌的腦海中點燃了一盞燈。

趙睿愷想起來了,說話的是他的母親,但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對他說呢?

他的眉峰攢得更緊,想要從那重重的迷霧中挖掘出更多清明。

發現他也留意到名片盒上的那個字,陶雨諾開口說:「我在想,那會不會是你的名字。」

他蹙著眉,反覆撫mo著那個「愷」字,神情顯得高深莫測。

「怎麼了嗎?」見他撫著名片盒又陷入沉默中,陶雨諾忍不住出聲詢問。

他回過神來,抬起頭,臉上帶著一抹笑,看向她說:「沒什麼,只是沒想到這個名片盒竟然沒有掉出來,被海水沖走。」

想起自己的慘狀,他暗暗歎了口氣,接著伸出手自我介紹,「我叫阿愷,再次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陶雨諾因他突如其來表現出正式的禮節而愣住,看著他有著修長手指的大掌,她呆了幾秒才伸出手和他相握。

他的手帶著力道,但並沒有弄痛她的手,那種誠懇和值得信賴的感覺由然而生,她不由得想,他應該是擅長與人交際的商場精英。

「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呢?總不能直接叫你恩公吧!」趙睿愷語帶幽默的開著玩笑。

陶雨諾被他逗笑了,化解了兩人間的那份尷尬。「你叫我雨諾吧!」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4 23:50:34

第三章

天氣晴朗,無雲的天空與海平面相連,映入眼中的是一大片一望無際的爽朗藍色。

趙睿愷坐在屋外花園的石椅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抓著雪泡泡身上那團宛如雪球的毛,若有所思。

他已經住在陶雨諾這裡一段時間,後腦勺腫起的包也消得差不多,但他的記憶完全無所進展,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以養傷為名,成天無所事事,腦子一空下來便不由自主的開始胡思亂想,使得心情異常焦躁。

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應該找些什麼事來做,轉移一下注意力比較好。

這個想法一浮現,趙睿愷放眼環顧四周,最後目光定在花園北側那間看起來有些破舊的小木屋上,心裡有了個想法。

幾日前的午後下了一場雷陣雨,當時他和陶雨諾才剛吃完午餐,他幫忙洗碗時,從水槽前方的窗子看見那間小木屋上腐朽的木板又被強風吹落了幾片,其中一片只剩一角還固定在屋子上,不時隨著風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

陶雨諾聽到聲音,循聲望去,後來發現他的目光也停留在相同的地方,便感歎著道:「那間小木屋是我爺爺年輕的時候自己蓋的,早些年狀況還不錯,但在海邊經年累月的風吹日曬下,如今狀況已經大不如前了。」

爺爺在時,不時可見到他為小木屋釘釘補捕,但爺爺走了五年後的今天她才發現,原來小木屋已經毀朽至此。

「不打算拆掉或找人來整修嗎?」那間小木屋,與被她整理得井然有序、活力充沛的花圃和菜園實在不太協調。

「那是爺爺一手打造的,我捨不得拆掉。」略沉默了會兒,陶雨諾又說:

「那裡陽光好,其實拿來當工作室滿不錯的……等我忙完手頭上的案子,再去鎮上找人來估價,修理一番吧。」

當時趙睿愷沒有多想,現在一動起這個念頭,他才發覺自己應該是會木工的,腦中浮現自己動手刨木打釘的畫面。

難道他是個裝潢師傅?他無法確定,但這件事應該是他目前能夠替陶雨諾做的事,至少也可以讓他忙碌,不再胡思亂想。

心裡有了想法後,他立即到陶雨諾的工作室外敲門,想與她商量這件事。

「請進。」趙睿愷一進入工作室,被他單手抱著的雪泡泡一見到主人,立即興奮的從他懷裡掙脫。

因為趙睿愷很高,雪泡泡是凌空往陶雨諾的工作桌飛躍而去。

陶雨諾見到它就這樣飛撲過來,嚇得驚呼出聲。「雪泡泡,不行!」

但為時已晚,興奮的雪泡泡已經跳上她的工作桌,撞翻了桌上的水彩顏料。

趙睿愷眼明手快地替陶雨諾搶救了幾張畫稿,但鉛筆草稿卻搶救不及,被傾倒的顏料染上五顏六色。

雪泡泡似乎也嚇著了,而且身上雪白的毛被濺上數色顏料,它直覺地拱起身子,甩了甩後跳下工作桌。

它這個動作讓正站在桌前的兩人來不及反應,身上、臉上或多或少都被雪泡泡甩出的顏料濺著。

看見趙睿愷臉上五顏六色的顏料,瞬間成了花臉貓,陶雨諾還來不及笑,便發現雪泡泡沾滿各色顏料的四隻小腳在白橡木地板上留下了腳印,於是趕忙上前想要抱住它。

「欸,不行!別再跑了!」若讓它四處跑,地板成了大畫布,印滿了它沾上顏料的腳印,她得花多少時間清理呀?

偏偏小傢伙以為主人要和它玩,興奮的四處竄跑,開心得很。

陶雨諾的動作實在快不過它,只好向趙睿愷求救。「阿愷,快!快幫我抓住雪泡泡!」

她原本該聽從編輯的建議,將手繪改成電腦繪圖,但她還是保守的認為,電繪軟體雖然進步,可以模擬各種紙質及繪圖效果,還是取代不了手繪的溫暖線條,以及顏料在紙上緩緩暈染開來的美麗色彩。

所以她寧願多花點時間、多花點錢買紙和顏料也堅持維持手繪,而眼前的狀況,便是堅持手繪極可能帶來的風險啊!

趙睿愷的目光一直定在她沾上顏料的小臉上,被她這麼一喊,才趕緊回過神與她一起忙著捉住那個闖禍的小傢伙。

在兩人與靈活的小傢伙上演「你追我跑」的遊戲沒多久後,陶雨諾已然暈頭轉向,一個不小心直接撞進趙睿愷懷裡。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狗兒上,沒想到她會突然撞上來,一時重心不穩,與她一同往後倒在靠窗的長榻上。

當兩人臉貼臉,鼻尖對鼻尖,彼此呼吸相纏,曖昧的氛圍讓週遭的一切似乎全都消失,世界上彷彿只剩下他們倆。

趙睿愷感覺陶雨諾柔軟的女性曲線密密的壓貼著他,幾綹長髮垂落在他頰邊,讓他聞到她的髮香,心騷動得厲害,腦中則極快的掠過一個畫面……

身著旗人服裝的她披散著一頭如瀑般的長髮,溫柔的將臉貼在他頸邊……

心猛地一促,趙睿愷蹙起眉頭,不明白腦中為什麼會出現那樣奇怪的畫面,難道是因為上次的那個吻所帶來的奇怪後遺症?

「我……」趙睿愷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出什麼,陶雨諾一感覺他微張的唇刷過她的唇便彷彿被電著似的從他身上跳開。

她真怕,怕他會像上一次一樣吻她。

他們只是共住在一個屋簷下的男女,對彼此的瞭解不深,等他跟家人聯上,他就會離開了。

他們甚至不是男女朋友,她不應該允許他再有吻她或做出更多親密行為舉動,讓他誤以為她是隨便的女孩子。

只是,想是這麼想,為什麼她在恐懼中似乎還有一絲小小的期待,期待會吻她?

意識到自己有這樣輕浮的想法,陶雨諾厭惡的甩甩頭後找了個理由準備離去。

「我……我去拿抹布,這裡需要好好清掃。」

「好。」趙睿愷清了清喉嚨,跟著站起身,便發現雪泡泡似乎因為沒人繼續陪它玩而覺得寂寞,跑到他身邊咬著他的褲管,發出惹人憐愛的低鳴。

他垂眸看著腳邊那一團五顏六色的小雪球,大手一伸,直接撈起它,佯裝生氣地訓斥道:「小調皮,闖了禍不知道要反省,居然還想玩?」

雪泡泡顯然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一雙黑溜溜的眼無辜地看著他,這可憐兮兮的模樣,有誰能狠下心責怪?

這時,陶雨諾走了回來,沒好氣地揉了揉雪泡泡身上的毛,然後遞給趙睿愷一條毛巾。「你先把臉擦一擦,我來整理這裡。」

趙睿愷看著她,發現她靠近頸子的頰邊還沾了點顏料,不自覺伸出手指替她揩去那些色彩。

感覺他帶著薄繭的指腹撫過,麻麻熱熱癢癢的,陶雨諾不自覺縮了縮肩膀,有些尷尬地向他道謝。

自從那天他吻了她後,她對他的接近愈來愈敏感,就算只是稍稍碰觸,也讓她不自在到極點。

陶雨諾在心裡暗暗祈禱,希望自己沒有臉紅才好。

看出她的不自在,趙睿愷有些懊惱,怕自己這情不自禁的動作會讓她感到不舒服,率先道歉。「對不起。」

她搖了搖頭說:「沒、沒事。」

如果只是因為他好心替她揩去臉上顏料的舉動而生氣,似乎太過小題大作。

為免兩人更尷尬,趙睿愷接過她遞來的毛巾,抹了幾次臉,將臉上的顏料擦乾淨後才開口說:「你帶雪泡泡去洗澡,這裡交給我來整理吧。」

他的體貼讓她很難不感到窩心。「那我先替雪泡泡洗完澡後再來幫忙。」

她的工作室雖然不大,但真要整理也不是容易的事,就算與他相處時氣氛會變得很詭異,她也不好意思把工作全推給他。

這裡畢竟是她的工作室,很多東西他也不知該怎麼擺放,有她幫忙其實會好一點。

「好,我先去提桶水來。」說完,趙睿愷便轉身往外走。

這時,陶雨諾突然問:「對了,你剛剛找我有什麼事?」

他頓住腳步望著她,問道:「這附近有木材材料行嗎?」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一直在你這裡白吃白喝白住,我想幫你修小木屋。」

陶雨諾有些訝異。「你可以嗎?你以前是從事相關的工作?」

「應該沒什麼問題。」趙睿愷微微點了個頭。

她仍注視著他,然而他只說了沒問題後就不再和她多說。

陶雨諾發現,從她救了他至今,他從未提起自己的事,不論是他的工作、家人或是過去的生活。

照理說,她應該小心的防備著他,畢竟對她而言他只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是,他眉眼間那份神秘的憂鬱,總是特別容易激起她身為女人天生的母。

再說,一個人的好壞,從其自身散發出的氣質就可窺見,她仔細觀察過,從他的言談舉止可以看出社會精英的特質,若不是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或是有不錯的生活品質,很難有這樣的氣質。

因此,在他的傷痊癒得差不多後,她也沒有催促他離開。

一個人寂寞慣了,陶雨諾原以為自己很能享受一個人的日子,沒想到在他突如其來的闖入她的生活之後,她竟開始依賴他的陪伴。

趙睿愷根本不知道自己之前做的是什麼工作,只能含糊的回應她的問題,幸好她是個體貼的女人,察覺他不願多談,也就打住這個話題。

他心裡為她的善解人意而覺得溫暖,另一方面卻也因為這種什麼事都想不起來的挫敗感而自嘲地微扯嘴角,眉峰微擰的臉上多了絲淡淡的惆悵。

陶語諾柔軟善良的心因為他臉上悵然的神情而微微被扯動。「如果你想修理小木屋,那就麻煩你了,只是你身上和頭上的傷才剛好些,你自己要小心一點。」

趙睿愷點了點頭。「去吧,快去幫雪泡泡洗澡,若顏料干了洗不掉,它可就要改名叫阿花了。」

陶雨諾被他的話逗笑了,低下頭輕點雪泡泡的鼻子說:「小調皮,聽到沒,如果洗不掉這身顏料,你就改名叫阿花囉。」

在她懷裡的雪泡泡似懂非懂,以一臉無辜的神情看著她,喉間發出一串低鳴,試圖撒嬌,那模樣讓她笑得更加燦爛。

趙睿愷看著陶雨諾滿臉燦爛的笑,心頭又浮現近來那奇怪的悸動。,

他困惑不已,不懂自己對她的熟悉感與心中的悸動究竟從何而來。

感覺他凝視的目光又在瞬間變得深幽,陶雨諾心一悸,趕緊抱著雪泡泡走出去,再待的的紅得像快要燒起來了!

一陣忙碌後,陶雨諾終於把雪泡泡身上的顏料洗去,但還是有少許顏料一時沒辦法洗掉,它真的名副其實成了小花狗。

出了浴室,陶雨諾才替它吹至半干,忍受不了吹風機的小傢伙耐心已用盡,直接跑到前廊去曬太陽。她也沒有攔它,正準備去看看趙睿愷將工作室整理得怎麼樣時,電話正好響起。

陶雨諾過著半隱居的生活,幾乎沒有朋友,會打電話來她家的大致上只有出版社的編輯,因此她趕緊上前接聽電話。

「喂?」

「陶小姐,你好,我是睿邦企業的威廉,之前與你通過電話,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印象?」

聽到這個名字,陶雨諾輕蹙起秀眉問:「我記得,請問又有什麼事?」

這個睿邦企業的威廉為了說服她賣土地,已經糾纏了她大半年之久,每回接到他的電話她頭就痛。

「上一次我開給陶小姐的條件,不知道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記得上一次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我不會賣地,無論你開出多少條件都一樣。」威廉心中無奈的歎了口氣。

雖然大老闆再次神隱,沒人知道他的行蹤,但就算如此,大老闆吩咐他辦的事若不辦好,等大老闆回來,他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而這個陶雨諾看來雖然瘦弱,但態度極為堅定,他軟硬兼施,仍一直無法說服她同意賣地。

再次聽到她一成不變的回答,威廉只好硬著聲音道:「陶小姐,我們老闆是尊重你,若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就不要怪我們手段太硬。」

他鍥而不捨的堅持和威脅的口吻並沒有讓陶雨諾意志動搖,她對於自己會惹惱對方並不意外,淡淡地開口:「威廉先生,你這是威脅我嗎?」

土地是她的,賣與不賣她有絕對的決定權,沒人能強迫得了她。

「不,我只是提醒陶小姐,我們老闆一向是出手大方的人,若陶小姐遲遲不作決定,怕之後的條件沒辦法像現在開給你的道般優厚,不接受是你的損失啊!」

「我知道,你家大老闆開的條件很有誠意,但我希望土地是用在對社會、地方有貢獻上,這樣我會考慮;若只是單獨用在觀光發展上,還是請你家大老闆打消念頭吧。」陶雨諾再次捺著性子道出她的訴求,語氣十分堅定。

再次碰壁,威廉慌了,屢談不成的壓力讓他衝動地嗆道:「好!既然陶小姐你這麼堅持,我們也不會客氣!」說完,他憤怒不已地掛斷電話。

陶雨諾可以感覺到對方的怒意,她心一凜,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因此招惹上什麼麻煩。

但那份擔心僅一瞬間便被怒意淹沒,她看到壓在電話下方睿邦企業的名片,氣得把它撕爛了,丟進垃圾桶裡。

「王八蛋!」她死都不會把地賣給這種唯利是圖的商人!

趙睿愷正好提著水桶出來換水,聽到她罵粗話,好奇地問:「怎麼了?這麼生氣?」

沒想到會被他看到自己這麼粗魯的一面,陶雨諾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沒什麼,是詐騙集團打電話來。」

「下次再有這種電話,你把話筒給我,我可以幫你罵人。」他好心的建議卻讓陶雨諾覺得他的意思好像是她不應該罵粗話,讓她更尷尬不已地回道:「好,下次罵人的事交給你。」

趙睿愷微笑看她一眼,先將染滿顏料的水倒掉,換裝乾淨的水,之後才接著說:「顏料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先進工作室整理一下東西?」

「好。」有了理由可以暫時逃開他,她樂於從命,趕緊開溜。

陶雨諾一進入工作室,發現他已經把雪泡泡留在地上的彩色足跡擦乾淨,工作桌上被弄亂的繪圖用具也一一收妥。

雖然不是她所習慣的擺放位置,但眼前乾淨整齊的模樣根本讓人無法跟剛剛發生過的「慘案」聯想在一起,她不得不承認,他真是個不錯的男人。

其實從他借住在家裡的這陣子她就可以看出這一點,因為平時他就會主動替她做家事,像是抬飲用水、米或紙商送繪圖用紙來時把紙搬進工作室等等粗重的工作,他都會主動幫忙做。

因為道些小細節,她才能收留他收留得安心,也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他的存在,喜歡他在身邊時無形中帶給她的安全感……當心頭浮現這些想法,陶雨諾猛地止住思緒,赫然發現自己似乎喜歡上他了,這個念頭讓她驚得心頭狂跳。

不不不!這是不對的,他說過他的家人都在國外,說不定他也長居國外,只要聯絡上家人,他就會離開,回到屬於他的世界,她不能喜歡他,更不能對他的存在產生依賴!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陶雨諾緊緊握住拳頭,一再如此提醒自己。

傍晚五點多,夏日的晚霞將天邊染上一片如煙般的淡紫,美得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帶著海水氣息的涼涼海風迎面拂來,趙睿愷瞇眼享受著,開口問:「是我的錯覺嗎?今天天空的顏色似乎和昨天不一樣?」

「嗯……是每、每天都不一樣。」聽著陶雨諾緊張兮兮的聲音,趙睿愷半側過臉望著她,笑問:「你要不要抱住我的腰?這樣比較安全,我也可以騎快一點,否則到了鎮上天會不會都已經黑了啊?」

將工作室整理好後,此時兩人共騎著陶雨諾唯一的交通工具……淑女腳踏車,準備到鎮上的木材行去選訂木材。

雪泡泡正坐在腳踏車前方的置物籃裡,舒舒服服地享受著難得一次的兜風,不過,頭一次被男人載的陶雨諾卻是不自在到了極點。

坐在腳踏車後方的她不好意思摟住他的腰,又得壓著隨風亂飛的長髮,雖然他騎腳踏車的速度很慢,她仍覺得自己隨時會因為重心不穩而跌下去。

聽到他的建議,她咬了咬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張開手臂,怯怯地抱住他結實的腰,暗暗歎了口氣。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她愈是想與他拉開距離,愈是有機會和他接觸,總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拋開矜持抱住他後,陶雨諾便感覺他踩腳踏車的速度變快了,風呼呼地從耳畔掠過,她的長髮更是飛得亂七八糟。

沒心思再理會凌亂的頭髮是不是讓她像個瘋女,她緊抓住他的腰尖叫道:

「啊!你騎得太快了啦!」也不知是太久沒有體會騎腳踏車的感覺,或是真的悶在家裡太久了,隨著車速加快而跟著增強的風,彷彿將趙睿愷心底的陰霾吹走,讓他感到開心許多。

「你不覺得風好像把煩惱都吹散了嗎?」陶雨諾還來不及回答,便發現他竟然放開雙手,仰高了臉,一副慾乘風飛翔的模樣。

她雖然可以體會他的感受,但向來循規蹈矩的她還是被他這犯規的舉動嚇得緊摟住他的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條大馬路上人煙稀少,因此路上的汽車車速通常極快,她不想死於非命呀!

