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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カルロ・ゼン > 《幼女戰記》 (連載中) [列印本頁]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8-18 20:40:52     標題: <カルロ・ゼン > 《幼女戰記》 (連載中)





第零章 序章


統一歷一九一四年七月十八日 帝部柏盧/某處

    首先感受到的是刺眼光芒。包覆在祥和的飄浮感下,享受霎那的安息。令人想委身在這股溫暖與有些刺癢的感覺中的渾然忘我。忘我?對了,似乎遺忘了什麼。但究竟是什麼啊?我究竟忘記了什麼事?

    只不過還來不及思考,那個就突然顫抖起來。稍微遲了一會兒,腦袋理解到寒冷。刺痛肌膚的冷。就仿佛呱呱墜地的嬰孩首次品嘗到的寒冷。不過當事者沒時間去感受它。

    突如其來地,在已知卻又未知的感覺襲擾下,陷入錯亂的那個,同時感到強烈的窒息感而痛苦掙扎起來。

    肺部、全身、細胞嘶喊著給我氧氣,令人難以忍受的痛苦。無法保持冷靜的思考,那個只是一味地痛苦掙扎。

    無法隨心所欲的感覺,只能難受掙扎的苦楚。被這一切猛烈摧殘的痛苦,輕易就讓那個的意識混濁不清。然後身體從許久不曾哭過的人類意識下解放,反射性地開始哭泣。

    意識混濁,自我都混亂了的那個,接著睜開眼楮,感受到一片灰色的天空。朦朧的世界……不對,蒙朧的是視線嗎?戴著度數不合的眼鏡所看到的扭曲世界。輪廓模糊不清,色彩混濁的視野,就連長年沒有情緒起伏的那個也感到不安。

    在經過客觀時間三年左右之後,總算開始取回自我意識與外型的那個,感受到的是一片純粹的混亂。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究竟是怎麼了?然後進入到尚無法長時間保持意識的器皿中的那個,依舊沒有回想起來。所以那個無法理解,那道逐漸昏沉的意識所勉強捕捉到的嬰兒哭聲,為什麼會讓自己覺得丟臉。

    姑且不論成熟的大人,嬰兒本來就是會哭。對于應當庇護,給予公平機會的嬰兒,不該感到「丟臉」才對。因此,那個隨後就對自己知覺混濁不清而沒有意識的情況感到由衷放心,同時將這印象朦朧的恥辱丟到記憶的深處。

    之後,盡管意識模糊,但總算是理解現況的那個,感受到的依舊是一片徹底的混亂。明明記得是在山手線的月台上,但等回過神來後,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身處在石造的厚實西洋建築物里頭,讓疑似褓姆的修女擦拭嘴角。假如這里是醫院,還可以理解是發生意外。視野會變得混濁,也可以認為是受傷的影響。

    然而等到眼楮可以清楚視物後,透過昏暗光源看到的,卻是一群穿著古老服飾的修女。選有那昏暗的光源……要是沒看錯,應該是搞錯時代的瓦斯燈吧。

    「小雅,來,啊——」

    同時還察覺到了一個異狀,就是室內看不到任何電器用品。就二一三年的文明社會來說,這個空間有太多老早就被淘汰的骨董,並且缺乏電器用品。這些人是門諾會保守派,或者亞米胥派嗎?(注︰推祟清貧,排斥現代設備的基督教派)但就算是這樣……為什麼?自己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呢?

    「小雅?小雅?」

    難以理解的狀況。不斷加深的困惑。

    「好了,乖乖張開嘴巴喲,小雅。」

    現在的問題就是,搞不清楚目前的狀況。于是,那個就將視線移到方才遞到眼前的湯匙上。不過,就算注意到湯匙的存在,他恐怕作夢也想不到那是朝自己遞來的吧。只覺得那個叫小雅的家伙怎麼還不趕快吃啊。

    不過在陷入深思的那個面前,修女也終于不耐煩了。只見她帶著和藹卻也不容拒絕的笑容,把遞來的湯匙塞進那個的口中。

    「不可以挑食喔。乖,啊——」

    這是一匙炖爛的蔬菜。不過這一匙卻也將無庸置疑的現實,清楚明白地擺在無法理解的「譚雅」面前。

    炖爛的蔬菜。被塞進嘴中的只有這個。但就被迫吃下這口蔬菜的本人而言,這令他難以理解的事態,讓情況變得更加混沌不明了。換句話說,那個……也就是我,即是對方口中的小雅。

    于是他發自內心吶喊著——為什麼?

    西元一九七一年八月十四日 美國

    一九七一年八月十四日,受到美國海軍研究署「Office of Naval Research(ONR)」的調查委托,菲利普‧津巴多博士的研究團隊在這一天開始某個實驗。預定的實驗期間只有短短兩周。實驗的目的,是要針對海軍面臨到的海軍陸戰隊軍事監獄的問題,進行基礎的資料收集。

    被募集來參加這項實驗的受驗者們,全是身心健全的一般大學生。

    然而實驗開始才第二天,就面臨倫理層面上的重大問題。扮演遭到拘禁的囚犯角色的人,遭到扮演看守角色的人責罵羞辱,甚至直接的暴力行為。此種禁止行為頻繁發生。最後甚至發展到實驗開始才短短六天就緊急中斷的事態。

    該實驗即是之後眾所皆知的「史丹佛監獄實驗」。不過有別于倫理上的問題,這個實驗結果就心理學上的觀點,很諷刺地富含極具啟發性的內容。先行研究的「米爾格倫實驗」與這個「史丹佛監獄實驗」揭發了人類的性質。

    在封閉環境下的個人會服從權威與權力,擁有權威與權力的人會無限制行使。針對這種「權力服從」的現象進行分析後,結論相當具有沖擊性。令人驚訝的,這種現象與個人理性、良知、個性無關,是經由個人扮演的角色上顯著的「去個性化」所誘發出來的。

    換言之,這兩項實驗明確透露出人類會服從環境,甚至無視于個人的個性與良知。若是說得極端一點,就是任何人都能夠勝任奧斯威辛集中營的看守(注︰納粹德國時期所建立的最主要集中營和滅絕營)。

    就結論來講,人類會受到環境規範,遠超出個人的本質。

    當他在大學學到他們是這種生物時︰心中感到的不是不對勁,而是原來如此。

    小學時,人人都曾在義務教育下學到人皆生而平等的概念吧。當時我們學到,每個人都是平等且無法取代的重要存在。然而有別于這番表面話,我們輕易就能發現到不平等的情況。

    為什麼前面座位的學生個頭比自己高大?

    為什麼班上有些人擅長玩躲避球,有些人卻不擅長?

    為什麼隔壁座位的學生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答不出來?

    為什麼後面座位的學生就是無法安靜听老師上課?

    然而,小學生身處在要當個「好孩子」的環境下。哪怕大家都不太一樣,也要說大家都是重要的存在。害怕要是不遵從這番表面話,就會被當成是「壞孩子」。

    所以「好孩子」努力不讓自己淪為「壞孩子」。

    然後等到在補習班準備國中會考時,「好孩子」就開始在心中鄙視「壞孩子」,避免與他們來往。考到好的國中,再升上升學率高的高中,最後進入名門大學。以最短的距離行駛在這條軌道上,在所給予的規則與條件下盡善盡美。

    要在這種環境下持續扮演「好孩子」,就是確實不斷達成他人要求,不違背任何期盼。

    每天依照要求的反復面對參考書與課本,與同學們比拼成績。以這種感覺身處在考試戰爭之中的他們,將那些成天游玩的學生們視為輸家。在成績就是一切的環境中,他們很自然地鄙視那些成績不好的學生。只是另一方面,他們大都也不怎麼相信自己的腦袋有特別聰明。畢竟他們那少許的自傲,早被同年級那群真正的天才們挫敗很久了。

    當他們還在埋首苦讀時,那些家伙則是若無其事地獲選參加國際物理奧林匹克,或是數學奧林匹克。要跟那群一臉把解出正確答案當成理所當然的天才們在同一間教室里學習,絕不能只付出尋常的努力。只不過,縱使戴著扭曲的眼鏡,他們仍有學習至足以理解現實的程度。

    考生們不管願不願意都會明白到,想要擁有雙親那樣的收入,最起碼也要考上優秀的大學,找到一份出色工作。于是他們成為符合年輕人風範,充滿上進心的集團。當中對于落後的畏懼,伴隨著致命性的恐怖。所以只能緊緊攀附著書桌不放。

    當身處在這種世界掙扎的他們平安突破考試戰爭,考上被稱為名門也不為過的大學後,游戲規則就變了。不管願不願意,他們當中大部分的人都會察覺到,不再依照「優秀成績」,而是依照「你做了什麼?」來進行評價的世界開始了。

    面對這種規則變化,只要是能妥善適應新環境的人就有辦法應付。

    一邊遵守規則、鑽規則的漏洞、恥笑規則,一邊受到規則的束縛。

    到最後他們所學到的,就是規則是讓系統最佳化所不可或缺的存在。毫無規則的自由只是單純的破壞;毫無自由的規則只是單純的暴政。因此,他盡管也討厭遭到束縛,卻同時為無限制的自由感到憂慮。

    他無法理解上課遲到的人在想什麼;無法理解醉倒路邊的人究竟有何價值;無法理解老是在提倡精神論的體育系人類的腦袋。

    相對地,他則是對自己能與針對規則和自由的關系性,提出「合理性」解釋的芝加哥學派相遇一事,感到欣喜若狂。只要能遵守規則,就能行駛在軌道上。邊隱瞞自己是阿宅的事實,邊在大學扮演勤勉的學生。要他說的話,所謂在規則限制下的自由就是這麼一回事。

    與他愉快來往的友人,除了高中時代的朋友外,就是在大學遇到的那些物以類聚的家伙。邊在學校培育人際關系與能力,還消磨出社會前的閑置時間。當然也勤于投資個人資本,夙夜匪懈學習某種程度的語言與文化修養。之後再伴隨著名為學歷的信號理論(注︰提示足以讓對方信服的信號可獲得優秀成果的理論),隨即成就出一名受世人贊賞的優秀學生。

    只是人們對這種人的要求,意外地並不是能力,而是極為注重他在紙面上的情況。入社考試的成績優秀、名門學校出身,外加上跟面試官熟識的人,對招募負責人來說算是最無從挑剔的人選吧。在這種理由下,大學生失業潮也不算什麼阻礙了。

    畢竟起跑點不同啊。倘若要照事實游說,就是讓分賽。在面試前先去拜訪公司內的學長姐是理所當然。不僅如此,還邀請人事部的招募負責人去喝酒聊天。

    更別說國高中直升學校的學長,還有大學時代的前輩是負責雇用的人了。他們甚至直接指導他「那間公司的人事部正在找這種人才,最好是用這種方式去進行面試」。在這些機緣搭配下,只要有一般人的水準,就沒必要煩惱找不到工作。只要不挑工作,就能得到不愁吃穿的薪水。成為唯唯諾諾地執行命令,確實完成分內工作的社會齒輪。于是「僕」的第一人稱,就在不知不覺中變成「私」了(注︰日文的第一人稱,僕變成私表示從少年變成大人)。

    工作價值?自我風格?創造力?只要有支付正當的勞動報酬,就絕不會插嘴工作內容的社會齒輪。這樣對公司來說,必然會是能確實滿足薪資價值,達成分內工作的最佳人才。毫無底限地遵從企業的理論,率先追求利益。要習慣這種當企業走狗的人生,其實也不怎麼辛苦。

    沒心沒肺?生化人?冷血無情?非人哉?會因為這種煩惱感到動搖也只有一開始的時候。因為難以理解這種太過難堪的嘶吼,對試圖動用暴力的人類狂態感到恐懼。但隨後也就習慣了。跟在學的時候一樣。

    人類是會適應狀況變化的生物。所謂的適應環境,總之就是扮演好他人給予你的角色,如果是看守就做好看守的角色,如果是囚犯就做好囚犯的角色。他就像這樣,往來在工作與興趣的世界里,過著平穩生活。當然,工作是以有效率的方式進行。為避免自己寶貴的閑暇時間遭到浪費,所以遵從企業的各種要求,極力避免工作上的失敗。

    拜這所賜,讓他在年過三十的時候,終于讓薪資追上雙親的收入,確實踏上了出人頭地的道路。然後,對于企業的忠誠與對上級的忠實獲得好評的他,在人事部內順利晉升,最後被賦予人、事部課長一職作為他的試金石。

    對,對呀。我有著重要的工作。就算是再怎樣天大的誤會,我也沒有任何理由,必須讓修女用湯匙把炖爛的蔬菜塞進嘴中。還特地惹人厭地叫我「小雅」。光是沒有對此憤怒地大吼大叫,就足以稱呼我為紳士了。

    當我伴隨著焦躁情緒,正準備起身抗議「為什麼要叫我……」的時候——

    刺痛的腦袋,突然回想起不愉快的記憶。

    西元二一三年二月二十二日 日本/東京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你的性價比太低。外加上缺勤太多。最後是直屬上司呈報,你盡管額度不明,但似乎背負消費性貸款的多重債務。最後,要去給企業雇佣醫生做的診療,你也拒絕到底。就結論來講,你很明顯就是會增加公司成本的員工,要是讓你搞出什麼不詳事件,導致企業的社會信賴度下降那還得了。「那本公司有任何理由留你下來嗎?」真想這樣反問回去。不過礙于法規,只能將內心話藏在心底,盡可能地鄭重回答。

    「你已經連續兩次未達成PIP。在明白這點後,公司基于正當的業務命令,要求參加協助達成PIP的研修課程你也拒絕,還不時無故缺勤。」

    說我骨子里瞧不起人?那又怎樣?法規可沒禁止我這麼做。企業是追求利益的團體,可不是社會廢物的扶養機構啊。

    「因此我認為,與其讓長年對公司做出貢獻的你遭到懲戒性解雇,選擇自願離職對你來說也比較好吧。」

    雖說這樣非常浪費時間,但這也是工作。

    「叫我去干從未干過的外勤業務,算什麼研修啊!」

    「對公司而言,這是一種挽救業績惡化的對策。是讓管理階層去了解業務人員的心情,促使他們摸索出更加優秀的管理方針,所必須要進行的研修課程。」

    只不過也真的是累了。對付這些哭得不停、大吼大叫,只想要依賴組織過活的家伙們,還真是麻煩到極點了。如果哭一哭就能改變結果,那好啊。作為營業的一環,我承認這種戰術。但是平常老罵人是無血無淚的怪物、老板的走狗、生化人什麼的,等到要依靠我了,才在那邊鬼吼鬼叫就實在是——

    我明白自己是個低劣的人類。無法與天才相提並論,就算努力也達不到英才的水準,人格也極為扭曲。總之就是個不正常的自卑感聚集體。

    徹底善良的人類讓我自覺形穢。而在偽善方面,擁有會被社會公認是有良知的水準,但正因為如此,才會在腦中嘲笑自己,這只不過是偽善。

    然而,盡管自己如此丑陋,也依舊能自豪,自己比眼前哭叫的廢物要強得多了。畢竟就性價比來講,自己始終保持粹優秀成績。所以在解雇面臨統整的部門里的員工時,盡管麻煩也依舊會做得盡善盡美。再來就是沿著軌道繼任部長之位吧。今後的人生應該是一帆風順。

    ……本該是這樣才對。

    動腦想到這里的他,總算是回想起那段不愉快的經歷。

    雖說人類本是種政治性的生物,但會遭到解雇的人類,似乎是種比起倫理和社會一般常識,更優先選擇自己一時沖動情感的動物。該說跟學歷菁英兼好孩子的集團不同,會放任情感支配自己的人類終究是比較多嗎?部長都特別警告自己在月台上要小心背後了,自己卻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咚,身體突然被某人推了一把。從月台上莫名緩慢地飛了出去。于是,我的意識就在目睹火車駛來的時候中斷了。

    接著等到回過神來後,自己隨即遭遇到一件真是豈有此理的荒唐事。

    「你們真的是活著的生物嗎?」

    「抱歉,請問你是哪位?」

    一名常在樣板小說里看到的老人,正嘆著氣在觀察自己。答案有三種可能。

    第一種,我奇跡似地活了下來,雖然醫生正在幫我診療,但我卻無法正常認知這個情況。也就是說,我的眼楮或腦部可能出現了嚴重障礙。

    第二種,這是我在彌留之際的妄想或是幻覺。可能是我人生的走馬燈。

    第三種,我體驗到莊周夢蝶的經歷,然後在現實世界被叫醒。我可能睡昏頭了。

    「……我深深感到你們是群人性失常的家伙。竟有著這麼無聊的想法。」

    他能讀我的心?這要是事實,基于隱私權與各種保密義務上,還真是令人極為不樂見又不悅的行為。

    「沒錯。讀你們這些對他人毫無同情心的家伙的心,確實是令人不悅的行為。」

    「真令我驚訝……沒想到惡魔真的存在。」

    「還以為你要說什麼,結果居然是這個啊。」

    可能超脫世間常理的存在只有神和惡魔。如果神存在,就不會放任世界變得如此不可理喻。因此,這世上沒有神。故得證,眼前的存在X是惡魔。證明結束。

    「……你們這些家伙,是想要造物主過勞死嗎?」

    你們?用的是復數。也就是說,除了自己外還有其他人。我該對自己有很多伙伴這點感到欣慰嗎?有點微妙。我雖沒有打從根本地討厭自己,不過也沒有很喜歡。

    「最近很多啊。像你們這種瘋狂的靈魂。為何不倚靠人性的進步尋求解脫?就這麼不想達到涅盤嗎?」

    「人性是伴隨著社會進步演變而來的吧。」

    羅爾斯的正義論非常了不起。不過沒辦法套用在現實生活當中。人類區分為擁有者與未擁有者。理論上的假說或許很有趣,但現實生活中,擁有者不會為他人放棄自身利益。比起擔憂未來,人類會選擇追求現世利益不擺明是理所當然嗎?只是盡管如此,該怎麼做也是個問題。

    假設我已經死了,那靈魂會何去何從呢?讓我們來進行一點有建設性的討論吧。今後的事情比較重要。

    「回歸輪回,直到轉生為止。」

    自稱為神的存在X給予的答復非常單純。原來如此,這恐怕就是所謂的已盡到說明責任吧。工作不該見到機會就偷懶。不過我也很能理解說明責任與守法義務的重要性。就算會感到不悅,但身為社會的一員、組織的一分子,就該對應當遵照的手續表示理解吧。

    「很好。那就麻煩你了。」

    總之,我決定下一次的人生會好好注意背後。我已經學到人類可分為兩種,一種是會遵從理性行動的人,一種是不會遵從理性行動的人,看來有必要重新學習行為經濟學了。

    「……我受夠了。」

    不過,朝我喃喃念道的話語,卻讓我微微地感到困惑。

    「啊?」

    「你們就不能適可而止嗎?不論是哪一個,別說是尋求解脫達到涅盤了,就連一絲信仰心也沒有。」

    就算禰這麼說,我也很困擾啊。老實講,我搞不懂眼前的存在X(自稱為神)是在對何事生氣。我是能理解老人家都比較性急,不過有著相當地位的人一旦暴怒起來,會讓人無所適從。如果是動畫還可以把這當作是笑點,但現實社會中,有大多事情不是開玩笑就能帶過了。

    「最近的人類偏離世間常理太多了!完全不懂事物的是非曲直!」

    那個……就算被存在X指責什麼世間常理,我也很困擾啊。說到底,要是這世上真有世間常理,可以麻煩事先告知我一聲嗎?要人遵從沒有同意過也沒看過的道理,未免太強人所難了。沒說出來的事情,實在是無法理解。就目前為止,我可不記得自己有覺醒心電感應的能力。

    「我不是有制定十誡嗎!」

    第一誡、不可信奉別神。

    第二誡、不可濫用上帝之名。

    第三誡、要牢記主之日,並奉為聖日。

    第四誡、要尊敬父母。

    第五誡、不可殺人。

    第六誡、不可奸淫。

    第七誡、不可偷盜。

    第八誡、不可作假見證。

    第九誡、不可貪戀他人妻子。

    第十誡、不可貪戀他人財產。

    這串話語透過心電感應之類的方式唐突地傳入腦中,嗯,那個,該怎麼說好,還真是為難。我好歹出生在多神教信仰的社會里,早已習慣名為宗教寬容性的馬虎隨便了。就算跟我講戒律,也只會讓我感到困惑。而且我不僅尊敬父母,同時也未曾殺過人。就生物學上來講是個男人,所擁有的性本能,就生物學上來講是與生俱來的。這是我被賦予的條件,我也無可奈何啊。這要是我自己設計的倒還無話可說,但設計我們的人不正是禰嗎?

    「這是我懊悔終身的錯誤!」

    神的一生是怎樣的光景啊?就單純的學術觀點而言,讓我稍微有點興趣。不管怎麼說,我對其他事物的興趣與好奇心就只有這種程度。應該也沒有殺人欲望或沖動才對。啊,雖然在玩FPS時,成功爆頭會讓我覺得很爽,但這並不表示我的殺人欲望超乎常人。也有幫忙關懷動物,呼吁衛生署降低捕殺量的海報應該也有拿幾張回家吧。

    「就算沒有動手,但你依舊很享受殺害行為吧!」

    既不曾偷盜過,也沒對他人做過偽證,也未曾以橫刀奪愛為樂。最重要的,就是我一直都是個誠實的人。對職責忠實,對法律忠實,也不記得有做過積極違背身為一個人的行動規範的事。倘若發生戰爭,我說不定還會在跳傘途中,得到要努力養殖蝦子的天�2還芤藕兜模 業拇泳 榫拖薅ㄔ諭酚蝸飛稀br />
     「夠了!既然你無論如何都不肯反省,那就只好科以相對應的懲罰了!」

    要找麻煩也該有個限度吧。為什麼我得受到懲罰?不過根據經驗法則,我知道這事要是置之不理會相當不妙。

    「不,請稍等一下。」

    「給我閉嘴!」

    ……我希望禰別生氣。既然禰好歹也是被稱為無上的存在,精神就該更成熟一點。或者,就算只是表面工夫也沒關系,請成熟點吧。我認識的一名律師,雖然在法庭與網路游戲上簡直判若兩人,但依舊能維持社交生活。我不期望禰能裝得有他那麼完美,但至少再好一點……

    「光是管理多達七十億的人口,就已經讓我過度工作啦!」

    你們要生育繁殖,充滿大地——聖經上是這麼寫的。就學術範圍來判斷,人類恐怕很忠實地在遵從這項教誨吧。忠實到我腦海中甚至浮現馬爾薩斯在九泉之下擔憂的身影。人類可以說增加得太多了。但身為管理人員,就該記住自己下達的指示。要是不會成為被部下輕視,預定遭到公司解雇的對象就好了。不管怎麼說,既然是管理人員,我希望禰能好好對自己的發言負責。

    「這……這世上盡是像你們這種毫無信仰心的家伙,我早就赤字啦!」

    老實說,這難道不是經營模式有缺陷嗎?

    「違背契約還敢說這種話!你們根本就不想要解脫的機會吧!」

    沒事先告知,我怎麼會知道。這是我的肺腑之言。若是重要的東西,以內容證明郵件寄出可是常識。倘若是契約書,就應該要親手交付。契約最好是確實保存下來。

    「你們不是向無上之理俯首了嗎!」

    不,如今科學的進步跟魔法幾乎毫無差別。過度發展的科學就如同魔法。自然科學萬歲。世間之事,理當不再有任何疑問。在這富足的世界里,只要沒有迫切需求,危機感與信仰心也就不會產生,所以也不會去尋求依靠。畢竟人們只要沒陷入窮途末路,就不會想要去依靠宗教。

    「……也就是說,就是那個吧?」

    就算禰說什麼那個這個的,我也听不懂啊。自己應付存在X的方式會變得愈來愈隨便也是沒辦法的事。只不過,無法正常對話也很教人為難。該怎麼辦?如果有提供口譯服務,不用太過考慮價錢我也會簽雇佣契約。

    「你缺乏信仰,受性欲驅使,不畏懼我,而且還毫無倫理觀念。」

    真想大聲抗辯。我才沒這麼差勁。自己就道德與社會規範層面來看,絕沒有這麼惡劣!

    「閉嘴!你們就是這樣,盡管每次都費心讓你們回歸輪回,但總是立刻就故態復萌。」

    那個呀,所以我說這是人口增加的問題,至少也跟人類全體的壽命增加有關。如今有著平均壽命的概念。那個,當然還有馬爾薩斯的人口論。禰沒有讀過嗎?人口會依照鼠算式增加,很恐怖對吧。我們也沒特別做什麼,只要簡單分析一下就會知道,這果然是經營模式有缺陷吧。

    「這只要增加信仰就能彌補了吧!」

    唉,就說這是經營模式有缺陷的問題。只能說,禰對消費者的心理分析太過天真。早在計劃階段,就犯下結構性的錯誤了。

    「所以問題的原因,就你來說,是活在科學的世界,是個男人,不知戰爭是何物,以及沒有陷入窮途末路是吧?」

    ……咦?總覺得有種不妙的感覺。

    OK。請冷靜下來。如今的存在X,就跟讓其他公司把從基層一路培育上來的技術人員,大量挖角走的人事部長一樣危險。我掌握現況了。對應方式也已檢討完畢。

    「既然如此,那只要把你丟進這種環境,就算是你也會覺醒信仰心嘍?」

    那個,不覺得禰這結論下得太快嗎?請冷靜點。的確,我方才是有說過度進步的科學讓信仰變得曖昧。可是,神啊。請不要太過沖動。沒錯,先冷靜下來。所以我說,只要能感受到神的恩典就沒問題了。那個,當然,我是知道的喔。我非常明白禰像這樣管理著我們。沒錯,我很明白這點,所以可以請禰把手放下來嗎?還有,說我不知戰爭為何物可是個誤會。

    「現在才拍馬屁已經太遲了!」

    不,我的主啊。請回想一下吧。這個世界確認不到魔法與奇跡的存在,宣稱自己見識過的那些人也都可疑到不行。這就連禰的存在也一樣啊!而且性欲是不論男女都會有的東西吧!

    「已經夠了。我明白了,那就來做個實驗吧。」

    「咦?」

    「就拿你來做實驗吧!」

    就是這種記憶。如果可以的話,還真想忘掉。

    解說

    【芝加哥學派】芝加哥學派(經濟學)大略來講,就是高呼市場原理萬歲這種愉快的經濟學學派。當中極端點的人,就連藥物、解說家庭、教育、移民等所有的社會問題,也會用經濟學的數據來進行分析。從《貝克教授的經濟學——從結婚教育到納稅與貨幣》這種有點古老的書籍,到最新的部落格(http://www.becker-posner-blog.com/)都是!

    【羅爾斯的正義論】對政治理論產生重大影響的一門學說。是藉由當我們身處在原扔狀態,亦即不清楚自己所在位置的情況下,我們會如何建立眾人的生活規範這項議題,來摸索公平規則的理論。結論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原則上保證人人平等且自由,第二種是允許以照顧弱勢與平等機會為目的的不平等。當中的重點,即是為讓眾人在平等的同時能照顧弱勢,而采取針對富人的累進稅制,以及針對未擁有者的生活支援等行為,是在倫理上的正確表現。又稱為自由原理、差異原則、公平機會平等原則。

    【馬爾薩斯人口論】托馬斯‧羅伯特‧馬爾薩斯所著的古典人口學名作。是述說人口會以等比級數增加,但糧食(生活所需資源)就只會以等差級數增加的學說。換句話說,這項學說明白指出人類的增加速度會立刻達到生活所需資源的極限。就算沒有人命令,人口也會時常增加到僅能勉強維持的水準——這雖是種很恐怖的想法,但也意外地不容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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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8-18 20:42:47



第壹章 北方的天際





統一歷一九二三年六月 北方軍區諾登戰區/第三巡邏線

    為什麼自己會在這種地方打仗啊?

    用小手握著寶珠,將代替權杖的步槍放在地面,被賦予翱翔天際的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這個標志的我的自我意識,反復自問自答。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重復,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听到請回答。」

    諾登的陰郁天空漂浮著一個黑點。那個潛入雲朵下方的小不點,是帝國軍引以為傲的航空魔導軍官,同時也是基于某種因果轉生成幼女而正在作戰的自己,經由俯瞰所呈現的光景。而掛在軍服上,並握在手中的那個,是以科學方式用來控制術式這種超常現象,讓魔導師能以意志干涉世界的演算寶珠。同時也是這件事的證明。這是將古代的寶珠用魔導與科學加以近代化,一如其名能夠解讀世界數據的魔導工程學的結晶。

    這次的任務是在高度六千英尺的空中,以巡航速度維持對地速度,在指定的空域進行炮擊的彈著觀測。

    「Fairy08,這里是諾登控制塔。收訊良好,目前正在正常追蹤貴官的行蹤。」

    這也沒什麼,就是在帝國與協約聯合的國境線上的支援飛行任務。不過將維持飛行術式的演算寶珠掛在脖子上,毫不懈怠地觀測的那道身影,看起來卻令人驚訝地渺小。這並非譬喻,而是物理上的渺小。年齡似乎還不滿十歲。就算考慮到性別是女性,也依舊算是嬌小的體格。相較于體格出眾的前世,這身高還真是讓人感到心酸不已。而說到航空用的喉震式麥克風的尺寸,當初分發時還被人笑說頸圍太細,真是難堪到無地自容。

    「Fairy08收到。抵達任務空域。收訊良好。」

    盡管早對自己發出來的聲音感到絕望,但這尖銳的聲調,總是讓我感到不對勁。哪怕听習慣了,也仍然受不了自己的聲音。舌頭也不靈活,每次咬到舌頭,都讓我遭到屈辱感的苛責。

    「諾登控制塔收到。請執行指定任務。」

    而毫不在意自己這口齒不清的幼女語調的軍隊也是一絕。這種情況或許很合理吧,航空魔導師基于重視空戰的觀點,只將對魔導技術的適合性當作戰力化的基準。而在將這點發揮到極限的帝國里,魔導師的年齡限制早已成為過去的遺物。所以哪怕是外表年齡看起來應該要受人呵護的自己,一樣會很自然地被派來執行炮擊觀測。

    「Fairy08收到。戰區無異常。重復,無異常。」

    「諾登控制塔收到。貴官的觀測區域分配到的炮兵隊為炮兵大隊。呼號為Goliath07。直到空域管制有其他命令,或是該區掃蕩完畢前先從事觀測任務。Over。」

    通稱人力資源的調度方式,很大部分是基于帝國置身的地緣政治觀點需求。基于歷史緣由,帝國由于國土位在列強的中心處,所以不得不將四方鄰國視為假想敵。想要防衛住寬長的國土,兵力一向是個吃緊的課題。為解決這個問題,努力到眼泛血絲的參謀本部所得到的結論,就是徹底活用一切能用的資源。

    「Fairy08,這里是預置軍團的炮兵大隊,呼號為Goliath07,有听到嗎?」

    因此,就算是幼女,只要能派上用場,軍隊就會將她丟到國境,命令她從事巡邏飛行任務。也就是一如字面意思的童兵。

    「Goliath07,這里是Fairy08。收訊良好。已確認敵方步兵部隊接近。諸元已發送(注︰指通訊頻率跟交互辯證內容)。請確認。」

    以可愛聲音念著事務性台詞的幼女翱翔天際,想必是極為超現實的畫面吧。話說回來,正常的軍隊是由正常的成年軍人所構成。這是常識。

    不過雖說參雜著雜訊,但小女孩的聲音傳來通訊,對魔導師來講已是理所當然的情況。畢竟軍隊凡事都會基于實用上的理由設置特例。不過最主要的,還是連日的嚴酷軍務,已讓有良知的軍人們疲憊不堪。所以就連讓小女孩戰斗的異常感,也早已磨耗。

    「Goliath07收到……以基準炮進行第一次射擊。」

    所以,以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名義登錄軍籍的航空魔導師,經由自己背上、與背部大小相差無幾的無線電,以熟練動作淡然進行定時聯絡,在展開于諾登北方大地上的炮擊戰中擔任觀測員。不過實際上,我對自己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飛行,並不是沒有任何疑問與怨言。

    「確認著彈……確認為至近彈。著彈公算誤差範圍在十公尺內。請進行效力射擊。」

    「Goliath07收到。立刻開始任務。」

    注視眼前情況的碧眼盡管絲毫不松懈,但也不能否認閃動著不耐煩的情感。為什麼自己會在異世界、返老還童、性別轉換,然後參加戰爭啊?

    當中最令我感到不耐的,就屬身體上的變化。小孩子的身體非常不方便。雖說女孩子發育得比男孩子快,但要用長年累積的感覺移動身體,體型實在是差太多了。外加上從軍後,已經有過數次經驗,讓我深深感受到自己變成一個多麼無力的小孩。

    無法持槍。因為太大把。這不僅讓我無法好好瞄準,肩膀還會因為槍托的後座力撞得發疼。格斗訓練時,也被眾人一臉同情地丟來丟去。

    直到我透過演算寶珠理解世界是由三個向量所構成的數據,並學會利用術式干涉這個數據的世界為止,都只能以無法隨意行動的手腳,趴伏在地面上狼狽掙扎。

    費盡心血,才好不容易在不仰賴身體,而是靠頭腦思考的魔導技術上有所成就。只要能翱翔天際,以術式干涉世界,就不用再去煩惱嬌小身軀的限制。

    所以對于魔法的突兀感,也藉由其作為便利道具的一面克服了。只不過,就算我們持有這種道具,為什麼一定要使用呢?

    原來如此,ICBM得在必要的時候能夠使用才行。所以平時當然得要整備、訓練,做好運用的準備。只是話說回來,有什麼一定得要使用ICBM的理由嗎?這個話題可從帝國與周邊諸國的形勢趨于險惡開始說起,但這也不是最近的事了。

    打從很久以前,帝國與協約聯合就在國境問題上有著非公開的紛爭。至少在國際政治的舞台上,雙方就名目上而言,並沒有在爭奪這個地區的歸屬權。

    不過這單純是因為帝國佔有壓倒性的國力,所以過去才沒有讓這個問題浮上台面。就譚雅看來這其實很單純,就跟甦聯的周邊國家不會單獨與其爆發國境糾紛是一樣的道理。

    ……過去,只能用過去式來表現,恐怕是唯一的遺憾吧。

    在國境上,零星爆發了幾件偶然的事故。雙方國境警備隊非故意的誤射,及基于誤會引發的炮火交鋒。盡管這些都是當地司令部就能解決的問題,但無法否定情勢開始變得不太安穩。

    本來只要帝國宣布開始「準戰時體制」,譚雅就能退到後方從事非戰斗任務。畢竟直到開戰前,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準尉的身分都還是「軍官學校出身」的實習軍官。實習生在最前線就只是個累贅。所以只要帝國認為會開戰而開始整頓態勢,就能期待轉調到技術廠或後勤司令部擔任後方勤務。

    然而悠哉的高層卻無視這動蕩的局面,判斷這單純只是「危機邊緣外交」,導致譚雅被分發到當地進行實習課程的窘境。雖然這終究只是作為軍官學校教育的延伸,待在飛行巡邏班當中與陸軍進行聯合實習;但在失去退到後方的機會後,譚雅就在實習結束的同時升為少尉並就戰斗配置。賦予她的呼號是Fairy08。也就是妖精這種令人討厭的比喻。光就外表來看,她是個身材矮小的小孩,不對,是幼童。有著透露堅強意志的碧眼,以及基于整理方便而剪短的金發。考慮到她白皙透明的肌膚,這個呼號確實是很適合她吧。

    然後等到領到呼號,正式就任當地的國境警備隊之後,被編入由魔導軍官學校派來的培訓組與當地編入組等,共同編制成的管理部隊的譚雅,首當其沖的就是接獲不容拒絕的四十八小時待命指示。還以為在編制完成後,上頭會依照傳統進行訓練,驗證隊員們的快速反應能力並維持緊張感,結果卻是被迫穿著全副武裝待機,這約是二十四小時之前的事。

    接著,就在怎麼想都只能認為是惡魔在微笑的時間點上,設置在國境各地的前哨警戒地點紛紛傳來緊急警報。警告後方,協約聯合軍有進行大規模越境作戰的跡象。

    帝國擔憂已久的協約聯合的政策轉換。由于政權交替導致首腦陣營替換,以及隨之而來的民族主義興起,要求大幅改變國策方針。坦白講,不僅是譚雅,就連全體帝國軍關系人士都難以理解他們為何要在這個時機點,就像是在開玩笑般輕率發動這次的軍事行動。等到察覺時,協約聯合已發出代替宣戰布告的撤退勸告。

    也就是「帝國軍人必須在二十四小時內,立即離開我國固有領土」的宣言。

    協約聯合的情況,或許不是一介尉官所能得知的,但由于區域沖突「在政治層面上過于敏感」,所以帝國應該是想極力避免正式的武力沖突。但要是無法正視現實,恐怕將會在歷史上留下臭名。

    「這群家伙是笨蛋嗎」的臭名。抑或是,他們準備了必勝的策略呢?

