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春野櫻 -【家有財婦(娶妻不閒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27:14     標題: 春野櫻 -【家有財婦(娶妻不閒之二)】《全文完》

春野櫻 - 家有財婦【娶妻不閒之二】

穿越重生後,她承襲了原主的記憶,知曉原主投湖自盡的原因,
雖說在眾人面前跌倒露底褲在現代頂多就是丟臉,
但對古代女子而言卻是大事,而代為背負這樣醜事的她,
已屆婚齡卻乏人問津也是情理之中,反正她不結婚也可以,
就把全部心力放在她最熱中的事情上頭——賺錢、賺錢,再賺錢!
她不但親力親為打理家中生意,還融合二十一世紀新思維,
擴大生意版圖,更得了個「京城第一奇女子」稱號,
偏偏他這個兵部侍郎沒腦子,居然把調包軍糧這頂臭帽子扣在她頭上,
為了讓他看清楚她多有良心,她當然要和他一同查出幕後黑手,
期間,她看到了他的剛正不阿,也感受到他的關懷,
而他想必也明白了她的聰慧和特別,要不然她被壞人挾持受傷,
他怎會藉機向她告白兼求婚,呵呵,他顏值高、條件又好,
還是她心悅之人,她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可是她哪裡知道,原來在古代要賺得缽滿盆溢並不難,
最困難也最麻煩的,是要趕走那些覬覦她男人的壞女人!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27:31

楔子

陽春三月,百花齊放,東陽閣前搭起的檯子早已裝飾妥當。

「東陽展秀」是京城三月的重頭戲,凡未娶未嫁的公子姑娘,不論富貴尊卑,都能在這裡表演各項才藝。

這是京城的少男少女們嶄露頭角、吸引目光的好機會,許多人都是透過展秀尋得好姻緣的。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不論男女,個個精心打扮,爭奇鬥艷,尤其是那些姑娘們,一個個裝扮得明艷動人,鬢影釵光,耀得人眼花,也看得人心醉。

此時,一名姑娘手中捧著一個陶壺,跳著活潑俏皮的舞姿,眾人在台下看著她的表演,並低聲交談著。

後台處,一名身著淡紫色衫裙的少女,由兩名丫鬟及一名家丁陪同而來,少女約莫十五、六歲,面容精緻秀美,身段如楊柳輕盈,月下行來,宛如嫦娥下凡,正是戶部尚書錢八達的千金錢蠻蠻。

錢家太爺是名紅頂商人,多方涉獵,生財有道,而錢八達不但繼承了祖上衣缽,還考取了功名,在戶部任職,替錢家掙銀子又掙臉。

然而前朝皇帝昏庸無能,敗盡祖業,導致天怒人怨,錢八達覺得朝廷事不足為,便捨棄功名,回家繼承家業。

前朝遭推翻之後,新帝樊素即位,網羅各方能人,錢八達在樊素下詔之後再度進宮,擔任戶部侍郎一職。怎料樊素即位不到三年,因急病駕崩,改由太子樊少卿即位,繼續重用錢八達,並在錢八達的協助下重擬稅制,改善國家財政。

樊少卿雖是少年天子,卻深知任用賢能,不只提拔錢八達為戶部尚書,也拔擢衛武將軍趙儒元的獨子趙破軍

為兵部侍郎,整軍經武。

不過趙破軍乃武人出身,性情率真,為人耿直,不懂為官之道,在朝中樹敵不少,跟錢八達亦時時針鋒相對。

錢蠻蠻本來取名為錢滿滿,但錢八達的妻子覺得市儈俗氣,向丈夫抗議道:「她是個女孩子,取這名字實在太俗不可耐了,我不依!」

錢八達欲討妻子歡心,又不想違逆太爺之意,於是取了個諧音,改喚女兒蠻蠻。

錢蠻蠻上有一兄長錢致遠,敦厚憨實,見了姑娘就臉紅害羞,尚未娶妻。至於錢蠻蠻,她在八歲那年沒了娘親,錢八達憐她,從小便嬌寵著,因此造就了她倔強要強的性子。

倔強要強也沒什麼不好,但偏偏她臉皮薄,不管做什麼事都想贏過別人,一旦輸了,便要鬧上許久彆扭,甚至尋死覓活,錢八達也怕她這脾氣,所以凡事都在後頭幫襯著,就怕女兒受了委屈。

今天的表演,錢蠻蠻可是花了大把心思準備。

她讓父親幫她聘來京城最拔尖的舞師教授她跳這支「嫦娥下凡」,不只苦練半年,還盡心維持體態,意欲在展秀上一舉打敗她的死對頭魏婀娜。

魏婀娜是長明侯魏奇的孫女,也是京城知名的名媛千金。

魏奇在當年政爭時押對了寶,跟了樊素,因此新朝成立後受封長明侯。魏奇是個趨炎附勢之徒,但毫無作為,樊少卿即位後,便以他年事已高為由,要他賦閒在家。

魏婀娜平時總拉著她那一派千金們做排除異己的事,她曾想拉著錢蠻蠻加入她們的行列,可錢蠻蠻不屑與她為伍,從此結下樑子。

魏婀娜在昨日的展秀上表演了一手琴藝,獲得滿堂彩,錢蠻蠻發誓絕不輸她,決心要在今天的展秀上一舉奪冠。

終於,前一位少女的表演結束了,她下台前,將手中陶罐的塞子拔開,悄悄將罐中的油灑落在台上。

錢蠻蠻毫不知情,踩著輕盈曼妙的步伐走上台,還未開舞演出,便摔了個四腳朝天,露出那淡紫羅裙底下的白色褻褲及兩條藕白的腿。

頓時,台下眾人哄堂大笑。

錢蠻蠻顧不得疼,羞得淚眼汪汪,急欲起身的後果是再度滑了一跤。

大家這下子笑得更張狂了。

錢家的丫鬟和家丁急忙上台想攙著小姐下台,未料主僕四人又在台上摔成一團。

錢蠻蠻活到現在,從未受過這樣的恥辱,一個忍不住,便坐在台上放聲大哭,無意間她眼尾一瞥,就見台下魏婀娜正在跟剛才的表演者附耳笑談著,她心中的不滿和怒氣更為高漲!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27:52

第一章

樓台富麗、殿閣崢嶸的皇宮裡,一名高大英挺、面容端正俊偉的男子正邁步前行,他龍行虎步,氣勢迫人。

男子約莫二十五歲,有著寬而光潔的額頭,兩道斜飛的濃眉,一雙深邃又英氣逼人的黑眸,高挺的鼻,以及兩片總是抿著、不苟言笑的唇片,此人正是趙破軍。

趙破軍十七歲便在邊關領軍作戰,多次擊退外族侵擾,屢立奇功,樊少卿即位後,將他調回京城,命他任兵部侍郎一職。

他在京城負責京營戍政,掌管京營操練,其下還管轄駕部及職分部,官拜正三品。

在他之上,有雅稱大司馬的兵部尚書江山河,江山河負責掌管全國衛所軍官的選拔授予、訓練、車輛、武器管理等政令,為正二品,但很多人都知道趙破軍的權力不比江山河小,原因無他,正是因為皇上看重他也信任他。

此時,趙破軍面色凝重,眼底迸射出如鷹隼般的銳芒。

今日面聖之前,他已事先上書說明。

事情是這樣的,前不久他在邊關的親信封民德來了封密函,揭露守軍食用之軍糧為劣等米糧之事。

封民德發現給守軍食用的軍糧,竟是專供餵食牛馬的雜糧,一查之下才知道出糧的糧行,正是戶部尚書錢八達祖業之一的「斤萬兩糧行」,封民德將此事上報趙破軍,趙破軍認為錢家包下軍糧買賣已是自肥,如今竟敢收朝廷上等米糧之價,供應劣糧謀取暴利,實在可惡至極,枉費聖上重用厚愛。

這時,有宮人來迎,將他領至御書房。

「趙大人,聖上已在御書房候著,請隨奴才來。」

「有勞。」

走進書房內,他赫然發現除了皇上,還有一人在場,正是他要舉發之人錢八達,他愣了一下,狐疑的看向皇上。

「趙卿,先坐下吧。」皇上好整以暇地道。

「皇上,」趙破軍不坐,神情嚴肅又帶著猜疑,「為何錢大人在此?」

皇上微頓,接著輕鬆的笑了笑,「不急,朕慢慢告訴你。」

趙破軍雖然心裡有疑慮,但還是遵從聖命坐了下來。一坐定,他兩隻眼睛便狠狠的瞪著一派氣定神閒的錢八達。

他在朝中跟錢八達向來不合拍……不,應該說他在朝中跟許多人不合拍,錢八達只是其一。

錢八達在宮外行商,人脈通達,在朝中則長袖善舞,為人圓滑,對趙破軍這種出身武官世家的人來說,錢八達總給他一種奸詐狡猾的老狐狸印象。

皇上面帶微笑,神情輕鬆,「是這樣的,朕要同你二人詳談軍糧之事。」

「皇上,」趙破軍直來直往,將話挑明,「錢大人便是當事人,臣愚鈍,實在不解皇上用意。」

「趙大人,」錢八達開口了,「邊關軍糧之事,皇上已經跟老夫提起,老夫跟趙大人一樣感到震驚又憤怒。」

趙破軍目光一凝,「錢大人震驚什麼又憤怒什麼?錢家的斤萬兩糧行將劣等米糧送往邊關,卻向朝廷請領上等米糧的款項,難道錢大人毫不知情?」

「錢家包了軍糧買賣,確實讓人有自肥的想像,但趙大人有所不知,我斤萬兩出的米糧絕對是上等貨,可向朝廷請領的款項並不如趙大人以為的多……」錢八達續道:「斤萬兩糧行如今由小女打理,錢家做生意向來童叟無欺,更別說是調包軍糧這種事了,這是欺君之罪,要殺頭的。」

趙破軍冷然一笑,「邊關軍糧以劣等米糧混充已是事實,我亦握有證據,錢大人的千金若是主事者,那錢大人可得回去好好問問她了。」

錢八達知道趙破軍不是小人,亦不會捕風捉影,他必然是掌握了十足的證據才會上書舉發,可他也相信女兒絕對不敢也不會做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女兒雖然行事大膽,可輕重黑白她是懂的。

「這事老夫已問過小女,她發誓出貨絕對如實,都是上等的米糧。」他堅定地回道。

「賊從來不會承認自己是賊的。」趙破軍的態度也十分強硬。

見兩人又槓上,皇上歎了口氣,阻止道:「行了,你們都先別說話。趙卿,先皇駕崩之時,朕只有十八,若非錢卿輔佐,重擬稅制,開源節流,充盈國庫,朕恐怕無法經世治國。最艱難的時候,錢卿甚至拿私人財產填補國庫缺口,朕相信錢卿的為人,錢家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欺君瞞上、調包軍糧的事兒。」

「皇上,臣也相信手下封民德所提證據。」趙破軍回道:「此事非同小可,他斷不可能胡亂栽贓。」

「當然,朕並沒有說不相信趙卿的話。」皇上蹙眉苦笑,「朕今日召兩位愛卿前來,就是要兩位共同查明此事。」

聞言,趙破軍跟錢八達身子都是一震,驚疑的看著皇上。

皇上深深一笑,「朕已決定,至於如何查明,就由兩位愛卿自行商議。」

樊少卿惜才愛才,趙破軍跟錢八達都是他不可或缺的心腹,有了他們,他如虎添翼,只可惜他們不知是八字不合,還是生肖犯沖,一直以來總是針鋒相對,此次藉著軍糧案,他要他們共同查明真相,也是想趁機讓兩家盡棄前嫌,和睦相處。

趙破軍與錢八達互覷一眼,臉上都不見喜色,但聖命難違,兩人縱使百般不願,只得無奈接受。

錢蠻蠻自父親那兒得知軍糧之事,既驚訝又憤怒,又見父親為了必須跟趙破軍一起查案而感到苦惱,於是她決定了--代父出征。

古有木蘭代父從軍,如今有蠻蠻代父出馬,她相信自己不會比木蘭差。

她雖然從未見過趙破軍此人,但對他並不算陌生,她常聽她爹說,此人不知變通,甚至可以說是冥頑不靈,個性脾氣就像顆臭石頭,到處與人結怨,但話說回來,他剛正不阿,是個好人,也是個好臣子。

但不管他是不是好人或是好臣子,如今他指控錢家欺君,此事非同小可,她決定前往衛武將軍府會會趙破軍。

這個朝代風氣較為開放,規矩不嚴謹,未嫁的閨女主動拜訪男性並不是被完全禁止的,再加上她向來特立獨行,也不屑委屈自己去討好別人,所以嘍,她想怎麼著,基本上就是怎麼著,當然,前提是她做的事不是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父親在朝中當差,不好繼續掌持家中生意,於是錢家的買賣及生意便由她跟兄長共同扛起,錢家的事業版圖不只是斤萬兩糧行,還有客棧「千客萬來」、酒肆「醉貓」,以及房屋及土地租賃。錢蠻蠻和兄長分工合作,比起其祖父及父親可是毫不遜色。

而後她更將觸角伸向餐飲業,以兄長及家中老管事的名義,開了一間茶樓「玉堂春」。因風格特異,茶餐豐富多樣,深獲好評及喜愛,成了京城許多名流雅士聚會的首選地點。不過兩年時間,她連續開了五家玉堂春,幫錢家增加了難以數計的營收。

但十六歲以前的她可不是這樣的,那時的她是個被寵壞的小公主,一點點的不順心或不順利便像是會要了她的命一般,可發生那件事之後,她彷彿瞬間脫胎換骨,她不只掌握了錢家的中饋,還不斷想法子另辟財源,幫錢家的庫房增添利益,所有人都覺得她簡直變了一個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事實上,她確實是「另一個人」。

她的本名叫李怡如,是二十一世紀一個生財有道的小富婆,怎料一場車禍意外,教她穿越重生,宿進了投湖尋短的錢蠻蠻體內,她因此擁有了原主十六年來的記憶,並知道她為何尋短。

但是,看在二十一世紀的她眼裡,只因為被看見底褲跟兩條腿,就受不了嘲訕而尋短,實在太傻了,不過古代女子的名譽比生命還重要,加上原主愛面子,臉皮薄,她倒也不意外原主會做這種傻事。

穿越之後,恰巧錢家老管事想退休,她便以錢蠻蠻的身份順勢接掌錢家中饋,兄長木訥少言又害羞靦腆,在打理生意上謹慎細心,但卻不善交際,而她剛好補上了他的不足,兄妹倆一柔一剛、一內一外,合力撐起錢家龐大的事業。

帶著貼身丫鬟梅君,錢蠻蠻來到衛武將軍府,求見趙破軍。

等候了一會兒,有人前來引領,將她們帶至一間典雅的花廳。

不多久,見有人進來,錢蠻蠻立刻起身,來人眉宇之間散發著藏不住的霸氣,兩眼英氣迫人,顯然是她要找的人。

「公子必是趙破軍、趙大人吧?」她彎身行禮,「小女子是……」

「我知道你是誰。」趙破軍打斷了她的話,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她眨眨眼,有些錯愕的看著不可一世、完全不給她好臉色的趙破軍。

她得承認,他長得真是好,至少她來到古代後,極少看見他這樣的極品,雖然她兄長也長得俊,但他除了俊,又有一種少見的英氣及霸氣,可是,他太沒禮貌了!

先禮後兵,她剛才已先釋出善意,既然他不接受,她也不必客氣。

「聽家父說,趙大人在皇上面前參他一本,指控他偷換軍糧,是嗎?」她開門見山的問。

「是。」他直截了當地道,「我也聽說斤萬兩糧行是錢姑娘負責打理,是嗎?」

「正是。」錢蠻蠻挑挑眉,一派驕傲,「京城裡誰不知道斤萬兩糧行童叟無欺,逢年過節還賑濟老弱孤寡,趙大人居然指控我欺君瞞上?」

「我人證物證俱全。」趙破軍道。

「那又如何?」她揚起下巴,不慌不忙地說,「皇上不採信你的說法,還要你同我爹一起查明此案,不是嗎?」

「你……」他一時語塞。

看著眼前年約十八的錢蠻蠻,趙破軍不自覺皺起濃眉。

她有著一張精緻的巴掌大鵝蛋臉,兩道秀眉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之上,兩隻黑眸中間則是挺秀的鼻樑,她的唇瓣櫻紅潤澤,嬌艷欲滴,開闔之間讓人目不轉睛。

他得說,他真沒想到長得只能說端正的錢八達,竟能生養出如此出色漂亮的女兒。

關於錢蠻蠻,他略知一二,據說她本是京城眾家公子追求及想望的對象,可是在兩年前的展秀上,她出了一個大糗,從此成了笑柄,一度將自己鎖在家中,鎮日以淚洗面。

但忽而有一天,她振作起來,成了一個開朗的姑娘。她年僅十八,但掌錢家中饋已有兩年,持家有方,還得了一個「京城第一奇女子」的稱號。

「我聽聞不少關於錢姑娘的事,你也算得上是傳奇。」

「好說。」錢蠻蠻一笑,「趙大人的事,我也略知一二,聽說趙大人在朝中人緣極差,四處樹敵,被列為不受歡迎人物,至今未娶,想必也是因為性格惡劣吧。」

趙破軍一怔,驚疑的看著她,好個能言善道的姑娘,他自愧弗如,可他趙破軍也非省油的燈,斷不可能任人宰割。

「在下至今未娶,便是因為知曉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不以為然的一笑。

這話不假,光是看著父親那三個妾,跟不定時出入府中的紅粉知己,老把家裡搞得烏煙瘴氣,他就覺得女人是麻煩的東西。

「你根本是歧視女性。」她沒好氣的道,「你娘親難道不是女子?」

「你這丫頭真是牙尖嘴利。」他倒打一耙,「莫非這也是姑娘未嫁的原因?」

錢蠻蠻不以為意,無所謂的撇唇一笑,「趙大人恐怕不知道兩年前發生的那件事吧?」

趙破軍只知道她出了糗,但究竟經過如何,他並不清楚,也不想多事打探。

「這京城上上下下的男子,都不會想要娶我,所以……」她目露黠光地一笑,「我壓根兒沒打算要嫁人,毫無後顧之憂。」

聞言,他一怔,疑惑的看著她。

她看來嬌俏動人,是個可人的甜姊兒,可跟她交談後,卻可發現她個性好強,言語辛辣,一點虧都不肯吃,一點便宜都不給占。

「趙大人,此事攸關錢家名聲,我不能等閒視之。」錢蠻蠻又道:「斤萬兩糧行是我負責打理,不管是我們自家人暗中搞鬼,還是有人蓄意栽贓,都是我的事。」

趙破軍不解的反問:「你的事?你是指……」

「我絕不容許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惡,所以……」她目光一凝,直視著他,「我會代替家父跟趙大人一起查明此事。」

他一震,「什……你?你可真是膽大妄為!」他這話不是貶她,是褒她。

「古有木蘭代父出征,我代父查案有何不可?除非……」她意有所指地道:「趙大人怕。」

「怕?」趙破軍濃眉一糾,「我怕什麼?」

「怕你的腦袋不如一個女子。」她覺得她可以用激將法對付他。

「笑話!」他冷然哼笑,「你好大的口氣。」

「我口氣大不大,恐怕趙大人要試了才知道。」錢蠻蠻挑眉一笑,語帶挑釁。

「好個試了才知道。」他眉心一擰,「真沒想到錢大人居然派他的女兒出馬。」

「此事與我爹無關,我只是看他為了跟你合作查案之事苦惱,想替他分憂解勞罷了。再說……」她續道:「我爹自從從政後便不管家中生意,錢家帳目人事,我比他還要清楚,自然是由我出面調查更為妥當。」

「你憑什麼覺得我得跟你合作?」趙破軍問得直接。

「斤萬兩糧行是錢家的,趙大人的手可伸不進來,沒有我提供可靠的消息或資訊,你又能查到什麼?」說完,錢蠻蠻淡定一笑。

看她得意又篤定的模樣,趙破軍一邊覺得她所言有理,一邊也覺得她有點意思。她不是他從前所認識或理解的那種官家千金,更不是尋常的小家碧玉,她有著不輸給男人的豪氣及霸氣,而這個吸引了他。

他對她充滿好奇,於是點頭答應,「好,我們合作吧。」

「趙大人,這是個聰明的決定。」她深深一笑。

他微怔,隨即一笑,這丫頭最後居然還擺他一道,答應與她合作是聰明的決定,若是不答應,他便是個蠢蛋了嗎?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這會兒,他倒真要瞧瞧這丫頭能玩出什麼讓他驚奇的花樣來。

為了交換可靠及可用的情報,趙破軍跟錢蠻蠻已經在府外見過幾次面。

為了尊重她是個姑娘家,地點向來都是由她選的,而她每次選的都是京城裡最知名、生意最好的茶樓玉堂春。

玉堂春裝潢典雅,不定期還會推出各項藝文展覽,吸引許多文人墨客及附庸風雅的富人,且還時時舉辦不同形態的表演,說書的、唱小曲的、說相聲、唱雙簧……熱鬧非凡。

不只如此,茶樓還有許多少見的茶點及特色餐食,樣樣風味獨到,難怪五家鋪子總是生意興隆,客似雲來。

錢蠻蠻每次相約見面的玉堂春都是不同家,而他發現她跟這些茶樓的掌櫃都十分熟絡。

這天,趙破軍依約來到城東的玉堂春,一進門就看見錢蠻蠻帶著丫鬟梅君,正在跟掌櫃的說話。

兩人聊得十分起勁,錢蠻蠻一時間沒發現趙破軍到了,還是梅君提醒她的,「小姐,趙大人來了。」

錢蠻蠻轉頭看見他,跟他揮手打了個招呼,十分瀟灑。

趙破軍從沒想過可以用瀟灑二字來形容一位姑娘,但他得說,她真的很瀟灑、很不羈。

傳統及禮教對一個女人的約束及規範,在她身上彷彿都是不成立的,但她雖然自成一路,卻也不至於驚世駭俗。

「趙大人,我們樓上坐。」錢蠻蠻說著,只因夥計已帶兩人往二樓的雅間而去。

趙破軍尾隨其後,跟著上了二樓。

兩人坐下後,她也沒問他要吃什麼、喝什麼,茶樓夥計不一會兒就送來多樣茶點及一壺熱茶。

「這是店裡剛開發的茶點,名叫「出翠」,你試試。」她興奮地拈了一塊遞給他。

「出翠?」他接過,好奇的看著。

「這餅是和了麥跟麵粉一起做的,上面這綠綠的、一點一點的東西是茶葉磨粉弄上去的,很爽口,你快嘗嘗。」

趙破軍吃了一口,初時覺得有一點點淡淡的苦味,但越嚼越香,稱讚道:「這口味甚是新奇。」

「不錯吧!」錢蠻蠻一臉開心,「待會兒離開前,我讓人給趙大人打包一點,帶回去給家裡人嘗鮮吧。」

看她對茶樓裡的茶點十分熟悉,又熱切的將茶點推薦給他,他益發覺得奇怪,而且她對這裡熟門熟路,彷彿就算熄了燈火,她都能上上下下、來來回回走上幾趟似的……想到這裡,他不禁脫口問道:「錢姑娘對玉堂春十分熟絡,想必是常客吧?」

「嗯,京城裡的五間玉堂春我都熟。」她說。

「錢姑娘是官家千金,令尊官拜戶部尚書,你如此拋頭露面,難道不覺得不妥?」雖說本朝風氣開放,但官家世家規矩應仍較嚴格。

「我又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哪裡不妥?」

五家玉堂春的幕後東家雖是她,但五家茶樓共兩百多個夥計及廚子,卻沒一個知道她才是真正的東家。認識她、知道她身份的,除了掌櫃跟帳房,再無他人。

而她不定期在玉堂春茶樓出入,便是要視察夥計及跑堂待客是否周到禮貌,也要嘗嘗店內餐點及茶飲是否維持該有的水準。

「錢大人從來沒說過你?」趙破軍實在好奇她堂堂一個戶部尚書的千金,怎會老是拎著一個丫鬟就到處跑,就算再怎麼貪吃,也應該是遣下人出來把茶點或是佳餚帶回府中享用。

錢蠻蠻不以為意的一笑,「我爹才不管我這些事呢,他只要我開心就好了。」

其實她爹是管不住她,再說了,爹爹公務繁忙,也不常在家,哪裡管得了她?

「我知道你上有一位兄長……」他又問:「他也不管你?」

「我大哥呀……」說起大哥,她笑得更爽朗了,「我哥敦厚,只要多說幾句話就鬧結巴,怎麼對付得了我?」

不知怎地,看著她、聽她說話,趙破軍總覺得很……放鬆。

她不像尋常千金名媛,舉手投足都得端著個架勢,她說話的時候,總是毫不在意的笑,毫不在意的比手劃腳,她的用語也讓人覺得有趣,讓他想起死去的娘。

「我哥是個好人,改天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錢蠻蠻開玩笑地道:「我哥今年也二十五了,尚未娶親,可以跟你組個光棍二人組。」說完,她逕自笑了起來。

「有你這麼厲害的小姑賴在家裡,恐怕沒人敢嫁進你錢家吧。」他趁機調侃一番。

她不以為意,「是啊,要是我未來大嫂敢欺負我大哥,我鐵定會修理她的。」

趙破軍蹙眉一笑,「我看,令兄一定很希望你趕快出嫁。」

錢蠻蠻咧嘴一笑,「若這真是他的心願,那恐怕難以達成,我呀……不嫁。」

「話別說太快。」

「沒有人會娶我當正室,想讓我做小,我又不肯委屈,所以……我是不會嫁的。」她說。

趙破軍微頓,跟她有過接觸後,他已私下打聽了她的事,也知道兩年前的展秀上她發生了什麼事,那麼難堪的情況,別說她是個未嫁的姑娘家,就算是個男人,恐怕都要好一陣子不敢出門,可她卻消沉了一陣子便打起精神,像是那件事情不曾發生過一般。

在接觸她之前,「京城第一奇女子」只是個說法,但現在,「京城第一奇女子」是一個眼見為憑的事實,他得說,她令他驚奇不斷。

「對了,」錢蠻蠻話鋒一轉,言歸正傳,「我今天約你來,是要給你看這些。」說著,她向侍在一旁的梅君拿了一疊本子,將它們攤在桌上,一一向他解釋說明,「這些是斤萬兩的進貨及出貨明細,上面詳盡記錄了農家的名字、米糧的數量及出產時間,還有出貨時間及軍方點收的時間及點收人。」

趙破軍認真仔細的看著。

「錢家的米糧都向有優良信譽的固定農家收購,我們是直接向農家買,並沒經過第三方。」她續道:「進貨之後分裝完畢,就直接出貨給買方,時間跟地點都有詳實紀錄。」

「你想說的是……」他抬起眼,神情嚴肅的看著她。

錢蠻蠻目光一凝,直視著他,「我想說的是,錢家買什麼貨就出什麼貨,絕沒有偷天換日。」

「你是說,前線有人調包軍糧?」趙破軍問。

「正是。」她肯定地回道。

「邊關軍寨負責抵禦外敵,攸關國家朝堂的安定,誰敢如此大膽?」

「我不知道是誰,總之,這事絕不是錢家的人幹的。」她一臉篤定。

「你未免言之過早。」他不以為然,「光憑幾張紙,就斷定這事兒與錢家無關,這根本是護短吧?」

面對他的質疑,錢蠻蠻不慍不火,不疾不徐又道:「是非曲直,放諸四海皆准,縱使碰上自己人,我也絕不會包庇。」

「難道你不認為自己遭到蒙蔽?」

「對我來說,是非是凌駕於感情之上的。」她義正辭嚴,「斤萬兩糧行的生意我可是親力親為,不是坐等收成。」

「這點證據恐怕還不足以證明錢家與此事無關。」

「趙大人放心,我會收集更多證據的。」說著,錢蠻蠻將桌上的紙本紀錄整理好,遞給了他,「這一份就給趙大人吧。」正事說完,她站了起來,「茶點都來了,趙大人用過再走,我先告辭了。」

「錢姑娘。」趙破軍叫住她。

「有何指教?趙破軍。」她連名帶姓的叫他。

他蹙眉,一臉困惑,「你動火氣了?」

初見面時,他們還相談甚歡呢,怎麼才一轉眼功夫她就翻臉了,為什麼?他說錯了什麼嗎?

「廢話!」她沒好氣地道:「你質疑我錢家的人,我還能沒火氣嗎?」

「案情未明朗之前,人人都是有嫌疑的。」他說,「我也只是合理推論,你不須大動肝火。」

錢蠻蠻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沒大動肝火,我發火時絕不只是這樣。」

「噢?」趙破軍興味的一笑。

「我告訴你,我們錢家每一分錢都取之有道,不坑不騙。」她語氣堅定,「雖然常有人說無奸不成商,但我錢家人行端坐正,從沒昧著良心賺過一文錢。」

「樹大必有枯枝,你如何……」

「你才人多必有白癡呢!」錢蠻蠻沒好氣的回嗆他一句,轉身便走,懶得再理會有些錯愕的趙破軍。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28:10

第二章

錢蠻蠻拉著梅君氣沖沖的下樓,剛下到一樓,差點兒撞上一名男子。

他約莫二十七、八,個兒不高,身材福態,身上一襲寶藍色長衫是用上好緞子縫製而成,腰帶上綴著玉石,身後還跟著一名小廝,一看便知道是個富家公子。

男子看見是錢蠻蠻,就像貓碰上耗子般欣喜若狂。「唷,我道是誰,原來是錢家小姐。」

錢蠻蠻挑挑眉,神情淡漠的橫他一眼。

這個傢伙名叫周雙福,是京城「周記布莊」的大少爺,半年前他曾來提親,想要納她為二房,她打從心裡討厭他那財大氣粗沒氣質的樣子,當場回了一句--

「就算全京城的男人都死了,只剩你一個,我也寧可孤獨終老,絕不委屈自己。」

周雙福顏面盡失,逢人便說他是可憐她嫁不出去,才會委屈提出納她為二房的提議,要不是她爹是錢八達,他連讓她提鞋都嫌丟臉。

這些話,錢蠻蠻都輾轉聽說了,可她一點都不在意。

別人替她生氣,她卻說--「他那等品德及腦袋,我都想替他默哀了,若我同他計較,豈不跟他一樣?」

她不是豁達樂天,而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錢蠻蠻連跟他多說一個字都覺得煩,腳步一跨就要離開。

「欸,」周雙福攔住她的去路,「錢姑娘何必走得這麼急?」

「好狗不擋路。」她冷冷看著他。

「我是狗的話,那你一定是條母狗,而且還是條被看光光的母狗。」他言語下流,臉上還帶著讓人不舒服的怪笑。

錢蠻蠻眉心一擰,「滾開。」

「你高傲什麼?要不是你爹是戶部尚書,像你這等貨色早就進窯子了吧。」周雙福越說越過分,而且還故意提高聲調,就是要讓所有人都聽見他說的話,好羞辱她。

「你多久沒刷牙漱口了,嘴這麼臭。」她一臉嫌惡的睇著他。

「對你這種女人說話,就該嘴臭。」他回道。

梅君向來膽小怯懦,如今見主子遭人如此羞辱,實在忍不住了。「你太過分了!」

「唉唷,你這丫頭倒是長得挺標緻。」周雙福眉眼帶著猥褻之意,「不如來跟我吧,我包你吃穿不愁,日子好過。」說著,他竟動手動腳想輕薄梅君。

錢蠻蠻伸手撥開他的鹹豬手,「別用你的髒手碰梅君!」

周雙福哼了一聲,竟出手想推她。

她還沒來得及閃,身子突然往後一倒,原來是有人抓著她的肩膀,將她往後一提,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砰的一聲。

「啊--我、我的鼻子……」周雙福痛得在地上打滾哀號。

一旁的小廝嚇壞了,急忙上前扶起自家少爺。「少爺,你、你沒事吧?」

「滾開!」周雙福覺得丟臉,一把推開小廝,氣急敗壞地吼道:「是誰敢打本少爺?!」

這時,錢蠻蠻才意識到自己身前站了一個高大的男人,正是剛才在樓上惹得她火冒三丈的趙破軍,望著他昂然挺立、寬大厚實的背影,她的心陡地一悸。

「你是誰?」周雙福發現揍他的人是個陌生的男人,立刻恐嚇道:「你知不知道本少爺是誰?你知不知道我認識什麼人?!」他可是常跟長明侯的孫子一起喝酒作樂!