趙睿愷知道她怕,但沒想到她會這麼怕,她的手將他的腰圈得很緊,臉緊貼著他的背,雖然有種快要被她勒得斷氣的感覺,卻也感到莫名的悸動……他喜歡被她這麼抱著。

只是,想是這麼想,他可不希望她被他嚇得心臟沒力,決定安分地將手放回腳踏車把手的位置,接著輕拍她的手背,說:「你把我勒得這麼緊,害我發現我的肚子其實很餓。」

陶雨諾有些不好意思,吶吶地道:「我……我沒有這樣騎過車。」

她的生活步調慢,加上個性的關係,做事習慣不疾不徐,從不曾這麼放肆。

「那好玩嗎?」

「不好玩。」她的回答逗得趙睿愷哈哈大笑。

陶雨諾第一次聽到他這麼爽朗的笑聲,像被他感染了好心情,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選完木材後,我們去吃燒烤好不好?喝點啤酒,一定很過癮!」

車速一放慢,微風拂來,讓人不自覺跟著放鬆,一放鬆,就覺得應該要吃一點平常不會吃的東西,做一些平常不會做的事。

「好。」因為心情變得格外輕鬆,陶雨諾欣然同意他的建議,但又有些苦惱地說:「只是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在鎮上吃過東西,可能得找一下,看看哪裡有賣燒烤的店。」

她一個人簡單慣了,很少出門,就算到鎮上也是以採買民生用品為主,買完就回家,因此她並不知道鎮上是不是有賣燒烤的店。

「如果沒有也沒關係,我們隨便買些東西去海邊吃也不錯。」

「可是到時天都黑了……」

「沒有海可以看,還是可以聽浪、看星星吧?」在黑漆漆的海邊聽浪、看星星,是陶雨諾從未想過的事,不過,只要一想到這件事是與他一起做,她竟覺得似乎挺不賴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4 23:50:49

第四章

由於鎮上大部分的店家其實都挺早打烊的,他們趕在一間材料行準備拉上鐵門休息的前一刻走進店裡,選妥木材,並敲定了送貨的時間。

辦完這件事後,兩人在鎮上最熱鬧的街上找到了一家賣燒烤的店,外帶一大袋燒烤。

那香味讓嘴饞的雪泡泡汪汪叫,企圖討食嘗鮮,但它一向吃狗飼料,陶雨諾當然不可能因為它想要就破壞了它的飲食。

將燒烤放在車籃裡後,她便看到趙睿愷從旁邊的雜貨店走出來。

「今晚來開夏日派對吧!」他笑著對她說,順便晃了晃裝著啤酒以及西瓜等東西的購物袋。

這樣的建議對陶雨諾來說十分新鮮,再看到他手中的東西,她心裡不禁真的充滿了準備開派對的期待心情。

她笑著問:「在海邊開夏日派對?」趙睿愷將可以放進車籃的東西全塞進去後,轉過頭對她說:「當然。上來吧!」

見車籃的空間完全被食物佔據了,她只好將雪泡泡抱在懷裡,坐上腳踏車後座。

也許是心情放鬆,也許是剛才一路摟著他的腰習慣了,這一次,她自然而然地伸手圈著他的腰,頭斜靠在他的背上,享受海風柔柔拂過的感覺。

緩緩踩著腳踏車,趙睿愷看著月光灑落在海面上,一片銀光閃閃,讓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坐下來灌一大口啤酒,再躺在沙灘上看星星。

「雨諾,我們隨意找個不錯的景點就停下來好不好?」此刻離她家還有一段路,但她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嚕咕嚕叫,要等到回到家門前那片海灘,對他們而言似乎都是一種折磨。

她想了會兒後便開口:「我知道有個地方不錯,而且就快到了,不如我們就去那裡吧。」

畢竟她是當地人,雖不常外出,但小時候爺爺常帶著她在附近溜躂,她自然知道很多不為外地觀光客所知的好地方。

趙睿愷依照她的指示,從路旁某個地方轉入一大叢開著白色花的草海桐裡,才發現那裡有條兩旁都是岩石的羊腸小徑,路的盡頭有一大塊將近兩人高數人寬的珊瑚礁擋著。

「你確定這裡還有路?」他停下腳踏車,打量著週遭,只見四週一片漆黑,僅有月光帶來一絲光亮,聽著海風穿過石縫發出的呼嘯聲,如此淒清幽暗的感覺還挺嚇人的。

自從爺爺過世後,陶雨諾再也沒有來過這裡,如果不是因為這會兒身旁有他陪伴,她才沒那有麼大的膽子敢在晚上獨自來這裡。

「從珊瑚礁的縫隙鑽出去就可以看到沙灘了。」

趙睿愷挑起眉,走近打量,果然發現瑚礁的縫隙看似狹窄,實際上是可以容納一個人輕鬆穿越的寬度。「那腳踏車就停在這裡囉!」

見她點了點頭,趙睿愷開始分配著兩人手上的東西,最後,她一手抱著雪泡泡,一手拎著燒烤,他則將西瓜擱在肩上,手臂上掛著購物袋,還能空出一還是有些猶豫,但在週遭如此昏暗,路面又崎嶇的情況下,她也伸出手讓他握著。

當被他大大的手握住的瞬間,她有種彷彿整個人也被他抱住的錯覺,心臟評評直跳,震得心口麻麻癢癢的。

趙睿愷握著她軟軟的小手,心裡那難以言喻的悸動再度湧上,讓他心頭漲滿一種說不出的甜蜜、滿足。

就算失去了過往的記憶,他仍隱隱約約知道自己並非情竇初開,身邊應該曾有過不少女人,但唯獨對她,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奇妙感覺,像是為了彌補什麼缺憾似的,讓他想呵護她、珍寵她、疼惜她……

在兩人各自懷著心思的情況下,趙睿愷帶著陶雨諾一前一後走過看似狹窄的珊瑚礁縫,很快的,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在銀白的月光下,一大片沙灘和綿延的白色浪線和豁然出現在眼前。

珊瑚礁及開著白花的植物形成了天然屏障,空出了這一處天堂般潔靜美好的景致。

「這裡白天一定更美!」趙睿愷讚歎著,並放下手上的東西。

被陶雨諾抱著的雪泡泡顯得懶洋洋的,當她將它放下後,它直接找了處可以直視海浪的地方趴著休息,那畫面把兩人都逗笑了。

趙睿愷從購物袋裡拿出一塊塑膠野餐墊,雖然看得出它十分陽春,但還是讓陶雨諾對他的細心感到意外。

「你從哪兒變出這個東西?」在她的驚呼聲中,他鋪好塑膠野餐墊,示意她坐下後才道:「剛才在雜貨店裡看到,就順便買了。」

說完,他跟著坐在她旁邊,為她開了罐啤酒後,又遞了根烤甜不辣給她。

陶雨諾一愣。「我……很少喝酒。」

「應該也沒什麼機會吃燒烤吧?」這陣子相處下來,趙睿愷知道她飲食清淡,不煙不酒,又以蔬食居多,簡直和出家人沒兩樣。

「是沒什麼機會吃。」

「那一定要趁這個機會嘗嘗這爽快的滋味。」他咧嘴笑道,先咬了一大口烤得焦嫩的甜不辣後又配了口啤酒,臉上的神情顯得十分享受。

陶雨諾看著他豪邁的動作,忍不住笑了,也學著他咬了一大口甜不辣後又配了口啤酒。

「怎麼樣?」

「雖然甜不辣有點冷掉了,啤酒也不是很冰,但真的很好吃。」她暗暗的想,或許是因為身邊多了個伴吧!

「好吃就好。」看著她的唇沾上一層油光,更顯水亮豐潤,他心一蕩,突然有種想要吻她的衝動。

察覺他的目光定在她臉上,陶雨諾緊張得心臟像是快要跳出喉嚨。「我、我臉上沾到甜不辣的醬汁了嗎?」

「沒有。」雖然這麼說,他的視線還是落在她身上。

突然沒了交談的聲音,四週一片沉靜,只有海浪聲在彼此耳際縈繞。其中似乎還有掩不去的心跳聲參雜,讓氣氛瞬間變得有些曖昧。

陶雨諾被他這麼看著,忽然有種難以呼吸的感覺,明知道該做些什麼打破這脆異的氣氛,腦子卻是一片混亂,只浮現一個念頭-他這樣看著她,是想要吻她嗎?他會吻她嗎?會嗎?

趙睿愷是真的想吻她,理智卻拚了命的竄出來,阻止他這麼做。

他還記得之前對她的承諾……這當下,他有些恨自己當時為何說得那麼果斷,以至於現在必須置身這樣為難的處境。

趙睿愷沉默片刻,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抑下心裡的衝動,以笑容打破這突如其來變得曖昧的氣氛,道:「我覺得自己就像是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吃葷一樣,罪大惡極呀!」

說完,他勉為其難的將視線放在前方,裝作若無其事的吃著燒烤配啤酒。

陶雨諾已經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他們之間輕而易舉便撩起的曖昧氣氛,那總是讓兩人的相處變得很尷尬。

她不知道他們之間怎麼會這樣,是因為她長得像他口中的那個煦敏,或者是因為……他喜歡她,所以才會以那樣滿是柔情的幽深眼神看著她?

想到他可能喜歡她,陶雨諾心慌意亂,血液好像因為那樣的想法而沸騰,讓她全身熱了起來。

她連灌了好幾口啤酒,偷偷瞥著他英俊的側臉,確定他正看著前方月光灑落在海面上的景致,才稍稍安了心。

兩人就這樣默默的吃光了燒烤,原本趙睿愷還想切西瓜,卻被陶雨諾以肚子太撐為由拒絕了,於是兩人之間的氣氛再次陷入說不出的曖昧中。

為了打破這尷尬的氛圍,趙睿愷隨手摘了一朵旁邊的小白花,好奇地問:

「不知道這是什麼花?長得特別可愛,也特別奇怪。」手中這像是穿著白色蕾絲裙的花,花瓣只長半邊,花蕊的另一側是空的,每一朵都是如此。

一找到話題,陶雨諾便滔滔不絕地說:「喔,那是草海桐,是常見的濱海植物,它的老莖帶木質,葉片十分耐旱,能夠抵抗帶鹽分的海風,是很不錯的原生海岸防風樹種。

「而且它還有個傳說,聽說很久以前有一個美麗善良的阿美族公主,為了即將出海遠行的心愛男子,隨手在路邊摘了朵花,撕去一半的花瓣,然後交給他,讓它成為見證兩人愛情的信物。

「可惜心愛的男子遲遲未歸,最後在海邊等待的公主,在流完最後一滴淚珠後香消玉殯,沒多久,海邊開出了一朵花,一朵只長了半邊的花。」畫多了植物圖監上的插圖,陶雨諾也長了不少這方面的知識,所以能侃侃而談。

說完,她又喝了口啤酒。海風拂過她因為喝了酒而發熱的身子,舒服得讓她閉起眼睛享受著這份涼意。

趙睿愷聽她說的故事聽得入迷,沒想過一朵花也會有這樣淒美的故事。

望向她嫣紅的柔美側臉和隨風飛舞的長髮,他幾乎看癡了,許久後才心動不已地感歎道:「如果我是那個男人,拚死也會回來,用愛填滿公主為他空了一半的心。」

陶雨諾喝完了一罐啤酒,極少喝酒讓她覺得頭暈暈的,思緒也飄飄然,感慨地回應,「嗯,世事總是很難得償所願……」

「這倒是實話。」說完,趙睿愷突然想起什麼,又從購物袋裡拿出一個扁長的紙袋。「差一點忘了,今晚的餘興節目。」

她醉眼迷濛地抬起頭看向他。「什麼?」

「雜貨店的老闆知道我們要去海邊,問我要不要買仙女棒。」看著他撕開包裝,抽出仙女棒遞給她,她因醉意而迷濛的眸子綻出光芒。

「仙女棒!好讓人懷念喔!」如果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知道他這些舉動全是臨時起意,她一定會認為他是有預謀的,預謀要讓她回味生命中所有的美好,再將他的身影深深的刻劃進腦海,成為她的另一個回憶。

想到他終將離開,陶雨諾心裡泛起一股說不出的惆悵落寞。

他是那麼突如其來的出現在她的生命裡,讓向來孤獨的她養成了有他陪伴的習慣,如果他真的走了,成為她的回憶,那她還有辦法回到從前,做個不問世事的現代隱居人,繼續孤獨的過日子嗎?

這可怕的想法嚇得陶雨諾不自覺甩開手中的仙女棒,卻不知在她陷入思緒中時,趙睿愷早已興致勃勃地拿著打火機,急著替她點燃她手中的仙女棒。

仙女棒不像紙張那般容易點燃,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大動作,手指就這樣從持續被火焰烘得燙燙的打火機頂端劃過。

她痛呼出聲,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麼時,趙睿愷已經抓起她的手,輕輕朝她被燙紅了一小角的嫩指吹氣。

「對不起、對不起……」他有些緊張地道。

明明是她的錯,但他臉上卻有著愧疚和著急,動作溫柔得像是怕她會碎掉似的,讓她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阿愷,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希望他說出「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之類的話,但他沒有,反而深深地凝視著她,說:「我想,我應該愛上你了。」

說出內心真實想法的瞬間,趙睿愷覺得整個人輕鬆許多。

他的表白像瞬間將陶雨諾的心揉成一團,擠出了她藏在心底對他的好感,以及兩人之間不容忽視的強烈吸引力。

自從他那天唐突的吻過她之後,她便開始無法不在意他的存在,也因為如此,他的一言一行已在不知不覺中烙印她心頭,讓她有著少女情竇初開的各種反應。

原來她也喜歡上他了……在不知不覺中!

當看清自己的感情後,陶雨諾再也抵擋不了心頭那份情意,以及未來可能再也見不到他的不安,伸手抱住了他。

趙睿愷突然被她抱住,整個人一僵。「雨諾……你醉了嗎?」

她是說過她不常喝酒,但一罐啤酒就能讓她做出這麼不尋常的事,她的酒量是不是太差了?

他知道自己對她有著莫名強烈的渴望,因此考慮著要不要推開她。

此時,陶雨諾忽然將臉埋進他的頸窩,悶悶地問:「你……你怎麼可以愛上我?」

問出口時,她心裡有些納悶,他不是用她的沐浴乳嗎?怎麼他身上的味道卻是一股淡淡的男性氣息?

那樣的氣息和著他的體溫,形成一種讓她莫名安心的氣味,讓她對他的眷戀又加深了一分。

她難得霸道的語氣嬌憨又可愛,讓趙睿愷有些啼笑皆非。「要不要愛一個人,該怎麼控制?」

陶雨諾知道自己問了蠢問題,也知道該適可而止,但或許是酒精壯大了她的膽子,麻痺她的理智,她控制不住地幽幽開口:「你總有一天會離開我,離開這裡,不是嗎?如果是這樣,你對我的愛,是不是在那一天終告結束?」

如果是這樣,那她寧願不要他的愛,寧願一直自欺欺人,否認對他的感情,直到他離開。

「為什麼怕我離開?」就他所知,在他闖入她的生活之前,她幾乎與世隔絕,一直過得很好,他不認為她會需要他的陪伴,卻又希望可以從她口中聽到他想要的答案。

如果她對他有相同的感覺,對莫名渴望著她的他來說,會是一個令他感到開心的答案。

陶雨諾真的是被一罐啤酒出賣了,她有些難過地咕噥,「如果我也愛你,那你走了之後,我怎麼辦?」

聽到她的回答,趙睿愷的嘴角揚起一絲愉悅的微笑,彷彿連眼底都帶著笑意。

原來,兩人之間的吸引力不僅僅影響了他,連她也感覺到了。

他伸手捧起她的臉,定定地看著她說:「如果你也愛我,我就不會離開你。」

陶雨諾原本就有些醉,再如此近距離的看著他那雙蕩漾著深情的深邃黑眸,她幾乎醉在他的眼底,思緒暈亂得更徹底。

「真的?」

「真的。」他的承諾讓她揚起燦爛無比的甜笑,她大方地坦承,「我喜歡你!」

聽見她的話,看著她泛著淡淡紅暈的微醺臉龐因為喜悅而帶著笑,他心動不已地俯下臉,深深的吻住她那讓他份外想望的柔軟唇瓣。

這一次,陶雨諾沒有推開他,反而帶著醺然醉意勾住他的頸項,生澀地回應他濃烈深情的吻。

彼此的氣息親密地交融,團團將兩人包裹住,那愈發纏綿的吻也因此點燃了他們渴望著對方的情火。

陶雨諾從沒被人這麼激情的吻過,在他闖進她口中,攪動纏繞著她的嫩舌時,她戰慄得不能自已,思緒迅速糊成一團。

趙睿愷滿足地吸吮著她口中蜜般的甜美滋味,大手似自有意識地鑽進她的衣裡,以手膜拜她身上每一寸柔軟的曲線。

感覺他掌心撫過帶來的酥麻,她情難自禁地發出嬌「淫」,挑動著他內心深處的原始慾望。

趙睿愷的氣息變得更加粗重,火熱的唇舌離開她的唇,舔吮著她如珍珠般的耳垂,最後順勢落在她白玉般的纖頸上。

「嗯……好癢……不要……」陶雨諾輕皺眉心,咬著下唇,全身因為敏感而戰慄不已,躲著他的吻。

看著她微張著紅潤的唇不停喘息、嬌「淫」的動情模樣,趙睿愷褪去她身上素雅的亞麻襯衫,解開她同樣素雅的胸罩,讓那對雪嫩的豐盈映入眼簾。

她原本就白皙,在月光的照映下,她像一塊上等的美玉,細嫩的肌膚光滑柔膩,形如雪梨般的軟嫩更是瑩潤動人,尖端上那一點嫩紅,在美麗中帶著極大的誘惑。

趙睿愷情難自禁地伸手輕掐她胸前可愛的粉色蓓蕾,看著蓓蕾敏感的在微涼的海風中綻立,嫩紅轉為櫻紅,他忘情地輕喃,「諾諾,你真美……」

空氣中的涼意與他眼中彷彿燃著兩蹙火焰的視線,稍稍讓理智從微醺中冒出頭來,她驚訝地看著他,羞得想抬起手遮住赤裸的身軀,卻反而被他的大手扣住,抬高壓在頭頂上。

「阿愷……」

「別怕,我不會弄痛你的。」趙睿愷邊說邊低下頭將臉埋在她胸前,溫柔而貪婪的吸吮她胸前粉嫩的蓓蕾。

這樣的刺激讓她弓起身子,敏感的一震,他卻不肯放過她,時而以嘴唇輕含,時而溫柔的輕舔,玩弄得胸前的蓓蕾已承受不住的挺立、變硬。

陶雨諾垂眸看著他的頭不時左右移動,胸前的蓓蕾沾著他的唾液,在月光下像散發著銀色光芒,如開得正艷的嬌花有著詭譎而誘人的色澤,她瞬間清醒了不少,腦中也轉了好幾個念頭。

她在學生時期沒有機會交男朋友,出社會後又因為個性的關係,獨居在這個遠離塵囂的地方,更不可能有機會認識男人。

直到他的出現,她決定收留他之後,才意外發現自己心情的轉變。

第一次他把她當成別人而吻她時,她生氣地推開他,有種被侵犯的感覺,但是,此時她卻不想推開他,甚至想與他做更親密的事……難道是因為她明白他們都已喜歡上彼此嗎?