    帝國雖然難以理解協約聯合的目的與意圖,也仍然依照國家規定,動員起嚴謹的官僚機構與軍事機構,根據理論展開迎擊準備。就身為其中一片齒輪的譚雅而言,她只是在做符合薪資的分內工作。不過在這個時間點上,她也不是沒有「算了,反正大半是對內的政治宣傳吧」這種樂觀的推測。

    畢竟鄰近國的聯邦,應該也不想有人在自國附近發動軍事行動,可預期會介入調停或是以威嚇進行牽制。而過去援助協約聯合的聯合王國與共和國,應該也會擔憂過去援助他們的心血化為烏有,而制止這次自殺性的進駐行動吧。沒錯,大多數的將兵都是這樣判斷。畢竟所謂的士兵,同時也是個現實主義者。

    因為擺明白的,要是與帝國正面交鋒,約聯合是毫無勝算可言,所以一定會有某國出面調停,然後再由協約聯合跟帝國的政治家和外交官收拾善後吧。

    然而,讓該時代全體人類感到困惑的是,除了當事人協約聯合之外,任誰都「難以理解」的事態,居然真的發生了。

    「奉勸進駐的協約聯合軍解除武裝投降,或是立即離去。」

    帝國面對就常識來講,甚至只能說是沖擊性的勸告。但對仍然半信半疑觀看事態發展的帝國而言,協約聯合軍越過國境的報告盡管不是沒有預期,不過一旦真的發生,卻也是讓他們難以理解的事態。根據後世紀載,帝國軍參謀本部的軍人雷魯根,就曾以「……連懷疑是軍中高層極密進行的自導自演都還比較好理解,協約聯合的意圖就是這麼地令人費解」這句話來表達心中的疑問,述說這件事究竟有多麼不可思議。

    不過先把疑問與不明了先置之一旁,信奉務實主義的帝國軍隨即務實地下達命令,立即針對協約聯合的大規模越境作戰進行反制。不管是對他們的意圖感到迷惘還是困惑,在指出有可能發生沖突的當下,按照規定開始進行戰備物資的事前囤積,中央乃至于大陸軍的各軍團也經由鐵路開始集結,將帝國軍組織能毫無窒礙地遂行一切的本領,以及被評為組織面勝利的應對手法發揮得淋灕盡致。

    然而就算聚集大量物資,進行部分動員,帝國仍舊是無法抹去心中的那股半信半疑,持續煩惱——他們該不會是玩真的吧。

    在列強之中,帝國特別是在軍備方面上傲視群雄。就連在平時,都會以國境警備隊的名義,在國境上部署軍團規模的駐軍。而在當地,還額外動員了譚雅等人所屬的臨時軍團,作為最低限度的戰斗準備。甚至還稍微考慮到情報戰的情況,而邀請各國的大眾傳媒跟隨作為對應,可說是做得毫無破綻。但正因為這樣才讓人懷疑——他們真的會打過來嗎?

    就譚雅而言,她真是作夢也沒想到,協約聯合會在毫無大義名分之下,向軍事強國,而且還特地在媒體面前,以劣等的戰力發動越境攻擊。

    但這世上,現實似乎比小說還要離奇。對譚雅來說,事情發展簡直是不可思議。說難听點,就是目睹到自殺欲望化作實體的瞬間。

    「開戰了!各位,重復一次。開戰了!戰爭就在剛剛開始了!帝國對于雷格多尼亞協約聯合的越境侵犯,已發出宣戰布告!協約聯合軍在稍早前開始在各地越境,對此,帝國軍的部隊正陸續趕往國境!根據情報顯示,我軍已經在各地開始交戰了!」

    但事實上,眼下以友軍的裝甲部隊為主,各部隊正在急速展開中。同時,隨行的隨軍媒體人員也驚叫連連,將各地戰區傳來的速報,透過電波向全世界發送。

    ……正因為確定會戰勝,所以才需要宣傳戰嗎?唉,既然國力、技術水準、軍備都佔有壓倒性的優勢,會認定我方一定勝利,並率先采取下一步動作也是顯而易見的事。

    而會在開戰前先讓新聞媒體人士在當地部署,也是上頭認為這場戰爭有余力進行這種程度的宣傳。藉此宣傳帝國的強大與正當性,就政治上來講並不壞。外加上已經證明是對方先行越過國境,所以也不缺大義名分。會順便讓大眾傳媒跟隨,主要是想展現一場勝戰吧。會在打敗仗時讓媒體自由報導的國家首腦陣營,就連在這個異世界里也是幻想中的存在。對現況毫無或是極少隱瞞,至少證明情況一切順利吧。

    這全是讓譚雅毫不緊張的要素。老實講,當她听到自己要被丟到北方實習時,還真想仰天大喊︰請對這個把幼女丟到危險邊境恣意驅使的軍事國家,還有把善良個人丟到這種世界的存在X降下天罰吧。

    但如果是像波斯灣戰爭那樣一面倒的戰局,提供她出人頭地的好機會的話,那就沒問題了。這樣就只是在會打贏的戰爭中,待在會打贏的軍隊里,從安全的天空攻擊敵人,然後獲得晉升的簡單任務。盡管這完全超乎預期,但也不是什麼壞事。不對,別說是壞事,甚至還是千載難逢的大好良機。國境巡邏任務不僅單調又很危險,就算有所成果,也很容易基于「政治上的考量」而被視為不存在的業績。拜這所賜,讓這個在北方諾登紛爭地區的巡邏任務,在帝國軍內部被評為是一份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在那里既不容易累積功績,而且就像是在不斷提醒她條件惡劣一樣,盡管非她所願,譚雅‧提古雷查夫的外表,是名金發碧眼肌膚白皙的幼小少女。再加上光看經歷的話,還是個軍官學校出身,將來注定平步青雲的魔導師。就算有長宮願意提拔任用她,一旦她出了什麼事,恐怕也無法避免糟蹋有大好前途的年輕人的罵名吧。姑且不論實力,光只看外表,那張有如人偶般的臉蛋就連自己也不得不感到突兀。即使是自己,倘若事不關己或是與工作無關,也不會想跟這種人扯上關系。

    這就是自己在帝國軍內任官後的客觀立場。盡管教官們的評價不差,但只是在做符合薪資的分內工作這個事實,很難讓她破除子虛烏有的「幼女魔導師」負面謠言。既然如此,就只能創下更大的功績。但就算想創下功績,至今為止卻過不到最重要的機會。換句話說,自己盡管身為「魔導師」,卻不被當成魔導師看待。單純把她當作礙手礙腳的嬰兒。這種始終被人叫作不良品,完全不顧及她過往經歷的處境,簡直就是種恥辱。

    不過諷刺的是,她卻在帝國軍擁有壓倒性優勢的戰場上獲得實戰機會,能以首戰替自己的經歷錦上添花,算是預料外的幸運。

    想必暫時能以比較好的狀況參與這場戰爭吧。既然如此,希望能在這段期間內,弄到讓自己生存下去所必要的權力與地位,以及確保人脈。為了這點,就必須得在這場穩贏的戰爭中適度活躍,建立戰功吧。

    一想到這邊,譚雅就忽然覺得這狀況也意外地不會太壞,無意識地放緩了那雙氣血暢通的紅潤嘴唇。

    「不對,這對于經歷來說反倒是最棒的情況嗎?……該認為這不是件壞事吧。」

    誰也沒能听到她這段偷偷低語的自私發言。縱使有人飛在空中,這番話想必也會被地面上嘶吼的帝國軍炮兵隊的炮擊聲,與不絕于耳的響亮彈著聲與爆炸聲掩蓋過去。而且,只要當自己是在特等席觀賞比富士綜合火力演習盛大數倍規模的炮擊表演,也就不會覺得不愉快了。

    「Fairy08,這里是Goliath07,請回報炮擊效果。」

    「Goliath07,這里是Fairy08。炮擊為有效射擊。重復,炮擊為有效射擊。」

    就只是淡然觀測結果,然後將諸元轉達給炮兵隊的簡單工作。雖然一邊展開飛行術式,一邊背著無線電飛行不是件輕松的事,不過帝國軍的演算寶珠非常優秀。而且作為潛在紛爭地區的諾登地區,就性質上來講,在北方部署的部隊有許多是從中央派來的。不說別的,就連譚雅自己在文件上,也是從中央派到現場實習後,臨時編入部隊里的人。

    只要認真從事軍務,總有一天能返回中央軍,擔任後方勤務也不再是個夢想。要是能獲選成為帝國軍後方勤務部隊的隨隊魔導軍官,說不定還能接到帝國首都的防衛任務,一直待在後方待命,換個角度來看,這可是能夠累積有益未來發展的經理,令人感激不盡的人事調動。

    在得知自己要到不僅無聊還充滿風險的北方實習時,簡直恨死教官了,但人生還真的是不知道什麼是幸運。雖然遲了一點,但還是趕快找個時間寫信向教官做近況報告順便向他答謝吧。人脈得要好好經營才行。

    畢竟我可是期望能過著玫瑰色的菁英人生啊。邊參與實戰,邊進行戰區的彈著觀測,譚雅的心情非常之好。

    「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听到請回答。」

    「這里是諾登控制塔,收訊良好。」

    眼前炸裂開來的炮彈,順利對協約聯合越境侵入的步兵部隊造成重大打擊。就算諾登是地形起伏不定的山岳地帶,但大意地朝著炮兵隊部署完畢的國境附近進軍,依舊只會淪為炮靶。更別說是在沒什麼掩蔽物的地形上了。

    「Fairy08收到。目前在面壓制中。判斷為壓制。敵步兵部隊正逐漸喪失組織能力。」

    做好萬全準備的炮兵隊保持適當距離,在觀測員的引導下朝事前觀測完畢的地區,向非裝甲目標進行炮擊。這要不殲滅敵軍還比較不可能辦到。眼前潰不成軍開始抱頭鼠竄的那群曾是步兵的人類群眾,輕易就成為榴彈的炮下亡魂。透過雙筒望遠鏡目視到這情景,譚雅判斷再打下去也只是在浪費炮彈。

    「諾登控制塔收到。請推進到第二巡邏線,引導我們朝展開中的敵方步兵主力,進行『面』的壓制。」

    「Fairy08收到。我立刻前進,繼續執行觀測任務。」

    淡然地與塔台對話,同時還能讓譚雅暗自想著「無線電在實戰中也意外地通用啊」,天空就是如此與雜訊無緣。就她的碧眼所見,眼前這種陰天,絕不是難以造成電波干擾的天候。然而天電雜訊卻有足以說是清晰的水準。清晰到自己事前推測無線電品質會因為諾登礦脈導致的地磁異常變得很差,所以背著超大台航空無線電的行為,顯得蠢得要命。為找尋還在抵抗的殘兵,譚雅從逃竄的協約聯合部隊上空經過,邊依照命令推進,邊由衷感到難以理解。

    協約聯合究竟想做什麼啊?

    如果想進行實彈演習,坦白說一聲不就好了。早知道他們好打到不是火雞,而是在打渡渡鳥的程度,自己也應該拒絕觀測任務,自願報名對地攻擊任務才對。在穩贏的戰爭中,對地轟炸任務不僅能確保制空權,有著護航機,還能恣意挑選最適當的目標攻擊。真讓人羨慕得要死。

    「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已推進到指定位置。」

    「諾登控制塔收到。這里也確認到了。目前正在將情況轉達給目前的軍團炮兵隊。請繼續彈著觀測。」

    「Fairy08收到。會在接獲其他命令前進行彈著觀測。Over。」

    「諾登控制塔收到。」

    同一天,協約聯合諾爾蘭上空

    神啊,究竟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啊?

    被雪光反射曬黑的精悍臉龐因苦惱而扭曲,安森‧甦中校忍不住向天詢問。在身為協約聯合軍的航空魔導師飛習慣的天空中,回蕩著帝國軍重炮的齊射聲響。眼前展開的是一面倒的戰斗。不,任何一位有常識的軍人都不會把這叫作戰斗,而是稱為屠殺吧。居然在毫無掩蔽物兼起伏不大的丘陵地上,不僅是非裝甲車輛,甚至還讓血肉之軀的步兵,如游行一般朝著嚴密部署的炮兵陣地前進。

    「這……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他們居然開火了!」「我需要救援!趕快,趕快!」「撤退!趕快撤退!快制造煙霧!」「沒了!我的手,我的手沒了!」「空中支援還沒來嗎……」「司令部、司令部,請求回報狀況!回報狀況!」

    這個帝國稱為「國境線」、協約聯合稱為「暫定非武裝線」的地區,是根據倫迪尼姆條約所制定的一種假定國境線。漫不經心地穿越這塊地區,朝在這里嚴密架設陣地的帝國軍發動正面突擊,會有這種下場也是可以預期的吧。不管那群政客腦子里是在想什麼,但這些傳來的無線電通訊,正是全戰區的士兵以性命替無可救藥的政治付出代價的佐證……以士兵們的性命。

    「……那群天殺的政客!」

    低迷的經濟與擴大的貧富差距,加上毫無改善的失業率。協約聯合政府所面臨的內政問題,隨時都有可能引發嚴重的信任危機。現在政府,將會嚴重付出他們輕率煽動起民族主義與沙文主義的代價。不,真正恐怖的是今後的事。是戰爭,而且還是毫無勝算的戰爭。

    正因為如此,安森中校才會邊飛邊口出穢言,咒罵那群至今仍不去面對現實,還在持續煽動民族主義的混帳政客們。

    倫迪尼姆條約是在聯合王國的調停下所締結的條約,讓帝國與協約聯合雙方就國境糾紛的問題,勉強承認一條彼此可接受的國境線。名義上為暫定非武裝紛爭地區的這條區分線,在行政權也受到條約保證的情況下,可說是實質上的國境線。只是顧慮到主張擁有領有權的協約聯合,才讓這份條約就成為一份「尊重」雙方主張的「暫時性」條約。

    「說什麼這只是趟帶有緊張感的遠足啊!」

    簡單地說,協約聯合要對內高喊正統性是他們的自由,但就國際社會的觀點,這份條約實質上等于承認這里是帝國的國境。不論國內的夢想家再怎麼高喊這里是正式的紛爭地區,是協約聯合擁有主權的領土,看在國際社會眼中也只是喪家犬在亂吠,想必不會有人理會。

    「居然說這是遠足!他們敢說這只是遠足!」

    就只是在自國的主權範圍內,讓協約聯合軍任意巡邏的軍事游行?這可不是在開玩笑啊。那群混帳政客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完全相信了自己的政治口號。真希望有人能出來說,這只是個惡劣的玩笑。

    那個政府發言人……或說那群不斷發表無聊政治宣傳的薪水小偷,居然有那個臉召開記者會說這進駐計劃是「高度富有組織性且帶有緊張感寸遠足活動」。令人傻眼至極的輕率判斷。

    「卡寧漢姆!殘存的友軍呢?」

    「聯絡不上,甦中校。通訊狀況混亂且正在不斷惡化,實在是難以掌握狀況……」

    友軍已徹底陷入混亂。這也是想當然的事。抱持著不可能開戰的心態越境,卻遭到做好迎擊準備的完整編制的帝國軍凌虐,任誰也保持不了冷靜。這恐怕是會名留青史的愚蠢行為吧。

    「司令部呢?不論是空域管制還是戰術指揮所都行。就沒有能聯系上的司令部嗎?」

    「線路受到串音干擾(注︰多個通訊頻道互相干擾)……而且別說是呼叫司令部,看來就連分配下來的頻道都是錯的。」

    正苦著臉操作背上長距離無線電的卡寧漢姆中尉,在安森的部隊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老手。在飛習慣的天空中,遭遇連老手都無計可施的串音干擾。這表示協約聯合這次的軍事活動,毋庸置疑是以輕率心態發起的吧。這要不是自己的國家,他肯定會因為這事實在太蠢而完全傻住。

    「沒進入戰時體制就發動越境行動,簡直讓人不敢相信。這毫無疑問是協約聯合政府的危機邊緣外交。至少帝國要是沒有戰爭的覺悟,絕對不可能玩這種危險的游戲。」

    兩天前他在報上看到的帝國軍參謀本部新聞發言人的評語,即訴說了一切。這頂多就是展現軍事行動活性化的征兆,藉此試探帝國反應的危險外交政策。一臉像是吃了一斤黃蓮的發言人這番話,是很有常識的看法。畢竟不會有人未經任何準備,就發動關系國家存亡的軍事行動。

    「短距離通信也無所謂。事到如今,就呼叫能直接聯系上的地面部隊。我們要支援殘存部隊撤退。」

    「收到。」

    安森的大隊不曉得是幸還是不幸,由于之前在國境附近接連發生的非正規戰斗中損耗嚴重,所以在越境當時,被稍微撤往後方重新編制。處于實際戰力要是降低到中隊規模,就很有可能要返回首都重新編制的狀態。正因為安森中校不時從事不會在正式紀錄上留下資料的作戰行動,所以才會讓他誤判……既然會讓他的部隊後撤,就表示這只是一如往常的政治宣傳,政府根本沒有要開戰的意思。

    身為協約聯合軍的前線部隊,同時也足以被稱為精銳的安森等人,想必會用盡一切狠毒的話語,來形容這些混帳政客與軍人政治家的低能程度吧。他們早就知道自己的政府是一群蠢蛋集團;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政府居然會干出這麼無可救藥的蠢事。

    「達同,抱歉,你能幫忙呼叫其他的同僚部隊嗎?我想盡可能掌握戰況。」

    因此,完全落于被動局勢的他們,就只能在絕望性的戰力差距下,支援友軍從敵方的攻勢下撤退,想方設法面對這種難題。外加上不僅無法與前線管制官取得聯系,狀況甚至混亂到無法獲得戰術指揮所支援的程度,這原本可是為讓魔導部隊與航空部隊、地面部隊保持最低限度的合作所設立的單位。

    「若有必要,就去跟後續的部隊會合。倘若各小隊在分散後無法再度整合時,就算將部分指揮權的整合在一起也沒關系。」

    「中校,聯系上了!」

    將遞過來的通訊機搶到手中,在經過短暫交談後,得知地面已是無計可施的混亂狀態。以平時的指揮系統進入戰時體制的失策,代價就是指揮系統的徹底崩壞。這已經是任誰都能一目了然的事實。

    「我知道了。總之,不設法恢復指揮,根本打不了仗。這時候能做的判斷,就只有設法減緩擴大混亂的面壓制炮擊吧。」

    因此目前的狀況才會惡劣到,各部隊不得不各自行動,完全無法采取組織性的抵抗。就算戰區中有勉強能夠取得通訊的友軍部隊,但具備指揮能力,足以掌握全體戰況並采取必要措施的單位,卻是怎樣都遍尋不著。

    「這我明白。可是炮兵陣地的防御恐怕很堅固……觀測員,你看怎麼樣?」

    正因為如此,就安森中校手邊的戰力來看,最為現實且具備效果的支援手段,怎麼想都只能得到藉由排除敵軍觀測員來間接妨礙炮擊的結論了。

    「甦中校!是地面部隊第六師團的通訊。觀測與通訊都還活著!」

    「太好了!快確認他能不能發現到敵方觀測員。」

    然後,與勉強維持管制並正在撤退的友軍部隊恢復通訊,替事情帶來了轉機。

    「……賓果!諸元傳來了!」

    沒有隱藏所在位置,有著復數的觀測魔導師正在獨自飛行。從他們定期發出的暗號通訊頻率來看,肯定是進行射擊觀測時特有的通訊暗號的波長。

    「跟預期一樣是獨自飛行嗎?還真是瞧不起我們啊。」

    「說是這麼說,但警戒線很厚實喔。」

    這他當然知道。透過王道且堅實的制空戰所建立起,密集到會讓人想發出哀號的航空部隊與魔導部隊的迎擊網。很明顯的,帝國軍會讓後續部隊獨自飛行,肯定是因為迎擊線建立起的防御,讓他們做出這樣就足夠的判斷。

    「唉,真不能跟腦子正常的敵人打仗啊。早知道帶著家人逃亡比較好吧。」

    「甦中校,帝國那群家伙大概跟我們相反,正在歪著頭感到困惑呢。在那邊煩惱,戰爭打得這麼輕松真的好嗎?」

    「的確,就讓我們盡可能期待他們會掉以輕心吧。」

    懷著苦澀的感想,安森中校只能向神祈禱。

    ……神啊,我們究竟是哪里做錯了?

    被賦予的任務是件重要卻單調的工作。就只是背著無線電與整套觀測儀器進行彈著觀測。即時處理是由軍團炮兵接收諸元的炮兵科負責。戰術指揮是由諾登控制塔的管制官下達。

    再加上這是場必勝戰,所以她在這項任務里,就只需要觀賞帝國軍炮兵隊以漂亮且值得嘉許的技術,反復進行空爆射擊與同時彈著射擊。帝國是列強當中新崛起的軍事大國。在背後支撐其盛名的軍隊,擁有足以自豪的較新型裝備,並推崇格外信奉火力主義的正統派理論。

    帝國的信念是「刺刀不會說謊,數量也不會」。正因如此,帝國的炮兵隊是「戰場之神」。就連對譚雅來說,比起自稱是神的可疑物體,這個戰場之神是更值得信賴的絕對存在。

    畢竟我方盡管半信半疑,但依舊是對開戰做好萬全準備。也就是說,不僅是制空權,就連對空魔導監視網也準備得萬無一失。不論是零星的抵抗,還是對空炮火的光芒,只要向戰場之神炮兵隊打個小報告,一次呼叫就能藉由炮兵隊的面壓制炮擊予以粉碎。

    這項工作既安全又踏實,而且又會受到良好評價。真希望今後也能這樣。畢竟這可是待在特等席,邊觀賞友軍逐漸勝利的過程,邊管制在相較之下,連富士綜合火力演習都會覺得可愛的鐵彈投射。

    在確保安全的天空中,俯瞰敵軍遭到單方面擊敗的光景,感覺怎麼可能會糟呢。炮兵隊耕耘,步兵與裝甲部隊推進。擔任對地掩護與直接掩護的是我們魔導師。位在上空的戰斗機與轟炸機混合部隊,作為進攻內地的先遣部隊領頭先行。整場戰斗以演習都不知道能不能這麼順利的情況發展下去。向以漂亮手段遂行作戰計劃的參謀本部,干杯吧。讓我能簡單又安全地出人頭地,就算再怎麼感謝也不足以表達心中的謝意。

    雖然有點不謹慎,但得向說出「幸好戰爭是如此駭人,否則我們會打到樂此不疲」這句話的李將軍道歉(注︰美國名將羅伯特‧李),因為我可是覺得戰爭真是快樂得不得了。

    「諾登控制塔呼叫Fairy08,炮兵隊開始觀測射擊。請發送資料。」

    「這里是Fairy08,確認第一批次射擊著彈。批次資料傳送中。判斷為不用修正。重復,不用修正。可開始進行效力射擊。」

    不過最厲害的,還是能令人驚訝地完全照資料做事的炮兵隊。能以軍團的預置炮兵程度完成第一次射擊到至近彈的程序,訓練程度不容小覷。或許該說,帝國這軍事大國的招牌不是掛好看吧。多虧這點,讓她工作起來相當輕松。真是太棒了。

    「諾登控制塔收到。請注意流彈。預定在兩百秒後進行全力射擊。Over。」

    「Fairy08收到。Out(注︰訊息收到,不用回復)。」

    邊稍微提升高度,邊稍微保持距離往西側移動。盡管不認為炮兵隊的準頭會輕易偏掉,但要是被彈體碎片打中,讓自己慘遭友軍擊墜就太沒天理了。更別說這是全力射擊,投射量可是相當驚人。炮兵隊爽快地開炮,我則是在一旁咬著手指稱羨觀看。為讓彼此工作愉快,就不能給對方帶來妨礙。

    而炮兵隊隨後開始進行的全力射擊,投射出相當凶殘的鐵彈數量,遠勝過她記憶中所有戰爭電影的場景。從空中望去,就見黑點如銀河倒瀉般落于大地,爆裂四散冒出熊熊烈火,將周遭曾經身為人類的物體炸得灰飛煙滅。

    「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確認效力射擊著彈。請繼續射擊。」

    「諾登控制塔發送戰區情報。地區α……區沙……沙——」

    「諾登控制塔,這里是Fairy08,收訊不良。雜訊嚴重。Over。」

    這是電磁干擾,或者單純只是儀表有問題。現在可是關鍵時刻,拜托饒了我吧。當譚雅正想再次呼叫管制官,確認背上通訊機的狀況時,忽然收到一段出乎意料的通訊。

    「Cherub leader發布戰區警報!重復,這是戰區警報!確認大量Bogies〈敵飛行單位〉接近!」

    是有別于定期通訊與緊急通訊的Unknown〈不明機〉警報。不過奇妙的是,理當是在第一線巡邏的空中管制官,竟然是向「戰區」發布警報。考慮到在迎擊戰中,本來只要第一巡邏線前的警戒線未被突破,就不會對戰區發布警報的情況,這將會是一則深具含意的通訊。

    是來了相當強悍的援軍嗎?不過戰爭就是這樣嘛。似乎總是不會盡如人意。

    「……諾登控制塔呼叫全體升空警戒的迎擊戰力。請將ROE從國境巡邏任務改為防空游擊戰。重復,請將ROE從國境巡邏任務改為防控游擊戰。」

    等通訊線路安然回復後,就突然收到這道迎擊命令。這也是當然,既然出現敵機,那就只能迎擊了。而為防範這種情況,帝國不僅在前衛部署了厚實防線,還讓預備戰力升空警戒。

    「Bogies發出大量照射反應!偵測到術式干擾!判斷為Bandit〈敵魔導師〉!敵方已發出照射!請立即予以殲滅!」

    隨後的通訊,也讓她感到某種預感,敵方盡管是在做垂死掙扎,但戰況恐怕相當棘手。

    「諾登控制塔向全軍傳達。重復,諾登控制塔向全軍傳達。」

    管制官的口氣盡管不明顯,卻參雜著難以隱瞞的焦慮與困惑。居然就連友軍機遭到擊墜,語調恐怕都能像個正在念新聞稿的播報員般淡然朗讀的那些家伙都會感到焦急,事態嚴重的程度恐怕是不言而喻吧。

    「已確認協約聯合軍的大隊規模魔導師越境。重復一次,已確認協約聯合軍的大隊規模魔導師越境。」

    而戰區管制官參雜著些許困惑聲調朗讀的狀況報告,確實是教人吃驚。照理來講,逐次投入戰力在軍事行動上可是大忌。該如何不讓預備兵力淪為游離部隊是軍事計劃的重點,同時司令部手邊也要經常確保一定的戰略預備兵力。這種兩難雖是老生常談,卻也是最難解決的問題。

    但就常理判斷,不僅讓步兵獨自越境,甚至等戰斗結束後才投入直接掩護部隊簡直是不可思議。就連譚雅自己也完全沒料到,協約聯合軍居然會在帝國準備轉守為攻進行追擊戰的階段投入預備兵力。就算是依據戰理投入兵力,那也該早點投入吧。不過也正因為如此,這步棋確實是出乎帝國的預料。

    「請各單位依照預測狀況立即迎擊!重復,請立即迎擊!」

    在將敵軍打得潰不成軍,各部隊正在變更炮兵隊的配置與細節修正時,卻遭遇到大隊規模以上的敵魔導部隊發動大規模反擊。雖然不是沒有預測過類似的狀況,然而眼前的情況,卻是發生在帝國軍已做出徹底擊潰敵野戰主力的判斷之後。

    一般來講,就算要支援友軍撤退,也早就應該要行動了。敵軍出乎意料的增援,恐怕讓前線亂成一團了吧。方才還在想自己的位置無法累積戰果,擔心會不會影響升官的譚雅,如今則是打從心底對自己位在後方的配置感到高興。

    如果是升空警戒戰力,想必就得飛去參與激戰,但觀測要員沒必要趕過去。

    「……沙……沙沙沙……沙————」

    不過,就在她正要為自己的好運感到佩服的瞬閥,她與諾登控制塔的管制官之間的通訊然充滿雜訊。明明直到方才為止都還在報告眼前激烈變化的戰況。無線電居然在這麼重要的時候出現雜訊。

    把這跟剛剛收訊不良的情況並在一起想,無線電故障的可能性相當高。接下來不論是要引導炮兵隊發動攻擊,還是要接收友軍情報,無線電都很重要,這只能說是致命性的故障吧。不過根據譚雅的記憶,此時背負的無線電是她在各種演習中狠狠操過的那一台。記得是以耐操為賣點的無線電,應該沒這麼脆弱才對。

    或許是因為實戰影響才出問題的,只是接下來不但無法接收彈著觀測的聯絡,就算是因為機械故障,還會陷入讓她無法遂行任務、有些令人不安的事態。只是到頭來,譚雅也沒這個必要怨嘆無線電通訊機的失常了。

    ……照射?——會注意自己遭到狙擊,只是單純的偶然。不過相信自身感覺的譚雅,隨即變更飛行軌道,勉強避開這一擊。

    隨後就見無數的術式,轟炸在她方才飛行的預定軌道上。是敵魔導師。

    「Mayday!Mayday!(注︰求救訊號)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重復,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戰區警報!請求緊急支援!」

    雜訊是敵軍的通訊干擾,並不是無線電通訊機有問題。作為對抗,譚雅將電波輸出開到最強嘶吼起來。

    殘留在國境附近的敵戰力當中,魔導師無疑最具威脅性。協約聯合在魔導師方面屬于後起國家,擁有的魔導師數量並不多。不過他們為了彌補數量不足的缺點,針對質量進行了徹底強化。而他們能實現這點,主要是受到數個反帝國的國家援助。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即是朋友。

    因此包含譚雅在內的帝國軍魔導師會對這場戰爭放松警戒,也是根據敵魔導師部隊正在後方重新編制的狀況做出的判斷。依照事前的諜報情資,敵方部署在諾登的魔導師菁英集團,此時正匆忙趕往略為北方的耶利亞斯,所以才會做出具備相當威脅性的敵魔導師戰力不在的誤判。

    這招回馬槍攻得帝國措手不及。但無論如何,眼前還是出現了在發現的同時,就必須立即向指揮所回報的敵方戰力。這不僅是在戰術價值上,就連在政治策略上的含意也極為重大。當然,她是會依照規定回報,但可沒有孤身牽制敵軍,在戰場上大肆活躍這種逞英雄的想法。想死的家伙就自己去死吧。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但問題就在于,她該如何從這里逃脫。

    「我偵測到敵魔導師集團。中隊規模,正在急速接近中。」

    邊朝著無線電吶喊,邊準備空戰機動的譚雅,雙眼瞬間捕捉到以相當規模突擊而來的高速飛行體。多到令人生厭的敵軍。

    「座標,戰區α,區域八,高度四三!」

    雖不知對方有著怎樣的苦惱與政治企圖,總之是戰意高昂。居然不肯屈服于必敗的戰況,充滿悲壯感地干出吶喊沖鋒這種事,真是會給人找麻煩。外加上對手是極度充滿戰意的勤勉軍人,他們恐怕一點也不在乎給我方添麻煩吧。

    而且就整體戰況來說,仍舊是帝國逐漸邁向勝利。是場打贏也當然的戰爭。正因為是這樣,所以情況才惡劣到極點。在帝國逐漸獲得全戰區勝利的過程中,唯有自己負責的部署遭到突破的話,就是帝國在本戰役中實質上的唯一戰敗紀錄。

    「在眾人皆戰勝的戰斗中,唯有自己留下戰敗紀錄的無能表現。」

    害怕這說不定會讓她留下無從辯駁的負面紀錄—害怕會被當成無法完成交辦工作的無能者。只要有這個可能性在,眼前的事態就足以令她畏懼了。而且當上頭要求她迎擊時,她身為一介軍人沒有拒絕的權利。

    竭盡全力開始隨機回避機動。盡管可以期待自己的嬌小體型可以稍微減輕G力的負擔,但實際上,如果要閃避瞄準自己的所在空間,以封有術式的術式封入彈頭進行齊射的攻勢,負擔就不得不飄升到另一個次元的程度。

    從攻擊自己的火力規模來看,少說也是小隊?不,也可能是精銳分隊。根據戰術理論來看,他們是想以火力牽制敵機動作,同時對遭到壓制的敵部隊進行重大打擊吧。這樣一來,逐漸牽制住自己的敵方目標自然是不言而喻。

    他們最主要的戰術目標,肯定是毫無空中掩護的友軍炮列。敵中隊主力想成功突破防御,從空中單方面蹂躪我方支援火力的意圖,不論就軍事還是風險上來看,想必都很劃算吧。但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炮兵隊如果是自走炮編制就算了,但大半都還是牽引炮。就算是帝國,在整備裝甲師團、魔導部隊還有空軍之余,還同時要讓炮兵隊全面改用自走炮的要求,負擔實在太重了。當然,笨重的牽引炮不論要逃要躲,時間都是令人絕望的不足。

    這樣必然會需要直接掩護部隊的活躍。只是要阻擋魔導中隊規模的突擊,就需要有相當于中隊的戰力。換句話說,就是得在直接掩護部隊升空前進行遲滯作戰。

    「On Engage!〈進入戰斗〉」

    「諾登控制塔呼叫Fairy08!請回報狀況!」

    所幸或許是我方終于開始電戰反制,通訊恢復正常了。只不過,看吧,果然來了。自己對于麻煩事情的預感是百分之百的準確。該說是女人的直覺很準嗎?不過姑且不論外表,但我內在可沒打算要當個女人啊。這種討厭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里是Fairy08,已接敵。重復,已接敵。敵中隊規模的魔導師正在滲透中。」

    「諾登控制塔收到。請立即接敵,進行遲滯作戰。並盡可能收集情報。」

    啊,就說吧。真是惡劣到極點。叫我接敵收集情報?不對,在這之前還要我努力遲滯敵方行動?要我單獨去阻擾整個中隊?在毫無任何遮蔽物的遼闊天空中?想叫我去死就直接說啊。

    「敵我戰力差距太大,請求增員。」

    「諾登控制塔收到。現在友軍魔導小隊已經緊急起飛。同時,升空警戒的中隊也已火速前往,預定在六百秒內抵達。」

    你說什麼?居然要十分鐘才會到。這段時間都足以讓人熱好速食,吃完還能順便整理垃圾吧。老實講,面對中隊規模的敵軍,怎麼可能遲滯防御得了十分鐘啊。

    此時最重要的就是想辦法保住這條小命,而唯一的辦法就只有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這也是當然的事,自己可沒有那個愛國心,在這種時候盛大地打這種一人戰爭。但要避免在軍歷上留下敵前逃亡的可怕污名,必須要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行。至少也要上級司令部做出此空域毫無戰略價值的判斷,下令要我轉進才有辦法。

    「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請允許即時脫離。重復,請允許即時脫離。」

    「諾登控制塔呼叫Fairy08。很遺憾,無法允許這項要求。請在友軍快速反應部隊抵達前,努力進行遲滯作戰。」

    啊——天殺的王八蛋。請對在後方能以一道命令害死人的囂張管制官降下災難吧!真想認真朝他嘶吼——有本事就過來跟我換位置。想命令人這種無理要求,就先示範一遍給我看啊。

    「Fairy08呼叫諾登控制塔。請問友軍炮兵隊目前的狀況?」

    抱怨歸抱怨,但我可是個大人。所以能夠理解,要是被肉體年齡影響而情緒性地大罵出聲,事後肯定會很麻煩。這個仇,等到將來出人頭地後再報也不遲。正因為要在將來報這一箭之仇,才需要針對現況做到盡善盡美。

    譚雅‧提古雷查夫這名魔導師,盡管面對最惡劣的狀況,也依舊能夠善盡自身的義務——只要能得到這種評價,就有借口替自己開脫。縱使被當成祭品推上軍事法庭,也能藉由詢問部署在後方的炮兵隊狀況,來主張自己有意識到危機,並在現場竭盡了一切所能,試圖解決問題。保險得事先準備好才行。

    「目前升空警戒中的一個魔導小隊正在急速前往。抵達炮兵隊上空約要三秒。此外,第七游擊魔導中隊也正在急速趕去迎擊。就如同方才報告的,距離抵達約要六秒。」

    啊,看來徹底決定是最糟糕的事態了。請對導致這種混帳事態的因果律降下災難吧!

    為什麼敵魔導師部隊哪邊不去,偏偏要朝位在我負責空域後方的炮兵隊突擊啊?應該擔任早期警戒線的第一線部隊是在搞什麼東西?

    為什麼會讓中隊規模的敵魔導師深入到這種地方都沒能察覺啊?因為是必勝戰就掉以輕心,還把責任問題推到我這邊來,這樣誰受得了啊?說到底,如果要打擊炮兵隊,就算去隔壁戰區不也可以?我完全不會在意。但為什麼偏偏要朝我這邊來!