趙破軍冷冷的看著他,唇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也不想知道你認識什麼人,我只是覺得你長得討厭,嘴又臭,所以就打你了。」

「什麼……」周雙福氣怒的瞪著他。

「這樣欺負女人,你算是男人嗎?」趙破軍冷言冷語地道,「這麼厲害的話,怎麼不到前線去殺敵?」

他的話讓看熱鬧的眾人都笑了。

周雙福面子掛不住,卻又不肯示弱,裝腔作勢地道:「你是誰?報上名號來,我會找你算這筆帳!」

「我是趙破軍,你要找我,就上衛武將軍府,我等你。」趙破軍撇唇一笑,兩隻如刃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瞅著露出驚惶表情的周雙福。

知道對方的來歷,周雙福膽怯了,急忙帶著小廝,狼狽的離開。

茶樓裡的人見沒戲看了,又各自喝茶吃飯,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趙破軍轉過身,看著在他身後發愣的錢蠻蠻。

不經意與他對上視線,錢蠻蠻的心又是狠狠一跳,臉頰不由得有些發燙漲紅。

「你沒事吧?」他低聲問。

周雙福方才說的話,在樓上的他聽得一清二楚。他雖然是個只知盤馬彎弓、不知憐香惜玉的粗人,又常常覺得女人麻煩,可他至少懂得尊重女人。

錢蠻蠻當年出糗,純屬意外,又不是她行為不檢,周雙福卻抓著她小辮子,故意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她,這一點,他完全不能接受,別說他跟她相識,就算是不認識,他也一定會出面制止。

「別理他說的話,這種人是混蛋。」趙破軍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受到傷害了,連忙安慰道。

也是,就算再怎麼大剌剌的姑娘,在眾人面前被說什麼看光光的,應該也會覺得羞憤吧。

遲遲等不到她的回應,他有些擔心的又輕喚一聲,「錢姑娘?」

錢蠻蠻抬起眼,自他眼中覷見了他的關懷,他似乎以為她在難過,但事實上,她並沒有,周雙福那種人才傷不了她呢。

不過看他這麼擔心她,還為她出氣,她真有點驚訝。方纔他們才在樓上搞得不歡而散,他卻沒有袖手旁觀、幸災樂禍,反倒不忌諱自己官拜兵部侍郎,不宜與民生事的出手教訓了周雙福,他雖霸道跋扈,卻是個十足十的正人君子。

「錢姑娘,你不過是不小心露了褲底,又不是蓄意曝露,不須放在心上。」他再次勸慰道:「過去的事就算了,別放心上。」

聽著,她忍俊不住的笑了。

見她笑了,換趙破軍愣住了,「錢姑娘,你……」

「我才沒放在心上呢!」錢蠻蠻一雙慧黠的眼眸定定的望著他,「不過是春光外洩,別說是少一塊肉,就連掉根頭髮都不會。」

他不由得微微瞪大眼,不可思議的望著她,彷彿她是他不曾見過的珍禽異獸,但很快的,他面容一緩,再一次覺得她這個人太有趣了。

「我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他衷心地道。

「那你現在可算是大開眼界了。」她話鋒一轉,「對了,你不怕與民生事,傳到皇上耳裡會……」

「不必擔心。」趙破軍一派輕鬆,「我是個行伍出身的粗人,四處與人生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皇上

早已司空見慣。」

「你……不必為我出頭的。」錢蠻蠻語帶試探地道,「剛才我還凶你呢。」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更何況我沒拔刀,只是出拳。」他打趣地回道。

她抿唇一笑,「那好,我欠你一次,剛才你惹我不悅,咱們就一筆勾銷吧。」

趙破軍濃眉一皺,表情顯得疑惑,「我惹你不悅?我倒覺得是錢姑娘反覆無常。」

「你質疑我錢家人的人格及品德,我當然不悅。」

「我不是質疑,只是提出合理的懷疑。」他說。

錢蠻蠻不以為然的輕啐一聲,「我會證明你的見解充滿謬誤的。」說罷,她領著梅君離開了。

看著她瀟灑離去的身影,趙破軍的唇角不自覺的上揚。

顯仁宮,御書房。

皇上爽朗愉悅的笑聲傳了出來,不為別的,只因趙破軍正在講述他跟錢蠻蠻過招的經過。

「錢卿的千金可真是有趣。」皇上笑道:「改天你帶她進宮,朕想會會她。」

趙破軍苦笑,「她可不是有趣,而是特立獨行,皇上千萬別讓她進宮得好。」

「為什麼?」皇上深深睇著他,語帶玩笑,「你怕朕要她進宮伺候?」

「非也。」趙破軍搖頭一歎,「臣是擔心她心直口快,不知輕重,要是冒犯皇上,恐怕難逃責罰。」

「這麼說來,你是在關心她呢。」

皇上意有所指,但心眼兒直的趙破軍沒聽出來。

「朕當初要你跟錢卿一起查案,是希望你們能藉此機會瞭解彼此,免得老是在朝堂上像宿敵世仇般你來我往,沒想到錢卿的千金竟會代父出馬……」皇上深深一笑,「這姑娘可真有意思。」

「皇上可曾聽說過錢姑娘的事?」趙破軍問道。

皇上頓了一下,「略有耳聞。」接著他輕聲一歎,「我聽說錢姑娘與其娘親一樣貌美,而且自幼習藝,才華橫溢,一直以來都是京城眾家公子們追求的對象,可兩年前在展秀上,她卻出了一個大糗,從此乏人問津,真是可惜了……」

「她可一點都不難過。」趙破軍說。

聞言,皇上不免感到狐疑,「不難過?哪個姑娘遇到這種事能不難過?」

「她說……」想起她說的那些話,趙破軍還沒說便先忍不住笑了。

皇上看著他的反應,更是好奇了,催促道:「她說了什麼,你倒是快告訴朕。」

「她說,春光外洩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別說是少塊肉,就連掉根頭髮都不會。」

皇上先是一愣,隨即大聲朗笑。「有趣、有趣!朕真是越來越想見見她了。」

「她不是個尋常的官家小姐或富家千金,臣總覺得她……有什麼秘密。」趙破軍深思道。

皇上微斂起笑意,定定的望著他,「我說趙卿……」

「臣在。」趙破軍恭謹地應道。

皇上的眸光閃過一抹促狹,「你今年二十有五了吧?」

「回皇上的話,是的。」

「趙將軍就你一個兒子,可你至今未娶,趙將軍不擔心?」皇上問。

趙破軍蹙眉一笑,「家父整天被三個姨娘跟那些個紅粉知己搞得暈頭轉向,哪還有時間跟精神擔心我的事?」

「可你是趙家單傳,不應該負起延續香火的責任?」皇上一臉認真,「說說,這京城之中有沒有你中意的姑娘,若有,說出來,朕幫你作主。」

趙破軍想都沒想便搖頭,「臣從沒想過。」

「宮裡也沒有你喜歡的?」皇上又問。

趙破軍肯定地回道:「沒有。臣公務繁忙,從沒思考過這件事,也沒注意過任何女子。」

「是嗎?」皇上摩挲著下巴,思索了一下,然後意味深長地道:「可你提起錢姑娘,卻是有說不完的想法。」

趙破軍先是一愣,然後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那是因為臣跟她為了軍糧之事常常接觸。」

「日久生情,你聽過嗎?」皇上笑問。

趙破軍這會兒終於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嚴正地道:「臣對她沒有多餘的想法。」

「可能只是因為你呆。」皇上打趣道。

趙破軍神情一凝,態度更為認真,「皇上,臣今天面聖,要說的是正事。」

「可你剛才說的明明全是她的事……」

趙破軍不自覺板起臉,不說話了。

皇上知道他這個人在軍中打滾太久,為人死板,開不得玩笑,要是玩笑過了頭,反倒會有反效果,於是他輕咳一聲,言歸正傳,「好了,朕不跟你閒扯。軍糧一事,有何進展?」

趙破軍的表情雖然依舊嚴肅,但一聽皇上提起正事,倒也願意開口了,「錢姑娘將一年內的所有進出貨紀錄都給了我,買辦人、經手人,就連負責供糧的農家都有詳細的記錄。」

「噢?」皇上頗為訝異,「聽聞錢姑娘年僅十八,便已掌中饋,這斤萬兩糧行在她管理下還真是有條不紊……」

「她說,就連契作農家都是她自己去找、去談的。」

「看來她真不是一般的千金小姐。」皇上對錢蠻蠻越來越好奇了。

他在宮中,也聽聞過她「京城第一奇女子」的稱號,但到底有多奇,他還真不知道,如今聽趙破軍談起她的種種作為,他越發覺得她名符其實,十分有趣。

「皇上,」趙破軍目光一凝,神情嚴肅,「皇上打心裡相信錢大人?」

皇上毫不猶豫的點頭,「是的。」

「錢大人或許清白,但他底下……」

「是不是有人在錢卿眼皮子底下壞事,朕不清楚,但朕相信他若知道此事,絕不會寬容包庇。」皇上看著他,「你呢,你信不信錢姑娘?」

趙破軍也沒多想,「臣相信她的為人。」

「那便好。」皇上深深一笑,「你就跟她通力合作吧,哪怕搞出這事兒的是文武重臣,甚至皇親國戚,你們都要替朕把那個人給揪出來。」

趙破軍一拱手,回得鏗鏘有力,「臣遵旨。」

錢蠻蠻正要出門,卻被兄長叫住。

「蠻蠻,去哪兒?」錢致遠問。

她停下腳步,轉過頭,神情愉快的回道:「茶樓。」

「巡視?」

「不是,我約了趙破軍。」她說。

錢致遠先是一頓,然後若有所思地道:「你這陣子跟他見得很勤?」

「我得向他證明我們錢家的清白呀!」提起他,她比手劃腳,模樣有些激動,「他質疑我們錢家有人從中作梗,我看根本是兵部裡頭有人假公濟私,中飽私囊。」

他發現一件事,每當要出門見趙破軍,妹妹總是特別有精神、特別愉快,她也許不自覺,但他可全看在眼裡。

他這個妹妹從沒把哪個男人放在眼裡,可現在趙破軍卻闖進了她的生命裡。

他自父親口中也知道不少趙破軍的事,他知道趙破軍是將門之後,人品端正,耿直不阿,只不過也因此與朝中官員及臣子多有不合,簡言之,趙破軍是個好人,只是脾氣沖了點。

他的好妹妹戀上趙破軍嗎?她脾氣那麼剛烈,遇上趙破軍那種性情的男人,豈不是石頭碰石頭?

「大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錢蠻蠻興高采烈的問。

「我?」錢致遠指指自己,有些怔住了。

「是啊。」她說:「我同趙破軍提過你,還答應他有機會帶你去會會他。」

「我去能做什麼?」他疑惑地反問。

他自知性情溫吞,靦腆害羞,平時的工作就是去各個鋪子走走看看,或是核對帳目,有時妹妹也會因為必須到玉堂春巡視,而將糧行的事托他打理,可是只要是與買方商談合作之事,都是交給能言善道、機警聰明的妹妹。她這個人從不吃虧,跟人談起買賣,可說是手起刀落,精準利落。

「大哥常在糧行幫我瞻前顧後,糧行的事,你也清楚。」錢蠻蠻說道:「再說,我也想讓趙破軍瞧瞧大哥。」

錢致遠不解地問道:「何因?」

「我要讓他看看我們錢家上下都是正直誠實的人呀。」說罷,她一把拉住兄長的手,「別想了,咱們走吧。」

「這……」

「放心,趙破軍雖是個武夫,可他不會吃了你。」說著,錢蠻蠻逕自笑了起來。

錢致遠心想,妹妹難得對一個男子如此上心,他這個做大哥的,是應該去會會趙破軍,於是他點點頭,微笑道:「好吧。」

就這樣,因為有大哥相伴,錢蠻蠻便讓梅君留在府裡了。

錢家兩兄妹來到城南的玉堂春,就見趙破軍已在門前候著。

趙破軍見錢蠻蠻和一個陌生男子一同前來,不自覺面露疑惑和警戒。

「趙大人,這位是我大哥錢致遠。」錢蠻蠻興高采烈地介紹道。

「喔,」趙破軍一頓,「錢公子,幸會。」

一聽對方是她的親哥哥,他突然鬆了一口氣,真是怪了,剛才他在緊張什麼、擔心什麼呢?

「趙大人,舍妹這陣子給你添麻煩了吧?」錢致遠蹙眉苦笑。

「大哥,你怎麼說得好像我是個麻煩精一樣。」錢蠻蠻不滿的嘟起嘴。

錢致遠調笑道:「難道你不是?」

錢蠻蠻用力拽了下兄長的手,嬌嗔道:「大哥,你怎麼能在外人面前這樣笑話我?」

錢致遠笑視著她,眼底滿是對妹妹的憐愛。

「兩位真是兄妹情深。」趙破軍雖然已知他們是兄妹,但看著他們這樣親密的互動,卻仍有些不是滋味,

「在下是獨子,從來不知道兄弟姊妹打打鬧鬧是何感覺。」

「若趙大人有像蠻蠻這樣的妹妹,相信你會慶幸趙將軍只有你一個兒子。」錢致遠又趁機調侃自家妹妹一番。

錢蠻蠻鼓起腮幫子,沒好氣的瞪著兄長,「大哥!」

「好,我不說了。」錢致遠語帶討饒,「我們先進去坐著吧。」

「正有此意,我餓了呢!」錢蠻蠻說著,搶先一步進到店裡。

掌櫃驅前,歉疚地道:「小姐,樓上被一位公子包了,恐怕你們得坐樓下。」

「無妨,樓下就樓下。」錢蠻蠻說著,便要掌櫃的帶位。

三人落坐後,錢蠻蠻作主點了幾道菜,趙破軍跟錢致遠都沒有意見。

趙破軍發現錢致遠果真是個寡言的人,除非他主動找話聊,否則錢致遠就只是笑笑的看著錢蠻蠻一個人嘰哩呱啦的說話。

菜上了一半,掌櫃的帶著一個人來到他們桌旁,不是別人,正是之前當眾用言語羞辱錢蠻蠻、被趙破軍修理的周雙福。

「做什麼?」錢蠻蠻夾了一塊東坡肉往嘴裡塞,淡定地問道。

「小姐,周少爺有事找你,所以……」掌櫃怯怯地道。

錢蠻蠻斜眼瞄了周雙福一眼,「有何指教?」

趙破軍見她氣定神閒,眼底卻閃動狡黠的光,猜想她不知又要玩什麼把戲,好整以暇的等著看熱鬧。

至於錢致遠,更是瞭解自己妹子,他知曉周雙福前陣子惹火了妹妹,因此妹妹對他下了封殺令,不准他進入錢家旗下任何一家鋪子,可想而知,周雙福今日必是為了請她高抬貴手而來。

「錢……錢小姐,」周雙福涎著笑臉,一臉討好,「前些時日,我一時犯蠢,冒犯了小姐,今天是特來賠罪的。」

錢蠻蠻挑挑眉,笑問:「賠罪?真不知道周少爺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居然跑來跟我賠罪?」

周雙福的表情有點扭曲,「這陣子,在下不管去到哪裡都被拒於門外,聽說錢家小姐跟各位店東及掌櫃都熟絡,想必是因為在下有眼無珠冒犯了你,才會……」他吞了吞口水,續道:「總之,在下真心的向你致歉,希望你大人大量,替我跟諸位店東及掌櫃說個情吧。」

趙破軍是看得出來錢蠻蠻跟幾家茶樓的掌櫃非常熟絡,但他沒想到她竟神通廣大到能影響許多鋪子的店東,他不由得用驚疑的眼神看著她,卻見她一臉「本小姐早知道是這樣」的表情。

「既然周少爺真心向我道歉,那就拿出你的誠意吧。」她說。

周雙福愣了一下,「誠意?」

她點頭,「我要你向斤萬兩糧行購買三十包上好米糧捐給福華寺,做為賑濟窮人之用。」

「嗄?三、三十包?」周雙福面露難色。

「敢情周少爺覺得這樣不足以表現你的誠心,」錢蠻蠻兩眼一瞪,隨即甜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五十包吧。」

「五……五十包?」周雙福嚇得臉色發白,神態狼狽。

錢致遠湊到妹妹耳邊,低聲勸道:「蠻蠻,算了,周少爺既然誠心道歉,別擱心上了。」

錢蠻蠻點頭,「既然大哥為他求情,那就三十包吧!」她笑視著周雙福,「周少爺,待你將三十包米糧捐給福華寺後,包你在京裡暢行無阻。」

「你沒騙我?」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她揚眉一笑。

周雙福點點頭,「在下明白了,我會立刻差人去斤萬兩糧行買米,那……在下告辭了。」

「不送。」錢蠻蠻神情愉悅又得意。

周雙福離開後,趙破軍再也忍不住,試探地問道:「沒想到錢姑娘竟有如此通達的人脈,想必是光顧到跟各家店東都極為熟識了吧?」

錢蠻蠻聽了,噗哧一笑。

趙破軍一臉迷茫,不懂她這樣的反應是為什麼。

錢致遠則是笑歎道:「原來趙大人不知道?」

「知道什麼?」趙破軍依舊疑惑。

「蠻蠻就是店東。」錢致遠回道。

聞言,趙破軍一震,驚疑的看著她,「什麼,你是……」

錢蠻蠻一臉「這沒什麼了不起」的表情,但眼底卻透著「我可嚇壞你了吧」的得意。

「錢兄是說……這幾家玉堂春都是錢姑娘……」

「是的,京城五家玉堂春都是蠻蠻開設並經營,一切都是她親力親為,從未假手他人,也沒借助任何勢力及協助。」錢致遠並無炫耀錢家家大業大之意,而是要讓趙破軍瞭解妹妹是個多麼不尋常的姑娘。

「錢姑娘真教趙某驚歎。」趙破軍衷心地道。

「好說。」錢蠻蠻俏皮的拱手一揖,「咱們繼續吃吧,我真格餓壞了。」

菜陸續上齊,三人將一桌佳餚吃完,便要夥計送上一壺好茶。

這時,一對跟玉堂春說定在此唱一個月小曲的爺孫來了。

老人家姓季,祖上在前朝時曾是地方父母官,只可惜前朝覆沒,家道因此中落,姑娘是他的孫女季如歌,他們本來是打算到京裡依親,未料親戚早已不知搬往何處,爺孫倆盤纏用盡,他又身染宿疾,欠下醫藥費,於是爺孫二人只好到各個茶樓或是在路邊賣藝,以求溫飽。

錢蠻蠻得知此事,便早已吩咐掌櫃的要幫忙。

老人家說了幾句話,簡單向眾人交代爺孫倆的來歷,接著開始拉琴,而那一身青衣、容貌秀美標緻的姑娘隨即唱起小曲,她的嗓音輕柔,聲韻婉轉,只兩三句便攫住了大家的心思。

「這位季姑娘的歌聲真是美妙……」錢致遠望著季如歌,唇角微微上揚。

錢蠻蠻看著從沒開口誇過任何一位姑娘的哥哥,竟看著季如歌發起愣來,不由得輕笑一聲。「真難得有姑娘入得了哥哥的眼。」

錢致遠一聽,不好意思地連忙收回視線,「別胡說,咱們說正事。」

於是,三人邊品茗,邊談起糧行跟軍方的軍糧交易。

從錢致遠口中,趙破軍瞭解更細部的事情,也有助他在前線佈局埋線。

談得差不多之時,忽聽樓上傳來聲音,接著便看見方才拉琴的老人家自二樓摔到一樓的梯口,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緊接著是季如歌淒厲的哭號--「爺爺!」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樓上傳來男子斥喝的聲音。

本來充滿著歡聲笑語的茶樓,頓時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循著聲源往樓上看,只見一名身著華服的公子哥正一手拉著季如歌。

季如歌看著摔到樓下的爺爺,哭得撕心裂肺,「放開我!放開我!爺爺、爺爺--」

自家茶樓出事,錢蠻蠻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她霍地起身,幾個箭步便衝到樓梯口,掌櫃的也趕了過來。

兩人一看那老人家撞破了頭,一臉的血,人已昏死過去,急忙叫夥計去找大夫。

「樓上是誰?」錢蠻蠻問向掌櫃的。

掌櫃支吾的道:「是、是魏出鋒,魏少爺。」

錢蠻蠻一聽,臉色丕變。

魏出鋒正是長明侯的孫子,魏婀娜的哥哥,他仗著長明侯之勢,平時就素行不良,囂張跋扈,想不到這會兒

居然還在她的茶樓裡鬧事。

這時,樓上又傳來魏出鋒的聲音--「本少爺包你一個月,這個月你就好好伺候我吧!」說話的同時,他已經拉著季如歌下樓來。

錢蠻蠻抬起頭,冷肅的瞪著他。

看見錢蠻蠻,魏出鋒先是一頓,然後笑了。「原來是你啊,我家婀娜的手下敗將。」

「放了那位姑娘。」錢蠻蠻嗓音清冷地道。

「憑什麼?」魏出鋒有恃無恐。

錢蠻蠻冷冷地道:「憑我是玉堂春的店東。」

此話一出,魏出鋒愣住了,「你說什麼,你是店東?」

「怎麼,很驚訝嗎?」錢蠻蠻趁機嘲諷道:「本小姐可忙了,跟你這種整天無所事事的米蟲可不一樣。」

聞言,魏出鋒難掩羞惱,「錢蠻蠻,你!」

「這位姑娘在我玉堂春賣藝,我玉堂春就有責任跟義務保護她,如今你傷了這位老人家,又想強拉季姑娘走,我不准!」錢蠻蠻毫不畏懼。

「錢蠻蠻,你好大的口氣!」魏出鋒不屑的冷哼一聲,「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國有國法,天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了,你一個長明侯的孫子又算什麼?」

「你說什麼?」魏出鋒勃然大怒,「你說我魏家不算什麼?」

「魏少爺,」錢致遠出面打圓場,「我們開門做生意,便是以和為貴,魏少爺請將季姑娘留下,老人家的醫藥費,我們錢家負責即可。」

魏出鋒一臉囂張,「本少爺想帶誰走就帶誰走,誰都管不了!」說著,他強行把季如歌拉到自己身邊。

「魏出鋒,我不准你……」

錢蠻蠻天不怕地不怕的就要上前攔他,突然有人自她身後拉住她,她嚇了一跳,回過頭,只見趙破軍已站在她身後。

他的目光如箭矢般直直射向魏出鋒,口氣冰冷地道:「這種人,你是不能跟他講理的。」

魏出鋒見趙破軍竟在場,不禁一震。「趙破軍?」

「把人留下,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趙破軍警告道。

魏出鋒不是對他毫無畏懼,而是此時若是退縮了,那他以後可就抬不起頭來了,於是他將季如歌抓得更緊,「趙破軍,你不過一個兵部侍郎,我祖父可是……」

「誰管你祖宗是誰!」趙破軍冷冷地打斷他,「我再說一次,放了她。」

「不放!」為了爭面子、為了逞威風,魏出鋒豁出去了,他強拉著季如歌要走,兩名護衛連忙跟上。

趙破軍以適當的力道握住錢蠻蠻的雙肩,低聲道:「走開,別受傷了。」接著他將她輕輕往旁邊一推,示意錢致遠將她帶遠一點。

被他抓握肩頭的那一瞬間,錢蠻蠻的心跳加速,呼吸彷彿要停了一樣。

就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時,趙破軍已經出手,沒人看清他是怎麼將季如歌自魏出鋒的手中救出的,但當大家回過神時,他的一記直拳已經打在魏出鋒的臉上。

魏出鋒頓時鼻血直流,疼得哇哇大叫,兩名護衛立即衝上前想保護主子,可沒幾下功夫,兩名護衛也被打趴在地,主從三人倒在地上哀叫連連。

看著這一幕,錢蠻蠻真想高呼「太帥了」!

真的是太帥氣、太威風了,看他幾記拳腳就把魏出鋒跟他的護衛打得滿地找牙,實在痛快。

「趙……趙破軍,你、你竟敢……」魏出鋒在兩名護衛的攙扶下,勉強的站起來,「我……我祖父……絕不會饒了你的!」

他之所以敢這樣囂張,是因為他認為趙家並不得勢,趙破軍的父親趙儒元雖受封衛武大將軍,但早已賦閒在家,朝中早已傳聞皇上便是因為不喜歡他的作風才讓他在家安養,可他不知道那並非真正原因。

「你……你記著,我一定要叫祖父到皇上面前參你一本!」魏出鋒出盡洋相,但還裝腔作勢。

趙破軍唇角一勾,「既然如此,就多參一本吧!」說罷,他冷不防地又朝魏出鋒臉上揮了一拳。

魏出鋒疼得眼淚直噴,哇哇大叫。

兩名護衛自知不敵,趕緊扶著主子倉皇逃走。

季如歌脫困,立刻衝向爺爺。

方纔一團混亂之際,大夫已來替季老先生診斷過,他朝著掌櫃的輕輕搖了搖頭。

掌櫃的一臉為難,「季姑娘,你……你爺爺已經斷氣了。」

季如歌情緒崩潰,「不、不--爺爺!不要死!不要離開如歌!」她抱緊爺爺的身軀,放聲大哭。

錢蠻蠻過去安慰道:「季姑娘,老人家的後事,玉堂春會全權負責……」

「爺爺,我……我只省爺了……」季如歌哭得柔腸寸斷,聞者無不心生憐惜。

趙破軍走上前,保證道:「縱使是意外,也是一條人命,姑娘請放心,趙某定會為姑娘討回公道。」

季如歌抬起淚眼瞅著他,眼底滿是崇敬及感激,「謝謝英雄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

看著正義凜然、不畏權貴的趙破軍,錢蠻蠻的胸口不知有什麼鼓噪著,她的臉發燙,心跳變快,手腳竟莫名的陣陣發麻。

之前她以為趙破軍不過是因著父親的功勳,才得以混個兵部侍郎的官職,可現在,她深深相信皇上必定是看中了他某方面的長才以及他剛正不阿的性子,才如此提拔他。

想到這兒,她下意識的伸手撫上方才被他觸碰過的肩頭,身子沒來由的輕顫,隨即她困惑的想著,她究竟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28:29

第三章

魏出鋒在玉堂春茶樓弄出人命一事,當天便在京裡傳開。

魏出鋒是長明侯魏奇的孫子,玉堂春的店東是戶部尚書的女兒錢蠻蠻,替歌女討公道的是衛武將軍之子、兵部侍郎趙破軍,這三人都非等閒尋常人,自然引起軒然大波。

人命不是玩笑,亦非兒戲,魏奇明白事態嚴重,決定先發制人,翌日,他立刻帶著孫子進宮面聖,不料一進顯仁宮,見趙破軍早已在內,心下一凜,但仍力持鎮定。

「老臣參見皇上。」魏奇領著孫子跪下。

「侯爺起來說話吧。」皇上知道他進宮所為何事,因為趙破軍已經告訴他了,而他,自有打算。

「老臣教孫無方,罪該萬死。」魏奇一臉慚愧,「這孩子天生蠻力,性情衝動,一時犯蠢出了人命,老臣……」

「侯爺,」趙破軍不以為然的打斷他,「魏出鋒並不是犯蠢,當時他想強拉民女季如歌,對方不從,他便將那位老人家自樓上推下來,這是謀殺。」

魏出鋒一聽,立刻激動的為自己辯駁,「不是那樣的!我沒想到他這麼容易就死了,他……」

「住口!」魏奇兩眼一瞪,喝斥道:「你這該死的混蛋!」

魏出鋒神情不馴,還想回話,「祖父,我……」

「這裡有你說話的餘地嗎!」魏奇語氣嚴厲。

魏出鋒皺起眉頭,一臉不甘心,但還是乖乖的閉上嘴巴。

「皇上,」魏奇低聲下氣,「這件事純屬意外,這孩子雖不懂事,但不至於敢取人命。」

「侯爺,」皇上微微蹙眉,「魏出鋒在茶樓鬧事,很多人都看見了,你要朕如何寬赦?」

「皇上,」魏奇續道:「老臣得知那位季姑娘無依無靠,已是孤女,雖說鋒兒不小心奪了她爺爺的性命,但也未嘗不是一個緣分……」

聽他這麼說,趙破軍已約略猜到他想說什麼,「皇上……」然而他才剛啟口,就被皇上用眼神制止了。

「侯爺,」皇上問向魏奇,「你的意思是……」

「老臣的意思是……」魏奇看了孫子一眼,「鋒兒雖未娶妻,但可以先納妾,不如讓那位季姑娘嫁進魏家,魏家一定會讓她享福的。」

皇上沉吟須臾,「這確實是個好提議,不過……恐怕那位姑娘不會答應的,侯爺可還有別的想法?」

魏奇本以為皇上會贊同他的提議,卻沒料到被打了回票,他楞了一下,面露難色。「老臣愚昧,不知皇上可有定奪?」

皇上唇角一勾,「這樣吧,魏家就賠償民女季如歌五百兩黃金以做日後安頓之用。」

一聽五百兩黃金,魏奇祖孫倆都楞住了,魏出鋒更是衝口道:「那老傢伙的命才不值五百兩黃金!」

皇上面無表情,也沒有對這話有任何反應。

魏奇這下可急了,連忙喝斥孫子,「閉嘴!你好大膽子,皇上說五百兩黃金,便是五百兩黃金!」

皇上淡淡一笑,「侯爺,五百兩黃金買的不是那老人家的命,是你的。」

聞言,魏出鋒陡地一驚。

「謝皇上開恩。」魏奇急忙深深一揖,「老臣回去後,立刻命人將五百兩黃金送給季姑娘。」

「嗯。」皇上點點頭,「沒事的話就退下吧。」

「老臣遵命,老臣告退。」魏奇謝主隆恩後,便帶著孫子離開顯仁宮。

他們祖孫倆一離開,趙破軍便一臉不悅的道:「皇上怎可縱放魏出鋒?」

「朕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呀。」皇上一歎,「當年先帝推翻舊朝,魏奇這老狐狸也打功勞,我自然得賣他一個人情。」

「理在前,情在後,魏出鋒害死一條人命,這樣未免便宜了他。」趙破軍是個一板一眼的人,他就事論事,從不講人情那一套。

「也不便宜。」皇上微笑,「五百兩黃金夠他心疼的了。」

趙破軍微頓,想了想這倒也是。

「再說,那位姑娘不是無依無靠嗎?給她一筆錢讓她安身立命,難道你不認為更加實際?朕已經答應了,你就別再為難朕了。」

趙破軍眉心一蹙,「臣豈敢。」

皇上哈哈大笑,「剛才你對朕甚是不諒解呢!」

趙破軍尷尬地道:「臣向來直來直往,恐有冒犯,請皇上恕罪。」

「朕就是欣賞你的率真正直,只不過為官之道,你還得跟錢卿學學。」皇上說道。

趙破軍無奈的笑歎道:「臣恐怕一輩子都學不會。」

「那可不一定,你可知道潛移默化?」皇上意有所指,深深一笑,「朕看那錢姑娘必是個圓融通透的人,你跟她攪和久了,遲早能把你那稜稜角角都去除。」

想起錢蠻蠻,趙破軍的胸口不知怎地一陣熱。

魏出鋒雖未被繩之以法,但魏家確實將五百兩黃金如數交到季如歌手上。

雖未能替爺爺討回公道,但能得到一筆龐大的賠償金,季如歌心裡對趙破軍自是十分感激。

人是在玉堂春走的,季家爺孫倆又是在玉堂春賣藝,錢家雖沒有義務,卻還是負起道義責任,協助季如歌安葬了她爺爺。

這日下葬,錢蠻蠻、錢致遠跟趙破軍都到場。

季如歌悲傷不已,眼淚從未停過。

錢蠻蠻安慰她,並答應她繼續在玉堂春唱曲,若不,也可協助她「創業」。

「季姑娘,不知除了唱曲,你還會什麼?」

季如歌想了一下,一臉慚愧,「除了唱曲,如歌真是什麼都不會。」

「不如做點小生意,賣點姑娘家會用的東西,例如胭脂水粉或是首飾什麼的……」錢蠻蠻替她出主意,「你長得漂亮,賣這些東西很有說服力,如今你身邊有足夠的資金可以運用,我可以幫你找家小鋪子。」

「這……」季如歌面有難色,「我怕不行。」

「怎麼不行?什麼事都要試了才知道。」錢蠻蠻鼓勵道。

季如歌愁眉一斂,「如歌只想平平靜靜的過日子……」

「是嗎?」人家既然沒有這等雄心壯志,錢蠻蠻自覺多說無益,「那我看,你就只能找個好人家嫁了。」

此話一落,季如歌的臉倏地紅了。

錢蠻蠻瞄向一旁的兄長,正用傾心戀慕的眼神,羞怯的偷看季如歌,她再次肯定兄長對季如歌動了心,她正想趁機促成一件美事之時,她又發現另一件事,就是季如歌正以崇拜的眼神看著木頭似的趙破軍。

那日趙破軍在茶樓教訓了魏出鋒,恐怕那英雄形象已深植季如歌的心中。也是,佳人哪有不戀英雄的,這一點都不意外,可是為什麼她的心竟會揪得這麼緊、這麼慌,難道……

有一個想法瞬間鑽進她的腦海中,但又立刻被她驅逐出去。

「季姑娘,」一向寡言的錢致遠居然說話了,「你在京城可有落腳之處?」

季如歌搖搖頭,「我跟爺爺一直住在城西的客棧裡。」

「那麼……」錢致遠語帶試探,「可需要我……喔不,錢家幫你找個安置的地方?」

季如歌婉拒了,「少爺跟小姐已經幫了我很多,我不敢再麻煩。」

「不麻煩。」錢致遠靦眺的道:「錢家在京城有點人脈,要幫你找間合宜的小宅子不是問題。」

「謝謝少爺好意,但如歌心中已有打算。」

「咦?」錢致遠疑惑的看著她。

季如歌轉向了趙破軍,怯怯的道:「趙公子為我跟爺爺出頭,還幫我從魏家那兒拿到五百兩黃金,大恩大德,我無以回報,只願能追隨公子身側,為奴為婢。」

一個女人說要為奴為婢的跟著一個男人,更深一層的意思就是她想成為對方的人,錢致遠跟錢蠻蠻都懂,分

別露出失望落寞和驚愕的表情,可是趙破軍沒聽明白,面容沒有絲毫波動。

其實錢蠻蠻一點都不意外季如歌會有這樣的想法跟請求,畢竟她是標準的古代女子,又仰慕對方,受了恩惠,無以回報,便是以身相許。

可聽到季如歌提出這樣的請求,她的心還是忍不住狠狠揪了一下,她不敢看趙破軍此時是什麼表情,也莫名害怕聽見他的回答。

就在幾人各懷心思之際,趙破軍突然開口了,「季姑娘……」

錢蠻蠻的心用力跳了一下,她不自覺倒抽一口氣,屏住呼吸。

「今天不管是誰遇到了同樣的事情,趙某都會出手相助,姑娘實在不必記掛於心。」趙破軍正經八百也直截了當的拒絕了她,「我是個粗人,又多年身在軍旅,早已習慣凡事親力親為,從來不需要人伺候,更別說要姑娘為奴為婢了。」

此話一出,錢蠻蠻瞬間鬆了一口氣。

「趙公子可是嫌棄如歌的出身?」季如歌難掩失望。

「姑娘言重了。」趙破軍板著臉道,「趙某不想誤姑娘一生,還希望姑娘不要妄自猜測,妄自菲薄。」

他的拒絕夠明白了,季如歌畢竟是姑娘家,臉皮很薄,沒再多說什麼,而是欠身誠心道謝,「既然如此,那如歌就謝過趙公子、錢少爺跟錢小姐。」

錢蠻蠻心想,趙破軍已拒絕了季如歌,此時便是她大哥表現的機會了,於是問道:「季姑娘,不如讓我大哥送你回客棧吧?」

季如歌看著錢致遠,有些尷尬,「怎好麻煩少爺?」

「一點都不麻煩。」錢蠻蠻幫著敲邊鼓,「你一個姑娘家來來去去,要是又遇到魏出鋒那樣的人,可就麻煩了,就讓我大哥送你回去吧。」

季如歌見錢家兄妹如此熱情,也不好拒絕,她羞怯的點點頭,「那就有勞少爺了。」

就這樣,錢致遠當起護花使者,陪著季如歌離開了。

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錢蠻蠻若有所思。

趙破軍睇著她,「你在替你大哥牽紅線嗎?」

她一楞,驚疑的看著他,「我以為你是根木頭,原來你懂?」

他無奈的蹙起眉,「你當我是三歲娃兒嗎,你那一點心思,我豈會不明白?」

「你……覺得可惜嗎?」錢蠻蠻鼓起勇氣問。

「可惜什麼?」

「人家季姑娘想跟著你呢,你竟然一口回絕了,不覺得可惜?」她說得輕鬆,狀似玩笑,但其實非常想知道答案。

「我才不想誤人幸福。」他一臉認地回道。

「誤人幸福?」錢蠻蠻頓了一下,狐疑地又問:「跟著你不幸福嗎?」

趙破軍直勾勾的望著她,輕輕一笑,「她只是為了報恩才想跟著我,並不是因為瞭解我、喜歡我才跟著我,這只是她一時的衝動,等她清醒了便會後悔。」

聽他這麼說,她越發覺得他是個很棒的男人。

古代男人三妻四妾,稀鬆平常,他大可納了季如歌為妾,可他卻不願意,他對感情之事,想必並不隨便。

「可是你未娶,她又那麼美貌動人,難道你一點都不心動?」她續問。

趙破軍唇角一勾,「女人太麻煩了。」說罷,他轉身邁步向前。

錢蠻蠻先是一楞,隨即追了上去,拉住了他。「喂,你是不是吃過女人的虧?」她盯著他,正經八百又有些不滿的問道:「女人是有多麻煩?」

他定定的注視著他,興味一笑,「像你這樣的女人,肯定很麻煩。」

「什麼……」她不服氣地一跺腳,「我什麼都能自己來,才不是麻煩的女人呢!」娶到她根本祖上積德,好嗎!

趙破軍笑意加深,「就是什麼都想自己來,總以為男人行,我也行的這種想法,最是麻煩。」

錢蠻蠻不懂了,女人獨立自主,不是替男人省了麻煩嗎?

「女人,乖乖的被保護著就好,不必逞強。」說完,他挑眉一笑。

「你這是偏見、是歧視!」她認真的跟他討論起來。

「這不是偏見跟歧視,而是你得承認有些事對女人來說確實有難度。」他說。

「世界上只有不想做的人,沒有做不到的事情。」錢蠻蠻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我會證明給你看。」

在錢致遠的協助下,季如歌在城南找到了一處小宅子,錢蠻蠻也安排她在玉堂春繼續表演。

從前總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即使出門也只是到斤萬兩糧行走走看看的錢致遠,如今經常三天兩頭就往玉堂春跑。

雖然他不說,也沒有太多的動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對季如歌的心意,季如歌自然也看出來了,時日一久,倒也對他有了好感,可儘管如此,他們之間卻沒有任何進展。

錢蠻蠻知道兄長是個溫吞的人,沒人幫忙,他可能就只知道這麼默默的守候著、等待著,於是她決定幫兄長一把。

這日,季如歌表演完,錢蠻蠻便請她到廂房談話。

「錢小姐,掌櫃說你找我?」季如歌進入廂房,疑怯地問。

「是呀,請坐。」錢蠻蠻笑視著她,並倒了杯茶給她,「你想必累了也渴了吧,先喝口茶吧。」

季如歌伸手接過茶盞,卻放在桌上不飲,「錢小姐,不知……」

「別叫我小姐了,你叫我蠻蠻就好了。」

「不,如歌是什麼身份,怎能……」

「如歌。」錢蠻蠻親切的喚了一聲,並握住她的手。

季如歌楞住了,疑惑又不安地看著她。

「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我就直截了當的問了吧。」錢蠻蠻直視著她,「你覺得我大哥如何?」

季如歌頓時羞紅了雙頰,縮回了手,「我、我不明白……」

錢蠻蠻好笑的道:「我看你也是聰明人,哪裡會不明白,只要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來我大哥心儀你。」

季如歌羞赧的低下頭。

「我想知道……」錢蠻蠻追問道:「你對我大哥有好感嗎?」

季如歌紅著臉,蠕蠕唇,欲言又止。

光看她那表情,錢蠻蠻也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也是,她大哥可是個美男子呢,雖然嘴笨寡言,可他的心卻是溫柔無比,況且季如歌的爺爺過世後,大哥一直奔走幫忙,人非草木,豈能無感?