腦子裡還有些醺然,她沒辦法將思緒理得很清楚。

感受著她清純的嬌羞反應,趙睿愷強忍著想要立刻進入她的衝動,溫柔的啞聲問:「舒服嗎?!」

陶雨諾無法否認他帶給她的新奇感受,無限嬌羞的紅了臉,緊咬著唇,別開臉沒有說話。

看著她那模樣,趙睿愷可以感覺雙腿間的慾望腫脹到了極點。

他以沙啞且極富磁性的聲音說:「雨諾,推開我,否則我會忍不住就在這裡要了你。」

他低沉的嗓音撩動著陶雨諾的心弦,她蕩漾著動情媚態的眼堅定地望著他,道:「我要你。」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07:25

第五章

清晨曙光乍現,陽光還來不及穿透雲層,一整晚在海岸邊聽浪而眠的雪泡泡已經精神飽滿的醒來,興奮地舔著躺在塑膠野餐墊上緊緊相偎的兩個人。

「唔……雪泡泡別鬧。」昨晚經歷了生平第一次的激情,陶雨諾累得以為自己是躺在床上,伸手揮了揮,想推開擾人清夢的小傢伙。

沒想到手一伸,她便感覺自己打到了什麼東西,而且那個「東西」還發出她驚得睜開雙眼,赫然發現,自己非但被一個男人抱得緊緊的,男人那雙毛茸茸的腿甚至將她整個人緊緊夾住。

這個發現讓她瞪大了眼睛,再聽到男人的聲音響起,她更是僵在原地。

「天哪!這是你叫人起床的方式嗎?」突然被攻擊,趙睿愷皺起眉頭抗議。

他懶懶的睜開眼,眼底一映入陶雨諾驚恐的神情,立即揚起笑容向她道了聲早安。

然而陶雨諾哪有心情和他互道早安,一看到他的臉,她就想起昨晚的激情,想起後來她是趴靠在他的胸膛上睡著。

只是,為什麼這會兒她整個下半身會被夾扣在他腿間!

這親密相貼的姿勢讓她窘迫得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著她的反應,趙睿愷連忙道:「一大早不要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那會讓我以為你後悔了,其實和我上床只是因為你醉了……」

想到她也許並不愛他,他的心情有些悶,更擔心昨晚的親密其實並不是出自她的真心,而他就這麼奪走她的第一次。

他的話讓陶雨諾恨不得在沙灘上挖個洞把自己埋了,或者乾脆跳海淹死自己。

昨晚她居然因為聽到他的告白,傻呼呼的就投入他的懷抱,獻出最珍貴的第一次?

雖然她不否認自己愛上了他,但是,她居然藉著醉意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事,這也大膽了吧?

不過,看見他一臉沮喪,陶雨諾不禁覺得有些對不起他,於是吶吶地開口:「其實我……昨晚我沒那麼醉。」

聞言,趙睿愷鬆了口氣,臉上的陰鬱一掃而空。「那就好,如果我們是因為酒後亂性,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把你的第一次賠你。」

他雖還沒有記起過往,但他堅持只與兩情相悅的女人上床,這一點他並沒有忘記。

陽光下,他深邃的眸子帶著些琥珀色,充滿笑意的愉悅俊臉讓陶雨諾的心跟著一顫。

真的是幸好,如果真的是酒後亂性,她不知道往後要怎麼面對他。

她陷入自己的思緒中,直到雪泡泡不甘寂寞的直在兩人身旁打轉,她才回過神,推了推他說:「天亮了,我們該走了。」

鬆開圈抱住她的手,移開勾在她身上的長腿,趙睿愷將昨晚被他丟在一旁的衣服遞給她,自己也起身迅速將衣物穿上。

見他套著上衣,漸漸將寬廣的背肌藏在衣下,她白嫩的臉上浮現一絲羞怯的粉紅。

幸好昨晚她是找了個這麼隱密的地方,否則兩人就這樣在海邊做出如此激情的事,被人看見了多丟臉呀!

如果再倒霉一點,遇上巡邏的警察,或許還會被開罰單呢!

陶雨諾邊穿衣服邊這麼想著,後來才發現他穿妥衣褲後,竟與雪泡泡逐起浪來。

潮來潮往,浪花被踢得濺起,在陽光下化成無數燦爛的水珠後再灑落,將一人一犬的身影襯得虛幻無比。

陶雨諾著迷地看著她喜歡的男人與最寶貝的狗兒,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滿足,那種滿足,是她這輩子從未感受過的充實和美好。

也是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原來女人要有愛才會變得完整……

趙睿愷仍流了一身汗。

剛交出畫稿,得了空的陶雨諾拿著一壺加了新鮮萊姆汁的冰水給為她忙得滿身是汗的男人。

乍見他汗水淋漓的模樣,她不由得停下腳步。

記得當初救了他時,他還是一副白皙斯文的模樣,但才沒有多久,他已曬黑了許多。

烈陽下,他脫去濕透的汗衫,露出一身結實肌肉的陽剛模樣十足「可口」,絕對能迷倒一票女人。

而她,就算已與他相互表明心意,滾過好幾次床後,還是不能免疫,不管他有沒有穿衣服,她的心跳總是沒來由的加快許多。

彷彿感覺她的凝視,趙睿愷側過臉望向她,嘴角立即揚起愉悅的笑。「忙完了?」

他突然出聲,更是讓正陷在自己的思緒裡、悄悄打量著他的陶雨諾小臉燒紅得像顆番茄。

趙睿愷盯著她許久,接著邁步來到她面前,二話不說地捧住她的臉,給了她一個綿長的深吻。

陶雨諾連驚呼都沒來得及發出,便被吻得暈頭轉向,在她嘗到他的味道以及從他的鼻尖滑下的汗水時,她甚至感到雙腿虛軟,手中的水壺也掉落在地上,滾到圜子裡去。

此刻,兩人已沒空理會那壺水。

通常這樣的吻是會撩起漫天慾火的,但是突來的急促門鈴聲打斷了一切,讓他們不得不回過神,離開彼此的唇。

趙睿愷抵著她的額頭,緩了緩呼吸後才說:「我去開門。」

放開攀著他肩膀的手,陶雨諾氣息仍不穩,點了點頭,紅著臉前去將那壺水撿回來。

幸好她是以塑膠壺裝水,若是玻璃瓶,這樣掉在地上,不砸出一地玻璃碎片才怪。

趙睿愷前去應門,門一打開,眼中映入的是一張陌生的小女孩著急流淚的臉。

「我--我是小不點,要找……找我姐姐。」小女孩看來只有五、六歲,氣喘吁吁加上心裡著急,說起話來含糊不清,但仍可以聽得出她是要找陶雨諾。

他回頭喊了陶雨諾一聲,要她趕緊過來,接著關心地問道:「小妹妹,發生什麼事了?可以先跟叔叔說嗎?」

「我和哥哥去海邊玩,但哥哥突然肚子痛……」這時陶雨諾走了出來,一看到小女孩,立即驚訝地問:「小不點,你怎麼跑來了?」

小女孩一見到她,立即衝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諾姊姊!諾姊姊!哥哥肚子痛……」

因為太慌張,她話還沒說完,已經哭得淅瀝嘩啦。

這對小兄妹也住在這一帶,因為父母都在大城市工作,所以把兩個孩子留在老家給爺爺、奶奶帶。

因為她住的地方離沙灘很近,所以她時常可以看到兩兄妹相伴在附近玩。

她擔心小朋友在海邊玩容易發生意外,都會特別留意,有時多做了些點心也會請他們來吃,所以小兄妹算是跟她挺熟的。

小女孩跑了一小段路,臉蛋紅撲撲的,淚水直流,看來好不可憐,陶雨諾心疼地抱起她安慰著。

趙睿愷接著開口問:「小不點,告訴叔叔,哥哥在哪裡?」

小女孩抽抽噎噎地指著哥哥所在的位置。「在堤岸下的海灘。」

「我去找人幫忙,找到順便帶他去診所看醫生。」陶雨諾點了點頭,便見趙睿愷隨便拿了件了恤套上後迅速往海邊的方向跑去。

「諾姊姊……哥哥……哥哥……會不會死掉?」

「放心,阿愷叔叔去找你哥哥,他會帶他去醫院,不會有事的。」陶雨諾抱著她回到客廳,給了她一杯果汁以及幾塊餅乾,打開電視轉到兒童台,安撫她的情緒。

雪泡泡看見客廳裡多了個小女孩,乖乖地蹭到小女孩身邊,在她的腳邊趴著打盹。

陶雨諾安撫小女孩後,打電話聯絡小女孩的爺爺、奶奶,然後便等著趙睿愷給她消息。

忐忑了將近一個小時後,陶雨諾終於接到趙密憤打來的電話。

「阿愷,怎麼樣?寶弟沒事吧?」

「寶弟是急性盲腸炎,已經請救護專機送到本島的醫院。等一下寶爺爺會過去家裡接小不點,我會順便搭他的車回去,你不用擔心。」

住在陶雨諾家中這段期間,趙睿愷知道大貝嶼十分偏僻,但從不覺得遠離塵囂有什麼不好,直到經歷寶弟這次意外,他才深刻的體會到,大貝嶼的生活機能並不佳,小鎮上只有一間診所,若遇上事故、急症要上大醫院,必須搭船或專機前去台灣本島治療,實在太不方便了。

聽他這一說,陶雨諾高懸的心終於放下,她鬆了口氣後回道:「好,我知道了,那……待會兒見。」

「嗯,待會兒見。」

結束通話後,趙睿愷來到診所外等著寶爺爺開車過來,目光突然被一名站在便利商店外講電話的男子拔高的音量吸引。

那名男子穿得西裝筆挺,一看就不是當地人,也不知正跟誰講著電話,火氣大得像是隨時會把手機摔在地上。

「媽的,搞什麼?你是怎麼辦事的?都過了快一個月還聯絡不上總裁,接下來的事到底該怎麼辦?沒人指示,我能自己做主當惡霸,逼仙女把地賣了嗎?什麼,你也沒辦法?你沒辦法活該就是我該死嗎?」

趙睿愷明明不認識對方,但不知怎麼回事,就是對那個男人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不止對方的模樣、說話的樣子,連所說的逼仙女賣地這件事也讓他感到熟悉。

他應該知道那個男人說的是什麼事……模模糊糊的腦子裡像是要浮現出什麼,趙睿愷努力想著,腦中驀地竄出「威廉」兩個字。

威廉?是誰的名字嗎?為什麼他會突然想起這個名字?

當趙睿愷努力的想從腦中挖掘出更多線索時,一道喇叭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阿愷先生,上車吧!」寶爺爺降下車窗朝他這麼說,他只好打住思緒,坐上車。

發現剛剛那個在便利商店前的男子不知何時已離開,不見蹤影,他懊惱地擰著眉。原本還打算冒昧的上前和那個男人說說話,看能不能問出些什麼,或者讓自己想起什麼來,可惜他還來不及行動便被打斷了。

難道是老天不讓他想起過去?趙睿愷煩躁地暗暗歎了口氣。

此時,已經將車子駛離小鎮的寶爺爺突然踩了煞車。

因為狀況來得太突然,趙睿愷整個人往後彈了一下,後腦勺撞上副駕駛座的座椅。

這樣的撞擊並不重,卻讓趙睿愷感覺腦子瞬間空白,幾秒後,許多畫面與影像紛紛竄進他的腦海中。

從他小時候到長大至今的每一件事,一幕又一幕像是播放器快轉似的迅速掠過,畫面充滿了他的腦袋。

這樣的外力撞擊觸動他憶起過往,短時間裡充滿了腦袋的畫面讓他忍不住抱頭發出痛苦的呻吟。

寶爺爺見狀,急急將車子停在路旁,望向他突然蒼白的臉色問:「厚,嚇死我了,你沒事吧?」

趙睿愷沉默了將近一分鐘,直到腦中的畫面停留在自己被陶雨諾救起的那一幕,他才摸了摸後腦勺,搖搖頭說:「幸好繫了安全帶,沒什麼事。」

寶爺爺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剛剛也不知是從哪兒跑出來的小貓,為了閃它,差點就害你受傷了,真不好意思。」

他回以一笑,催促道:「沒事。我們快走吧,別讓小不點等太久。」

爺爺確認他沒事後繼續上路,趙睿愷則趁這個時機重整腦中的回憶,將過去的事憶起了八、九分。

剛剛那個在便利商店前的男人正是威廉,這幾個月來,他將說服大貝嶼的地主賣地的事交由威廉處理。

他沒想到的是,那塊地最大的土地持有者,竟然就是陶雨諾。

意識到自己與陶雨諾之間的牽扯,趙睿愷的思緒再次陷入一片混亂。

沒有恢復記憶就算了,但他恢復了記憶,總不能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更不能不回公司處理公事,繼續留在陶雨諾身邊。

最重要的是,之前他一直想要拿下大貝嶼上的這塊地來建飯店,發展觀光。

可是,如今因為這陣子的生活,以及與陶雨諾住在一起的寧靜優閒,讓他對大貝嶼有了感情,也讓他的想法有了改變。

他必須得好好的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比較好。

察覺他的沉默,寶爺爺有些擔心地瞥了他一眼,問:「以前似乎沒有見過你,你是陶小姐的男朋友,來找她度假的嗎?」

因為這附近每一戶住家都隔著一段距離,加上他和老伴除了照顧孫子和種種菜外,很少外出和鄰居串門子,因此對陶雨諾的瞭解十分有限。

男朋友……趙睿愷仍沉默不語。

在未發生意外前,他是絕對不可能看上像陶雨諾這樣單純的女孩。

從父親過世後,他回國接手父親的事業開始,環境逼得他不得不成為冷血無情、唯利是圖的商人。

在父親未發達前,他們一家過著窮苦的日子,母親甚至為了家計操勞過度去世,他永遠記得,母親在臨終前對他說過的……

阿愷,只要成功了,有錢了,世上就沒有什麼得不到的東西!你千萬要長進呀!他窮怕了,受母親的影響太深,所以他告訴過自己,若將來要娶老婆,對象也一定要是對他的事業有幫助的女人。

但是,與陶雨諾在一起這段期間,她的單純喚起了他被深抑在心頭的熱血與純真,與她在一起,他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快樂與平靜。

如果可以,他想與她永遠在一起!

想通了這一點,趙睿愷堅定地回道:「對,我是雨諾的男朋友,是來這裡放假休息的。」

「也是,這裡的生活條件真的不好,沒有醫院也沒有娛樂,只有一片藍藍的海,會來這裡的,就是要拋開凡塵俗事啊!」

聞言,趙睿愷順勢問道:「難道你不覺得這裡需要開發嗎?」

過去他向來將這件事交給威廉處理,也不曾費心思關注這裡的居民有些什麼想法。

寶爺爺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大貝嶼就那麼一丁點大,能保留原始自然風光的地方已經不多了,若能留下一片與世無爭的純淨,讓人能有個放鬆的地方,不也挺好?

「況且這一帶的居民有八成是像我這種一腳都已經踏進棺材裡的老人,我們在這裡住慣了,若真要發展,教我們離開,往後要怎麼適應生活啊?」

「應該有建商想過要買地開發吧?他們開的價格不會讓人心動嗎?」

「這些年的確有不少富商想要發展大貝嶼的觀光,也上門談過價,但我們那裡最大的地主是陶小姐,她不賣,附近一帶住慣了的老人們也沒想過要賣地,事情總是這樣不了了之。

「說實話,誰不愛錢呢?只是我們再活也沒有幾年,畢竟是住了一輩子的地方,我們的根都在這裡,還是過得開心比較重要。」

趙睿愷深深思考他的話,認同地點頭道:「的確是如此。」

與寶爺爺聊過他才知道,為什麼威廉會久久沒辦法說服小部分土地持有者賣地。

若是人人都抱著這樣的想法,而依陶雨諾的個性,更是不可能妥協讓步的。

但是,看著寶爺爺歷風霜的臉,他還是認為,寶爺爺這個年紀,不是該享受兒孫陪伴身旁的天倫之樂嗎?

就是因為這裡缺乏發展性,年輕人口才會不斷外移,留下的不是老就是小,更顯得此處的醫療資源是如此貧乏。

關於說服陶雨諾賣地這件事,他得好好再思考一下。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07:41

第六章

寶爺爺來接走小不點後,趙睿愷簡單的沖了個澡,窩在沙發上歇肩,陶雨諾則在一旁整理著編輯傳來畫稿需要修正的地方。

天花板上的白色吊扇緩緩的轉動著,微微的風拂來,透著一股沁涼,讓人有種昏昏慾睡的感覺。

趙睿愷躺在沙發上,目光從凝視著轉動的白色吊扇,轉而落在陶雨諾身上,思緒跟吊扇一樣轉個不停。

這當下,兩個人靜靜的待在客廳裡,他發他的呆,她修她的稿,就算沒有交談,四周靜得落針可聞,但那平和、寧靜的感覺,還是美好得讓他覺得身心放鬆而滿足。

與她在一起的感覺這麼好,他怎麼捨得離開她?