    該死的惡魔。至今仍舊在詛咒我嗎!很好,我決定了。既然這樣,那我也豁出去了。人人都想要我死是吧?但我不會一個人死的。我現在決定了。要死就大家一起死。與其要我獨自去死,還不如吧事情搞大,讓全部人陪我一起送葬。不然我咽不下這口氣。

    「Fairy08收到。諾登控制塔,我會努力活下去給你看的!」

    「諾登控制塔收到。祝你幸運。」

    ……不過我承認我的吶喊是在自暴自棄。哪有什麼幸運可以祝福我啊?最後那句多余的話算什麼嘛?胸口涌上的強烈厭惡感,讓我忍不住地蹙起眉頭。

    自己目前的情況,就像是德川家士兵在準備大獲全勝的關原上,遭遇到島津這群莫名其妙跑出來的家伙一樣。總之我想說的就是——別過來啊!去去去,給我滾去另一邊啦。譚雅咬緊下唇,忍不住詛咒起自身的不幸。算了,這就是遭到存在X那群家伙玩弄的命運。我早就有所覺悟了……雖然早有覺悟,但要在敵戰力佔有局部優勢的空域進行遲滯防御啊……

    這邊難道沒有兒童保護局嗎?雖然不保證連內在都很可愛,但至少外表可是個小孩。與其說是小孩子,更該說是童女或幼女這種幼童。盡管期許敵人會因為自己的外表而對攻擊這件事感到遲疑,但實在是很難期待人道主義能在戰場上發揮作用。

    包括猶太人大屠殺在內,只要知道塞拉耶佛與盧旺達曾發生過什麼事,任誰都能理解到,盲信人本主義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人類會化作「惡魔」,極為輕易地做出惡鬼般的行徑。盡管公民與道德課上沒有救,但人類就是這種生物。

    不過話說回來,正因為有這群會做出如此慘絕人寰行徑的「惡魔」,所以「至善的神明必須存在」——西方這種有良知的見解也挺有趣的。然而遺憾的是,我完全不覺得存在X善良,所以不得不否定他們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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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8-18 20:43:41

「上帝已死了嗎?」

    盡管還有討論的空間,但尼采的結論果然很正確吧。神並不存在。人類只能夠自力救濟。在這種情況下就是進行遲滯防御。

    手邊的裝備有,防彈效果輕微的全套軍裝、觀測儀器,還有佛魯柯魯工廠制十三式標準演算寶珠。至于藉由封入干涉式,讓術者的意志在更遠的地方顯現的術彈投射用步槍,則因為是觀測任務所以沒帶在身邊。不過主要還是因為太重,這個身體很遺憾地負荷不住。

    在這種情勢下,該怎樣才能阻擾敵軍的行動啊?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場戰斗只能針對對方的破綻下手。不用說,我絲毫沒有白白送死的念頭,在最壞的情況之下,就算要自爆也不會善罷干休。與其被輕易干掉,還不如拖他們一起去死。只不過,我主要還是想繼續活下來。

    不用說,最優先的選項當然是活下去,不對,果然還是逃跑吧。只要丟棄炮兵支援器材,自己就跟字面上一樣是輕裝備。如果企圖突破防線的那群人目的是炮兵隊,只要專心逃離的話,肯定能迅速拉開距離,退避到安全範圍。但問題就在于,盡管有逃亡的把握,卻沒有逃亡後的把握。在軍隊之中,敵前逃亡不用說肯定是槍斃。打從你敵前逃亡的那一天起,就得永遠陪憲兵隊玩著壯烈無比的捉迷藏。就算自己沒有僚機,甚至根本是孤立無援,也只有戰斗一途了。

    「……也就是說,這時專屬于我的戰斗嗎?」

    在必勝的戰場上,抱持著死亡覺悟的廝殺。不對,嚴格來講,敵方的目的並不是排除我,而是藉由攻擊友軍炮兵隊達到支援撤退的效果。也就是說,他們會想擊墜我,感覺就跟想拍死飛在身邊的蒼蠅一樣吧。

    居然用這種順便的感覺,讓我的菁英生涯與生命遭到危機,實在是屈辱至極。藐視他人是我的權利,他人怎麼可以藐視我。不計後果,以干涉式替自己連續注射興奮劑。反應速度提升,瞬間爆發力增強。強行撬開魔力回路,在大腦感到痙攣痛楚前,以腦內麻藥進行緩和。啊啊,感覺真爽,身體亢奮得發燙起來。

    這就是所謂High的感覺吧。這樣就算運氣不好遭到擊墜,也不用感受到任何痛苦折磨,能夠順和逃跑吧。

    「這真是光榮。我很期待呢。期待最棒的享受。嗯嗯,真是快樂到我無法自拔啊。」

    「Fairv08?」

    外加上故意說給對方听的自言自語,有確實讓指揮所听到的安心感。這樣至少有個證人能證明我戰意高昂。就算心情爽到極點,感覺整個世界愉快地天旋地轉,也依舊能保持明晰的思考領域,魔導師的腦袋還真是優秀。

    能確實防止思考區域遭到癲狂與藥物的污染。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無法放棄當一個魔導師。至于軍人的身分,不用說,當然是想立刻放棄。

    「才想說是份無聊的工作,沒想到竟能獨自面對大軍,擔任戰場的主角啊。」

    這也就是說,我絕對不能夠死在這種地方。就算這個世界毫不公平,一點也不美好,也只是市場失靈導致的結果。既然市場失靈,就必須進行改正。

    而當中最關鍵的部分,就只有成本方面的問題,所以需要想辦法提高自身的成本價值。這樣一來就不能缺少行銷戰略。因此要確實推銷自己。不放過任何能自我表現的機會,發動猛烈攻勢。總歸就是如此。

    這也就是說,只要能「活用被賦予的機會」,人生就會變得非常愉快。

    「原本以為這是場將敵我雙方、森羅萬象之物席卷進來的戰爭,沒想到竟是我大顯身手的舞台啊。」

    一點也不高興,而且這個空域里就只有我。就算想偷偷逃跑也沒辦法的最惡劣的情況。極度缺乏選項的戰況。正因為如此,就算再怎麼裝模作樣也不會被他人看見,只需要考慮長官的觀感就好。人類在走投無路時,似乎意外會成為演技派。

    「真是感激不盡。哎呀哎呀……該說這真是一個赴死的好日子吧。」

    丟棄觀測裝備。好啦,就來跟配備重裝備,預定要進行對地攻擊的敵魔導師跳一支舞吧——邊以高昂的想法煽動自己,邊開始纏斗機動。在這令人唾棄,絲毫不想面對的最惡劣狀況下,自己只能全力以赴。但最重要的,還是在善盡「義務」的同時生存下來。

    只要表現出自己有遂行義務就夠了。先適度地交戰幾回,然後再靠演技讓自己被擊退或是擊墜,之後的事情就交給他人處理吧。那群堅持飛過來,就算勉強自己也要打擊炮兵隊的家伙們,應該不會在我逃跑後繼續追過來吧——我心中如此盤算。

    最理想的情況,就是以力有未逮的程度讓自己無法續戰,然後盡可能緊急追降到友軍附近。要是能順便阻擾協約聯合這些蛆蟲的任務,就再好也不過了。總之,就是要浪費這些家伙的時間。對于企圖突破敵方防線的人來說,時間可是比黃金還要寶貴的東西。這或許只是聊以慰藉,但希望能藉此讓他們知道什麼叫作因果報應。這必然會是一場毫無贏家的戰斗,縱使會有,那個人也會是我。

    盡管我非常討厭弄痛自己,把自己弄得滿身泥濘也非我所願。但我不想死。我也沒道理一定要死。就算要啜飲泥水,我也一定要活下去。所謂的生存,即是戰斗。

    「……甦中校!是敵增援!中隊規模的部隊正在急速接近中!此外,後方還有小隊規模的魔導師反應。推定為後續部隊!」

    神呀、神呀,究竟是為什麼?

    「殿後的第十六霍雷魯修坦師團遭到突破了!」

    這究竟是為什麼?

    「拉坎布少校的大隊傳給突擊部隊的緊急聯絡!他們正與帝國軍大隊規模的魔導師陷入混戰,無法長時間確保退路。」

    祖國究竟是為什麼會走上這條錯誤的道路?

    「我知道!時間不多,不能立刻排除觀測魔導師嗎!」

    飛在空中的安森中校盡管再不願意,祖國軍隊在炮火轟炸下逐漸瓦解,事態每分每秒都在趨于惡化的情況依舊闖入眼簾。就算安森中校滿懷著憤怒與焦慮,聲嘶力竭怒吼著要阻止間接射擊,事態也絲毫沒有改善。

    「有擦過對方!」

    安森中校不禁仰天長嘆,同時以視線要是帶有熱量,恐怕能將那個輕盈飛舞天際的敵魔導師燒成灰燼,連一塊碎肉都不會留下的力道瞪著對方。啊啊,這明明是飛習慣的北方天空。今天所有的一切,包括這片看習慣的天空都讓他覺得無比可恨。

    「被佔據到討厭的位置了。居然溜到友軍頭上,真是棘手到不行的家伙。」

    以大量兵力追逐單獨的敵兵。就算敵兵為求生存而無所不用其極,也沒辦法說他卑鄙吧。還真是令人感概,倘若自己不是當事人,還真想對他這份奮戰精神與不屈戰意獻上最高的敬意。但他們沒有那個時間去佩服敵兵的驍勇善戰。

    安森‧甦雙耳听見毫不間斷的炮聲,雙眼看到遭炮擊轟炸得連肉塊都不剩的同胞。

    「……那群天殺的政客!」

    要說這是誰的責任,答案是不言而喻。他脫口而出的這句咒罵即表示了一切。真想把那群瞧不起倫迪尼姆條約,對條約內容滿不在乎,還拿來當作選舉口號的蠢貨們丟到這里來。他們的蠢行,可是讓祖國人民陷入了危機啊。

    「近距離纏斗!準備沖刺!」

    「甦中校!這里果然還是改用備案,直接去打擊敵炮兵隊吧!就算魔導師的機動性再強,也只要留下分隊就有辦法牽制!」

    「不行,拉加德,敵軍早已派出增援。會全滅啊!」

    甦中校的部隊不知是好是壞,都太過于深入敵陣。只要再稍微增強一點戰力,或許就有可能對敵炮列發動強襲。然而他的部隊在突破敵防線時,不得不分出數個部隊確保突破口,所以手頭上的戰力就只有一個小隊再多一點的規模。

    「卡寧漢姆,距離敵方增援抵達還有多久!」

    「最快的編隊只剩四八秒!再不快點,會被咬住尾巴的!」

    在帝國的迎擊部隊陸續趕來的過程中,即使賭上全隊性命發動突擊,也完全看不到一線生機。正因為如此,他才選擇去做自己手頭上戰力所辦得到的事。

    這是安森,甦中校這名協約聯合軍人所做出的堅實判斷,同時也是他根據已知情報所能夠做出的最佳抉擇。他是名與軍事浪漫主義無緣的軍人,所以才會預想敵炮列部署了厚實防御而放棄突擊。

    但對他來說,這會是一項殘酷的事實。此時炮列的上空,並沒有任何防御。

    「我知道。就以纏斗……拉加德!你太大意了!」

    「上尉!拉加德上尉!」

    「卡寧漢姆,快去掩護!拉加德,還飛得起來嗎?拉加德!」

    對眼前狀況感到焦慮的拉加德上尉,朝向敵魔導師發動吶喊沖鋒。部隊無法即時反應,導致掩護射擊瞬間停擺,然後就在他們擔心誤射拉加德上尉而暫停射擊的瞬間,敵兵顯現了術式。以友軍會以掩護射擊牽制敵兵機動為前提突擊的拉加德,盡管想在這瞬間改變行進方向,雙方的距離也太過接近了。

    「呃,天殺的混帳!快去掩護!」

    不只是爆風的余波,而是幾乎等同被爆炸直擊的狀態下,只是稍微改變行進方向的程度,就連聊以慰藉都沒辦法。霎時間,防御膜剝落、防御殼破裂。不過拉加德仍然在瞬間做出判斷,以雙手護住臉部,而他之所以能保住一命,想必是上帝的庇佑吧。

    「……Break〈緊急回轉〉!那個混帳是故意的吧!托爾!」

    戰力上的優勢。集中的射擊線。然而,讓遭到壓制的敵方魔導師奪回自由的代價,實在太過高昂了。

    「傷亡報告!」

    「脫離二,此外,拉加德上尉的傷勢非常嚴重。」

    雙手被炸爛的拉加德受到出血與劇痛的影響,此時正意識不清地逐漸降低高度。試圖保護他而闖入射線的拉加德上尉的搭檔——托爾中尉也在極近距離下受到爆裂術式波及,實際上也喪失了戰力。

    「哼,被擺一道了。中校,我要突擊了,掩護我!」

    「啊,混帳東西,掩護他!」「Hit〈命中〉!Hit!」「你的手我要啦!」

    此時,他耳中確實听到了。

    「抓到你了。」

    這道簡直就像是喜悅的聲音。那是狂信者的笑聲。

    「不行,巴德!快退下,那家伙是要……」

    正當他準備發出警告時,下一瞬間,帝國軍魔導師就顯現術式,將朝自己沖來的拉加德,連同自己在內一起納入術式的有效範圍內。

    「居然是自爆……」

    盡管是讓人不想去理解的光景,但他仍舊清楚看到了。

    「中校,極限了!要被逮到了!」

    「……已經擊潰觀測員!眾人脫離!」

    統一歷一九二三年 帝都柏盧 帝國軍參謀本部人事局人事課長室

    抽著煙,邊揉著因為太過專注而開始發疼的腦袋,負責管理帝國陸軍人事的雷魯根少校,邊揪著那張充滿知性與精悍,散發著貴族風采的臉孔,忍不住以僵硬的聲音發出呻吟。

    參謀本部人事局功績調查部,這里是調查士官兵在前線的功勛,向上級申請適當的授勛與獎賞,也就是所謂進行適當人事評價的單位。是帝國軍人事的樞要。作為經歷的一環分配到這里的參謀本部中堅將校,將會是未來帝國軍將官的候選,所以選賢與能是當然的傳統。

    想當然,他的能力也是掛保證的。就連伴隨北方激戰,人事局涌入大量授勛推薦的期間里,任命為授勛課長的雷魯根少校依舊能以適當的速度盡數處理這些文件,即證明將他分派到這里的上級眼光並沒有看錯。

    該名雷魯根少校冷不防停下在文件上飛舞的筆,凝視著北方送來的軍功推薦狀與授勛申請,突然發出呻吟。這讓課內的部下們擔憂地朝他望去,心想「怎麼了嗎?」也是當然的吧。

    「……那家伙居然在諾登。」

    雷魯根少校夾帶煙氣發出的低語,流露著對這份文件難以抹消的異常感與厭惡之情。

    文件上記載的推薦對象,官階與姓名是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帝國軍軍官學校以第二名的成績畢業,在前往北方部隊實習時遭遇到諾登動亂事件。然後在北方方面軍中奮戰不懈,不僅戰功輝煌,還對友軍做出極大的貢獻,因此受當地指揮官集體聯名推薦的文件。作為人事局的功績調查部的受理文件,這種形式的文件相當常見。頂多就是連別名都一起附上這點稍微有點稀奇而已。

    當然,作為該以公平性與客觀性為宗旨的人事局人員來看,並非不贊賞提古雷查夫少尉在北方舍己為人的重大戰術行動。徹底貫徹遲滯作戰,致力限制敵方部隊的行動。就結果來說,盡管不能限制到增援抵達,卻也創下確實擊墜一、不明二的輝煌戰果,最後還成功阻止敵方部隊突破防線。盡管自己早已等同字面意思的遍體鱗傷,也仍然善盡義務,始終不放棄對友軍的支援。如此值得贊賞的無私行為,就連在廣大的帝國軍當中也實屬難得。

    一般來說,雷魯根少校在拿到這份文件後,應該是沒必要猶豫才對。頂多就是加注幾句話,加快授勛手續的辦理吧。然而遺憾的是,雷魯根少校早在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還只是軍官學校的一號學生(注︰軍官學校的最高級生,最低級生為四號學生)時就認識她了。而且還伴隨著難以說是良好的印象。

    這是在他為處理人事局的事務,而數次訪問軍官學校時候的事。

    當時他所看到的,是一名與其說是矮小,更應該說是嬌小,適合拿著玩具嬉戲的可愛女童,揮舞著演算寶珠代替玩具,踹著並排坐著的候補生們發出怒吼這種超現實的景象。會讓他懷疑起自己眼楮的事情,至此至終都只有這一件。

    照道理來講,他只要認為那名女童是名跳級的優秀魔導師就好了吧。實際上,他一開始抱持的印象,也是這里有名早熟的天才兒童。

    盡管心中的聲音控訴著,將這種未滿十歲的小孩投入前線實在有違人道,但他從軍的經驗卻強力反駁這點,表示魔導師本來就很早熟。這是個就算是小學生程度的少年少女,只要擁有身為魔導師的優秀資質並且志願從軍,不論年紀再小都會被分配到前線的時代。對于志願就讀軍官學校的人,不需要對她的配屬感到擔心。這份文件述說著,那名早熟的天才創下符合其才干的戰果,並展現出對帝國的忠誠心。照道理來講,應該就只是這樣。如果照道理來講的話。

    但仔細想想,這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年紀未滿十歲的小孩——或是說幼女,在戰場上擺出老成的表情飛行,光是這項事實就讓他不得不感到些許寒顫。盡管他沒有想指責軍官學校的意思,但還真想質問他們,究竟是在培育魔導少尉,還是在制造殺人玩偶。

    主要來講,一般的軍官候補生,嘴上說的和做的完全就是兩回事。就算再怎麼夸下豪語,所謂的新任軍官都意外地沒用。光只有干勁十足,其他方面只求別扯老兵後腿就上帝保佑的案例也不在少數。然而她卻是言行一致的典型案例。打從軍官學校的候補生時期,就隱約展現出其令人驚訝的現實主義者的一面。

    在向教官們詢問她的在校狀況時,據說她曾以一號生的身分,在對二號生說明指導方針時,直接宣言要摘除軍隊中的無能。對充滿干勁的新一號生而言,這種程度的怒吼並不稀奇,教官們一開始听到似乎也笑了出來,覺得她的氣勢不錯。然而她言行一致的舉動,卻過激且忠實到讓教官們臉色發青。

    在某次野外機動演習中,某位稍微引起些小爭執的二號學生,在面對譚雅‧提古雷查夫一號指導學生的命令時,不僅沒有听從,還反而嘲弄起她的年齡與外貌,做出只能說是愚蠢的抗辯行為。雷魯根少校就在這個時候,目擊到她就像是要善盡指揮官義務似的,準備要遵從軍法,將抗命現行犯如同字面上意思處刑的瞬間。

    對雷魯根少校而言,正是這起案例,讓譚雅‧提古雷查夫在無數的帝國軍魔導軍官當中,成為他必須記住的危險存在。

    違背命令的候補生確實需要嚴懲。紀律與訓練可說是帝國的根基,要是稍有松懈就會導致軍隊的基礎崩壞。既然這事關根基問題,那站在指導立場上的人對此采取堅決態度,以一名軍人的基本態度來說並沒有錯。

    實際上,回顧歷史的因果,軍官的手槍往往也是軍隊對于逃兵與違背紀律之人的制裁道具。身為軍官所背負的義務,統御部下是多麼重要的一點,相信完全沒有說明的必要。

    只不過——高喊著「既然這顆腦袋蠢到會忘記命令,那就切開頭蓋骨,直接把命令打進腦袋里吧」,隨後綁住抗命的候補生並展開魔導刀,也做得太過火了。然後就在教官趕去制止的瞬間,她確確實實地正準備把刀揮下去,這是雷魯根親眼所見的事實。那要是無人制止,就肯定會「切下去」吧。

    她在前線將會是個極為優秀的軍官吧。但她心中絕對沒有正常人該有的感性。身為一名人類,她欠缺了某種重要的東西。這就在戰地進行戰爭的軍人而言,是種理想的資質也說不定。先天個性就如此適合戰爭的人並不多。所以包括帝國軍在內,各國軍隊才會透過紀律與訓練,將人類訓練成一名軍人來確保自國的戰斗要員。

    就這點來講,她是個逸才。正因為工作有關人事管理,所以雷魯根少校盡管厭惡卻也非常能理解。會滿不在乎地實行自爆戰術,忠實遂行戰爭任務等行為的人,就軍隊而言只會是理想的士兵。當然,其中有些部分很明顯地有害。

    特別是就部隊所追求的均質戰力來看,她大幅偏離了這方面的意思。要讓她以個人裁量采取行動,其過于危險的思考模式,將讓人不得不感到潛在性的憂患。她是貨真價實的戰爭狂。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關于這件事情,雷魯根盡管知道自己將會是少數派,才更是由衷希望上級能夠對受勛這件事重新考量。

    不僅堅持戰斗到增援抵達,本人更是英勇奮戰,最後還是靠在附近搜索的友軍步兵部隊回收才勉強保住一命?這當然是值得贊賞的行為,但考慮到那個人的性質,這反倒是相當自然的結果。就連她戰斗的姿態,會理想到簡直就是教科書上推崇的驍勇善戰,也絲毫不讓人驚訝。四肢受到廣範圍的槍傷,演算寶珠上有用牙齒咬住的痕跡?講明白點,就是她死守住重要部位,盡可能地進行抵抗,並冷靜做出爭取時間的戰術判斷。

    只不過,正是因為這樣,看完文件內容的雷魯根少校才只能抱頭苦惱。

    她非常危險是事實沒錯。但同時就信賞必罰的觀點來看,如此杰出的功績也沒辦法遭到抹滅。想必也不會允許被抹滅掉吧。

    盡管還不清楚今後的發展,但從她被推薦的功績來看,她應該會被授予榮譽的銀翼突擊章。北方軍恐怕會判斷這是戰爭初期的最大功績吧。這是在初戰中最為重要的戰局里發生的些許危機。而且還是由軍官學校出身的魔導師建下的功勛,這對想要戰意刺激策略的軍隊來講是再適合也不過的廣告丁。畢竟這可是實際的戰績。就宣傳故事來說非常完美。會這麼早就贈予她「白銀」這種優美名稱,身為一個魔蹲師來說相當名譽的別名,也是因為目前軍中氣氛相當高漲吧。他當下就察覺到了。

    而為了鼓舞軍中士氣,就算她不是英雄,也必須得要信賞必罰。但對于身為軍事官僚,以公正和忠于義務為榮的雷魯根這名軍人而言,這是讓他首次感到義務與情感背離的事例。

    身為兵器完成的小孩,只會讓人不由得感到害怕。至少也得動點手段,確保她只會對敵人發揮萬全機能。就把你捧成英雄吧。就盡可能尊重你的戰功吧。就盡可能認可你的自由裁量權吧。就盡可能給予你一切支援,做好所有讓你戰斗的準備吧。我會這麼做。所以拜托你,給我到前線戰斗吧。對于只能想到用這種請求方式管制的軍人,給予她名譽與影響力真的妥當嗎?

    「……至少,如果能再下降一階的話……」

    持有銀翼突擊章的人在軍中的影響與評價非常之大,甚至足以讓雷魯根少校不自覺發出喃喃抱怨。

    銀翼突擊章是在帝國為數眾多的勛章當中,最具有價值的勛章之一。本來帝國的勛章里,就有許多贊賞實力的種類,不過基于名譽與禮儀上的方便,也不是沒有根據年資與一定經歷授予的功勞勛章。然而,就現實來看,對國家做出顯著貢獻,而針對其義務感或勇氣授予的勛章,將會讓人更加重視吧。(這部分被認為是帝國質樸剛毅與功利的風格所導致,但可能有涉及民族主義在內也說不定。)

    在過去,人們會用月桂樹的冠冕來贊賞個人的勇氣。不過配合軍隊的現代化,如今已全面改用一股的勛章代替。當中的突擊章,是授予勇猛果敢地與敵人戰斗的士兵,表揚其奮戰精神的戰場榮譽。大致上會授予在大規模攻勢中擔任先鋒的部隊一般突擊章,並授予當中有立下確實功績的人員柏葉突擊章。

    一旦成為柏葉突擊章的持有人,首先將會成為部隊的核心成員,並被視為能夠無條件給予信任的士兵。只不過,就連柏葉突擊章的持有人,也無法與銀翼突擊章擁有的名譽相提並論。因為這是唯有將我方從危機中解救出來,有如大天使一般的救星才允許擁有的名譽。甚至就連推薦資格都與一般的突擊章不同。

    銀翼突擊章並不是經由長官推薦所授予的勛章。一般來說,是由被拯救的部隊的指揮官,抱持著對戰友滿溢的敬意所推薦的。(多半是指被拯救的部隊中資歷最深的長官。)

    不過遠超乎這些規範,銀翼突擊章的最大特征就是授勛者大都往生了。換句話說,就是受勛的門檻高到,必須要在如此危險的狀況下進行英雄般的奮戰,才有可能被授予這面勛章。

    在身陷危機的狀況下,個人能夠拯救部隊嗎?所采取的手段會達到何種程度呢?透過尋常的手段能辦到這點嗎?這些答案不用說,只要觀看銀翼突擊章授予者的紀念照片就能立刻明白。在照片當中,勛章大都是放在授勛者掛在步槍上的帽子。只要想到在正式規定上,允許用步槍與帽子代理授勛的勛章就只有銀翼突擊章的話,要說這項規定訴說著極為慘烈的事實也不為過。

    因此,銀翼突擊章的授勛者無關階級高低,都值得全體將士官兵獻上敬意,這個勛章就是如此榮譽。

    承認吧。坦白講,他一想到那個人在擁有權力後會做什麼事,就不由自主感到害怕。

    畢竟她實在太過異常。他最初推測那個人是祖國走火入魔的人才收集機構,所挖掘出來的過于適合軍隊的人才。還懷疑她受過極為偏激的愛國教育,而委托情報部的熟人調查養育她的孤兒院背景。但結果卻是清白的。那是間有著平均水準,營運人員也還算有良知,隨處可見的平凡孤兒院。硬要說的話,就是多少有些捐款讓營運還算充裕,院生的營養狀態也有達到平均水準。

    這也就表示,提古雷查夫少尉忠于軍隊的根源與渴望斗爭的意識,不僅與饑餓無關,也不是來自于虐待經驗的暴力傾向。在興趣使然下,他前去確認她在入校測驗時的問答紀錄,她……那個披著幼女外皮的怪物……是這麼回答的︰

    「沒有其他路可走」。

    滿懷著對于國家的貢獻心與忠誠;理想到讓人贊不絕口的軍人資質三龜不松懈的訓練與自我鍛鏈的意志。這些全都是值得贊賞的特質。如果是單獨具備其中一項,身為管理帝國人力資源的軍人,雷魯根也會感到很高興吧。

    要是有人能兼具這些特質,我們肯定會喜出望外吧。認為這正是軍隊想要的人才。而如今,將這點具體呈現出來的人就在眼前。諷刺的是,這反倒讓雷魯根少校正視到一項事實,帝國軍所追求的人才的極致就單純只是個怪物,而讓他感到恐懼。

    他不清楚「沒有其他路可走」這句話中蘊含著什麼意思。倘若要想一個合理的假說,這難道不是為了將她滿溢而出的殺人嗜好升華成合理行為嗎?有誰能夠斷言,她的本質不是與生俱來的戰爭狂,所以能符合自身嗜好的道路,就只有從軍這個選項嗎?

    有誰能夠保證,她不是個看到滴落的鮮血,就會愉悅地輕易投身殺戮之旅的危險人物嗎?就算一舉一動都是理想的軍人風範,但要是綜合來看,她要不是個瘋子,就是精神異常。

    當然,可以理解她不是會神色自若地掀起戰爭的人。會神智清晰掀起戰爭的人,不是貨真價實的狂人,就是精神已經崩壞的家伙。根據經驗法則,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這種程度的事。但萬一那個人是抱持著享受的心情在參與戰爭,又會是如何呢?

    過去曾有耳聞,不論理論還是實踐,對殺戮者而言只不過是一種美學。也就是說,大量殺人犯會無法區別自己的理論與實踐。當時他還把這視為一種古怪的見解而一笑置之,但如今終于理解了。就算再不情願,也還是理解了。不論說得再好听,她都是異端,與我們相異的存在。

    那個人或許就是所謂的英雄吧。換句話說,就是她有某些地方偏離了正常人。要贊美英雄是不錯,但絕對不會教導學生要追尋英雄的腳步。也不能這樣教導他們。軍官學校是培育人才的機構,可不是催生出狂人的地方。

    同一天,帝國軍參謀本部作戰會議室

    參謀本部決定要對某名魔導軍官進行授勛,這不僅是難得將銀翼突擊章授予尸體以外的對象,甚至還是以破格的速度,要連同別名一起授予的隆重授勛儀式。只不過,無視正因為戰勝後的授勛隊列鬧得沸沸揚揚的某處,在參謀本部的一隅,經由嚴格看守的衛兵徹底排除外人進出的參謀本部第一部(戰略)的會議室里,正在沉重的緊張氣氛中激烈爭論。

    嚴格來講,是兩名準將所提出的劇烈反對。

    「我堅決反對這麼做!像這樣集中投入兵力,喪失快速反應能力的風險,遠超出所能獲得的好處啊!」

    正值壯年的精悍軍人一站起身,就竭力發出了反對的怒吼。他那雙泛著淡藍色的眼瞳充滿自信,甚至讓人感到桀驁不馴。讓見者能夠明白到,那是一雙始終注視著現實的眼楮。在才干與自信的調和下砥礪而成的俊材,受到參謀本部如此高度評價的盧提魯德夫準將,將他俊材的榮譽拋諸腦後,一副即將探出身子到會議桌的模樣,持續高聲叫喊著反對。

    「只需要派已在當地展開完畢的部隊進行追擊戰就很足夠了!只要保持戰略的靈活性,循序漸進壓制他們就好,我們就只需要這麼做!」

    他的意思即是表示,不該損害戰略的靈活性。

    「我也同樣不得不提出異議。我們已成功殲滅敵野戰軍,不需要再透過戰爭去進行任何事情。國防目的早就已經達成了。

    然後基于保持戰略靈活性的觀點,盡管有著穩重舉止與媲美學者的外貌,但仍舊帶有軍人嚴以律己印象的杰圖亞準將,也仿佛朗讀官方結果的數學家般,語調淡然地加入反駁的行列。

    「兩位準將都言之有理……敢問路德維希中將的意見是?」

    就擔任主席的馬可杰侍從武官看來,兩位準將的意見就理論上,皆是讓人感覺到合情合理、無法無視的反駁。當然,老奸巨猾的侍從武官,打從一開始就有辦法在討論時故意無視反對者的意見吧。

    不過,馬可杰也不是沒有在意的部分。只要想到參謀本部的見解擁有左右最高統帥府的影響力,這個話題就有向下挖掘的價值。因此,他就打著要讓對方表明一切立場的意圖,催促在參謀本部當中,主張要發動大規模攻勢的路德維希參謀總長表態。

    「謹慎行事是不錯,但周邊國家根本沒有動員的征兆。在這種情況下,倘若我軍能不受現有條件的束縛發動大規模攻勢,難道不是絕佳的好機會嗎?」

    起身答話的參謀總長,臉上帶著困惑。兩名備受他期待的部下一同窩里反的情況,使得他流露出了些許迷惑的神情。另一方面也帶著怒氣,讓見者能從他臉上,看出那情緒起伏不定奇妙的困惑感。

    「中將閣下!請至少停留在限定動員的程度!倘若發動全面動員,會導致三一五計劃的前提基準崩壞啊!」

    盧提魯德夫準將提出的簡潔異議,是基于帝國的地緣政治情況。帝國是列強之中,唯一遭到眾多強國包圍的國家。因此在國防戰略上,陷入必須隨時預想兩面以上作戰狀況的苦境。這種只能追求軍事層面的質量優勢來對抗兩面作戰威脅的潛在恐懼,以及就地理位置而言迫切需要的必要性,即是帝國以新興軍事大國揚名的歷史背景。

    「這不是在借用盧提魯德夫準將所說的話,但我認為,我們不該動搖以三一五計劃為主的國防方針。」

    而在四面八方皆遭到假想敵包圍的狀況下,帝國所能采取的國防戰略,就唯有采用內線戰略,有效率地展開並運用整體戰力。這是種極為精密的國防方針,在大規模動員的同時,保持數量與質量的優勢殲滅其中一方假想國的野戰軍,然後再準備迎戰其他敵國。帝國的這種國防方針即是「三一五計劃」。這是為勉強遂行幾近不可能的兩面作戰,就連鐵路時刻表都經過精心規畫,帝國引以為傲的一種藝術作品。換句話說,一旦崩潰就需要龐大的時間重新建立。

    「杰圖亞,逐次投入戰力可是兵家大忌。這點應該不用我說吧。」

    「下官也明白逐次投入戰力的愚昧。但是在已經殲滅敵野戰軍的現在,投入主力的必要性令人質疑。」

    另一方面,路德維希參謀總長的說法也有其道理在。在義魯朵雅王國、法蘭索瓦共和國、盧斯聯邦皆沒有正式動員的征兆下,能將協約聯合體無完膚地徹底殲滅的環境已經準備妥當。既然要打,就該全力以赴。

    不過就是否要在現在攻擊敵國這點上,杰圖亞準將基于我軍已充分擴大戰果的解釋,與路德維希參謀總長的意見相左。

    「我贊成杰圖亞準將的意見。我軍已逐步取得勝利,如今問題的焦點,應該要放在如何活用這項戰果上!在未指示明確方針的情況下徒然動員,我軍在戰略層面上的目的將會過于曖昧,實在很難想像此舉會對國防有益。」

    這不是針對擴大戰果的必要性,純粹是在理解戰局之後,針對活用戰果的方法提出疑慮。盧提魯德夫準將的發言,盡管主旨稍有不同,但同樣是對軍方在毫無對策的情況下,做出會動搖已建立完畢的國防方針之舉感到擔憂。

    「盧提魯德夫,既然最高統帥府並未明確地做出方針,那麼參謀本部也只能致力于擴大戰果了吧。」

    「中將閣下,欠缺明確戰略目標的行動,在軍事上可是大忌。這種未經深慮的大規模侵略行動,就結果來說很可能傷害到國防戰略,下官也堅決反對到底。」

    杰圖亞準將也一臉苦澀地表示贊同。

    「怎麼能輕易放過這個大好良機啊!我軍已準備藉由這次的行動,徹底解決諾登的領土問題!甚至還能解決帝國在地緣政治上的困境!」

    不過部分列席者會忍不住發出咆嘯,也不是完全沒有理由。他們心中全都有著美好的未來願景,認為這是帝國打破「隨時有會遭到眾敵國激烈圍攻的現實問題」的大好機會。只要能消滅鄰國的協約聯合,就能確實減少一個帝國面臨到的潛在威脅。這可是解決長年以來,在地緣政治上的難題的一大契機。

    「我反對!這並非是不惜打亂既有的防衛計劃也要斷然執行的事!」

    不過問題的本質,就跟盧提魯德夫準將堅決反對的論點一樣,在于軍方是否要為了確保未來的安全,而不惜打亂如今的防衛計劃。

    「帝國的目的是國防安全。既然國境線實質上已由倫迪尼姆條約決定了,那就本質上來說,就等同是沒有問題。」

    然後就連杰圖亞準將,也淡然說出這種相當于「協約聯合那種程度的威脅,丟著不管就好」的大膽發言。換言之,就是他不想在已經由倫迪尼姆條約解決的問題上浪費時間。

    「我們沒必要站上敵人的舞台!只需要在自己的舞台上戰斗就夠了!難道要因為這件事,讓我們至今以來的準備付之一炬嗎!」

    最主要的,還是跟盧提魯德夫準將向會議場眾人激動游說的一樣,這件事就本質上來講,是關系到帝國國防根基的問題。

    參謀本部長年以來不斷修整的三一五計劃,是帝國基于地緣政治的情況,唯一能夠采納的國防戰略。帝國這種就算陸續遭到他國侵略,也能密集展開反擊,堅決完成防衛的防衛方針,是四面八方皆被潛在敵國包圍的帝國迫不得已之下所做出的結論。事實上,帝國也想不出比這還要有把握的防衛作戰。

    「那你是要我們眼睜睜放過,這個能局部打破目前四面受敵狀況的大好機會嗎?」

    「只要能削弱協約聯合的兵力,就能將心力更加關注在東部方面。就連西方那邊,在建立針對阿爾比恩,法蘭索瓦的防衛線時,也能有某種程度的寬裕。」

    然而,眾人依舊是陸陸續續表示反對意見。在這同時也是能將陷入膠著狀態的祖國,從防衛戰略上的枷鎖解放開來的大好機會面前,諸位參謀流露出不容制止的決心——倘若是現在的話,將能一口氣解決帝國自建國以來的軍事難題。

    「所幸列強各國皆未有動員的征兆。我相信如果是現在,能夠將帝國的禍根鏟除。」

    有關于這個判斷的對錯,他們並不清楚。至少在現在這個時候是如此。

    解說

    【ICBM】InterContinental BaLlistic Missile的縮寫。即洲際彈道飛彈。是馮‧布朗先生(注︰彈道飛彈的發明人)所說的「火箭運作得很完美,但誤降到其他行星上了」這種使用方法的究極型態。

    【富士綜合火力演習】是能在日本看到的一大演習,基于「加深國民對于自衛隊的理解」這個目的而開放給一般民眾參觀,不過民眾怎麼想都是抱持著看煙火大會的心情前去參觀的大型演習。演習辛苦了。

    【倫迪尼姆條約】雖是原創的條約,不過也有一半是參考實事。我參考的是一八五二年版的倫敦條約(倫敦議定書),是以停戰為目的所簽訂的外交妥協條約。由于不是終戰條約,所以因為關系國的利害關系而遭到了打破。不論是國際法還是國際法規,只要有礙利益就會意外簡單地遭到打破,真是可悲的現實。但要是無視到過火的地步,還是會遭到人道介入。(一旦當地有石油,就肯定會遭到介入。)