「你也覺得我大哥好吧?」錢蠻蠻再問。

季如歌嬌怯的抬起眼睇著她,「是的,少爺善良又體貼,是個好人。」

「那你喜歡這個好人嗎?」

季如歌一驚,「如歌不敢……」

「有何不敢?」

「如歌自知低微,豈敢癡心妄想?」季如歌的表情透著無奈,「錢家家人龍大,錢老爺在朝廷為官,少爺將來的對象必然是名門閨秀或是官家小姐,而我只是個唱歌賣藝的天涯孤女……」

聞言,錢蠻蠻真想用力翻個大白眼,古人就是這點不好,若是為了身份,而放棄大好姻緣,真的會比較開心嗎?「我大哥不介意的,我大哥從沒喜歡或是追求過任何女子,你是第一個。」

「但我身份低下,並不適合少爺。」

「你的祖上也曾在朝為官,嚴格說起來,你也是官門之後。」錢蠻蠻直視著,堅持要得到她的答案,「如歌,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大哥?」

「不不不,我怎敢嫌棄少爺?」

「那麼為何當日你爺爺下葬時,你主動要求跟著趙破軍?難道你當時就不貲得自己的身份與他不匹配?」錢蠻蠻不解的問道。

季如歌一怔,「我是要當奴婢伺候趙大人,並不是要跟著他。」

「咦?」這下換錢蠻蠻楞住了,「所以你說的為奴為婢,真的就是為奴為婢?」

季如歌被她這麼一問,也有些懵了,「不是的話,是什麼呢?」

錢蠻蠻微皺起細眉,一臉「我真是個蠢蛋」的表情。

原來是她誤會了,季如歌是真心想當奴婢伺候趙破軍,而不是心儀傾慕他,想與他一生一世……想到這兒,她忍不住放心的笑了。

見狀,季如歌困惑地低喚一聲,「小姐?」

錢蠻蠻馬上回過神來,「如歌,你其實一點都不必擔心身份的問題,我爹不是勢利的人,季家只是家道中落,但清清白白,錢家要嫌棄你什麼呢?再說,只要我大哥喜歡,我爹絕不會有意見的。」

「小姐……」季如歌沒想到她竟然會對自己說這些話,而且衷心的接受她,她感到意外,也感到欣喜,眼眶不自覺泛著淚。

「都說了叫我蠻蠻就好。」錢蠻蠻緊緊拉著她的手,「如歌,我大哥是好人,我們家的人也都是好人,我們絕不會虧待你的。」

「如歌何德何能?」季如歌感激的流下眼淚。

「這需要什麼德跟能呢?」錢蠻蠻咧嘴一笑,「只需要緣分。」

聞言,季如歌的唇角微微上揚,「蠻蠻,你的心地真好……」

錢蠻蠻哈哈一笑,「我爹正好去常州辦點事,待他回來,我就跟他說這件事,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錢蠻蠻離開茶館,便迫不及待的跑到斤萬兩糧行去找兄長。

她剛到,錢致遠正好出來,見著妹妹,他先是一楞,隨即神色變得焦急。「蠻蠻,你來得正好,大哥正好有事要找你。」

「是嗎?」錢蠻蠻一笑,「我也正要告訴大哥一件好事。」

「好事?」他一臉納悶。

「我先說,你再講。」她迫不及待的道:「大哥,如歌喜歡你,而且她十分樂意嫁你為妻。」

錢致遠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什……」

「她只是擔心自己身份卑微,才會假裝不知道你的心意。」她續道:「等爹從常州回來,咱們就告訴他這個消息吧!」

他沒想到妹妹居然幫他牽了紅線,而且還成功了,他驚訝也欣喜,似旋即他想起更重要的事,神色一沉,「對了,我得告訴你一件要事,邊關又向糧行下訂了。」

「咦?」她一驚,「真的?」

他點頭,「是的,他們訂了十五車的上好米糧,要我們三天后出貨。」

錢蠻蠻若有所思,神情凝肅。

「蠻蠻,你打算怎麼做?」錢致遠問道。

她像是已有了想法,一派輕鬆地回道:「大哥,這事我來處理,你就安心的去追求我的未來嫂嫂吧!」

他有點不安,「你想做什麼?這事是不是要知會趙大人一聲?」

「先別。」錢蠻蠻道:「若是他身邊的人與此事有關,恐怕會打草驚蛇。」

其實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她要向他證明,天底下沒有女人辦不到的事,只有一心想著要依靠男人的女人。

她要親自揪出「米蟲」,讓趙破軍瞧瞧她的本事!

「那咱們要出貨嗎?」錢致遠問。

「出呀,怎麼不出?」錢蠻蠻咧嘴一笑,「寬心,這事我全權處理。」

他當然相信妹妹的能力及智慧,只是看她不知在盤算什麼、那古靈精怪的模樣,他打從心裡感到忐忑。

這回,錢蠻蠻親自監督備糧及上貨的工作,三天不到,十五車的上等米糧都已備妥,等著發車前往邊關。

此次負責將米糧送至邊關的人,都是她親自挑選的,且她也決定好了,要隨車前往,只是她一個姑娘家當然

不好就這麼跟著一票男人出遠門,她也想好了到時要做男裝打扮。

出發的這天一早,錢致遠來到糧行,他出出入入的,卻始終沒發現妹妹的身影,他不免感到疑惑,今天可是出貨的日子,她到底跑去哪裡了?

「汪汪!」

聞聲,他低頭一看,居然是錢多多,錢多多是妹妹養的小狗,個頭小小的,但跟她一樣鬼靈精,但錢多多一向都待在府中,今天為何會到糧行來?

「錢多多,你怎麼在這裡?」錢致遠彎腰抱起錢多多,四處張望,可他仍舊只看見十五車米糧,還有正準備出發的二十名糧行夥計,於是他問向夥計,「小姐呢?她去哪兒了?」

夥計們沒回答他的問題,但表情都十分古怪。

他越發覺得奇怪,這時他發現一名正蹲在糧車旁檢查車輪的年輕夥計,他不記得糧行裡有這麼瘦弱的夥計,他將人拉了起來,問道:「你是新來的?」

對方慢慢的抬起頭,張著兩隻大眼睛,賊溜溜的笑視著他。

錢致遠先是一楞,旋即驚呼,「蠻蠻!你……」

「大哥沒認出我呢。」錢蠻蠻一臉得意。

錢致遠上下打量喬裝成少年夥計的妹妹,「你……你這是在做什麼?」

「當然是到邊關去揪出偷糧的耗子。」她眼底閃爍著鬥志及志在必得的決心。

他神情一凝,「別開玩笑了!」

「大哥,我不是開玩笑,是認真的。」錢蠻蠻說得堅定。

「胡來!」錢致遠難得端起兄長的架勢,「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若偷糧的真是邊關的軍人,你恐怕……」

「大哥,」她打斷了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緊抓著她,「不行,大哥絕對不讓你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

「大哥,」錢蠻蠻早就打定主意,「我非去不可,我得向趙破軍證明錢家的清白。」

「這……」錢致遠一怔。

「你放心吧。」她一把抱過兄長懷中的錢多多,「有錢多多保護我,不會有事的。」

他傻楞楞的看著錢多多,頓時說不出話來,錢多多只是一隻不起眼的小狗,頂多只能吠個幾聲,她以為她帶著的是老虎嗎?

「不成,要是爹回來知道了,他非……」

「就是爹不在,我才要趕緊上路。」錢蠻蠻咧嘴一笑,「大哥,有這麼多夥計陪著,你不必擔心。」

錢致遠下意識的看向那些負責運米糧到邊關的夥計,雖說他們都懂得一些拳腳功夫,但畢竟不是真正的護衛,若是半路遇到什麼危急之事,他們能否護得了妹妹周全還說不定。

「大哥,」她目光一凝,直視著兄長,「我不在的時候,你得加把勁去追求如歌,希望我回來時,不但咱們錢家已重得清白,你也抱得美人歸。」說完,她一聲吆喝,「出發!」

錢蠻蠻已經出發兩天了,這兩天來,錢致遠坐立難安,內心忐忑,始終懊悔當初沒有強硬的把人攔住。

她是聰明機靈、她是有本事,可她終究是個姑娘家,此去邊關,路途遙遠,要是真有個意外,他要如何向父親交代?

思及此,他更是放心不下,想著得做些什麼亡羊補牢才行,這時,他腦海中閃過了一抹身影,沒錯,他可以請趙破軍幫忙把妹妹帶回來。

就在他正準備前往衛武將軍府時,到常州辦事的錢八達比預定的日期還要提早幾天回來了。

兩父子,一個正要進門,一個急著出門,就這麼碰上了。

「爹?!」

「急急忙忙的去哪兒?」錢八達問。

錢致遠眉頭一鎖,「爹,不好了。」

「發生什麼事了,蠻蠻呢?」似是身為人父的直覺,錢八達一下子便想到該是女兒惹了什麼事,這個女兒膽大異常,若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他確實不會感到旗驚,卻不得不擔心。

「爹,蠻蠻她……」錢致遠一五一十的將事情告訴了爹。

「什麼?!」錢八達聽完,身子陡地一震,又驚又怒,「你這做大哥的怎麼能讓她做這種傻事!」

「爹,」錢致遠無奈又無辜,「我……攔不住她呀。」

「這……」錢八達想了想也是,女兒向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確實沒人攔得住她,再加上兒子向來疼愛妹妹、依順妹妹,性情又溫和好說話,女兒的確很容易就能打發他,要是換了趙破軍那種性情的人,想必一定會把女兒五花大綁的關在家裡……想到這裡,他突然大喊一聲,「趙破軍!」

沒想到父親與自己有相同的想法,錢致遠急忙道:「爹,我正想去找趙大人幫忙。」

「確實只能拜託他了,我們快去將軍府。」錢八達轉過身子,一聲喝令,「備車!」

不多久,錢家父子二人來到衛武將軍府求見趙破軍。

趙破軍訝異不已,他與錢八達素來不合,即使皇上命兩人共同查明軍糧一案,可一直以來跟他接觸的都是錢蠻蠻,如今錢八達忽然帶著錢致遠急著求見,想必出了什麼大事,而且直覺告訴他,這件大事一定與錢蠻蠻有關。

「錢大人來訪,不知所為何事?」

「趙大人,事態緊急,請恕老夫……」

事態緊急,他還來官場那套?趙破軍眉心一擰,打斷道:「錢大人,令嬡發生什麼事了?」

錢八達一怔,「你……」

「她怎麼了?」他實在很擔心錢八達還跟他囉哩囉唆。

「趙大人,」錢致遠等不及的開口了,「蠻蠻她前往邊關了。」

趙破軍微頓,「錢兄的意思是……」

「邊關向糧行訂了十五車的上等米糧,蠻蠻為了查明是誰調包軍糧,女扮男裝隨車出發了。」

趙破軍登時瞪大雙眼,「什麼?!」他雖感震驚,但一點都不意外,因為這還真像是她會做的事。

「趙大人,路途凶險,蠻蠻終究是個姑娘,要是有什麼意外,後果不堪設想。」錢致遠恭謹一揖,「在下實在想不到有任何人可以將她帶回來,所以冒昧前來請求趙大人。」

「趙大人,」錢八達為了女兒,也低聲下氣了,「老夫雖與大人不合,但小女她……」

「錢大人。」趙破軍直勾勾注視著他,再次打斷道:「趙某並非公私不分之人,更何況令嬡與我也算有點交情,不用你說,我也不會坐視不理。」

聞言,錢八達露出安心的笑容。「趙大人願意幫忙,老夫感激不盡。」

「言重了。」趙破軍說:「我即刻出發。」

一個從小長在京城、養在京城的小姑娘,居然敢假扮男子隨車前往邊關,他不得不說,他真是佩服她的勇敢果決以及愚蠢。

其實他有點生氣,因為她居然沒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告訴他,她是信不過他,還是認為他幫不上忙?

他想,不用錢八達跟錢致遠前來拜託,他若是知曉此事,定也會去找她,光是想到她可能會遇上的麻煩跟危險,他的心就怎麼也無法安穩。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28:52

第四章

錢蠻蠻隨著車隊一路前往邊關,第三天,糧車隊伍抵達某處城鎮,鎮上只有一家客棧,從前糧行押糧前往邊關時也曾投宿過幾次。

剛到鎮上,領隊的安鐵平就嗅到一抹不尋常,不免感到緊張及戒備,他低聲對小姐說:「小姐,這兒怪怪的。」

「怪?」錢蠻蠻知道他們不是第一次在鎮上歇腳,看他一副戒慎恐懼的樣子,她才緊張起來。

「我說不上來,總覺得這座城鎮有什麼跟從前不一樣了……」

安鐵平的話才剛說完,十名大漢忽地自兩旁圍攏過來。

安鐵平一看就知道這些人來者不善,立刻護著小姐往後退。「各位大哥,不知有何指教?」

「我看你是個聰明人,該知道怎麼做吧。」對方的領頭人哼地一笑。

「在下愚鈍,不知幾位……」

「喂!」那人打斷了安鐵平的話,「你少跟我們兄弟幾人閒扯,要在鎮上歇腳,得先繳五十兩銀。」

安鐵平一聽,立即知道他們遇上地痞流氓了,只是過去他們數次在這鎮上落腳,從未遇過這樣的事,為何突然殺出這一票流氓來?

「過去沒有這樣的規矩,況且五十兩銀子實在太多了。」安鐵平道:「我們頂多給十兩。」

領頭人凶神惡煞地道:「十兩?你當我們兄弟是要飯的!」

「若幾位不收,在下立刻領隊離開鎮上。」安鐵平不接受這樣的敲詐勒索,他知道有一就有二,若是消息傳開,往後他們上路必會經常遇到這樣的事。

「走?」那人用鼻子哼氣,「你們誰都別想走!搶走他們車上的東西!」命令一下,他的手下便上前想搶糧。

安鐵平立刻上前阻止,兩人過了幾招,他就被為首的狠狠的打了一拳,倒在地上。

安鐵平是練過武的人,卻被對方輕而易舉的打敗了,糧行的夥計都不禁感到不安及害怕。

錢蠻蠻不是不怕,但她可是糧行的店東,怎能放任這群地痞搶走軍糧,於是她衝上前去,試圖阻止,「你們住手,不准動我們的糧!」

安鐵平還來不及制止小姐,就見小姐被其中一名地痞揍了一拳。

「小姐!」安鐵平一時情急,衝口而出。

打人的地痞一聽,疑惑的看著倒在地上的錢蠻蠻。「小姐?」這一細看,確實,眼前人雖然穿著男裝,卻有著花容月貌。

待在糧車上的錢多多見主人被欺負,拚了命的狂吠,可它不過是條小狗,除了吠叫,什麼都辦不到。

地痞一個箭步上前,把錢蠻蠻從地上抓了起來,「真是個娘兒們?」說著,他的祿山之爪便伸向她的胸口,想確定她的身份。

糧行眾夥計還來不及反應,就見一隻手扼住了地痞的手,一扭再一轉,地痞便發出驚天慘叫,只因他的手快被扭斷了。

錢蠻蠻回過神,只見一名高大男子來到她面前,竟是應該待在京城的趙破軍,她不免怔愣住。「你……」

趙破軍沉聲怒喝,「你真的太亂來了!」

他動用人脈,知道了糧隊所在之處,日夜兼程趕路,終於趕上了糧隊,剛才遠遠的看見錢蠻蠻挨了一拳,他的胸口也像被重重捶了一拳,他感到心急,也感到憤怒。

「你……啊,你是誰?竟敢……」地痞掙不開箝制,疼得五官都扭曲了。

趙破軍的雙眼彷彿要噴出火似的,氣憤的瞪視動手的地痞,「你該慶幸你沒有摸她,否則我一定折斷你這只

手!」

為首的地痞見趙破軍身形高壯,英氣勃發,絕非池中之物,不禁有點畏縮了,但仍勉強壯起氣勢喊道:「喂!快放開我兄弟!」

趙破軍的利眸轉而望向說話之人,冷聲問道:「你是帶頭的?」

「正是!老子是……」

「我沒興趣知道你姓啥名啥。」趙破軍語帶警告的打斷道:「把你的人帶回去,有多遠走多遠,最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後果自負!」說罷,他一個振臂,將打了錢蠻蠻的地痞甩了出去。

「走著瞧!」幾個地痞知道此人惹不得,撂下狠話後便狼狽的匆忙離開。

他們一走,糧行的夥計立刻上前察看小姐的傷勢,並感激趙破軍的及時救援。

「趙大人,真是萬分感謝,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恐怕小姐……」安鐵平想到剛才那地痞意欲非禮小姐,嚇到腦子都空白了。「小姐,你女扮男裝果然太危險了,不如你跟趙大人回京吧。」

「不成。」錢蠻蠻想也不想便拒絕,「我一定要親自揪出調包軍糧的人。」

趙破軍定定的凝視著她,她的左臉頰又紅又腫,模樣讓人不捨,可她卻好像不痛不癢似的,他冷不防地伸出手,用食指戳了她的左臉頰一下。

「啊!」錢蠻蠻疼得叫了一聲,然後氣惱的瞪著他,「你幹嘛?!」

趙破軍挑眉道:「我以為你不痛。」

「當然痛,我可是挨了一拳耶!」她氣呼呼的瞪著他。

「痛更好,這樣你才會記取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這麼胡來!」說完,趙破軍轉頭問安鐵平,「你們今晚要在這兒落腳吧?」

「是的,不過……」安鐵平臉一愁,「恐怕此鎮已不安全。」

趙破軍沉吟須臾,「此時離開也非上上之策,若在路上遭襲,後果恐怕處糟。」

「那趙大人的意思是……」安鐵平尋求他的建議。

「按原訂計劃在客棧落腳,大家晚上警醒點。」趙破軍神情凝肅地道。

客棧裡,趙破軍正在幫錢蠻蠻上藥祛瘀,由於臉頰紅腫,又熱又辣,她不時做出扭曲奇怪的表情,看得趙破軍忍不住想笑。

他睇了在一旁乖巧趴著、還把頭枕在她腿上的小狗,促狹地道:「你當是出外踏青嗎,還帶著狗?」

錢蠻蠻急忙噓的一聲,「不能說錢多多是那個,它會生氣。」

「哪個?」趙破軍眉心一擰,「狗嗎?」

錢多多猛地站起身,汪汪汪的叫了幾聲。

「乖乖,錢多多,沒事喔。」她一邊安撫著錢多多,一邊提醒他,「不可以說它是那個,它真的會生氣。」

趙破軍啼笑皆非地睨著她,「真是什麼人養什麼……」他及時將狗字給吞下去。「你帶它來做什麼?當護衛犬的話,它實在太小了。」

「它是我的好幫手。」錢蠻蠻笑道。

他不以為然,「好幫手?我看它除了吃喝拉撒睡,應該沒別的專長了。」

「不要小看錢多多。」她一臉神秘,「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等它幫上忙時,你就知道了。」

趙破軍唇角一撇,一臉「我等著看好戲」的表情,但也沒再嘲笑她的愛犬,他的兩隻眼睛定定的盯著她的臉,小心翼翼的幫她化瘀。

看著他專注的神情、幽深的黑眸,錢蠻蠻一陣心悸。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幫她了。

一直以來,她都是自立自強,甚至是有餘力去幫助別人的人,可在他跟前,她好像變得很弱、很需要被保護似的,這讓她很懊惱,她不就是想向他證明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可為何每次都勞動他出手幫她?

看來,她不能只有腦袋,還得去學打架。

「你真是有勇無謀。」趙破軍似有若無的笑著,「居然敢女扮男裝跟著糧車到邊關。」

「誰說我無謀,我可是有計劃的。」錢蠻蠻不服氣地回道。

要是他知道她有多聰明,一定會誇她,但她現在還不打算告訴他。

「你的計劃可包括挨揍?」他故意調侃道。

她漲紅著臉,「過程中難免有意外,但一切都算順利。」

「你還真是樂觀。」趙破軍唇角一勾,「事情還沒結束呢。」

錢蠻蠻一楞,「什麼意思?」

「你以為那些人會就這麼算了?我看那些人之中,有人是從軍隊退下來的。」

聞言,她一驚,「你是說……」

「那人不成氣候,我看他還不是頭兒,在他們之後必定還有另一個人領導。」

他的神情變得凝肅,「晚上他們應該還會再來,我會負責看守糧車。」

「咦?真的?」錢蠻蠻的精神為之一振,「我跟你一起!」

趙破軍不悅的瞪著她,臉上大大寫著「行行好,你別鬧了」這幾個字。「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還要趕路。」

「這是錢家的糧,當然要我自己守。」她說。

「你連自己都守不了,還守什麼糧?」他說話的同時,故意用力的按了下她紅腫瘀青的左臉。

錢蠻蠻疼得立刻皺起小臉,氣呼呼的瞪著他。

「愛逞強的女人可一點都不可愛。」趙破軍調笑道。

「我才不需要當一個可愛的女人呢!」

看著她生氣的模樣,他竟覺得她……可愛。生氣、胡鬧、喜歡爭執不休的女人,在他眼裡一直都是可憎又可惡的,可她怎麼這麼可愛?可愛到他忍不住想惹她生氣。

他睇著她,興味一笑,「你還稱不上是女人,只能算是個丫頭吧。」

「什……」錢蠻蠻氣惱的瞪著他,霍地站起身,「哼,不理你!」說罷,她抱起錢多多,邁開大步走向房門口。

「喂!」趙破軍叫住她。

「幹嘛?!」她沒好氣地回道。

「你去哪兒?」

「去一個暫時看不到你的地方!」她說。

他蹙眉一笑,「可……這是你的房間吶。」

她一頓,忽地回神。「對喔,這是我的房間。」她瞪著他,手往門口一指,「你出去!」

趙破軍很不給面子的噗地一聲笑出來,起身步出她的房間,還很貼心的幫她關上房門,留她一個人抱著小狗在房裡氣惱跺腳。

晚上,趙破軍一個人守著糧車。

不多久,他聽見腳步聲,他推斷來人是名女子。

他撇過頭一看,正是錢蠻蠻,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畢竟她是個完全管不了也掌控不了的姑娘。

「你不意外?」錢蠻蠻見他臉上沒有一絲的訝異,忍不住問道。

「是你的話,我可一點都不意外。」趙破軍撇唇一笑,「你這輩子應該沒聽過話吧。」

她知道他在調侃她,可她不以為意,逕自在他身旁坐下。「糧是錢家的,沒理由讓你這個外人來守吧。」

「錢家的糧進了邊關士兵的肚子,他們吃了劣質軍糧,當然關我這個兵部侍郎的事。」他似笑非笑的睇著她,「話說回來,你還真不夠意思。」

錢蠻蠻不解的反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上要錢、趙兩家共查此案,我們也有交換情報的共識,可你卻對我有所隱瞞,為什麼?」

「因為我要嚇你。」她說得理所當然。

這下子換趙破軍困惑了,「嚇我什麼?」

「我要親自揪出調包軍糧的幕後黑手,讓你知道我的厲害。」錢蠻蠻說得一派認真。

看著她,他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忍俊不住的笑了。「就因為這樣?」

「我要讓你驚訝到眼珠子都掉出來,然後說,「錢姑娘,你真是太聰明,太高明了」,這樣。」

「你是認真的?」他直視著她。

「當然。」

看著她認真嚴肅卻又天真可愛的表情,趙破軍哈哈大笑。

錢蠻蠻氣惱的瞪著他,「你笑什麼?」

「我笑你。」他說:「顯然令尊跟令兄都不認為你聰明又高明,否則他們就不會到將軍府來拜託我把你帶回去。」

「原來是我爹跟大哥叫你來的?」

「若不是他們告知我,我哪裡知道你幹了什麼蠢事。」

錢蠻蠻秀眉一擰,「我才不是干蠢事!」

「此去邊關,路途遙遠,就算是男人,路上都有可能遇到未可知的風險,更何況你是個姑娘家。」趙破軍的語氣雖然平和,卻帶著訓誡,「糧被搶了事小,要是你有個什麼閃失,該如何是好?」

「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她不服氣地回道。

他不以為然,「今日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可不只是挨一拳這麼簡單。」

想起當時那地痞意圖對她襲胸之事,錢蠻蠻心頭一顫,是呀,當時若沒有他出手相救,她可白白便宜那地痞了。

「姑娘家不比男人,男人頂多是命一條,女人的清白可是比命還重要。」趙破軍認真嚴肅的又道。

「瞧你說的……」錢蠻蠻咕噥著,「不是跟我爹八字不合嗎,怎麼他去拜託你,你就真跑來了?」

「就算你爹沒拜託我,我知道了,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放著你糊里糊塗的走進險境。」

她疑惑的看著他,他的意思是,他會趕來是他的決定,而不是因為她爹跟大哥拜託他?他說不會放著她糊里糊塗走進險境又是什麼意思,他這是在擔心她嗎?他又為什麼要擔心她的安危呢?

想著想著,錢蠻蠻不由自主的將心中疑問問出口,「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趙破軍微微揪起濃眉,她的問話總是這麼沒頭沒腦的嗎?

「你為什麼擔心我的安危?」

迎上她那雙專注澄淨的眸子,不知怎地,他忽然覺得心跳加速,臉耳發燙,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你該不是不想功勞全歸錢家,才拚了命的趕來參一腳吧?」她咧嘴一笑。

她這句話像是替他解了圍,讓發窘的他頓時輕鬆了許多。「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話鋒一轉,「你回去歇著吧,那些人不知何時會來,又或許不會來了。」

「不要。」錢蠻蠻毫不猶豫地回道。

趙破軍見識過她的固執,也懶得再同她爭辯,無奈一歎,「隨你吧。」

兩個時辰過去,已是夜深人靜,萬籟俱寂,路上別說是狗或貓,就連只趁夜出來覓食的耗子都沒見著。

錢蠻蠻撐不住,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看她睡得東倒西歪,磕磕碰碰的,趙破軍稍稍挪動身子,將肩膀往她歪著的腦袋瓜子靠過去。

她的頭一靠到他的肩膀,便無意識的尋了個舒服的角度依偎著,然後安心地發出小小聲的囈語。

睡著睡著,她的手不自覺勾住他的手臂,粉嫩的臉蛋直往他結實的膀子上蹭。

趙破軍不是沒碰過女人,可他從沒因為這樣而臉紅心跳,心慌意亂,眼角餘光瞥著她那天真無邪的睡臉,他不自覺倒抽了一口氣。

君子當坐懷不亂,可他的心卻……他有點懊惱,但目光卻不想離開她那粉嫩的臉龐。

他不是因為錢八達拜託他,或是不想讓錢家獨佔功勞才來的,他來,是為了她。

他牽掛著她、擔心著她,光是想像她途中可能遇到的危險,就夠他做出這樣的決定,而這樣的牽掛及憂心,不因別的,全是因為他深受她吸引。

她是一個多麼與眾不同的姑娘,她如此勇敢率真,不受世俗箝制,不竹別人如何看她,她在他心中就是那麼的獨一無二。

女人都是麻煩,可是她這樣的麻煩,他卻一點都不排斥、不厭煩。

他對女人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思,唯獨她觸動了他心底那一方柔軟,讓他忍不住想保護她。

遐思之際,趙破軍聽見非常細微的聲響,他警戒的神情倏地一斂。

有人來了,而且至少有十五至二十人左右,他們的腳步很輕,似乎都是練家子,他們沒有靠近,而是停在暗處觀察,未敢冒進。

他非常確定他們正是白天那夥人的同伴,但此時來的顯然不同於白天所見的那些人,他們非常謹慎,相當沉得住氣。

「朋友,既然來了,就過來會會吧。」趙破軍對著暗處說道。

他的聲音很低,但卻劃破了寂靜,他話聲一落,那些人移動了。

原本睡得正沉的錢蠻蠻也因為聽到他說話,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靠在他身上睡著了,她心頭一跳,趕忙坐直身子,卻掩不住臉紅耳赤。

「待會兒要是起衝突了,你立刻往客棧裡跑,知道嗎?」趙破軍兩眼直視著前方,低聲的對她說。

這時,錢蠻蠻才發現有人靠近,他們自黑暗中慢慢現身,有十幾個人,個個身著黑衣,身形魁梧,照理說她該感到害怕的,但她卻一點都不怕。

不是因為她真有天大的膽子,而是因為……有他在。他在她身邊,而且她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丟下她。

她沒想到自己對他居然有這麼強烈堅定的依賴感及信任感,更沒想到這樣的認定是來自於她對他的……她的思緒被走上前來一名年約四十的男人給打斷了。

「好膽識。」對方定定的打量著趙破軍,「在下熊霸天,不知……」

「趙破軍。」他回道。

熊霸天及手下一聽見他的名字,陡然一震。

他們的反應讓趙破軍更確定了一件事,熊霸天等人曾經是軍人。「閣下曾經從軍吧?」

熊霸天頓了一下,「是。」

「為何落草為寇?」面對眼前十幾個來意不善的大漢,趙破軍的表情依舊波瀾不興,說話不疾不徐,不慍不火。

錢蠻蠻忍不住崇拜的看著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他。

「趙大人……」熊霸天喚了一聲,這才續道:「五年前,有一群士兵受困鬼見山的山坳,被敵軍團團包圍,當時你只有二十歲,帶了一隊騎兵奮勇突破敵軍封鎖,領著受困士兵離開……這件事,你可記得?」

趙破軍點頭,「記得。」

「我與我的兄弟們便是當初受困鬼見山的那群士兵之中的十七人。」熊霸天說。

趙破軍微頓,他沒想到當初他冒險救出的士兵,如今竟成了霸佔小鎮、強收過路費的地頭蛇,不免一陣欷吁。「發生什麼事了?為何當年保家衛國的士兵,如今卻成了魚肉鄉民的地痞?」

「趙大人,一年前,我還是一名在邊關保家衛國的百夫長。」熊霸天的神情懊惱憤怒,「可我發現朝廷給我們吃的竟然是長了蟲的劣等米,我向上頭報告,上頭竟巧立名目苛扣我的軍餉,我這些弟兄們為我說話,竟都落得同等遭遇,我看事不可為,一氣之下便領著十六名弟兄離開,輾轉來到這裡。」

趙破軍跟錢蠻蠻互看了一眼,接著錢蠻蠻發話了,「看來,你應是覺得朝廷虧待你們,才會離開邊關吧?」

「我們弟兄十幾年來為朝廷出生入死,朝廷難道不欠我們?」熊霸天咬牙切齒。

「確實,若真是如此,朝廷是虧欠了你們。」錢蠻蠻目光一凝,直視著熊霸天,「可這裡的鎮民跟過路的商隊並不欠你們什麼。」

熊霸天自知站不住腳,卻拉不下臉承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若你們……」

「熊霸天,」趙破軍為免她激怒了熊霸天等人,令他們惱羞成怒真動手,不動聲色的打斷道:「軍糧之事,並非朝廷虧待你們。」

熊霸天憤憤不平地反駁,「趙大人沒看見我們吃的是什麼,自然會說出這樣的話,若是……」

「我知道你們受了什麼委屈。」趙破軍神情凝肅,「但那並非朝廷的意思。」

「我一介武夫粗人,實在不懂趙大人的意思……」

「朝廷給邊關士兵吃的絕對是上等的米糧。」趙破軍轉身打開糧車上的一袋米,「這十五車的米,全是要運往邊關的。」

熊霸天驚疑的看著他。

「你自己過來瞧瞧,這些是不是劣等米。」趙破軍說。

熊霸天遲疑了一下,緩步上前,把手往糧袋裡一伸,抓了一把米,那米粒顆顆飽滿,還散發著陽光曝曬過的香氣,他更顯困惑的看著趙破軍。「趙人人,這……」

「朝廷給你們吃的就是這樣的米,絕非長蟲的劣質米。」趙破軍說。

「可我們吃到的分明是……」

「我正是為了此事前往邊關。」趙破軍直視著他,「不管調包軍糧的是誰,我一定會把他揪出來,絕不徇私。」

熊霸天聽他這麼說,不禁一臉懊悔。

趙破軍知道他正為自己當了逃兵、落草為寇而悔恨不已,於是給他們開了一條路,他真誠的道:「各位身懷武藝,不該淪為魚肉鄉民的地痞,若你們願意,就歸在我的舊部屬封民德麾下,再次為朝廷效力,你看如何?」

熊霸天的眼眸頓時一亮。「趙大人所言是真?」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趙破軍篤定的道:「你們今晚回去整裝,明日便隨我前往邊關。」

熊霸天等人知道可以再重新投身軍旅,個個眉開眼笑,方纔的煞氣頓時消失無蹤。

「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告退了。」熊霸天說。

「嗯。」趙破軍點頭,深深一笑,「明早見。」

就這樣,熊霸天一行人歡喜的離去了。

錢蠻蠻沒想到趙破軍不只順利的解決了危機,還幫糧行找來十七個武功高強的人當保鑣,她用驚奇又崇拜的眼神看著趙破軍,「我很少崇拜誰的,但這一次,我崇拜你。」

趙破軍微頓,蹙眉一笑,「這次該說是幸運吧,我也沒想到他們竟是我五年前從鬼見山救出來的受困士兵。」

「我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發展……」她鬆了一口氣,「多了十七個人幫忙護糧,相信我們可以安全抵達邊關的。」

「應該行的。」趙破軍輕彈了下她的額頭。

「啊。」她叫了一聲,氣惱的瞪著他,「幹嘛?」

「沒幹嘛,回去睡覺吧。」他眼底漫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寵溺憐愛。

熊霜天解散了一群手下,並依趙破軍的命令,威嚇那些品行較有問題的人不得騷擾危害鎮上安寧,否則回途時必將他們繩之以法。

那幫人知道趙破軍的身份後,都感到非常驚惶,在糧隊啟程之前,便已匆匆離開鎮上,四處逃竄。

就這樣,熊霸天帶著他的十六名戰友跟著趙破軍及糧隊前往邊關。

趕了半個月的路,糧隊終於抵達邊關。

共有三支部隊安營駐守邊關,分別為金營、松營及武營。

金營的頭兒是金岷,曾在當年的政爭中立下不少汗馬功勞;松營的頭兒是高一鬆,他是趙儒元的舊部,與趙家保有相當緊密的聯繫,而向趙破軍通報消息的封民德,便是在高一鬆麾下;至於武營,則是由江方武帶領,他是兵部尚書江山河的親侄兒,江山河只有三個女兒,便將胞弟的這個兒子當親兒養育栽培。

接近邊關前,趙破軍便拿了一條蒙面巾給錢蠻蠻。「把臉蒙上。」

錢蠻蠻不解,「做什麼?」

「你雖著男裝,但臉蛋實在太姣美了,為免引人注意,還是把臉蒙上。」他說。

她先是一楞,然後忍不住開心的笑了。他說她臉蛋太姣美,意思是……他覺得她漂亮?

「你笑什麼?」看她自顧自的傻笑,他擰起眉心,一臉嚴肅,「雖然一路上風平浪靜,可你絕對不能輕忽,敵人在暗,行事得要如履薄冰。」

「有你在,不怕。」錢蠻蠻笑視著他,一派天真。

看著她那一副「天塌下來有你頂著」的表情,趙破軍真是好氣又好笑。「這裡是邊關,不是京城,縱使這兒有趙家自己的人馬,也不能大意。」說完,他喚來安鐵平。

「趙大人,有何事吩咐?」安鐵平恭謹地道。

一路上有趙破軍及熊霸天一行人護糧,他猶如吃了定心丸,每天好吃好睡,而且本來帶著小姐出遠門,他真的是提心吊膽,就怕小姐有個差池,他就算有十條命都不夠向老爺交代,如今保護小姐的差事由趙破軍頂下,他完全不用擔心,他還發現,什麼人的話都不聽不理的小姐,卻對趙破軍的話十分聽從,雖然嘴上還是不肯服輸,老是跟他一來一往的頂撞,但最後還是會妥協。

他們或許沒有察覺吧,但他這個局外人卻看見他們眼中的火花,他們一個未娶,一個未嫁,再合適不過,只是小姐兩年前曾發生那件事,從此在京城成了笑柄,趙家不知是否在意?