但是,他該怎麼告訴她,他就是最近這段時間不斷派人來說服她賣地的幕後大老闆?

他曾授權威廉,無論用什麼手段都要讓她賣地,至於威廉是不是真的使出什麼手段,他倒未曾過問。

如果她知道了他就是睿邦企業的老闆,還會繼續愛著他嗎?會不會恨透了他?

強烈感覺他的目光一直定在她身上,陶雨諾連頭也沒抬地問:「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自從兩人明白彼此的心意後,她總是不時能感覺他的目光火熱得讓她難以承受。

有時只是一個眼神接觸,引發的卻是兩人又滾上床的結果。

她是喜歡他,但這樣太放縱了,如果可以,還是克制一下慾望比較好。

幸好她目前手上有可以掩飾情緒的事可做,否則讓他發現她又臉紅了,接下來一定又會是沒完沒了的狀況。

由於所有的思緒都陷在恢復的記憶與和她的牽扯裡,趙睿愷盯著她柔美的他若有所思地開口:「今天,我和寶爺爺聊到大貝的狀況和發展。」

「嗯,是寶弟的事讓你有所感觸嗎?」

趙睿愷愣了愣,不知道該不該說出自己真實的身份,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逝,還是被他硬生生壓下來。

畢竟他之前為了大貝嶼的這塊地,幾乎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他得好好想想該怎麼說,才能夠不讓她有太過反感的情緒。

「也算是吧。」不知他心裡的糾結,陶雨諾有感而發。「大貝嶼沒有跟上時代的腳步,逐漸沒落凋零是事實,的確是需要發展。」

趙睿愷訝異地開口:「但你不是一直不打算賣地?」

「是寶爺爺跟你說的吧?」她直覺地這麼認為,笑了笑後才說下去,「其實,我是因為對方只想把土地拿來發展觀光,不接受我想附加的條件,才遲遲沒有點頭。」

從她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他心裡有些不好受,若是以前的他,絕不會否認這一點,然後對此一笑置之,因為商人不圖利便不是商人。

他好奇地問:「什麼附加條件?」

「蓋醫院、學校或什麼對大貝嶼有意義的建設都好。這麼做,祖先們也應該會同意我賣地。」

陶雨諾歎了口氣,又道:「可惜買地的大老闆是商人,唯利是圖,根本不會有那份善心吧!」

這是她一直以來的想法,可惜睿邦企業的趙總裁太混蛋,他那個叫作威廉的手下也好不到哪裡去,跟他們提這個,簡直和對牛彈琴沒兩樣。

「你沒跟對方談過,又怎麼知道他沒有那份心?」趙睿愷一問出口,心裡就直接給了自己答案。

今天是他大難不死,在海中浮浮沉沉,將那一身市儈也洗去,讓他因為失憶而找回本性的純善,否則他的想法也不可能改變。

他和陶雨諾猶如命中注定的相遇,讓他體會了她的善良和美好,就算現在恢復記憶了,他的生命中有了她,他就再也不是那個冷漠、唯利是圖的趙總裁。

既然這是她的期待,那麼他願意改變初衷,依她的想法去做。

陶雨諾還來不及回話,便聽到門鈴再次響起。

她止住話題,咕噥了句,「今天還真熱鬧。只是,還會有誰上門呢?」

趙睿愷站起身,伸了伸懶腰,「我去應門吧。」

「那麻煩你了。」他經過她身邊時,俯身親了親她的髮頂才走出去。

陶雨諾根本沒想到他去開門前還突然靠過來親她,羞得臉都紅了,但他的模樣卻像是這麼做極為自然。

趙睿愷看見她臉紅,很想繼續好好的吻她,但門鈴聲一直持續著,讓他不得不放棄前眼秀色可餐的小女人。

當他將大門打開,眼中映入來訪者的模樣時,整個人不禁愣住了,而對方顯然也是如此。

回過神後,來訪者往後退了一步,看了看門牌,早他一步開口問:

「總……總裁,你怎麼會在這裡?」那時遊艇靠岸後一直沒見到總裁,他問過不少人,有人告訴他,似乎看見總裁先行離去。

趙睿愷的事業版圖遍及各大行業,總是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公司裡的人即使一、兩個星期見不到他,也不覺得意外。

雖然趙睿愷常忙著四處奔走,各公司的業務皆有一班專業經理人處理,不會有什麼問題,但他都會定期與他們開會,作重要決策,因此這一次他消失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實在不尋常。

而大貝嶼的案子是魔王大老闆近來最重視的案子之一,盯他盯得可緊了,不時召見他,威喝他盡快教地主賣地,讓他精神壓力大到只要聽到魔王大老闆的聲音就頭皮發麻。

因此,這麼久沒有見到魔王大老闆,突然在這裡見到他,實在是讓威廉驚訝極了。

而且,眼前這是怎麼一回事?

進睿邦企業多年,威廉見到的趙睿愷總是西裝筆挺的模樣,沒想到這會兒老闆頭髮沒有抹發油,還穿著了恤、牛仔褲,若不是魔王大老闆那依舊銳利的眼神和威嚴的神情,威廉幾乎認不出他來。

一聽到威廉充滿驚恐的詢問,趙睿愷連忙定住心神,沉聲道:「馬上回去,這裡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威廉知道自己應該聽他的話,馬上離開,但因為完全想不透魔王大老闆為什麼會穿成這樣出現在陶家,忍不住好奇地脫口問道:「總裁為什麼會在這裡?」

接下大貝嶼的案子後,威廉與陶雨諾的接觸算是頻繁,知道她唯一的妹妹人在國外,目前她是一個人住,沒有男友,朋友也少得可憐,是個十分低調,不太像現代人的女孩子。

按理說,她不太可能讓魔王大老闆接近她呀!

但魔王大老闆這一身裝扮實在隨興,就像是住在她家……所想所見在腦中自動組合,最後理出清晰的脈絡,威廉突地恍然大悟。

他猜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魔王大老闆會不會是無法容忍這個案子拖太久,所以決定色誘地主?

趙睿愷的外型向來是女性注目的焦點,為了達到目的,他向來不吝於出賣色相。

雖說這樣的手段是你情我願,各取所需,但說穿了還真是挺陰險的。

想到這裡,威廉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如果早知道總裁打算這麼做,我就不用逼她逼得這麼緊了。」

看到威廉臉上露出曖昧的笑,趙睿愷知道他的想法,聲音更沉冷地開口:

「我做什麼不用你管,你現在只需要回公司等我的消息。」雖然心裡對大貝嶼這塊地的想法有所變動,但他還不知道該怎麼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陶雨諾,他不希望情況因為威廉的出現而節外生枝。

「是,只是之後我要怎麼和總裁聯絡?總裁這一走,公司裡的人都急壞了……」

「有需要我會主動聯絡!」撂完話,趙睿愷立即關上門,將可能會被陶雨諾發現的危險阻擋在門外。

心思略定之後,他轉身準備進屋,卻發現陶雨諾蒼白著一張臉,僵硬地站在他身後。

一見到她,趙睿愷心一凜,不確定她是不是看見了威廉,有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你……怎麼出來了?」

「剛剛是誰來按門鈴?」

「是按錯門鈴順便問路的。」他胡亂找了個理由想避重就輕的帶過,但她的臉色不對勁,這讓他心裡有些忐忑。

陶雨諾定定看著他,心寒地戳破他的謊言。「不,他不是按錯門鈴、不是來問路的!阿愷,你為什麼會認識威廉?」

因為他應門的時間太久,她才出來看看,沒想到看到的竟是睿邦企業的威廉。

一見到他,她立即加快腳步走向兩人,怕威廉會拿賣土地的事來煩人。

可是,當她看見威廉對他說話時必恭必敬的態度,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底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怪異感。

她悄悄定下腳步觀察他們,然而他們交談的音量很低,她沒聽到他們的對話,但從兩人的互動看來,他們應該是認識的……但這不可能啊,除非他有什麼事瞞著她沒說。

知道她看到威廉了,趙睿愷的心重重的一沉,面對她的詢問,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是真心喜歡她,不希望她因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而帶來什麼誤會與傷害。

見他微抿著唇沉默不語,陶雨諾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心慌,彷彿有種會聽到一些她無法接受的事實的可怕預感。

從她驚慌不安的神情看出她的心情,趙睿愷不想再用謊言來欺騙她,雖然之前他並不是故意瞞著她,但當他坦然說出他是因為失憶的關係才沒有說實話,她會相信並原諒他嗎?

趙睿愷深深吸了口氣。逃避一向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他決定毫不隱瞞地說出一切。

「其實,在你救了我之後,我發現自己失去了記憶,不記得自己是誰了,我怕你會直接送我去醫院,不願收留我,才沒有告訴你。我是在寶爺爺送我回來的路上,忽然想起了所有的事,以及……自己的身份。」

陶雨諾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不僅欺騙我,還利用我!」

「不,不是這樣的!我是還在思考該怎麼告訴你……」趙睿愷急忙否認,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把他剛被救起時的顧慮完整的解釋給她聽。

商場上,他精明的腦袋和擅長發表談話的能力一向讓他無往不利,現在面對她,他竟急得滿頭大汗,口舌笨拙,擠不出任解釋,難道這真應驗了「關心則亂」這句話?

趙睿愷的話讓陶雨諾敏感的心大受打擊,完全無視於他急著想解釋的模樣。

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為什麼他一直不願說出他失憶的事?即使有什麼難言之隱,在他們這樣親密的進展下,他早就不應該再隱蹣,也不該是不知該怎麼告訴她。

撇開他是不是真的失憶,在他想起一切後,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難道是他的身份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才需要他一再酌量、思考要怎麼開口嗎?

屏著氣,陶雨諾忐忑地凝視著他眉頭微蹙的神情,顏聲問:「那……你到底是誰?」

趙睿愷有種預感,只要他說出自己的名字,兩人之間曾有的和諧與美好會在一瞬間崩塌。

就算他確實是遭遇變故而失憶,她也會因為他的名字而有負面聯想……但是,此時已不容得他逃避,他不得不開口。

「趙睿愷。」他緩緩開口說出自己的名字,也在開口的那一瞬間,看到陶雨諾臉上大受打擊的表情。

「趙睿愷……睿邦企業的總裁趙睿愷?」看著她的反應,他有一瞬間真希望自己不是趙睿愷,永遠不要恢復記憶!

「對。」他艱難地擠出話來,握住她的手,不想讓她因為討厭睿邦企業、討厭趙睿愷這個人而遠離他。

陶雨諾突然想起他那個刻著「愷」字的名片盒。如果她夠敏銳,就該早已察覺出一些蛛絲馬跡!

他臉上著急的模樣,讓陶雨諾突然之間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緊張的反應是真的還是假的。

也許……是因為他還沒有把土地騙到手,卻被她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所以十分在意她的反應?

思緒有些混亂,陶雨諾拉開他的手,定定看著他許久後才問:「你是為了想要我的土地才接近我嗎?」

他就知道她會這麼想,但他不怪她,因為他知道自己當初為了讓威廉逼她賣土地而使出的手段有多惡劣。

「不是!從遊艇上落水是意外,會失去記憶也是意外,我只是沒想到會被你救了,會愛上你。」

在這麼多的巧合下,趙睿愷不得不認為兩人確實很有緣,緣分讓他們因此相遇,然後愛上彼此。

說這些話時,他語氣堅定,眼神明澈,因為他必須讓她知道,他說的都是真心話。

陶雨諾看著他如此真誠的表現,心裡還是沒有辦法接受他就是那個讓她深惡痛絕,逼她賣地的魔王大老闆。

在睿邦企業與她接觸的這段期間,她聽說過太多關於趙睿愷的批評,再加上他命令部屬逼她賣地,讓她怎麼也無法把這個在短時間內走進她心裡的男人與趙睿愷畫上等號。

她需要時間好好整理思緒,消化他就是趙睿愷的事實,以及自己已經愛上他的結果。

如此決定後,陶雨諾強忍著內心的痛楚,果斷地道:「既然你已經恢復了記憶,那就再也沒有留在我這裡的必要了。」

她一直害怕,怕他有一天會回到他的世界,忘記她這個人,而這時候她卻更害怕,怕自己對他付出感情,只是他為了得到土地的策略。

拿感情當籌碼……和某個男人相戀一直是她不敢奢望的事,但他的出現改變了她的生活、她的想法。

若他真是抱著這樣的目的而接近她,那她會瘋掉!

因為她是真的深深愛著他……但說來可笑,如此一想,其實她根本不確定自己對他的感覺究竟是依賴還是愛。

「你……要我走?」趙睿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他還記得,她曾為了怕他離開而感到無助、不安,現在她怎麼能因為它是趙睿愷而要他離開。

陶雨諾堅定地道:「對,我要你離開。」

是她唯一能保議自己的方式。

分開後,她才能真正弄清楚自己對他的感情是依賴還是愛,也才能確定他是利用她,還是真的愛她。

她的決定讓趙睿愷難以接受,不敢相信兩人之間的愛情竟然因為他的身份而輕易被摧毀。

「就因為我是趙睿愷?你真的這麼討厭我?討厭到要把我們過去這段時間的快樂抹殺?」他問道,一顆心因她的決定而揪緊。

陶雨諾被他受傷的表情折磨得幾乎不顧一切,只想繼續愛著他,和他一起快樂的生活著。

但她做不到,他們之間牽扯的不僅僅是愛情,還有大貝嶼的這塊土地。

她的眼裡微微泛著水光,滿臉苦澀地扯了扯嘴角。「趙總裁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還不知道嗎?你覺得我應該要繼續喜歡趙睿愷嗎?」

如果不是因為她不知道他是誰,而他失去了記憶,忘了自己是誰,她絕對不可能愛上他……

聞言,趙睿愷握緊了拳頭,頭一次如此痛恨自己。

陶雨諾心中帶著一絲微小的希望,道!「除非你願意放棄收購這塊地,讓我相信你是真的愛我,不是為了土地而接近我。」

「我不可能放棄!但我已經決定……」趙睿愷堅定的拒絕,像是狠狠的在陶雨諾心上刺了一刀。

她臉色蒼白,心寒的感覺緊揪著她,她不想再聽他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於是冷冷地打斷他的話。「阿愷,你讓我一個人靜靜的好好想想,好不好?」

趙睿愷硬生生嚥下想說的話,知道這時候無論他說什麼,她都會認為他是為了買她的土地才道出承諾,根本不相信他的真心。

他拿她沒辦法,歎了口氣妥協道:「好,等你想好該怎麼處理我們之間的事再告訴我。」

陶雨諾許久後才緩緩點了點頭,然後低著頭走回屋子裡,心情有如墜落谷底。

趙睿愷的目光膠著在她身上,怎麼也無法移開,心裡卻轉著更多想法。

他知道她一時無法接受,但他會等,等她想通了,他再告訴她,他一樣會買她的地,但這塊地作何用途,都隨她她決定。

她說想蓋醫院就蓋醫院,即使醫院的經營比發展觀光麻煩一百倍,他眉頭也不會駿一下。

誰教他這個無情冷血、唯利是圖的商人愛上了她啊!

夏末,雖沒有了盛夏的溽熱,但海邊的風依舊暖暖的,只有夜晚時才會添上幾分涼意。

微風拂過,園子裡花草的香味揉和在風裡,再隨風飄散,是一種舒心的氣自心。

但這並沒有為陶雨諾帶來好情緒,她意興闌珊地躺在簷廊的木躺椅上,看著連一片雲也沒有的湛藍天空發呆。

彷彿感染了主人的情緒,雪泡泡也沒有什麼精神,跟著主人悶悶地趴在舊廊的地板上。

不知過了多久,陶雨諾拉回放空的思緒,瞥見雪泡泡的動作,忍不住莞爾一笑,然後輕輕歎了口氣。

原來,趙睿愷離開後,寂寞的不是只有她。

趙睿愷還在這裡時,雪泡泡總愛跟著他打轉,他一走,它的活力似乎也被抽得一乾二淨。

光是這一點就可以證明,它果然是她養的寵物,不管是習性或性情都像極了她。

「雪泡泡,你也想他嗎?」陶雨諾伸手摸了摸它頭頂那一綹特別柔軟的毛,喃喃低語。

這會兒她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連續推了出版社幾個案子,腦中想的全是與趙睿愷在一起時美好的點點滴滴。

每每想到那段時光,她的心情便更加低落,再看到花園角落那間整修了一半的小木屋,她的情緒更是墜落谷底。

她想他、愛他!

每過一天,這樣的想法就像打樁似的,重重的、深深的打進她心裡,讓得她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她的確是被趙睿愷將了一軍。

如果他真的是以接近她,讓她愛上他,最後心甘情願把地賣給他為目的,那麼他確實成功了。

她愛上了一個冷血、唯利是圖的混蛋!

陶雨諾沮喪地歎了口氣。

此時,屋裡的電話響起。聽到電話鈴聲,她沮喪的心情被緊張取代,一顆心卜通、卜通直跳,像是隨時會蹦出胸口。

會打這支電話的只有編輯與睿幫企業的那個威廉,在她以身體不適為由連續推掉幾個案子後,編輯便讓她好好休息,所以……打電話來的是威廉?還是……他?