    【警戒線】這詞雖然有許多種用法,但在本作中是指迎擊線或巡邏線。盡管遭到突破的後果會很嚴重,卻意外容易遭到突破。

    【ROE】這邊是指交戰規則,跟股東報酬率無關。根據足立純夫教授的定義,是基于「在事前對戰術行動可能引發的意外事態進行謹慎評估,讓該事態的法學論述能適用于具體問題,並特別針對需行使戰斗的事態以及其方式進行詳細規範」所制定的規則。若要說得簡單點,就是干架的規矩。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8-18 20:44:21

第貳章 艾連穆姆九五式


庫魯甦克斯陸軍航空隊測試廠上空

    帝都柏盧的西南方,庫魯甦克斯陸軍航空隊測試廠的上空,今天依舊吵雜。

    將傳聞中運用寶珠與權杖所引發的奇跡,藉由科學研究成為可能重現的「技術」,這種現代的魔導學,已研究出到透過演算寶珠干涉世界的方法。這是在受三次元支配的物理世界里,針對施力點給予適當刺激,讓現象顯現的一種技術。說得極端一點,就是用手撥動打火機的打火輪,還是用魔導的力量撥動的差異。只要明白做法,就能盡情地重現奇跡。這已是一種技術。

    當然,有關魔力與干涉式這些根本部分的原理,目前尚留有不明之處。不過基于軍事上的優勢,強行達到顯著發展的魔導工程學,就在帝國完成一項決定性的突破後,成為了一種兵科。那項突破即是,成功開發出將魔力與類比式算術單元結合的演算寶珠。有別于傳說的時代,這讓人們能清楚明白,該用何種方式,針對何處,使用何種程度的力量干涉世界。

    而演算寶珠的精髓,想必就是航空術式的實用化吧。這讓血肉之身的魔導師能夠在空中飄浮。也就是催生出推進力,強行讓人類騰空,並在空中保持平衡。只要有這個念頭,魔導師甚至能跨坐在掃把上模仿魔女。而作為產生刺激的力量,成為權杖替代品的附刺刀步槍則是當今的貴重品。不過說是這麼說,也只是被當成在遠距離交戰中,用來發射術式的道具。

    無論如何,奇跡是能用技術重現的現象。不論可用性還是軍事性上,都已經受到了極為廣泛的認可。

    正因為世人早已明白寶珠擁有如此程度的重要性,所以列強才會在這方面的技術研究上展開激烈競爭。

    就連這方面的先驅者——帝國也不出例外。

    本日天氣晴朗,風大。目前高度四千英尺,並持續上升中。預定的實驗項目約已完成半數左右。與降落傘因為雲霧的濕氣打不開,讓人險些送命的前次實驗相比,今天的條件遺算不錯,但依舊是提不起勁。更別說這項實驗,還附加只要集中力稍微渙散,演算就會崩潰、寶珠機匣開始起火這種讓人無法松懈的條件。

    我克制著幾乎痙攣的表情,謹慎依照計劃中的對地速度維持巡航速度。既然已順利消化完各種實驗項目,接下來就只能上升了。

    沒錯,靠這顆充滿缺陷,毫無信賴性可言,美其名為「新型」的試制寶珠。

    該說是用這只手掌握世界的喜悅嗎?對寶珠象征的世界之理進行干涉,是項極為講究細膩操作的精密作業。

    而被要求使用這個毫無容錯率可言的東西,進行這種必須全神貫注的作業,讓譚雅的手變得破爛不堪。

    倘若不是醫療技術的進步,她早就只剩下一只左手了。

    拿著缺乏信賴度的寶珠,就跟用手握著手榴彈差不了多少。下場會怎樣,相信是不言自明。所以一邊飛行,一邊在內心里嘆息的提古雷查夫少尉,心情非常沉重。

    「機匣爆炸!已確認起火!實驗終止!實驗終止!」

    而今天的天空,依舊回蕩著管制官一如預期的慘叫,以及譚雅發出的苦悶呻吟聲。

    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得追溯到我在北方負傷,退到後方療養的時候。

    當時對于正在療養的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而言,復職後的分發單位可是事關生死的問題。在英勇奮戰後,不僅立下一定以上的戰績,甚至還受領勛章……這盡管有利于晉升,但同時也蘊含著很有可能被綁在前線參戰的微妙問題。

    「請容我拜讀。」

    因此在接過遞來的信件後,我在開封時心中浮上的念頭,是拜托千萬不要把我重新分發到前線參戰。然而這份擔憂卻是杞人憂天。里頭是任命國內勤務,未附注發文日期的人事公文。換句話說,盡管並非正式,但只要附加上日期與長官簽名,就隨時都能生效的公文。也就是軍隊里頭所謂的內定。

    「高興吧。這是轉調國內戰技教導隊的內部通知,以及轉調總監部擔任技術驗證人員的外派要求。」

    總括來講,這是個不錯的理想提案。不僅是國內單位,還是實質上的後方勤務。而且還是能留下優秀經歷的教導隊與驗證人員的勤務。我充分感到自己獲得高度評價。

    當中最重要的,還是配屬到國內戰技教導隊能擁有諸多好處。身為帝國軍的最精銳部隊,不僅在裝備方面有著最佳待遇,也是適合磨練技術的戰技研究的聖地。是讓自己盡可能提高生存率的最佳環境。對譚雅來說,就算必須兼對他人進行指導,但也能從周遭人身上偷學技術,就這意義上來講,可說是最棒的職位吧。外加上教導隊所屬的經歷,絕對不會導致負面評價。

    配屬到總監部底下擔任技術驗證人員這種含糊的外派要求,也沒差到哪里去。說到總監部,即是後方單位的代表。只要能在那里擔任技術驗證人員,就能用實驗的名目龜在後方吧。

    硬要說的話,我是比較希望能到事故機率較低的鐵路部或參謀本部擔任勤務。不過這種程度的誤差還在妥協範圍內。

    「我們想盡可能尊重貴官的意見,你有任何異議嗎?」

    形式上雖說會尊重我的意見,實質上卻已經內定好了。對方應該也不曾想過自己會拒絕這項要求。既然都安排到這種程度了,就表示我不被允許拒絕這次的配屬。選項就只有三個,Yes或Oui或是Ja(注︰法文及德文的好)。

    「是的,我沒有異議。我願意接受這次的配屬命令。」

    「非常好。那你就到後勤總監部進行新型機種的測試吧。就形式上來講,你是從教導隊外派過去的。」

    司令話一說完,就將我同意配屬的事情寫在公文上。然後這份公文就直接成為任命書交到我手上,從這一刻起,我就在公文上完成轉調。處理得相當快速。恐怕就連內部通知也只是徒有形式的手續吧。

    「只不過,你想必有事情想問吧。我允許你發問。」

    然後我最喜歡明白事理的上司了。值得尊敬。

    「謝謝。首先我想問,為何要特地讓我所屬在教導隊之下?」

    本來只需要讓我配屬到總監本部就好吧——我不得不對這點感到懷疑。當然,我十分歡迎教導隊的經歷。只不過,居然開了這麼好的兩個缺給我。不論是這背後的政治力學也好,還是促成這段人事的理由也罷,請務必先讓我知道。

    要不然很可能會在不知不覺中,被某種麻煩事態阻擾而慘遭滑鐵盧。

    然而譚雅的疑惑,則是由一個相當單純且令人傻眼的理由解答了。

    「就算你是Ace〈擊墜王牌〉,但將小孩送往前線,會給外界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這讓我理解到軍方高厲的感覺偏離常人。就連這種事情都要等到現在才發現啊。

    我在文件上是小孩。也就是處于需要關懷的立場。看來這些大人物似乎終于明白,什麼叫作社會的常識了。

    「所以要讓Ace成為後方的裝飾品嗎?」

    雖然想當然的,不能讓司令看出我對上級小題大做讓我遠離前線的做法感到欣喜,但還是得確認一下。假如順利的話,這將會是我在生存戰略上最適當且最為理想的狀況。真是太棒了。實在是太美好了。如果是現在的話,我格外有種能跟全世界的人互相理解的感受。

    欣喜若狂到可能會輕易接受詭異電波的譚雅,在冷漠的表情下暗自竊喜。

    「真是嶄新的見解啊,少尉。我還真沒想過這件事能有這種看法呢。」

    司令的這番話,讓譚雅確信自己的預測並沒有錯。

    盡管高層的意向不明,但眼前的上司並沒有否定自己的推測。這所代表的意思,即是這項推測沒有超出解讀的範圍吧。真是太棒了,安全的後方勤務。

    「是下官失言了。」

    「上頭對你相當看好。會給你安排新型的開發負責人的地位,也是因為這點。」

    也是啦,就實務上來講,讓前線歸來的優秀魔導師從事教導任務或技術開發勤務,都還在一般人事考量的範圍內。這是讓年輕士兵調離前線最妥當且最像樣的理由。就連對軍方內部而言,這也是個能輕易接納的理由吧。

    不過在姑且放心之後,譚雅接著就不得不思考——總監部的新型會是什麼啊?盡管總不可能抓自己去當實驗白老鼠,但至少想知道是要從事哪方面的技術檢驗。

    「可以詢問有關新型的事情嗎?」

    如果回答說是機密,那就只能閉嘴了。但這樣至少能事先做好必要的心理準備。人類在受人警告之後才遭到毆打,跟唐突地遭到毆打,兩者受到的傷害截然不同。所以作為譚雅個人的心理準備,她希望能事先知情,提早做好覺悟。

    當然,好奇心的因素也不小。

    「嗯。我也只知道是要檢驗演算寶珠的實驗機種。」

    「我明白了。感謝您的告知。」

    這些話確實都是事實。在安全的後方,以技術檢驗為目的,進行新型演算寶珠的各種技術檢驗。這當中沒有半句虛言。就只是沒有告知,那個寶珠跟義大利制的紅色惡魔一樣讓人無法信賴就是了。

    所以,我如今才會這麼痛苦。

    帝都柏盧的西南方空域,高度一萬爾千英尺。這已經突破既存演算寶珠的實刷升限。換算成公尺約為三千六百公尺。倘若沒有穿著挑戰高空紀錄用的特殊裝備,並持有針對高度性能強化的寶珠,就無法隨意進行機動的高度。氧氣濃度令人擔憂,更重要的是失溫情況非常嚴重。

    為讓身體進行必要的高空適應,而在高度六千八百英尺附近待太久時間,結果適得其反了。說到底,高空本來就不是血肉之軀的人類能長時間待著的領域。

    「提古雷查夫少尉?你還有意識嗎?提古雷查夫少尉?」

    在讓人頭腦昏沉,全身就像灌鉛一樣遲鈍的氧氣濃度下,就連要答復管制機的無線電詢問,也累得不太想開口。盡管有穿著防寒服,但這可是得抱著氧氣鋼瓶與空中無線電,背著緊急時用的降落傘,才總算是能進行實驗的高度。

    此時譚雅腦中就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把活生生的人類送到這種高度來的那些家伙,有本事自己也來體驗一遍看看啊」這句怨言。

    「勉強還有。但無法維持太久。坦白講,我認為活人無法在這以上的高度生存。」

    這里比地面還要冷二十一‧六度。氧氣濃度甚至不到地面的六十三%。這個令人懷疑能否在空戰機動中勉強停留一時片刻的高度,明顯拒絕著人類。說到底,演算寶珠的上升限度本來就只到高度六千英尺。想飛到更高的高度,應該會因為推進力不足而無法擺脫重力。

    因此譚雅估算,魔導師大約擁有相當于攻擊直升機的制空能力。實際上,就連帝國也基于飛行高度的不同,而未曾將魔導師與航空機之間的戰斗,視為現實中可能會發生的情況。高度就是如此現實的高牆。

    當然,要是單純只考慮到高度,只要持有挑戰高度紀錄用的特殊寶珠,說不定還有辦法。只是譚雅現在實驗的並不是挑戰高度紀錄專用的技術寶珠,而是打著「新型」的名目,目的是追求泛用性的軍用寶珠。

    盡管如此,這個新型——艾連穆姆工廠九五式試制演算寶珠,卻發揮出本來絕對不可能的推進力。只不過方法本身極為簡單且老套。跟發動機的概念相同,也就是「既然單發不夠強就雙發,要是雙發還不夠,那就四發」這種單純的想法。

    因此這顆寶珠除了印有技術研究所的標志,表示這是試制品外,外觀與一般寶珠毫無差別。在設計上,同樣是在球體里安裝進無數裝置的機械結構體,體積大小也跟舊有寶珠相同。

    下過躉點就在于球體的內部。

    「主要還是魔力的消耗量太大了。魔力的轉換效率差到極點。」

    以消耗魔力來代替汽油的演算寶珠一旦四發化,魔力的消耗也會提高到四倍。但這跟燃油箱不同,沒辦法輕易增設儲藏空間的人類,消耗量將會以驚人的加速度猛烈增加。

    就以一名魔導師的立場來講,這種會不斷要求無理難題,讓人疲憊得超乎尋常的寶珠,就算在型錄規格上有著革新的性能,實用性也依舊教人質疑。而且不僅消耗魔力是以往的四倍,還附帶必須得讓四個演算寶珠核心同步這種技術性上的問題。

    由于已經成功小型化,所以寶珠本身的大小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盡管搭載了四個核心,卻依舊跟普通的演算寶珠一樣,保持著能收進魔導師胸前口袋的精致體積,著實讓人吃驚。不論持有還是使用都非常方便。

    居然能達到如此驚人的小型化,或許該對他們的技術表達敬意吧。但就使用者的立場來看,這只能說是讓人忍無可忍的破爛。將精密機械小型化,也就表示容錯率降低了。不僅必須進行困難的四核同步殷動,小型化的寶珠核心還變成缺乏穩定性與信賴性的機構。

    因此,就算理論上魔力消耗的程度會是四倍,但實際上的轉換損耗非常多,包含不斷流失的魔力在內,消耗就算說有六倍都還是低估。無法適應高度或許也佔有很大的因素,光只是進行高度實驗,就讓人感受到有如全力進行空戰機動般的驚人疲勞感。而且,這種疲憊與痛苦的感受還會急速攀升。

    「少尉,能再提升一點高度嗎?理論上應該能確實抵達一萬八千英尺。」

    然而在收到譚雅充滿疲憊的報告後,無線電回傳的卻是技術人員滿不在乎的答復。

    ……這個瘋子——譚雅邊在內心底如此痛罵,邊忍不住朝管制機瞪去。介入無線電通訊的那名元凶,此時正待在那上頭。要是能把那家伙搭乘的管制機擊墜,真不知道會有多爽快啊。抗拒著有如毒癮發作般的誘人沖動,譚雅發出嘆息。

    聲音的主人是阿德海特,馮,修格魯。是主任工程師,同時也是名不折不扣的瘋子。就算把那家伙擊墜也只會導致更大的問題,什麼事情也無法解決,所以只能夠忍耐,這對譚雅而言十分痛苦。居然得要檢驗這種工程師開發的產品,人生真是太沒道理了——譚雅只能如此哀嘆。

    「修格魯博士,請不要強人所難。」

    既然沒穿著比防寒服更耐寒的電熱飛行衣,活生生的人類就無法在比這更高的高度飛行。說到底,假如要我就實戰經驗來講,打從必須背氧氣鋼瓶飛行的時間點起,就已經毫無實用性了。不用說,只要鋼瓶被擊中一次,對于中彈的當事人以外的人來講,將會是件很愉快的事吧。

    那就假設不穿著電熱飛行衣,也不仰賴氧氣鋼瓶,只靠術式生成氧氣在待在這個世界里好了。如果這份魔力輸出得依靠演算寶珠,就會讓本來就消耗劇烈的魔力消耗量,以加速度猛烈提升。跟以往的寶珠相比,這估計會是讓人嚴重懷疑續戰能力的消耗量,使用者會因為氧氣濃度等問題,住戰斗餒勤中無法保持意識的危險性相當高。

    這樣就必然得配備降落傘,不過就以性能檢驗為目的,在自國領土內進行的測試飛行來講,這樣還沒什麼大礙。但是在身體無法動彈,意識也不清楚的情況下靠降落傘降落,在實戰中只會成為敵人的標靶。就算能著地,不僅安全性令人懷疑,要是降落在敵陣就肯定會淪為俘虜。

    而且,降落傘因故燃燒,或是礙于濕氣無法開啟的風險可也不小。光是準備值得信賴的降落傘,就不知道得花多少工夫。

    「你的魔力應該還有剩,演算寶珠的負荷也同樣還在容許值以內的水準吧。」

    只不過——對于技術人員,尤其是只關心自己作品的某種乖僻人類而言,「理論上」的容許值就是一切。

    「博士,這寶珠的容錯率太低了!這該死的缺陷品,隨時都有可能會起火啊!」

    對于曾有過空戰死斗經驗的軍人來說,比起「理論值」,「信賴性」才是一切。就譚雅的立場來看,光是想到上次的上升實驗,那段痛苦的記憶就會重新復甦。

    那還真是悲慘。在高度四千英尺,同步稍有差錯,魔力均衡就瞬間崩壞。原因據說是魔導旁路電路的傳導速度稍有偏差——居然是制作精度比往常在實戰中使用的電路還要高出許多的實驗用旁路電路也無法處理的偏差?當我知道原因時,還真想大叫︰「你們是要求我做到多麼超乎現實的精密操縱啊!」

    演算寶珠內部控制不住的魔力開始失控,結果導致各寶珠核心承受不住過度的負擔,引發連鎖性的魔力爆炸。能瞬間用預備的支援用演算寶珠抑制住魔力爆炸,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那是在高度四千英尺左右才有辦法做到的對應。在高度一萬兩干英尺下,不僅冷到無法行動,還嚴重缺乏氧氣,讓我沒自信能保住意識。要是試制寶珠在這種高度下起火,想必會在控制失敗後,落得與大地熱吻的下場吧。

    不管是誰,就算沒有女性對于初吻的執著,也都不想要這種事情發生。作為理所當然的感覺,當然會想在寶珠失控前把它扔出去。但我身為軍人是沒辦法這麼做的。

    如果可以,我當然想立刻丟掉它,但試制演算寶珠可是機密的結晶。所以這種事情是不被允許的。在我丟出去的瞬間,大概就會被迫采取許多機密保護措施。

    畢竟,盡可能完整地回收試制寶珠,可是檢驗人員的使命。所以我不得不謹慎行事,好盡可能減少控制時的事故發生機率。雖然很難形容,但如果硬要舉例的話,就是要人騎著單輪車走鋼索,同時還要邊拋匕首邊跳火圈般,毫無容錯率可雷的演算寶珠。

    會用這種莫名其妙的試制寶珠努力提升高度的家伙,要不是笨蛋,就是想自殺。就另一方面來講,也有可能是兩者兼具。

    「對于我的最高杰作,你什麼不好說,居然說是缺陷寶珠!」

    不過譚雅這名檢驗人員的率直意見,听在追求「理論上」極限性能的主任開發負責人耳中,似乎是讓他相當下愉快的見解。當然,譚雅也的確能夠坦率地稱贊博士,這寶珠的性能規格真是太厲害了。

    居然能勉強實現在技術上還只能算是種理論的四發同步機構,真是令人驚訝的精密技術。這讓舊有核心在維持相同機能的狀態下成功小型化。單純就技術史的角度來看,他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就算贊賞這是繼解明寶珠與權杖的機制以來,在技術面上的一大躍進也不為過。

    正因為如此,所以拜托,在制作時能不能多替使用者想一下啊?要譚雅說的話,不論性能再怎麼高,也無人能配合博士的作品。就算軍中有句話叫作讓體格去搭配軍服,但那也要軍服尺寸在某種程度以內才有辦法。

    「請別光看規格,好好正視實用性啊!至少給我多考慮一下冗余性!」(注︰增加多余部分,讓機能穩定的指標)

    在嚴酷的戰場上使用是軍用品的最大前提。軍隊所追求的是騎兵馬〈Dienstpferd〉,可不是純血種馬。

    「你這才是在說什麼啊!是想讓達到最佳化的寶珠無法同步嗎!」

    「修格魯博士,算我拜托你,請不要對著無線電大吼大叫。」

    「給我閉嘴!你先給我撤回前言再說!」

    在實驗空域隔著無線電的連番叫罵。啊,別說是專業笨蛋,他在精神上根本就是個死小鬼。譚雅超想抱頭大叫。明明頭真的痛到一個不行,偏偏這家伙還是這場實驗的主任。自己要是人事負責人,就絕對不會怠忽職守,至少會讓能制止這個技術笨蛋的管理人員擔任主任,讓他好好控制住這家伙。

    然而現實卻是那家伙當主任,而我是首席測試人員。我對帝國以能力主義作為人事基準這點毫無異議,但我迫切希望他們好歹注意一下人員的管理能力。真想大叫︰「給我搞清楚專業職與管理階層的差別啊!」

    「所以我說……」

    基于過去的經驗法則,讓我對帝國的經營管理體制感到不滿。但另一方面,我也同時處于只能在所給予的條件下行動,不得不忍耐現況的軍人立場。只不過,這場讓人頭痛不已的爭論,就在打亂集中力的後果下立刻中斷了。

    「機匣、寶珠核心的溫度急速上升!」

    咦!啊啊啊,該死!——集中力瞬間渙散所引發的意外,讓我忍不住想發出呻吟。同步再度失衡的結果,讓我無法控制住即將失控的各寶珠核心。我當下緊急中斷魔力供給,同時將演算寶珠內部的魔力緊急排出。作為緊急應變措施,一個動作立即實行這些程序。

    所幸基于上次教訓所加裝的安全機構,機能比想像中的還要有效。就連上次起火爆炸的機匣,這次也勉強讓電路穩定下來。但就算是這樣,也沒辦法在毫無損傷的情況下,讓演算寶珠內部的魔力排出。

    無法同調的各寶珠核心的魔力相互踫撞,將承受不住沖突的電路瞬間炸飛。不過真是萬幸!多虧之前極力要求的外殼強化,剛好趕上這次的實驗,才勉強沒造成實際傷害。

    「管制官,有確認到情況吧?我現在要用降落傘降落了。」

    因此,譚雅一邊讓秀麗臉蛋露出安心的神色,一邊以不耐煩的口氣連接管制宮的通訊線路,準備依照手續進行降落。具有一定的高度,同時又是在帝都後方的非戰斗地區。在如此條件下,與其在落下時慌慌張張啟動備用的演算寶珠,還不如直接開啟降落傘比較安全。

    如果是在帝都的話,就不用擔心會在用降落傘慢慢降落時遭人狙擊。所以對于正在降落的譚雅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乖乖準備著地吧。

    「收到……等……博士,請住手!快放開!請趕快放……」

    但就她在平安開放降落傘,正開始緩慢降低高度的瞬間,隔著無線電听到這種難堪爭執聲的譚雅,盡管知道這是在浪費氧氣,也仍舊是忍不住仰天長嘆。透過連上線路的無線電,間接听到對面似乎在爭奪無線電機的爭吵聲。看樣子,似乎是有個硬是想搶走無線電機的某人,正在蠻橫地大鬧。

    阿德海特‧馮‧修格魯主任工程師這名人物,是不是把良知拿去跟才能交換啦?雖說才能與人格不對等的事例很多,但在我的人生當中,這還是第一次有機會見識到才能與人格差距到如此嚴重的人物。

    究竟是這個世界相當討厭我,還是惡魔在詛咒我呢?不過,既然這世上有魔導這種非科學的事物存在,想必是存在X這個惡魔在背後搞鬼吧——這讓譚雅不得不感到痛惜。

    「提古雷查夫少尉!你怎麼又出錯啦!」

    看樣子通訊員的崇高奮戰是徒勞無功,無線電似乎還是被邪惡科學家奪走了。盡管如此,譚雅仍舊不得不對通訊員曾為了保護無線電機而英勇奮戰的事實獻上感謝之意。而既然讓崇高奮戰徒然無功的邪惡科學家阻擋在我面前,我也只好行使自衛權了。真是個自力救濟的世界啊。

    如果要我形容的話,就只有一句話︰「在哪里?——重復,法律與秩序在哪里?全世界都想知道。」

    如今的我會打從心底對法學家獻上敬意與尊敬。所以就算是形式主義者也無所謂,請務必重新建立起世界的法律秩序。

    「就我個人的意見,我才想說這怎麼又出錯啦!」

    畢竟就連單純的爆破系干涉術式,都會因為這莫名講究的復雜機構而無法正常運作。反倒是失控的機匣在地面爆炸的次數,還遠比爆破系干涉術式引發的爆炸還要多出許多。

    在听說要進行飛行實驗時,還真是沒想到,這會讓我重新體會到飛行的偉大與艱難。就算我不是萊特兄弟,也能切身體會到,探求飛行技術是件與墜落死亡相鄰的行為。況且他們還是自己飛行,親自承擔一切風險,所以倒也還好。

    但阿德海特‧馮‧修格魯主任工程師卻是自己不去飛,而叫別人去飛的家伙。甚至還任性到說出安全機構缺乏機能美這種話。當我听到他這麼說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且等到實驗終于能勉強正常運作的下一瞬間,他卻又加入莫名的實驗項目與配件,逼得我當時地提出調任申請。但很不幸的,我的調任申請被撤回了。這是為什麼?答案簡直不可理喻到極點,因為能正常進行實驗的人似乎只有我一個。不僅如此,人事負責人還曾訓示我要跨過前任者們的尸體前進。

    當時我以為這是修辭學上的意思,但看來似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就連在最前線戰斗,生存率都比這個職場高。前幾天我還被告知,已經有資格申請戰傷十字章了。

    「還不是你欠缺集中力才會變成這樣!你這樣還算是軍人嗎?」

    邊承受修格魯主任工程師的辱罵,邊強忍著心中想要大罵髒話的沖動。我確實是不是想當才當,這也不是份愉快的工作,但我仍舊是百分之百的軍人啊。

    「我當然毫無疑問地是帝國的軍人!但是,軍人的職責是操作兵器。再怎麼樣,也不會是看缺陷機械的臉色!」

    實際上的問題,就是譚雅認為帝國軍人的工作,是扛著步槍,單手握著演算寶珠打仗。再怎麼樣,也不會是抱著缺陷機械,不看時間地點來自爆。就算是軍人,要是支領到壞掉的步槍或故障的演算寶珠,也還是有權利抱怨。至少在帝國軍里頭是這樣沒錯。

    何況在嚴酷的現代戰爭中,魔導師裝備最需要的就是信賴性與耐用性。這理當是連新兵都懂的常識。不僅限于魔導師,所謂的軍品裝備,本來就該以耐用性與信賴性為最優先考量。莫名講究的一次性專用品,坦白講根本不適合打仗。

    這道理就跟光是追求性能的競速賽車,無法承受正常使用的損耗一樣。縴細且精致到無法承受軍人粗魯對待的兵器,在戰場上幾乎毫無意義。

    「什麼?你又說這是缺陷機械!」

    當然,軍方也並非不知道技術驗證的必要性。外加要夸耀技術水準達到政治宣傳的目的,所以有時還是會試制單點強化的打破紀錄用裝備。若是這種爭奪世界紀錄的裝備還另當別論。但分配給譚雅的試制寶珠,在名目上可是「次世代主力候補」這種不可欠缺泛用性的東西。

    這個瘋子,真有心要開發正常的兵器嗎?他很明顯沉浸在個人興趣的世界里吧?譚雅懷疑主任工程師的常識,以及後勤總監部為什麼會允許他做出這種東西。

    這世上還真是充滿著不可思議。

    「會在這種高度下突然故障的演算寶珠,哪里是正常的兵器啊!」

    就連航空機也一樣。引擎會突然停止的機型,一般會被稱為殺人機。如果缺陷的層面嚴重,甚至還會被授予寡婦制造機的榮耀。但相較于這些,這個演算寶珠的問題恐怕更加嚴重。畢竟光是連運作本身都堪稱是種奇跡。

    不僅會立刻失控壞掉,動力輸出也缺乏穩定性,外加上還毫無任何信賴性可言。我強烈認為這已經不是兵器不兵器的問題了。

    「還不是你們輕易就把它搞壞掉的!為什麼你們老是這麼簡單就把精密機械弄壞!」

    「是因為您設計的構造很脆弱吧。敢問您真有理解軍用這個詞的意義嗎?」

    這個瘋子並沒有確實理解「軍用」所代表的意義。盡管設計上的確是滿足了軍方所要求的一切規格。

    就算只是帳面數據,而且僅限于某種程度之內,當有可能在實用升限迎擊轟炸機時,魔導師的戰略價值就大幅提升了。要說到瞬間火力提升,理論上可達到四倍。這樣毫無疑問能讓過去的魔導師所具備的攻擊力獲得飛躍性的提升。

    但這也要這東西能夠正常運作才行。這雖然是廢話,但老實講,會需要藝術品或實驗室層級的維護管理的寶珠,根本派不上用場。真想問他,這是想造出只要在賽道上瞬間發揮最大性能就好的純種馬嗎?

    演算寶珠本來是種一個月只要做一次簡單保養就能正常運作的精密機器。相較之下,這東西每次使用都得出動全體技術人員進行維護保養,根本無法相提並論。而且還是後勤總監部——擁有最充實的後勤支援設備的研究機關的全體技術人員。他大概是忘記可維修性這個詞匯了。

    這別說是大幅超越在前線可期吩的維修水準,甚至只能說是遠遠拋在腦後。既然這是先行試制幾種,就某種程度的技術驗證來講,這樣或許沒錯吧。但真讓人止不住懷疑,這東西能在何種程度下運用的問題,究竟有沒有辦法解決。

    「你為什麼無法理解這個四機同步技術究竟有多麼革新?」

    「我當然承認這項技術很革新。但我也稟告過無數次,希望您能制作一個可以正常運作的東西出來。」

    「在理論上能運作啊!我才想問你,為什麼沒辦法讓它正常運作!」

    與其說是在專業領域里專門開發新技術的技術人員,更像是一名學者的他,十分自然地認真說出這種讓人頭痛的話。

    就譚雅參雜個人主觀與偏見的人力資源管理論來講,今後在與理科人擔任同事時,唯有一點是她特別需要注意的。

    那就是——他是不是個瘋子。在談論管理能力之前,就只需要注意,彼此在共事時能不能進行溝通。

    順道一提,人們似乎常講天才與瘋子只有一線之隔,但要譚雅來講,區分天才與瘋子的方法其實很簡單。對話過後,會忍不住想開槍到彈匣清空為止的家伙是瘋子,能和平進行下次對話的人是天才。

    「修格魯博士!我期望的是能達到實用水準的寶珠。」

    「這就是實驗的目的啊!你連PDCA循環都不懂嗎!」

    ……倘若能用手中的備用寶珠擊墜他,感覺應該會很爽吧——會讓人不禁起這種念頭的家伙就是瘋子。要不是理性制止,提醒自己這是不能做的事,這雙手肯定會見紅吧。

    不用他說,譚雅當然很清楚PDCA循環。這是所謂訂立計劃(Plan),嘗試實行(Do),隨後基于評價(Check),針對需求進行改善(Act)的循環過程,是相當常見的手法。對于這種相當常見的手法,譚雅並沒有什麼意見。

    倒不如說,她還很贊成嚴加實行這個程序。只不過,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想說。至少對完成品再多認真檢查一下吧。

    站在使用者的立場來講,這已經不是可用些許改善就能對應的缺陷,嚴重性的故障、問題和缺陷實在太多。就算考慮到保密義務,要不是有設計安全機構,真的會讓人想把它丟出去。

    不僅如此,最為重要的安全機構,也未必能達到萬全的效果。雖然能正常運作,避免最嚴重的事態發生,但卻無法完全阻止魔力失控。讓人不得不隨時預期最嚴重的事態——也就是電路被炸飛,寶珠淪為廢鐵的情況。

    更不用說在最嚴重的事態下,要是部分組件炸開引爆氧氣鋼瓶,就將會是件多麼不愉快的事情了。盡管上頭根據過去的經驗,配發了特制的降落傘,不僅對結構進行改良,還采用防刀縴維與防火加工處理,但就算足這樣,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安全。

    在喪失意識的情況下,降落傘究竟會不會自動開啟,也依舊讓人感到不安。此外,不論爆炸的規模大小,要是運氣不好讓繩索纏住脖子,就會在摔死前先被勒死,這也讓人深感害怕。

    人類早已透過經驗法則學習到,這世界就像墨菲定律所說的,凡是有可能會出錯的事情,就總有一天會發生錯誤。有可能做出問題行為的員工,就肯定會做出問題行為。舉例來講,就是不會讓已破產的員工擔任會經手金錢的職位,這是人事管理的常識。而這也是一樣。使用不知何時會爆炸的寶珠飛行,就像是在空中等它爆炸一樣。

    等著地後,這次就認真提出調任申請吧——譚雅用力點頭來表明決心。她在心中強烈發誓,就算要搞到最嚴重的情況,讓上頭暫時對她留下不良印象,也要跟人事部周旋到底。

    再這樣下去,就算有再多條命也真的不夠用。在這窮途末境下,教導隊所屬的身分是她唯一的光明吧。雖然她曾用這個身分為借口,哀求讓自己能正式參與教導隊的活動,但光是哀求已經不夠了。不能是針對內部的試探,假如不正式提出調任申請,很可能就這樣在瘋子的實驗中被當成犧牲品。還是提出調任申請吧。而且還要愈快愈好。

    就這樣。她在著地後一等事情忙完,就立刻著手執筆。

    帝國軍後勤總監部技術局

    依循正式管道提出的調任申請。這份字里行間透露出陰森鬼氣的調任申請,是出自于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之手。身為嚴密的官僚機構,既然這是正式提出的調任申請,後勤總監部技術局就不得不受理。

    眾人一致認同,這看起來是份相當認真的調任申請。畢竟包含非正式的試探在內,這已經是她第四次前來要求調任了。

    過去由于是非正式的詢問,是沒有附加文件的要求,所以還可以用勸的把她勸留下來。但伴隨著次數增加,她的迫切性與懇求的程度也愈來愈高。想必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吧。終究還是來到的申請。但看著這份剛剛送到,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所提出的調任申請與請願書,後勤總監部技術局的管理人員全都抱頭苦惱。

    「該怎麼處理?這好歹是正式的文件。要受理嗎?」

    精實到已經接受三次勸留的軍人,終于忍無可忍所提出的調任申請。就人事管理的層面來看,目前北方戰線還行有余力,考慮到政治與對外的立場,目前正在適當地分配任務,讓年輕士兵待在後方。

    所以就後勤總監部來看,要分配適當的職位給提古雷查夫少尉,並不會花費太多工夫。然而,就算受理方不覺得困擾,對要把人送走的單位而言,卻是非常舍不得放手。

    「不可能。能勉強達到修格魯要求水準的人,就只有她一個。」

    與其說才能出眾,倒不如說只有才能可言的修格魯主任工程師擁有極高的才華。次世代新型寶珠的開發計劃,兼具著基礎領域的資料收集,以及開發檢驗先進技術的目的。針對這項計劃,後勤總監部所提出的要求水準,就算說得保守一點也是充滿野心。而雖然還只有在設計上達成,但他也確實滿足了他們對于九五式的基本要求。

    「的確如此。研究好不容易才開始有實現的征兆,應該要把這點納入考量吧?」

    就連在魔導技術的科學研究上屬于領頭羊的帝國當中,他的才能也是格外出眾。魔導技術盡管正逐漸被視為一種科學理論,但仍然存在許多曖昧要素與大量的誤差幅度。能將這種不穩定的技術往特定方向發展、改善的功績相當大。

    而根據這點,單純就研究層面來考量,九五式所帶來的資料與理論值,可以斷言促成了相當大的進步。但這是單就研究層面的評價。就研究機關的立場來看,實驗只要有達到劃時代的進步說不定就已經夠了,但就後勤總監部的立場來看,他們想要的是能承受軍事行動的道具,所以會要求綜合性的判斷。

    「但是反過來說,要是讓能夠勉強運用九五式試制寶珠的人才就這樣白白消耗掉的話,也很可惜啊。」

    「應該要以長遠的觀點做考量。已經沒有優秀的實驗人員可以替換了。」

    從負責人口中傳來的話語,訴說著他們對擁有貴重才能的魔導師遭到白白浪費的擔憂。作為實際上的問題,軍事技術的開發與進步,在各國的彼此進爭下是日新月異,追求科學進步而導致偉大犧牲的情況盡管稀少,但也不是零。

    基于國防上的擔憂,不分日夜埋頭進行兵器開發的結果,就是讓人員不夠充足的單位不時發生意外事故。殉職的人員名單絕對算不上短。

    「我同意這點。考慮到長遠發展,該如何確保與培育優秀的魔導師,也是帝國應該要擔憂的問題。」

    「此外,如果要說的話……不是應該考慮年齡問題嗎?盡管才能出眾,但她依舊是名年幼少女。就這樣淪為修格魯工程師的玩具也太可憐了。」

    而且對帝國來說,急于擴充的海軍與魔導師戰力,都是能透過長期的訓練規畫來提升單兵質量的軍種,也佔有很大的因素。就算演算寶珠與軍艦可以量產,但優秀且經驗豐富的基干人員,可沒辦法輕易培育出來。