「安大哥,」趙破軍客氣地道:「待會兒軍方點收軍糧的人來了,由你出面,一切如常,不必刻意。」

安鐵平點頭,「我知道怎麼做。」

不久,軍方的人前來點收軍糧,為免引人注意,趙破軍跟錢蠻蠻站在糧隊的最後方,但仍能清楚聽見安鐵平跟軍方人員的對話。

軍方派來十五輛車,將斤萬兩糧行車上的軍糧一袋袋的搬到軍方的糧車上。安鐵平並無異議,也就是說這是一如既往之事,沒啥特別。

但趙破軍卻覺得事有蹊蹺,神情凝肅。

「怎麼了?」錢蠻蠻見他神色有異,低聲問道。

「你不覺得這簡直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他說,「軍糧一定會入庫,只要原來的糧車前往倉庫下貨便行,軍方何必又派糧車前來?這一來一往的,不是浪費時間又浪費人力?」

她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也對,「好像是喔,那你的意思是……」

「待會兒我會跟蹤軍方的糧車,看他們前往何處。」趙破軍道。

「我也要去。」錢蠻蠻興沖沖地道。

他濃眉一皺,「這可不是去賞花燈,你去要做什麼?」

她眨了眨水亮的大眼,笑得可甜了,「人多好辦事。」

「有你在,我只是多了一個牽掛。」趙破軍好氣又好笑的睨著她。

「放心吧,我會照顧自己,不會成為你的負擔。」錢蠻蠻拍胸脯保證。

他無奈一歎,「就算我不答應,你還是會偷偷跟去吧?」

她咧嘴一笑,「沒錯。」

趙破軍蹙眉歎息,沒再多說什麼。

錢蠻蠻知道他這算是答應了,笑得更歡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29:13

第五章

趙破軍跟錢蠻蠻暗中跟蹤著軍方糧車來到一處看來沒有任何異樣的倉庫,而負責點收的軍官正指揮著士兵將軍糧一袋袋的搬進倉庫。

搬運完畢,倉庫上鎖,只留下幾名士兵看守,其他的人便都離開了。

「看來沒什麼可疑之處……」錢蠻蠻疑惑低喃,「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明明可以由糧行的車直接將軍糧送至倉庫,他們卻要多此一舉,即是可疑。」趙破軍回道。

她挑眉一笑,「這麼看來,調包軍糧的絕不是我錢家的人,而是這兒的守軍。」

「目前看來確實如此。」

「什麼目前,已經很明確了。」她不服氣地道。

看著她,他蹙眉一笑,「事情還沒水落石出,你能有點耐性嗎?」

錢蠻蠻一臉不以為然,「好,那你打算怎麼做?」

趙破軍眼底閃過一抹銳芒,「等。」

「等?」她微怔。

「靜觀其變,你先回去客棧吧,我在這兒等便行。」

她想了一下,點點頭,「也好,那我先回去休息了。」說罷,她起身便走了。

看她這麼乾脆的就離開了,趙破軍有點驚訝,他狐疑的看著她離去的身影,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感覺。

明明是他要她走的,怎麼她真的走了,他卻感到有點悵然若失?

突然,他意識到一件事,他似乎總是不經意的想起她,看不見她的時候,他會莫名想起她那豐富的表情及動作,想起她說的話、她的聲音,而看見她的時候,他內心會感到愉悅,甚至是亢奮。

這是他不曾對任何女子有過的感覺及心情,她是第一個,他雖是武人,但也沒蠢到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很簡單,他愛上她了。

發現到這件事,他心裡沒有懊惱、沒有抗拒,而是發自內心深處的笑了。

她是死對頭錢八達的女兒,而他居然不知不覺地喜歡上她,這是什麼不可思議又莫名其妙的緣分?

趙破軍一邊想著錢蠻蠻,一邊觀察著倉庫這兒的動靜,約莫一個時辰過去,他看見遠遠的有個人提著東西,悠悠哉哉的走了過來,再一細看,竟是錢蠻蠻。

她來到他暫時藏身的地方,笑著跟他招手。「嗨!」

他一呆,木木的看著她。嗨?嗨什麼?什麼嗨?

「你怎麼又回來了?」他瞥見她手中的東西,楞了一下,「那是什麼?」

「吃的跟喝的,不是要長期抗戰嗎?」錢蠻蠻咧嘴一笑,「再怎麼武功高強的人,也是要吃飽了才有力氣打吧。」

「你……」趙破軍眉心一壓,「壓根兒沒打算回客棧歇著吧?」

「那當然。」她挑高眉,一副堅定的樣子,「我都跟到邊關來了,哪有理由在這個時候收手。」

「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動作,你在這兒枯等,多累。」

「所以我才買了這些東西來打發時間啊。」錢蠻蠻覓了個位置坐下,然後從食盒裡拿出包子遞給他,「趁熱吃。」

趙破軍楞楞的接過包子,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但不知為何,他的胸口有一種脹脹的、暖暖的感覺,方纔的空虛及失落,如今都消失無蹤了。

原來她在他身邊時,能給他這麼真實的安定;原來她的存在,對他來說已經這麼重要又特別。

他情不自禁的注視著她,眼底竟溢滿柔情。

迎上他的目光,錢蠻蠻楞了一下,莫名有些心悸。「幹嘛這麼看著我?」

「這裡就只有我跟你,我不看你,看誰?」趙破軍故意這麼回道。

她訕訕的移開視線,他這麼說也對,可是他的視線也太灼熱了吧,讓她有點心慌意亂。

好吧,她得說,她對他真的很有感覺,說白話一點,就是她喜歡上他了。

說真格的,要喜歡上他這樣的男人並不難,他俊偉瀟灑、英氣勃發,他說站的聲音很低沉,很好聽,他脾氣有點古怪,但充滿正義感,他總說女人很麻煩,但對女性卻又相當尊重維護。

但她想,她不該對他存有太多不切實際的期待跟想像,他是衛武將軍之子,又是兵部侍郎,更是皇上跟前的紅人,這樣的他至今未娶,想必是因為眼界極高。

她當然不差,不只長得漂亮,又有聰明的腦袋,而且還是戶部尚書之女,論身份家世,她配他綽綽有餘,但是她曾經出了那樣的大糗,在古代,女子被看見底褲跟兩條腿是多麼嚴重的事情呀!哪個男人願意娶這樣一個姑娘回家?就算他無所謂,恐怕他家人也丟不起這個臉。

「喂,你……」儘管覺得沒可能、沒機會,錢蠻蠻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你到現在還不娶妻?」

趙破軍微頓,眉心一擰,「現在是聊這個的時候嗎?」

「反正也沒事,聊聊都不行?」她嘟著嘴,然後續道:「一定是你自視甚高,目中無人吧。」

「你這話是在罵我吧。」他沒好氣的睨她一眼。

「不然就是你曾經受過什麼傷害,覺得女人都是壞東西。」錢蠻蠻自顧自的猜測著。

趙破軍有些無言,真佩服她的想像力。

「要不就是你心裡有個人,而那個人無法跟你在一起。」

他挑挑眉,一臉「你再亂猜呀」的表情。

「難道是……」她故意一臉驚訝,隨即面露同情,「你有什麼不可告人、難以啟齒的隱疾?」

「隱疾?」趙破軍立即嚴正駿斥,「我才沒什麼不可告人又難以啟齒的隱疾!」

錢蠻蠻本來就是故意鬧他的,也早就猜到他的反應,如今看他的反應真如自己所想,她再也忍不住開心的笑了。

見她笑得前仰後合,他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被她耍弄了,不由得板起臉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的道:「我不娶,只是因為我覺得一個人比較自在,就只是如此,沒別的了。」

聞言,她止住笑意,也就是說,他是獨身主義者?她一時有些恍神,糊里糊塗的道:「所以我也沒機會嘍?」

話出了口,錢蠻蠻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狠狠嚇了一跳,同時發現他正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她瞬間漲紅了臉,顯得手足無措。

她覺得好丟臉。她一定是瘋了,才會說出這種話來。

「那個……哈哈……」她乾笑幾聲,故作無事,「我開玩笑的,男人也很麻煩,所以我也打算一個人舒服的過。」

趙破軍凝視著她一會兒,才頗富深意的問道:「是嗎?」

「是啊、是啊!」錢蠻蠻刻意微微提高音調,「我一個人有錢又有閒,多好,一旦嫁了人,不只要伺候他,還得伺候他一家子,我才不幹呢!」

「也是。」他的眼底一閃而過一抹不明顯的失落。

接下來,氣氛有點不對勁了,兩人許久都沒說話,偶爾才隨口說兩句無關緊要的。

天黑了,他們繼續在隱密處監看著倉庫,倉庫依舊沒有動靜,只有士兵交接。

這一等,又是幾個時辰過去了。

趙破軍是行過軍、打過仗的人,在戰場上為了等一個指令,等一個出兵的契機,常常一待就是幾個時辰,甚至幾天,他已習慣蟄伏等待,並保持高度的警戒。

但錢蠻蠻不是軍人,她的生活規律,該吃就吃、該睡就睡,時間一到,她就開始昏昏欲睡。

「呵……」她偷偷打了一個呵欠,小小的伸展一下。

他睇著她,笑道,「叫你在客棧待著,你偏不。」

「我還行。」錢蠻蠻不服輸又倔強,哪裡肯承認她累了也困了。

知道她在逞強,趙破軍也不戳破,只是把肩膀往她湊過去。

她楞楞的問道:「什麼?」

「我的肩膀借你。」他說,「累的話,靠一下吧。」

他如此溫柔體貼的舉動,教她心悸不已。太可惡了,女人就吃這一套呀!

說真的,若她是古代女人,打死她都不可能隨便去靠著一個男人的肩,即使對方是她、心儀的男人,可她的

骨子裡是個二十一世紀的女人,當她喜歡一個男人、對一個男人有感覺,她會勇敢的表現出來,她會……靠近他。

反正他對她沒感覺,反正他想一個人逍遙自在,所以不管她做了什麼,他應該都不會有太多的想法吧。

這麼想著,她一點都不客氣的靠近他,把頭靠在他肩膀上,靠上去的同時,她清楚聽見了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

她以為自己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但事實卻是……她臉紅心跳,身體不自覺顫抖,他的肩膀寬闊,靠著他的時候,她感覺到極度的安心及安全。

這種感覺,她從來不曾從任何一個人身上得到過……

慢慢地,錢蠻蠻的心跳和呼吸平緩下來,她的身體不再顫抖,沉溺在如此不可思議的溫柔裡,漸漸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他的聲音--「錢蠻蠻,醒醒。」

她迷迷糊糊的醒來,發現她的頭靠在他的肩窩處,而他正低頭看著她。

「有人來了。」趙破軍神情凝肅地道。

聞言,錢蠻蠻立刻振作精神,往倉庫的方向看去。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一群士兵,他們將軍糧從倉庫裡搬出來,堆上停放在倉庫外的十五輛車。

這時,趙破軍跟錢蠻蠻聽見那名負責指揮調度的軍官朝著一名士兵喝道--「錯了錯了!那是運往武營的,別放錯了。」

趙破軍跟錢蠻蠻互看一眼,彼此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不多久,士兵們將軍糧都搬上車後,分成三列朝同一個方向離開了。

趙破軍和錢蠻蠻立即從藏身處出來,一路尾隨。

途中,兩列糧車往金營及松營而去,至於負責點交錢家軍糧的那名軍官則押著其中五部糧車回到武營

「看來,那名負責點交的軍官是武營的人。」錢蠻蠻問道:「欸,剛才你可有聽見那軍官訓斥那名士兵?」

「當然。」趙破軍神情凝肅,「軍糧都是斤萬兩糧行售出的,理當都是相同的東西,為何還要細分?」

她眼中閃過一抹黯光,「你想的跟我想的是一樣的嗎?」

「我想是一樣的。」趙破軍回道:「看來武營中有人獨吞了上好的軍糧,然後調包劣質米糧給其他軍營。」

「看來我們找到偷糧的耗子了。」錢蠻蠻難掩開心。

「沒這麼簡單……」他濃眉一皺,「米若沒長蟲,長得都一樣,如何證明送到武營的是錢家的軍糧?」

他話才說完,錢蠻蠻便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你那讓人發毛的笑是……」

「什麼發毛的笑!」她輕啐一記,「我這是得意的笑。」

「得意?」他不解的看著她。

她挑挑眉,揚起下巴,一臉驕傲,「這時就要派錢多多上陣了。」

「那條小狗?」趙破軍更困惑了。

「錢多多從小貪吃,會找出藏起的食物,所以我以此訓練它一項技能。」錢謝蠻解釋道:「它能聞出我要它找的東西。」

他好像有點明白,但又不是很明白。「你是說……」

「這次的軍糧都是我親自監督裝填的,我在每個米袋裡都放了五種藥草,只要錢多多一聞,就能知道哪些米是錢家的軍糧。」她臉上有藏不住的得意。

趙破軍佩服讚賞的看著她,「錢蠻蠻,你真是聰明過人。」

「你現在才知道啊!」錢蠻蠻哈哈笑了兩聲,「現在我們可以回客棧休息了,明天就備齊人馬殺過去。」

武營的營長是江方武,而江方武又是兵部尚書江山河的親侄兒,此事若與江山河有關,那可不是件尋常的違法亂紀之事,趙破軍要指控江方武,必然得有萬全的證據,但若江方武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屬下身上,恐怕也是徒勞無功。

他知道江方武是個行事魯莽又有勇無謀的人,事實上,這樣的人根本不適合戍守邊關,但就因為他是江山河的侄兒,又有江山河、秦國公等人力薦,才得以擁有這個職銜。

挾著江方武這個弱點,趙破軍決定挖個坑讓他跳。

一早,他隻身來到武營。

武營的士兵見他靠近,立刻上前,凶悍的盤問,「你是誰?軍事要寨可是你能流連徘徊的嗎?」

趙破軍不氣,因為這本來就是邊關守軍該有的氣魄。「我是兵部侍郎趙破軍,我要見你們江副將。」

士兵們半信半疑的看著他,「你是兵部侍郎?」

堂堂一個兵部侍郎竟然連一個隨從都沒有,士兵們不免生疑。

這時,一名千夫長恰巧正要出營,一看見趙破軍,他的臉色驟然一變。「趙……趙大人?!」

士兵見狀,這才意識到眼前的男子果真是兵部侍郎趙破軍,不禁臉色鐵青,一臉惶恐。

「萬幸還有人識得我這個小小的兵部侍郎。」趙破軍直視著千夫長,深深一笑。

千夫長急忙彎腰賠罪,「不知大人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小人該死。」

「言重。」趙破軍不拖泥帶水,「我要見江副將。」

「是,小人這就帶路。」千夫長立刻將趙破軍迎進營中。

趙破軍被領進一處廳堂,不多久,江方武便來了。

「趙大人,」江方武涎著笑臉,「我的屬下說趙大人來了,我還半信半疑,沒想到真是趙大人呀。」

「冒昧前來,還請見諒。」趙破軍先禮後兵。

「趙大人這是哪兒的話。」江方武笑得和氣,「聽說方才士兵在營口對大人不敬,我稍後便對他們進行懲處。」

「那倒不必,他們只是盡忠職守。」趙破軍回道。

「趙大人真是明智大度,但……」江方武疑惑的看著他,「趙大人不是在京城嗎,怎會突然來到邊關?」

「這……是秘密。」趙破軍一臉神秘,還故意壓低音量,「恐怕本官不方便向副將說明。」

「秘密?」江方武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其實也可以向副將透露一點……」趙破軍頓了一下,才又道,「是軍糧的事情。」

一聽,江方武神情一變,但很快又鎮定下來,故作不解的問道:「軍糧……有什麼事?」

趙破軍將他細微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假意猶豫,然後一臉苦惱地道:「皇上接獲密報,得知邊關有人調包軍糧,改以劣等軍糧供應給守軍……」

江方武弱弱地問:「有這種事?皇上可知道是誰幹了這等事?」

「金岷。」趙破軍道。

江方武一愣,「金岷?」

「沒錯。」趙破軍續道:「金營一名百夫長向上頭抗議朝廷讓士兵們吃劣等軍糧,結果遭到整肅,最後甚至被迫離開軍營,此人千辛萬苦才找到我,並向我報告此事。」

「皇上認為金岷便是調包軍糧之人?」江方武問。

「正是。」

「所以趙大人此次前來是……」

「這件事告訴副將你,應是無妨。」趙破軍一笑,「你是尚書大人的親侄兒,江家一門忠勇,報效朝廷,斷

不會做出欺君瞞上之事。」

江方武蹙眉苦笑,「那是自然。」

「事情是這樣的……」趙破軍神神秘秘地道:「皇上為了揪出調包軍糧的人,命人在軍糧中加入一種藥粉,這種藥粉在洗米的同時會滲透進米粒之中,吃了之後會輕微腹瀉,到時哪個營吃了米飯而腹瀉,便是調包軍糧之人。」

江方武頓時面露驚惶,「真有此事?」

「不假。」趙破軍正色道:「副將昨天剛點收的軍糧應是被調包的劣質米,請別讓士兵們食用,新米正在運送途中,十日內應該會到。」

「感謝趙大人提醒。」江方武一揖。

「好說。」趙破軍深深一笑。

獲知軍糧被下藥後,江方武慌了。

他調包軍糧已近一年,還以為天衣無縫,豈料如今竟已傳到皇上耳裡,還派趙破軍前來邊關追查,萬幸的是,有了金岷這個替死鬼替他背黑鍋。

這件事,他得立刻派人返回京城通知叔叔,以做因應,同時,他也必須盡快處理這批被下藥的軍糧,雖說他已經知道這批糧吃不得,可放在糧倉裡總覺得不妥當,為免節外生枝,他決定立刻銷毀這批軍糧。

當晚,他便命人將軍糧全部運往河邊。

為了確保軍糧全都被銷毀,江方武親自監督。「打開糧袋,把米都倒進水裡。」

可就在士兵們打開糧袋,準備將米倒進水中之時,突然一聲沉喝傳來--「江方武!」

四野寂靜,卻突然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江方武著實嚇了一跳,他四下張望,只見幽暗的不遠處出現一道身影,接著是兩個、三個、四個……猶如鬼魅,他頓時慌了手腳,不知如何反應。

士兵們也因為驚惶而不知所措、六神無主。

江方武似乎意識到什麼,立刻喝令,「快把米袋丟了!」

士兵得令,急忙慌張的便要將米袋丟進河中,此時,咻的一聲,一枝箭矢劃破黑夜,直直射在其中一名士兵手中的米袋上。

那士兵嚇得雙手一鬆,一臉驚恐的瞪著那枝箭。

江方武又急又氣的罵道:「蠢貨!」說完,他抓起米袋便要往河中丟。

咻的一聲,一枝箭矢不偏不倚的射在他腳邊,他陡地一驚,整個人往後一跳。

緊接著,許多人自四面八方圍攏上來,將江方武及其人馬團團包圍住。

「你、你……」江方武震驚的看著那個手持弓箭的人,聲音顫抖,「趙……趙破軍?」

一身黑衣的趙破軍唇角一勾,「江方武,這軍糧可是民脂民膏,你居然要丟進河中?」

江方武雖不特別聰明,但也不是特別笨,很快地,他便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江方武,你身為邊關守將,居然調包軍糧,該當何罪!」說話的是帶著松營士兵前來支援的高一鬆。

當封民德向他稟報此事時,他第一個想法便是通知趙破軍,只因一開始他們懷疑調包軍糧的人是錢八達,但他們又擔心錢八達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此事恐怕難以伸張,於是便請趙破軍上報。

可他們怎麼都沒想到調包軍糧的人,竟然是邊關守將之一的江方武,思及過去近一年來,他的弟兄們因此人吃著劣質米糧,他就難掩憤怒。

「江方武,」趙破軍冷冷的道:「這些你調包的軍糧並沒有問題,我只是故意給你錯誤的訊息,誘你上當。」

被趙破軍擺了一道,江方武相當懊惱,但即使人贓俱獲,江方武還是不肯乖乖認罪。「這才不是什麼被調包的軍糧,是劣質米糧,我就是不想讓我的戰友弟兄們吃這種米,才會丟進河中!」說著,他抓起米袋丟往河中,並命令其他士兵依令照辦。

趙破軍抓起手中弓箭,又一箭射在米袋上,箭矢甚至穿過米袋,差點刺到江方武的胸口。

「江方武,你再動,我可不保證下一枝箭會落在哪裡。」趙破軍用弓如神,不只準度,就連力度都控制得當。

抱著錢多多的錢蠻蠻在一旁看著,眼神、表情可是崇拜再崇拜。

這招「請君入甕」是趙破軍想出來的,而且還真的起了作用,讓江方武上鉤了。

江方武臉色鐵青,「趙破軍,你……」

「江方武,認罪吧!」趙破軍沉著嗓音道。

江方武慌了,但又想著他這次調包的米,品質較以往的還要更好一些,沒蟲也沒蛀,從外觀看來應該難分優劣,便狡辯道:「米都一樣,你要如何證明我調包軍糧?!」

趙破軍唇角一揚,看了身邊的錢蠻蠻一眼,「該你上場了。」

錢蠻蠻眼底閃過一抹黠光,「江方武,你不知道我是誰吧?」此時她還是做男裝打扮。

江方武愣了一下,疑惑的看著身板較一般男子單薄瘦弱的少年。

「我是戶部尚書錢八達的女兒,這次押糧至邊關的就是我。」錢蠻蠻一臉自信,「剛才你說米都一樣,是吧?米或許都長得差不多,若非內行人也分不出優劣,可我在每袋米裡都放了五種藥草,所以只要米袋裡有藥草,那便是我斤萬兩出貨的軍糧。」

「什麼?!」江方武陡地一震。

「先看哪一袋呢?」錢蠻蠻看著那堆滿五車的米袋,故作困擾,突然,她看著江方武腳邊的那一袋,「就你剛才要丟的那一袋吧!」說完,她將原本抱在懷中的錢多多放了下來。「錢多多,去找!」

一聽到命令,錢多多立即跑向米袋,它嗅聞了幾下,邊吠邊抓著米袋,一副找到了的樣子。

「幹得好,錢多多!」錢蠻蠻一時開心,鬆懈了防備,竟上前想抱回錢多多。

「錢蠻……」趙破軍正想制止她,她卻已經近在江方武一個箭步便能抓到的地方。

江方武眼見大勢已去,只好做困獸之鬥,他見錢蠻蠻靠近,一個箭步便伸手將她扯住。

「啊!」她驚叫一聲,整個人已被江方武制住。

他一手抓著她的肩膀,一手拿刀抵住她的頸子,威脅道:「趙破軍,你最好放了我,不然我就讓她陪葬!」

「江方武。」趙破軍臉色一沉,兩隻眼睛猶如要噴火似的瞪著他,「你要是敢傷她一根頭髮,我絕對讓你生

不如死!」

「試試!」沒有退路的江方武豁出去了,「給我備一條船,我安全了,她就安全。」

趙破軍知道江方武這麼一逃,必是亡命天涯,為了自保,他也絕對不會放了錢蠻蠻,他不能讓江方武帶走錢蠻蠻,因為她……她是他趙破軍喜歡的女人。

「江方武,我已經派人攔截了你送給兵部尚書的密函。」趙破軍說。

江方武難掩震愕。

「他已自身難保,更別說是當你的靠山,你哪兒都去不了,要不一死謝罪,要不就是乖乖就逮,或許還能保住一命,可若是你傷了她,我發誓……」趙破軍的眸光更顯銳利,聲音低沉得猶如來自地底深處,「我會讓你後悔做下這個決定。」

迎上他肅殺又強勢的目光,江方武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錢蠻蠻感覺到江方武的手在發抖,她想,他是恐懼的,而被挾持的她,理應也該感到害怕,可是看著趙破軍、聽著他說的那些話,她的心卻不由自主的喧鬧著。她深深覺得,現在的他,實在太酷、太帥了!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實在不是發花癡的時候,她得想想怎麼脫身才行,否則江方武要是一個手抖,或是一個腦筋打結,她可真的小命不保了。

突然,錢蠻蠻想到以前看過的女子防身術節目,老實說,她忘得差不多了,只隱約記得片段,電視上的教練說,基本上女人的力氣是敵不過男人的,所以硬碰硬行不通,而是要利用身形身高的差異或使用巧勁攻擊對方的弱點及痛處。

方江武高她一個頭左右,她在前他在後,所以她可以……她記得那時教練好像有教一招先半蹲,然後再迅速站起,用頭撞擊對方的下巴什麼的……她真的記不住了,但深深覺得可以試一試。

於是,她向趙破軍擠眉弄眼的打暗號。

看著她又眨眼又挑眉,趙破軍先是一怔,但旋即意識到她在打暗號。他毫不意外,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才不會乖乖就範呢。

只是,這實在太危險了,江方武再怎麼說也是個懂武功的人,若一個不小心弄巧成拙,她肯定會受傷,甚至丟了性命。

怕江方武發現,他不敢有太多表情,只能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然而錢蠻蠻心意已定,她用腳尖輕輕碰了下錢多多,隨即喊道:「錢多多,快跑!」說完的同時,她突然蹲低再猛地站起,成功撞到了江方武的下巴。

「啊!」江方武不料她有此舉,驚疼得叫出聲,並且鬆開了手。

見機不可失,她忍著不知哪兒來的疼痛,拔腿就跑。

江方武惱羞成怒想追,趙破軍疾如閃電般的衝上前,一手拉住錢蠻蠻往後方一甩,一手持箭矢刺向江方武的腰側。

箭矢刺進他的腰,但未中要害,他疼得在地上打滾,哇哇的慘叫。

高一鬆等人立刻上前制伏了他,還趁機揍了他兩下。

趙破軍一個轉身,立刻將錢蠻蠻拉到跟前,神情緊張的看著她,這一看,他的心狠狠一擰,因為她細嫩的臉頰被刀子劃出一道傷口,正流著血。「該死!」他急忙用袖口捂著她的傷處,隨即一轉頭,惡狠狠的瞪著被壓制的江方武。

江方武對上他那彷彿要殺人的視線,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錢蠻蠻低聲喚道:「趙破……」

「別動。」趙破軍緊皺著眉頭,百般不捨的看著她,「你受傷了。」

她知道自己受傷了,因為她會痛,但是他那在乎得要命的表情讓她忘了疼,甚至忍不住笑了。

她受傷是一件讓他這麼緊張的事嗎?他的表情充滿著「我居然讓你受傷了」的懊惱及後悔,她感覺到他對她的心疼及不捨,這讓她的心浮動著、鼓噪著。

「你還笑?不疼嗎?」他有點生氣的看著她。

「疼。」她老實回答。

「那你還笑!」趙破軍急了也慌了,脫口便道:「你知不知道我寧可自己被刺一刀,也不要你受傷?」

聽著,錢蠻蠻的心好熱,望著他的眸光閃爍著情意。

而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禁露出尷尬的表情。「我們回松營吧。」說罷,他將她攔腰抱起。

她雀躍卻又害羞,「我傷的又不是腳。」

「別囉唆,老實點。」趙破軍沉聲一喝。

迎上他那霸氣卻又溫柔的黑眸,錢蠻蠻身子都酥了,她軟軟地道:「別忘了錢多多。」

「知道。」說完,他吩咐封民德將錢多多帶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29:36

第六章

回到松營,趙破軍命人拿來最好的金創藥,親自幫錢蠻蠻處理臉頰上的傷門。

那傷口比起他在行軍打仗時所看、所受的傷,真是小巫見大巫,可是傷在她臉上,他卻覺得嚴重無比。

他小心翼翼的為她清理傷口並敷藥,生怕弄疼了她。

看著他專注又懊惱的神情,錢蠻蠻只覺得胸口一陣又一陣的熱。「你在戰場上看過的傷,應該都比這個嚴重吧?」

「嗯。」趙破軍專注於處理她的傷口,深怕日後會留下疤痕,所以對於她的問話,只是隨意的應了一聲。

「那你……為何還這麼緊張?」她試探地又問。

他微頓,隨即堅定的迎上她的目光,「因為傷在你身上。」

聞言,錢蠻蠻的心抽了一下。「這、這其實也沒什麼……」

「怎會沒什麼,你可是姑娘家。」趙破軍的表情相當嚴肅,「要是留下疤痕,那該如何是好?」

她下意識的抬手想摸傷口,卻被他一把抓住。「別摸。」

她嬌怯的看著他,「留疤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啦……」

趙破軍神情一凝,正經八百地道:「我答應你爹跟你大哥一定會好好保護你,如今卻讓你受了傷,我……」

「不是你的錯。」她打斷了他,甜甜一笑,「是我自己一時大意,才會被江方武抓住,我爹是明理人,他不會怪你的。」

「但是我會怪我自己。」他的眼底滿是懊惱及悔恨。

錢蠻蠻心頭震撼,眸光定在他臉上,完全無法移開。在他眼中,她看見了太多的情感及情緒,而那些讓她興奮得快不能呼吸。

慘了、慘了,她的心被他攫住了。

「你是未嫁的姑娘家,要是破了相,那……」趙破軍極為懊悔,「我不該讓你跟著去的。」

看他自責甚深,錢蠻蠻心裡也不好過,只好故作輕鬆,咧嘴一笑,「沒關係啦,反正我本來就嫁不出去,所以……」

「我娶你。」他突然道。

她瞬間呆住,只能木木的看著他。她沒聽錯吧,他說……他要娶她?!

「錢蠻蠻,」趙破軍的表情有點尷尬,但眼神卻堅定而認真,「我娶你。」

錢蠻蠻圓瞪著兩隻大眼,整個人像是被點了穴似的動彈不得。

他真的說要娶她!只是……怎麼可能?她在京城裡是任何人都不想要的姑娘,他堂堂一個兵部侍郎,又出身將門,為何想要娶她,他不怕被看笑話嗎?

「你……別開我玩笑。」她眉心一蹙。

他正色道:「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是不像,但就是因為不像,就是因為太認真,她才更覺得不可思議及難以置信。

「你……該不是想為我的傷負責吧?」她疑怯的問,「如果是的話,那真的不必,這點傷實在不值得你賠上終身……」

聽她這麼說,趙破軍有點氣惱。「你聽不懂嗎?我想娶你,不是因為我讓你受了傷,而是真心想娶你。」

他是個不解風情也不會說好聽話哄女人的人,要他說這些話簡直要他的命,可不知為何,他非常果斷又順利的說出口了,他是有點窘、有點無措,卻也堅定。

他從沒遇過像她這樣的姑娘,不只因為她特別,也因為從沒有一個姑娘像她這般深深牽動著他的喜怒哀樂,從沒有一個姑娘讓他動了在一起的念頭。

「你為什麼想娶我?」錢蠻蠻真的無法理解,「我出過糗……」

「你不是說那點事不會少塊肉,甚至連根頭髮都不會掉嗎?」

「是沒錯,但是你……」她困惑的看著他,「你是衛武將軍之子,是兵部侍郎,你不怕丟臉、不怕別人暗地裡嘲笑你嗎?我敢保證,你的那些死對頭或是仇家,一定會很高興、很高興的取笑你。」

趙破軍微蹙眉頭回道:「這件事,不用你擔心。」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你會想娶我?」

「我也不明白,但我就是有這樣的念頭,而且非常篤定。」他坦言,「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感到快樂,看不見你的時候,我總覺得少了什麼……」

哇,這是告白無誤啊!錢蠻蠻終於明白了,心花怒放就是這種感覺。

「錢蠻蠻,依我的年紀早該成親,可我從來不肯為了成親而成親,甚至不曾想過這件事,可是你……」趙破

軍目光灼熱專注的注視著她,「你讓我起心動念。」

「我……」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擁有原主的記憶,知道原主自殺的原由,也可以想像那個意外對一個古代女子來說是多大的挫折及傷害,雖然她是不在意,但她也知道沒有任何有身份地位的男人願意娶一個笑話回家,即使她是官家千金。

因為很清楚這一點,她總是將全部心力放在創業及持家上頭,從沒想過嫁人這件事,可是現在,不但有個男人向她求婚,而且還是她心儀的他。

看著眼前的趙破軍,她不自覺的屏息。

「老天爺……」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他,「你是認真的?」

「是。」他點頭,「若你願意,回京之後,我便托人登門提親。」

這要是在二十一世紀,錢蠻蠻肯定要哈哈大笑,問他是不是頭殼有破洞,腦袋進了水,可如今是在古代,一切都合理了,可以接受了。

「錢蠻蠻,」趙破軍認真的凝視著她,「你討厭我嗎?」

她想都沒想便搖頭。

上戰場殺敵,他不怕,受傷,他也不怕,甚至是死,他都不怕,可面對隨時可能拒絕他、對他說不的錢蠻蠻,他內心惶惶不安,這麼一想,他或許太衝動了。

可這樣的衝動,並非一時興起,更不是覺得好玩,他很清楚,這樣的想法在他心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只是他始終不願面對。

如今他正視了對她的感情,鼓起勇氣向姑娘示愛,說真格的,要是被斷然拒絕了,他應該會悶好一陣子,幸好她的反應是好的。

「那你……現在心裡有人嗎?」趙破軍吶吶的問道。

錢蠻蠻的眼裡只有他,心裡也只想著他,可是這種話她怎麼好意思直接說出口,「有……」

他一頓,緊張地又問:「誰?」

「現在非得告訴你嗎?」她眉心一蹙,「你這樣有點咄咄逼人。」

「我急,等不了。」他有點強勢地要求,「不管你是點頭還是搖頭,現在就告訴我。」

錢蠻蠻嬌嗔道:「你也未免太霸道了吧,就不能給我一點時間思索一下嗎?」

趙破軍搖搖頭,「若你願意,想都不用想。」

「如果我拒絕,你會難過嗎?」她問。

「那是當然。」他神情嚴肅,「所以你最好別拒絕我,因為我會很難過。」

聽見他這麼說,再看著他的表情,她先是一頓,然後忍俊不住的笑了。「你頂著這張臉說這樣的話,根本是反差萌。」

聽見一個不曾聽過的詞,趙破軍楞了一下,但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更在意的是……「錢蠻蠻,不要敷衍我,給我一個答案,行嗎?」他急切的想知道她的決定是什麼。

錢蠻蠻想像了一下嫁給他會是什麼狀況,首先,他長得賞心悅目,光是看著就覺得愉悅;再來,他有謀略,但不是太精明,他雖然是個武人,但其實總讓著她,這樣的男人相處起來算是輕鬆;還有,他的娘親已經過

世,父親不管事,而且他還是獨子,嫁進他家肯定沒有婆媳問題,更沒有難纏的姑嫂妯娌;最後嘛,他是兵部侍郎,薪俸也不差。

以二十一世紀的話來說,他是身高高、顏值高、薪水高、職位高、智商高……

總之根本是天菜,這樣的男人,嫁不嫁?嫁,當然嫁!雖然她不是非嫁不可,但一個這樣的好對像在眼前,她豈有錯過的道理?