揣著這樣的想法,陶雨諾雙手壓著胸口,連續幾次深呼吸後才急急進屋接聽電話。

一聽到話筒那端傳來熟悉的熱切嗓音,她原本沸騰的心驟然一冷。

不是他……一時之間,失落、沮喪伴隨著一股濃濃的自我厭惡的情緒湧上心頭。

她是不是太不懂得掩飾了?是不是真的太在乎趙睿愷了?說不定這時趙睿愷正坐在辦公室的皮椅上,輕鬆的等著她自投羅網。

難怪他會走得這麼乾脆,因為大魔王他早就看穿了她的心,知道就算兩人分開,還是改變不了她已經愛上他的事實。

是她傻呼呼的自欺欺人,想要用時間冷靜思考兩人的關係,在這一場角力中,她注定是輸的一方。

沒聽到她出聲回應,編輯以為電話線路出了問題,拍了拍話筒,拉了拉電話線,不斷重複道:「雨諾,你還在嗎?喂、喂?你有聽到我的聲音嗎?」

陶雨諾趕緊回過神,應了聲,「淑如,我在。」

聽到她終於出聲,個性爽朗的編輯笑著說:「在就好,真怕你不想接我的電話呢!」

聽著編輯爽朗的笑聲,陶雨諾的嘴角不由得跟著揚起淡淡的笑。「怎麼了?找我有什麼事?」

「我知道你最近身體不太舒服,但有個案子挺有趣的,想介紹你接。」

為了趙睿愷,陶雨諾消沉了好一陣子,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於是勉強提起精神問:「什麼案子?」

「前一陣子不是有一場沉船寶藏文物展嗎?因為反應太熱烈了,文物展決定做全省巡迴,新活動就是想將之前超夯的那部前世今生的愛情微電影做圖文版周邊。如果你有興趣,我讓對方來跟你談?」

陶雨諾在新聞上看過關於那個沉船寶藏文物展的介紹,雖有興趣,卻一直沒有付諸行動,前去參觀。

如今可以接下這個案子,算是一償心願,再加上有工作可以忙,也多少能瓜分她對趙睿愷的思念……不該有的思念。

當這個想法一浮現,她幾乎不假思索便答應了。

意外事情竟會如此順利,達成任務的編輯開心的結束通話,而陶雨諾卻是在電話這端苦澀的笑著。

趙睿愷帶給她的影響,比她想像的還要大,之後如果他真的找她談賣土地的事,她又該怎麼面對他?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07:54

第七章

偌大的辦公室裡一片寂靜,除了翻動文件的窸窣聲響,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秘書靜靜的杵在原地等著,直到趙睿愷將手中最後一份文件簽妥,她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總裁今天還要留下來嗎?」

自從趙睿愷在半個月前回公司後,立即投入工作。

他如此積極,秘書並不意外,意外的是他對於那些不斷吞併、利字當頭的商業行為,不再有旺盛的企圖心。

連以往在工作之餘常教她以利益為考量,約哪個企業千金共進晚餐的活動,也一概沒有再安排,吃、睡、工作都在這間將近二十坪的總裁室裡解決。

表面上看來,趙睿愷與以前沒啥兩樣,但身為在他身邊工作了十幾年的秘書,她看得出被部屬們戲稱為魔王大老闆的他心事重重,在那強勢沉穩的神情下,其實是藏著憂鬱的。

這樣的趙睿愷著實讓人感到不安,因為這樣的他完全不像處事果斷嚴厲、行事乾脆的魔王大老闆,只是,即使看穿老闆的心思,秘書也不敢多說話,只善盡自己的職責。

趙睿愷連頭也沒有抬,直接開口道:「明天是週末,你先下班吧,不用管我。」

沒想到魔王大老闆也會有大發善心的時候,以往即使是假日她也需要待命,讓魔王大老闆隨傳隨到。

得到休假令,秘書難掩喜色地帶著他簽妥的文件走出總裁室。

待秘書一關上門,趙睿愷便往後倒在皮椅上,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離開陶雨諾後,他一直睡得不好,總是作奇怪的夢,夢裡,穿著清朝服裝的陶雨諾總是以她那雙含怨帶愁的眼睛幽幽瞅著他。

那模樣可憐得惹人心疼,讓他心裡充滿無限懊悔與愧疚。

他根本不知自己為何懊悔,為何愧疚,當他想開口對她說些什麼時,黑色的夢魘即宛如大浪般襲來,徹底將他淹沒,沒多久他便醒來了,醒來後卻更覺疲憊。

趙睿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作這麼奇怪的夢,卻無法否認,他對她的思念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思念她的感覺像有塊大石頭壓著心口,讓他十分難受。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的心被她佔據了一角,沒有了她,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缺了一角的心湧出一股說不出的莫名失落感。

所以他決定盡快把之前失憶時所累積的工作處理完,然後趕緊去找她,就算只是遠遠的看她一眼也好。

這樣如此眷戀、想念著一個女人實在不是他的行事作風,但她像魔魅一般,把他緊緊纏繞,讓他變得不再像自己。

或許在落海後被她救起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不是以前的趙睿愷了。

但是為了她,他甘願變成這樣的趙睿愷!

陶雨諾才打算要振作,但沒想到在與編輯講完電話後沒有多久,她的老毛病就發作了。

她感到頭暈,天旋地轉的感覺讓她知道這不是感冒,而是由疲勞與壓力引起的耳內不平衡。通常她只要去診所吊瓶點滴就好,但這會兒她一站起來就暈,哪還有力氣去看醫生?

最近為了趙睿愷,她日子過得恍恍惚惚,還推掉了幾件案子,當了好一陣子活死人,夜裡更因為少了他的體溫,總是睡不好,她想,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才讓她的老毛病再次發作。

毫無預警的眩暈來得很急,陶雨諾可以感覺週遭的景物不斷轉動,連閉上眼睛仍覺得天旋地轉,只要一動,眩暈的感覺就更加嚴重。

沒辦法去診所打針,她將醫生之前開給她的止暈止嘔葯吃下後,躺在床上靜靜躺著休息,躺久了,她索性睡去,決定等補足了睡眠後狀況若沒有好轉再去診所一趟。

陶雨諾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感覺有人摸著她的額頭,那雙手厚實溫暖,大得能將她的臉遮去三分之一。

她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眼睛還沒能適應房中暗下的光線,只看到一團有著寬肩的高大身影。

「你病了嗎?」趙睿愷一回到這個他住了好一陣子的家,一股說不出的懷念湧上心頭,讓他忘了按門鈴,直接拿出鑰匙開門進屋。

走進屋裡,他沒見到陶雨諾,上樓來到她的臥房,才看到她微蹙著眉躺在床上,一頭披散在枕上的墨發,將她的小臉襯得毫無一絲血色。

她這模樣讓趙睿愷的心立即揪緊,悶悶地發疼,他忍不住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她卻在這個時候睜開眼看著他。

那飽含著擔心的聲音低沉沙啞,但陶雨諾馬上就聽出那是屬於誰的聲音,心裡再次翻騰。

是他……逐漸適應光線的眼睛終於看清楚他的樣子,確定了她的猜測。

沒有印象裡輕爽自然的髮型,他刻意上過發蠟的發讓他看來一絲不苟,身上穿著燙得筆挺的黑色襯衫,襯得他更為英俊,但又顯得凌厲。

眼前的這個男人,像是她所想念的那個人,又像不是,那不確定的感覺讓陶雨諾剎那間淚水盈眶。

或許是夢,他才會出現在她的眼前……見她落淚,趙睿愷再也無法維持冷靜的神情,手足無措地開口:「你不想見到我,我會馬上走。」

「不……」既然是在夢裡,她就什麼都不用考慮,只要誠實地順從自己的心就好。

「抱我。」她好想念他的懷抱,厚實的胸膛寬大又溫暖,比任棉被都還要溫暖。

雖然夏天的腳步尚未遠離,兩個人抱在一起一定會更熱,但陶雨諾就是想要被他抱著,無比渴望。

聽見她的要求,趙睿愷皺眉替她擦去額頭上的冷汗。「我帶你去看醫生,你的臉色很不好。」

雖然他很想順著她的話緊緊地抱住她,但她看來如此虛弱,他怕自己一抱住她就會把持不住對她的思念。

再加上兩人還未冰釋前嫌,他若乘機對她做出什麼事,說不定會因此將他們之間的關係弄得更糟。

以為自己是在作夢,陶雨諾拋開了現實裡與他的芥蒂,吐出夢囈似的呢喃。「沒病,我要你抱……」

或許是因為個性的關係,在兩人十分親密的那段時間,她也從不曾向他撒嬌,如今她這難得的舉動直戳他的心窩,而且此時的她多了一種讓男人無法抗拒的嬌憨,讓他完全無法招架地拋開理智,上床張臂將她小心翼翼的緊緊抱在懷裡。

當她嬌軟的身體貼來,趙睿愷近日陰霾的心情豁然開朗,心口缺了的那一角彷彿在瞬間跟著被填滿,讓他莫名的感動,眼眶燙熱。

他一靠近,陶雨諾一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感覺他的體溫透過襯衫,讓她孤單寒涼的心溫暖了起來,原本冰冷寂寞的世界在瞬間變得安全、寧靜而溫馨。

如果可以,她多想永遠賴在他的懷抱裡……趙睿愷垂眸看著她像是抱住海上的浮木,在他的懷裡蹭了蹭,直到尋得舒服的位置,嘴角跟著揚起幸福無比的笑。

看著她臉上久違的甜笑,他的心揪得發疼,幾乎可以確定,她若不是睡得迷迷糊糊,把他的出現當成作夢,就是真的病得糊塗了。

剛剛摸她的額頭,她並沒有發燒,所以他猜想她應該是睡迷糊了。

趙睿愷不打算打破這一刻的美好,就算她柔軟的嬌軀貼在他懷裡,輕而易舉就擾得他血脈債張,他還是不敢放縱。

他也極渴望與她相擁而眠,需要她的體溫來撫慰他這段日子一直無法溫暖的心。

所以,這會兒就讓他抱著她,什麼都不想,好好睡上一覺。

一覺醒來,陶雨諾便微微一笑,因為暈眩難受的感覺不再,她的老毛病終於走了。

亮晃晃的陽光從隨風舞動的窗簾灑進房中,光線像正在跳舞,她卻無法確定現在是什麼時候,只是感覺有點熱,流過汗的身子黏呼呼的。

她正想起床沖個澡,卻發現腰間不知在何時多了雙手臂,是健康的麥色,健壯、結實,而她的背貼抵著一片溫暖堅實,頭頂上方有道規律的呼吸,不斷呼出熱氣,拂著她的髮絲……

陶雨諾驚得一愣,緩緩地側過臉,當她看見趙睿愷熟睡的臉時,整個人僵住了。她還在作夢嗎?

但她很確定,此時不是夢,因為她可以感覺他的體溫、他的呼吸、他身上淡淡的男性氣息。

這一切模模糊糊的勾起了之前的回憶,她才驚覺,原來那不是夢,他真的回到她身邊了?

陶雨諾認為自己不該感到喜悅,但心卻像帶著一絲醉意,她伸出手緩緩撫過他挺直的鼻樑、堅毅的下巴,心中充滿了酸澀,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為什麼他是那個永遠不嫌錢多、手段惡劣的魔王大老闆趙睿愷?如果他的身份平凡一些,該有多好?這樣她就不用掙扎到底要不要繼續放任自己愛他。

陶雨諾暗暗歎了口氣,想趁理智還沒有淪陷前離開他身邊,但不知為什麼,她的目光就是定在他剛毅的唇上,怎麼也移不開。

纖指輕輕畫著他的唇,畫著、畫著,她的小嘴就這樣情難自禁的緩緩靠向他。

她想念他的吻,想念與他唇舌交纏的美好……如此想著,她像在突然間著了魔似的,微微抬高臉,輕輕的將唇貼在他的唇上。

屬於他的男性氣息瞬間盈滿她的呼吸,讓她的心跳立即變得紊亂。

趙睿愷已太久沒有好好睡過覺,意識正處於酣眠狀態中,卻因為嘴上那濕熱柔軟的觸感以及蔓延鼻端的一絲淡淡幽香,不得不醒了過來。

睜開眼,他發現陶雨諾的芳唇正輕輕抵著他的,讓他的心莫名的湧起騷動。

她為什麼吻他?

這一吻雖然生澀笨拙,卻挑逗著他的每一根神經,讓他體內的雄性激素瘋狂的分泌。

對她的思念和渴望讓趙睿愷無法想太多,他像情慾大發的獸,狠狠的含住正在他唇上探索的軟嫩。

沒有料到他會忽然醒來,陶雨諾驚訝地張開嘴,正巧讓他的舌有機可乘,一舉便鑽進她口中,急切而狂霸地攪動、肆虐,佔有她口中每一處柔嫩。

唇瓣被他的唇碾磨得麻燙微疼,她甚至聽到彼此的唾沫被他的舌攪纏所發出的曖昧聲音,說不出的酥麻直往心頭竄去。

「唔……」

這激切的親吻讓陶雨諾的臉熱得像是要燃燒起來,唇被趙睿愷的吻封得密不透風,她覺得自己像是快要窒息了,想推開他,他卻不肯放過她,仍以激烈得像是想吻進她心頭的力道,企圖抽去了她所有的反抗。

每次都是這樣,他只是吻她,就有辦法讓她心跳加速,全身的血液都跟著沸騰。

雖然他們分開的時間並不長,但這一吻顯然成為助燃劑,瞬間便挑起兩人的慾火。

熱血澎湃之際,趙睿愷再也無法忍耐地翻身將陶雨諾壓在身下,一雙幾不見底的幽深黑陣熾亮得像是要將她融化。

他的動作敏捷得像頭豹,她該推開他,拒絕這曖昧的姿態,但此時她已被情慾所掌控,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趙睿愷迅速地脫去彼此身上的衣物,默默地凝視著她好一會兒,才以因為情慾而沙啞的低沉嗓音道:「雨諾,我想你。」

他的聲音性感又迷人,像是魔咒,更像一把烈火,瞬間融化了橫阻在兩人之間的現實。

陶雨諾著了魔似的盯著他深情的雙眼,再也無法掩飾內心最真實的想望,低聲輕喃,「我也是……」

她的回應讓他心中一陣激盪,堅硬火燙的慾望亢奮的抵在她腿間,給了他進攻馳騁的理由,但他卻不敢躁進。

過去,就算他溫柔的誘哄,還是沒辦法讓她完全包容他。

這一次,經過了一段時間沒有親熱,趙睿愷知道,自己需要花更多時間愛撫她。

……

終於得到滿足後,趙睿愷抱住被他愛得癱軟在他懷裡的小女人,仍捨不得將慾望退出,任由糾纏在心頭的絲縷情意將兩人纏得緊緊的。

與陶雨諾不曾再相見的這段日子,趙睿愷完全處於禁慾狀態。

這當下,積累多時的熱情徹底釋放在她的體內深處,他得到極大的滿足,通體舒暢地將汗濕的俊臉埋在她的頸邊,享受著高潮後的溫存。

激情褪去後,陶雨諾可以感覺他粗重急促的呼吸漸漸緩和,但是仍埋在她體內的雄風似乎又恢復勃然狀態,讓她嚇得趕緊裝睡。

裝睡也好,一來可以不必馬上面對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問題,也可以避開他再展雄風的第二波攻勢。

她的老毛病剛消失,實在難以承受他異常旺盛的精力,而且她的腿心仍酸酸麻麻的,所以裝睡是最好的決定。不知她其實醒著,趙睿愷看著她嬌軟無力的癱在他的臂彎裡,與他四肢相纏,心裡充滿了說不出的甜蜜,也十分感慨。

如果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阻隔,該有多好?

「雨諾……不要討厭我……」他憂鬱地蹙著眉,眷戀無比地輕撫著她的臉,似自語般呢喃。

陶雨諾聽見他那微帶哽咽的低喃,鼻頭暗暗湧上一股酸意。

她不想恨他,只要他不執意買下這塊地,她就願意相信他是真的愛她,並不是為了她的土地而與她逢場作戲。

但是,他離開前堅持表明非要這塊地不可,既然如此,持不同意見的兩人又要如何相愛?

難道真要欺騙彼此,只能維持在床上滿足彼此肉慾的關係,下床後就連朋友也不是?

想到兩人可能發展成床伴,陶雨諾心頭滿是說不出的苦澀,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在她極為苦惱時,突然感覺身後的男人將慾望退離她體內。

她以為趙睿愷會馬上離開,但他卻是進浴室沖了個澡後,打開她房中的衣櫃,拿出他那時並未帶走的衣服換上。

看著他寬闇的背和結實的腰臀呈現出倒三角形的完美背影,陶雨諾咬著唇,懊惱不已。

他走後,她根本沒想過要清理他的東西,當他打開衣櫃,看到他的衣服仍留在原本的位置,心裡是不是很爽快?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不知道答案,但緊接著她心裡又充滿疑惑,如果他馬上就要走,為什麼要換上他留在這裡的衣服,而不換回他的黑襯衫和西裝褲?陶雨諾滿心納悶。

發現他穿好衣服後又轉過身,她趕緊閉上眼睛。

她還沒想清楚該怎麼面對他,所以只好繼續裝睡,暗暗觀察他的舉動再說。

趙睿愷緩緩踱回床邊,完全沒有發覺她是裝睡,以為她是被他折騰得累壞了。他溫柔地深深凝視著她許久,才俯下身輕輕的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他剛洗過澡,身上有著她慣用的沐浴乳香味,他的吻雖然極輕,然而縱使她緊閉著雙眼,依舊能感覺到他唇上的情緒是那麼溫柔而深情,滿是寵愛。

為什麼呢?

陶雨諾可以清楚感受他對她濃烈的感情,平靜的心湖不禁泛起漣漪。

他是真的愛她嗎?或是只是單純的裸體吸引,感官上的愉悅?

苦澀與理不清的情緒在她腦子又攪成一攤爛泥,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只來得及捕捉他高大筆挺的背影,心底有太多不捨。

唉,有誰能告訴她,他們之間該怎麼辦才好?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08:12

第八章

陶雨諾躺在床上苦惱著兩人的關係,想著、想著,竟在不知不覺中就這麼睡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陣敲敲打打的聲音吵醒。

聲音是從屋外傳來,她好奇的下床,微微拉開窗簾一角,看見的竟是趙睿愷光著上半身在庭園裡鋸木板的身影。

陽光灑落在他身上,他流了一身汗,那一身結實的肌肉像刻意抹了油似的,在金光下顯得油亮,看來份外可口……那畫面讓她想起了他們那時的旖旎激情,他的氣息、他的力量讓她腿心泛起一股酥麻酸軟,接著好像有什麼流了出來。

陶雨諾低頭一看,流下大腿的是混著彼此激情證據的白濁體液,她這才想起,他根本沒有用保險套。

臉瞬間漲得通紅,她馬上衝進浴室裡,邊沐浴邊生著自己的氣。

不識情慾前,她單純得像張白紙,就算曾經好奇性愛是怎麼回事,也無對象可體會,生活過得就像無情無慾的修道者。

但遇上趙睿愷之後,她儼然成了貪慾的色女。

想起與他近乎放縱的纏綿,陶雨諾更加厭惡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著了什麼魔,才會忘了現實,跟著他沉淪。

而且,趙睿愷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還沒走?