    就這點來講,譚雅不僅在軍中算是最年輕的一群,甚至還是名擁有實戰經驗,軍官學校出身的魔導師,實屬相當珍貴的存在。就這樣白白浪費掉太可惜了。外加上,就麻煩的政治因素來講,追求「次世代帝國軍制式演算寶珠」寶座的,也不只有艾連穆姆工廠。要是讓前程似錦的銀翼突擊章持有人因此殉職,將會引發一場政治風暴。這讓在場眾人全都只能向上天祈禱,希望盡可能避免發生這種事態。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8-18 20:44:54



    而最重要的,還是看在任何一名有良知的人眼中,提古雷查夫少尉都太年幼了。盡管不想擺出道德家的嘴臉,但時間將能讓她的才能獲得飛躍性的提升。她所展現出來的才干,讓人毫不懷疑她會在軍旅生涯當中獲得無限量的發展。如果要考慮該不該讓她在此被白白消耗掉,她首先就不是能被消耗掉的人員。

    軍方高層盡管同意將她派遣到這里,卻同時讓她所屬于教導隊的情況,就是高層再明顯不過的暗示。也就是「愛怎麼搞她隨便你們,但要讓她活著回來」的意思。

    「就是因為失去九五式寶珠也會非常惋惜,所以才會這麼苦惱啊!」

    只不過,某位與會者抱頭說出的這句話,也游說著他們的困境。

    「事實上,這項實驗也有留下成果。這種技術上的成果,對帝國的回髖絕對不小。」

    這項實驗所能預期的莫大回饋,足以讓人允許某種程度內的風險。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對九五式的試制品無止境地投入預算。而投入這筆龐大資金到現在,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線曙光。

    帝國在軍事方面享有技術上的優勢。而支撐這項優勢的其中一根支柱,就是在魔導技術上革新般的進步。這項實驗蘊含著進步的可能性。這份莫大的回報,難道不值得這些開發成本嗎?光是已通過概念驗證的寶珠核同步技術,就足以讓魔導師的能力達到戲劇性的提升。

    「我承認四發同步在技術上的意義。但實用化不是到現在都還摸不著頭緒嗎!」

    當然,反對派也不吝于承認這項技術所代表的意義。不是不肯贊賞這項技術的革新性—也不否認帝國舉國支援用科學檢測魔導,促進這門技術發展的政策,確實獲得了極大的回饋。但對他們而言,九五式的開發當中,包含著不得不認為這項開發非常不劃算的部分。

    畢竟根據運用人員的見解,姑且不論理論值,在實用性上的難題實在太多了。除此之外,九五式還大量納入許多先進、革新的機構,別說是「次世代」,甚至還可能是超過「次次世代」的產物。讓人不禁懷疑,這究竟能不能在這個時間點上達到實用。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在這里持續不斷地反復進行鬼打牆的爭論。

    而讓這場爭論劃下休止符的,是針對一份報告的考察。

    「你們看過技術報告了嗎?提古雷查夫少尉的分析非常精闢。這樣看來,不論有再多魔力都沒辦法運用吧。」

    這份提交過來的九五式實驗報告書,字里行間的嫻熟分析能力,讓人仿佛能窺看到筆者「有如經驗佐證般」的穩重感。部內還曾對此大吃一驚,認為這不是十歲小孩能寫出來的內容。其中一部分的人,甚至還懷疑這份報告不是本人所寫。

    盡管如此,這份技術報告的內容非常嚴謹且極為精闢。而且根據調查,這似乎真是由本人親自寫下的報告。在十歲這種還不能就讀幼年學校(注︰相當于國中)的年齡下,魔力保有量就達到標準水準的魔導師。就才干與魔力保有量來看,她的前途可說是一片看好。但就連這位早熟優秀的魔導軍官都會發出哀號,無法穩定運用。

    「術式的多重啟動,射程與威力的提升。這些盡管都很出色,但要是續戰能力會下降到致命的程度,就毫無意義了。」

    就算是以技術驗證為目的,但要是消耗速度連正常的戰斗機動都無法保持,四發規格就只是一種結構上的缺陷。就算這說不定能增強瞬間的火力輸出,但代價卻是讓持續作戰的可能時間大幅縮短,這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就某種層面上來講,健全的評價機能可說是在此發揮作用了。像這樣查出先進技術的缺點,也是技術驗證的重要責任。盡管如此,但要是消耗會很劇烈,是因為要分別對復數的寶珠核心注入魔力這種結構上的理由,就真的是束手無策了。

    「這本來就是我們驗證與試行先進技術的目的。這種程度還在容許範圍之內。」

    另一方面,維持開發派也同意這項技術在戰斗持續時間上的缺點。但看在他們眼中,這在以技術驗證為主要目的的情況下,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最起碼,在技術驗證的程度下沒有問題。也就是運用上的限制並不是這麼重要的技術派的見解。

    帝國對于周遭列強的技術競爭已達到嚴苛的程度,所以就他們的立場來看,當然會希望能靠九五式蘊含的可能性,確保祖國在技術面上的優越性。一方面是因為在技術競爭中落後會導致極大的威脅,另一方面是只要能佔有優勢,就能預期獲得壓倒性的回報,因此他們殷殷期盼技術能獲得飛躍性的發展。在以可能性作為評價基準下,他們能接受九五式的一切費用。

    「姑且不論技術上的意義,軍方可沒這麼多經費讓人揮霍啊。」

    只不過,這終究是從事開發的技術人員,以及支持計劃的研究人員的見解,會嚴酷使用各種兵器的軍隊理論則是完全不同。明明就連一般的演算寶珠都具有相當于主力兵器的價格,一次性專用的訂制試制機型還不時故障,讓開發費用已經遠遠超過當初的預算許久。

    這讓他們愈來愈猶豫,都已經消耗掉難以置信的龐大金額了,還有必要再繼續追加資金嗎?要是立刻把預算挪到其他方面上,性價比應該會比較好吧。這種主張也很合理。帝國很強大,盡管不缺軍事費用,但預算依舊有限。既然預算有限,就要隨時講求效率。

    「即使如此,這項實驗仍有實現魔力轉換固定化的可能性在。這難道還不夠成為繼續實驗的理由嗎?」

    「你這是打算追求鏈金術嗎?我們不可能讓有限的預算與人員一直浪費下去。」

    而且,雙方的意見經常在這一點上保持著平行線——是否能讓魔力持續固定化,並加以儲存的這一點上。理論上的結果非常明確。既然注入寶珠的魔力消耗劇烈,就一定會對續戰能力造成障礙。這點阿德海特‧馮‧修格魯主任工程師也早有認知。

    針對這項問題的解決對策,他所得到的結論是,只要能讓魔力像電池一樣儲存起來,就能解決一切的問題。藉由轉換魔力讓魔力在現實固定化是一種科技的重大突破,但同時也是世人經常想做,到頭來卻只能放棄的難題。

    運用演算寶珠將魔力最佳化,依靠自身的意志干涉現實世界。並藉由這種干涉,顯現出具備實體的現象。這是魔導師使用的干涉式的基本原理。當然,顯現出來的現象只會是暫時的。假設有人懷著引發爆炸的意志,在現實世界中顯現出爆炸現象吧。

    由于這是種暫時性的現象,所以魔力會在引發爆炸後散開,沒辦法達到固定化。既然如此,只要附加讓現象殘留在現實世界固定化的意志就好了。

    這種概念本身,打從演算寶珠實用化後相當早的階段就曾檢討過了。但透過魔力讓魔力在現實世界固定化的想法,幾經無數次的嘗試,都只是讓挫敗紀錄不斷地遭到。

    以樂觀看法進行的研究,以及針對實用化的嘗試,早己留下堆積如山的失敗紀錄,如今就連煞費苦心,認真投入研究的列強各國也都對此灰心。

    干涉對世界進行干涉的意志,將其化作現實世界的產物。這句話說來簡單,但要真的實現,就跟顛覆自然法則,永久扭曲物理法是相同道理。這已經是古老傳說中的鏈金術的領域。

    也就是說,這項技術如此缺乏真實性。至少在座身為現實主義者的軍人們是如此判斷。就他們的立場來看,大肆吹噓的新技術只會讓人倍感懷疑。這確實早已被視為是種過時的理論。

    其知名度就連參與兵器開發的軍人們,甚至是從事魔導相關工作的眾人都知道,這就某方面來講跟鏈金術一樣是種技術上的夢想,是應該在未來闡述的理論。

    想要長時間扭曲自然法則,就需要有龐大的魔力;想要提高可注入的魔力量,最起碼也要具備雙發核心來顯現現象。同樣的道理,想要讓現象固定化,就需要具備相等數量的核心。因此至少需要四發核心達到完全同步,並進行能同時處理不同程序的精密控制。所以直到目前為止,這都還只是一種理論。

    「目前都已經實現四機同步了,不能否認沒有這種可能性在。」

    「現在這種狀況,根本無法期待完美的同步啊。就連唯一能夠妥善運用的提古雷查夫少尉,運作率也遠低于標準程度。」

    正因為如此,盡管看到相同的現象,維持開發派與意圖中斷計劃的眾人,仍舊做出完全不同的結論。前者看到了希望,後者則認定這是在白費工夫。不論是哪一方的意見,都有一定程度的合理性在。事實上,每次實驗都會引發某種意外的寶珠缺乏信賴性。當然,基于沒有試制兵器是打從一開始就完美無缺的性質上,眾人早就做好某種程度的預料。

    只是,連續發生如此嚴重的事故可是史無前例。根據報告書的敘述,提古雷查夫少尉至今都是在千鈞一發之際勉強存活下來,現場的實際情況甚至慘烈到這種程度。而要說到在經歷如此慘烈的實驗後,寶珠所獲得的成果,也就只是勉強可以運作。

    但光是這樣就能說比過去有著顯著的進步,就知道這實驗的程度在哪了。因此,當許多軍人紛紛表示這場實驗太過浪費時,在座的人事局中堅官員,稍微就不一樣的觀點提出疑問。

    「話說回來,為什麼是她呢?」

    這句話只是單純的疑問。但反過來說,也確實是讓人深感興趣的一點。光看經歷,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的經歷盡管不差,但軍歷比她還要出色的軍人可是堆積如山。然而在這些人當中,為什麼就唯有她能比過去的實驗人員還要成功的運用寶珠呢?只要找出她成功的原因,應該就能得到解答吧?一想到這點,他們就認為這個疑問有向下深究的價值。

    「不,這問題問反了。我們該思考的是,她為什麼能夠成功。」

    「她的選拔理由是什麼?是誰核準的?」

    談論至此,擔任主席的後勤總監部部長問出這最根本的疑問。記得批準這件人事異動的,確實是後勤總監部的人事局。但應該要先有人向人事局提出申請,才有辦法批準。既然如此,申請文件上當然會記載選拔理由吧。

    面對長官的如此詢問,年輕的事務官們紛紛翻找文件,從中找出當初申請人員配屬的文件。盡管至今都忽略了這點,但上頭寫著一切的答案。

    「是修格魯主任工程師親自挑選的。說什麼她是最有可能啟動寶珠的人選。」

    「他為什麼會知道這種事?」

    在經歷過前任者們淒慘的失敗教訓後,會想要提古雷查夫少尉作為手邊可運用的人員,想必是有某種根據吧。他為什麼會想要從前線挖掘這種人才?這是基于她的特質還是技能,或是還有什麼其他的理由呢?真教人深感興趣。

    然而實際上,修格魯主任工程師親手寫下的申請文件,卻游說著極為單純的答案。

    「……上頭寫著,只要還沒習慣現有款式,應該就不會像使用過去的演算寶珠那樣,胡亂使用了。」

    就某方面來講,這就是新開發寶珠的特性吧。這見解非常正確。這種四機同步機構跟過去的寶珠完全不同。既然如此,就想必很難依照過去的廄覺流通魔力。

    而小孩子靈活的思考方式,只要向他們說明「就算對魔力的流通方式感到不對勁,也不要特意去抵抗」,應該就能隱約理解到要訣。如果是像她這樣早熟的小孩,更是有可能掌握住感覺,理解運作的道理,並且擁有實現這些操作的技術吧。這真是相當出色且非常合理的見解。

    就當眾人都能理解這點吧。正因為能夠理解,所以在座者皆同樣地發出呻吟。這是在面對難以說是愉快的事實時,所發出的呻吟聲。

    「……喂,哪來這麼多具備一定以匕的實力,卻不熟悉舊型演算寶珠的魔導師啊?」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像這樣剛好符合條件的魔導師,就算翻遍帝國軍的所有人力資源,恐怕也很難找到適合的人選吧。當然,作為次世代兵器運用的最低條件,是要能讓大多數現有的魔導師運用。要是不能獲得FOC〈全面作戰能力〉就沒有意義了。

    就結果來說,這份申請文件是有意義的。它透露出九五式的運用門檻過于嚴苛的事實。可以推測這個新世代機型,倘若不將過去的魔導師全面重新訓練,從頭建立新的訓練體系,就根本無法使用。而且操作難度也比過去的演算寶珠還要高,因此有必要重新檢討新兵的訓練課程。

    就算這些都能實現,一旦考慮到運作率、賴性與成本的水準,也讓人不得不對大量配置一事感到躊躇不前。再考慮到正常運作需要高超技巧,這不論何時引發事故都不足為奇吧。

    「預算也不是無限的。泛用性果然還是太低了吧。」

    「反正也已經取得演算寶珠的安全機構這種新機能的資料。差不多該收手了吧?」

    就結論來講,果然還是中斷開發比較妥當吧?最起碼也應該要縮小開發規模吧。會議室里的氣氛會開始偏向這種提案,也不是毫無道理的事。

    就算這項技術再怎麼誘人,要是無法在不久的將來采用,以軍方的立場來講就只能放棄。對于帝國軍而言,不論是預算、人員還是資源,都沒有余力讓人恣意揮霍。

    「增強火力的可能性倒是很誘人呢。就算不用到四發,難道雙發就沒辦法嗎?」

    當然,對此感到惋惜的人,依舊還有著難以割舍的依戀。

    「你這麼說也是。如果是雙發的話,同步也會比較簡單吧?」

    「操縱難度確實會變得比較低。」

    跟四機同步比起來,雙發應該會比較簡單吧。然而諷刺的是,答復這項詢問的,卻是身為維持開發派的技術部。的確,相較于四機同步,雙發確實會比較輕松。

    「但就算是這樣,構造也依舊過于復雜,怎樣都無法避免運作率過低的情況。這是我們技術部的見解。」

    但說到底,同步這種機構,本身就是種難以理解的新機能。就連運作率的改善,也讓人無法太過期待。

    「既然如此,還不如直接拿兩顆演算寶珠使用還比較快。」

    「在前線要是運作率太低,就根本談不下去了。這樣看來,同步技術還言之過早啊。」

    開發中止了。會做出這項結論是當然的結果。

    知覺外領域

    「諸軍,事態嚴重了。」

    在神域其中一遇,他們極為誠實地感到苦惱。這不僅是基于真摯的想法,甚至是基于善意所感到的苦惱。

    「就如同諸君所知,擁有虔誠信仰的人類正在急速減少。」

    「要兼顧文明發展與信仰實在太過困難。」

    不論是引導人們邁向更高層次的世界,還是貫徹最低限度的不干涉,輪回系統的維持正逐漸面臨到許多極限。

    尤其是世界愈是發展、人們愈是幸福,信仰就愈是趨于崩壞。對于系統來說,沒有比這還要更嚴重的惡夢。

    「上次那個驗證結果呢?」

    「未達到預期效果。就算認知到超常現象,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反應。」

    偏激的大天使主張,應該要引發超常現象來喚醒人們的信仰心。應該要仿效摩西的事例實行而試著實驗性地顯現超常現象,但結果卻不太理想。總有一天會被科學解明吧。

    人們對超常現象的反應,終究只停留在目前還無法理解的程度。既然只是尚未解明的程度,就只會成為探求與研究的對象。

    「果然很不順利啊。」

    「是為什麼呢?過去只需跟他們對話,就會明白我們是神啊。」

    「有時還會主動呼喚我們呢。」

    沒錯。在人們信仰深厚的時代,只需要對話就能與他們互通意識。不僅如此,還會有人主動呼喚們。然而,如今已幾乎看不到這種情況。也很少有真心尋求救贖的聲音傳達上來。

    這究竟是為什麼呢?在百般思考也想不通時,試著重新調查成功案例也很重要。這種主張本身極為合理。于是他們就依循著崇高的理念與使命感展開行動,詳細調查從神話世界到現世的一切案例。對們而言,就連神話時代也只不過是過去的回憶。所以想當然,只要有意去一一回憶調查,就有辦法完成這項作業。

    「……果然還是因為有恩典的關系吧?」

    從中得到的結論,就某方面來講非常現實。

    「這是什麼意思?」

    「過去,當人類文明尚未開化時,每當他們遭遇到無法自行回避的災害,我們就會介入給予保護。」

    對于現代的先進國家而言,暴風雨已不再是太大的威脅。颶風再也無法毀滅國家,甚至無法讓梁柱產生龜裂。暴風雨或豪雨對大多數的國家來說,坦白講就只有癱瘓都市機能的程度。

    與那個經歷一次暴風雨,農田就會全滅,人民遭大水沖散,家族顛沛流離的時代是截然不同的環境。所以眾神至今皆自我我節制,只要人們不希望就不會主動介入。然後遭到人們遺忘。

    促使人類自立,是讓他們獲得成長,邁向更高層次的概念不可或缺的要素。所以長久以來,任誰也沒料到,邐將會成為人們缺乏信仰的契機。

    古時候的人們會贊揚發展是眾神的恩典,羅馬帝國與眾神同在。羅馬毀滅後,教會作為神的代理人支配整個中世紀。然而,君王們卻開始高呼君權神授說。這讓教會的信仰束縛力一點一滴地遭到推翻。然後科學家不再追求信仰心,改為探求這個世界——神所創造的真理。這就結果來說,讓人們在不知不覺中完全喪失了信仰心。

    「是呀,最近由于地上文明正在適度發展,所以判斷擅自介入會阻礙成長,才決定讓人們自食其力。」

    「但反過來說,這難道不是人們難以認知到我們的主因嗎?」

    就他們的立場來講,其實也沒有意思要妨礙人類的發展。倒不如說,就本來的計劃來看,這甚至是們所期盼的結果。

    去探究神所創造的秩序吧。人們基于這種意圖發展的自然科學,別說是討厭,甚至是十分樂見。從停止思考的歌頌,進展到理解本質的崇拜。人們將會依循這份常理,抵達更高層次的概念。弛們甚至認為這是值得紀念的第一步。

    但如今這要是成為反效果,將會導致非常嚴重的問題。而且無法阻止。畢竟將這點奉為圭臬培育的世界,實在太多了。

    「嗚唔唔唔唔,要是這樣,事情可就難辦了。」

    不經意地,眾人一同深思起來。假如不能盡可能以不需要太大修正的形式解決,就很可能需要花費相當龐大的勞力。這是相當麻煩的事態。而且還能預見到,這要是置之不理愈久,問題就會愈加惡化。

    「有誰想到解決方案?」

    此時,智天使不負眾人的期盼,大致說明起在百般思考後所想出的方案。首先主張基本方針並沒有問題。就根本上來講,只要有機制能夠彌補遭到遺忘的信仰心,就萬無一失了。

    「因此,果然還是得進行部分的細微修正,重新喚起人們的信仰心。」

    這份提案大致上獲得全體的同意。只不過,就目前為止的方針來看,秘們早已用盡所能想到的一切具體手段。

    「我能理解這個方針。但具體而言,究竟該怎麼做才好?」

    「這項提案我盡管沒有十全的把握,但我們或許應該給予現世新的聖遺物吧?」

    「唔?這是什麼意思?」

    假如是聖遺物的話,降臨在大地上的數量早已多如繁星。盡管會因為國家或地區的關系,讓分布稍微有些偏頗也說不定,但應該已經賜予相當充足的數量。而且就培育信仰心的觀點來看,這方法並不怎麼成功。頂多就是基于住歷史上很稀有的理由,而受到人們的珍重。

    「既有的聖遺物收到珍重並嚴加保存,並未充分發揮讓人們知道恩典的功效。」

    只不過,們並不清楚聖遺物的實際情況。畢竟們活太久了。雖然還留有將聖遺物賜予人們時的記憶,但實在是不會一直關注後續發展。等到調查過實際情況之後,才總算發現聖遺物已經淪為裝飾品。

    「原來如此,所以才會遺忘信仰與祈禱的話語啊。這也算是種諷刺吧……」

    它們不再是必要的存在。要說的話,事情就只是這樣,但看在們眼中,果然還是會覺得百感交集。們不打算單方面地強迫人們接受信仰。

    但要是不這麼做,將可預見系統會出現不怎麼樂觀的事態。所以為了讓人們自發性的理解信仰,難道不應該定期性地讓聖遺物降臨到必要的地方嗎?

    們認為這項意見有嘗試的價值。

    「既然如此,就教導他們祈禱的話語,並讓他們所需要的聖遺物降臨到現世吧。」

    「不錯的想法。趕快著手進行吧。」

    「正好有樣適當的東西。」

    因此,事情決定得相當迅速。目前的事態,就連看在天生慢性子,豁達大度的弛們眼中也顯得相當嚴重。所以整個議論過程毫無松懈,也沒有出現眾神特有的萬中有失的結論,真摯地遂行著一切。

    「喔?」

    「地上有人在研究距離神之領域只有一步之差——大約再過一千年就能抵達的產物。」

    「喔,是特異點啊。能與那名人類取得聯系嗎?」

    盡管極為稀少,但以往在各個世界當中,都曾出現過藉由探究自然科學,而幾近達到神之領域的人類。這實屬罕見,確實是最近相當罕見的例外事例,但並非沒有前例。而且還是在這次的狀況中,眾人心中最為適當的事例。

    「他應該也領悟到前途漫長了。在向他敘說神的作為後,將會感激不已吧。」

    「那就讓聖遺物降臨在那里?」

    「不,要降臨的是奇跡。」

    「奇跡?」

    在這世上,好消息似乎總是伴隨著壞消息而來。接獲通知的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由衷地對此深有同感。

    盡管還只是內部通知,但高層似乎不打算再繼續撥發預算。這恐怕是在暗示他們有意終止九五式的開發。同時人事局也傳來消息,要她以後專心教導隊的任務,正好符合她的期盼。

    缺陷寶珠的開發終止,還有自己能回歸教導隊,都是令人欣喜的事態。唯一的難題,就是這還只是內部通知,並不是正式下達的決定。但這恐怕就是正式決定了吧。所以她不再需要面臨生命危險,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但壞消息就是,在無論如何都無法再繼續開發的情況下,那個瘋子突然轉變態度,打算進行因為太過危險而遭到凍結的實驗。要是他能就此灰心喪志,意氣消沉地安分待著就好了。不過這份心願卻落空了,看來瘋子似乎還具備能從某處接收電波的機能。

    某天就見他突然大叫靈感從天而降,開始鬼吼鬼叫著「現在一定可行!」。只不過那個實驗,就連本來在正常狀態下的那個瘋子都認為風險過高。要是讓他在被逼到極限的精神狀態下強行進行,就只會讓人想像到不怎麼美好的事態。

    但壞就壞在開發瀕臨終止的情況,讓技術人員們全都開始動搖了。想看到開發的成果——這種技術人員的心境,讓開發組員只是徒有形式地消極抵抗。要在這種情況下獨排眾議,對那個瘋子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

    因此,盡管譚雅好不容易才活到現在,卻仍然無法阻止他們強行進行這種任何一位正常的科學家看到都會蹙起眉頭,等同是要人自爆的實驗。名目上的實驗項目,是透過復合多重的干涉誘發,在魔力顯現現象的空間座標上,進行轉換現象的顯現固定化實驗——通稱魔力轉換固定化實驗,這種異想天開的妄想產物。

    據說九五式開發的最終目標,本來似乎是要讓這項實驗成功的樣子。只不過成功率低到讓人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在開玩笑。怎麼想都注定會失敗。實驗的原理似乎很有道理,而且眾所皆知,就連譚雅也曾有耳聞。

    九五式由于其精密的內部構造,讓結構不得不變得脆弱,難以維持運作率與可維修性。因此要克服這個問題,就必須要以魔力讓九五式受到世界的認知,並透過固定化確保結構強度,以維持運作。

    而九五式就理論上,可藉由搭載的四發同步機構實現這點,具備這種技術上的基礎能力。就算明知可能會失敗,也要嘗試挑戰九五式在技術上的最終成果。就查明技術層面的問題來講,也具有很大的意義。

    她在听到這些解釋時,就覺得這跟官員在爭取預算時的答辯很像。說法相當冠冕堂皇。但她如今可以確定,這項實驗肯定是源自于那個瘋子的好奇心。游說著空泛的言論,就算指出實行上的困難之處,他也不打算中斷實驗吧。

    要是讓他自暴自棄地順利蠻干下去,肯定就會基于他那要非常幸運才能達到的錯誤判斷強行進行。

    「少尉,準備好了吧?」

    當然,他應該也有理解到這實驗的危險性。明明有理解到,為什麼還能露出一副樂不可支的笑臉啊?這讓人不禁懷疑修格魯主任工程師的精神是否正常。真想要他看一看周遭的情況。

    放眼望去周遭真的是空無一物,是遼闊的實彈演習場的一隅。就算特意去尋找人造物,視野內能看到的頂多就是觀測儀器與博士。至于對風險有正常認識的開發組員們,則是大幅保持距離,待在觀測所里頭透過觀測儀器檢控這里的情況。誰也沒意願進行指差確認。

    總而言之,就是相關人員全都以爆炸為前提,躲得遠遠的。

    「博士,你真的不能中止實驗嗎?根據試算結果,在最糟糕的情況下,我們可是會連同這座演習場一起被炸飛喔。」

    正因為如此,譚雅才會事到如今,仍舊憂郁地提議中止實驗。對于她能達成完美控制這種令人質疑的事情堅信不已的人,就只有阿德海特‧馮‧修格魯主任工程師一個。由于已經習以為常,所以貼心的開發組員還特意讓醫療小組全副武裝在一旁待命。

    甚至還周到地找來經驗豐富的急救醫療小組,以及正式的全套野戰醫療設備。

    「科學的進步總是伴隨著犧牲。當然,不只是你,我也在這里喔。還有什麼問題嗎?」

    明明是人人都擔憂不已的實驗,就唯有阿德海特‧馮‧修格魯主任工程師一人不改其開朗笑容,充滿自信地如此斷言。要是能朝那張露出開朗笑容的臉上揍上一拳,想必非常爽快吧。

    「恕我直言,我希望你能將這份高潔情操用在其他方向上。」

    被自己的發明炸死,說不定正如你所願。甚至可說是自作自受。但問題是,為什麼不得不陪這個瘋子自殺的人偏偏是自己啊?這甚至可說是強迫自殺吧。這才是將想法用委婉語句與社會禮節修飾,再透過話語表達出來的譚雅的真正心情。

    「……?身為科學家,就該對研究忠實。別羅哩羅嗦的,趕快開始吧。」

    但她似乎對懷著高潔情操的狂人束手無策。既然想死,就干脆自己去死吧。盡可能別給周遭的人添麻煩。要是沒辦法,最起碼也別給我添麻煩。

    「我是軍人,並不是科學家。」

    而且譚雅的職業是軍人。不論再怎麼講,陪科學家自殺也不會是她的工作。

    「那我就命令你吧。廢話少說,趕快給我做吧。」

    然後面對她的抗辯,科學家的答復就某方面來講確實是命中紅心。既然是軍人,就給我服從指揮系統的命令。盡管無可奈何,但確實就是這樣。

    「……開始向九五式供給魔力。」

    無計可施,只能怨嘆自身不幸的譚雅開始著手作業,慎重地將魔力緩緩注入九五式。

    「觀測班收到。祝你平安。」

    就連這理所當然有如儀式般的話語,如今听起來也像是不詳的預兆。露出痛苦的表情,承受著隨時都可能爆炸的恐怖。坦白講,這比之前在職場上的經過,還要讓她感受到生命危機。

    不論是魔導師強韌的防御殼,還是避免直擊的防御膜,全都是透過寶珠顯現的現象。一想到當寶珠爆炸時,自己必須得用肉身承受爆炸威力,就讓她擔憂得不能自己。

    面對這種不安且蠻橫的事態,她的臉上露出難以形容的扭曲表情。而在看到她這模樣後,修格魯主任工程師卻甚至露出了微笑。看在譚雅眼中,這幾乎是她第一次看到博士露出這種讓人心安、緩和緊張的微笑。

    仿佛是要她放心的表情。

    「沒事,你不需要擔心。這保證一定能夠成功。」

    這份疑問,就在她看到那有如邪教信徒般純粹清澈的危險眼神時,化作警報聲響,在譚雅的腦海中回響起來……警告她不該跟這類的人扯上關系。

    「……博士,你為什麼這麼有自信?」

    就算這個瘋子患有精神異常,對譚雅來說也一點也不驚訝。但問題是在現在這個場合上,這將是個重大且無法忽視的危機,而且還會波及到自己。

    「沒什麼,這事情很簡單。」

    博士夸張地敞開雙手,一副要闡述明確真理的態度。光是這樣,就足以讓譚雅不寒而栗。充滿自信,以看透世間真理的眼神高談闊論?這是狂信者的特征啊。而且還是沉浸在危險宗教里頭的那種。

    「……所以說?」

    在面對盲信的人時,最危險的舉動,就是表達出同意或否定某樣事物的意思。這是她在人事管理上學到的經驗,在希望受到邪敦影響的社員安穩辭職時,需要保持著「不否定也不肯定」的態度。拉開距離,在對話時極力減少導致誤解的余地。

    正因為如此,譚雅才只能極力以平穩的口氣,想辦法延長對話。

    「我是主任工程師。少尉是首席實驗人員。也就是說,只要我們不對立,同心協力的話,事情就將能迎刃而解。」

    邪教都是這樣。大致上都會在一開始的時候,用看透一切的表情與仿佛很正常的語氣,敘說著乍听之下很有道理的事情。

    「我在前些日子得到天啟了。」

    「……你說天啟?」

    啊,果然。果然是這樣嗎?該怎麼說好。本來還以為是言語上的修辭。但不祥的預感,讓理性迫切發出厭惡的慘叫。她感受到極為夸張的不祥預感。

    「沒錯。只要我們一起向神祈求成功,相信的人就將能獲救。」

    「——————呃——」

    盡管她早就做好覺悟,但還是忍不住發出痛惜之聲。等回過神來時,還大大地嘆了口氣。向神……祈求……成功?這話……出自于這個科學家口中?一想到這,就能立刻明白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是因為開發中止讓他發瘋了吧?這十分有可能。

    在領悟到這點後,譚雅隨即做出判斷,就算這是軍令,再繼續實驗下去也太危險了。根據這瞬間的判斷,她隨即降低魔力供給量,並開始啟動阻止寶珠失控的安全機構。

    「最重要的是不要驕傲,保持著謙虛的心情。」

    然而,理當要開始運作的安全機構卻沒有啟動。盡管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但譚雅還是忍不住感到驚訝,重新打量起手上的寶珠。這是她在各種運用實驗中充分使用過,看慣的那顆試制寶珠。可從外觀上確認到,上頭毫無疑問搭載著數個緊急安全裝置……裝置無法� 懇簿褪撬擔 δ鼙環銑恕  垢易穌庵佷嚶嗟氖慮欏br />
     能辦到這種事的,就只有眼前露出平穩微笑的主任。這家伙是認真的。由于平時就瘋瘋癲癲的,所以才沒能及時察覺到的樣子。

    「這可是個好機會。就讓我們兩個一起向神祈求成功吧。」

    「博士,你不是無神論者嗎?」

    「發明之神已降臨到我的身旁。如今的我乃是虔誠的信徒。」

    糟糕。事態已經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九五式也跟制作者一樣,無法挽回地開始失控。盡管想以魔力控制覆蓋,卻也已經不听使喚了。電路的情況也不太正常。

    再這樣下去,魔力將會朝失控的方向一路狂奔。仰賴的安全機構也已經喪失功能。

    「…………………………」

    一旦手動排除魔力,全體的均衡就會崩壞,這樣結構就注定會崩潰吧。因此,就算知道很危險,也只能繼續注入魔力;但要是再繼續注入魔力下去,終將會導致失控。這種兩難局面,也跟等著迎接注定失控的未來沒太大差別了。

    ……到這種地步,腦海中反而會清晰浮現不怎麼美好的未來,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們只要成為發明的信徒,誠心祈禱就保證能夠成功。」

    「……順道一提,要是我不祈禱會怎麼樣?」

    「就兩個人一起殉教吧。」

    這個狂人說得很干脆。而且他臉上的笑容,毫無疑問是會對殉教感到自豪的那種糟糕笑容。甚至可說是會滿懷喜悅跑去自爆的笑容。

    「現在立刻叫醫務兵吧。或是讓我給你一個痛快?」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看在譚雅眼中,反正橫豎都是死,至少也要親手宰掉這個家伙,才能善罷甘休。

    先殺掉這家伙,然後再被他的缺陷寶珠殺掉,最起碼不會只有自己吃虧。是側甜美的誘惑。當然這不是份可以接受的交易,但總比全面虧損要來得好多了。市場原理如此安慰著她。

    「冷靜點,少尉。你不也曾與神會面過嗎?只要彼此能夠相信神,就能夠獲救。」

    正當潛藏在心中的殺意即將反映在現實上的瞬間,從他口中傳來了這句話。這讓譚雅不經意地稍微止住動作。喂,你給我等等。

    「魔力系數突然失去穩定!魔力失控了!」

    「怎麼會!核心就要融解了!全員退避!」

    觀測班發出悲鳴。盡管就連他們的悲鳴也被當成雜音充耳不聞,但在譚雅喪失意識的瞬間,她確實感受到了。

    感受到那個惡魔——存在X,確實正不懷好意地看著我露出微笑。啊,是這樣啊。那是能擺弄自然常理的超常存在。是會玩弄人類,不會帶來任何好事的惡魔。

    「禰居然陷害我!該死的惡魔!」

    「最後的結論就是,你們開發的那個是叫作艾連穆姆九五式吧?我們決定帶給這項啟動實驗奇跡,主也認同我們這麼做了。」

    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待在似曾相似的空間里,受到比上次的存在X稍微理性一點的存在迎接,是不久之前的事。這次來訪的直接原因,是那個瘋子強行進行的冒失實驗。

    然而那家伙頂多只是瘋狂科學家,不是狂信者。根據他先前的言行推測,他也只是一名受害者。幕後黑手是存在X一伙吧。那個瘋子在這件事上,也只是受到們操弄罷了。雖然我別說是一點,甚至連一個分子的同情都沒有。

    「喔,原來如此。」

    眼前的存在,頂多就是比之前的正常一點。總而言之,就是還能夠溝通的狂信者。不過嚴禁大意。講白了,對方就像是遭到某種宗教荼毒過的人。不管是神還是惡魔,這種時候都已經無所謂了。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對方很有可能不會用合理性說服自己,而是單方面強迫自己接受的價值觀。畢竟弛們腦袋里的價值觀完全錯亂了。就算看起來理性,本質也跟無能的員工一樣。

    應該要立刻排除。最起碼無能但懶惰的家伙,我還可以忍受。但所謂的狂信者,不論有能無能,各個都很勤勞。這雖是值得贊賞的美德,但當中包含的「瘋狂」則讓這一切都毀了。

    「然後,恭喜你。主已經接受你這因為無知而罪孽深重的存在,決意要引導你邁向正確的道路了。」

    「完全不需要。」

    ……喂。居然這麼直接?盡管早有料到會有所動作,但沒想到竟會是正中央的快速直球?坦白講,左右他人的人生是很愉快,但要是被左右的人是我,可就另當別論。為什麼我的人生,我無法自己決定?我這名個體,難道不是我所能支配的最低限度的存在嗎?