「你真想娶我?」她正經八百的看著他,「我不會做飯燒菜,不會掃地洗衣,不會針線活兒,沒關係嗎?」

趙破軍勾唇一笑,「這些事都有人做。」

「我脾氣拗,不認輸,要是你惹我生氣,我絕不會饒了你,這樣……也沒關係?」

他微蹙起眉,「這個我早就見識過了,還挺得住。」

「我如果嫁人了,也不是錢家潑出去的水,娘家需要我,我隨時都會回去,而且我是想回去就回去,誰都不能攔我,這樣……也可以?」

趙破軍笑道:「尚書府跟將軍府離得也不是太遠,你每天回娘家都不成問題。」

錢蠻蠻想了一下,覺得這門親事實在太完美了,於是她點點頭,「好,成交。」

聽見她說成交,他忍不住笑了,婚姻不是買賣,成什麼交?不過這就是她討人喜歡的地方,她不按牌理出牌,總愛天外飛來一筆。

他想,往後的日子可熱鬧了。

趙破軍寫了封信,派人快馬加鞭送回京城,將事情原委上報皇上,然後押著江方武及一干涉案人等,啟程返

京。

可一行人還未到京城,便得知兵部尚書江山河畏罪自殺的消息。

一到京城,他將錢蠻蠻送回尚書府後,立刻進宮面聖。

當趙破軍來到顯仁宮,就見錢八達也在。

「趙卿,你可回京了,錢尚書的千金呢?」皇上見到好一陣子沒見的趙破軍,難掩喜悅。

「錢姑娘安好。」趙破軍說完,轉頭看著錢八達,「錢大人,我已將蠻蠻送回尚書府了,您請安心。」

錢八達安心的一笑,正要答話,卻突然頓住了,他剛才直呼女兒的閨名,這是怎麼一回事?不過他很快便壓下心頭的困惑,一揖道:「有勞趙大人,感激不盡。」

「好說。」趙破軍也作揖回禮。

「兩位愛卿就別再客套了。」皇上說罷,看著趙破軍,眼底有一絲憂慮,「趙卿,你知道江尚書的事了嗎?」

「微臣已聽聞。」趙破軍神情一凝,「皇上為軍糧一事召見過他了?」

皇上搖搖頭,「朕收到你快馬送來的密函,是在三天前的晚上,可是天未亮,便傳來他自縊身亡的消息。」

「所以皇上根本還沒見到他,也未問及軍糧之事?」

「正是。」

「那麼……」趙破軍濃眉一皺,「他是如何知道已東窗事發?」

「趙大人,會不會有人通風報信?」錢八達提出看法。

「不無可能,不過……」趙破軍神情凝肅,若有所思。

「不過什麼?」皇上望著他,「趙卿有什麼看法?」

「以微臣對江尚書的瞭解,實在很難相信他會自縊。」趙破軍老實道。

「噢?」皇上眉心一擰,「此話怎講?」

趙破軍回道:「江尚書非常信服一名修道人,這名修道人認為,人若是自殺,便會永世待在枉死城,不得超生……」

錢八達面露疑惑,「趙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江尚書為免永世困在枉死城中,決計不會選擇自縊一途。」趙破軍續道:「再說,江尚書對朝廷有功,也知道皇上念舊情,調包軍糧雖是重罪,但仍有機會得到皇上的寬恕,他根本沒必要走上絕路。」

皇上和錢八達聽完,隱約知道趙破軍在懷疑什麼,但無法確定。

「微臣也看過江方武送給江尚書的密函,信中其實並沒有直接指名道姓的說他牽涉其中。」趙破軍緊蹙著眉頭,「火還沒燒到他身上,他為何要自縊?」

皇上想起那封密函,上頭只寫了幾個字--叔父,見光了。

信中隻字未提是何事見了光,若江方武一肩扛下,或是誣賴屬下,此事未必會牽連到江山河身上,可江山河

卻在他召見之前便留下一紙文情並茂的遺書,畏罪自縊……是的,趙破軍說得一點都沒錯,這確實可疑。

「趙大人,」錢八達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江尚書並非自盡,而是遭人滅口?」

「是。」趙破軍點頭,「此人得知東窗事發,怕江尚書供出他,所以先下手為強。」

「趙卿,」皇上疑惑地又問:「若真如此,那人究竟是……」

「微臣也沒有頭緒,但此人與江尚書若有往來,必會留下軌跡。」趙破軍神情一凝,直視著皇上,「微臣認為應該立刻查封江府,並派人進駐江府,仔細搜查江尚書的所有往返文書。」

皇上聽完,立刻有了決定,「這件事,朕就交給趙卿你去辦,別讓線在這兒斷了。」

「微臣領命。」趙破軍恭謹一揖。

「這回真是有勞趙卿了。」皇上的神情顯得相當滿意,「兵部尚書一職不得空懸,朕就任命你為兵部尚書,即日生效。」

「趙大人,恭喜你高昇。」錢八達立刻向他道賀。

「錢大人,這功不是我一人的。」趙破軍轉向皇上說道:「皇上,此次若沒有錢大人的千金相助,微臣恐怕也破不了軍糧一案。」

皇上微微一笑,「趙卿是希望朕能論功行賞?」

錢八達一聽,謙遜地道:「皇上,小女僅僅只是協助趙大人,何功之有,這功該是趙大人一人的。」

「話雖如此,但錢卿的千金確實幫了忙,朕得想想該如何賞賜她。」皇上說著,認真的思索起來。

趙破軍覷著時機,便向皇上建言,「皇上,錢大人的千金已屆婚齡,但仍未有婚配,臣有一提議,不知皇上以為如何?」

「你說。」皇上興致勃勃。

錢八達的神情卻突地一斂,總覺得事情不單純。

「女大當嫁,臣認為皇上不妨為錢大人的千金覓門親事。」趙破軍道。

皇上微頓,再迎上趙破軍眼底那抹專注的黠光,隱約意識到什麼,他笑著回道:「甚好。」

「皇上……」錢八達一聽,可急了,「小女兩年前在展秀上發生了一些事……」

「朕知道。」皇上淡然一笑,「但那也算不上什麼敗壞名節之事。」

「不,皇上有所不知……」錢八達婉轉的又道:「小女性情剛烈,早已打定主意不嫁。」

皇上眉心一擰,疑惑反問:「錢卿難道不想幫女兒覓得好歸宿?」

「臣當然希望小女能嫁得如意郎君,但是小女向來不馴,若非她願意喜歡,恐怕寧可孤獨終老……」

「那簡單。」皇上打斷道:「朕就找個她願意、她喜歡的。」

「這……」錢八達太瞭解女兒的脾氣,要是皇上婚配的對象是她不愛的,恐怕她……老天爺,他都不敢想像那可怕的後果了。

「趙卿,朕沒有人選,你可有什麼建議?」皇上笑問。

「微臣有一人選,就不知道錢大人合不合意。」趙破軍笑視著一臉焦急卻無計可施的錢八達。

錢八達看著他,彷彿用眼神告訴他:你居然挖坑給老夫跳?

「趙卿何不說出來讓錢卿考慮考慮。」皇上道。

「錢大人,新任的兵部尚書,可否?」趙破軍定定的注視錢八達。

錢八達的表情瞬間變得困惑又不可置信。「什麼?」

「錢大人,可否將令千金許配給在下?」趙破軍雖已徵得錢蠻蠻的同意,但還是要問過人家的爹。

他可以想像錢八達會有多驚訝,畢竟他們兩人從前是極不對盤的,而現在,他卻說要娶錢蠻蠻為妻,錢八達一定會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錢卿,」皇上笑睇著整個人都呆了的錢八達,「怎麼不說話?你覺得趙卿的提議如何?」

錢八達呆滯的看看趙破軍,再看向皇上,「皇上,這……臣實在太震驚了,所以……」

「趙卿配令千金,應該不算委屈令千金吧?」皇上笑問。

「不敢。」錢八達連忙一揖,「趙大人是將門之後,如今又高昇兵部尚書一職,小女何德何能,只是……」

他話語一頓,疑惑的望著趙破軍。

趙破軍深深一笑,「錢大人,蠻蠻冰雪聰明、善良開朗,能娶她為妻,是在下之幸,還請錢大人成全。」

錢八達不知所措,「這事……老夫得先問問小女,她……」

「錢大人,蠻蠻已經答應了。」趙破軍說。

此話一出,不只錢八達,就連幫忙敲邊鼓的皇上也是一驚。

「趙大人,你說……你是說……」錢八達驚訝得都結巴了。

趙破軍朝他深深一揖,眼中閃過一抹黠光,「往後,還請岳丈大人多多照顧。」

向來八風吹不動的錢八達,這下子可是扎扎實實的楞住了。

趙、錢兩家聯姻的消息一傳出來,差點把京城震得翻過來。

在展秀時出了大醜而從此乏人問津的錢蠻蠻,搖身一變竟成了史上最年輕兵部尚書趙破軍的未婚妻,可讓錢家掙了個大臉。

為了幫錢家及錢蠻蠻扳回面子,趙破軍還體貼的在暗地裡請人放出風聲,說他追求錢蠻蠻的過程相當辛苦,受盡折磨,可把錢蠻蠻捧上了天。

錢蠻蠻雖然不在乎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問題,但他這舉動卻教她窩心不已。

平心而論,趙、錢兩家相較,趙家的地位是高出錢家。趙家祖上本就是一代名將,三代忠勇,報效朝廷、忠心護主,如今趙破軍又破了大案而榮升兵部尚書,地位權勢更是高人一等,可錢家是行商出身,雖然錢八達官拜戶部尚書,但出身確實不比趙家尊貴。

初時,大家以為趙破軍是將門之後,現在又是掌管全國軍務的兵部尚書,衛武將軍趙儒元肯定對這門親事有意見,可意外的,趙儒元毫無異議。

外人普遍以為這門親事是由皇上作主的,趙儒元才不敢有異議,但事實上,趙儒元自從妻子過世後就低調度日,再加上家裡那三個妾及來來去去的紅粉知己就夠他勞心,哪來的精力管兒子要娶誰家姑娘,再說,兒子的性情倔強,他想往束,也沒人能扭著他的頭往西走,他又何必費心。

就這樣,趙破軍跟錢蠻蠻的親事定下來了,因為錢致遠跟季如歌的親事也已底定,為了讓兄長先完婚,兩人的婚期便往後延,落在春夏之間的四月。

錢致遠的婚事由錢蠻蠻一手包辦,在她的策劃下,錢致遠跟季如歌辦了一個別開生面的婚禮,熱鬧但不鋪張,溫馨卻不煽情,不只錢致遠跟季如歌夫妻倆十分滿意,甚至還有其他參加婚宴的賓客私下詢問錢蠻蠻能不能也幫自家的孩兒張囉。

這給了錢蠻蠻一個靈感,她應該可以開設一間婚顧公司,再拓財源。

兄長的婚禮結束後的數日,錢蠻蠻與趙破軍相約在玉堂春見面。

她先到,趙破軍過了半個時辰才趕至。

見他行色匆匆的來到雅間,她猜想他必然是進宮晉見皇上了,再加上她不過等了半個時辰,她也沒生氣,但為了逗逗他,她故意板著臉,不說話。

「蠻蠻,沒久等吧?」趙破軍未坐下就急忙問道。

「還好。」她淡淡地應了一句,啜了一口茶。

見她神色不對,他語帶試探地又問:「生氣了?」

「沒有。」她故意拉高聲調,「誰不知道兵部尚書大人貴人事忙,只讓小女子我等半個時辰,真是受寵若驚。」

趙破軍一聽,眉頭}皺,表情一愁,「真生氣了?我跟皇上談京戍操演的事,不是故意讓你等的。」

見他一臉焦急,錢蠻蠻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來。

他頓時明白了,好氣又好笑的道:「你耍我?」

「誰教你笨。」她笑視著他,催促道:「快坐下吧,你肯定餓了也渴了,快吃點東西。」未等他落坐,她已體貼的幫他夾了菜,倒了茶。

席間,她提及婚顧事業,教趙破軍驚歎不已。

此時,湖邊一頭白色母鹿帶著幼鹿正在覓食,可是一名帶著兩名侍婢的女子,隨手拾起地上的細樹枝逗弄正在吃草的幼鹿,幼鹿不堪其擾,兩條後腿蹦啊蹦的,逗得她們主僕三人哈哈大笑。

不知何時,一頭公鹿突然從遠處的草叢裡探出頭,看見幼鹿遭到騷擾,立刻奔出草叢,直直的朝著女子而去。

女子見狀,驚叫逃竄,公鹿卻緊追不捨,女子一個失足,摔跌在地,眼見公鹿就要朝她衝撞而去,趙破軍疾如閃電般的衝上前,在公鹿身上急點一穴,公鹿應聲倒地。

女子驚魂未定,木木的看著趙破軍。

兩旁的侍婢急忙上前,緊張的攙扶起自家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長明侯的孫女魏婀娜,趙破軍只知其人,卻從未見過,而她對趙破軍也相當陌生。

十八姑娘見著了他這般俊偉男子,芳心大動,出神的望著他好一會兒,才嬌嗲著嗓音道:「多謝公子。」

趙破軍未理會她,蹲下身來替公鹿解了穴。

公鹿有點艱難的站起來後,他摸了摸它的頸子,往它的後腿輕輕一拍,低聲道:「去。」

公鹿雖慌,但不驚,踉蹌了兩步,便領著母鹿跟幼鹿離開。

魏婀娜見他放走公鹿,氣惱地道:「你為什麼放了那畜牲?牠……」

「你知道自己做了多麼愚蠢的事情嗎?」趙破軍毫不客氣的打斷她。

她被他的威嚴震懾,頓時說不出話來,只是瞪大著雙眼瞅著他。

此時,錢蠻蠻上前來,一見遭到公鹿攻擊的女子竟是魏婀娜,不由得詫異。

「是你?!」她跟魏婀娜同時出聲。

趙破軍微頓,「蠻蠻,你認識這位姑娘?」

「當然認識。」錢蠻蠻可沒有好臉色,「她就是長明侯的孫女魏婀娜,也就是魏出鋒的妹妹。」

想到他們兄妹倆,她說起話來咬牙切齒,尤其想到剛才趙破軍為了救魏婀娜,風馳電掣,她更覺得懊惱,若早知是魏婀娜,真該讓她受點教訓的。

趙破軍眉梢一挑,「原來是侯府的小姐,久聞其名,不知其人,失敬。」

魏婀娜看見錢蠻蠻,便也知道剛才救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兵部尚書趙破軍,也就是錢蠻蠻的未婚夫。

趙破軍高大英挺,俊偉不凡,武功了得不說,又是出身將門,官拜正二品的兵部尚書,凡女子看著,無不心動,可這樣的男人,竟是錢蠻蠻的未婚夫?看著他,再看看錢蠻蠻,魏婀娜瞬間妒火中燒。

「想必公子就是兵部尚書趙破軍大人吧。」魏婀娜依舊用嬌嗲的聲音問著。

「正是在下。」趙破軍雖然對長明侯一家子反感極了,但對方是位姑娘,他也沒給釘子碰。

「趙大人,」魏婀娜直視著他,「婀娜不解,以大人的家世、官銜及面貌,要在京城找個名門閨秀或是官家千金為妻,都是易如反掌之事,為何大人卻想娶她?」

錢蠻蠻一聽就知道魏婀娜口中的她便是自己,她惱怒的皺起了眉頭。

魏婀娜從鼻子冷哼一氣,笑道:「她犯了什麼蠢,丟了什麼臉,趙大人不知道嗎?整個京城沒有半個男人願意娶她,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不入流的方法才讓趙大人答應娶她。」

看著魏婀娜那嘴臉,錢蠻蠻真想把她壓在地上,狠狠揍她一頓,不過如今她是贏家,沒有必要跟魏婀娜這個只能耍耍嘴皮、使點小奸小惡的丫頭計較,她倒也忍住了。

「趙大人,」魏婀娜魅惑的望著趙破軍,嬌聲地又道:「娶妻是大事,大意馬虎不得,正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只怕把她娶進門,你再想後悔都來不及了。」

聽魏婀娜越說越離譜,錢蠻蠻終於忍不住想嗆回去,可是她還未開口,趙破軍便輕輕拉住她的手,她疑惑的看向他,而他給了她溫柔的一笑,像是在對她說不值得與這種人一般見識。

轉頭,他直視著魏婀娜,神情冷肅地道:「魏姑娘,你還真是好教養,趙某領教了。」說罷,他便牽著錢蠻蠻旋身而去。

魏婀娜臉色鐵青的站在原地,怒瞪著兩人離去的身影。

趙破軍那英挺的身影還有姿態,教她的心怦跳,她感到不平,也感到妒恨。

「錢蠻蠻,你憑什麼?!」她眼底迸出怨妒的光,咬牙切齒地道:「走著瞧!」

三日後,尚書府。

「什麼?」錢蠻蠻聽到從宮中回來的父親所說的事,驚訝到瞠目結舌,一陣頭昏。

「爹,真有此事?」錢致遠也感到難以置信。

「這事能開玩笑嗎?」錢八達愁到不能再愁了。

錢致遠跟季如歌看著整個人呆住的錢蠻蠻,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過了好一會兒,季如歌怯怯的出聲,「爹,這事……定了嗎?」

錢八達一歎,「看來是避不了了。」

原本像傻了似的錢蠻蠻突然回過神,激動地問道:「爹,這事是皇上的意思嗎?」

「當然不是,不過……」錢八達無奈極了,「長明侯還是有點影響力的,他開口向皇上請求,皇上當然難以拒絕。」

錢蠻蠻倒抽了一口氣,「那趙破軍怎麼說?」

「他自然是拒絕了。」錢八達回道。

「果斷?」

「當然。」

聞言,錢蠻蠻激動的情緒才稍稍平復一些,但還是壓不下那隱隱燃燒著的怒火。不為別的,只因魏婀娜居然透過祖父向皇上請求賜婚趙破軍,還說什麼她對趙破軍十分仰慕,只求有緣相守,所以不計較地位,願做如夫人。

這是什麼跟什麼!趙破軍是她的未婚夫,魏婀娜居然明著來搶?好個魏婀娜,她惡整原主,害原主想不開投

湖自盡的舊帳,她還沒跟她算呢!現在居然還敢來搶她的男人?!

哼,除非她死了,否則魏婀娜永遠都別想跟她擠進同一個門!

「我現在就去找趙破軍、趙大人。」錢蠻蠻只要一生氣,就會連名帶姓的稱呼趙破軍,或是叫他趙大人,現下兩種叫法她都喊出口了,可見得她有多生氣。

「蠻蠻,」錢八達急忙拉住了女兒,「你別衝動,他也心煩著。」

「咦?」他不是拒絕了,還有什麼好心煩的?

「唉,」錢八達歎了一口氣,這才續道:「皇上為了賣人情給長明侯,似乎希望他能答應呢。」

「什麼?!」錢蠻蠻一聽更急、更惱了,「爹,你是說他最後會迫不得已的答應納魏婀娜為妾?」

「應是如此,我說蠻蠻,他可是衛武將軍之子,是兵部尚書呀,以他的身份地位,有個三妻四妾也是尋常,你瞧瞧,衛武將軍除了死去的妻子,還有三個侍妾呢,就算不是魏婀娜,以後也有……」

「不行!」錢蠻蠻眉心一擰,堅決地宣示,「趙破軍就只能有我一個!」

錢八達一楞,「這……怎麼可能?」

「納不納妾是一種選擇,不是宿命。」錢蠻蠻說得義正辭嚴,「如果我只有他這麼一個男人,他怎能除了我,還想要其他女人呢?」

「這、這也不是他願意,主要是皇上……」

「那我就去見皇上!」錢蠻蠻一副勢在必行的模樣。

「我的老天爺!」錢八達難掩驚急,「蠻蠻呀,你可別做傻事,雖然你爹我在皇上跟前還算說得上話,但皇上畢竟是皇上,做臣子的不能……」

「皇上難道就可以逼良為娼嗎?!」錢蠻蠻氣呼呼的回道。

此話一出,季如歌忍不住笑了出來,她這一笑,大家都看著她,她尷尬的連忙斂起笑意,試圖解釋,「蠻蠻,抱歉,我只是覺得你這話……太妙了。」

季如歌這一笑,倒是讓錢蠻蠻稍稍冷靜下來。也對,皇上畢竟是皇上,聖命難違,她不能用二十一世紀的思維去應對這些古代人,否則要是犯了天子大忌,或許會牽連錢家及趙家。

對對對,她得冷靜,她不能衝動,她得動動腦子、想想辦法,然後好好的削削魏啊娜的銳氣,教那不知死活的丫頭不能再在京城囂張。

魏婀娜,我一定會讓你知道,你真的惹錯人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29:51

第七章

衛武將軍府中,趙破軍正愁著不知該如何面對錢蠻蠻。

當皇上在朝上提及納魏婀娜為如夫人這件事時,他雖然當面婉拒了,可他很清楚皇上必須賣這個人情給長明侯。他知道皇上最後一定會恩威並施的要求他委屈為主,可錢蠻蠻怎可能願意呢?

雖然錢蠻蠻從沒提過,但他從別處得知當初害她在展秀上出糗的就是魏婀娜,再加上魏出鋒又是害死季如歌爺爺的兇手……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她哪肯跟魏婀娜共事一夫。

其實別說錢蠻蠻願不願意,他自己根本沒打算納妾,更甭說是魏婀娜那樣的女子了。

可是皇權在上,他拒絕得了第一次,難保也能順利拒絕第二次啊,唉……

站在娘親孫吟香的畫像前,趙破軍無奈的歎了口氣,喃喃道:「娘,你可得幫幫孩兒呀。」

才說完,他聽見身後傳來父親的聲音。

「原來是你在這兒。」

趙破軍回過頭,神情一凝,「我立刻就出去。」

娘親的畫像是擺在他爹的院落裡,有時他會進來看看,但通常都是挑他爹不在的時候。

正當他要離開之際,趙儒元又開口了。

「聽說長明侯向皇上請求賜婚,要你納魏婀娜為妾室?」

趙破軍神情冷淡的回道:「我以為爹已經什麼都不管也不在乎了。」

自從娘親過世後,父親陸續納了三個妾,府中也常有一些歌妓、寡婦或是奇奇怪怪的女人走動,對此,他非常反感也不諒解。

他對那些女人從沒給過好臉色,因為她們老是在府裡幹些勾心鬥角的勾當,拉幫結黨只為爭寵,搞得府裡烏煙瘴氣,可他爹總是置身事外,彷彿這些事都與他無事。

「長明侯對皇家有功亦有恩,恐怕魏婀娜這個如夫人,你是納定了。」趙儒元睇著兒子,「怎麼,你不樂意?」

「是不樂意。」趙破軍回得直接。

趙儒元淡淡地道:「魏婀娜長得國色天香,比起錢蠻蠻,應也不遜色,你有什麼不樂意的?」

「就算她是仙女下凡,我也不樂意。」趙破軍直視著父親,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我跟爹不同,心愛的女人只要有一個就夠了。」

趙儒元沉默了一下,才幽幽地道:「你娘在的時候,我也只有她一個,可惜……她死了。」

「娘走了,爹或許需要陪伴,但不需要這麼多陪伴。」趙破軍神情一凝,「爹,有件事我說在前頭,蠻蠻是個聰明能幹的女子,她嫁進趙家後,中饋便是由她來掌,她不是個糊里糊塗的人,到時三位姨娘可得擔待點。」

趙儒元當然聽出兒子的意思,說擔待還是客氣了,壓根就是在暗示三位姨娘皮可得繃緊一點,不過他倒也不以為忤,淡淡一笑,「錢八達的女兒呀……我可期待著呢。」語罷,他看了一眼牆上妻子的畫像,眼底閃過一抹深沉的憂傷,接著他腳跟一旋,早兒子一步走了出去。

下朝後,皇上召見趙破軍。

趙破軍心知必是為了納魏婀娜為妾之事,不免覺得煩躁。

前往顯仁宮的途中,遇上了秦國公左城仲。

看見趙破軍,左城仲熱絡的打招呼,「趙大人,好久不見了。」

「秦國公,別來無恙?」趙破軍向來覺得左氏一族陰沉神秘,並不喜歡他們。

「托福。」左城仲笑視著他,「趙大人高昇,又與錢大人的千金婚配,左某未能及時祝賀,不如擇日讓我擺幾桌酒菜為你……」

「不勞煩秦國公了。」趙破軍淡淡一笑,婉拒了,「對趙某來說,坐上兵部尚書的位置不是什麼高昇,只是一個職銜,跟從前一樣,都是為皇上效力罷了。」

「趙大人真是忠肝義膽,難怪錢大人跟長明侯都爭著把他們的女兒及孫女嫁給你。」左城仲說,「能一次得到兩位美嬌娘,趙大人真是令人羨慕。」

趙破軍濃眉一揪,神情凝肅,不發一語。

這時,左城仲身邊一名面無表情的黑衣男子低聲提醒,「主子,咱們還有事……」

「也是。」左城仲點頭,「趙大人,左某還有事,先告辭了。」

「請便。」趙破軍不冷不熱地回道。

兩人客套的道別後,趙破軍立刻前往御書房,他一走進去,皇上便要他將門帶上。

「你方才可遇到秦國公了?」皇上問。

「是。」趙破軍說,「皇上今天召見微臣,應該不是為了此事。」

皇上想了一下,道:「這事,朕也想跟你商量商量,不過主要還是另一件事,就是……」

「皇上要跟微臣商量納魏婀娜為妾之事?」趙破軍的表情深沉。

皇上先是一歎,然後點頭,「趙卿,這事你得答應朕。」

「感情之事,豈可勉強?」趙破軍反問。

「長明侯在朝上提出婚配之事,若朕無法如他所願,便是讓他顏面盡失。」皇上又是一歎,「長明侯是先皇寵臣,朕得顧慮到他的……」

「皇上,」趙破軍斗膽打斷了他,「蠻蠻兩年多前在展秀出糗,雖無實證,但應該就是魏婀娜所害,皇上要蠻蠻答應臣納魏婀娜為妾,她如何甘心?」

皇上眉心一皺,顯得相當苦惱,「這個……朕也明白,不過左城仲跟魏奇這老狐狸過從甚密這件事,讓朕感到不安……」

聞言,趙破軍微頓,「皇上,發生何事?」

「方纔左城仲向朕奏請回京養病。」皇上面帶憂色,「你該知道當初朕為何賜他秦州為領地吧?」

趙破軍心頭一震。左城仲是太后左氏的親弟弟,屬地在秦州,一年進京的次數不及三次,而皇上是太妃所生,並非太后左氏親出,因此與左氏一族不算熟絡。

左城仲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先皇在位時,他在京城便不斷擴展人脈,拉攏各方勢力,且因太后無子,對於秦家子弟特別照應,左家在朝中地位不低。

皇上顧忌左城仲在京中的勢力,於是賜領地給他,封為秦國公,這幾年來,左城仲始終安分的待在秦州,如今卻突然說要回京養病,恐怕事不單純。

「皇上允了?」趙破軍問。

「朕能不允嗎?」皇上蹙眉一歎,「朕擔心他在京城坐大,你得替朕提防著他。」

「臣明白。」趙破軍恭敬一揖。

皇上續道:「左城仲與魏奇十分要好,若他們結盟,朕恐怕會是後患,所以才希望你納魏婀娜為妾以制衡魏奇。」

聞言,趙破軍面露難色。「皇上,這事若在臣未與蠻蠻訂親前,臣必當答應,絕無二話,但是如今臣已與蠻

蠻訂親,不想讓她受委屈。」

「她是聰明人,應該明白這是不得已的。」皇上道。

「她當然明白,但明白跟接受是兩件事。」趙破軍語氣堅定,「此事,恕微臣難以從命。」

「若朕堅持呢?」皇上目光一凝,直視著他。

趙破軍回望著皇上,態度毫不動搖。

皇上敗下陣來,困擾地道:「趙卿呀,你真要教朕為難?朕可是答應魏奇會力促這樁婚事啊。」

「皇上……」

「罷了。」皇上揮揮手打斷了他,「這事,朕想辦法先拖著,待你跟錢大人的千金完婚後,你再慢慢跟她商量。」

趙破軍神情凝重,未再多說。

酒肆,醉貓。

醉貓本來不叫醉貓,而叫京華,是錢家開了二十年之久的酒肆。錢蠻蠻開始打理生意後,覺得京華這名字太古板,毫無新意,於是將其更名為醉貓,並重新裝潢。

她將二十一世紀的Longbar整個拷貝到古代以經營醉貓,因為不曾見過,所以在京城造成了轟動,是許多京城名流及貴公子流連忘返之地。

顧慮錢蠻蠻仍是未嫁的閨女,趙破軍從沒約她在這兒碰面,可今天他想喝酒放鬆一下,於是錢蠻蠻二度女扮男裝,陪著他到醉貓一遊。

進到醉貓,她讓掌櫃覓了個隱密的座位坐下,吩咐掌櫃備上店裡最招牌的酒跟菜色。她看得出來趙破軍十分鬱悶,想必是為了魏婀娜之事。

店裡燈光幽暗,兩人坐定,錢蠻蠻便擠到他身邊。

趙破軍微怔,「你幹嘛,別坐這麼近,你可是未嫁的……」

「我現在是個少男呢。」她咧嘴一笑。

他濃眉一蹙,一本正經地道:「這更糟,別人見了,以為我有斷袖之癖。」

錢蠻蠻輕啐一記,一臉不以為然,「怕什麼?」

趙破軍輕輕將她推開,「大庭廣眾的,還是安分一點。」

面對著一絲不苟的古板男,她莫可奈何,「真可惜,看你心情不好,我本來想親親你的呢。」

聞言,他臉一熱,有點靦眺,卻又露出遺憾的表情。她是個熱情又率真的姑娘,他們第一次親吻還是她主動的,可他一點都不厭惡,反倒很喜歡。

「你是不是因為魏婀娜的事而心情不好?」她問。

「難道你不擔心?」他無意識的一歎,「雖然我已經明白的拒絕皇上了,但皇上似乎沒打消這個念頭。」

「聖命難違,你煩惱也是必然的。」錢蠻蠻扁扁嘴,閒閒地說。

趙破軍睇著她,一臉狐疑,「怎麼我覺得你好像沒我這麼擔心。」

「擔心有何用?得想辦法解決呀。」她說著,夾了一口肉往嘴裡放。

「解決?」他疑惑的看著她,「如何解決?」

「其實……」錢蠻蠻突然一臉神秘,露出詭異高深的笑意,「我已經有想法了。」

趙破軍急切的道,「什麼方法,快說啊!」

她挑挑眉,故意賣起關子,「你等著瞧吧!」說著,她眼中閃動異彩,即使在幽暗裡仍可看見她眼底的光芒。

「不能現在告訴我?」他性急,等不了。

她堅定的搖搖頭,「現在告訴你,就沒有驚喜了。」

他無奈的微皺起眉頭,「我不需要驚喜,只想盡早放下心中大石。」

錢蠻蠻調皮的對他扮了個鬼臉,「我為什麼要便宜你啊?」

看著磨死人不償命的她,趙破軍啼笑皆非。突然,眼尾餘光一瞥,他看見了兩張似曾相識的面孔,倏地他神情一凝,不動聲色的微微低下頭。

見狀,錢蠻蠻也瞬間提高警覺,「怎麼了?」

「方纔進來的那兩個男人,」他壓低聲音道:「一個是秦國公的隨侍,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在顯仁宮見過他一面,另一個人是江山河的舊部屬段剛。」

錢蠻蠻聽她爹說過左城仲是個城府極深、深具野心的人,為此,皇上還將他送到秦州去,他的人馬怎會跟江山河的昔日部屬有往來?而且是約在這種地方?

「江山河畏罪自殺還是個未解的謎團,如今左城仲的人又跟段剛接觸,我總覺得事有蹊蹺。」趙破軍說。

「嗯,我也覺得有鬼。」錢蠻蠻也學他壓低嗓音,「他們或許還會再來,我派人探探他們。」

他點頭,「嗯。」

就快要嫁作人婦的錢蠻蠻報名了今年的「東陽展秀」,此事引起很多人的討論,就連錢家自家人都感到不解。

趙破軍當然也疑惑,也問過她為何要這麼做,她給了他一個一聽就知道是在敷衍的回答,可他對她向來採取「野放」政策,只要確定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他並沒有太多意見。

錢蠻蠻決定在展秀上重新跳一次「嫦娥下凡」這支舞,為此還特地訂做了一套漂亮的服裝。

這天,她到城南的「花想容」試穿她訂製的舞衣,沒想到居然遇到也來試裝的魏婀娜。

「錢蠻蠻,聽說你要參加今年的展秀?」魏婀娜冷嘲熱諷,「你丟的臉還不夠嗎?」

錢蠻蠻不生氣,笑笑地回道:「在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爬起來。」

見她對自己的譏刺不痛不癢,魏婀娜反倒惱了,「你真是太不知羞恥了,都已經要嫁作人婦,居然還參加展秀,趙大人娶到你這種女人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錢蠻蠻掩嘴笑了,「但你為了嫁給那倒了八輩子霉的男人,還動用祖父的關係向皇上施壓討人情,不是嗎?」

「你!」魏婀娜想嘲諷她不成,還被反將一軍,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魏婀娜,」錢蠻蠻氣定神閒,「你知道趙破軍拒絕納你為妾嗎?」

魏婀娜難掩震驚,「他、他如何拒絕得了皇上?」

「他是拒絕不了。」錢蠻蠻挑眉一笑,「所以我也認了,就讓你嫁進趙家常他的妾室吧。」

魏婀娜唇角一撇,有幾分得意。

錢蠻蠻緊接著又說:「不過你得小心,我這個正室可不會讓你太舒服。」

「錢蠻蠻,你……」魏婀娜氣得臉都綠了。

錢蠻蠻不理她,逕自轉身走進穿衣間,換下舞衣後,她將舞衣交給花想容店主的千金楚湄。「楚姑娘,最後的修改就麻煩你了。」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

魏婀娜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眼底迸出仇恨的銳芒。「錢蠻蠻,咱們走著瞧!」

她咬牙切齒的說完,轉身瞪視著楚湄。

楚湄怯怯地低喚,「婀娜……」

「楚湄,」魏婀娜唇角一掀,冷笑道:「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楚湄望著她,微微皺起眉頭,怯懦的點點頭。

果不其然,段剛跟左城仲的隨侍再度約在醉貓見面。

錢蠻蠻早已吩咐掌櫃及夥計特別注意這兩個人,還要他們趁著上酒菜之際,盡可能偷聽他們的談話。

兩人離開醉貓之後,掌櫃立刻前往尚書府求見錢蠻蠻,並告知夥計聽到的事。

「小姐,這兩人十分謹慎小心。」掌櫃說,「每當有夥計靠近,他們就會停止對話或是壓低聲音。」

「是嗎?」錢蠻蠻一臉懊惱,「所以什麼都沒聽見?」

「不,」他神情一凝,「夥計聽見他們提到軍糧的事。」

聞言,她精神一振,「軍糧?沒聽錯?」

「不會有錯。」掌櫃相當肯定,「小方的耳朵好,人又機靈,他非常確定。」

錢蠻蠻輕撫著小巧的下巴,若有所思。

段剛是江山河的舊部屬,跟左城仲的親信多次碰面已經不太尋常,而今又提及軍糧之事,難道……軍糧之事,左城仲亦牽涉其中?那麼,江山河之死跟他有關嗎?

這事非同小可,她一定要立刻告訴趙破軍!