洗去一身黏膩後,陶雨諾邊穿衣服邊想著,他既然不走,她也沒辦法再著躲著他,只好下樓去和他說清楚。

原本正專注工作的趙睿愷一見到她,視線便一瞬也不瞬地膠著在她身上,無法移開。

迎向他柔情萬千又灼熱得彷彿要將她融化的眼神,她竟有種自己是他一生最愛的錯覺。

不!他們之間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他接近她、誘惑她,讓她愛上他,只是想要得到她的土地呀!

陶雨諾努力定下心神,一再告訴自己,不能再沉溺在他帶給她的錯覺裡!

但他此時的眼神讓她陷在無處遁形的尷尬中,因此她避開他的注視,彆扭地問:「你……到底在做什麼?」

察覺她逃避他的目光,趙睿愷不想逼她太緊,便收回熱切的視線,繼續著手邊的事。

「放心,我不是來逼你給我答案,而是來繼續小木屋的整修工作。」兩人擺明了處於衝突的狀態,他居然還跑回來說要繼續小木屋的整修工作?這讓陶雨諾無法理解,總認為他回來的用意是為了說服她賣地。

「為什麼?」無論她怎麼想,睿邦企業的趙睿愷都不是會做賠本生意的人。

凝目注視著她,他淡淡地答道:「我答應過你的。」

陶雨諾愣在原地,他那說得雲淡風清的話卻深深的烙進心底,她的心微微發顫,根本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他的話。

她的思緒已經被他的行為弄混了,根本不清楚他究竟是想得到她的土地,還是真的愛她。

陶雨諾鼓起勇氣,抬起頭望向他問:「趙睿愷,你到底想怎樣?真的那麼想要買下我這塊地嗎?」

聞言,趙睿愷的心頓時墜落谷底,不禁有些沮喪,氣她不夠瞭解他,難道她感覺不到,在被她救了之後,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趙睿愷了嗎?

「你還感受不到我的心嗎?!」他定定望著她,執著地強調。「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陶雨諾知道他不是開玩笑的,他的意思是,不管是土地或是她,他都想要,是嗎?

他對她的執著,到底是出自於一個男人想愛一個女人的心,還是源自於附加在她手上的那塊土地的價值呢?

她該因為被他看上而感到高興或虛榮嗎?

想到這一點,陶雨諾有些生氣,斬釘截鐵的再次表明立場。「無論你多想得到,我都不會把土地賣給你!」

「如來我接受你當初開的條件呢?」趙譽情的話讓週遭的空氣在瞬間悶得令人心悸,臉上的表情嚴肅而認真,看著她的眼神依舊充滿濃濃的深情。

陶雨諾心中充滿不確定地問:「什、什麼意思?」

「我接受你的條件,在發展觀光建設外,建醫院回饋大貝嶼的居民。」他說得認真,認真得讓她不敢相信。陶雨諾一臉狐疑的看著他,直覺認定這當中一定有什麼陰謀。

「你……不相信我?」趙睿愷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心悶悶地發疼。

他知道自己的確不是什麼好人,而且最初與她相處的是失憶後單純又善良的趙睿愷,他又怎麼能奢望她相信,那個恢復記憶的大魔王、壞總裁趙睿愷會為了她變成好人,願意為她拋開不以利益為第一考量的商人本色呢?

他該解釋的,但他知道就算解釋,她也不會相信,這一切也不能怪她,只能怪老天讓他們在這麼敏感的時刻相遇。

這是趙睿愷此生頭一次有種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無力感。

他明顯低落的語氣讓人聽了有些不捨,但現實就是如此啊……陶雨諾的心矛盾地拉扯著。

許久後,她才幽幽地說:「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真的不知道。」

趙睿愷心一沉,上揚的嘴角扯出苦澀的弧線,「也許你該放手一搏,把土地賣給我後就會知道,你是不是錯信了我。」

話落,他沒有等她回應,便繼續原本的工作,將已經鋸成適當尺寸的原木地板搬進小木屋裡。

陶雨諾凝視著他逕自忙碌的身影,愣愣地失了神。他那苦澀的笑如同一把刀劃過她的心口,讓她微微泛疼。

他為什麼總要露出是她辜負他的表情,讓她為他心疼?

明明是他欺騙、利用了她,不是嗎?

想到這裡,陶雨諾有些生氣,幾乎是賭氣似的朝他的背影喊道:「這個賭注太大,我輸不起。」

趙睿愷頓了頓,俊雅的側臉繃得極緊。如果可以,他真想掐死她,否則嘔死、悶死、氣死的會是自己!

到底該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她明白他的心?

兩人無法達成共識,陶雨諾見他似乎沒有停止整修工作的打算,心煩地開口:「你真的不用堅持要幫我把小木屋整修完成。」

事情沒能解決,他們又抗拒不了彼此,她真怕兩人往後仍會持續上演滾床單的局面。

趙睿愷壓根沒有理會她。「我說到做到,什麼都阻止不了我。」從不知道他也有如此固執的一面,陶雨諾快氣炸了。「這裡是我家,我有權利不讓你繼續。」

「你不用管我,晚了我就會自己回去,餓了我也會自己去吃飯,你只要管好自己,做你自己的事就對了。」一有他在,她哪有可能不管他,去做自己的事?

陶雨諾氣得粉臉漲紅。「你……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無賴!」

好吧,她認為他無賴,他就索性無賴到底。「真的無法忍受,你可以報警,讓警察來處置我。」

什麼啊,他根本吃定了她,明明知道她不可能報警,所以才無賴得這麼理直氣壯!

而她確實不爭氣,沒辦法硬下心腸,編各種理由打電話報警,讓警察帶走他。

想到這裡,陶雨諾氣呼呼地瞪了趙睿愷一眼,乾脆轉身進屋去,拚命催眠自己對他眼不見為淨。

一個星期後,陶雨諾透過出版社的介紹,接下了「慕洋海洋探險公司」關於沉船寶藏巡迴展覽的案子。

委託方的展覽負責人配合陶雨諾鮮少外出的習慣,直接來到她的住處與她洽談合作。

乍見到方瑩瑩,陶雨諾便被她清雅溫婉的氣質吸引,她舉手投足間透著一絲古典氣質,完全不同於時下的女性。

而更讓陶雨諾感到奇怪的是,兩人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她卻對這位方小姐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她正納悶自己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便因為對方衝著她喊出一個名字而愣在原地。

「煦敏,你也來了!」煦敏?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字真正的寫法,但陶雨諾記得曾在趙睿愷口中聽過這個名字,而且那時他還把她錯認為煦敏。

方小姐與趙睿愷說的是同一個人嗎?煦敏到底是誰?

思緒突然間有些混亂,陶雨諾微微失神,直到對方親密且興奮地抓住她的手,她才回過神來,開口解釋。

「方小姐,我想你應該認錯人了,我叫陶雨諾,是我約你來我家談合作的事。」聽見陶雨諾這麼說,沐瑩這才尷尬地道歉。「不好意思……我以為你是我一個很要好的朋友……」

自從穿越時空來到現代後,她用一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失蹤女孩方瑩瑩的身份留在這個時空。

這個密秘,只有丈夫葉予晟、小姑葉予晶及「慕洋海洋探險公司」的徐慕洋知道。

突然見到未奉旨出嫁前的閨中密友出現在眼前,興奮的情緒讓沐瑩忘了自己所在的時空,也忽略了對方身上的現代衣著,脫口便喊出好友的名字。

既然是很要好的朋友,怎麼會認錯呢?陶雨諾好奇地問:「我真的長得很像你的朋友嗎?」

沐瑩點了點頭,心裡卻轉著另一個想法。

她與丈夫有著宿世情緣,在她意外穿越時空後發生了一連串事件,丈夫也因此憶起自己前世的所有事情,讓她跟著知道當時週遭的人在她「葬身大海」之後的事。

聽丈夫說,煦敏格格的夫婿胤覺貝勒覬覦那艘和親船上的嫁妝,不擇手段拿到沉船位置圖後,不斷派人出海搜索,著了魔的胤覺貝勒因此荒廢了政事,冷落嬌妻,最後煦敏格格一氣之下燒了沉船的位置圖,卻也因此毀了夫妻間的感情,煦敏格格直至臨終前都沒能挽回丈夫的心,就這樣鬱鬱而終。

沐瑩不由得懷疑,眼前這個氣質出塵,和煦敏這麼相像的女子,會不會是正是煦敏轉世?

其實這也不無可能,在她穿越時空來到這裡後,她前世所認識的人,不管關係是否密切,彼此間的命運在這一世都或多或少有著牽連。

能遇到轉世後的煦敏,沐瑩開心極了,認為她們肯定能像前世一樣再成為好友。

陶雨諾想起之前趙睿愷也把她錯認為那個煦敏,若有所思的低喃了句,「我和她真的長得那麼像?」

「你說什麼?」沐瑩沒能聽清楚她的話。

陶雨諾搖了搖頭,笑著說:「沒什麼。外頭太陽大,先進來坐吧。」

進屋後,陶雨諾邊和她說話,邊走向廚房。

「你先坐一下,我煮了咖啡,我們可以一邊喝一邊談公事。」

「麻煩你了。」沐瑩點了點頭,雙眼好奇地打量著屋子裡頗為舒適的擺設,卻因為放在電視櫃上的一張合照,整個人僵住了。

陶雨諾拿著擺放著一壺咖啡及兩組杯具的木托盤從廚房走出來,看到沐瑩站在電視櫃前,似是看著她與趙睿愷的合照,她一驚,這才想起,就算與趙睿愷分開了,她還是沒有想過要把照片收起來。

感覺陶雨諾來到身邊,沐瑩好奇地問:「這個人是……」

陶雨諾有些不自在地說:「我男朋友,不過,我和他已經分開了。」

「他是睿邦企業的趙睿愷?」

「你……認識他?」瞬間,一股說不出的複雜情緒湧上沐瑩心頭。

穿越時空來到這個時代,她不僅遇到前世的愛人,之後遇到的每一個人,幾乎全都與她的前世有關。

丈夫前世是耿仲貝勒,如今是她的丈夫葉予晟;徐慕洋前世是耿仲貝勒手下的一名將士,小姑葉予晶在前一世是耿仲貝勒的姊姊。

如果之前對陶雨諾是不是煦敏還有懷疑,此刻她已能從這張照片完全確定了。

沐瑩心中滿是激動。

陶雨諾肯定是好友煦敏格格轉世,因為照片裡的那個男人,便是煦敏格格前世的丈夫胤覺貝勒,也就是睿邦企業的趙睿愷,那個曾經唆使海雄綁架她的男人!基於這樣的牽扯,沐瑩心裡對陶雨諾充滿憐惜。

她們前世就是閨中密友,知道煦敏格格的下場後,她難過了好一陣子,因此,她私心希望好友今生不會再被同一個男人傷害。

沐瑩語帶保留地看著陶雨諾,認真地道:「陶小姐,這樣的男人,盡早離開他對你比較好。」

沒想到她會一臉認真地說出這樣的話,陶雨諾微愣後才苦澀地揚了揚唇問:「你和他很熟嗎?」

沐瑩咬著唇,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之前我經歷了人生中一個極恐怖的經驗……而帶給我那個經驗的正是趙睿愷。」

萬萬沒想到這次合作的對象竟也與趙睿愷有所牽扯,陶雨諾忐忑地問:

「他……對你做了什麼?」雖然她知道趙睿愷在商場上是個混蛋,但她卻無法否認,其實她仍是愛著他的。

就算他是混蛋,她還是愛他啊!

「他以為我是穿越時空的人,買通「慕洋海洋探險公司」船上的人綁架我,準備交給研究機構做研究,解開穿越時空之謎。」

為了自身的安全,關於穿越時空的事她得保密,但這會兒再憶起那段過往,沐瑩仍舊心驚膽戰,如果不是徐慕洋與丈夫及時救了她,她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可怕的遭遇。

她的話震得陶雨諾的腦子嗡嗡作響。

關於「慕洋海洋探險公司」找到沉船寶藏後,的確出現一些傳聞,說是找到清朝的格格,但大家都知道,那只是宣傳、噱頭,她不明白趙睿愷為什麼要做出這樣可怕的事。

綁架……這已經是刑事案件了!

陶雨諾望向她,直覺地代替趙睿愷向她道歉。「方小姐,我代他向你說聲對不起……」沐瑩搖了搖頭。「事情過去就算了,只是陶小姐,我們交淺言深,同為女人,我不希望看見你受到傷害。」

陶雨諾點了點頭。要說趙睿愷對她的傷害,其實已經造成了,再聽到他曾經做過那麼喪心病狂的事,她對他更加心寒。

深吸了口氣穩住心緒,陶雨諾勉強扯起一抹笑。「謝謝你。」

沐瑩搖了搖頭後,親密地拉起她的手,笑著說:「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我對你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希望你不要怪我唐突才是。」

「別這麼說。我們來談公事吧。」陶雨諾將托盤放在茶几上,開始翻閱起擺在一旁的那疊資料,企圓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忙一點也好,至少她不會有時間去想趙睿愷的事。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08:26

第九章

週末,一大清早,陶雨諾便聽到屋外傳來汽車引擎熄滅的聲音。

她起床來到窗邊,拉開窗簾一角,果然看到趙睿愷一身輕便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並沒有進屋,直接走進小木屋裡拿出工具,準備開工。

這陣子,他每個星期六早上都會出現,風雨無阻,小木屋原本風化損毀的部分已經拆除,換上新的木板。

原本破舊的小木屋變得煥然一新,待塗上的護木漆風乾後,就可以開始處理內部。

這段期間,兩人幾乎沒有交集,陶雨諾刻意迴避,而趙睿愷也沒有像第一次回來時那樣,擅自闖進她的房間,引誘她和他上床。

他們之間的吸引力太強,如果趙睿愷刻意誘惑她,她根本沒有把握能抗拒得了他。

他的安分讓她鬆了口氣,卻也讓她莫名的感到焦躁不安。

她不知道他在替她整修完小木屋後,是不是真的會爽快的走人。

如果他不走,繼續拿各種理由纏著她,到時她該怎麼辦?

若他真的如同方瑩瑩所說,連唆使人綁架的事也做過,那他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他會怎麼對付她?

這一切簡直像暴風雨前的寧靜,平靜得令陶雨諾心悸。

當她正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時,突然聽到敲門聲響起,她心一緊,繃緊聲音問:「什麼事?」

她才想著他近來很安分,沒有再進屋來打擾她,結果他就跑來了?

自從他回來找她,兩人擦槍走火不小心滾上床後,她就避他如蛇蠍。

聽見她不安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趙睿愷的心裡充滿無奈,只好淡淡地說:「我有事想和你談,在樓下的客廳等你。」

雖然知道照著目前的計畫一步步的進行,慢慢的陶雨諾便會明白他的用心,但她明顯的逃避態度還是讓他鬱悶不已。

趙睿愷凝視著房門好一會兒,最後才重重地歎了口氣,轉身下樓。

彷彿感覺到他佇立在門外的強大壓迫感,陶雨諾忐忑不安極了,他要和她談什麼?買地的事嗎?

直到聽見他下樓的腳步聲,陶雨諾才輕輕歎了口氣。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她梳洗過後換好衣服下樓,就見趙睿愷低著頭專注的看著攤在客廳茶几上的紙張。

「小木屋的外觀已經整修得差不多了,你有想過內部要怎麼規畫嗎?」他頭也沒抬的問。

跟預期可能聽到的問題不一樣,陶雨諾有些無法反應,愣在原地傻傻看著他。

她以為趙睿愷要跟她談的是關於賣土地的事,沒想到竟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見到她驚訝的表情,他不解地問:「怎麼了?」

她毫不掩飾內心的想法,苦笑了下。「我以為你是想問我,什麼時候才願意把地賣給你。」

「我說過,不會逼你。」趙睿愷盡量以輕鬆不帶給她壓力的語氣說著。

雖然她現在還無法作決定,但他仍要秘書將這塊地的開發案包含建醫院的規畫做了份報表,準備完成後要拿給她看。

依他對陶雨諾的瞭解,她看了企畫書後,肯定會原諒他之前的所作所為,所以他不急著逼她,且他自信的認為,他們遲早會和好如初,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己。

陶雨諾看著穿著休閒的趙睿愷。

自從他離開這裡後,不論他的打扮多麼隨興,還是掩飾不了他渾身散發出的精英氣勢。

雖然他現在的所作所為像是證明給她看,讓她相信他不再是那個勢利、陰狠的趙睿愷,但根深柢固的壞印象再加上之前方瑩瑩的一番話,讓她對他因信守承諾持續整修小木屋而產生的感動大打折扣。

一想到溫柔婉約、和她一見如故的方瑩瑩,陶雨諾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脫口問:「你為什麼要綁架方瑩瑩小姐?」

沒想到陶雨諾會認識方瑩瑩,更沒想到她會知道他曾經綁架過方瑩瑩的事,趙睿愷震驚極了。

回想起當初綁架方瑩瑩的動機,趙睿愷的心中便無法克制的充滿晦暗的情緒。

「是誰告訴你這件事的?」他語氣低沉的問。

陶雨諾被他陰沉的臉色嚇著,她從未見過他臉上出現過這麼可怕的表情,就連當初他們分開時也不曾有過。

莫怪他在商場上會有魔王的封號,他若是常拿這張臉面對下屬和商場上的敵人,也難怪他的事業版圖能擴展得如此迅速。

不知道這件事會引起他這麼大的反應,陶雨諾雖然畏懼他無形中散發出的嚴厲,但她莫名的就是想知道他那麼做的原因。

可能是她私心還是有些小小的冀望,希望那也許只是一場誤會,他並沒有那麼喪盡天良。

陶雨諾直視著他幽深的眼眸,鼓起勇氣說:「她是我這次插畫案子的委託人,是她告訴我的。」

「你為什麼想知道?」趙睿愷凝視著她,眼神像是要刺穿她般銳利。

陶雨諾被他逼視得心顫不已,垂眸躲開他的雙眼。「我想知道你這麼做的理由,我想知道你為何要這樣傷害一個柔弱無辜的女人。」

「你曾經嘗過很想努力挽回、改變一件事,但卻無能為力的滋味嗎?!」趙睿愷的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遺憾的事本來就很多,但這跟綁架人家有什麼關係?」陶雨諾不解的說。

「如果我能解開時空之謎,就能阻止遺憾發生,留住我想留住的人。」沒想到他竟是為了這樣的原因,但這不是拿來傷害別人的理由呀!