    「啊,請盡管放心。你的不安,是源自于可能會遭到某人強迫對吧?」

    不,這種不安的感覺,該怎麼說好呢?我確實是對自己的未來遭到他人強制決定的情況感到抗拒,這是事實沒錯。

    不論是思想遭到控制,還是遭到誘導,都讓我覺得屈辱至極。共同幻想只要讓想陶醉在故事之中的人共享就好。如果這個幻想能產生利益,我們會加以投資;要是無利可圖,就絲毫不會關心。倘若會危害到自己,就將那群人從夢中打醒,讓他們嘗嘗現實的污泥味道吧。

    但強迫他人擁有共同幻想這種攻擊思想自由的行為,我身為一名人類將不得不抗戰到底。自由。這是我的自由。任誰也別想侵害我的自由。

    自己這個存在違反原則去侵害他人的自由,盡管難以忍受,不過還是可以接受。

    但要是他人侵害到我個人的自由,就絕對無法接受。我在過去曾經擁有過能保護這份自由的才智與人脈;而現在,我則具備保衛自由的具體力量,並理解其價值的重要性。

    「因此,請放心吧。我們將會祝福你的演算寶珠,使其能夠實現奇跡。你在使用寶珠後,想必就能充分體會神的恩典,吟唱出祈禱的話語吧。」

    「祈禱的話語?」

    「是的。你們的祖先遺忘了贊揚主的話語,沒有傳承下來的責任,並不在你們身上。」

    「當然。不過現在討論的重點不在此。」

    但這種道理究竟是怎樣成立的啊?有誰能來跟我好好解釋嗎?如果可以的話,請立刻。不論是翻譯機還是口譯都好。除了急件津貼外,我還會附加小費。所以,拜托誰來跟我解釋清楚,這家伙究竟在說什麼啊。

    「所以說,主將會讓你能夠自然而然地說出祈禱的話語,讓你的心能听見弛的話語,讓你變得相信奇跡。」

    「……這听起來像是非常惡質的洗腦。」

    試著整理一下狀況吧。這群邪惡的家伙把我丟到這個世界里。甚至可稱為綁架。不過見我沒有屈服,于是決定采取新的手段。那就是讓我使用受到詛咒的演算寶珠。愈是使用︰心靈就愈會遭到侵蝕?全給我去吃屎吧。

    豈只是如此,這件事更加惡質的是,想要在嚴酷的戰爭中生存下去,就算知道使用的代價很高,我也很有可能不得不使用。早在弛們理解到這點時,棋局就已經將軍了吧。

    自己放火,再自己滅火。這種行為惡質到連內線交易都無法相提並論。要是允許這種蠻橫行為發生,就等于是人間已無法律與正義可言了。或許我該以擔任人間的法律與正義的代理人為己任也說不定。

    「這並不是強制的。就只是讓你充分體會神的奇跡,然後真摯地獻上祈禱。你所持有的演算寶珠,已受到了這種祝福。」

    真會說。把人丟到這種正值戰爭,不知道何時會喪命的環境中,還說什麼不是強制的?這跟把人丟到沙漠里,然後再叫他不要喝水是一樣的道理。等于是叫人去死吧。總之,這甚至可說是種威脅。

    「原來如此。話說回來,我的實體呢?」

    「你正受到神的恩典守護著。去吧,邁向你的旅程。向世人宣揚主的名吧。」

    就在這詭異的話語說完後,我的意識就拉回到地面上了。

    對此我一點也不高興,因為眼前是我在人類當中最不想看到的家伙的臉,還有他的聲音。要我是帝國法務官員,就會制定見到瘋子就立即射殺的法律。如今的我十分肯定,這是為了帝國好的責任與義務。

    「主降臨了!奇跡啊!相信的人會得到幸福!」

    這個瘋子露出一副幾乎就要高喊「我乃新的先知」的危險眼神。不對,對他本人來說,或許真的自以為是先知了也說不定。

    「主任,冷靜點。」

    拜托給我閉嘴。你沒必要用全身夸耀,可用科學證明瘋子能轉職成狂信者的事實。拜托你,從我的視野中消失吧。

    「喔喔,提古雷查夫少尉。實驗成功了!讓我們一起贊美神之名吧!」

    然而無可奈何的是,這個瘋子是狂信者,而且還照樣是個瘋子。這家伙給我信教信到腦子壞掉了。

    「來吧、來吧,讓我見識奇跡的恩典!」

    「提古雷查夫呼叫管制官,九五式的控制術式正常嗎?」

    我期待他們能基于技術性障礙而出面制止。只不過,這好歹也是那群超常存在施下的詛咒。我的願望就這樣輕易遭到碾碎。人類還真是無力。

    「就目前看來正常。但也有可能是觀測儀器故障了。」

    「確實有這種可能。沒辦法。封印九五式,拿回研究所里頭檢查吧。」

    真是太棒了。慎重對于技術人員來說,是種不可或缺的資質。盡管難以原諒他們對我見死不救,全員退避的行為,但如果是現在,我甚至甘願他們這麼做。只要當他們是為了制止實驗而存活下來的,這也不是無法容忍的事情。

    「在說什麼話!少尉,你現在就給我立刻啟動!」

    有人發乎反駁了。這個混賬瘋子,當真不怕某天遭遇到誤射或是意外事故嗎?

    不對,他早已遭遇過好幾次這種事態,為何邐能活到現在啊?盡管想說這怎麼可能,但他該不會是存在X與其黨羽的手下吧?雖然早知道他是我的敵人,但難道還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啟動了。理論上不是成功,就是把這座工廠連同我們一起炸飛。」

    「這笑話很難笑喔,少尉。」

    我完全笑不出來啊。我可是認真的。算了,既然是詛咒,可想而知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魔力流通演算寶珠的電路,開始進行四核同步。

    魔力流通得相當順暢並且順利,要說到核心的同步,更是流暢到無須注意就能夠運作。至于魔力的損失,毫無疑問是跟理論值相同的結果。

    原來如此,如果光看性能的話,這確實是非常厲害。足以讓人稱贊是絕佳的發明吧。然而十分遺的是,這東西被詛咒了。

    「喔喔,主的奇跡是偉大的。贊美主。贊美那榮耀之名吧。」

    我高聲喊出感動的詞匯。全身細胞在這瞬間,忍不住想要贊美主的名。

    「成功了?……不會吧,真的成功了!」

    直到觀測班陷入驚訝的漩渦,听到他們接連發出驚疑叫喊,我才終于回過神來。

    「……我剛剛做了什麼?」

    我剛剛想了什麼?說了什麼?贊美了什麼?我居然贊美了那家伙!

    「嗯,少尉。你也能明白這份信仰了吧?這可是奇跡喔-」

    「奇跡?」

    「歌頌對主的贊美吧。見識這份奇跡吧。」

    到這邊為止,都是有如噩夢般的事實。最後在遭到詛咒,遭遇到不怎麼美好的情況後,我終于……終于得到解脫,最後只要再收集完一定程度的資料就好。只要不是這里,要我去哪都行,總之我要逃離這里。

    就像是要實現我的願望,西方還特意傳來共和國的宣戰布告。這讓我期盼已久的通知,就在我對這世界感到絕望時,傳來我身邊,救贖了我的精神。

    只是到頭來,想過得輕松似乎還是很難啊。

    解說

    【義大利制的紅色惡魔】指OTO M35型手榴彈。是以未爆率和誤爆率出名,敵我雙方都會感到畏懼的義大利制手榴彈。

    【墨菲定律】據傳這是美國空軍的愛德華‧愛羅斯‧墨菲上尉在調查中發現到「人類只要有可能出錯,就總有一天會有人出錯!」進而得到「凡是可能出錯的事均會出錯」的經驗法則。

    【聖遺物】諸如遺骨或是奇跡的道具等。會很危險,所以請不要吐槽。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8-18 22:36:42

第參章 守望萊茵


萊茵戰線

    萊茵戰線的天空。在這片天空中飛翔的魔導師當中,也混著她——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要說和別人有什麼不同的話,她受領的是單飛命令。

    為什麼?

    因為高層是群蠢貨。

    所以她才會像這樣在前線飛行。

    在只用三行就能說明的粗糙事由下被投入最前線。就帝國看來,這也是出乎意料的情形吧。但是,對因為高層的出乎意料,而被緊急選拔投入戰場的人來說,這可不是一句出乎意料就能解決的事態。

    她在北方戰線與協約聯合交戰時學到一點,那就是空中沒有掩蔽物。能遮掩身形的掩蔽物頂多只有雲。以防御力而言,所幸是魔導師,應該具備某種程度的堅固性。

    然而就算說是堅固,但也不是不會死。倘若問她想不想站在重視貫穿力的狙擊用步槍,或是口徑不能同日而語的機槍面前,答案肯定是不。況且,沒有比魔導師更害怕孤立的兵科了。盡管如此,為了爭取戰術上的時間,上級依舊命令譚雅單獨飛行。

    區區一介少尉怎麼可能拒絕呢。就跟上班族一樣,只能遵守職務規範。令人想哭的是,軍人並沒有拒絕權這種高尚的東西。而且她在航空戰技上付出的努力,還讓她在軍官學校時授獲了空戰技能章。事到如今,就算想哭著說她不會飛也沒有用。

    所以盡管不情願,譚雅也依舊得以領導地面部隊的形式緊急起飛。理由是要她擔任前方警戒線的斥候人員兼空中警戒人員。西方方面軍的管制部授予她的呼號是鷹眼。跟妖精比起來,還算是讓她喜歡。

    「Hawkeye03呼叫指揮所,听到請回答。」

    她擔任警戒班所得到的臨時呼號是Hawkeye03。職責是在前方睜大眼楮探查敵蹤,等發現之後立即傳達給進擊中的友軍。隨後在與接近中的敵集團保持一定距離,一邊接敵一邊繼續收集情報。視情況還得兼任管制,引導直接掩護軍團前進。

    然而遺憾的是,由于早在她進行引導前,指定飛行管區的管制官就遭到捕捉,導致這份工作變得相當艱難,只能說是始料未及。

    「……Hawkeye03呼叫指揮所,听到請回答。」

    考慮到在部隊遭到奇襲,逐漸陷入嚴重混亂當中的無線電狀況,譚雅不耐煩地持續發出呼叫的無線電能與地面管制官取得聯系,或許該說是非常幸運吧。

    「這里是第七野戰臨時管制所。呼號為Lazard08。收訊不良,不過沒有障礙。Hawkeye03,請說。」

    實際上,相當于空中的眼楮——由航空魔導師擔任的管制警戒人員,對于以地面部隊為目標的所有軍隊而言,總而言之就是想要優先擊墜的目標。就跟她曾在諾登經歷過的任務是相同的情況。盡管這對無法確保空中優勢或魔導戰區優勢的軍隊來說,就相當是失去雙眼,但很少有兵科會比單獨飛行的魔導軍官容易狩獵了。

    反正置之不理也不會有任何好處,所以在軍事行動上,都會計劃優先排除這種單位。

    「收到,Lazard08。這里也收得到訊息。即刻起開始支援任務。」

    「謝啦,Hawkeye03。我們正缺眼楮。非常歡迎!」

    正因為如此,才會演變成得對正高興能獲得有效支援的友軍潑冷水的窘況。

    「Hawkeye03呼叫Lazard08。盡管很突然,但請放棄我這邊的支援。我偵測到前方有大量機影靠近。」

    看在單獨飛行而受到敵方鎖定的魔導師眼中,這是不可抗力。要是在抵達同時就遭到敵軍襲擊,那麼在向友軍提供情報以前,首先就不得不采取自衛戰斗。

    譚雅絲毫沒有想展現自我犧牲精神,冒不必要危險的意思。她維持最高限度的警覺心來保護自身安全。無論如何,既然是單飛,就得在遭到發現的瞬間逃離。

    因此,盡管引人注目並非她本意,但還是徹底發揮投入實戰實驗的九五式演算寶珠的性能提升高度。將加速與爬升能力發揮到極限,在敵航空機襲擊時,搶在對方逼近前緊急爬升到能夠勉強逃離的高度。同時預估來自地面的對空炮擊,盡全力在下方形成防御膜,這樣應該可以承受住一次攻擊吧。

    她為了生存所選擇的高度是八千英尺。這是在主的庇佑下,讓九五式能將各種情況化為可能後,新的實用交戰高度的極限。根據那個瘋子的說法,這是在神與人奇跡似的攜手合作下的成果,但達成這項技術革新的詳細過程,對于身為自由人的一名人類而言,實在是不愉快至極。最可恨的是,這東西不僅遭到詛咒,還只有自己能成功運用,所以大概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專任實驗人員的身分吧。

    雖然就其他角度來看,其他人或許會形容這是「庇佑」或是「祝福」,但對譚雅而言,她可是百般不願意。這背後有著她不願游說的理由。

    以前讀過的漫畫當中,有名犯罪組織的成員表示秘密會讓女人更加美麗,但這肯定是騙人的。畢竟這個寶珠愈是使用,那個「信仰心」就愈是會刻劃在精神上。變得只能夠贊美主的我,迫不及待想要恢復內心的自由。

    算了,與其煩惱這麼多,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工作吧。即使只是急就章也好。所謂在現實的逼迫下失去精神自由,正是這麼一回事。

    「三點鐘方向,推測有中隊規模的魔導師隊正在急速接近中。」

    趁著提升高度的空檔,一邊將所見到的敵情盡可能告知地面的管制官,譚雅一邊咬牙切齒,在心中狠狠咒罵起高層的無能。

    譚雅會像這樣淪為敵軍的標靶,全是高層忽略法蘭索瓦共和國從西方發動奇襲進攻的可能性這種嚴重失態所致。他們最大的失誤,就是將戰力集中與忠于追擊戰的教則,覬覦擴大戰果而正式開始蹂躪協約聯合吧。甚至還開始妄想能藉由征服並吞協約聯合。

    拜這所賜讓本國大唱空城計,愚蠢到招致西方進軍來犯,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本來根據帝國的國防計劃,北方的定位是放在只要貫徹遲滯作戰,就能充分維持戰線的程度上。北方方面軍所背負的戰略課題,僅僅只是支援實質上負責東北戰線的東方軍,協助他們與主要假想敵的聯邦對峙。理所當然,既然是以防御優先的兵力,光只是增加部分增援程度的攻勢,無法期待獲得「完全」的勝利。

    因此在進行本來未曾預想過的大規模侵略作戰時,參謀本部就企圖運用大規模動員的預備戰力,將協約聯合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然而軍隊的動員,卻讓事態迅速產生各種變化。所謂「兵者,國之大事」,在該對國家戰略要求謹慎時,帝國掉以輕心做出的輕率動員,就結果來說不論是否有這個打算,都已經刺激到周邊國家。

    就在帝國想要打擊協約聯合,進行有利于往後國防的「預防性的一擊」時,法蘭索瓦共和國也試圖抓緊帝國的破綻,趁機給予了帝國預防性的一擊。而那群干出蠢事的高層,卻只會大叫這出乎意料。

    就帝國而言,這或許是針對協約聯合的兩國問題發動的動員吧。但就對帝國軍事力持續增強而感到擔憂的鄰國而言,這種可能會讓包圍網遭到突破的事態足以令他們害怕。

    更別說是西方的法蘭索瓦,長年以來與帝國有著國境糾紛與領土問題,並曾數度爆發地區戰爭。抱持著這種火種的他們,不可能對帝國的意圖視若無睹。

    感受到壓力的帝國束縛在身上的鎖開始松動,但是為了撬開身上的鎖,屋主卻出遠門了。這對不得不對潛在假想敵感到戰力差距的法蘭索瓦共和國來說,是不可錯過的機會。

    諷刺的是,與曾針對要不要打破所制定的軍事戰略而進行激烈爭論的帝國截然相反,法蘭索瓦共和國是為了保證所制定的軍事戰略的有效性,而只能選擇發動攻勢。

    「此外,一點鐘方向也確認到大隊規模的地面部隊。外加上有復數機種不明的航空機正在急速接近中。」

    這于是讓譚雅落得得在天空飛行的下場。而且還塞給她不想要的東西當作自己的寶珠,丟到蜂擁而來的敵魔導師面前。

    「Lazard08收到。我方會立刻避開。」

    不論帝國也好,法蘭索瓦共和國也罷,雙方都在某種程度上對彼此的本領相當熟識。當然,法蘭索瓦共和國也十分清楚帝國采取內線戰略與包圍網對峙的狀況。因此,法蘭索瓦共和國的國防戰略就實際上來講,是將焦點放在該如何打破假想敵帝國的內線戰略上。

    他們的答案十分簡單。就是在帝國的大規模動員完畢前,先派遣主要的常備部隊,針對聚集帝國戰力根基的帝國西方地區發動突襲鎮壓,削減帝國的戰爭能力。同樣地,一旦帝國進攻第三方國家就立即展開行動,也是作為作戰的其中一環而早就預想好的狀況。

    不對,嚴格來講,是共和國身處的立場,讓他們不得不將等「帝國」采取行動後再立即對應的做法,作為一切行動的前提。目前的情況要是置之不理,將來很可能要與從東北方壓力解脫的帝國對峙。既然如此,就只能趁還能確保優勢的「現在」行動了。

    原來如此,純粹以歷史洪流的觀點來看,北方戰線可說是一擊就能分出勝負。甚至可說是一瞬間。所以就通常的感覺來看,就連外行人也很清楚這場戰爭會迅速落幕。

    協約聯合想必會無力抵抗,落得向帝國投降的下場吧。這種未必有誤的分析,毫無疑問是非常具有真實感的未來景象。但若要專家來講,情況就會稍微有點不同。沒錯,要毀滅一個國家,只花幾個月或許是相當迅速也說不定。但就軍事戰略上,讓主要戰力被牽制在一個地方好幾個月,實在是太過漫長了。

    如今的軍隊只要數周就能動員完畢,以完全充足的兵力大舉進軍。考慮到這點,在目前的狀況下發動攻勢,對法蘭索瓦共和國來說會是個相當誘人的「選項」。而這就像帝國堅信此舉能拆除北方戰線長年面臨到的國防枷鎖一樣,法蘭索瓦共和國也堅信能透過這一擊,一舉解決祖國長年煩惱的國防重大威脅。

    以北方戰線的勝利為優先。換句話說,高層想強調這是基于戰略的判斷……總之就是這樣。倘若不是蠢到未曾設想過這種事態,就是盡管有設想過,但卻過分低估事態的嚴重性。

    說到底,戰爭指導也太過輕率。「這對帝國而言是避免多面作戰的妙計,同時也是宣告新秩序誕生的炮火轟響」等慶祝北方戰線大勝的愚蠢報紙與廣播,接連數日宣傳起突然發動襲擊的法蘭索瓦共和國究竟多麼殘暴無情。但對在前線戰斗的人們來說,這些只能在戰壕里打發時間時當作笑話嘲笑高層,此外別無其他用途的政治宣傳,是發自內心地覺得怎樣都好。頂多是讓人想大叫,要是有余力發送電波到前線來,還不如趕快多派點人手和物資過來啊。

    比起大義與理想,要是下處理眼前的現實,可就傷腦筋了。

    「敵前鋒魔導師集團已偵測我機。並且正急速接近中。」

    現實非常殘酷且單純。總之就是西方的方面軍,得在主力返回前當個打不還手的沙袋。會從留駐本國的部隊當中派遣教導隊,還有負責受領先行量產機種,進行實用評價任務的評價部隊臨時參戰,恐怕就是帝國已無余力的證明吧。

    將本來應該在後方致力改善全軍質量的教育研究部隊逐次投入前線,本來相當于是末期國家才會做的禁忌舉動。當然這些部隊都具備一定以上的訓練程度,也不是不能作為救火隊使用。正因為如此,譚雅才會落得被對意想不到的事態驚慌失措的本國,從工廠丟到最前線的下場。

    「Lazard08呼叫Hawkeye03。我方將立即派遣增援。」

    「Hawkeye03呼叫Lazard08。我不會太過期待,但還是拜托你了。」

    在答謝的同時,譚雅也隨即開始脫離戰區。這次可以逃。那就不需要客氣了。

    「我機將退離此空域。」

    「Hawkeye03,祝貴官武運昌隆!」

    在戰場上,友軍的支援或許是一線希望也說不定。但實際上,援軍有真正趕來的情況是少之又少,譚雅透過歷史與過去的經驗十分清楚。期待無法依賴的援軍,將自己的生命賭在樂觀的推測上是愚者的典範。所以她專心一志地逃跑。

    「Hawkeye03,收到。」

    思考著手便擁有的牌,譚雅近觀察點陷入憂郁情緒,但她那不甘願的苦澀表情上,依舊有著不得不面對現實的自覺。碧眼仿佛渴求人類睿智的哲學家般,透露出焦躁與煩惱;從櫻桃小嘴中發出的尚未變聲的稚嫩低鳴聲,是純真孩童對于蠻橫事態的憤怒。

    「……嗚……」

    只不過,譚雅‧提古雷查夫的煩惱其實很單純。那就是對強迫自己做超乎薪水的工作的憤怒,還有對無法貫徹安全規範的黑心職場的怨嘆。這讓她甘願接受工會的存在,並發自內心地渴求勞基法。

    這可說是針對軍方的目的合理性行動,個人所抱持的煩惱吧。為有效消除飛行人員的疲勞,維持能承受連日激戰的集中力,軍方會提供飛行人員高熱量食物這點是還好。實際上,帝國的魔導師與駕駛員還被課以食用高熱量食物的義務。

    但就算是這樣,要問到想不想服用興奮劑,實際上也很微妙。更遑論是要將程度遠超過興奮劑,由那個瘋子與存在X攜手合作的成果當成王牌使用。面對這個特別強化狠毒的精神污染效果的寶珠,哪里還能夠猶豫啊。這本是早就該扔掉的東西。

    她就是這麼地不想使用九五式。她真的很不想依賴這個神恩浩蕩的演算寶珠。但要是不用就活不下去呢?這真是究極的選擇。

    對于米歇魯‧霍斯曼中尉指揮的共和國第二二八魔導搜索中隊,今天本該是一成不變的一天。法蘭索瓦共和國軍的最先鋒部隊,成功達成戰略層面的奇襲作戰。對于擔任先鋒的他們而言,就算奇襲效果開始逐漸喪失,即將改為突襲作戰,任務內容也依舊沒變。

    一方面奪去意圖從混亂中恢復態勢的帝國軍雙眼,一方面截斷他們的通訊線路。使敵軍孤立,同時妨礙他們建立有組織性的抵抗線,支援後續部隊擴大突破口。內容就跟前幾天賦予以霍斯曼中尉為首的這群老練軍人的任務相同。

    只不過,在現實的戰場上,凡事都不會像戰爭電影或小說那樣伴隨著前兆而來。不論是任何情況。

    「Golf01呼叫CP〈指揮所〉。遭遇到敵方哨兵。」

    「CP收到。判斷為鄰近部隊的直接掩護。立即排除,同時繼續搜索敵主力位置。」

    運氣不好的家伙。這是霍斯曼中尉所抱持的印象。畢竟是被中隊規模的魔導師,而且還是擔任軍團前鋒的自己的部隊追擊。雙方的戰力差一目了然。正因為如此,所以似乎早就察覺我方接近的敵魔導師才會選擇逃離。

    就對方的對應來看,他隨即明白那名敵兵也具備優秀的技術與瞬間判斷力。畢竟對方早已爬升到距離實用甚遠的高度八千英尺。正因為如此,才讓他不得不覺得對方的運氣不好。就算本事再高,運氣不好的士兵只會短命。

    「Golf01收到。只不過,高度八千英尺啊,真是破釜沉舟的高度……」

    就算無法長期待在次高度,但想要逃脫就別無選擇,這點霍思曼中尉也很清楚。想要在目前的戰況下擺脫追擊,不是前往我方會猶豫追擊的環境,就是听天由命進行低空的隨機機動。

    而長距離進攻的部隊一般來說,都會為了節省消耗而避免前往高度八千英尺進行追擊。對方的著眼點並不壞。

    「不過,因為太高所以構不著這種話,可是小孩子的專利啊。兄弟們,讓我們像個紳士一樣工作吧!」

    不能讓捕捉到的敵魔導師輕易逃脫,繼續活動。對霍斯曼而言,只要考慮到任務內容,這件事就沒有商量的余地。

    「听到了吧?很好,Mike小隊去排除敵哨兵。其余人跟我去強行偵查。然後我們就這樣沖過防線。」

    帝國警戒線薄弱的現在,是共和國最大且絕佳的獲勝機會。這是參與本次作戰的將官乃至于基層士兵所徹底奉行的一大原則。不能在以遲滯防御為目的的臨時防線上浪費時間,放任敵方的主要戰力折返回防。

    正因為如此,搜索魔導部隊被期待能基于過去的強行偵查,也就是接觸敵方防線以盡可能收集情報的做法,更進一步地達到擾亂敵方戰線的目的。一旦擾亂成功,就可期待出現突破缺口。自覺肩負著讓共和國獲勝的重責大任,他們抱持著絕不撤退的決心。

    「收到,我立刻就會跟上。」

    小隊長話一說完,Mike小隊就迅速爬升展開追擊。當然,一旦達到高度八千英尺,就算是共和國的精銳,也得承受激烈的消耗吧。能夠承受實戰的高度,一般是以四千英尺為基本,就算再怎麼勉強也只能維持在六千英尺。

    就這層意思上,選擇八千英尺的敵兵相當聰明。實際上,這次的追擊恐怕會消耗掉Mike小隊的戰力,讓強行偵查的規模實質上降低到兩個小隊。就引誘與拖延戰力的觀點來看,敵哨兵做出了極為優秀的貢獻。我們正在與如此值得尊敬的對手戰爭啊。

    「Engage。Fox One〈注射半主動式導引攻擊〉、Fox One!」

    然而霍斯曼中尉陷入沉思的寂靜,隨即就遭到部下傳來的無線電通訊打破。身為中隊長的他傾听起戰區無線電,部下的聲音反復宣告已展開封入干涉式的長距離射擊戰。同時,眼前的敵兵出現新的動作。恐怕是理解到逃離不了。敵影迅速回轉,就像是要狩獵似的朝Mike小隊突擊。看來是要轉守為攻了。

    「Fox Two〈發射熟導引攻擊〉、Fox Two!怎麼可能,居然避開了!」

    部下透過無線電傳來的困惑聲,蘊含著對自己遭到突擊的驚訝,以及瞬間發出的射擊遭到避開的動搖。霎時間,就算要猜測敵魔導師的意圖,相對距離也在瞬間遭到縮短的Mike小隊,與敵兵的距離已縮減到中距離。

    盡管離得有點遠,但在隱約察覺到Mike小隊開始采取纏斗激動時,他就確信他們足以應付這個情況。是想藉由混戰來爭取時間嗎?就瞬間能采取的戰術來看,這個選擇並不壞。但對手不是中隊而是小隊規模。小隊規模的合作模式,對于擾亂作戰會是相當強力的束縛,對單獨的魔導師而言是令人絕望的戰力差。是該向對方的勇氣與決心獻上敬意,但這是有勇無謀之舉。

    「敵兵沖鋒了!散開!散開!」

    同一時間,Mike小隊的隊員散開,特地將戰斗隊形重新編組成纏斗編隊。他們的目的終究只是排除敵軍的雙眼,支援後續的攻勢。奮戰中的對手恐怕不知道,早在他被捕捉到的時候,搜索魔導中隊的任務就等同是已經達成。也就是擊潰雙眼。因此,就算被稍微阻礙一點時間,也沒什麼好擔憂的。

    「交叉射擊三連發!術式準備!要發射了,Fox Three〈發射主動式導引攻擊〉!Fox Three!」

    故意保持能迎戰突擊的距離,同時確保交叉火網的射線,部下們的技術與合作默契,就跟教戰守則一樣理想。敵魔導師闖進了封入術式的術式封入彈頭的射線當中。就算敵魔導師佔有速度優勢,對于守株待兔的一方來說,想要直接命中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然而對以霍斯曼中尉為首的他們來說,接下來的情況卻超乎他們的預測。毫無疑問是遭到直擊了。能讓泛用規格的防御膜瞬間剝落,甚至能打穿堅固防御殼的軍用爆裂術式的統一射擊,直接命中了目標。

    「Fox Three!Fox Three!該死!怎麼會這麼硬!」

    復數的封入彈頭在� 跏剿布洌 肥等玫心際υ獾獎  鷓嬙堂弧C髏 褪僑鞜恕br />
    「那個」的行進方向毫無紊亂,宛如飛在無人的天空般,肆無忌憚地縮短距離。不是透過理論,而是透過感覺意識到發生了某種糟糕的狀況。只不過人類這種生物,早已伴隨著文明進步喪失野性的嗅覺。

    「Mike3!Check six!Check six!〈背後,在背後〉啊啊,混帳!」

    就在眨眼般的瞬間,部下被「那個」闖進懷中。他的胸口不祥地長出一把清晰可見的魔導刀,然後就如同在餐桌上切割晚餐般,以細心且毫不粗魯的動作,一鼓作氣地揮開刀刃。

    「Pan-pan、Pan-pan、Pan-pan!(注︰求救訊號)」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那家伙!可惡,Fox Four〈發射空對空機炮〉!」

    錯綜復雜的無線電通訊。那是什麼?那究竟是什麼?隔著雙筒望遠鏡,在自己凝視的雙眼前面展開的景象。那副慘狀讓他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楮。在空戰機動方面,是全中隊首屈一指的Mike小隊。他們居然被恣意擺布,遭到玩弄?……這不可能——他不自覺地喃喃說道。魔導師是能做到這種程度……做到這種程度的兵科嗎?

    「Mike1?Mike1?」

    等回過神來時,Mike小隊早已是等同半身不遂的慘狀了。一號與三號遭到擊墜,四號的演算寶珠機匣恐怕被擊中了。此時正在失速墜落中。進行掩護的二號勉強還支撐得住,但恐怕也支撐不了太久。

    「該死,Bravo小隊、Golf小隊回轉!回轉!要去掩護Mike小隊了。」

    對霍斯曼中尉來說,他不可能對眼前發生的部下困境視若無睹。連忙指示在他指揮下的小隊回轉,以最大戰速趕去掩護Mike小隊。

    但他心中仍然存在著「為什麼?」這個疑問。魔導師就算實力會因人而異,但會到如此一面倒的程度嗎?據傳帝國的魔導師當中,有一部分會持有經過特殊調整,稱為特規機的演算寶珠,並運用與生俱來的高輸出魔力武裝自己。

    但就算是這樣,也頂多是能跟兩人小隊勢均力敵。听說就連Named級別的怪物,也大多是強化打帶跑戰術的家伙。在對魔導師戰斗中,不是各個擊破,而是以小隊規模為對手正面交戰,簡直教人難以置信。

    「敵兵進入射程了!」

    然而,身為中隊長的霍斯曼完全沒有時間煩惱。Bandit已進到我方的射程範圍內。摒除一切無關戰斗的雜念,以長距離編隊規模發出狙擊術式的指示。就算距離稍遠,但兩個小隊規模展開的彈幕絕對不可能落空。

    對方想必也清楚這點。只見他宛如教戰守則般,急遽采取了回避機動。直到這邊都還可以接受。但問題就在于,他為什麼能像是毫無重力般地輕盈飛舞?

    「Fox One!Fox One!」

    但最令人難以置信的——不對,是宛如惡夢般的事情是,對方防御膜的堅硬程度。就算長距離射擊是以射擊精度為重,但好歹也在誘導干涉式中混入了爆裂式。哪怕攻擊幾乎遭到回避,也不可能完全避開漫天蓋地的爆炸範圍。

    然而對方卻絲毫不為所動,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展開回擊,甚至讓人不禁涌出「這是在開什麼玩笑」的想法。

    「要沖鋒了!掩護我!」

    是判斷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吧。Golf02拔出近戰魔導刀發動吶喊沖鋒。這是正確的判斷。哪怕防御再堅硬,也不可能在近距離遭到魔導刀攻擊後還能平安無事。既然長距離射擊戰無法解決對方,盡可能集中火力也是合情合理的戰術。

    「得手啦!Fox Two,Fox Two!」

    呼應他的沖鋒,全隊懷著在難以回避的中距離下交戰的覺悟前進。同時發揮出以Named殺手之名威震他國,共和國傳統的統一射擊的真功夫。以六把狙擊術式與一把代替煙霧的爆裂術式進行的突擊支援射擊,確實直接命中了敵魔導師……理當是這樣才對。

    「仍然健在?這怎麼可能!」

    「Golf02,散開!散開!」

    然而,在承受到牽制兼掩護的中距離射擊後,敵魔導師卻仍然健在。吃下能將半吊子的防御殼瞬間貫穿的狙擊術式後還能飛行?盡管突然目睹到這難以置信的情況,他們卻沒時間慢慢思考這個疑問。

    至于試圖發動近戰攻勢的Golf02,則是在Mike2的掩護下勉強逃出生天。外加上,敵魔導師發出的射擊,就像將我方的防御膜視為無物般撕裂,轉眼間解決掉兩名隊員。

    「我們上當了!該死的混帳!」

    哪怕再不甘願,他也明白自己被狠狠擺了一道。

    前往高度八千英尺的退避行動是欺敵。是誘使我方分散戰力的戰術行動。無法在高度八千英尺下進行戰術行動是一般常識……但這項前提已遭到顛覆。徹底上了敵人的當,讓部下遭到各個擊破,自己竟犯下如此蠢行。咬緊下唇,盡管難以吞下讓部下傷亡的憤慨,霍斯曼中尉依舊理解到目前的處境。他們遇到了怪物——未知的Named。

    「Mayday、Mayday、Mayday!我方遭遇到敵新型機!」

    「該死!什麼輕松獲勝啊!Golf01呼叫CP,緊急事態!我方遭遇到未知Named,請允許RTB〈返回基地〉並要求增援。」

    帝國軍技研工廠審查委員會

    所謂的新型兵器,不是只要技術夠新就好。包括成本在內,可維修性與運作率等要素皆具有決定新型兵器生死的價值。但另一方面,也有許多要素必須實際在前線運用才能做出評價。

    盡管對于參謀本部是最糟糕的惡訊,但與法蘭索瓦出乎意料爆發的西方戰役,對九五式的開發小組而言,可是盼望已久的實戰機會。隨後在技術人員全員出動下,期盼得到成果的九五式平安達成了實戰證明。而且還以極為優秀的形式,辜負了他們原先的預期。

    「戰果如何?」

    「相當出色。擊墜六,擊破三,行蹤不明三。根據觀測班回報,就連行蹤不明的那三名,能返回基地的可能性也相當渺茫。」

    就算失敗也理所當然,畢竟是基于奇跡般的實驗完成的兵器,然而在實驗運用後卻獲得驚人戰果。九五式獲得的戰果,足以讓笑不攏嘴的技術研究所負責人們,意氣洋洋地給予贊賞。

    當然,使用者的技術也不容小覷。提古雷查夫少尉確實是足以授獲銀翼突擊章的戰斗能手。但光是如此,不可能顛覆如此程度的戰力差,獲得這種輝煌戰果。

    「這實質上,幾乎算是單獨殲滅一個中隊了。」

    就只是沒有達到全機擊破,但也獨自擊退了一個中隊,這所代表的意思,除了壓倒性的質量優勢外別無其他。是理論值可能化作現實的實證。

    「嗯,沒想到竟會到這種程度。」

    就常識來看,這只能說是難以置信的成果。除了革新以外,別無其他言詞可以形容吧。透渦技術革新,另一個境界的戰斗已揭開序幕。

    「是啊。從艾連穆姆工廠的實際成績來看,我還以為會是多麼慘烈的缺陷機械呢。」

    曾對維持開發懷有質疑的將校近似自嘲地發出感慨。曾經擔憂的東西在掀開蓋子起來一看後,竟發現能將至今以來的失敗一口氣全面打消的輝煌成果。既然能達到如此成果,那過去的一切就不算什麼了。就連成本方面,也只要量產就有辦法壓低。

    「不,實際上這確實是缺陷機器沒錯。」

    然而對于這語帶感慨的贊賞,技術部狠狠潑了一盆冷水。他們十分清楚運用方的腦子里在想些什麼。革新的技術。期望能達到革命性的質量改善。這一切倘若要技術部表示的話,很不幸地只是個幻想。

    既然是夢,就得讓他們早點醒來。

    「這是什麼意思?就戰果來看,可是能單獨獲得超乎期望的戰果啊。」

    「沒錯。這可是能改變魔導戰型態的產物吧。」

    九五式的確是在實戰中獲得豐碩戰果。這是事實。性能方面也與現世代有著極大差距,就算稱之為次次世代也不為過。借助四機同步機構讓魔力轉換固定化在實戰運用以及其蘊含的可能性,這種能夠將幻想化為現實的技術,想必讓運用方垂涎三尺吧。

    畢竟將魔力固定化,能如同子彈般保存下來的技術,在戰術價值上簡直是不可限量。能夠隨時隨地活用儲備的魔力戰斗,實際上等同是消除了魔力保有上限。

    「過去在批判中指出的各種擔憂,全都在實戰中遭到反駁。我們是這樣解讀的。」

    這是某位參謀將校的低語。實際上,實戰的結果勝于雄辯。借助四機同步實現四倍的輸出,讓戰斗能力提升到嶄新的境界。在得知這是可行的技術後,運用方當然會渴望立刻擁有。

    「成功案例就只有一件。除了技術檢驗的目的外,這項計劃是徹底失敗了。」

    但就技術人員的觀點來看,他們並不是為了推銷技術才將九五式投入實戰當中。就實際情況來講,是想要透過實戰實驗查出問題所在,才試著在西方戰役爆發時投入實戰運用。姑且不論技術方面,首先就不曾考慮過量產。

    「其他的案例呢?」

    畢竟最佳的成功案例,同時也是唯一的成功案例。要說到有沒有常態量產的頭緒,只能說連能否重新制造出來都令人質疑。對于難以找出可運用人員的魔導相關技術,僅有一人成功運用的寶珠,實在是不可能作為兵器量產。

    「在比較嚴重的案例中,甚至曾在工廠引發爆炸意外,犧牲掉整個小隊的人員。」

    畢竟這是會常態性的爆炸,因為電路不完善而自行崩壞的東西。雖然只要以魔力成功覆蓋過一次,之後確實是能夠盡情使用,這點已經由實戰實驗獲得證明,但最關鍵的覆蓋成功率卻是令人絕望的水準。