吩咐掌櫃的繼續觀察,把人遣退後,錢蠻蠻立即命人備馬車,前往將軍府。

到了將軍府的側門,她並沒有進入府內,而是遣人去將趙破軍叫了出來。

不多久,趙破軍出門並上了馬車,才一坐定他便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錢蠻蠻神情嚴肅地道:「你靠過來一點。」

他狐疑的挪了挪身子,改坐到她身邊。「這麼神秘?」

她附耳低聲道:「段剛跟左城仲的親信果然又碰面了。」

趙破軍一震,「真的?」

「嗯。」錢蠻蠻點點頭,「他們非常小心,但還是讓夥計聽見了。」

「聽見什麼?」他問。

「他們提到軍糧的事。」她說。

趙破軍的目光倏地一凝,「是真?」

「假不了。」錢蠻蠻續道:「江山河畏罪自縊後,線就斷了,皇上仁慈,也沒罪及他的妻兒部屬,但看來……此事牽連的人不少。」

「左城仲受封秦國公,擁有封地秦州,可皇上並不允許他擁有軍隊,若他與此事有關,那麼可能他已私下集結兵力……」他越說,神情越發凝重。

軍閥擁兵自重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錢蠻蠻並不意外,但若是左城仲有謀反意圖,那真是皇上之大患。

「此事我要立刻稟報皇上。」趙破軍說。

「確實。」錢蠻蠻不忘提醒,「切記,不可打草驚蛇。」

「那是當然。」他目光一凝,注視著她,「蠻蠻,你要千萬小心,你是我的未婚妻,而我又是兵部尚書,我擔心你也會成為目標。」

她點頭,咧嘴一笑,「放心吧,我這麼機靈,沒事的。」

見她嘻嘻哈哈,彷彿不當一回事,趙破軍一把扣住她的雙肩,異常嚴肅的道:「蠻蠻,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迎上他認真正經的模樣,錢蠻蠻收斂笑意,乖順的道:「我知道。」

「你可不能出事,少根頭髮都不行,聽到了嗎?」他說。

自他眼底,她讀到了他對她的關心及緊張,她知道,她在他心裡有多麼的重要,是多麼的無可取代,她的胸口一熱,情不自禁伸出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緊緊的抱住他。

他先是一楞,然後也以勁臂環抱著她。

「放心吧,我會小心的。」錢蠻蠻窩在他懷中,嬌軟的保證道。

「嗯,我知道你聰明,但敵人在暗,一定要謹慎。」趙破軍的嗓音低沉又溫柔。

「知道。」她抬起頭凝視著他,甜甜一笑,「我要煩著你一輩子,不會這麼輕易饒了你的。」

他蹙眉笑歎,「我可真服了你。」

她一笑,捧著他的臉,送上甜蜜的一吻。

他先是一頓,隨即熱切的與她的小舌糾纏。

一年一度的「東陽展秀」開始了。

每日的掌燈時分,東陽閣前都擠得水洩不通。

京城裡無人不知錢蠻蠻參加了今年的展秀,每個人都在猜想她參加的理由,可就是沒有人有個確定的答案。

人總是好奇又好事,大家打聽到她的表演排在第三天,因此這天未及掌燈時分,東陽閣前已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們。

錢致遠帶著剛懷孕的季如歌來到台下,緊張又忐忑。他們夫妻倆四下尋找著趙破軍的身影,卻沒見到他。

「趙大人怎麼沒來?」季如歌小聲的問。

錢致遠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該是公務繁忙吧。」

這時,魏婀娜也來了,她領著兩名侍婢及隨從穿過人群,來到前排,等著看好戲。

三年前,她讓錢蠻蠻出了一個大醜,三年後,她要錢蠻蠻再出一個大醜,她一定要毀了錢蠻蠻的婚事。

台上,一名姑娘正在彈奏古琴,後台一邊,錢蠻蠻正等著下一個表演。

沒有人認真聆聽姑娘彈奏了什麼曲子,只滿心期待著錢蠻蠻的演出。

終於,姑娘演奏完畢,抱著古琴下了台。

「接下來為各位表演「嫦娥下凡」的是錢蠻蠻姑娘!」司儀喊道:「有請錢姑娘。」

錢蠻蠻帶著為她談奏樂器的琴師上台,就定位,琴師撥弄琴弦,仙樂輕揚。錢蠻蠻根本沒學過什麼民俗舞蹈,也沒特地練過,只憑著記憶隨便耍弄一番。可她聰明有慧根,倒也像個樣子。

舞著舞著,突然腰帶一鬆,兩件式舞衣登時分離,在一片驚呼聲中,她輕飄飄的紫色裙子隨著腰帶鬆脫而掉落。

魏婀娜冷笑一記,兩隻眼睛直直的盯著台上。

可驚愕過後,大家卻發現錢蠻蠻仍直挺挺的站在台上,不慌不亂,臉上還帶著笑,不因別的,只因她裙子底下還有一條長褲。

見狀,魏婀娜一驚,感到難以置信,「怎麼會?」

錢蠻蠻以手勢要琴師停止彈奏,然後撿起裙子,朝台下的某一處望去。那兒站著的正是楚湄。

「楚姑娘,」錢蠻蠻笑視著她,「這是你花想容做的舞衣,怎如此不禁用?」

眾人順著視線也紛紛看向楚湄,表情明擺著就是在等一個說法。

楚湄囁嚅道:「不……不是我的錯。」

「楚姑娘,你聲音那麼小,沒人聽得到。」錢蠻蠻說道:「請你上台來。」

楚湄遲疑了一下,移動腳步上了台。

魏婀娜疑惑又氣憤的瞪著她。

「楚姑娘,」錢蠻蠻拉著她,臉上是氣定神閒的笑,「你剛才說什麼,可以再說一遍嗎?」

楚湄疑怯的看看她,再看著台下眾人,鼓起勇氣道:「這不是我的錯,是、是有人命令我對錢姑娘的裙子動手腳,要讓錢姑娘當眾出醜。」

語畢,台下一陣嘩然。

這時,魏婀娜似乎意識到什麼,慌了,她轉過身,急著想離開。

「魏婀娜!」錢蠻蠻大聲喚住她,引起所有人對魏婀娜的注意。

魏婀娜在眾目睽睽下脫不了身,臉色一陣慘白。

「魏婀娜,怎麼這麼急著要走呢,你不正等著看我出醜嗎?」錢蠻蠻堆起慧黠卻又帶了點狡詐的笑意。

魏婀娜慢慢轉身,懊惱的瞪著她。

「楚姑娘,是誰命令你這麼做的?」錢蠻蠻問。

楚湄有點膽怯的伸出手,指向魏婀娜,「是……是魏姑娘命令我在你的裙上動手腳。」

此話一出,現場一陣騷動,大家的目光幾乎同時集中在魏婀娜身上,並且議論紛紛。

魏婀娜急了,氣惱的指著楚湄,「楚湄,你別胡說!」

「我……我沒胡說!」楚湄提起勇氣回道。

身形福態的楚湄早就受夠了魏婀娜的氣,她原本並不是現在這樣,而是個身形窈窕、花容月貌的姑娘。

魏婀娜是侯府千金,依其身份地位,按理是不跟商人往來的,所以當年魏婀娜上門訂做新衣,主動跟她示好並接近她時,她倍感榮寵,而楚家人也十分歡喜,心想可以藉著魏婀娜的關係,攀上一些官家子弟,不只能掙得一些生意,也或有可能讓楚湄嫁進名門。

可沒多久,楚湄便發現這是一場惡夢。

魏婀娜不准身邊的任何一個女子勝過她,偏偏楚湄有著不輸她的容貌,為了讓自己是唯一的紅花,魏婀娜無所不用其極想把楚湄變成綠葉。

於是,魏婀娜以她的身份威迫楚湄大吃大喝,還經常帶著糕餅美食去花想容,盯著她將那些食物全吃下肚。

楚湄想反抗,但又怕魏婀娜因此遷怒她全家,只好乖乖屈從。後來,楚湄胖了,魏婀娜甚至言語羞辱揶揄她,讓她內心受創。

三年前,在台上潑油害錢蠻蠻滑跤的就是她,可錢蠻蠻沒因為她曾幫魏婀娜害她而排斥她、仇恨她,反倒對她釋出善意,提供她減肥膳食。

因為錢蠻蠻的真心付出,她終於明白什麼是朋友。朋友該真心相待,而不是建立在互相利用上頭。

「各位,」楚湄鼓起勇氣,娓娓道出,「三年前就是魏婀娜逼迫我在台上潑油害錢姑娘跌跤,對此,我一直覺得很內疚、很慚愧……」說著,她忍不住掉下眼淚。

大家聽了楚湄的話,都用嫌惡的目光看著魏婀娜。

魏婀娜驚慌失措,方寸大亂,「亂……亂說!楚湄,你別含血噴人!」

「魏婀娜,」楚湄直視著她,「你故意讓我吃胖,排擠我、嘲笑我、羞辱我,可是錢姑娘她卻接納我、真心的幫助我,把我當姊妹對待,我不會再幫你害任何人了,尤其是錢姑娘!」

大家聽了楚湄的控訴,開始對魏婀娜指指點點。

魏婀娜感到羞愧卻無處可躲,她驚慌得語無倫次,「不……沒有……不是……你們別聽她胡說……不,不是!」

「魏婀娜,你實在太陰險了。」

「是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是,長得一副天仙般的模樣,卻有蛇蠍心腸。」

週遭的人開始群起圍剿,教魏婀娜直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魏婀娜,」錢蠻蠻正色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個千古不變的道理,你今天應該明白了吧?」

魏婀娜意識到自己上了錢蠻蠻的當,憤恨極了,「錢蠻蠻,你陰我?!」

「我是陰你。」錢蠻蠻爽快的承認,「但若不是你存著害人之心,我又如何有機會陰你?」

「錢蠻蠻,我不會饒你的!」魏婀娜羞惱到失去理智,拋下僕婢便往台上衝去。

而在她上台的同時,有道高大的身影自另一側上了台,正是趙破軍。

就在魏婀娜要撲向錢蠻蠻之際,趙破軍切入兩人之間,擋住了魏婀娜。

魏婀娜一震,驚愕的看著他,「趙……」

「魏婀娜。」趙破軍神情冷肅,兩隻眼睛仿如利刃般射向她,「行惡,終將報應到自己身上。」

「你……你們……」魏婀娜看著他,看著錢蠻蠻,再放眼台下,她倏地雙腿一軟,跌坐在地,放聲大哭。

錢蠻蠻雖然有點同情她,但想到她過去做了那麼多壞事,又覺得她罪有應得。

「魏婀娜,你要好好反省,別再害人了。」錢蠻蠻這麼說不是故意要損她,是真心相勸,轉頭,她看著身邊的趙破軍,「你怎麼來了?」

趙破軍一笑,「有好戲,我安能不上場?」說罷,他將她攔腰抱起,在眾人驚呼聲中走下了台。「原來這就是你說的驚喜?」

「是啊,」她一臉得意,「夠驚喜吧?」

「大大的驚喜。」他笑得開懷,「看來你還真是惹不得呢。」

「當然,你以後可得小心一點。」

「受教了。」趙破軍一點都不擔心,反倒覺得安心了。

趙家有三個整天吵吵嚷嚷的姨娘,以及一些不知哪裡來的女人,尋常姑娘進了他家大門,恐怕就算不是每天以淚洗面,也是愁雲慘霧,不過以她的能耐及本事,定能將家裡那些麻煩的女人統統搞定。

「蠻蠻,我已經等不及想娶你過門了。」他說得真誠。

錢蠻蠻瞅著他,打趣道:「怕你後悔呢。」

他注視著她,堅定地道:「絕不。」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30:13

第八章

魏婀娜在展秀上鬧了那麼大的事,別說她自己丟臉,就連長明侯都顏面掃地,硬是在府裡躲了半個月才上朝。

當然,他未敢再提要趙破軍納孫女為妾之事,還將孫女送出京城避風頭。

皇上大大讚揚了錢蠻蠻一番,還召她進宮,見上一面。

顯仁宮中,充滿著皇上、趙破軍及錢蠻蠻的歡聲笑語。

「錢姑娘,你真是聰穎過人呀!」皇上真心誇獎,龍心大悅,「你不但順利阻止了你的宿敵嫁進將軍府,還替朕解決了一個大患。」

此事重挫了長明侯的銳氣,他相信他短期內不敢再造次。

「皇上過獎,蠻蠻這都是小聰明,不算什麼。」錢蠻蠻謙虛地回道。

「小聰明已是如此,若讓你使出大智慧,那還得了?」皇上笑道:「若你是男兒身,朕一定給你一個官職,為朕效力。」

她淡淡一笑,「為皇上效力,何須官職在身?」

皇上滿意的點點頭,「說的也是。」說罷,他轉頭看著趙破軍,「趙卿,你真是慧眼獨具,得了個才貌兼備的美嬌娘。」

趙破軍蹙眉一笑,「皇上再誇她,恐怕她尾巴要跑出來了。」

「我又不是小狗小貓,哪來的尾巴?」錢蠻蠻輕啐一記。

皇上看著兩人鬥嘴,甜甜蜜蜜的,很是為他們高興。

「錢姑娘,這雖是朕第一次見你,可對你卻毫不陌生。」皇上又道。

錢蠻蠻瞥了趙破軍一眼,「他一定跟皇上說了我很多壞話吧?」

「不不不,」皇上呵呵一笑,「趙卿說的可都是你的好,朕認識他很久了,從沒聽他提起過任何姑娘,唯獨你,真真實實攫住了他的心。」

聞言,錢蠻蠻歡喜極了,看著趙破軍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滿足。

趙破軍就有點窘了,不好意思的看著皇上,「皇上,臣幾時都說她的好了?」

此話一出,錢蠻蠻立刻抓著他小辮子,「喔,難道你真的都說我的壞?」

「我……」趙破軍一時語塞,只能尷尬地搔搔頭。

難得見他如此表情及反應,皇上哈哈大笑,「真是一物克一物,趙卿向來快人快語,可遇到錢姑娘就得投降了。」

「皇上,」錢蠻蠻笑視皇上,「您就叫我蠻蠻吧,別什麼姑娘不姑娘的了。」

「蠻蠻,」趙破軍神情一凝,「不得放肆。」

「沒關係。」皇上毫不在意,「這兒就我們三人,確實無須拘謹。」

錢蠻蠻咧嘴一笑,一派天真。

「蠻蠻,」皇上看著她,「聽說玉堂春茶樓、酒肆醉貓都是你一手打理的?」

「是的,皇上。」她老實地道:「蠻蠻沒別的興趣,就喜歡做生意賺錢。」

「這真是特別的興趣,著實有趣,也多虧了你這樣的興趣,才能讓朕知道秦國公跟江山河有所牽連。」

提及那兩人,趙破軍神情一凝,「皇上,我派去秦州的探子已經回報。」

「噢?」皇上眉心一擰,「可有斬獲?」

「在秦州境內並無任何左城仲屯兵的跡象。」趙破軍說。

皇上不免感到困惑,「但他動作頻頻,實在可疑。」

「確實可疑。」趙破軍續道:「我也查出他的親信名叫褚天信,這個人曾在邊關待了五年。」

「他突然回京養病,親信又跟江山河的舊部屬往來且提及軍糧之事,朕認為其中一定有什麼事正在運作。」

皇上神情凝沉。

這時,錢蠻蠻突然想起什麼,說道:「皇上不是嚴禁他屯兵嗎?」

「嗯。」皇上點點頭。

「也就是說,為了應付皇上,他自然不在秦州境內屯兵,但如果在秦州以外的地方呢?」

她此話一出,趙破軍像是意識到什麼,陡地一震。「皇上,難道……」

「在邊關?」皇上跟趙破軍異口同聲。

「蠻蠻,你真是點醒朕了。」皇上再次稱讚道。

「皇上,」趙破軍神色凝肅,「若他在邊關屯兵,茲事體大,臣認為不可輕舉妄動。」

「確實。」皇上十分認同他的看法。

「臣認為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才能讓左城仲鬆懈心防。臣會派親信在邊關秘密查探,絕不會讓任何人危及皇上的江山。」

皇上激動地拍拍他的肩,「有你這樣的臣子跟兄弟,乃朕之幸,不過……」他突地一頓,笑視著眼前的一對璧人,「在此之前,先把你們的婚事辦了吧!」

趙破軍跟錢蠻蠻相視一笑,眼底滿是濃情。

趙破軍跟錢蠻蠻在氣候宜人的四月成親了。

他們的婚事在京城是大事,趙、錢兩家又非尋常人家,但因為趙破軍跟錢蠻蠻都是低調的人,婚禮並不盛大鋪張。

倒是錢八達頗有微詞,畢竟他就這麼一個女兒,而且從小嬌養著、寵愛著,嫁人是一輩子一次的事情,他多麼希望能替女兒辦個熱鬧風光的婚禮。

可是錢蠻蠻卻說:「爹,成親只是一天的事,過日子比較重要,我幸福美滿,別人自然知道,若不幸福,婚禮辦得再風光,日後也只是笑柄。」

女兒說的話總是有理,錢八達最終也只能順了她的意思。

就這樣,錢蠻蠻嫁進趙家,正式成了趙家的媳婦。

成親後的第一天早上,她睡得有點晚,趙破軍也沒叫她。她醒來,發現趙破軍還睡得沉。

本想叫他趕緊起身梳洗上朝,忽又想起皇上放了他十天大假,讓新婚燕爾的兩人先過上舒心的日子而作罷。

看著裸裎上身沉睡著的他,想起昨夜的纏綿悱惻,錢蠻蠻不自覺心跳加速,臉頰泛紅髮燙。

她真沒想到看似粗魯的他,在床第之間居然那麼溫柔又有耐心,他將她視如一碰就會碎的珍寶般悉心對待,事後又體貼的安撫。

她得說,此等男人真是好得逆天呀!

想著想著,錢蠻蠻情不自禁伸出手,輕輕碰觸著他結實的胸肌,那觸感還真是令人感動到顫悸。

她正陶醉之際,趙破軍突然睜開眼睛看著她,唇角一勾,用低沉的嗓音道:「娘子,還不夠呀?」

她先是一怔,隨即羞紅了臉,「你說什麼?才不……啊!」

話未說完,他已一把將她擒入懷中,熱情的給她一個深吻。

被吻得快喘不過氣,她推開他,嬌嗔道:「別鬧,快起來梳洗更衣吧。」

「今天不用早朝。」趙破軍捨不得放開她。

「我知道。」錢蠻蠻蹙起眉頭,「但得去跟爹請安呢。」

他挑挑眉,「我沒那個習慣。」

「咦?」她微頓,「可是我是新媳婦,這是規矩吧?」

「唔……」他想了一下,說:「那你去吧,快快回來。」語罷,他埋頭又睡。

「喂,趙破軍,你快起來陪我一起去啦!」

錢蠻蠻想把他從被窩里拉起來,可他不從,最後,她百般無奈的自己起身。

梳洗更衣後,錢蠻蠻帶著隨她陪嫁的梅君前往公公住的懷香院。

昨天拜堂,是她第一次見到公公,五十歲未到的他,在她看來根本是個型男大叔,她想,趙破軍到了這年紀,應該就像公公一樣吧。

公公不多話,表情也不多,給人一種距離感。她聽趙破軍說過他爹的事,知道他爹在他娘死後便陸續納了三個侍妾,平常也有一些紅粉知己。

可老實說,她實在感覺不出來公公是個風流種呢!

來到懷香院,只見公公的三名侍妾李氏、周氏及歐陽氏正從裡面走出來。三個女人你推我、我擠你,吵吵嚷嚷的,簡直像是幼稚園裡爭玩具的小孩。

「三位姨娘早上好。」錢蠻蠻有禮的向三人問早。

三人見著她,突然團結起來,一個個端起婆婆的架勢來。

趙破軍要讓她掌中饋之事,趙家上下都知道,見著這未滿二十的丫頭居然要爬到她們頭上,成為將軍府的女主人,三人自然不服氣。

「唷,」李氏一挑眉,「我以為是誰,原來是少夫人呀。」

「姊姊,你可別失禮,少夫人不簡單呀,可是戶部尚書的女兒。」周氏道。

「兩位姊姊,」歐陽氏不屑的睇著錢蠻蠻,「聽說她十幾歲就在錢家掌中饋,是個厲害角色,咱們可得警醒點。」

聽她們說起話來夾槍帶棒的,分明就是要給她這個新媳婦下馬威,呵,嚇唬誰呀?她錢蠻蠻可不是省油的燈。

不過她才剛進門,還是不要鋒芒太露,況且再怎麼說她們都是長輩,她還是要給點面子。

「蠻蠻愚鈍,還有很多不足無知之處,日後還請三位姨娘不吝教導。」她笑咪咪地道。

看她氣定神閒還巧笑倩兮,三人微怔,互看了一眼。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怎麼你才要來請安?」李氏故意找她麻煩。

「一時不小心,睡過頭了。」錢蠻蠻恭敬的回道。

「睡過頭?」周氏輕哼一聲,「你可真敢說,現在你不是錢家的大小姐,而是趙家的媳婦,那些在娘家的惡習到了這兒都得改。」

「蠻蠻明白。」錢蠻蠻依舊滿臉笑意,不卑不亢地回道。

「明白?」歐陽氏接續炮火,「聽說你娘很早就過世了,怕是沒人教你做媳婦的道理吧。」

錢蠻蠻忍不住在心裡腹誹,哇,她們居然連原主過世的娘都挖出來鞭了?雖說她跟原主的娘沒什麼交集,但她們也太囂張了,她是不想跟她們計較,本以為她們說個兩三句便也罷了,沒想到她們得了便宜還賣乖,真是的,看來她還是得適時給她們一點顏色瞧瞧。

她抿唇微笑,「這些話,等三位姨娘見了我娘親後,再跟她說吧。」

三人一楞,一時沒聽出她的意思,過了一會兒,等意會過來,李氏猛地漲紅了臉,氣急敗壞地道:「你這丫頭是咒我們死嗎?」

「蠻蠻不敢,但人都難免一死。」錢蠻蠻依舊笑咪咪的。

「你……」

三人正想再罵她,卻聽見身後傳來趙儒元的聲音--「你們還沒走?」

錢蠻蠻跟她們三人都是一怔,然後看向站在那兒、微微板著臉的趙儒元。

「一大早就聽你們嘰哩呱啦,耳根真不清靜。」

「老爺……」三人吶吶地輕喚一聲。

「沒事就忙自己的去吧。」趙儒元說完,轉身便要回到懷香院,突地,他又回過頭來看著錢蠻蠻,「媳婦,你不是來請安的?」

「是的,爹。」錢蠻蠻禮敬的回答。

「那還不進來?」說著,他便信步進到院中。

錢蠻蠻掠過三位姨娘,快步跟上去。

進到屋裡,走在前頭的趙儒元忽地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跟在身後的她,然後唇角微微勾起,「你這孩子可真潑辣。」

「咦?」她一怔,一時反應不過來公公怎麼突然這麼說。

「你剛才跟她們三個人說的話……」

「啊……」錢蠻蠻這才意識到公公聽見她說的話,不免有些尷尬,「爹,我不是故意那麼說的,只是一時氣不過。」

他唇角一撇,笑了。「你這丫頭,真有點意思。」

有點意思?這是在誇她吧?

「她們三人就是小心眼,喜歡欺生。」趙儒元看著她的眸光充滿讚許,「不過,看來你不需要有人幫你。」

「爹不怪我無禮,不知分寸?」錢蠻蠻試探地問道。

「在將軍府,你不需要拘謹,做你自己就好。」他說。

她像是聽見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一般,震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一個封建時代的男人,居然要她做自己?!嘖嘖,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跟我來,先跟破軍的娘打聲招呼吧。」

錢蠻蠻先是一怔,然後跟著他進到一個小廳,小廳裡有一幅高掛的畫像,畫中是位高雅秀麗的女子,她想,畫中女子應是她無緣一見的婆婆。

「她叫孫吟香,破軍的娘親,你的婆婆。」他說。

其實拜堂的時候,她有向孫吟香的靈位焚香祭拜,但在供奉靈位的地方並沒有孫吟香的畫像。

她雙手合十朝畫像拜了一二拜,然後細細的端詳著畫中女子,衷心地道,「婆婆……是位美人。」

「她不只美,而且秀外慧中,獨一無二。」趙儒元看著畫中的亡妻,眼底滿溢哀愁及思念。

錢蠻蠻看著公公的神情,她想,公公仍舊深深愛戀著亡妻,至今還無法忘懷,既然如此,為什麼要納三個妾,又跟一堆女子過從甚密,搞得趙破軍對他極不諒解,父子關係疏離冷淡呢?

「這畫,是她為自己畫的。」他的唇角帶著淡淡的微笑,「她非常喜歡繪畫,花草、鳥獸、山水、人物都難不倒她。」

她看著牆上那幅幾乎等身的畫像,不由得驚歎。

她繪畫功力大概只有幼稚園大班程度,所以看見會畫畫的人都覺得很崇拜。她無緣婆婆的自畫像栩栩如生,猛一看,還以為她就站在那兒,畫功實在了得。

「吟香是個很不可思議的女人……」提起亡妻,趙儒元就有說不回的回憶,「她本來對繪畫一竅不通,突然有一天,她說她想畫畫,一拿起筆墨就成山水。」

錢蠻蠻回應道:「那應該是無師自通的天分吧。」

「我想是的。」他淡淡一笑,「她十六歲就嫁給我,但我們相聚的時光極妃,因為我一直在外征戰,可她……從來不怨。」

「當軍人的妻子……不容易。」

她這話是真心的,她在現代本身就是軍眷,父親長年在部隊,母親一個人要照顧三個孩子,她還記得有一年,他們三個孩子都重感冒,母親又得了盲腸炎,但母親強忍著痛,將他們三個孩子安置好,才去醫院開刀,開完刀的第二天,父親才從部隊趕到醫院探望。

趙儒元聽她這麼說,好奇的看著她,「你懂?」

錢蠻蠻微頓,故作無事地道:「可以想像。」

他定定的看著她,若有所思,「若是吟香還在,一定跟你很投緣。」

「我想是的。」她看著婆婆的畫像,輕柔一笑,「我總覺得好親切,婆婆的畫像……好真實。」

「嗯。」趙儒元認同的點點頭,「我初見時也嚇了一跳,她的畫功連宮中畫師都自歎弗如,不過……」說到這兒,他戛然而止。

錢蠻蠻疑惑地追問,「不過什麼?」

「畫中的她,從頭到腳都是她,只有臉頰上的那顆痣……」他眼底閃著不解,「她臉上並沒有那顆痣,我始終不明白她為何點了那顆痣。」

她看著畫中人物臉頰上的那顆痣,問道:「會不會是不小心弄到的?」

「絕不是。我問過她,她笑而不語。」

看著公公眼中那深深的思念及藏不住的哀愁,錢蠻蠻覺得感動,卻也感到難過,她輕聲道:「爹,你是不是還想念著娘?」

「我沒有一天忘記過她。」趙儒元勾起一抹溫柔又淒涼的微笑,「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她聰穎溫柔,善體人意,她可以嫻靜,可以熱情,她獨立堅強,卻又懂得向我撒嬌,我很想念她總是叫我「親愛的」,那讓我覺得……她很愛我,而我很重要。」

聞言,她猛地一楞。親愛的?這個詞兒未免太不古代了吧?不知為何,她有種奇異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

「好了,」他收起憂愁,「破軍是不跟家裡一起用膳的,你幫他備膳,回去過你們的兩人世界吧!」

錢蠻蠻一時間沒聽出公公又說了一個不太古代的用語,她輕應一聲,「嗯。」

離開前,她又一次回眸看著畫中的孫吟香。

錢蠻蠻到廚房時,趙家的廚子廣叔已經備好她跟趙破軍的早膳,她便帶臍回到他們的寢院。

進到房裡,趙破軍已經起身,他穿戴整齊,坐在床側,見她進來,他不由得板起臉。「怎麼去這麼久,不是要你快快回來?」

梅君將早膳擱在桌上便退了出去,錢蠻蠻則拉了椅子坐下,「先是碰到三位姨娘,又跟爹聊得興起,接著又去找廣叔,所以拖了一點時間。」

「我等你呢。」他說。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她瞥了他一眼,「喂,趙破軍,你怎麼像個孩子一樣?」

「咱倆新婚燕爾,你不想時時刻刻跟我粘在\塊兒?」趙破軍起身到她身旁坐下,兩手環胸,微慍。

看著他,錢蠻蠻噗哧一聲的笑了。「你好好笑喔!」她語帶促狹,「千萬別讓外邊的人知道你這樣,人家要是知道你堂堂一個兵部尚書居然像個找不到奶喝就鬧脾氣的小娃兒,鐵定笑到整座皇城都翻過去。」

居然說他像找不到奶喝便鬧脾氣的小娃兒?他一把抓住她,眼中閃動異彩,「錢蠻蠻,我現在就讓你知道找不到奶喝就鬧脾氣的小娃是什麼樣子。」

她不羞不躲也不抵抗,依舊笑笑的看著他,「原來這才是你的真面目。」

「你……」趙破軍一時語塞,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錢蠻蠻好整以暇的撥開他的手,「別鬧了,咱們快用早膳吧,我真餓了。」說完,她端起飯碗,拿起筷子,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眼見沒戲可唱,他也只好乖乖吃飯。

「對了,」吃著吃著,他突然想到什麼,一臉認真的盯著她看,「那三個女人沒為難你吧?」

她挑眉一笑,「她們哪可能放過我,當然是給我來個下馬威呀。」

聽著,趙破軍眉心一擰,「她們欺你?」

「你認識的錢蠻蠻是會乖乖挨打的人嗎?」錢蠻蠻笑得得意。

他寵溺的輕捏了下她的鼻尖,「就知道你難纏。」

「她們可嚇不到我。」她突然斂起笑意,一本正經的又道:「不過,爹倒是嚇到我了。」

聞言,趙破軍微頓,「爹給你臉色看?」

「不不不,不是。」錢蠻蠻急忙澄清,「爹之所以嚇到我,是因為他跟我說了好多事。」

他疑惑的睇著她,「他跟你說了什麼?」

「關於過世的娘的事,爹帶我去看了娘的畫像,爹說那是娘自己畫的……」

「嗯。」提起娘親,趙破軍的神情也變得柔和幾分,並帶著思念,「我娘善於繪畫,她留下很多畫作,都收在那個小廳裡。」

「我想……爹很思念娘。」這是錢蠻蠻觀察的結果。

他不以為然,「思念一個女人,又怎麼會找來那麼多女人?」

「也許爹是覺得寂寞吧。」她若有所思,「也或許……爹是在不同的女人身上尋找娘的影子。」

趙破軍冷哼一聲,「沒有任何女人會像我娘那樣……」

「對!」錢蠻蠻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就是因為沒有任何人會像娘,所以爹才要以拼湊的方式將娘的形象重整起來。」

聞言,他心頭一震。

「我覺得爹不是無情的風流種。」錢蠻蠻支著下巴,喃喃道:「爹看著娘的畫像時,彷彿娘就站在面前似的……我似乎可以理解爹那種心愛女人就在面前,卻又遙不可及的無奈及惆悵。」

聽著她這番話,趙破軍不自覺陷入沉思。

真是如此嗎?他爹跟那麼多女人攪和,是因為他想在她們身上找出他娘的特質,然後將它們拼湊起來?

「親愛的。」錢蠻蠻輕握著他的手,「愛是讓人既歡喜又悲傷的東西。」

趙破軍一怔,疑惑的看著她,「親愛的?我娘也都……」

「我知道。」她一笑,「爹說娘從前總是那麼叫他。」

他眉心一擰,沒說話。原來爹都還記得……

「破軍,我覺得……爹仍然深愛著娘。」錢蠻蠻又道:「不管你看見的是什麼,或是爹表現出來的是什麼,這份情感從沒消失過。」

趙破軍苦笑道:「說得好像你很懂的樣子。」

她挑挑眉,有幾分得意,「我是懂呀,因為我比你聰明。」

趙破軍待在府裡的十天,三個姨娘還算安分,畢竟她們還是顧忌趙破軍。

他是趙儒元唯一的兒子,而她們連個女兒都沒有,趙破軍從來不給她們好臉色看,視她們為無物,而這就是她們最擔心的事情。

將來若有一天趙儒元走了,她們也老了,恐怕趙破軍會將她們統統送到尼姑庵或是道觀去唸經修行,她們相信,趙破軍是不會照顧她們終老的。

因為沒有安全感,所以她們總是不斷在爭寵、在爭取。

過往,趙家吃穿用度的所有帳目都是由老管事黃百福負責,黃百福今年快七十了,他是孫吟香自娘家帶來的人,完全聽命於趙破軍,也因此,她們花的每分每毫都必須經過黃百福,想在身邊多留一點錢,就得想方設法,巧立名目,卻又不敢太明目張膽,真正能存下的私房錢少之又少。

如今,掌中饋的人變成錢蠻蠻,黃百福便退下養老,錢蠻蠻在娘家就是管錢的,在她眼皮子底下,三人恐怕更難攢錢了。

想到這兒,她們越來越擔心、越來越不安,原本極愛爭風吃醋的三人有了憂患意識,竟意外的團結起來。

這日,三人正準備結伴出門挑選布料訂做新衣,一到門口便撞見正好上門來找趙儒元的沈紅魚。

沈紅魚是京城知名花樓「花漫天」的東家兼鴇母,年已四十,但身段及臉蛋都保養得宜,又頗有手腕,深得男人的心。

她與趙儒元是這半年來才相識的,從此隔三差五的就來拜訪。

之前適逢趙破軍跟錢蠻蠻新婚,她的身份不好前來,而今,趙破軍已銷假上任,她便又尋上門來。

一見外侮,李氏、周氏及歐陽氏更加團結一致。

「沈紅魚,你怎麼又來了?」

「三位姊姊,紅魚是來探望將軍老爺的。」沈紅魚態度和氣。

「誰是你的姊姊?」周氏不以為然。

「是啊,你還比我大上三歲呢!」歐陽氏說。

沈紅魚嫣然一笑,「紅魚論輩不論歲,是基於尊重才喊三位姊姊,若你們介意,紅魚改口便是。」

見她氣定神閒,三人同仇敵愾,炮火更加猛烈。

「沈紅魚,你知道這兒是將軍府嗎?你知道這兒住著的不只衛武將軍,還有兵部尚書嗎?」李氏態度傲然,「你這種身份的女人,怎敢上門來?」

「紅魚不偷不搶、不坑不騙,憑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我可驕傲得很。」沈紅魚不是省油的燈,自然也不會笑罵由人,「反觀三位,未嫁時家裡養著,嫁進將軍府後也只是仰人鼻息,有什麼好說嘴?」

三人一聽,氣急敗壞。

「沈紅魚,你竟敢……」

「行了。」沈紅魚不客氣的打斷她們,「我要見的人是將軍老爺,並不是你們,可以讓讓嗎?」

「不讓!」李氏三人擺開陣式,擋著沈紅魚的去路。

眼見戰火一觸即發,兩旁的僕婢們束手無策,莫可奈何。

就在這緊張之際,錢蠻蠻清脆的嗓音傳來--「三位姨娘。」

聽見她的聲音,李氏三人同時轉頭看向她。

看著眼前這場女人的大亂鬥,錢蠻蠻氣定神閒,泰然自若。

「少夫人,你來得正好。」李氏一見她來,立刻拉她加入戰局,「這個女人是煙花女子,咱們不能讓她進趙家大門,髒了趙家名聲。」

錢蠻蠻一聽,噗的一笑。

眾人一怔,疑惑的看著她。

她掩唇笑道:「姨娘,你這話未免說得嚴重了些,不管是誰進了趙家的門,都不至於髒了趙家名聲的。」說罷,她看著沈紅魚。「敢問如何稱呼?」

「沈紅魚。」沈紅魚答道,「我是花漫天的老闆娘。」

「喔,失敬。」錢蠻蠻在京城走跳那麼久,當然知道花漫天是什麼樣的地方。

「姑娘便是趙大人新婚的妻子吧?」沈紅魚對錢蠻蠻不算陌生,因為錢蠻蠻在京城裡可是號人物。

「正是。」錢蠻蠻直視著沈紅魚,「三位姨娘性情率直,敢情方才說了一些失禮的話,我代她們向老闆娘道歉。」

她代李氏三人道歉,意即她認為李氏三人有錯在先,沈紅魚聽著,不禁有幾分得意。「好說,少夫人真是明理人。」

李氏三人見錢蠻蠻向沈紅魚道歉,又說她們失禮,十分激動不滿,正想發作,錢蠻蠻又說話了。

「但話說回來,老闆娘是客,剛才的言行也有失禮數。」

此話一出,沈紅魚一頓。

「老闆娘說三位姨娘未嫁前由家裡養著,嫁進趙家也是仰人鼻息,此言差矣。」錢蠻蠻深深一笑,「三位姨娘都出身書香門第,出嫁前家裡養著,那是她們命好,不是她們的錯。」

李氏三人聽見她這麼說,眼睛登時一亮,驚疑的看著她。

「再說,嫁進趙家,她們各有各的位置、各有各的長項,我未嫁進趙家前,趙家也是由她們打理著,怎能說她們是仰人鼻息呢?」

看錢蠻蠻幫著她們對付外人,李氏三人感覺到自己的價值及存在感,不自覺抬頭挺胸,一臉驕傲。

「少夫人真是不容易。」沈紅魚發現錢蠻蠻年紀雖輕,卻不可欺,便也軟了下來,「沈紅魚受教了。」

「老闆娘千萬別這麼說。」錢蠻蠻不卑不亢,態度從容,「來者是客,老闆娘要拜訪我爹,我請人為你領路便是。」

「少夫人,」李氏難掩驚急,「你要讓她見老爺?」

「姨娘,」錢蠻蠻淡淡一笑,「老闆娘可是爹的客人呀,若爹知道姨娘將她攔在門外,恐怕也不會高興吧。」

聽她這麼一說,李氏也覺有理,可又打從心裡不甘心。

錢蠻蠻喚來一名家丁,要他帶著沈紅魚去見趙儒元。

沈紅魚定定的看著錢蠻蠻,眼底有著佩服及不可置信,跟著家丁離去之前,她忍不住對錢蠻蠻說:「趙大人真是慧眼獨具,娶妻如少夫人,男人之幸。」

「過獎了。」錢蠻蠻謙遜地回道。

沈紅魚隨著家丁離開後,錢蠻蠻看著滿臉不開心又不甘心的三位姨娘,淡淡一笑,「三位姨娘上哪兒?」看她們盛裝打扮,又帶著婢女,想必正要出門。

「我們……」李氏三人正想去做新衣,有點不好啟齒。

「三位姨娘直說無妨。」錢蠻蠻隨即壓低聲音,「破軍不在府中,我作主。」

三人微怔,面面相覷。

「我們正想去……花想容。」李氏說。

「喔……」錢蠻蠻挑挑眉梢,三人本以為她會因為她們想花錢做新衣而感到不悅,卻不料她一臉興奮,「我也很久沒做新衣了,花想容的楚湄姑娘是我的好姊妹,不如我帶三位姨娘一起去吧。」