她為趙睿愷的執著感到可悲又可憐,是什麼人在他的生命中如此重要,讓他不惜這麼做?

陶雨諾的語氣充滿憐憫地說:「這是不可能的,即使讓你解開時空之謎,生命的軌跡還是會依照天理定數運轉的。」

「不,你不懂,只要讓我解開時空之謎,我一定可以讓母親活著看見我成功,跟著我享福。」陶雨諾恍然大悟,原來是為了他母親,但就算是為了母親,他也不應該這樣傷害別人。

他的語氣讓她毛骨悚然,不敢相信他竟對解開時空之迷偏執到這個地步。

她也曾為逝去的家人難過、不捨,也曾想過,如果能預知未來或是改變過去,現在親愛的家人是不是都還在她身邊?

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學會接受,讓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你要學著放手。」陶雨諾勸道。

她的話觸動了趙睿愷那根最脆弱的神經,他幾乎失去理智的用力握住她的雙肩吼道:「不要教我放手,我不會放棄的,我趙睿愷的字典裡沒有這個字眼!」

此時的趙睿愷根本聽不進她的話,滿腦子都是母親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模樣,那時他們家根本沒有錢能讓母親看醫生,辛苦熬了一輩子的母親等不到父親成功就過世了。

他永遠記得母親在去世前握著他的手對他說的話……阿愷,只要成功了,有錢了,世上就沒有什麼得不到的東西!

現在他成功了,有錢了,所以他就算傾盡所有財產,也要解開時空之謎,讓母親活著享福!

陶雨諾被他瘋狂的神情嚇壞,流淚掙扎著,「你別這樣,你弄痛我了,快放開我。」

趙睿愷被她的眼淚驚醒,倏地放開她,神情平靜了許多,但語氣依舊冰冷堅定。「不論是對我母親、對時空之謎、對這塊地還是對你,我都不會放手。」

陶雨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之前她只是認為他事業心重,只要不跟他事業上的利益有所牽扯,在生活中他不失為一個可以放心倚靠的男人。

但從這件事她才看清楚,這個男人並不是她以為的那麼簡單,他執著的意識和手段讓她覺得他好可怕。

陶雨諾體內不禁湧起寒意,沒想到她愛上的竟是這樣一個男人,心裡紊亂極了,即憐惜他又畏懼他,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臉頰。

「趙睿愷,你是個不敢接受現實、自私自大的懦夫,我以後不想再見到你了,你走!」聽到她如此決絕的話,趙睿愷的身軀狠狠的一震。

難道他這麼做真的錯了?

她淚流滿面淒楚可憐的樣子,竟讓他覺得無比熟悉,曾幾何時,也有個女人對他這樣控訴著。

記憶深處那模糊的面容與陶雨諾的臉合而為一,懊悔、酸澀的感覺如泉湧般充滿了心頭。

陶雨諾見他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渾身散發著孤寂的落寞,不忍再看著這樣的他,只好轉身奔上樓,用力鎖上房門。

房門關上的聲音劈進趙睿愷的心口,像是把那曾經透進他心房的溫暖陽光也阻隔在外頭。

他僵硬的慢慢轉身,全身力氣像被抽光一樣,一顆心也只剩空洞,只能緩慢地一步步踏出這個曾經讓他找回單純的美好地方。

「小諾,你畫得真是太棒了!」沐瑩看著陶雨諾所畫的草圖,雖然還沒有上色,但每一筆都描繪得十分精細,一點也不像是草圖,都可以直接拿來當成品了。

對於她的稱讚,陶雨諾回以一笑,「是你資料提供得好,訴求也具體,我才能畫得這麼順利。」

這次「慕洋海洋探險公司」的沉船寶藏展擴大展覽,找上陶雨諾合作,打算將初次展覽用來宣傳的那部前世今生的微電影畫成圖文書,準備再次掀起另一股話題風潮。

「咦?這張圖……」沐瑩翻動畫稿的手停了下來,充滿疑惑的語氣中有著掩不住的激動。

「怎麼了嗎?」陶雨諾好奇的湊近一看,接著解釋道:「喔,因為你當初給我的資料沒有很完整,所以我就擅作主張這樣畫了。」

這張圖畫的是沐瑩格格要上和親船前一晚,她的閨中密友來為她送行的畫面。

好友送了沐瑩格格一塊蝶形的羊脂白玉玉珮,玉珮下方是她親手結的攢心梅花絡子,祝福沐瑩格格福疊連綿。

在打撈起沉船時,因為歷時久遠,玉珮上的絡子早就不存在了,也沒有任何資料傳世。

沐瑩當初只將蝶形玉珮的圖片交給陶雨諾,並沒有敘述任何關於絡子的事,但陶雨諾卻精準的把那個攢心梅花絡子畫了出來。

雖然陶雨諾不記得前世的事,但這冥冥之中的牽引讓沐瑩激動不已。

來到這個時空後,能與前世密友再次成為好友,她在心中默默的感謝上蒼。

不知她內心的激動,陶雨諾以為她不喜歡這張圖,於是道:「如果這樣畫不行,我可以改。」

「不用改、不用改,這樣畫很好。」沐瑩握住她的手,感動的說:「小諾,能遇到你真好。」

雖然她們一見如故,再加上這陣子密集的聯絡下,兩人的友情急速加溫,但原本個性就淡然的陶雨諾還是因為她的多愁善感而有點尷尬。

「沒這麼誇張啦,我也只是照著你給我的資料畫的。」沐瑩曾經想過要告訴陶雨諾前世的事,心想也許她也能因此記起前世,那麼她們之間就更沒有距離了,但一想到前世煦敏受的苦,她就打消了念頭,有時遺忘是一件幸福的事。

「想必上完色後,這些畫會更漂亮,我迫不及待想看了。」沐瑩說完後又笑著補充,「我沒有催你的意思喔!你的進度超前很多呢,我看你好像瘦了,你慢慢來就好,雖然我很期待,但你還是不要太拚命喔。」

原本草稿預計有一個月的完稿時間,沒想到陶雨諾兩個多星期就幾乎完成了。

「是嗎?」她不自覺摸著自己的臉頰,唇角帶著一絲苦澀的笑。

因為趙睿愷的關係,她更加全心全意投入此次的工作,加上這部圖文書的訴求是細緻唯美的畫風,她刻意以華麗精細的筆法來描繪,企圖以畫畫來麻痺自己對他所有的感覺。

「小諾,你最近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嗎?」沐瑩敏銳地察覺她那抹勉強的笑。

「我……」陶雨諾能感受她真誠的關懷,一股暖流流過長期沒有家人在身邊讓她依靠、讓她吐苦水的那顆孤寂的心。

她確實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再不說出心中的苦,她會被那無邊無際的痛苦逼瘋。

明明知道趙睿愷不是個值得愛的男人,但她還是無法停止對他的思念,每天都為他和自己找借口,腦中的天使與魔鬼不停地折磨著她。

這位新朋友的溫柔和婉讓陶雨諾感到安心,因此毫無防備的將自己與趙睿愷之間的事,包括他綁架她的理由全都說了出來。

沐瑩愈聽,眉頭皺得愈緊,沒想到轉世後的胤覺貝勒性格還是如此執拗,雖然他前世和今生執著的事不同,但都同樣傷害了陶雨諾。

「你的想法呢?你想怎麼處理你和趙睿愷之間的關係?」沐瑩語氣沉重地問。

「我、我不知道……」陶雨諾痛苦地說著,無助的眼神看著她。「瑩瑩,你給我一點意見吧!」她需要有人來強化她內心的決定。

「離他遠遠的,跟他不要再有任何瓜葛。」沐瑩私心希望陶雨諾不要再跟趙睿愷有任何牽扯,不希望好友將來的日子跟前世一樣悲苦淒涼。

如果趙睿愷跟前世的胤覺貝勒一樣混帳,那他就不值得被原諒,不配擁有陶雨諾的愛。

她的話讓陶雨諾再也克制不住的淚如雨下。

這確實是最正確的做法,任何有理智的人都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可是她的心好痛、好苦,如果愛上一個人後可以說不愛就不愛,她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瑩瑩,我的心好痛,我做不到……沒有辦法不愛他、不想他呀……」陶雨諾的情緒徹底崩潰。

沐瑩緊緊抱住哭得不能自已的陶雨諾,眼眶也跟著泛紅。「小諾,你千萬要堅持,我相信時間會沖淡一切,我一定會陪著你熬過去的!」

前世她無法在好友最需要她的時候在身邊陪伴,這輩子她絕對不會再讓好友那麼孤單無助。

「小諾,你要不要暫時搬來跟我住?!」沐瑩提出建議,一來可以防止她的胡思亂想,二來也能杜絕趙睿愷再來糾纏她。

一聽到這樣的提議,陶雨諾連忙拒絕。「不要啦,我不想打擾你和你老公的生活……」

陶雨諾知道,瑩瑩跟老公感情很好,她不想去當超級大電燈泡,打擾他們夫妻的甜蜜生活。

最好的朋友需要幫忙,沐瑩哪還顧得了那麼多,邀她到家裡暫住的態度十分堅定。

「你不要推辭了,我家房間那麼多,多你一個人根本不算什麼。」

「可是……」

「不用可是了。」看她仍猶豫不決,沐瑩乾脆推著她往樓梯走,「走!現在就上樓收拾行李,今天就跟我一起回去。」

陶雨諾拗不過她,最後只好跟著她回家,暫時離開這個她獨自住了許多年的房子。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08:44

第十章

轉眼間,陶雨諾住進葉家已經一個多星期。

她能感覺出兩夫妻對她的好,雖然她和葉予晟並不熟悉,但他和瑩瑩一樣十分體貼、關心她,把她當成妹妹一般。

也許是感受這份友情的支持,她確實不再時時沉浸於失戀的痛苦中。

只是,每當她看著他們夫妻倆濃情蜜意的模樣,她還是無法不感到欣羨,因為如此,只要夜深人靜獨處時,趙睿愷的身影就會如鬼魅般入侵她的腦海。

陶雨諾總是不斷胡思亂想,如果她跟趙睿愷之間沒有這些阻礙,他們是不是會像葉家夫妻一樣甜蜜快樂?

這樣的想法總是讓她心酸,又不敢讓一直很擔心她的瑩瑩知道她心裡真正的感受。

為了掩飾那樣的心情,白天時她只能強顏歡笑,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無法真實表現出內心的感受讓她覺得好累。

其實她獨自一個人習慣了,只要讓她靜靜的療傷,她相信自己絕對會好起來的。

當這樣壓抑的心情愈積愈深時,陶雨諾開始想念那幢海邊的老房子,想念獨自一人自由自在、不必在乎其他人的生活。

莫怪有人說金窩、銀窩還不如自己的狗窩,現在她能深深體會這句話有多麼貼切。

陶雨諾看了看趴在她大腿上懶洋洋的愛犬,「雪泡泡,你是不是也想回家啦?」

原本無精打采的雪泡泡似乎聽懂主人的話,倏地開心地跳下她的大腿,追著自己的尾巴團團轉。

她笑看著雪泡泡這無厘頭的樣子,腦中思索著該怎麼跟瑩瑩說她想回家的事,她的手機正巧在此時響起。

看著陌生的來電號碼,她遲疑了一下才接聽。

「請問是陶雨諾小姐嗎?我是睿邦企業的威廉。」怎麼會是他?雖然不知道他打來的目的,但陶雨諾直覺不想再跟趙睿愷有關的人有任何牽扯。

她正考慮是不是要直接掛斷電話,便聽到威廉焦急的懇求。

「陶小姐?陶小姐,請你別掛電話,聽我說句話好嗎?總裁病得很重,能不能求求你去看看他?」可能是怕她下一瞬間便把電話掛斷,威廉幾乎是一口氣把話說完。

聽完威廉的話,陶雨諾的心緊緊一擰。他病了……怎麼會病得很重呢?當下,她心軟的幾乎想答應威廉的請求。

但轉瞬間腦海中的惡魔之聲跟著出現……陶雨諾,你別傻了,不要又被那個男人騙了,說不定這是他的苦肉計呀!

她的感情和理智正拉扯著,過了許久後才徐緩地開口:「他病了就替他請醫生,他堂堂睿邦企業的總裁,不可能連醫生都請不起吧!」

「不是的,陶小姐……」威廉沒想到她會拒絕,急得滿頭大汗。

若不是魔王總裁在病得昏昏沉沉時還一直喊著她的名字,再加上魔王總裁前一陣子疑似住在她家,他也不會猜測他們之間關係匪淺,而擅自做主打這通電話。

威廉為了說服她,滔滔不絕的將趙睿愷近一個月的生活起居鉅細靡遺的告訴她。

陶雨諾知道自己該狠下心掛斷電話,但她卻像著了魔似的,怎麼也沒辦法按下結束通話鍵。

原來趙睿愷在被她趕走之後,回到公司後就瘋狂的投入工作,不到一個星期就累倒了。像是為了折磨自己,他不把感冒當一回事,最後終於在他母親忌日那一天,在公司裡昏倒。

助理將他送去醫院,醫生說趙睿愷的感冒十分嚴重,已轉成肺炎,應該留院觀察,但趙睿愷醒了之後,不顧醫生的反對,固執的教人辦了出院手續後便回家。

威廉將這些事告訴她後,沒等她回應便把電話掛斷,沒一會兒,陶雨諾就收到威廉傳來的訊息。

簡訊裡是趙睿愷的地址,威廉還告訴她,他已經跟趙睿愷住處的大樓管理員打過招呼,她隨時都能過去。

看著威廉強迫她接受的惡劣行為,她恨恨地想,果然是什麼人養什麼樣的手下,這簡直和惡霸沒兩樣。

她應該不為所動,但握著手機的手卻因為內心激動不已而發顫。

她不懂,趙睿愷為什麼要這樣自暴自棄,折磨自己,難道她的拒絕真的傷他那麼重嗎?

陶雨諾陷在要不要去看他的兩難中,連天色已在不知不覺中暗下,她也沒有感覺,連燈都沒有開。

「小諾,我們今天去吃泰國菜好嗎?予晟已經訂好位了!」沐瑩敲了敲房門後逕自將門打開。由於陶雨諾工作時常會專心得忘了時間,這時沐瑩都會進房來提醒她吃飯。

陷在思緒裡的陶雨諾被開門聲嚇著,握在手裡的手機不慎掉落在地毯上。

「小諾,你怎麼了,怎麼不開燈呢?」沐瑩也被房間裡的狀況嚇一跳,不禁驚呼出聲。

掉在地上的手機螢幕亮起,沐瑩走向前,替她把手機撿起來,恰巧看到上頭的簡訊內容。

她神色凝重的看向陶雨諾,憂心忡忡地想,難道命運還是注定要將他們綁在一起?

陶雨諾將手機拿回來,知道她已經看到簡訊內容,臉色蒼白,語氣虛弱地說:「他的助理說他病得很重。」

「你想去看他?」沐瑩歎了口氣問。

「我……」

「去看看他吧。」在陶雨諾回答前,一道溫和堅定的男性嗓音率先給了肯定的回應。

陶雨諾和沐瑩同時看向不知在何時來到房門口的葉予晟。

「予晟,你明知道……」沐瑩不依地跺腳,不明白老公為什麼要這麼說,雨諾跟趙睿愷前世的事,他是最清楚的呀!

「我知道。」葉予晟上前摟住沐瑩的腰,慢條斯理地打斷親親老婆的話,然後將燈打開,看向陶雨諾說:「小諾,也許你現在還無法作任何決定,但去把他的心看清楚,也許你會就有答案了。」

忽然亮起的燈光讓陶雨諾一時不能適應的閉上雙眼,待她睜開眼睛時,葉家夫妻倆已經離開了房間。

其實,在瑩瑩問她時,她就已決定要去看看趙睿愷。若不知道他生病的事,她也許還能逼著自己忘記他,但現在他生病了,還有可能是因為是她趕他走的關係,這樣的情況下,說什麼她都無法置之不理。

而葉予晟的一番話,更讓她多了面對趙睿愷的勇氣。

另一頭,硬是被丈夫抱著帶進書房的沐瑩不依地戳著他的胸膛抱怨,「我想盡辦法要分開他們,你卻跟我唱反調,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葉予晟笑著捉住她的手,「我哪敢跟你唱反調,先給你看樣東西,你就明白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了。」

他從書架上的資料夾裡抽出一張泛黃的宣紙遞給她,她定睛一看,發現那上頭都是滿文。

「這個是……」沐瑩不解的接過那張紙,迅速掃過上頭的內容後,不禁睜大雙眼看向丈夫。

葉予晟點了點頭,「嗯,這是胤覺貝勒寫給耿仲的信,我是最近才在耿仲貝勒的手札裡看到的。」

其實正確來說,這封信是胤覺貝勒寫給耿仲的懺悔信,內容敘述著因為他一時鬼迷心竅,搶走了耿仲辛苦畫出的沉船位置圖,這張圖讓他失去理智的傷害了他最愛的人,也間接害耿仲無法找到沉船和沐瑩,信中,他字字血淚的表達出他的懊悔、沉痛和傷心。

而寫信的時間正是煦敏格格過世後一個月,因為耿仲貝勒在被圈禁後就意志消沉,所以他也不清楚最後胤覺貝勒的下場如何,是根據後世子孫的記載,才知道之後所發生的事,原來胤覺貝勒在妻子過世後第二年的忌日那天也因病而逝。

「所以……你覺得他們今生再次相遇,是為了再續前緣?」沐瑩不確定地問。

葉予晟深情地凝望著妻子嬌美的臉,道:「既然上天都給了我們一個機會,也許也會給他們一個機會呀。」這句話讓沐瑩沒有辦法反駁。

的確,若不是上天給了她與丈夫一個機會,他們也不會相遇,相對的,陶雨諾與趙睿愷或許也是如此。

見妻子沉默不語,葉予晟猜想,她應該是認同他的話,於是開口:「既然上天給了趙睿愷這個機會,我想,這一世他絕對不會再重蹈前世的覆轍了。」

「希望如此。」沐瑩歎了口氣,期盼一切都能如丈夫所說的這般圓滿。

趙睿愷渾身乏力地躺在床上,頭昏腦脹、四肢沉重的感覺讓他像是陷在一團迷霧裡,完全分不清黑夜白天,只是消極地等待解脫的那一刻。

奇怪的是,這種感覺竟是如此熟悉,他似乎曾經歷過。

但這不可能呀!他究竟是何時有過這樣的體驗?