    當中最糟糕的案例,是在同步實驗失敗後,四倍的魔力爆發在相乘效果下,將運用實驗中的小隊整個炸飛。而且還是包含中央直轄的教導隊與先進技術檢證團的精銳等一整個小隊。

    「……只不過,這能讓魔力增幅吧?這可是難以放手的魅力啊。」

    「能妥善運用的人,就只有提古雷查夫少尉一個。其他的驗證人員,能不被炸飛就是最好的成果了。」

    所以身為開發方、身為技術人員,都不得不基于良心做出嚴厲警告。當初請求維持開發的技術人員們,就只將重點放在技術層面的革新性上。修格魯主任工程師與旗下小組成員,就只是在沖動性的研究精神刺激下,想要追求「所能做到的極限」而一心埋首在開發之中。只不過在冷靜下來後,他們也是最能理解這項技術的危險性與困難度的人。

    也不得不理解到這一點。

    「不是有成功案例嗎?只要再重現一次不就好了?」

    「……艾連穆姆工廠差點就要消失了喔。提古雷查夫少尉的成功案例,盡管這不是技術人員該說的話,但幾乎是在莫名其妙下偶然成功的產物。」

    借助四機同步進行的魔力轉換固定化,所具備的危險性遠大于原本的預測,這在分析過觀測值後已經獲得證實。盡管實驗奇跡似的成功,但假如失敗的話,就所觀測到的魔力量來講,可是足以將整座艾連穆姆工廠炸成灰燼。所以就常理來判斷,會造成如此損失的實驗,是不可能經得起一再的失敗。

    「你說偶然?」

    「在魔力失控導致核心即將融解的瞬間,失控的干涉波剛剛好形成一致,才勉強在核心融解之前達成同步。」

    這對技術人員來說,雖然是讓人想抱頭大叫的結果,但總而言之就是「莫名其妙」就成功了。目前只能夠知道,失去控制的魔力是在偶然下自行巧妙地結合在一起。但就算想進行更進一步的驗證,到頭來也依舊只能說是偶然。

    硬要說的話,只要讓魔力失控,再巧妙地進行調整,說不定就有辦法重現。不過這種結論有也跟沒有一樣。這不是能正常重現的結果。就像是打下來的雷,踫巧造就出一尊鬼斧神工的雕像,然後要人以手工的方式重現一樣。

    「因此,失控的魔力引發了魔力轉換固定化現象。總而言之,這是近乎奇跡的偶然。」

    就連在實驗報告書上,修格魯主任工程師都注明「這是基于神的作為才得以成功」,就能夠推測這是多麼奇跡的事情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態。這是超越人智所能理解的偶然產物。

    就連完成九五式的修格魯主任工程師也放棄繼續開發。他表示︰「再繼續下去是冒犯這項奇跡,是不敬上帝的傲慢之舉。」連這些徹底的技術專家,最後都做出「這顆演算寶珠是唯有神選之人才能夠使用的道具」這種結論,就能猜想得到這究竟有多麼困難。

    「也就是說?」

    「莫名其妙的東西,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硬是拿來運用。這就是目前的狀況。」

    總之,就只知道這種程度的事。不論是解明原理,還是再次重現,都必須花費莫大的時間與勞力。而且成功機率不論怎麼推算,都只能得到不值得一賭的數字。

    「干脆拱提古雷查夫少尉當英雄吧,這樣說不定還比較劃算。」

    「……我同意。這樣所能獲取的利益比較大吧。」

    所幸提古雷查夫少尉是以如此年輕——或是說明白點,以如此稚齡就授獲銀翼突擊章的人才。贊揚她的實力,對于政治宣傳也比較方便吧。

    幼年學校 宿舍

    我,維多利亞‧伊娃諾娃‧謝列布里亞科夫總是起得很早。

    「維夏!起床了,維夏!」

    「唔唔唔唔,早安,艾勒。」

    正確來說,是因為漂亮的朋友總是會叫我起床,才讓我得以維持早起的生活。這名好心腸的艾勒不僅身高比我高,身材也盡管苗條,但該凸的的地方也凸的很明顯,有著一副任性的好身材。明明有著這種好身材,卻與早晨的低血壓無緣,還有著善解人意的個性。

    雖然我身高只比她矮一公分,身材也算是苗條,但上天也太不公平了。為什麼艾勒明明跟我過著相同的生活,特定部位的發育卻會有著如此差距,讓人有點難以接受。

    不論是誰,在升上幼年學校後,都會想窩在早晨溫暖的床鋪上賴床。畢竟與宿舍的朋友們愉快地通宵聊天,是這里為數不多的樂趣。而艾勒也是個熱愛熬夜聊天的人。大多時候還是我比她早上床睡覺。

    盡管如此,她卻總是比我早起,真是太不合理了。也就是說,這是不論我再怎麼努力都很難改變的個體差異。

    不過說是這麼說,但我意外地不討厭我這個善良的朋友。

    一般就算不是志願役,基本上魔導師適任者都會半強制地遭到征募,丟到幼年學校里頭接受訓練。面對嚴厲至極的規律生活,還有魔鬼教官不絕于耳的怒罵。我之所以沒有一直怨恨上帝,正是因為這段美好的相過。

    但與這名好友共度的生活,大致上也只預定到今天為止。盡管我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實際的感受,但今天我和艾勒就要配屬到實戰部隊。雖然希望能配屬到同一個部隊,不過看來是沒辦法太過期待。

    與其說是穿著軍服,倒不如說是被軍服穿著的我們,要說是軍人也確實是名軍人。而且不知這是因為什麼樣的命運,讓我們具備魔導的資質。

    于是我們成為了帝國傲視世界的偉大帝國軍的魔導師。正確來說,是預定成為的雛鳥。在不知不覺中成為西方萊茵戰線的補充人員,等到回過神來,已經被丟到西方方面軍的宿舍里。

    基于軍人的義務,必須要為了親愛的祖國,在危機四伏的西方擔任護國壁壘,夙夜匪懈地刻苦精勤……的樣子。我好歹也算是偉大帝國的臣民,也曾想過要為了國家奮斗,但總會覺得小人對勁。這也難怪,畢竟我的故鄉是雪白瑰麗的莫斯科。雖然我那模糊的記憶中,還殘留著共產主義思潮這種不怎麼美好的回憶。拜這所賜,讓我有著與雙親一起投奔親戚的亡命經理。雖然我當時還小,那段日子對我來說只是段記不太清楚的回憶,但身為一名純粹的帝國軍人,我似乎稍微有點不夠資格也說不定。

    不過我還是很感謝收養我的姑媽夫妻。第二順位,則是感謝賜予我每天糧食的神。

    「我開動了。」

    有別于後方的飲食生活,前線附近的士官餐廳是以不新鮮的蔬菜與罐頭食品為主,如今我也已經吃習慣了。就連到部第一天,那個吃起來像野戰糧食,害我不經意哭出來的餐點,最近也覺得比較好吃了。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8-18 22:37:15

「維夏有在听嗎?你配屬到的小隊,听說是由新的小隊長指揮的呢。」

    所謂的用餐時間,就是大伙聚在一塊愉快聊天的時間。外加上是在這種時期與場所,所以話題無論如何都會偏到我們的配屬單位上。

    「真的嗎?現在這種時期,怎麼可能還特地配屬新任的小隊長啊?」

    「才沒有錯呢!」

    「艾勒,冷靜點啦。」

    當然,這些大半都是毫無根據的傳聞。我曾經耳聞過,只要在部隊里待得夠久,就有辦法探听到自己甚至于隊友的配屬單位,我也認為這是有可能的。不過理所當然的,雖說是士官,但像我們這種幼年學校出身的魔導師,在軍隊里根本搞不懂東西南北,更別說去探听這種消息。

    說是這麼說,不過我也非常關心自己的配屬單位。而且,我的朋友在奇怪的地方上消息特別靈通。

    「可是,真的嗎?我們是補充人員耶。會特地讓我們到最前線組成新小隊嗎?」

    「維夏,理論上雖然是那樣,但我保證這件事不會錯。畢竟,我可是親耳听到人事官他們這麼說的喔。」

    不過我最在意的一件事情就是,艾勒到底是從哪邊若無其事地探听到這些情報啊。又不是小學老師,軍隊的人事官會在有人的地方討論人事問題嗎?……還是別想太多吧。

    「艾勒……我有時會覺得你該不會是來自遠東的忍者吧。」

    「哈哈哈哈哈。好女人總是伴隨著秘密喲,謝列布里亞科夫同志。」

    「好了披。話說回來,你知道是哪邊的新編成小隊嗎?」

    「啊,不是新編成的小隊,是全滅小隊的補充人員喔……基本上。放心吧,听說那個小隊長可是持有銀翼的老練軍人喔。」

    霎時間,我無法理解自己听到了什麼,等到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我那悠哉的腦袋就因為太過驚訝,而在瞬間發出反應。

    「銀翼?……銀翼是指那個銀翼突擊章嗎!」

    「喔喔,瞧你嚇得驚慌失措的樣子。」

    「咦?」

    「維夏還是一樣表情豐富呢。」

    朋友精明地控制音量,在不引起餐廳其他人注意的程度下低聲大笑起來,之後再向她道謝吧。不過話說回來,居然有人能活著領到銀翼突擊章啊……與其說帝國軍人厲害,倒不如說——人類還真是厲害呢。

    「對了,你應該也知道自己的分發單位吧。」

    「沒錯。我是支援炮兵隊的觀測班。負責在後方打混摸魚喲。」

    「你呀……要是掉以輕心,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事喔。」

    說是這麼說,不過朋友會待在安全場所的消息讓我羨慕得要死,同時也感到由衷放心。

    「哎呀,悠哉過頭了,用餐時間要結束啦。維夏,趕快吃吧。」

    「咦咦,也是呢……啊,我的牛奶糖呢?」

    「喔喔,瞧你留著沒動,我就幫你吃掉嘍。」

    畢竟,這個愛惡作劇惹人生氣的人,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幾天前)帝部

    「你說調任嗎?」

    讓她擔任九五式演算寶珠專任實驗人員,當作實驗白老鼠對待的技術研究所發出的調任通知。懷著度日如年的心情殷殷期盼,好不容易才盼到今天的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心滿意足地收下了這份通知。終于……她的申請似乎終于通過了。這樣精神也能獲救了。現在立刻前往新的部署去吧。

    「是調任沒錯。高層似乎不打算讓Ace繼續閑置了。是去擔任第二五突擊魔導中隊的第三小隊長。」

    考慮到連教導隊部得參戰的緊迫戰局,會被分配到最前線也是無可奈何。倒不如說,軍官學校出身的魔導師到最前線擔任小隊長,比起目前被當成實驗白老鼠惡整的現況好得多吧。

    總算是能擁有部下。這樣就能把自己過去獨自進行的工作分配下去。就算會讓高層留下不好的印象,但部下在最糟糕的情況下還能拿來充當肉盾。算了,只要別太無能的話,應該就不會這麼做吧。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令人高興的事態。

    「還有恭喜你了,少尉。根據先前的戰功,我們決定授予貴官航空突擊章。不過跟銀翼比起來,這或許有點可笑就是了。」

    「謝謝長官。」

    譚雅甚至露出符合年齡的笑容簡單答禮、她隨後興高采烈地返回宿舍,迅速整理行李。不過軍人本來就沒什麼私人物品。就算她在生物學上是女性,但對譚雅而言,衣服總之只要穿起來整潔體面就夠。手邊的衣物頂多就是軍服。只不過,由于既有的尺寸她都不能穿,所以是逼不得已領取治裝費去訂做的特制品。

    盡管如此,這種程度的私人物品,不到一個小時就能打包裝進軍官旅行包。在作為臨時派遣駐點的宿舍,向管理負責人提出調任命令與任命書,同時簡潔地感謝他過去這段日子的照顧後,搬家手續就算是完成了。

    之後就是立即前往所指定的部隊。說到底,這本來就是在前線發布的任命書。所以也省下送行會或惜別宴這些麻煩的社交禮節,只求能盡早到任。因此在取得防空識別區內的飛行許可後,她就立刻背起打包好的行囊,朝指定的友軍集合地點飛去。

    所幸盡管戰情告急,這仍然是後方據點之間的移動。在平安無事完成短程飛行後,抵達基地後還不到兩個小時,譚雅的身影就出現在友軍部隊的中隊長眼前,高聲念著到任報告。

    「我是今天起配屬到第二五突擊魔導中隊第三小隊長的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尉。即刻起前來報到。」

    「來得好,少尉。首先歡迎你來到這里。我是中隊長,伊倫,史瓦魯柯夫中尉。」

    面對依照頒布的任命書到任的小隊長,中隊長邊確認到任文件邊表示歡迎,完成整個配屬手續。依照軍隊規定進行交流的兩人,邊進行事務性對話,邊不著痕跡地以視線打探對方。說到底,雙方都是軍人,軍人無法選擇自己並肩作戰的對象。所以既然無法選擇,最起碼也要知道對方的為人,否則無法在戰場上生存下來。這是相當正確的道理。

    「是的,史瓦魯柯夫中隊長。今後請您多多指教。」

    「很好。就讓我們速戰速決吧,提古雷查夫少尉。你指揮小隊的經驗如何?」

    而至少令譚雅高興的是,就第一眼的印象來看,調任單位的長宮是個極為正統派的魔導師。中尉階級的中隊長。就年齡來看,恐怕具備相當久的從軍經驗。此外,還可根據他配戴的從軍章推測,他的實戰經驗也很豐富。

    特別是那幾個表揚他曾參與過小規模戰役的勛章,想必具有一定的擔保性吧。因此就第一印象來說,看來不用擔心是比敵人還恐怖的無能長官了。由于不能選擇長官,所以長官如果是個跟搞垮緬甸、英帕爾戰線的那名傳說軍人一樣的家伙,就只能做好覺悟,哀悼這起不幸的事故。

    「在正式任官後,這是第一次。」

    而史瓦魯柯夫中尉也同樣在觀察提古雷查夫少尉。不能否認,當他看到一名幼女大搖大擺來到自己位在中隊指揮所的辦公桌前時,是稍微困惑了一下。畢竟上頭傳來的聯絡,就只說要派在北方戰線有過實戰經驗,同時還是擔任中央的教導隊勤務的魔導師,轉派到自己隊上。

    史瓦魯柯夫中尉原本以為來的會是名從基層干起的千錘百鏈的老兵。畢竟說到教導隊所嬲的少尉,會推測是從士官磨練上來的老練軍人也是無可厚非的事,而既然是老練軍人,那在各方面上都很值得依賴。更別說來的可是銀翼突擊章持有人,肯定是名實戰經驗豐富的強者。所以直到今天,在目睹到眼前這個以標準姿勢敬禮進行到任報告,比自己的女兒還要年幼的小鬼前,都期待能將只有老手才能應付的最難搞的小隊交給對方指揮。

    「……少尉,我就直說了。」

    只要沒有偽造經歷,或是中間有什麼誤會的話,史瓦魯柯夫中尉眼前這名立正站好等待他發言的少尉,確實是名建下彪炳戰功,由高層派來對應西方惡劣戰況的其中一名重要戰力吧。但名選手跟名教練是完全不同層次的問題,而此時的狀況讓他不得不懷有相同的擔憂。

    「我們第二五突擊魔導中隊照規定來講有三個小隊,但實際上早在戰爭初期,就已經衰減到不足兩個小隊,人員一直無法補滿。」

    因此才會重新分發第三小隊的小隊成員與小隊長作為補充。就實際上來講,就算小隊員全是閃亮亮的新兵,史瓦魯柯夫中尉也很清楚自己沒辦法抱怨什麼。但正因為是這樣,他才會希望負責指揮的小隊長是經驗豐富的老練軍人。

    「……你能指揮好由幼年學校的新兵組成的小隊嗎?」

    說難听點,由小孩子率領的菜鳥小隊別說是派上用場,根本就是累贅。不對,豈止是累贅的程度啊。這是理所當然的事,要是有這個余力邊打仗邊照顧小孩,哪里還會打得這麼辛苦。

    針對這項疑問與是否要立刻換人的判斷根據,他發出了這個詢問。而對于這個問題,提古雷查夫少尉的答復非常簡潔。

    「請命令我這麼做。」

    沒有多費唇舌,就單純只是述說事實的沉著語氣。盡管如此,她回視史瓦魯柯夫視線的雙眼中,蘊含著桀驁不馴的自負與對自身能力遭到質疑的憤慨。

    「這樣我就會做給你看。」

    這句話也同時展現出她堅決不可撼動的自信。這是超乎期盼的答復。既然實戰經驗者斷言「請下達命令」,就要相信他在下達命令後一定能達成目標,是信賴的第一步。

    「嗯,銀翼突擊章持有人,我會期待的。」

    「是的!」

    最主要還是因為,她是教導隊出身的銀翼突擊章持有人,值得給予某種程度的信賴。

    譚雅也隱約察覺到,史瓦魯柯夫中尉會姑且接受自己的發言,理由是因為自己配戴的勛章。這也就是說,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身為一名軍人的價值,就只有這面勛章。

    就這點來講,還真是非常感謝銀翼突擊章。她別說不想被當成勛章的附屬品,想立刻拋棄的「白銀」別名,反正除了精神的SAN值檢定外,目前也沒造成任何實質損害,而且還為她帶來了正面評價。

    這算是值得歡迎的情況吧,在保持軍人面貌的表情下,譚雅暗自計算起損益得失。受到好意與好評,至少比受到敵意與侮蔑好得多吧。

    「很好。那就立刻說明狀況吧。」

    「是的,麻煩您了。」

    于是,對彼此抱持至少一定程度的好評價的雙方,決定先相信對方,以專注在完成各自的義務與工作上。接下來是工作的時間了。

    「就如同貴官所知的,目前大陸軍的主力正在急遠重編與集結當中。」

    西方遭到法蘭索瓦共和國戰略性奇襲的帝國,盡管初期確實是陷入混亂,但縱觀首戰的情況,大致上皆有良好的對應,將戰況維持在能給予如此評價的程度。盡管這仍改變不了遭到壓制的事實,但這也是國防方針所指示的內線戰略的一環。就這層意思上來講,盡管有接受中央駐守部隊的增援,但成功阻擾敵軍攻勢的西方軍,可說是完全盡到方面軍的義務。

    「盡管如此……他們也還要一點時間才能趕來西方戰線增援。」

    問題就只有一點。原本用來反擊的中央預備戰力與大陸軍,全都基于參謀本部那些大人物的判斷,作為什麼一舉解決諾登問題的策略派往北方,導致無法執行原先的國防計劃。

    「西方軍盡管想盡快獲得援軍協助,但也預計必須還需要一段時間。」

    根據原先的計劃,在發布動員令後的二十四小時以內,包含先遣的近衛師團在內共有三個師團緊急增援;七十二小時以內則會有十個師團從中央緊急增援。而說到大陸軍本隊的防御計劃,則是會在道之後的一個星期內,先後投入相當二十個師團的雄厚常備軍與相當六十個師團的後備軍人,這種名副其實具備壓倒性規模的戰力。

    正因為如此,西方軍打從一開始就沒預想過,需要獨自進行遲滯作戰將近一個月。想當然,既然計劃中有考慮增援,就算是遲滯作戰,作戰行動也依舊著重在抑制西方軍的人員損耗。

    西方軍所擁有的作戰計劃,終究只有不到大規模反擊程度的有限防御作戰。

    然而無視于這個前提,輕率地將大陸軍投入諾登戰區的代價,比想像中的還要嚴重。

    高層顯露出的慌張模樣、不得不出動教導隊救援的情況、不計代價匆忙建立西方防線的態度,都再再述說著這個事實。甚至連本來會基于保護軍事機密的理由而禁止帶出本國工廠的九五式,也以繼續評價實驗的名目作為實質戰力,讓譚雅帶到這里來了。

    雖說是受到戰局驟變的影響,在某種程度上來講是迫不得已,但既然事態已讓高層驚慌失措到顧不得保護機密,老實講也不可能正常執行預想好的防御計劃。

    被視為帝國軍主要戰力的大陸軍,基于戰略上的判斷錯誤而悉數部署在北方。將部隊重編與重新部署,在物理上只需要短暫時間,但就軍事觀點來看,卻需要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

    「目前集結的狀況如何?」

    可以輕易想像得出來,正因為在事前的計劃當中,並未預想過展開部隊的必要性,所以讓這個狀況變得格外棘手。明明連計劃周詳的行動都很難按照事前的規畫去做,何況是在毫無計劃的情況下面對這種事態,根本不可能做出完美的對應。

    這樣一來,目前的集結狀況就必然無法期待。在得知到這點後,那麼援軍究竟會慢多久,會對前線帶來怎樣的影響,對西方軍來說可是攸關生死的問題。同時也是在大陸軍趕來增援前,必須站在第一線的帝國軍人所關心的重點。

    「不太樂觀。由于運輸車輛悉數派到北方的關系,要將部隊重新部署到西方,大約還要再兩個星期。」

    而史瓦魯柯夫中尉對于增援只要再等兩個星期這點,抱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司令部在有關增援的規模與時期上,總是會發出樂觀的推測。這他早已在實戰中領教到了。

    重新部署這話說起來簡單,但這不僅要重新編制部隊並恢復指揮系統,還得先完成人員補充與補給作業,才有辦法移動部隊,想要實現可不是件簡單的事。軍隊光是進軍就會產生消耗。這邊說的消耗不僅是燃料物資,疲勞等難以數據化的要素也不容視。

    「所以目前西方戰線已放棄遲滯防御,決定改進行機動防御。」

    正因為如此,所以當長官如此淡然宣告時,看在譚雅眼中是一點也不驚訝。既然判斷光是拖延時間會來不及,就必然會改進行機動防御戰。以原本警戒敵方長距離炮擊而進衍過嚴密補強的後方據點為據點陣地,采取將遲滯作戰所退後的距離分配給防御縱深的激動防御。

    「少尉,這種事或許不用我說……但這可是說來容易做來難的典型案例喔。」

    「是的,下官了解。」

    本來在內線戰略下,是要以防衛線阻礙敵軍進攻,再藉由大陸軍的增援戰力包圍殲滅深入帝國的敵軍。既然防衛線已經崩潰,就只能如履薄冰地進行不輕松的防御戰斗。雖然要說到輕松的防衛戰,大概就是在那個著名的家里蹲專用的馬奇諾防線里當差吧。如果是在那里,就能夠一路蹲到戰爭結束。

    如果要譚雅來講,這是戰略層面失敗以前的問題。早在未經戰斗就失去應戰能力這種戰略性失敗以前,既然打算靠抑制損耗戰術對應戰爭,就應該要有用要塞將國境完全封鎖起來的觀念才對。如果是預期位在帝國西方的法蘭索瓦共和國,會甘願忽視協約聯合戰敗後所導致的外線戰略崩潰的威脅,就真教人啞口無言了。這份誤算的代價,即是讓身為基層的譚雅與史瓦魯柯夫等現場軍人,落得一如字面意思以血償還的下場,是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態。

    「我們是軍人。只要上頭命令我們去做,我們就得去達成任務。」

    只因為國家戰略的指導者無能,就對難以挽救的祖國掀起反旗,是愛國者才會去干的事。只不過,譚雅絲毫沒有想為帝國犧牲的念頭。正因為如此,她才會經常游說有違真心的場面話,為讓自己出入頭地而扮演著對方所期盼的角色。為了這點,她甚至不惜發表內心視為無能而極為輕蔑的級言論。如果有需要,她甚至願意大喊「愛國無罪」。

    宛如呼吸般自然說道的姿態就某方面上,再搭配她那人偶般的外表,將能充分給人一種「愛國者」的印象。

    最重要的、一般來講——這對輕蔑在後方輕易將「愛國」、「忠勇」等豪語掛在嘴邊的精神主義者的軍人而言,是極為真摯的想法。戰場名譽受到贊揚的實戰經驗者的誓言、護國心與獻身性。正因是在極限狀況下,他們才會將這解讀為信念的告白。

    「……正如你說的。提古雷查夫少尉。」

    因此,對于遂行任務型戰爭主義忠實,淡然完成交辦任務的態度,既是帝國軍的楷模,同時也是尊敬的對象。

    「很好。那就言歸正傳吧。」

    「是的!」

    至少知道她不是個無能的軍人。因此,史瓦魯柯夫中尉伴隨著深深的滿足,對這在不怎麼愉快的狀況下送來的好條件,感到稍微輕松了一點。

    沒有明確的戰略方針,指揮臨時遭到動員的部隊進行的防衛戰。在不斷遭到敵軍追擊的過程中失去了許多部下,而且補充人員還是一群累贅的新兵,指揮官甚至是個幼女?看在曾瞬間想抱頭仰天大叫的史瓦魯柯夫中尉眼中,提古雷查夫少尉是能派上用場的軍官這點,真的是為數不多的好條件。

    「在機動防御戰當中,我們第二五突擊魔導中隊被選拔為機動打擊部隊。」

    畢竟,史瓦魯柯夫中尉的中隊,基于在首戰時的奮戰表現與訓練程度,肩負起機動打擊的任務,要在戰場上擔任救火隊東奔西跑。這項任務就性質上來講,所要求的職務與一般情況有著許多差異。

    「我們是反擊的主軸。作為肩負這重責大任的一員,我期待貴官的奮戰。」

    「多謝中尉的賞識。我會盡心盡力,挺身保衛祖國。」

    以清澈碧眼注視史瓦魯柯夫中尉的雙眼,用稚氣未脫的雙唇說出崇高理念並贊揚對祖國的獻身精神。譚雅‧提古雷查夫的舉動中就連一個分子的真心也沒有,單純只是基于立場的發言。

    雖說是其他世界的書籍與戰爭電影,但對知道壕溝戰有多麼慘烈的譚雅而言,沒有被部署在環境惡劣的戰壕里,而是被分配到反擊的預備戰力當中,反倒是值得歡迎的事情。

    確實是能理解,外行人在乍看之下,會覺得固守在有鋼筋水泥保護的野戰陣地里會比較安全的想法。看在知道機槍的問世確立起防御方優勢的人們眼中,防御陣地擁有堅強防御力是毋庸置疑的事實。要是在乃木將軍的指揮下,接獲命令要以血肉之軀攻略旅順要塞的話,相信任何人都會毫不遲疑地讓司令部爆發三思外事故」吧。在鋼筋水泥面前,人類實在是太過脆弱了。

    但同時也不能忘記,旅順要塞據點遭到海軍重炮部隊徹底粉碎的事實。戰場據點有著無法移動這種致命性的結構性缺陷。歷史已告訴我們,不論是構築得再堅固的據點,在要塞戰用的重炮面前都只是個靶子。基于這種觀念,緊急時可逃向任何地方的野戰機動部隊就會比固守據點來得安全,譚雅對此十分清楚。

    對「擁有堅實防御的據點」發動近距離攻擊,確實就連魔導師都無法全身而退。不過也要知道,「擁有堅實防御的據點」將會如何遭到炮兵隊的蹂躪。然後打擊「突破防御線後疲憊不堪的敵軍前鋒」,相對上來講又會是多麼安全的一件事。

    因此,譚雅盡管說著謊話連篇的忠誠告白,但唯有對配屬單位的喜悅是毫無虛假。就算僅能提高些許的生存率,也毫無疑問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很好。有什麼問題嗎?」

    「似的,中衛。請問我方的出擊地點是設在防衛據點嗎?還是設在後方的據點呢?」

    但有一點必須要注意。機動打擊部隊分為兩種。一種是駐守後方據點,目的是要封鎖敵突破缺口的快速反應部隊;另一種是從防御據點出發,對敵後方進行壓制的部隊。雙方的差異,就在于可以作為反擊戰力在後方爽,還是忙著挖掘戰壕構築據點,同時還要成天畏懼敵軍的襲擊。所置身的各種環境條件,有著相當大的差距。

    當然,想要封鎖敵突破缺口,就得沖到最前線去,就這層意思上來講確實是帶有風險。只不過為了遂行反擊作戰,基本上都會享有具備優勢的兵力比。換句話說,就是不用太擔心要在壓倒性的劣勢情況下進行反擊。

    「高興吧,少尉。是最前線喔。」

    「這是我的榮幸。」

    再糟糕也不過了。

    在前線擔任機動打擊人員?也就是說,是要擔任據點防衛兼反擊時的佯動部隊嗎?這就算命再多也不夠用啊。如果是戰壕防衛,還可以拿身邊的家伙當肉盾,但要是離開據點的佯動作戰,可就沒辦法這麼做了。要說這是與後方增援及據點兵力一同夾擊敵深入部隊,听起來或許是不錯吧。但實際上就是個體面的靶子。

    「我就知道貴官會很高興。視情況,我們還得支援據點防御。」

    跟預料中的一樣,我該高興嗎?不祥的預感沒有落空,可不是什麼愉快的經驗。雖然就危機管理來看,這或許是個不錯的能力,但最好遺是一輩子都別用到比較好。

    「也就是以機動打擊為主,同時支援防御嗎?」

    「你認知的沒有錯。」

    不僅被綁在據點里,同時還得作為機動打擊部隊被任意使喚的命運。這誰受得了啊?要人過度工作也該有個限度吧。讓人想要求改善工作條件,最低限度也是要求加薪。

    當然,既然這在契約範圍內,我會毫無意見服從軍務,但也太操了。我要求適當回報。

    「只不過,我們的目的不是殲滅敵軍,而是擊退。不需要勉強進行包圍殲滅。」

    「這也太糟了。看樣子大陸軍似乎集結的很不順利啊。」

    「喔,你看得出來?」

    「倘若不是采取以消耗敵戰力為主的機動防御,而是單純將目標放在拖延敵軍行動上,根本撐不到援軍抵達,這種事連愚蠢的新任軍官都懂吧。」

    沒辦法在遼闊的戰線上進行遲滯防御。倘若不采取以消耗敵戰力為前提的機動防御,就根本不可能壓制得住攻勢,所以才必須故意讓敵軍突破防線再進行打擊,情況已惡劣到不得不這麼做的地步。下過這至少是有組織性的機動防御,所以不會像末期的東方戰線(注︰指德甦戰爭)那麼慘烈也說不定,但還是不得不先做好覺悟。

    「——講話還真刻薄。也好,開朗愉快的戰爭也讓人打不下去啊。這是貴官的小隊。」

    「是的,請容我拜讀。」

    做好覺悟,翻閱交付到手上的文件,看起這次人生首度擁有的正式部下的資料,但由于在紙面上奔走的碧眼捕捉到的內容太過荒謬,讓譚雅的腦袋瞬間如同字面上意思的僵住,等到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正在搖晃。她沒有下意識地把文件摔出去,與其說是理性的勝利,倒不如說是驚訝過頭傻住了吧。如果要她說的話,就是「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該方面軍目前全面缺乏基干人員,我第三小隊在此影響下,只能收到未上過戰場的新兵作為補充人員——我原是這樣認為,不過現在進行修正……這邊我可以解讀成,我們收到的是未經過訓練的新兵嗎?」

    「你的解讀沒有問題。也就是說,貴官的小隊嚴重缺乏訓練。所以希望你們以據點防衛為主要任務。」

    將剛在幼年學校上完基礎課程的魔導師,緊急分發到實戰部隊里參戰,這個決定愚蠢到只要是對魔導師戰的基礎有一知半解的人,都會把這當成愚人節的笑話一笑置之吧。魔導師是以四人組成小隊、十二人組成中隊,是精銳主義的極致。就算先天具備魔導師的資質,只上過軍隊基礎課程的新兵單純只會礙事。這就跟讓剛死背完軍隊規則與操縱方式的新兵去駕駛飛機一樣吧。這已經不是給人當火雞打的問題。

    原來如此,據點防衛任務的指示,是在迂回告知我們不算是戰力吧。說到底,會對這種戰力抱持期待的人,腦子根本不正常,史瓦魯柯夫中尉的判斷算是相當妥當。

    「中隊長,我身為小隊長想跟您提個建議……」

    「提古雷查夫少尉。我知道要貴官在打仗時照顧小孩,是很強人所難的一件事。雖然由我對你這麼說也不太對勁就是了。」

    「我坦白稟告,這樣與其編成小隊,倒不如讓下官單獨作戰,還比較能作為戰力正常運用。我不得不提出這項建言。」

    明白小隊的訓練不足,那麼就當成固定戰力?可能無法承受機動戰,那麼就在重新教育與訓練的期間內,作為據點的防御戰力?換句話說,就是要我去給無能扯後腿吧!懷著難以言喻的憤怒,面對這個危機,譚雅猛烈地提出反駁。只要譚雅在軍官學校學到的軍規沒有重新修訂,不論再怎麼樣,保母也絕對不包含在軍人的軍務之中。

    干脆把這些扯後腿的新兵丟去送死,讓自己恢復自由之身或許還比較安全。如果有機會就這麼做吧。不對,連見都還沒見過,就對小隊的能力妄下判斷,果然還是太操之過急。

    「我身為軍官,盡管不打算放棄指揮義務,但還請您考慮最適當的戰力運用方式。」

    「那些家伙本身是預備戰力。根據必要性與時期,貴官也需要執行游擊任務。」

    雖然嘴巴上要她努力讓小隊派上用場,但史瓦魯柯夫中尉打從最初的時候,就暗示他會在必要時,將譚雅‧提古雷珥j弊齙賴謀υ擻謾br />
    「遵命。請問我方允許視情況放棄據點嗎?」

    「很遺憾,戰線已不容再繼續退後了。」

    「也就是要盡可能死守嗎?」

    「上頭似乎是要我們選擇,要勝利或是去英靈殿。」

    勝利或是去英靈殿?這能叫作選擇嗎?這總之就只是死守命令的委婉表現吧。不對,這就連說是委婉表現都很奇怪,頂多只能算是自我陶醉的妄語也說不定。

    我為什麼一定得要為了他人而死啊?他人擅自為我而死,完全是對方的自由意志;但是要我為他人而死,卻完全違背了我的自由意志。

    唯有自由才是至高無上的。不論民主主義、民族主義,甚至連帝國主義,我都會基于自由而予以肯定。所以拜托了,給我停止發行戰時國債吧。以帝國勝利為前提增加發行戰時國債,藉此來調度戰爭資金這種事,不論戰後是贏是輸,都肯定會爆發惡性通貨膨脹啊。

    不論是輸是贏,美好的未來都只存在于想像中,真是不愉快到極點。

    「真是太棒了。這兩邊我都很喜歡。」

    「非常好。那就立刻向中隊成員介紹貴宮吧。」

    好啦,去向在這場一點也不愉快的戰爭中一起努力的伙伴們打招呼吧。根據時間與場合,說不定還會成為肉盾,就讓我打從心底好好期待吧。

    于是,少女與幼女就在彼此不情願的情況下,在西方並肩作戰,啜飲相同的泥水,在槍林彈雨中,一邊啃著不用刺刀削開就根本不動的「軍用單兵口糧」一邊戰斗著。

    我對于帝國軍,西方方面司令部直轄機動打擊群第七突擊挺團,第二五突擊魔導中隊所屬的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也就是我的長官的第一印象,硬要說的話就是「吸血鬼」,有著病態的白皙肌膚,與厭惡陽光的銳利眼神。這毫無疑問讓我嚇了一大跳。

    一開始,在中隊長史瓦魯柯夫中尉的命令下集合待命的我們面前,出現的是一名與軍服莫名搭配的小小孩。別說是幼年學校的學生,甚至還不滿入學年齡的小孩子。將蓬亂頭發隨便綁起的頭上,戴著一頂尺寸有些不合的制服帽。看到這樣的年幼小女孩掛著少尉的階級章,普通的軍人都會瞬間回頭,懷疑自己的眼楮吧。

    然而,直到中隊長在我們面前介紹之前,提古雷秪畷l徑疾慈夢矣小覆歡躍 溝母芯酢>」 話旆 煤帽澩 隼矗  拇嬖諍芾硭比弧br />
    然後,當她用冷酷的眼神,以仿佛在評價物品般的視線盯過來時,我不經意嚇得縮起身子。或許會被嘲笑干嘛怕這麼小的小孩子,但對我來說,少尉那種「仿佛貓咪在玩弄老鼠般」注視著我們的眼神很駭人。

    就跟艾勒說得一樣,提古雷查夫少尉確實是名老練軍人與Ace,以銀翼突擊章為首,受領過各種贊揚功勛的勛章。散發著濃厚的戰場氛圍,有如人偶般端正的臉孔,蔚藍虛無的眼楮與略帶灰色的金發。

    外加是在缺乏日照的萊茵戰線,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吸血鬼——我不禁在心中如此喃語。

    當她以平淡且事務性到毫無誤解余地的語氣,催促我們報告各自的官階姓名與原所屬單位時,讓我稍微有種想拔腿就跑的沖動。幼年學校的分組方式很簡單。就算讓志願役與征募組一起訓練,彼此也難以互相理解。對這種情況非常清楚的學校,會打從一開始就將魔導師分成志願役組與義務參加組。也就是預定就讀軍官學校的C大隊,與作為義務兵役其中一環的D大隊。

    然後我的兩名同僚都是C大隊的俊材。

    「我是克里斯多‧馮‧巴魯霍魯夫下士,來自伊達魯‧修坦因幼年C大隊第一中隊!」

    「我是哈羅德‧馮‧畢斯特下士,同樣來自伊達魯‧修坦因幼年C大隊第一中隊。」

    我是在幼年學校志願組的兩人後面報告官階姓名。我也不是想轉成志願役,但接在志願報效國家的人之後說自己是征兵來的,總有點微妙地難受。這即是說,我不像艾勒那樣粗神經,可以不在意這種事情一笑置之。神呀,為什麼要讓我受到這種折磨呢?