三人陡地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你說……你是說……」

「就這樣說定了,我馬上讓人備車。」錢蠻蠻說罷,便吩咐一名家丁備車。

就這樣,四人乘著馬車,開開心心的去花想容,各自訂做了一套新衫裙。隨後,錢蠻蠻還帶她們到玉堂春茶樓喝茶吃點心,李氏三人吃吃喝喝,度過了多年來最愉悅的一天。

她們自嫁進趙家,每天都為了鞏固地位而勾心鬥角,從沒有一天真正舒心。

回程,她們在車上跟錢蠻蠻有說有笑,還跟她說了很多府裡的事。

女人是最瞭解女人的,要奢望男人理解女人,就像是要牛上樹一般困難。

趙破軍因為不喜歡她們,自然也不會試著去理解她們,至於趙儒元,他雖待她們不薄,但因為滿心思念著亡妻,又怎有多餘心思去感受她們的不安。

他們不明白李氏三人心裡的不安及擔憂,可錢蠻蠻懂,因為懂,她很快地便收服了她們的心,她們需要的是安全感跟保障,這些用銀子都可以搞定。別的東西,她或許沒有,但錢,她很多。

當然,她也不能養大她們的胃口,這收放之間,儘是學問呀!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30:34

第九章

繡戶微啟,湘簾半卷,僕婢家丁來來去去,手中托著盤兒,將一碟碟的點心送進廳裡。

廳中,錢蠻蠻正與李氏三人閒聊,氣氛融洽,一旁,趙儒元安靜的品茗,同時也細細品味著這難得的平靜及祥和。

這在過往,真是從來不曾有過的光景,可如今,府中竟能一家歡樂,他得說,這個媳婦真是不簡單。

那日沈紅魚見到他,便一直盛讚錢蠻蠻冰雪聰明、進退得宜,還說趙破軍果真好眼光,娶了個這麼不得了的妻子進門。

看著錢蠻蠻,他常覺得看見了孫吟香,雖然她們長得並不像,卻總是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想,就是因為這樣,他那日才會跟她說了那麼多心裡話吧。

據黃百福說,錢蠻蠻掌中饋後,除了每月吃穿用度的必要開銷,還另外給了李氏她們每人每月三十兩的零用金,這三十兩隨她們花用,若不用便也存了下來。

三十兩也不是小數目,若一年不花用的話,存下來便是一筆可觀的數目,李氏三人有錢便有了安全感,再加

上錢蠻蠻也禮敬她們,她們自然沒什麼好爭好鬧的,全都安分了。

這時,趙破軍自宮裡回來,一進廳裡,看見這般和樂的景象,霎時間還以為自己走錯了門。

「破軍,你回來了?」錢蠻蠻起身走向他,臉上堆滿笑意,「累了吧,先喝杯茶。」不管他願不願意,她拉著他就往廳裡走,硬是按著他在他爹身邊坐了下來。

錢蠻蠻發現,他一出現,李氏三人立即斂起笑意,不自覺的拘謹起來。

這也正常,往昔他們毫無交集,雖同住在府裡,卻形同陌路,彼此都不熟悉。

如今一時半刻要他們熟稔起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來,」錢蠻蠻拿了一個小碟子,上面盛著玉堂春的招牌點心,「我要掌櫃差人送來的,你喜歡吃呢。」

趙破軍如坐針氈,相當不自在。

「欸,」錢蠻蠻偷偷拽了下他的手,低聲道:「笑啊。」

趙破軍無奈極了,老實回道:「笑不出來。」

「笑久了就習慣了,你跟她們又沒仇。」錢蠻蠻說。

「不要逼我。」趙破軍的表情顯得痛苦。

「娘又不是她們害死的,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也希望有人能代替我陪你、照顧你呀。」

她話才說完,趙破軍一時激動,大聲道:「你不能死!」

他大叫一聲,所有人都嚇著了,趙儒元、李氏三人,還有在廳裡伺候的僕婢們,十幾雙眼睛全看著他。

他一怔,呆了一下。

錢蠻蠻先是一楞,隨即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

她的笑像是有渲染力一般,不一會兒便柔和了剛才凝滯的氣氛,其他人的唇角扯了扯,也慢慢的笑了起來。

趙破軍覺得難堪,懊惱的瞪著她。「瞧你幹的好事。」

錢蠻蠻不以為意,大方跟大家分享他們剛才的對話,「剛才我要破軍笑一笑,他說他笑不出來,還要我別逼他笑……」

「錢蠻蠻,夠了。」趙破軍想阻止她繼續說,可她不依。

李氏三人有點尷尬,她們當然知道趙破軍笑不出來的原因是什麼,就是眼前坐著三個他不喜歡的人。

「蠻蠻呀,我看……」周氏說:「你還是陪少爺回去歇著吧。」

她們從來未敢直呼他的名字,而是叫他少爺。

「姨娘,」錢蠻蠻一笑,「我們是一家人,不需要互相走避。」

聽她這麼一說,李氏、周氏及歐陽氏互看幾眼,也不知該說什麼。

「三位姨娘,」錢蠻蠻續道:「破軍他是開不了竅,才會一直鑽牛角尖。」

她在三人面前這麼說趙破軍,雖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還是讓他有一點點的懊惱。

「錢蠻蠻,可以了。」趙破軍低聲制止。

錢蠻蠻不理會,逕自又道:「娘並不是三位姨娘害死的,她不能再陪著爹,想必也十分懊惱,若是我早破軍一步離開,我也希望能有人陪著他、照顧他。」

她說完,大家才知道剛才趙破軍為何突然大叫「你不能死」,方才明明覺得很好笑的事情,此刻卻讓大家莫名感到心酸。

趙儒元神情凝沉,一語不發。

「爹有三位姨娘陪著,相信也解了不少愁思。」錢蠻蠻衷心地道:「說起來,我們是要感謝三位姨娘的。」

此話一出,李氏三人想起過往彼此勾心鬥角、拚命爭寵的事情,不免慚愧得紅了眼眶,流下淚來。

這是趙破軍第一次看見她們三人落淚,不禁一怔。

過往,她們總是吵吵嚷嚷,弄得一家子烏煙瘴氣,每當他憶及娘親在世時那和樂的光景,便對她們三人更難諒解,但錢蠻蠻說的一點也沒錯,他娘親是病死的,跟她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蠻蠻,謝、謝謝你……」李氏噙著淚,真心誠意的向她道謝。

「姨娘,是我們要謝你們才對。」錢蠻蠻一笑,眼底迸射出一抹狡黠,「要不是你們老是吵吵鬧鬧,這將軍府多死寂呀!」

她這話一說出口,大家都笑了,趙破軍的神情也變得溫柔幾分,而趙儒元眼底的哀傷,也顯得淡薄了。

錢蠻蠻看著這和樂的光景,心裡踏實了、安心了。「逝者已矣,來者可追,我們都得往前看、往前走,不是嗎?」

聽著她這一句「往前看、往前走」,趙儒元的眼眶紅了,他強忍著不讓淚水流下,想起孫吟香臨終前對他說的話--親愛的,我的生命已經到盡頭了,但你還要往前看、往前走,你的人生還沒結束,還有風景。

錢蠻蠻說了跟孫吟香相似的話,也解開了他心中的死結,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著兒子,「破軍,謝謝你。」

趙破軍不解,父親突然這麼說,是要謝他什麼?

「謝謝你讓蠻蠻進了趙家,成了我們的家人。」趙儒元說完,再也忍不住地流下一行清淚。

看著父親的淚水,趙破軍極為震撼,但尾隨著而來的,是不曾有過的釋懷。

他沒說什麼,只對父親輕輕頷首。

將軍府的氣氛變了,人人臉上有了笑容,也不再有爭吵,或是奇怪的女子上門。

趙儒元每天跟李氏她們下棋喝茶,日子過得十分舒心。

看著這一切神奇的轉變,趙破軍只歸功一人,那就是他的妻子錢蠻蠻。

看著身側睡得香甜的她,他感到平靜而幸福。他多麼幸運,可以擁有這個為他及趙家帶來美好改變的女子。

她是他的寶貝,他會守護她,直到海枯石爛,天荒地老。

伸出手,趙破軍溫柔的輕撫著她粉嫩的臉頰。

錢蠻蠻感覺到絲絲搔癢,幽幽轉醒,眨了眨迷濛的大眼,看著他,「我睡過頭了?」

「沒有。」他說。

她在被窩裡翻了個身,坐了起來,「我該起來梳洗,去跟爹請安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趙破軍說。

「欸?」錢蠻蠻以為自己還沒睡醒,聽錯了,「你說……」

「我說,」他一笑,「我們一起去跟爹請安。」

她簡直不敢相信,驚訝又驚喜,但隨即像是擔心他會反悔似的,她快速的跳下床,拉著他,「起來起來,快!」

趙破軍好笑的瞅著她,「別急,時間還早。」

說是還早,他還是如了她的意,快快起身梳洗更衣,然後小倆口手拉著手一同前往懷香院。

每天早上,趙儒元都期待錢蠻蠻這個可愛又聰明的媳婦來請早,她總是有說不完的故事跟笑話跟他分享,她總是帶著讓人愉悅的笑容。

但今天,他看見兒子一起來了,這是這麼多年來的第一次,教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爹,早。」錢蠻蠻笑咪咪地問好,「睡得好嗎?」

「好……好,很好。」趙儒元有點恍神。

許久沒向父親請早,趙破軍有點不自在,他沒說什麼,只是跟父親點了個頭。

趙儒元一點都不在意兒子用什麼方式向他請安,因為這已經是他們父子之問的一大進展。

有錢蠻蠻從中調節,趙儒元及趙破軍父子倆也聊了一些話。

但趙破軍還要上朝,便先行離開,留下趙儒元跟錢蠻蠻。

「蠻蠻,」趙儒元眼底滿是感激,「是你拉著破軍來的?!」

她笑著搖搖頭,「不,是他自己說要來的。」

「是嗎?」他難掩欣喜。

「爹,破軍不是座冰山,就算是,太陽一照,也會慢慢融化的。」錢蠻蠻妙喻道。

趙儒元聽著,深深一笑。「蠻蠻,你就是他的太陽……喔不,你是我們趙家的太陽,謝謝你願意嫁到趙家來。」

得到公公如此肯定及寵愛,她感到十分欣喜及欣慰。「是爹跟破軍接受了我,不嫌棄我。」

「嫌棄?」他蹙眉一笑,「你可是難得一見的瑰寶呀,就跟破軍他娘一樣。」

「我哪能跟娘相比。」錢蠻蠻打趣地道,「娘是才女,才華橫溢的才,我是財女,財大氣粗的財。」說完,她自己笑了。

趙儒元也被她逗笑了,接著他像是想起什麼,問道:「對了,你想看看破軍他娘的畫嗎?」

「當然!」她興奮地馬上回道。

「跟爹來。」說完,他領著她到隔壁的小廳。

打開箱子,趙儒元取出幾本冊子及幾卷畫軸,小心翼翼的放在旁邊的長案上。

錢蠻蠻輕手輕腳的翻開冊子,裡面是一張一張水墨畫,畫的都是貓狗鳥獸或是花草,栩栩如生。

「娘的畫功真是了得。」她發自內心的讚美著。

「可不是嗎。」他一笑,「她無師自通,實在令人驚歎。」

錢蠻蠻繼續翻看著,突然,她看到一張小幅的風景畫,畫中的景物十分眼熟,她再定睛一看,居然是龍山寺?!

是的,她絕對沒認錯,畫中的寺廟正是龍山寺,不不不,這怎麼可能?她抓起冊子端詳著,表情顯得難以置信。

「爹,這個……」她驚疑地問:「也是娘畫的?」

「是,她說這些是她夢裡看見的景物。」

夢裡看見的?她夢見龍山寺?錢蠻蠻繼續翻到下一頁,又再一次受到驚嚇。

老天爺,是阿里山的小火車?這真的都是夢中所見?為何婆婆夢中看見的都是這些?

錢蠻蠻繼續翻,緊接著看見的是龍騰斷橋、日月潭、鹿港天后宮、赤崁樓、安平古堡,還有恆春南門及鵝鑾鼻燈塔……

這一切都太真實了,孫吟香絕不是夢見這些景致,而是親眼看過、親身遊歷過。

錢蠻蠻想起趙儒元說孫吟香總叫他親愛的,親愛的從來不是屬於這個時代的詞彙,而是……突然,一個念頭

鑽進她腦海中。

她想,她無緣一見的婆婆跟她一樣,都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人,她猜想孫吟香在二十一世紀應該是一位畫家,因為回不去了,便在畫中回憶著過往。

孫吟香在自畫像上的臉頰有著一顆誰都不曾見過的痣,錢蠻蠻想,那應是在二十一世紀的她,臉頰上所擁有的標誌。

她在畫像上點了一顆痣,應該是想證明自己的存在吧。

穿越時空這種事應該不多見,可他們趙家父子碰到的女人竟都是穿越而來,這是什麼樣的奇緣呢?

「吟香的腦子裡裝了好多奇怪的東西,她真的是個充滿驚奇的女人。」趙儒元說著,眼底有著深濃的懷念。

錢蠻蠻笑視著他,點點頭,「是呀,娘真是個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人。」

下朝後,錢八達跟趙破軍這對翁婿步出大殿,準備離開皇宮,身後突然傳來喊聲--「兩位大人請留步!」

兩人轉身,來人是皇上的侍衛長呂然。「兩位大人,皇上請兩位即刻前往顯仁宮。」

兩人互看了一眼,雖然沒有頭緒,但也意識到應該是大事或是不尋常之事,於是加緊腳步,速往顯仁宮而去。

御書房裡,皇上神情苦惱的來回踱步,見兩人來了,他立刻停下腳步道:「兩位愛卿,你們來了。」

「不知皇上突然召見微臣二人,有何……」

「大事不好。」未等錢八達說完,皇上已急著打斷他。

「皇上,發生什麼事了?」食君祿,擔君憂,見皇上如此苦惱,做為臣子的趙破軍當然也關心。

皇上看著趙破軍,神情凝肅,「又是你的事。」

趙破軍一頓,面露狐疑,「臣的事?」

聽說事關趙破軍,當岳父的錢八達也有點急了。「皇上,究竟是……」

「趙卿,你還記得蘇蘭公主吧?」皇上問。

趙破軍想了一下,回道:「記得,她是天馬王的女兒。」

天馬王查辛曾是中土最強大的外患,趙儒元還是衛武將軍時,跟天馬王交戰多年,簡直可說是宿敵。當年,天馬王趁中土政爭時侵犯邊界,先王便派趙儒元跟趙破軍父子倆前往鎮壓。

蘇蘭公主是天馬王唯一的女兒,她自小習武,巾幗不讓鬚眉,經常跟著父兄上戰場。

在一場狹路相逢、短兵交接的戰役中,趙破軍將天馬王當場擊殺,但是當時蘇蘭公主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女,趙破軍對一個女流之輩下不了手,於是放她一條活路。

「皇上為何突然提起她?」趙破軍不解,事情都過去好多年了。

「她現在就在京城。」皇上說。

趙破軍反問道:「她在京城做什麼?」

「蘇蘭公主想和親。」皇上面色凝重。

趙破軍沉默了一下,才又道:「和親?所以……她的兄長想與我國講和?」

「她是這麼說的。」皇上點點頭,「邊關衝突多年,始終未有真正的和平,所以她兄長想以和親的方式解決長久以來的紛爭。」

錢八達是個聰明人,若這事是真,和親也是真,皇上理當因和平終見曙光而高興,為何卻一臉苦惱?他突生警覺,「皇上,事情恐怕不是這麼單純吧,蘇蘭公主提了什麼條件?」

皇上看著他,眼底彷彿寫著「你真是內行」,接著他神情凝重的看向趙破軍,深吸了一口氣,才道:「趙卿,蘇蘭公主和親的條件是……她要嫁你。」

聞言,趙破軍跟錢八達都一楞。

趙破軍不可置信,「什麼,嫁我?」

「皇上,」錢八達急道:「趙大人是小女的丈夫,這怎麼……」

「朕知道,朕也明白。」皇上一臉苦惱煩躁,「可她說她不在乎做小。」

「皇上的意思是,她願意做趙大人的妾?」錢八達問。

「正是如此。」皇上點點頭。

錢八達瞠瞪著雙眼,他哪裡不知道女兒的脾氣,女兒要能接受趙破軍納妾,當初何必在展秀上殺魏婀娜一個措手不及,她大可讓魏婀娜進門,然後好好的拿自己正室的身份及架子修理魏婀娜,她沒那麼做,正是因為她無法接受趙破軍除了她,還有別人,如今蘇蘭公主說要做趙破軍的妾,女兒又怎麼會答應?

「皇上,這事恕微臣無法答應。」

錢八達還沒來得及向皇上表達立場,趙破軍已先表態拒絕了。

「微臣這輩子就只錢蠻蠻一個女人,絕不會讓她受委屈。」趙破軍態度堅定,語氣強硬。

「趙卿……」皇上眉心一擰,「你要朕如何做?和平對朝廷及百姓來說都是好事,如今能以和親的方式達成,有何不可?」

「皇上,微臣已有妻室,恕難從命。」趙破軍冷著一張臉。

「朕知道,且朕也喜歡蠻蠻,只是蘇蘭公主除了你,誰都不嫁呀!」皇上續道:「她並沒要求與蠻蠻平起平坐,只要能跟著你,做妾做小都可以,所以……」

趙破軍表情凝肅的搖了搖頭。

皇上惱了也急了,「你明知左城仲這個內憂尚未解決,如今有機會解決外患,難道朕要放棄這個機會嗎?」

「皇上的內憂外患,微臣都會鞠躬盡瘁的為皇上解決。」趙破軍直視著他。

皇上面容一沉,「你要朕拒絕她嗎?」

「皇上也只能拒絕了。」趙破軍的態度絲毫不動搖。

「你!」皇上有點上火了,「若是朕命令你納她為妾呢?」

「微臣恐怕也只能抗旨。」

皇上一時氣惱,忍不住用力一拍案。

眼見情勢不對,錢八達急忙出聲緩頰,「皇上請保重龍體,這事……還能商量。」

趙破軍看著岳父,再一次重申,「沒得商量。」

錢八達以眼神暗示他先冷靜下來,「先問問蠻蠻的意思吧,或許為了國家社稷,她會答應。」

趙破軍板著臉,不再說話。

當趙破軍激動的跟錢蠻蠻說了蘇蘭公主之事後,錢蠻蠻那平靜、冷靜,甚至近乎無感的反應,反倒讓他有驚嚇的感覺。「蠻蠻,你……」

他以為她會氣得跳腳,就像上次魏婀娜說要嫁他時那樣,可是這一次她怎麼是這樣的反應,難道她現在不在乎和其他女人共事一夫了嗎?難道她不像之前那樣重視他了嗎?

不知為何,他有股莫名的沮喪。

「你倒說說話呀!」他心急的催促道。

錢蠻蠻若有所思,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實在看不出她此刻是什麼心情及感受。

趙破軍盯著她的臉瞧,越來越不安,他討饒道:「蠻蠻,你別不說話,我看了……急呀!」

「怎麼你這麼搶手,人人都搶著當你的女人?」她突然這麼問道。

他疑怯地反問,「你這話是在調侃我?還是……」

「不是調侃。」錢蠻蠻似笑非笑,「只是覺得你應該沒好到人人都想嫁你而已。」

趙破軍不悅的道:「蠻蠻,我可是很認真的在跟你說這件事。」

見他板起臉,她也認真起來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表情顯得高深莫測。「皇上要你回來問我的意見,是嗎?」

「那倒沒有,皇上……很堅持,是你爹說要問問你的想法。」

「是嗎?」錢蠻蠻抓抓下巴,陷入沉吟。

「不過,我拒絕皇上了。」趙破軍專注的望著她,像是要跟她討摸頭的錢多多似的。

「為什麼?」她問。

他糊塗了。「為什麼?難道我該答應嗎?」

錢蠻蠻點點頭。

趙破軍又被她的回應給嚇到了,「蠻蠻,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你才不舒服呢!」她沒好氣的輕啐一記。

「之前魏婀娜要嫁我時,你是怎麼教訓她的,現在你怎麼……」

「我也要教訓這個蘇蘭公主呀。」她咧嘴一笑。

趙破軍的表情茫然又疑惑。「你要教訓蘇蘭公主?我、我真的不明白……」

錢蠻蠻笑視著他,「她誰都不嫁,偏偏就是要嫁你,這不就是明著找我麻煩嗎?我不教訓她,教訓誰?」

他實在不明白她的打算,「你何必找事,咱們一起拒絕皇上便是。」

「我朝與關外異族的衝突不曾間斷,皇上又提防著秦國公,內憂外患夠皇上頭疼了,如今只要你肯娶蘇蘭公主,外患便能暫時解決,你豈有理由拒絕?」

趙破軍還是滿臉困惑,「蠻蠻,你真要我納她為妾?」

錢蠻蠻想都不想就道,「你非納不可。」

他眉間擠出幾條懊惱的皺紋,「我不想。」

「不想也不行。」她說得篤定,「我看皇上是勢在必行。」

「你真心願意?」他實在難以理解。

「不願意也得願意。」錢蠻蠻抿唇一笑。

看她的反應和表情,趙破軍只有一種解讀,那就是--她不像從前那麼愛他了,他感到沮喪失落,「你變了,真變了……」

見狀,錢蠻蠻受不了的大笑出聲。

他懊惱的瞪著她,「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看他那麼可憐兮兮的模樣,她不再捉弄他,伸出雙手,一把抱住他的腰,小臉猛往他胸口蹭。「親愛的,我是不可能讓別的女人來分享你的愛及時間的。」

聞言,趙破軍更不明白了,「那你……」

她眼底閃動著慧黠,「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

「誠如你說,蘇蘭公主的父親查辛是被你所殺,你可是她的殺父仇人,就算不得已非得和親,有那麼多親王可以選,她為何偏偏要嫁給你?」

經她這麼一提點,趙破軍的思路終於可以稍微從皇上逼他納妾這一點跳脫出來,也終於察覺到不尋常。

「我想她應是另有目的。」錢蠻蠻又道。

他警戒地道:「若她真另有目的,我就更不能讓她進趙家大門了。」他抓著她的肩膀,神情緊張,「若是她傷害你,那可怎麼辦?」

她一笑,「她若只是想報殺父之仇,不必用和親這種方式,我想她的目的並不是為父報仇。」

「就算如此,讓她接近你總也是一件危險的事,我可不能讓你有任何差池。」

「放心吧。」錢蠻蠻一派輕鬆,「趙家上上下下都是咱們的人,真正要擔心的人是她才對。」

「但是……」

「再說了,」她打斷他,「爹雖已卸甲歸田,卻是寶刀未老,就算你不在府裡,也還有一堆武功高強的護院在,她進了趙家可說是插翅難飛。」說完,她捧著他的臉,吻了下他的唇。「讓她放馬過來吧,我等著。」

錢蠻蠻答應讓趙破軍納妾之事,在京城裡引起不小的騷動,人人都知道他們感情好,也知道魏婀娜曾經因為想嫁進趙家跟她爭寵,而在展秀上被她狠狠修理了一頓,可如今她卻毫無異議的答應夫君納妾,實在令人不解。

不過錢蠻蠻答應歸答應,還是有條件的,那就是婚事不可鋪張。

蘇蘭公主對此沒有意見,只求能做趙破軍的妾。

就這樣,擇了一個日子,蘇蘭公主進門了。

蘇蘭公主嫁進趙家後,錢蠻蠻安排她住在他們隔壁的一個小築裡。

新婚之夜,趙破軍在宮裡留宿,並未返家,之後有半個月的時間,他都以公務繁忙為由,夜不歸巢。

蘇蘭公主只帶了一個貼身侍婢進門,趙家人對她又態度冷淡,她就這麼天天躲在小築裡,處境有點淒涼。

這天,錢蠻蠻帶著玉堂春的招牌茶點來到小築。

「公主,這是玉堂春茶樓的招牌茶點,我特地派人出去買的,你嘗嘗。」她笑咪咪的看著蘇蘭公主。

說真格的,蘇蘭公主是個美人胚子,她五官深邃,有著小麥色的肌膚,頭髮烏黑濃密,有著濃濃的異國風情,要不是她對趙破軍有相當的信心,還真沒膽子讓這樣的美人進門來。

蘇蘭公主看著她,有幾分疑怯,「夫人……」

「別叫我夫人,老了。」錢蠻蠻調笑道,「聽說你比我年長,叫我姊,我也是佔了你便宜,不如你叫我蠻蠻吧。」

蘇蘭公主眉心一皺,搖搖頭,「那怎麼可以。」

「當然可以。」錢蠻蠻主動握住她的手,「我們是共事一夫的好姊妹,以名字相稱便行。」

蘇蘭公主看著她,笑得靦眺。

「蘇蘭,真是抱歉,破軍他近來公務繁忙,可能忽略了你,待他忙完公事,會到小築來看你的。」

蘇蘭公主的眼底有幾分困惑,「夫……喔不,蠻蠻,你不氣我硬要做趙大人的妾嗎?」

錢蠻蠻搖搖頭,「破軍英偉神武,本就有許多女子心儀他,再說……」她神情一暗,口氣也顯得有些幽幽的,「我與他成親幾個月了,至今肚子未有動靜,我很是擔心。」

「咦?」

「他是獨子,又已二十六了,爹一定盼著他為趙家傳宗接代。」錢蠻蠻沉沉一歎,「只要有人能為趙家傳宗接代就好,就算不是我也沒關係。」說到這兒,她的大眼甚至微微泛著淚光。

蘇蘭公主若有所思看著她,不發一語。

錢蠻蠻吸了吸鼻子,略帶憂愁的一笑,「你快吃吧,待會兒來找我,我帶你在府中四處走走看看。」

「嗯,謝謝你,蠻蠻。」蘇蘭公主向她點頭致意。

「應該的,我們是一家人了。」錢蠻蠻說完,起身離開。

蘇蘭公主目送她離去後,臉上旋即覆蓋一層寒霜,唇角微微上揚。「真是個愚蠢的女人。」

「公主,」一旁的侍婢亞伊附和道:「看來她不是你的對手。」

「這些中原女子都是以夫為天的蠢蛋,哪裡是我的對手。」蘇蘭公主挑眉一笑,自信全寫在那張美麗的臉上,「看著吧,我會打敗我兄長,成為史上第一個女天馬王。」忽而,她想起一件事,表情一凝,「對了,亞伊,我寫一封信給秦國公,你找機會替我送出去。」

亞伊點頭,「奴婢遵命。」

趙破軍不在府裡的時候,錢蠻蠻幾乎都陪著蘇蘭公主,她帶著蘇蘭公主認識府裡的人,也帶蘇蘭公主去看過婆婆的畫,甚至還帶蘇蘭公主進過她跟趙破軍的寢院。

人人都說錢蠻蠻好氣度,可錢蠻蠻只說她是將心比心,蘇蘭公主大老遠的嫁到中原來,人生地不熟,無所依靠,若她是蘇蘭公主,也希望有個人能將她視若自己人。

她的寬容及大度,讓所有人佩服及讚許,但蘇蘭公主可不真的領情。

在蘇蘭公主眼中,錢蠻蠻不過是個只知道尊敬丈夫、順從丈夫的愚婦,自以為這樣便是婦德,便是愛丈夫的表現。

蘇蘭公主是天馬王唯一的女兒,非正室所生,天馬王十分寵愛她,在她年幼時還經常問她--「蘇蘭將來長大,想不想當天馬王?」

天真的她從小就覺得自己將來必是天馬王的繼承人,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女天馬王,所以父王生病期間,她發現父王竟屬意兄長繼任為天馬王,她十分不能諒解。

於是野心勃勃的她開始拉攏自己的人馬,並向外尋求結盟,透過褚天信,她跟秦國公左城仲接上線。

左城仲亦有奪位之野心,答應與她裡應外合,互助合作。

左城仲早在邊關秘密屯兵,伺機而動,她也利用自己在關外的勢力,提供左城仲掩護。

可不料,她在政爭之中敗下陣來,為了活命,她在左城仲的協助下逃進京城,爭取庇護。

為了從兄長手中奪回王位,她與左城仲商討對策,決定了這個正在進行中的計左城仲與兵部尚書江山河共謀,調包上等軍糧以強大自己的軍隊,本以為此事天衣無縫,無人發現,不料竟被趙破軍識破,並且逮到了正

要銷毀軍糧的江方武,為免事跡敗露,左城仲殺了江山河自保。

可也因為這樣,篡位的計劃就此延後,趙破軍甚至還因功高昇,成了最年輕的兵部尚書。

於是,左城仲提議,要蘇蘭公主以和親為由,要求嫁給趙破軍為妾,趁機盜取佈兵圖以利他日集結兵力時,能一舉攻破皇軍,屆時,他若順利奪位登基,便再出借兵力助蘇蘭公主反擊其兄長,奪回她夢寐以求的天馬王之位。

目前在趙家,她倒沒遇到什麼阻力,尤其是趙破軍的正室錢蠻蠻,對她意外的友好,她最大的問題是,接近不了趙破軍。

接近不了他,便不知道佈兵圖藏在何處,更遑論能夠拿到手,因此她的當務之急便是接近趙破軍。

只是,她該怎麼做才能接近他呢?她嫁進趙家後,他便經常以公務繁忙為由逗留宮中,目的就是避開她,她想,她不能再消極被動的等待,必須主動出擊。

這日,蘇蘭公主煮了一盅蓮子湯,親自送到趙破軍跟錢蠻蠻的寢院去。

到了門外,她請人幫忙通報,卻聽見趙破軍跟錢蠻蠻的爭執聲傳了出來--「叫她走,我不見她。」

「破軍,你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蘇蘭千里而來,無所依靠,咱們應該……」

「哼!要不是皇上下令,我斷不可能納那蠻夷之女為妾。」

「破軍,見見她、理解她,或許你會喜歡她的。」

「錢蠻蠻,你有什麼毛病,你就這麼想把自己的丈夫推向別的女人嗎?」

「她不是別的女人,她是……」

「夠了!你跟我那些姨娘一個樣,越來越煩。」

「破軍……」

「我要出門,今天不回來了!」

不一會兒,趙破軍大步走了出來,臉上覆著寒霜,瞥見站在外面的蘇蘭公主,他也只是冷哼一聲,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

「夫君,」蘇蘭公主見機不可失,連忙上前,呈上蓮子湯,「這是蘇蘭親手為你熬煮的蓮子湯……」

趙破軍不領情的瞪著她,「滾開!」說罷,他一把推開她,大步離去。

她憤恨的瞪著他離去的背影,暗自盤算著。

此時,錢蠻蠻走了出來。

她看見錢蠻蠻,立刻露出沮喪難過的表情博取同情。「蠻蠻……」才一出聲,她的眼眶便紅了,眼角還帶著濕意。

錢蠻蠻趨前安慰道:「蘇蘭,別難過。」

「蠻蠻,我決定放棄了,我不會再試圖接近夫君,博取他的歡心了。」蘇蘭公主語帶哽咽。

「蘇蘭,別這樣。」錢蠻蠻拍拍她的肩,「人非草木,他會改變想法的。」

「蠻蠻,為了我,連你都被他罵了,我……我真是對不起你。」蘇蘭公主歉疚地道。

「不是你的錯。」錢蠻蠻輕歎一聲,話鋒一轉,「你煮了蓮子湯?」

「嗯。」蘇蘭公主點頭。

「我這兩天正想喝蓮子湯呢!」錢蠻蠻笑道。

「是嗎?那……」蘇蘭公主呈上湯盅,「若你不嫌棄,就給你喝吧。」

「當然好。」錢蠻蠻一臉愉悅,邀請她入內,「走,進來坐吧。」

蘇蘭公主有些猶豫,「這樣可好?若是夫君知道我在他不在時進到你們的寢房,恐怕會不高興。」

「你沒聽他說今天不回來了嗎。」錢蠻蠻一笑,拉起她的手,「進來吧。」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30:58

第十章

蘇蘭公主發現這偌大的寢院裡,竟然只有兩名婢女伺候,還有一條看起來很沒用的狗,錢蠻蠻還向她介紹那隻狗名叫錢多多,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平時都跟著她,她就不懂了,不過是條狗,這麼愛護做什麼。

之間錢蠻蠻是帶她來過這兒,但沒有仔細參觀過,今日錢蠻蠻也不知怎麼心血來潮,帶她細細逛了逛,她正好趁機觀察週遭環境。

這裡共有五間房間,扣掉男女主人的臥室及僕婢的房間,還有兩間房,一間做為書房,另一間目前則是倉庫,佈兵圖是非常重要的東西,隨身攜帶不易,也不可能放在其他地方,她猜想,趙破軍定是將它放在最安全、離他最近的地方,也就是說,佈兵圖必然是在寢院中的某一處。

只是,她還不知道是何處,所以她決定向錢蠻蠻套話。

當她們進到趙破軍的書房,入目的是放置得有條不紊的兵書、卷子,案上有一隻畫軸,看似山水,又不是山水。

「這兒是破軍的書房,他很愛乾淨,總是自己打理得十分整齊。」錢蠻蠻說。

蘇蘭公主不動聲色的瞄著案上的畫軸,敷衍的附和道:「夫君是堂堂兵部尚書,這些事不都應該是交給下人做嗎?」

錢蠻蠻一笑,「很多事他都親力親為,尤其是這書房裡的一切,他絕對不讓任何人碰。」

「任何人也包括你嗎?」蘇蘭公主問道。

錢蠻蠻老實回道:「是呀,包括我。他總說書房裡都是重要的東西,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許動。」

「原來如此。」蘇蘭公主環顧了四周,看見牆上掛著一幅駿馬圖,「那駿馬栩栩如生,是出自誰的筆下?」

「那幅畫我也沒見過……」錢蠻蠻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上去的,不過應是出自名家之手,因為破軍交代過誰都不准去動那幅圖。」

蘇蘭公主一笑,「原來夫君是風雅之人。」

「我們快出去吧。」錢蠻蠻雖然看似輕鬆,但有點小小的緊張,「要是他知道我帶人進來,一定會生氣的。」

「嗯。」蘇蘭公主點頭,跟著她的腳步離開了書房。

踏出書房前的那一刻,她以眼角餘光瞥著牆上那幅駿馬圖,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

錢蠻蠻說趙破軍不許任何人動他書房裡的物品,又說裡面有重要的東西,可是放眼望去,不就一些兵書、卷子跟掛軸,能重要到哪裡去?再說了,尋常人沒事也不會去動一幅圖,除非要取下它,為何他要特地叮囑任何人都不准碰呢?