發脹的腦袋讓他無法思考太多,干灼的喉嚨使得他無意識的發出嘶啞的呻吟。

陶雨諾一走進房間,便看見趙睿愷高大的身軀蜷曲在鋪著黑色床單的大床上,斷斷續續的呻吟撞入她的耳中,他孤寂虛弱的模樣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心。

她匆匆地想替他倒杯水,然而拿起茶几上的水壺時,才發現裡頭一滴水也沒有。

心疼和怒氣幾乎是同時湧上陶雨諾的心頭,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非要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不可嗎?

如果她真的狠下心不來看他,他是打算就這樣病死,好讓她後悔一輩子嗎?

陶雨諾來到床邊,將他側躺的身軀翻平。

當他滿臉胡碴、臉頰消瘦、嘴唇乾裂的模樣映入眼簾,她原本的怒氣便被滿滿的不捨和心疼取代。

「阿愷……阿愷……」陶雨諾輕聲喚著他,溫柔的手測著他的額溫,心裡酌量著是不是要請醫生來一趟。

那充滿溫柔的嗓音和熟悉的女性幽香喚醒了趙睿愷昏沉的意識。

他費力的睜開眼睛,但卻看不清那道坐在床邊的身影,想要出聲,卻只能發出無意義的粗啞單音。

陶雨諾發現他睜開了眼睛,但眼神卻是渙散的,她的心跟著糾緊,伸手覆住他的雙眼,「你別勉強,再好好休息一下。」

以為她要離開,趙睿愷緊張的伸手慌亂地揮著,嘶啞地喊道:「諾……別、別走……」

捉住他揮舞的手,陶雨諾安撫著說:「你別緊張,我會留下來,不會走的。」

她的承諾讓他平靜了下來,但仍不肯放開她的手,嘴裡喃喃低語著雜亂的字句,直到漸漸無聲。

陶雨諾溫柔地撫著他皺起的眉頭,直到他再度睡去,才輕輕的收回雙手。

她拿出手機,撥電話給威廉,請他幫忙找趙睿愷的醫生來看診,之後她便前去廚房熬粥。

威廉的行事效率很高,一個小時內就將醫生帶來,待醫生替趙睿愷打了針、開了葯後,陶雨諾高懸的心才總算放下。

在威廉的協助下,她替趙睿愷簡單擦洗身子後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整個過程趙睿愷還算配合,任由她擺佈,沒有增添她的麻煩。

直到送走威廉,陶雨諾簡單的梳洗一番後,回到趙睿愷床邊。

一進房,就見他又蜷縮起身軀,那充滿不安的防備姿態讓陶雨諾的雙陣裡滿是不捨。

趙睿愷的意識被黑暗的夢境糾纏,母親因病而逝前的憔悴面容、陶雨諾一臉嫌惡趕他走的表情,化作可怕的魔魘不停折磨著他。

「諾、雨諾……別趕我走……媽……等我有錢……讓你享福……」他喃喃囈語著,粗啞的聲音裡有著掩飾不住的無助和哀傷。

那些夢話,讓陶雨諾的心為他難過不已。

平時看來頂天立地、無所畏懼的商場悍將,褪下那強悍的外表,其實也有著一顆孤單脆弱的心。

她上床鑽進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他高大的身軀,之前心中對他的怨慰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希望他能趕快好起來。

她寧願看到他唯利是圖、不擇手段的壞總裁模樣,也好過他現在這副病懨懨的樣子。

像是感受到陶雨諾溫暖的氣息,黑暗中,夢魘漸漸離去,趙睿愷像個孩子般埋首於她的頸窩,汲取著那令他感到舒服的體香。

陶雨諾被他滿臉的胡碴刺痛,但她一點都不在意,看著他不再糾結的眉頭,她滿意地在他緊閉的眼睛上輕輕印下一吻。

在陶雨諾的細心照料下,趙睿愷的情況漸漸好轉。

在病得昏昏沉沉的時候,他隱約知道是陶雨諾在照顧他,當他睜開眼睛看清楚躺在他身邊的小女人時,他的心情激動不已。

她願意來到他身邊,是不是代表她原諒他了?不再怪他了?

身旁的動靜驚醒了陶雨諾,這些天來為了照顧他,她睡眠極淺,一點小小的動靜都會讓她醒來。

見他已恢復清明的眼神專注地看著她,陶雨諾有些不自在地問:「你醒啦?」

趙睿愷清醒後一身頹廢的樣子無損他的英俊,反而讓他的性感指數破表,這樣的危機感讓陶雨諾趕緊拉開兩人的距離,起身下床。

雖然早在踏進他家照顧生病的他時,她就決定原諒他了,但這並不代表她會讓兩人的關係恢復之前的親密,她還沒準備好該如何處理他們之間的關係,所以不能讓自己太快沉淪。

「嗯。」趙睿愷點了點頭。她急於和他拉開距離的動作讓他的眼裡迅速掠過一絲失望,原本想問她是不是願意原諒他,這句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陶雨諾閃躲著他的目光,沒有發現他眼中的失望,垂著頭逕自道:「我煮了一些粥,我去端來讓你吃一點。」

看見她說完後轉身就要離開,趙睿愷連忙開口說:「雨諾,謝謝你來照顧我。」

陶雨諾腳步一頓,背對著他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便離開房間。

她離去的背影讓趙睿愷幾乎忍不住想下床緊緊抱住她,不讓她走,明知她只是去端個粥,他竟害怕她會就此離開。

她在他心中的份量,已經重得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取代了。

在她罵他懦夫、趕他走的那天,他的心就像被淘空了一般,回到公司後,他發了瘋般投入工作,想像以往那樣從工作中獲取成就感來忘記一切。

但他發現他根本做不到,擁有成功的事業和傲人的財富,竟然比不上擁有陶雨諾來得快樂、心滿意足。

為了她,他可以不要事業、財富,連時空之謎的研究他都可以放棄,但一切都來不及了,她已經徹底將他趕出她的生命。

明白了這一點後,趙睿愷再也承受不住的病倒。

他消極的不想治療,以此懲罰自己,然而,當他感覺到是陶雨諾在照顧時,她溫柔的關切、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他的心又活了過來。

雖然她表現得有些冷淡,但是,這次他一定要把握機會讓她原諒他。

陶雨諾端著粥進房,看見趙睿愷一臉像是鬆了口氣的表情,那神情像是怕她不會回來似的,讓她心裡又是一陣翻騰。

她在床邊的椅子坐下,將托盤放在矮桌上,端起粥細心的一匙匙地餵他吃。

兩人沒有任何交談,氣氛靜謐自然,好像他們之間根本沒有過任何疙瘩。

吃過粥又吃了葯後,大病初癒的趙睿愷又有些渴睡,陶雨諾端來一盆水讓他洗臉、漱口,然後扶著他躺下。

「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強撐著意識,趙睿愷不安地問:「你要走了嗎?」

看著他露出孩子般期盼的眼神,她不禁心軟,卻故作平靜地說:「等你體力恢復後我才會離開。」聽到她的承諾,趙睿愷才安心地睡去。

接下來的幾天,陶雨諾不再和他同床,改睡客房,她每天替他料理三餐,照顧他的起居。

兩人平靜自然地一起生活著,像回到他們住在老屋時的那段時光,但他們之間不再像之前那樣有親密的互動,彼此之間客氣又拘謹。

陶雨諾一臉平靜地看著坐在餐桌對面,已刮去滿臉胡碴,洗去一身病氣,顯得神清氣爽的趙睿愷,說:「阿愷,我要走了。」

他已經完全康復了,她也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照顧他的這段時間,讓她更瞭解褪下商業精英外表後的趙睿愷。

他不若外界傳聞的那般冷酷,也會像個大男孩般有些孩子氣,對他瞭解愈深,她愈無法控制自己的心。

而這段期間,他也沒有再強勢的要求她,反而像個彬彬有禮的紳士,處處順從她、配合她。

她不太明白他這樣的表現是什麼意思,是真的對她死心了,不再死纏爛打了,還是他另有用意?

趙睿愷的黑眸中流光閃爍,注視她許久才緩緩地開口:「雨諾,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他們之前的那段感情開始於他的落難失意,結束於他的不知悔改,經歷了這場幾乎讓他喪失生存意志的大病,他終於懂得珍惜,把握當下。

以前的他太害怕失去,才會一頭鑽進死胡同裡,把她的心傷透了。

這次,他決定重新建立他跟陶雨諾之間的關係,只要她願意給他機會,他絕對不會再讓她失望。

陶雨諾驚訝地呆愣了許久。「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讓我真正以趙睿愷的身份來追求你。」他鄭重地將自己的想法明白告訴她,長手一伸,越過餐桌緊緊握住她的手。「雨諾,請你給我這個機會。」

他誠懇的模樣牽動了她的情緒,她的心跳頓時加速,被他的大掌握住的手心開始微微冒汗。

陶雨諾沒想到他竟會對她提出這樣的懇求,沉重的心慢慢跟著飛揚,隱隱的期待讓她想立即點頭答應,但又覺得這樣會讓他太得意忘形,她想知道他究竟能改變多少。

見她柔美的臉上隱隱有一抹嫣紅,原本平靜的表情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趙睿愷知道她答應了,他再也按捺不住的從椅子上起身,將她整個人緊緊抱進懷裡。

久違的擁抱讓兩人都心滿意足的揚起微笑。

趙睿愷在她耳畔低語,「你什麼都不必說,也不必做,只要好好感受我的表現,我會努力不再讓你失望。」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08:56

尾聲

海風輕輕揚起窗前的白色紗簾,將掛在窗邊的風鈴吹得叮叮作響。

趴在窗邊的雪泡泡懶懶地抬眸看了主人一眼後,偏過頭又繼續睡懶覺。

今天,陶雨諾的心情特別輕鬆,因為,與「慕洋海洋探險公司」的沉船寶藏展合作的圖文書,終於在昨天完成最後的修稿。

她悠哉地補眠賴床,直到肚子發出抗議才起床,為自己做一頓簡單又豐盛的午餐。

昨天趙睿愷跟她通過電話,說他今天有事不能來找她,她樂得輕鬆自在,打算過一天一個人的逍遙生活。

自從說要重新追求她後,他果然非常認真的執行他的追求計畫。

舉凡送花、送禮物、看電影、逛街吃飯,這些一般情侶會做的事,他都陪她做遍了。

後來他發現物質上的東西不太能收買她,就改變策略,不時到海邊的老房子來陪她。

可是因為他實在太忙,最後他索性把公事帶來她家處理,最後,她的工作室被他瓜分了一大半,他的筆記形電腦、資料夾全跟她的作畫用具混在一起,雖然看起來有些奇怪,卻又顯得和諧無比。

陶雨諾從窗邊抱起雪泡泡,笑著拍了拍它的頭說:「小懶蟲,別睡了,我們去海邊散步吧。」

聽到要去散步,雪泡泡馬上精神抖擻地衝出門,興奮地直搖著尾巴。

陶雨諾拿起防曬的大草帽戴上,優閒地緩緩朝海邊走去。

接近海邊時,她發現平時沒什麼車輛的大馬路旁,不知為什麼停著各電視台的sng車。

一眼望去,三x、東x、7x3x……幾乎她所知道的新聞台都有,她想不透是有什麼重大的新聞讓這些電視台全都出動。

她好奇地朝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沒多久就看到幾名熟識的鄰居,她還沒開口,也在人群中的寶爺爺率先看到她,開口就說:「小諾,你也是來看你男朋友厚,沒想到你的男朋友是個精英耶!」

陶雨諾一頭霧水的看著寶爺爺,不曉得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寶爺爺也沒等她反應,便將她推向前,然後又補充了一句,「這個阿愷穿起西裝這呢煙斗,又有良心,你很有福氣,交到一個很好的男朋友捏!」

寶爺爺最後的那句話,陶雨諾根本聽得心不在焉,因為她的雙眼正直勾勾的盯著站在前方那個跟她說他今天沒空的男人。

趙睿愷被一群記者包圍著,他心裡正有些緊張的想著待會兒要發表的話,因此並沒有發現陶雨諾站在人群中的身影。

看著不遠處西裝筆挺、意氣風發的趙睿愷,陶雨諾的心口不自覺縮緊。

他還是不放棄這個地方的開發案嗎?

雖然他沒有再跟她提過賣地的事,但不代表他不會從其他地方著手呀!

她的心為即將知道的事實而發寒。難道她還是被他騙了,那個唯利是圖的趙睿愷根本不可能為她改變?

陶雨諾覺得自己的情緒快要崩潰了,正想轉身逃離時,離她最近的記者開始現場連線,播報新聞。

「之前商場上傳得沸沸揚揚的消息,睿邦企業打算收購大貝嶼的土地興建醫院一事,在今日睿邦企業總裁趙睿愷親自主持的記者會上得到了證實。

「睿邦企業總裁趙睿愷在商場上有魔王總裁之稱,冷酷是他的行事風格,據可靠消息指出,趙總裁看好大貝嶼這塊地,準備收購用來發展觀光外,還著手進行興建醫院一案,這個決定實在出乎眾人意料,現在趙總裁正接受各家記者採訪,就讓大家來聽聽他怎麼說。」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陶雨諾的心情像洗三溫暖般忽冷忽熱,接著,她倏地轉身看向正與記者們侃侃而談的趙睿愷。

「也許大家很好奇,我為什麼要在開發大貝嶼這塊具有觀光價值土地之外,還著手進行興建醫院的計畫,理由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我愛上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不希望我是個唯利是圖的無良商人,希望我能為地方有所貢獻,所以,為了她,我決定進行兩項計畫,建醫院在先,觀光發展在後。這個提案同時也得到大貝嶼其餘土地持有人的全力支持。當醫院和飯店都興建完成後,大貝嶼的年輕人就能回家鄉就業,不必再離鄉背井。」

魔王總裁突如其來的深情告白以及決定,就像是投下了一顆炸彈,把在場的記者以及陶雨諾炸得震驚極了。

現場開始有人為趙睿愷的告白歡呼,甚至吹起口哨來。

他顯得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然後道:「接下來這段話,我想買下各家電視台今晚七點的時段,將我的告白傳送給我心愛的女人。

「雨諾,從愛上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以前我所重視的事業、財富、執念都因為你而變得不再重要,你佔據了我整個心,我的心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

我愛你,你願意嫁給我嗎?」陶雨諾沒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向她求婚,更沒想到他遲遲沒有再跟她提土地的事,是因為他已經說服其他地主賣地,決定先蓋醫院,再發展觀光。

島上有間醫院一直是她的願望呀!

她沒想到,趙睿愷竟會為了她,接受這樣的條件。

而且,他知道她不太看電視,除了為了不讓自己跟社會脫節,會看晚間新聞外,其他的節目她幾乎不看,所以買下所有新聞頻道七點的時段,只為讓她看到他的表白……

陶雨諾感動極了,不是因為他財大氣粗又浪漫的告白,而是因為他為她而做的改變以及用心。

這時,寶爺爺拉開嗓門喊著,「阿愷,小諾就在這裡,你親自問她不是更好!」

沒想到她就在現場,趙睿愷驚喜的看向她,心裡一陣緊張。對於他的求婚,她會接受嗎?

所有的攝影記者一聽到女主角就在現場,紛紛將攝影機轉向陶雨諾,但此刻的她根本沒有心思理會那些鏡頭,滿心滿眼只有趙睿愷緊張又期待的神情。

她再也按捺不住地奔向前,投入他敞開的懷抱裡。

抱住心愛的男人,陶雨諾笑得燦爛,「阿愷,我也愛你。」

她的回應讓趙睿愷心中充滿了喜悅,他俯下頭,深情地吻住她的唇。

陶雨諾嬌羞地回應著他的吻,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們幸福的這一刻正被各大電視台傳送到全台灣各個角落。

有情人終成眷屬,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End--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09:13

撿到好男人 可樂

某個周未的午後,可樂懶在家裡的沙發上,哪裡都不想去,手上拿著電視遙控器直轉台,轉著轉著,剛好看到有一台正在重播多年前由劉德華主演的愛情電影,因為裡面有可樂滿喜歡的演員葉德嫻,所以就重溫了那部老梗、好笑、娛樂效果很高的電影。

看完電影後,可樂的腦袋裡突然浮出「失憶」這個詞,雖然跟電影沒什麼關係,但失憶這麼老的梗,可樂竟然沒有寫過,瞬間,可樂腦中的小劇場開始演了起來,當故事在腦中愈演愈長時,「尋夢撈寶號」這個系列就成形了!

原本《撿到壞總裁》是安排在系列第三本,但不知為何,趙睿愷就是硬生生把該是第二個故事的男主角徐慕洋踢到一邊去,成功佔住系列第二本的位……,提早出來和大家見面。

(佩眼、佩服,果然是個不擇手段的壞總裁呀!哈哈!)

在寫這本書時還發生了一件趣事,話說有一天可樂趁著假日開車載可樂媽去漁港走走,一路上閒聊時,可樂媽關心的詢問可樂寫稿的狀況,可樂就把這個故事的大綱說給可樂媽聽,結果她聽完後就說,那書名應該叫「撿到好野人」更貼切。

聽完可樂媽的話,當下可樂臉上三條線。是啦,趙睿愷是好野人沒有錯,不過在言情小說的世界裡「總裁」才是王道,所以可樂開始跟可樂媽解釋「總裁」的重要性。

可樂媽聽完之後,竟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然後很天兵的說,難怪她愛看的長壽八點檔連續劇裡也有一大堆總裁、總經理……可樂這才明白,原來江湖上的傳言都是真的,大家都很愛「總裁」呀!

希望大家會喜歡這個故事羅可樂的部落格……「彩色泡泡夢」

請大家有空來可樂的部落格坐坐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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