不知怎地,她直覺書房裡藏著許多秘密,而那些秘密連錢蠻蠻都不知道,看來她得找機會好好探探。

參觀完畢,錢蠻蠻留她喝茶,兩人邊喝著茶,邊談天說地。錢蠻蠻對塞外的人文風情十分感興趣,不斷詢問她在塞外的生活及成長過程。

蘇蘭公主不久前接到秦國公的密函,他說錢蠻蠻曾經跟著趙破軍前往邊關調查軍糧一事,又在展秀上讓長明侯的孫女出了大醜,連京城都待不了,是個厲害的女人,要她千萬小心。

可她跟錢蠻蠻接觸以來,發現錢蠻蠻壓根兒跟厲害兩字沾不上邊,她甚至覺得錢蠻蠻是個腦袋迂腐的蠢女人,輕易就能打發。

她想,秦國公有點言過其實了。

「蠻蠻,夫君喜歡什麼,對什麼有興趣呢?」蘇蘭公主試探問道,「你平時都跟他聊些什麼?」

「破軍沒有什麼特別的喜好,就只有練功。」錢蠻蠻一歎,「練功的事,我是一竅不通的。」

「他不會跟你聊聊在宮裡的事嗎?」蘇蘭公主又問。

「宮裡的事就是公事。」錢蠻蠻無奈輕歎,「他說公事都是軍機,不能跟我說。」

「那倒也是。」蘇蘭公主一笑。

「這府裡其實也挺無趣的,我常常覺得無聊呢。」錢蠻蠻笑著握住她的手,「你來了,就有人陪我說話了。」

蘇蘭公主反握住她的手,「蠻蠻,你若不嫌棄,我日後天天來陪你聊天。」

「好,一言為定。」錢蠻蠻欣然微笑。

入夜,顯仁宮。

趙破軍進到御書房,皇上正等著他。

他帶上門,恭謹地道:「微臣參見……」

「免禮。」皇上打斷他,「你這麼晚求見朕,必然有要事,快說吧。」

趙破軍點頭,直接切入正題,「皇上,邊關來消息,已間接得到天馬王的證實了。」

「你是指和親之事?」

「是。」趙破軍神情嚴肅,「根本沒有和親之事,從頭到尾都是蘇蘭公主的謊言。」

皇上不解地問:「朕不明白,她為何要以和親名義前來中原?」

「皇上,其實蘇蘭公主正被其兄長天馬王追緝,原來蘇蘭公主奪位失敗,怕被兄長殺害,於是逃進關內。和親是假,尋求庇護是真。」

「你是說……」

「一切都是假的。」趙破軍說道:「自稱天馬王的使者其實是蘇蘭公主的人,那封所謂天馬王的手諭亦是造假,天馬王並沒有求和的意思。」

「所以她入關和親只是為了避難?」皇上的思緒一時轉不過來,「既然如此她為何選擇你?若要避難,任何人都行,但你曾經擊殺了她的父親,她怎會……」

「一開始我也覺得納悶,是蠻蠻點破了我的盲點。」趙破軍深深一笑,續道:「她說蘇蘭公主必定有所企圖,才會嫁給殺父仇人,若要逮住她的小辮子,就要先請君入甕。」

皇上難掩驚奇,「這就是蠻蠻答應你納妾的原因?」

「不然皇上真以為她那麼大度能容?」趙破軍說著,自顧自的笑了。

「蠻蠻真是太聰明了,只不過……」皇上還是有些憂心,「蘇蘭公主在將軍府中,會不會危及……」

「皇上不必擔心。」趙破軍神情輕鬆,「微臣已有萬全準備,再說,蠻蠻已經探得關鍵證據。」

「快告訴朕是什麼關鍵證據。」皇上著實好奇。

「蠻蠻發現蘇蘭公主的婢女亞伊兩次以替主子採買為由出府,卻都去了一家生意冷清的筆莊,而蠻蠻派去跟蹤她的人回報,亞伊離開後不久,另有一人也去了筆莊。」

皇上眉心一擰,「另一人是……」

「褚天信。」

皇上立刻意識到什麼而瞪大眼睛,「難道說……」

「皇上,蘇蘭公主在關內的盟友便是秦國公。」趙破軍續道:「她能順利逃走併入關,甚至來到京城,必然是秦國公的協助及安排。」

皇上恍然大悟,眼神變得銳利,「好個秦國公!」

「微臣認為,秦國公若在邊關屯兵,必也是得到蘇蘭公主的協助及藏匿。」

「這麼說來,他們的作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皇上沉吟著。

「皇上,依臣之見,蘇蘭公主想方設法進我趙家,必是為了佈兵圖,有了佈兵圖,秦國公便能調動他的兵馬對我軍進行突襲或是避免正面衝突,依我看,這就是他跟蘇蘭公主談好的條件。」趙破軍續道:「蘇蘭公主助他取得佈兵圖,謀朝篡位,待他奪得皇上的江山,再助她反攻其兄長,成為女天馬王。」

聽了他的分析,皇上神情凝沉,不發一語,過了一會兒,他語氣感慨地道:「野心真是最可怕的東西,兩個野心勃勃的人湊在一起,那更是可怕了。」

「確實如此。」趙破軍蹙眉歎道。

皇上目光一凝,直視著他,「趙卿,你有何對策?」

趙破軍高深莫測的一笑。「臣與蠻蠻已經布好局了,就等他們往下跳。」

聞言,皇上難掩佩服及讚許,「趙卿,你可真是娶了一個賢內助呀。」

「微臣之幸。」趙破軍唇角一勾,揚起一道喜悅驕傲的弧線。

這日,自趙破軍跟錢蠻蠻的寢院裡傳出爭吵聲及哭鬧聲。

這樣的騷動驚動了將軍府上上下下,可沒人敢進到寢院一探究竟。

最後,趙儒元來了,在這府裡,除了他,再沒第二個人能管這事。

可他進入寢院不久,錢蠻蠻一手抱著錢多多,一手拉著婢女梅君,滿臉是淚的走了出來。

趙儒元追了出來,「蠻蠻,你去哪兒?」

「我回娘家!」錢蠻蠻哭喊著,「我受夠了!我再也不回來了!」

「蠻蠻,別……」趙儒元一臉為難,「有話好好說。」

「爹,沒什麼好說。」她神情悲傷,「破軍他……他真的傷了我的心。」

這時,趙破軍走了出來,神情冷峻,「爹,讓她走!」

「破軍,你這是……」

趙儒元還想再勸,卻被兒子搶去了話頭,「爹,什麼都別說了。」他冷冷的瞪視著哭得可憐兮兮的錢蠻蠻,「你走,出了趙家的門就別再回來!」

錢蠻蠻恨恨的瞪回去,「趙破軍,我總算看清你了!」說完,她扭過頭,傷心又氣憤的離去。

「學海!」趙破軍喊來一個家丁,「把她的東西都打包好,明天送回尚書府去!」說罷,他轉過身便進到寢房裡,留下不知所措的眾人。

趙破軍跟錢蠻蠻大吵一架,然後錢蠻蠻便怒回娘家之事,很快地便傳到蘇蘭公主耳裡,她先是驚訝,旋即便感到狂喜。

錢蠻蠻回娘家,意味著她能接近趙破軍。

「亞伊,我的機會來了,如今他正氣憤空虛,只要我討好他、伺候好他,他一定不會拒絕我。」

亞伊點點頭,但旋即又是一臉憂色,「只是公主你真的要跟趙破軍……」

蘇蘭公主知道她想說什麼,眼底迸射出勢在必行及志在必得的光芒。「亞伊,為了達成目的,就算要本公主跪下來為他洗腳都可以。」

好幾日了,趙破軍稱病不上朝,鎮日借酒澆愁。

誰都知道他想著錢蠻蠻,可卻拉不下臉也放不下身段。

這天晚上,蘇蘭公主來到寢院外,便聽見裡面傳來趙破軍的吼聲--「出去!都滾出去!」

不一會兒,便見兩名僕人倉皇的快步走了出來。

她躲在一旁,見兩名僕人離去後,才悄悄進到寢院,穿過庭院,來到廊下,臥室的門半掩著,她躡手躡腳的靠近,忽然又聽見趙破軍惱怒的嗓音傳來--「誰?!我不是要你們都滾出去嗎?我要靜一靜,你們聽不懂嗎?!」

蘇蘭公主遲疑了一下,小聲地道:「是我,夫君。」

他不耐地回道:「出去!我誰都不見!」

她早已下定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取得佈兵圖,別說是替他洗腳穿鞋,就算是要跟他好上一回,她都可以,於是她挺起胸膛走進房裡。

房裡,酒瓶東橫一隻、西躺一瓶,室內瀰漫著酒味,十分嗆人。

趙破軍衣衫不整又蓬頭垢面的躺在床上,聽見她的腳步聲,朝著她的方向看了過來,大聲咆哮道,「誰准你

進來的?滾!」

蘇蘭公主耐著性子,慢慢走向他。「夫君,你沒事吧?蘇蘭十分擔心你……」

「擔心我?」他冷哼一記,「少貓哭耗子了!蠻蠻走了,你一定很開心吧!」

「不,蘇蘭很想念蠻蠻。」她說話的同時,一步步接近床邊。

「我告訴你!」趙破軍瞪著她,「就算蠻蠻走了,你也代替不了她!」

蘇蘭公主走到床沿坐下,伸出手輕輕碰著他的手,討好地道:「蘇蘭從沒想過要代替蠻蠻,只想跟她一起伺候夫君。」

他用力撥開她的手,懊惱的瞪著她,「我才不會相信你的話!」

「夫君,」她溫柔地又道:「蘇蘭所言,句句屬實,若有欺瞞,天打雷劈。」

趙破軍眉心一擰,「證明給我看。」

蘇蘭公主沉默了一下,突然脫去外衣,「夫君,蘇蘭可是你的人呀。」說罷,她主動上前,抱住了他。

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你這說謊的女人……」

「蘇蘭沒有對夫君說謊。」她直視著他。

趙破軍兩眼發直的看著她,然後突然整個人一癱,壓在她身上。

「夫君?」蘇蘭公主推了他幾下,發現他已經醉死了,她一把將他推落床下,起身撈起外衣穿上,冷冷的看著趴在地上的他。「哼,趙破軍,我以為你是什麼英雄好漢,原來不過如此。」說罷,她站起,跨過他的身

驅,走出臥室,朝著書房而去。

進到書房,她鎖定幾個可疑的重點翻找,卻毫無所獲,正想著是否還有任何疏漏之處時,她不經意瞥見牆上那幅駿馬圖,想起錢蠻蠻說過趙破軍不准任何人動那幅圖,而那幅圖又是不知何時掛上的,難道……

她立刻趨前取下駿馬圖,竟然發現背面還有圖,一看,她驚喜萬分。「佈兵圖!」

沒錯,駿馬圖背面所繪的正是佈兵圖,想不到佈兵圖就這麼掛在牆上,果然,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呀。

只不過,終究還是被她發現了。

她迅速把畫軸抽掉,將畫折成可以藏進衣襟裡的大小,可她這麼將畫帶走,一定會被馬上發現,她得想想方法將圖帶出將軍府。

很快地,她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好方法--縱火。

只要她放一把火將書房燒了,那麼佈兵圖被她帶走之事便神不知鬼不覺了,而且她不只要放火燒了這兒,還要將此事賴給爛醉的趙破軍。

於是,她立刻到隔壁臥室,使勁的將趙破軍拖進書房,把他的酒瓶全丟在地上,用燭火引燃案上的幾本兵書跟卷子,接著快速走了出去。

離開寢院後,她躲在隱密處確定火確實燒了起來。

不一會兒,寢院裡冒出濃煙及火光,引來了趙家的護院。

「失火了!快救火啊!」

火越燒越烈,人也越來越多,趁著一片混亂之際,蘇蘭公主偷偷離開了將軍府。

寢院書房失火的同時,蘇蘭公主帶著佈兵圖,前往秦國公的府邸。

「主子,主子!」褚天信在主子房門外邊敲門邊喊著。

「做什麼?」門裡,左城仲聲線低啞不耐。

「主子,蘇蘭公主來了。」褚天信說。

左城仲這才稍稍回神,「大半夜的,她怎麼來了?」

蘇蘭公主嫁進將軍府,雖不是奴隸,卻也不是說出門就能出門,再說,現在是什麼時間,她怎會來到這兒?

直覺告訴他,應是出了什麼事了,難道是她的計謀被識破,跑到這兒來避難?

若真如此,可是大大不妙。

他急忙著衣下床,衝到門前,一打開門,他便急著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褚天信一笑,「主子,到手了。」

左城仲先是一愣,思索了一下,接著明白的笑了。「當真?」

「不假。」褚天信續道:「除了東西到手,還有一事必也令主子大快。」

「何事?」左城仲急著想知道。

「還是由蘇蘭公主親口告訴主子吧。」褚天信賣起關子。

左城仲笑瞪他一眼,「她在哪裡?」

「小的已將蘇蘭公主帶至偏廳。」

左城仲邁開大步朝著偏廳而去。

來到偏廳,府邸的僕婢正伺候著蘇蘭公主,而她的婢女亞伊也在一旁。

「公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左城仲笑咪咪的道。

「秦國公,咱們就省了那些客套的事吧。」蘇蘭公主自懷中取出折得四四方方的佈兵圖,「佈兵圖已經到手了。」

左城仲頓時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接下並展開,看著佈兵圖,他如獲至寶,唇角克制不了的上揚。

「蘇蘭公主,」他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你是如何得到佈兵圖的?」

蘇蘭公主深深一笑,「我燒了趙破軍的書房,還有……他。」

左城仲難掩驚疑,「他?」

「沒錯。」她得意的將今晚所發生的事情詳實的說了。

左城仲聽完,難以置信又驚喜萬分。「公主真是聰明,居然有此妙計,趙破軍恐怕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吧。」

「就算不死,應也是重傷了。」蘇蘭公主冷哼一聲,「秦國公,如今有了這佈兵圖,你可以盡速調動兵馬了吧?」

「當然。」左城仲笑視著她,「公主的女天馬王之夢,就要實現了。」

她陰沉一笑,「本公主已等不及要拿下我兄長的項上人頭了。」

「公主放心,你的心願一定能實現的。」左城仲話鋒一轉,「但公主不宜久留,為免打草驚蛇,公主還是盡速回到將軍府,要是將軍府的人發現公主失蹤,恐怕我們的努力都白費了。」

「嗯,我現在就回去。」蘇蘭公主說完,目光突然一凝,「秦國公,你可別讓我等太久。」

左城仲頷首,「公主請放心。」

蘇蘭公主得到了他的親口承諾,旋即起身。

「天信,送公主出去。」

「遵命。」褚天信一揖,恭敬地道:「公主,請。」

蘇蘭公主點點頭,旋身便往門口走,才剛走到門口,便聽見外面有人驚恐的喊著--「主子!主子!」

「做什麼?」左城仲皺起眉頭,不悅地道:「將軍府失火,我秦國公的府邸也失火嗎?」

那人衝到他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外面、外面……」

「外面什麼?說清楚!」左城仲不悅的道。

「外面有、有御……御林軍!」

「御林軍來做什麼?打發他們走。」

「不是的,主子,他們、他們已經包圍了府邸呀!」

秦國公陡地一驚,立刻意識到事態嚴重,他轉頭看著蘇蘭公主,「公主,你被跟蹤了嗎?」

蘇蘭公主心驚搖頭,「不可能。」

「那為何……」左城仲沒有多餘時間思考,憑直覺吩咐道:「天信,你快帶公主躲起來,千萬別讓任何人發現她。」

「是!」褚天信應允一聲,立刻帶著蘇蘭公主前去躲藏。

回過身,左城仲將佈兵圖捲起,塞進偏廳裡的一隻大花瓶裡,然後調整了一下呼吸及情緒,假裝若無其事的走向府邸大門。

門外,兩百御林軍已將秦國公府邸團團包圍,領軍的是御林軍督統顧明秋。

顧明秋亦是趙儒元的舊部,如今是在趙破軍的麾下。

左城仲出來,誠惶誠恐又故作鎮定,「顧大人,你深夜帶著御林軍前來,究炫所為何事?」

「秦國公,今晚出了大事。」顧明秋說,「將軍府失火,疑是有人縱火。」

左城仲故作驚訝,「真有此事?將軍府無人傷亡吧?」

「目前還不清楚,不過……有人看見兩名女子乘亂離開了將軍府,懷疑她們是縱火之嫌。」

左城仲一臉難以置信,「那麼……抓到人了嗎?」

「尚未捉到嫌犯,因為……」顧明秋目光一凝,「有人看見這兩名女子進了秦國公的府邸。」

左城仲眉心一擰,神情微慍,「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

「秦國公請息怒。」顧明秋唇角一撇,「下官並非懷疑大人與此事有關,但或許府內有人窩藏嫌犯,大人卻被蒙在鼓裡。」

「不可能。」左城仲眉心一擰,「對了,將軍府失火,為何是御林軍負責搜查犯人?」

顧明秋自懷中取出一封皇上的手論,「這是皇上親筆手諭,還請大人過目。」

說著,他將手諭交給左城仲。

左城仲收下一看,果然是皇上手諭,要御林軍搜查,他頓時神情一沉。

「秦國公,請讓我的弟兄們進府搜索吧。」顧明秋態度強硬,「若秦國公堅持不配合,莫怪下官失禮。」

左城仲心知自己若是不配合,反倒顯得可疑,再說,蘇蘭公主已被褚天信藏在安全的地方,佈兵圖亦被他塞進花瓶中,顧明秋再怎麼英明神武,應也找不到,確定不會有問題後,他退了一步道:「顧大人,裡面請。」

「得罪了。」顧明秋恭謹一揖,轉身對著其中一名士兵喊道:「夫人。」

御林軍中步出一名身材瘦弱、手上抱著一條不起眼小狗的士兵。

聽見顧明秋衝著對方叫了一聲夫人,左城仲瞬間楞住了,他狐疑的看著那名士兵,越看越覺得對方過分清秀貌美,實在不像是個士兵。

那士兵衝著他一笑,「秦國公,你雖聽過我的名字,卻不認識我吧?」

左城仲陡地一悚,那嗓音分明是個女人,他再向對方手中的狗,更是一驚。

「你……難道你是……」

她笑得得意又狡黠,「秦國公,小女子姓錢名蠻蠻,正是戶部尚書錢八達的女兒及兵部尚書趙破軍的妻子。」

「你為什麼……」左城仲還沒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見御林軍的隊伍突然分為兩列,並各自退後一步,讓出一條路來,他定睛一看,自隊伍尾端走來兩個人,竟是皇上跟趙破軍,他頓時嚇得臉色蒼白,腳步娘蹌。

皇上及趙破軍的臉上都帶著淡定的微笑,眼神卻銳利的射向了左城仲。

「看見朕,還不跪下?」皇上神情平靜,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左城仲倉皇跪了下來,府邸的人也全跟著跪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國舅,你可知道朕今晚前來所為何事?」皇上問道。

左城仲不敢抬頭看向皇上,囁嚅道:「臣不知。」

「那你可知道今晚將軍府出了什麼事?」皇上又問。

「聽說……將軍府失火。」

「可不是嗎。」皇上笑道:「趙大人還被聲稱要和親的蘇蘭公主拖進書房,險遭焚身。」

左城仲不傻,他心知蘇蘭公主已經中計,甚至把他拉下水了,情急之下,他決定先咬出蘇蘭公主以自保。

「皇上,臣一時糊塗,誤信蘇蘭公主所言,蘇蘭公主說趙大人對她酒後施暴,她才會逃出將軍府,臣已給了她兩匹馬,讓她帶著婢女逃走了。」說完,他用力磕頭。「臣罪該萬死,請皇上恕罪。」

皇上趨前扶起他,「國舅何罪之有?」

左城仲以為已騙過皇上,眼底閃過一抹喜色。

「國舅,」皇上續道,「既然蘇蘭公主已逃,那麼她必然已不在府裡,是吧?」

「當然。」

「既然她不在府裡,國舅應當不怕朕下令搜查吧?」皇上唇角一勾,「來人,搜!」

他一聲令下,御林軍動了起來,包括趙破軍跟錢蠻蠻,還有……錢多多。

左城仲驚慌失措,無計可施,此時他恨不得自己能夠飛天遁地,立刻逃離。

錢蠻蠻將錢多多放下,「錢多多,快找出蘇蘭公主。」

「汪!」錢多多吠了一聲,立刻邁開四隻小短腿跑了起來。

趙破軍和錢蠻蠻還有一票士兵立即跟在它身後。

「蠻蠻,錢多多沒問題吧?」趙破軍問。

「放心。」錢蠻蠻目露黠光,「我早把蘇蘭公主慣用的熏香給錢多多聞過。」

不久前,她以覺得蘇蘭公主身上的熏香特別為由,向蘇蘭公主要了一些,蘇蘭公主當時為了討好她,便大方的送她不少。

錢多多發揮它的長才,這邊嗅、那邊聞,不一會兒便衝進廚房裡,繼續嗅聞著,然後它在米缸前停下,朝著米缸大叫。

錢蠻蠻跟趙破軍相視而笑,緊接著趙破軍向身後的士兵使了個眼色。

兩名士兵快步向前,左右兩邊抓著大米缸,將它推倒。

「啊!」米缸一倒,缸裡傳來驚叫聲,然後便見蘇蘭公主跌了出來,模樣狼狽。

「拿下她!」趙破軍一聲令下,士兵立刻擒住蘇蘭公主。

躲在灶底的亞伊見主子被逮,立刻從灶底爬出,她顧不得自己灰頭土臉,焦急大喊,「公主!」

不過下一瞬她就被其他士兵給制伏了。

蘇蘭公主抬頭一看,見到趙破軍跟錢蠻蠻,身子陡然一震。「你、你們……」

「蘇蘭公主,你沒想到吧?」趙破軍睨著她。

「怎麼可能,你明明醉死了,我……是我……」蘇蘭公主感到驚惶疑惑,「還有你,你不是回娘家了,怎麼……」這時,她突然明白了。

看她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錢蠻蠻笑得可開心了,「蘇蘭公主,你明白了吧?」

蘇蘭公主雖然被逮住了,還是奮力掙扎,羞惱憤怒地吼道:「你騙我?!你這個蠢女人!」

「蘇蘭公主,你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錢蠻蠻露出俏皮的笑臉,「打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讓你做破軍的妾,讓你進門,不過是我的請君入甕之計。」

「你!」

「我對你友好,帶著你進寢院參觀,故意跟你提及書房的事,接著又故意跟破軍演出不合戲碼,甚至搬回娘家,都是為了誘你跳坑。」錢蠻蠻續道,「破軍故意天天買醉,稱病不上朝,讓你以為有機可乘,甚至偷走你以為的佈兵圖。」

蘇蘭公主一楞,「難道……」

「那佈兵圖根本是我亂畫的。」錢蠻蠻狡黯一笑。

「你--錢蠻蠻,我殺了你!」蘇蘭公主奮力掙扎,想撲上前攻擊錢蠻蠻。

趙破軍立即將錢蠻蠻護到身後,冷冷的瞪著蘇蘭公主,「蘇蘭公主,這是你咎由自取,我早已獲知你跟天馬王爭位失敗,因而逃入關內,以和親為由想竊取機密。」

「趙破軍,原來你早就知情!」蘇蘭公主氣得漲紅了臉,眼底佈滿血絲。

「若你交出與秦國公往來的書信,或許我可以向皇上求情,不將你送回關外。」趙破軍冷然一笑,「你應該可以想像,若是回到關外,你會落至何種境地吧?」

蘇蘭公主陡地一悚。是的,要是她被送回關外,兄長肯定饒不了她,就算不殺她,恐怕也會將她終生監禁,想到這兒,她是真的害怕了。

「公主,你交出書信吧!」亞伊哭求著,「天馬王不會放過你的。」

蘇蘭公主雖不甘心,但大勢已去,她沒得選擇,她緊咬著唇,無奈的接受了條件。

「太好了!」錢蠻蠻開心的拍拍手,抱起錢多多,「破軍,咱們再去找佈兵圖吧!」

趙破軍微頓,「蘇蘭公主已經同意指證秦國公,何必……」

「要治一個人的罪,證物越多越好。」她說,「佈兵圖是從將軍府偷出來的,若在秦國公的府裡找到,他還有什麼話好說?」

趙破軍一想也是,「好,那咱們快去。」

於是,趙破軍跟錢蠻蠻又領著一干士兵去尋找假的佈兵圖。

來到偏廳外,皇上跟左城仲都在外面。

見蘇蘭公主跟亞伊被押出來,左城仲神情丕變。

「國舅,」皇上轉頭看著左城仲,冷冷地道:「你方才不是說蘇蘭公主已經逃走,為何她人會在你府內?」

「這、這……」左城仲的臉色一陣慘白,「臣不知。」

「不知?你當真如此糊塗?」皇上沉聲喝問。

趙破軍上前,在皇上耳邊說了幾句話,皇上輕輕點頭。

「蠻蠻,」皇上望向錢蠻蠻,「快讓你的錢多多找出證物吧!」

「是的,皇上。」錢蠻蠻一笑,對著錢多多說:「錢多多,快找出東西,找到了就給你吃烤牛肉喔!」

錢多多一聽,立刻精神大振,開始到處嗅聞,接著,它走進偏廳,用它靈敏的鼻子東嗅西聞,然後,它在一個擺著大花瓶的架子前停下,「汪汪汪!」

趙破軍跟錢蠻蠻互視一眼,笑了。

趙破軍走過去,將大花瓶從架子上推落,大花瓶碎了的同時,地上躺著一張捲過的紙。

左城仲見狀,急忙大喊,「那不是我的東西!是蘇蘭公主偷的,不關我的事!」

皇上冷冷一笑,眼底有著嘲謔。「國舅,你都不知道那是什麼,就知道是蘇蘭公主偷的?」

「我……」左城仲整個人一癱。

「你這根本是不打自招。」皇上冷聲道。

趙破軍撿起那張假的佈兵圖交給皇上,「皇上,這便是蘇蘭公主自書房偷走的佈兵圖。」

皇上接過,展開一看,忍不住的笑了,問道:「這是蠻蠻畫的?」

「咦?」趙破軍微頓,「皇上如何知道?」這事,只有他跟錢蠻蠻知道呀。

皇上笑道:「她在這個角落畫了一個銅錢,不是她,還有誰?」

趙破軍一楞,疑惑的看向錢蠻蠻。

錢蠻蠻調皮的笑開,「哈哈,皇上真是比破軍聰明太多了。」

「那當然。」皇上哈哈大笑,然後將佈兵圖交給左城仲。「國舅,這雙面圖就送給你吧!」說罷,他將佈兵圖往左城仲腳邊一丟,沉聲吩咐,「押下!」

左城仲看著那張錢蠻蠻畫的佈兵圖,眼神空洞又茫然。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31:12

尾聲

左城仲因謀反被打入大牢,與其同謀者也一個一個被揪出來,關押候審。

太后左氏哀求皇上的母妃替秦國公求情,皇上看在母妃的面子上,饒左城仲不死,改以終身監禁之刑。

至於蘇蘭公主,皇上知道她跟趙破軍有協議,因此未將她遣返關外,交給天馬王,難保她一命,卻也將她及亞伊軟禁在城西的一間小宅子,終生不得離京。

同時,趙破軍也積極與天馬王斡旋,商議和平協議。

內憂外患終於解決,皇上可舒心不少,他本想再升趙破軍的官,讓他兼任議政大臣,可趙破軍婉拒了,皇上也不勉強,但卻另外賜了一座府邸給他,因為他們的寢院已被蘇蘭公主燒了。

可錢蠻蠻不想搬去新府邸住,而是繼續住在將軍府,因為她跟公公趙儒元及姨娘們早已感情融洽,實在不想與他們分開。

皇上知道後,便派出宮廷工匠以最快的速度為他們修復寢院。

三個月後,寢院整修完畢,趙破軍跟錢蠻蠻終於可以搬回寢院,繼續過著他們幸福快樂的日子。

搬回寢院的第一天晚上,趙破軍早早便躺在床上等著錢蠻蠻。

錢蠻蠻東摸西摸,慢吞吞的才回到房裡。

「娘子,快來歇著吧!」他拍拍身邊的位置,眼底閃動異彩。

她意興闌珊的看了他一眼,在桌旁坐下,慢條斯理的倒了一杯水喝下。

見她反應如此冷淡,趙破軍十分疑惑,立刻翻身起來,走到她身邊坐下。「蠻蠻,你怎麼了?」

「沒什麼。」她說。

「終於可以搬回我們的地方住了,你不開心?」

錢蠻蠻沉默的望向床榻。

「怎麼了?」

「當時燒得最嚴重的是書房,我們的房間還好吧?」她問。

「嚼。」趙破軍點頭,「壞了兩張椅子,窗戶燒化了,就這樣而已。」

「是喔?」她懶懶地又瞄向床榻。

「怎了,你為什麼悶悶不樂的?」他越來越困惑了。

錢蠻蠻用力的、沉沉的歎了一口氣,「怎麼床沒燒了?」

「咦?你希望床燒了?為什麼?」趙破軍是看得出她表情古怪,卻摸不透她在想什麼。「蠻蠻,你究竟怎麼了?」

「趙破軍。」突然,她直呼他的名字。

每當她直呼他名字的時候,總沒有好事,他不安的吶吶道,「怎麼?」

「那晚你喝了不少吧?」錢蠻蠻問。

「為了逼真,是喝了一些,不過我酒量還不差。」他說。

「所以,你腦袋是清醒的?」

「當然。」他用力點頭。

「那你都記得發生什麼事吧?」錢蠻蠻又問。

趙破軍再用力點頭,「一清二楚。」

「好,」她的語氣像在審問犯人似的,「蘇蘭公主有沒有色誘你?」

他一怔,瞪大了眼睛。

「你如果騙我,我會知道喔!」說著,她像錢多多一樣在他身上亂嗅一通,「哼,有說謊的味道。」

趙破軍一臉無辜,「我都還沒說話呢!」

「好,那就是有即將說謊的味道。」錢蠻蠻一口咬定。

他好氣又好笑,「不要亂扣我帽子。」

「那你說,那天晚上她除了放火燒書房,還做了什麼?」她直視著他的眼睛,警告道:「不准騙我。」

趙破軍向來光明磊落,而且自認清白,便將那晚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她,「那晚我裝醉,果然如你所料,蘇蘭公主來找我,想安慰我。」

「安慰?」她挑挑眉,「她怎麼安慰你?」

「就是勸我不要難過,於是我凶她。」

「然後呢?」

「然後她就裝可憐,要我相信她是真心真意。」

「再然後呢?」

「再然後她就說她要證明給我看。」

趙破軍一點都沒發現她眼底燃著妒火,只是一個勁的老實陳述。

「接著呢?」

「接著她就寬衣解帶靠近我,我就把她壓住,假裝醉死,倒在她身上。」

聽到這兒,錢蠻蠻胸口已經快爆開了,她眼睛瞪大,就連鼻孔都撐開了。「你壓住她,倒在她身上?」

「這樣才逼真嘛。」趙破軍自認為做得很好,得意一笑。

「那時她身上有穿衣服嗎?」她問。

「有有有,還穿著一件肚兜呢。」他照實詳述。

「肚兜?!」錢蠻蠻的怒火完全引爆,「她只穿肚兜,你還壓著她?」

看著她橫眉豎目的模樣,趙破軍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他慘了。

他馬上討饒道:「蠻蠻,雖然她只穿肚兜,但我心無雜念,一點都沒……」

「哼!」不等他說完,她不滿的哼了一聲,「有沒有,只有你自己知道!」

趙破軍舉手發誓,「我趙破軍若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

「你知道被雷劈到的機率有多低嗎?比中……」錢蠻蠻猛地一頓,呼,她差點要說比中樂透還低。

「蠻蠻,我對你如何,你知道的。」他像乞憐小狗似的瞅著她,「這個請君入甕的法子是你想的,我只是配合,怎麼現在卻……」

她把頭一扭,不聽他解釋。

他立刻繞到她前面,拉起她的手,極力解釋,「蠻蠻,求求你別生氣,我真的對她沒有半點想法,一心只想揭穿她,結束有妾的生活。」

「你真沒想過妻妾成群?」錢蠻蠻質問道。

「沒有。」趙破軍保證道,「我只想有你一個妻子。」

「喔。」她挑挑眉,表情就是不相信他。

「蠻蠻,」他緊抓著她的手,「別不理我,我……我不會說好聽話,但是我對你是真心真意的。」

錢蠻蠻沒好氣的睨著他,「是嗎?」

「不假!」

看他急得滿臉漲紅,一副快要爆血管的樣子,她終於忍不住露出惡作劇成功的得意笑臉,「噗!」

趙破軍遲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你又耍我?!」

「你的臉好好笑喔!」她抱著肚子,哈哈大笑。

「好呀你,看我怎麼懲罰你!」他一把將她扛上肩丟上床,將她壓在身下,胡亂又熱情的吻著她。

即使他的手已經在她身上摸索游移,她還是停不住笑。

「不准笑!」趙破軍突然捧著她的臉,眼神熾熱而專注的凝視著她,「認真一點。」

「睡覺要多認真?」錢蠻蠻笑問。

「誰說要睡覺了。」他眼底閃過一抹深沉光芒。

「可是……」她挑挑眉,摸了摸肚子,「寶寶要睡了。」

「哪個寶寶要睡了?」他直覺問道,然後看她摸肚子的動作,頓時呆住。

錢蠻蠻指著自己的肚子,笑得歡快,「這個寶寶呀。」

趙破軍瞪大了雙眼,「你是說、你是說……」

「我有寶寶了。」

他欣喜若狂,「真的?真的?是真的嗎?」

「嗯。」她點頭,「今天請大夫來看過,大夫也確定了。」

「天啊!我要當爹了!」趙破軍開心的在房間裡又蹦又跳。

「喂,很晚了。」錢蠻蠻受不了的制止。

「我太開心了!」他飛快回到她身邊,小心翼翼的摸著她的肚子,「我剛才沒弄傷你跟寶寶吧?」

她搖頭一笑,「我才沒那麼脆弱呢。」

趙破軍一臉認真的問:「是男孩還是女孩?」

「還不知道呢!」錢蠻蠻望著他,反問道:「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都喜歡。」他一本正經的回答,「不過我希望先生個女兒,像你一樣聰明。」說著,他低下身,將嘴巴貼近她的肚子,輕輕送上一吻。「好孩子,你要乖乖的長大,別為難你娘親呀。」

看他溫柔對著腹中孩子說話的樣子,錢蠻蠻感到萬分幸福。

當初她初發現自己意外身亡,穿越重生在「錢蠻蠻」身上時,曾經有過為什麼我這麼倒霉的想法,但後來遇見了很多人,發生了很多事,她慢慢覺得這一切都不是無緣無故發生的。

她必然是為了什麼而來到這裡吧,而他,趙破軍,就是答案。

「蠻蠻,」趙破軍溫柔的注視著她,衷心地道:「謝謝你圓滿了我的人生,自從你出現在我生命裡之後,一切都變得美好。」

錢蠻蠻深情的回望著他,拉下他的頭,吻了下他的唇,「我也要謝謝你,謝謝你跟我相遇。」

兩人四目相望,深情款款,一切盡在不言中。

--End--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5 00:31:29

後記

速配的另一半 春野櫻】

在談這本書之前,先來說說先父母的事情吧!

先父是個急驚風,先母是位慢郎中。

父親性情急躁,要求完美,踩到他的地雷,就是一陣狂風掃落葉,方圓十公尺內能動的不能動的,全部遭殃;母親脾氣溫和,隨遇而安,縱使遇到再憤怒再傷心的事,也總是見她靜靜的、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消化殆盡。

這樣的父親在年輕時,一生起氣來,簡直是生人勿近。但溫柔的母親總是能安定他的心,澆熄他的怒氣。

自幼看著他們的相處,我發現到,維持一段愛情或是婚姻,唯一的方法是……

有一個人必須特別沉得住氣。

而母親,便是那個溫柔而穩定的一方。

外人看來,母親是依附著父親的,但我卻知道……父親對母親的依賴更深。

母親先行,父親在她過去後,生活頓失依靠及重心,過了一段行屍走肉般的日子。他要強,從不讓人發現他的脆弱,但我可以想像在那些孤獨的夜裡,不再聽見身邊的呼吸聲、不再能觸及那溫暖的身軀,是多麼可怕又折磨的一件事。

在我的故事中,衛武將軍趙儒元於妻子過世後,在不同的女子身上尋找著妻子的身影,這在我父親的身上亦是發生過的。

母親走後,女人緣甚好的他,身旁不乏一些「阿姨」圍繞,不知情的外人以為他無情無義,妻子方逝,便與眾多女子周旋。但我能理解他的苦,對一個曾經有人緊密相依三十年的人來說,孤獨是最可怕的酷刑。

因為曾經經歷過那麼美好的愛情,對愛情才有憧憬、才有期待、才有盼望。

而寫著趙儒元時,我彷彿看見了神情哀傷,望著母親遺照發呆的父親。

再來聊聊趙破軍跟錢蠻蠻這對歡喜冤家吧!我自己本身很喜歡趙破軍這種性格的人,率真正直,不輕易對女性放電,必要時表現得十分冷淡,但維持該訂的作重,不過遇到心儀的女性時,又能火力全開,熱情如火。他聰明,在該他上場的時候能毫不退縮,但又不深沉、不過分聰明、不玩心機。

也就是這樣的他,遇上了錢蠻蠻這種古靈精怪,獨立自主的女生時,才能激出愛情的火花並修成正果。

他懂得欣賞她的特別、她的聰明,她也總是在該依賴他時,不在乎表現出軟弱的一面。在我看來,他們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常有人說,看羅曼史小說是很不切實際的事情。

但我覺得,小說常是人生的縮影,在小說裡看見的愛情,在現實生活中也並非是天方夜譚、遙不可及。

當然你不會遇到王公貴族,總裁更不是路上隨便一撞就有。但是,我們追尋的並不是貴公子或是總裁,而是一個相知相惜的人。

我有一個朋友,她總是害怕遇人不淑、所托非人,就算有人追求她,她也不敢敞開胸懷,試著去接受。

喔,親愛的,愛情不會咬人啊!

就算在愛情裡跌跤了、受傷了,那又怎樣呢?站起來,幫傷口貼塊OK繃,然後繼續往前走。

你不必特意去找尋,因為愛情它總會自己找上門。

記著,當愛情敲門時,請你打開門讓它進到你的生命裡。

不管來得早來得遲,與你速配的他,總會有出現的一天!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