    「我是維多利亞‧伊娃諾娃‧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來自伊達魯‧修坦因的幼年D大隊第三中隊。」

    征募組只有一人,讓我有點難以自處,或許該這麼說吧。畢竟,克魯斯多與哈羅德下士是同個中隊出身的志願者。考慮到要是按照慣例,會讓熟悉的兩人組成兩人小隊的話,我的搭檔就會是小隊長。

    因此讓我在報告時同時想著,要是不會被罵是慢吞吞缺乏干勁的征募組就好了。正因為懷著這種想法,所以在听到少尉接下來的話時,我才會霎時間嚇得目瞪口呆。

    「我對貴官的義務由衷表示敬意,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盡管環境惡劣,但期許你能盡全力生存下來。」

    意想不到的激勵話語。而且還是出自于,直到方才都還覺得眼神冷酷到沒有人比她更適合打仗的長官之口。在這瞬間,無法理解現況的我傻住了。

    同時——

    「然後,志願從軍的兩位。既然是志願役,那再怎麼樣,也別給我比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還晚死喔。」

    平淡的語調並沒有變化;音量也沒有特別粗魯。始終面無表情述說的話語,卻比什麼都還要沉重。

    「我丑話先說在前頭。帝國沒有余力飼養無能的候補軍官。這甚至是種弊害。」

    與指導教官們不同的氛圍。以身為帝國軍人,可說是有些異質的態度繼續說出的話語。對我而言,這是與當兵以來所被灌輸的價值觀完全相反的話語。

    「如果是無關于本人意願,基于祖國需要才來當兵的人倒還另當別論。但既然自願為祖國穿上軍服,就給我做出相對應的貢獻。辦不到的無能,就給我去死。」

    或許是該對啞口無言、呆若木雞的新任士兵們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在听聞中隊長宣布「以上,到此結束」後,少尉就立刻將還愣著不動的我們踢到野外去。等回過神來時,我們就落得才剛到部就被丟到戰壕里,遭受共和國軍定期炮擊的下場。

    在那里等著我們的是,身為魔導師的基礎技能的再確認。並且理解到,我們豈止是薪水小偷,甚至連垃圾都不如。

    不堪遭到如此羞辱,克魯斯多與哈羅德兩位下士開始出現反抗行為,不過表面上他們並沒有遭到懲罰……表面上。他們就單純是在中隊長與少尉「沒辦法在前線照顧他們」的低語後,被配屬到後方去了。

    之後再經過了一段短暫的實戰後,結果只有我以提古雷查夫少尉的小隊員身分,與她組成搭檔飛行。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8-18 22:37:50

  相反地,他們則是榮升了。他們晉升兩級,分配到中隊駐扎據點的防衛任務,待在安全的碉堡里作為預備戰力準備反攻。然而,我在出飛行任務的過程中得知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對炮兵而言,不會動的碉堡,就只是比較堅固的靶子。

    這是在我接獲命令,要去對擁有共和國重炮兵部隊支援突襲而來的敵突破部隊,在面壓制炮擊下進行側面攻擊時的事情。當時邊哭哭啼啼說自己肯定沒救了,邊追隨著露出別有含意微笑的中隊前輩們前進的我,看到的卻是遭到炸飛的友軍陣地,以及毫發無傷的我們。

    不可思議地,我們不僅沒遭到多少炮彈攻擊,甚至直到接敵為止都沒有值得一提的消耗。在反復經歷過這種情況的過程中,我理解到所謂的炮兵,總是伴隨要有組織性地運用的問題。

    只要仔細想想,就會發現這道理很簡單,比起用大炮攻擊航空機,用機槍攻擊的命中率會比較高。只要沒有飛進高射炮陣地里,會攻擊航空機的頂多就是機槍。魔導師就算速度比航空機慢,對于需要慢慢瞄準的大炮來說依舊是太快了。

    倘若是在突擊火力陣地或要塞碉堡時遭到濃密的區域射擊,倒還另當別論吧。但假如是在自軍陣地開戰,就唯有速度才是一切,他們教導了我這一點。老練的魔導師都會對理所當然的定點防御抱持懷疑態度,能從提古雷秪畷l居朧吠唄晨路蛑形灸潛 秸獾愕奈藝媸切腋!br />
     總而言之,在戰場上唯有大炮才是值得信仰的神,同時也是不可招惹的神,這點不會錯。如果無法學會讓神成為伙伴,如何避開其憤怒鐵的方法,人類將無法生存下去。

    或許正因為如此吧。我的上司是徹底的火力戰的信徒,毫無討論余地、不由分說地是運動戰的化身,最後才總算是魔導師的樣子。我的上司唯一的信仰,就只有在相信大炮這一點上。

    軍人這種現實主義者的集團會信仰神嗎?她對于這項疑問的回答十分有趣。我在寫給艾勒的信上提到這件事時,看到她在回信上寫著「那我就是掌管神意的戰女神嘍」這句很有她風格的答復,讓我哧哧地笑了起來,不過說得還真好。

    正因為有眼楮與耳朵的存在,蹲在前線上、戰壕里、火力陣地之中的所有虔誠信徒,才能夠確實獲得大炮的�盡br />
    正因為有觀測人員們的貢獻,我們才能在危機時呼叫炮兵隊的最後防護射擊與齊射。雖說這讓我回想起,笑說這是能喝茶打混的輕松工作的艾勒身影,但她凡事都很愛照顧別人,肯定意外地是懷著責任感在工作吧。

    而在進行跳躍突擊前,中隊最期盼的也是來自炮兵的支援炮擊。在接獲命令對突破各處防線的共和國軍突破集團進行反擊時,配合炮兵隊的最後防護射擊,同時發動側面突擊。

    在已經習慣的戰場上,還是菜鳥的我,唯一的工作仍是追在突擊的提古雷查夫少尉後面跑。還被中隊長笑說,這算是理想的兩人小隊吧,不過暫時還需要實戰研習啊。

    「喔喔,贊美神。他的名字叫作炮兵!現在應該這麼喊吧。真是美妙的聲音呢!」

    而那位史瓦魯柯夫中尉,目前正帶著笑容,極力贊揚在最佳時機落下炮彈的炮兵隊。如今好不容易才克服炮兵的激烈炮擊聲的我,看來音樂喜好跟他們稍微不太一樣。

    「沒錯,是戰場之神啊!對于吾等無線電的請願,神給予了回應!」

    「炮兵啊、炮兵啊,您正是我們的朋友!您正是我們的救星!」

    松緩緊繃的表情,持續興奮情緒的那群人,是嚴厲可靠的第一小隊老前輩。雖然就實際問題而言,他們的表現是有點夸張,但有關炮兵是我們的救星這項評價,也不見得是錯的。我也已經學到這件事了。我們雖說是反擊部隊,但任務內容大都是困住敵方行動,讓炮兵隊進行炮擊。

    只要成功包圍住對方,不論森羅萬象、突破部隊、防御部隊,甚至是敵方炮兵,一切都會被炮兵粉碎。只要看過一次那種景象,就會讓人不禁想向上帝祈禱。神呀,請賜予我炮兵支援。

    突擊前的攻擊準備射擊,對怯弱的內心來說是非常可靠的支援。曾有一次是在支援沒趕上的情況下,以大隊規模的混合魔導部隊,跟旅團規模的敵梯團展開交鋒……當時的情況,我實在是不太願意去回想。

    所以就這點來講,在擁有充分支援與適當縱深的狀況下進行機動戰,將能讓人坦率地放松肩膀上的壓力——沒錯,這次也能夠活下去。

    透過雙筒望遠鏡的鏡片眺望敵部隊的譚雅眼前,炮彈正忠于理論地耕耘大地,將人化作曾經是人的肥料。也就是說,正在標準地執行,以炮彈這種物質將名為人類的有機生命體變成過去式——戰爭的正確做法。

    「不過,一二mm的集中炮火還真是壯觀呢,中尉。這正是我所期盼的畫面。」

    「說得真好,少尉。只不過,這次觀測員與炮兵的團隊組合,本領看來不錯啊。直到效力射為止,幾乎沒有浪費炮彈。」

    凡事只要一帆風順,就能讓人類的情緒獲得穩定,這就連在戰場上也不例外。根據芝加哥學派值得感謝的教誨,世上的一切皆能用經濟學來評量,但事情順利進展對于健康的效能,實在也不容小覷呢。就不會產生額外成本這點來說,能夠邊維持冗余性,邊按照既定規畫行事,實在是相當美好的一件事。

    在第二五突擊魔導中隊眼前展開的情況,可說是這句話的範本。就跟史瓦魯柯夫中尉贊賞的一樣,炮兵隊的本事相當了得。或許是維持著相當緊密的合作關系,從第一次射擊到效力射為止,就只用了幾發炮彈,真是精采的技術。

    拜這所賜,對于抵達沖鋒準備位置的第二五突擊魔導中隊來說十分幸運的,敵梯團正受到炮兵隊徹底的面壓制炮擊,以現在進行式逐漸瓦解當中。本來的話,也有可能因為敵炮兵隊的對抗射擊而演變成炮戰情勢,但如今敵炮兵隊似乎沒有余力壓制我方的前進陣地。

    「去掃蕩被聯合軍團炮兵用一二mm彈炸飛的殘兵敗將嗎,運氣還真不錯。」

    「就是說啊。」

    正因為如此,就像史瓦魯柯夫中尉所說的,中隊的運氣真的很好。總而言之,對于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來說,今天是相當不錯的戰爭好日子。只需要在確立區域優勢的戰場上打擊潰不成軍的敵步兵,真是簡單又適當的任務。

    不需要勉強自己,但又能毫無疑問對軍隊做出貢獻的任務,對出人頭地也很有幫助。正因為如此,趴在作為戰壕的潮濕預備壕當中眺望敵軍情況的譚雅,嘴角才會在不自覺中泛起微笑。

    「是時候了。中隊,準備發動突擊。要去獵漏網之魚嘍。」

    然後遵從中隊長的命令,扛起裝填封有術式的術彈的步槍,並拿起寶珠準備突擊。

    盡管中隊本來就是在待命準備突擊,但在準備沖鋒的這一瞬間,就算是老兵也不免感到渾身僵硬的緊張感。太過緊張而吞咽口水的聲音,在身處于炮彈在附近爆炸的戰壕之中,化為極具印象的聲音闖入耳中。

    「是開工的時候了……只不過,要是每次都能這麼輕松,那該有多好啊。」

    就譚雅看來,相對于被炮兵的最後防護射擊徹底瓦解的敵殘兵,能在史瓦魯柯夫中尉這名正常的軍官底下作戰,相對來講是件多麼令人高興的事態。畢竟,戰爭可不是會讓人心甘情願去涉險的事情。

    當然,要問到她現在是否幸福,她將能對把年幼的自己丟到這種莫名其妙戰場上的存在X,發出她所知道的一切咒罵。就算必須要以客觀的角度看待事物,但比起最惡劣的事態,人們會歡迎惡劣的事態這點不會有錯。

    「少尉,可不能挑食喔。會長不高。」

    「史瓦魯柯夫中隊長。我覺得受彈面積小是件值得高興的事耶。」

    「……算我服了你了,少尉。這是我所听過最具有說服力的挑食借口。」

    而看在跟前正在摸索突擊時機的史瓦魯柯夫中尉眼中,提古雷查夫少尉的這句話是個不錯的契機。無須翻開古今中外的歷史,對于各級指揮官來說,消除突擊前過度的緊張感,是讓任務順利進行的一種管理手法。

    就算史瓦魯柯夫中尉的第一五突擊魔導中隊,是在萊茵戰線征戰多年的老資格,依舊在突擊前會感到緊張。正因為如此,史瓦魯柯夫中尉就看準部隊因這簡單的笑話適度放松的瞬間,讓部隊展開行動。向炮兵部隊發出突擊通知。

    一收到戰區管制官的答復,史瓦魯柯夫中尉就開始行動。

    「很好,各位振奮你的精神,可別讓挑食的提古雷查夫少尉一個人獨佔美食啊。」

    邊輕松笑道,邊感謝上帝讓中隊能在敵人面前保持平靜,史瓦魯柯夫中尉用他那鍛鏈良好的聲音發出吼叫。

    「部隊突擊!大伙跟我上————!」

    中隊從沖鋒準備位置一齊飛起,朝著眼前的敵部隊以不顧一切的速度突擊。

    高速突擊而來的魔導師,對血肉之軀的步兵而言,是相當于炮兵的嚴重威脅。而且最重要的是,受到防御膜與防御殼保護的魔導師,擁有不會被區區幾發子彈擊墜的堅固防御。盡管如此,卻還能輕快地投射重兵器以上的火力,真可謂是棘手的強敵。

    面對恐怖的魔導師,有效的對抗手段十分有限。其中之一是榴彈。但也就是如果運氣好,投擲範圍內有魔導師在的話,就可以攻擊看看的程度。而最主要的對抗手段,還是以集中的統一射擊展開迎擊。但這反過來說,就是假如沒有這些手段,步兵部隊對于魔導師的對抗手段就不得不變得極為有限。

    因此就算是不滿編的一個中隊,僅僅數十名魔導師,對于指揮系統遭到炮擊截斷的敵梯團而言,也是值得恐懼的威脅。正因為如此,基于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道理,對方恐怕也經常部署著直接掩護的魔導師,但就算是魔導師,也很難對抗炮彈的直擊。

    對于中隊而言十分幸運,同時對于共和國軍而言十分不幸的是,當天帝國軍的一二mm炮,正好將飛在空中的共和國魔導師,漂亮地加工成絞肉,用力地砸到大地上。

    「攻擊各級指揮官與無線電兵!」

    這還用得著你說嗎?

    譚雅邊這麼想,邊朝看似背著顯眼的背負式無線電的那群人影,跟其他中隊員同樣地,以爆裂術式向共和國這群不請自來的客人,獻上火鐵交織的「溫暖且熱情的歡迎擁抱」。

    就零星射來的子彈密度來看,抵抗很微弱。頂多是少數幾名孤立的士兵各自發出的盲射,大多數的人都已經落荒而逃,進入到掃蕩戰狀況的情勢。

    倘若是一般情況,還得擔憂敵後續梯團的救援,但這次有其他炮兵與機動打擊群的聯合部隊負責處理。所以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樣,是在掃蕩殘留的敵兵。

    這讓譚雅甚至有余力去仔細觀察,平時頂多留意有沒有跟在背後的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的戰斗技術。就她看來,雖然偶爾會被步槍擊中,但防御殼似乎沒被擊穿。飛行機動也是照本宣科的水準。不過相較于一個月前,動作已經截然不同了。這種程度的話,應該還算是可以吧。

    說到將瀕臨瓦解、潰不成軍的殘留敵兵當作活靶進行實戰演習,就讓人不得不回想起史瓦魯柯夫中隊長曾說過的話,實戰果然才是最好的訓練啊。

    「真懷念當初會嚇到臉色發青嘔吐的時候。哎呀,人真的是得要訓練呢。」

    還真是不能小看人類的可能性。對于重新認知到這件事的譚雅而言,正是因為這樣,人類的尊嚴與自由意志才會如此偉大。

    這甚至讓她有點可憐共和國的士兵。在炮彈面前,只會一味叫士兵突擊的共和國軍司令部,簡直就是嚴重的時代錯誤集團。明明早在十幾年前,聯邦與皇國在遠東地區交戰時,就已經向世界證明炮彈能讓肉彈屈服了。

    欠缺進取精神的人類,就是這樣才可怕。這些人甚至已經喪失了可能性。拜他們所賜,讓富有進取精神的潛在人力資本豐富的人力資源,徒然被做成絞肉輸出帝國。真是惡劣的諷刺。

    讓人不禁想質問他們,要不要基于市場原理,稍微重新認識一下人力資本的價值。

    然而遺憾的是,這世上的一切皆受到契約束縛。身為帝國軍人的譚雅與身為共和國軍人的侵略者,只會是殺與被殺的關系。真受不了,各國的政治宣傳要贊揚為國捐軀的崇高性是可以,但希望他們也要知道,這背後具有要為國殺敵這種極為理所當然的另一面。

    就浪費有為的人力資源這點來講,沒有比戰爭罪孽深重的事,以剛剛施放的術式,再次奪走數名年輕人未來的提古雷查夫少尉如此感慨。

    唉,事情總是不如人意。

    邊在心中如此低語,邊從手邊釋放術式,將轉身落荒而逃的共和國軍士兵,毫不留情地轉換成曾是士兵的有機殘骸,這種光景真的只能說一句浪費。雖說是他國士兵,但將受過軍紀教練的年輕人大量浪費掉的行為,對譚雅來說有種揮之不去的異常感。原來如此,就這層意思上來講,是會讓人覺得奢侈是大敵。曾經怒喊過這種口號的那個國家,後來竟會那樣地浪費人力資源,就某方面來講歷史還真是諷刺。看來會將前途看好的愛國者白白浪費掉的無能領導者,不論在哪個時代都不會消失吧。

    「我也真是的,在戰場上的雜念也太多了吧。」

    在午後陽光和煦,令人昏昏欲睡的戰史課學到「炮兵耕耘、魔導師突擊、步兵推進」這句話,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在幼年學校里頭,伴隨著平凡印象與睡意一起學到的教訓,一旦置換到現實里頭,即是如此殘酷的情況。在維夏眼前的提古雷查夫少尉,盡管一臉不滿,同時卻也毫不留情並且迅速地散發著破壞的風暴。這超乎常人的作為讓我半是佩服、半是錯愕,就連光是追在她身後飛行就竭盡所能的我都會遭到敵方的抵抗,但少尉似乎就連一發子彈都沒有挨到。

    這種時候,就算知道想這些也沒用,但眼前的情況仍讓我不得不明白,倘若不是有某部分達到與我們完全不同境界的人,恐怕就沒辦法領到「銀翼突擊章」吧。

    「中隊長呼叫各位。三百秒後友軍預定再次炮擊。開始脫離。」

    然後就在她恍神時,不知不覺東逃西竄起來,可說是敵梯團殘渣的敵兵已開始朝後方撤退。戰斗在她渾然忘我飛行的時候結束是常有的事情。正因為如此,所以跟往常一樣做好心理準備,準備受領追擊戰命令的維夏,才會在答復「收到」的同時感到些許放心。

    沒錯,是放心。在她心中有的,是不用懷著內疚心情展開追擊戰的安心。自己跟能朝轉身逃跑的敵人,冷靜投射追擊用的光學狙擊術式與爆裂術式的提古雷查夫少尉不同。自己不用這麼做,所以才會感到放心。

    在拼命到腦袋一片空白,緊追在長官背後四處散發術式時,是渾然忘我地沒有余力多想。不過她仍然對用術式瞄準逃亡的敵兵,然後顯現這件事感到猶豫……明確來講,就是懷疑殺死那名敵兵的行為究竟正不正確。

    當然,身為維多利亞‧伊娃諾娃‧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她是該攻擊沒錯。但身為維夏,她卻沒有攻擊的動機。

    「集合完畢,損害為零。各員除裝備外也毫無消耗。」

    到最後,等降落到集合地點時,維夏就因為緊繃到極限的神經突然放松的反沖,陷入恍神的狀態。腦子里充滿的,就只有今天也要睡得像爛泥一樣的念頭。

    雖然她也覺得這就一名花樣年華的少女而言有點糟糕,但在連水都匱乏的前線,悠哉地想要女性專用沐浴室,實在是痴人說夢。就跟粗魯地丟下一句『睡了,晚安』就走向床鋪的提古雷查夫少尉一樣,她也隨即死心,邊感謝還好有床可以躺,邊滿懷著想要休息的心情躺下。

    但上帝似乎並不怎麼溫柔善良。突然的招集。回過神時,部隊人員已經全部聚集起來。

    「很好。各中隊成員注意。有個不太好的消息。」

    情況不太對勁。在忍不住緊繃起來的維夏面前,史瓦魯柯夫中隊長無情地淡淡說道。長官們特地用平淡語氣說話時,就是某種糟糕事態的前兆。盡管軍旅生活的時間不長,但維夏也已經學到這件事。

    「緊急通報。第四三突擊魔導中隊與正面滲透中的兩個敵魔導中隊不期而遇,進而展開遭遇戰。」

    這是負責敵後續部隊的友軍遭到襲擊的通知。原本是去打擊敵梯團後續部隊的友軍,卻遭到新出現的敵部隊阻擾。哪怕腦袋已經疲憊不堪,也仍舊在危機感的運作下,漸漸理解到現況。友軍部隊,敵軍的後續部隊。還有新出現的敵部隊。

    「……那後續的梯團呢?」

    「正被炮兵隊打擊,但觀測員正被直接掩護的魔導師追擊,無法確實進行彈著觀測。」

    軍官們的對話,讓她預想到了非常討厭的未來。伴隨著「啊啊,又要開打了嗎」的嘆息聲理解現況。

    「我們要趕去與四三會合。現在立刻出發。」

    一難過去又是一難。外加上一度松懈下來的士氣,也不是能輕易重新建立起來的東西。然而,拋下還在困惑的維夏,中隊長繼續開口說道︰

    「同時還要去救援彈著觀測員。這邊也正遭到敵中隊的追擊,目前正在尋求援護。對了,說到這個,提古雷查夫少尉以前也曾在北方經歷過這種事吧?」

    「是的,我也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擔任炮兵隊的彈著觀測任務,總而言之就是去當敵魔導戰力的活靶。只要擊潰雙眼,敵方炮兵就不足為懼,任何一位老練軍人,都會異口同聲重復強調這句話的重要性。擔任戰場支配者炮兵的雙眼,就得背負起首當其沖的命運。

    ……艾勒那個騙子,什麼在安全的後方打混摸魚啊?

    觀測員被敵魔導師視為眼中釘的程度令她愕然。主要還是就維夏所見,連那個能冷靜穿梭在槍林彈雨之間的提古雷查夫少尉,都曾在彈著觀測任務中身負重傷,這讓她害怕得不得了。觀測員就是如此地危險。

    反過來說,那名和艾勒有著相同處境的觀測員也很危險。毫無任何道理,「必須得去救他」的心聲催促著維夏。這是本人也不太清楚的感覺。

    所以,要盡全力進行救援任務。在重新下定決心後,她挺直背脊深呼吸,替疲憊不堪的身體注入活力。

    只不過,這是她內心里的變化。有違維夏內心里的激昂,她的外表看起來就是個精疲力盡的小孩子。

    「原來如此,那麼……提古雷查夫少尉。配戴銀翼的貴官有辦法救援嗎?」

    「遲滯另當別論,救援恐怕很難吧。」

    「就算帶上那個九五式也一樣?」

    「……下官是另當別論,但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已經到極限了吧。」

    朝茫然地站著不動的維夏輕輕瞥了一眼後,提古雷查夫少尉就像是認命似的,回答史瓦魯柯夫中尉的詢問。

    「我不想成為前去救援,結果卻害死部下與救援對象的無能軍官。」

    「那就將兩人小隊打散……不,當我沒說。」

    她的這句話中,蘊含著不計其數的情緒。說不定是失望,說不定是擔憂。但所能說出口的,就僅有「沒辦法」這句單純的宣言。

    而史瓦魯柯夫中尉才剛說出口就放棄的話語則訴說著一切。兩人小隊是基本單位。

    假使讓提古雷查夫少尉單獨前往救援,等待著她的將是與至少兩個魔導中隊進行的空戰。而既然是正面滲透中的敵部隊,預想會有後續部隊是基本常識。這種時候在沒有隊友幫助、沒有支援的情況下,目前還是菜鳥的維夏生存率可說是微乎其微。

    就算要讓她一同前去救援,維夏在突擊任務過後,也在眾軍官面前呈現著精疲力盡的恍惚狀態,情況令人擔憂。正因為如此,所以才否定;正因為如此,所以才猶豫。

    當理解到這點時,維夏就在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沖動驅使下發出高喊。

    「中隊長,請容許我發表意見!」

    「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

    「我志願參加!也讓我志願參加救援任務!」

    史瓦魯柯夫中尉語帶疑惑。當然,未經長官許可就擅自插話,弄得不好甚至會遭到懲處。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種膽量,做出這種連作夢也想不到的沖動行為。

    「下士!」

    「我也是帝國軍人!我自知僭越,但下官確信自己完全承受得起這項任務!」

    就像在教訓她似的,提古雷查夫少尉發出短促的斥責。就連這光是听到就會讓她退縮的凌厲聲音,如今也無法阻止維夏的行動。

    「中隊長,請務必讓我參加!」

    「她這麼說呢,少尉。」

    「史瓦魯柯夫中尉!」

    少尉目瞪口呆的聲音。平常總像是不感興趣般眯起來的眼楮,如今則是睜大到極限,就像是看到難以置信的事物般發出反駁。她這副模樣,看起來很不可思議地,像是個合乎年齡的十歲小女孩。

    就連有著如此冷酷眼神的人,姑且也會擔心部下安危的樣子。

    「我讓尚茲的分隊陪你過去。開始行動吧。」

    「可是……中尉……」

    「本人已經做好覺悟了。少尉,我明白貴官的顧忌,但繼續下去就是過度保護嘍。」

    提古雷查夫少尉露出錯愕神情。她意外是個感情豐富的人呢——這甚至會讓我萌生這種失禮的念頭,等察覺到時已經露出豐富表情的提古雷查夫少尉,看起來相當有趣。雖然不太謹慎,但這讓我稍微能體會取笑我表情豐富的好友心情。

    如今她那給人吸血鬼印象的冷酷已然消失,露出的是受到些許動搖的感情。

    我意外地受她疼愛呢——在這種奇怪的細節發現這點,也讓我有種奇妙的心情。這或許有點馬後炮的感覺,但我原來是被這麼年幼的小孩子保護啊。

    「我知道了。我會全力以赴。」

    「如果陷入危機,我會立刻趕過去的。這可是魔導師的夙願呢。祝你武運昌隆。」

    「中尉也是,祝你武運昌隆!」

    留下這句話後,中隊主體就從集合地點迅速出發,目送他們離去的提古雷查夫少尉,隨即以迷人的笑容朝我看來。

    「好啦,下士,你有所覺悟了吧?」

    露出燦爛笑容的長官。不知為何,在看到她露出笑容的模樣後,竟會讓人有種「這個人的牙齒,果然就跟吸血鬼一樣銳利呢」的感覺。真是不可思議的笑容。不過面對她的笑容,我也充滿自信與榮耀的展現笑容。沒錯,我已經自己下定決心了。我不會放棄任何人。

    「是的,少尉。」

    「很好。該是工作的時間了。尚茲中士,就麻煩你的分隊了。」

    「我們可是萊茵最老資格的隊伍,盡管放心吧。」

    「去他媽的情報部!說什麼這個地區的防御最薄弱啊!」

    朝著輕盈飛舞,看在旁人眼中十分優雅,但實際上正如同字面意思在拼命采取回避行動的帝國軍魔導師,有如降下光雨般施放光學干涉式。這總算是第四個了。打從方才,他們就一直在擊墜四散逃竄的敵觀測員,但敵方的炮擊精準度卻絲毫不受影響。根據炮聲來判斷,恐怕是一二mm的重炮吧。搞不好還摻雜著一八到二四mm口徑的炮彈也說不定。

    試圖全速脫離戰區的友軍地面部隊,目前已陷入混亂,淪為對方的炮靶。草率以突破速度優先進行編制,結果導致防御能力低弱根本是適得其反。

    因為是以突破優先,所以有增強直接掩護的魔導師戰力,大概是唯一的強處吧。但令人想哭的是,目前狀況已經多到連管制都忙不過來,迎擊效率相當于是蒙著眼亂槍打鳥。

    哪怕現在已將單獨行動的敵觀測員分別擊破,但他們也肯定發出了警報。通訊干擾也已經達到極限,維持不下去了。就時間上看來,不得不認為具備相當戰力的迎擊部隊或快速反應部隊已經出動。在最糟糕的情況下,別說是支援地面部隊,就連我方部隊都要有被截斷退路的覺悟,情況就是如此地刻不容緩。

    「有空說廢話,還不趕快動手!你這混帳東西!」

    所以首先為了協助友軍撤退,說什麼也得想辦法癱瘓敵炮兵的作戰能力。問題就在于該怎麼做。直接打擊炮兵隊是最單純的方法。但就炮擊規模來看,對方擁有聯合炮兵的規模。

    如果是師團或大隊的附屬炮兵,只要懷著自我犧牲的覺悟沖入對方懷中,也不是沒辦法解決,但如果是聯合炮兵,就有充分考慮到對魔導師戰斗。既然如此,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狩獵觀測員了。但這不僅耗費時間,效果還要一段時間才會顯現出來。

    「Aye,Sir。該死,只靠光學系有極限。請準許使用爆裂系術式。」

    只要用爆裂術式將空間整個炸掉,就連在地表躲藏偽裝的觀測員也能一起炸飛。光學系還得先仔細掃描地面,時間上會來不及。不僅得下降到一定高度,為避免看漏還必須得反復來回偵查好幾趟。最初是趁對方在空中無防備的時候攻擊,但敵人也不是笨蛋。期待敵人是笨蛋的家伙,才是真正的笨蛋。

    想必我方的襲擊消息早已傳開,其他的觀測員也立即躲藏起來了吧。想當然,要把這些家伙找出來,得花費相當驚人的勞力。

    「照這速度下去,就連一半也解決不了。」

    所以才要將可疑的區塊整個炸飛。這項提議作為方法論而言是成立的。實際上,在對炮兵戰的前哨戰時,雙方都會依靠友軍的偵察部隊一邊搜索敵方位置,一邊嘗試以對人用的榴彈進行面壓制來妨礙對手,運氣好還能將敵觀測班整個炸飛。但這種方式,就只限于尚存有一定以上火力的時候。

    這總之就是要求魔導師中隊至少要時常以瞬間最大火力攻擊。這份消耗老實講,雖說有增強戰力,但對目前的前鋒集團直接掩護部隊來說,負擔實在太重。倘若以規模大到足以燒盡大地的術式進行壓制,對續戰能力將會有嚴重的不良影響。

    「不可能。就長期來講這只會妨礙偵查。」

    不過說到長期,只能說他們真的很不走運。

    「高魔力反應!疑似敵增援的魔導反應正在急速接近中!」

    「啊,該死!停止狩獵觀測員!準備迎擊!」

    兵力分散,隊員疲憊不堪的狀況。本來根據教則,是強烈建議避免在此情況下戰斗。只不過,書上的理論終究是理想論。在實戰當中,大都是「要是能這樣做,哪還用這麼辛苦?」的情況。連先行突入的梯團都還尚未脫離的情況下,後續部隊要是撤退,想必會如同字面上意思的全軍覆沒吧。

    當然,如果以早在突破失敗時,就開始逐漸脫離戰區的地面部隊俯瞰圖來看,盡管全軍正在退後是事實,但魔導師的速度與地面部隊的速度可不能相提並論。

    可以想見在他們回避敵增援魔導師的時候,地面部隊將會在返回職位的觀測員的彈著引導下,遭受到敵炮列的攻擊而全軍覆沒。

    正因為如此,他們才不得不確保這個空域。在這世上,有些戰斗是無法退讓的。

    「通報各位。友軍觀測員已遭到擊墜。重復,友軍觀測員已遭到擊墜。」

    當收到這則通知時,譚雅‧提古雷查夫少尉一臉不滿地呢喃著一句「真是夠了」。

    此時閃過她心中的念頭是,要是再早一點出發,或是同樣地再慢一點出發的話就好了——這種怨嘆。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8-18 22:38:14

這時機之差,讓她不禁想發出咒罵。趕不上救援,但想折返也已經離敵方太近。這樣看來,就只能不得不去做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吧。

    「……各小隊成員注意,就跟你們听到的一樣,盡管遺憾沒能趕上,但就算沒趕上,我們也還是有工作要做。」

    「提古雷查夫少尉,這對單獨一個小隊而言,負擔會不會太重了。」

    從中隊長那邊借來的尚茲中士發出語帶警告的稟報。根據作戰中心送來的最新敵情,友軍魔導師已經失去聯系。判斷已經遭到擊墜。根據該名魔導師在失去聯系前送來的最後報告,敵魔導部隊至少也有兩個中隊規模以上。就這意思上來看,哪怕會伴隨著遭到追擊的危險,撤退也是正確判斷。他們是被派來救援的,既然該救助對象已遭到擊墜,就沒必要再繼續待下去了。

    「尚茲中士,貴官的意見大致上沒錯,但唯有在目前的狀況下是錯誤答案。」

    就常理來講,這是絕對不想用單獨的小隊挑戰的對手。以譚雅來說,要是距離夠遠,她就會立刻掉頭返回基地。只不過,與其背負著被追擊的風險,邊飛邊不斷擔憂背後的話,還不如掌握主導權,主動襲擊還比較有勝算。

    「沒錯,不能否認我們是有數量劣勢……但也沒必要老實等敵方集結完畢。」

    各個擊破是戰爭的基本。

    「就敵情來看,推測滲透過來的敵部隊,是針對長距離行軍編組的兩個中隊規模。」

    他們確實是精銳吧,但也在提高警戒的狀態下,經過了長距離進軍。這過程中的消耗絕對不小。不僅突入帝國軍的防衛線,還得保留余力在返回基地時走完同樣漫長的距離,對方能用來戰斗的能力受到很大的限制。另一方面,目的是防御的我方在全力戰斗後,只要等友軍回收就好。只要炮兵隊的陣地來得及構築完畢,就連讓炮兵隊以炮擊收拾善後的準備都安排好了。

    當然,敵方縱使有損耗,卻不該期待他們會有絲毫的大意。只不過,意志是會遭到肉體背叛的。勝算並不小。主要是敵部隊為了進行掃蕩作戰,不得不將兵力分散開來。部隊之間的距離相隔太遠,因此只能采取小隊規模的協力作戰。

    雖說是連續作戰,但因為是防衛戰所以得全力以赴的帝國方,以及被迫在敵方領地開戰,因此補給與支援皆有限的共和國方。倘若以同等的數量交戰,勝利的天秤將會大幅傾向帝國。

    「也就是說,這是只要連續擊潰疲憊不堪的小隊六次就好的簡單任務喔。」

    雖說隨便,但也有接受補給。雖說很少,但也有後方支援。

    一比六是令人絕望的數字,但一比一就存有勝算。而且,只要能在數量劣勢下給予敵方損害,事後軍方也不會再多說些什麼了。

    「各小隊成員注意。我負責三個小隊。其余的就交給你們。這應該不難吧。」

    雖然很難期待能殲滅敵部隊,但只要努力達到各別擊破就能累積擊墜數,真是相當有賺頭的狀況。這是向上頭展現自己工作能力的好機會。

    就算出師不利,但所幸值得感謝的聯合炮兵就在後方。也就是多少有些余力。在詢問之下,還特意幫我們準備了散彈。簡直就是太完美了。本來想以身為搭檔的下士的疲勞作為借口,迂回拒絕救援任務卻拒絕不了,才正在怨嘆就遇到這種情況,人生還真不曉得什麼是幸運呢。

    不過話說回來——譚雅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部下的臉,思考起來。盡管緊張,但飛行情況卻很穩定沒有搖晃的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有別于她的本領,是征募組的人。不是自願成為軍人,而是基于義務被抓來當兵的少女。那個下士居然會積極地志願參與戰斗,真是作夢也沒有想到。雖然不知道這是基于義務感、愛國心,還是同胞愛,但會主動去做超乎薪水的工作,可說是前途相當看好的人力資源吧。

    「只有小隊長想成為Ace嗎?」

    「問得好啊,中士。也沒什麼,我只要再擊墜十架,就能照規定獲得獎金與榮譽假。我也差不多是該放假休息一下了呢。」

    只要擊墜數突破五十大關,就能獲得特休。具體來講,就是兩個星期的榮譽假,還有獎金以及加薪。勤務時間也導入彈性工時,並可擁有部分的獨立行動裁量權。擊墜五架是Ace;擊墜五十架是Ace of Aces(王牌中的王牌)。

    很遺憾地,我在九五式運用實驗時的記憶很混亂,而且還進行了相當于長距離炮擊戰的遠距離狙擊。所以不免得會出現許多無法確認的戰果數量。不過,就算少算了一些,目前獲得承認的擊墜數也有四十。

    而最重要的是,這種單純的戰果並不會成為戰爭罪的追訴對象,真是太棒了。就算考量戰後的狀況,也完全不會有事吧。也就是說,殺人是犯罪,但大量殺人卻是能獲得授勛的功績。這就一般論而言是有矛盾,但就經濟學來說卻是有可能的一件事。

    「然後,我打算用擊墜數獲得的休假,去悠哉地享受一趟美食之旅。抱歉啦,各位。我可是想在啤酒館里優雅地吃份午餐呢。」

    「還真是教人羨慕啊。」

    尚茲中士逗趣地點點頭,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兩人則是露出不知該如何反應的笑容,但事情就是要這樣才對。努力達成工作,然後充分享受工作的成果是Very good。榮譽假中的勝利組,甚至還能在後方享受美味的餐點。此外,還有機會與企業的經營團隊聚餐。總而言之,就是對建構人際關系的社會資本來說最適當的環境。雖然剛剛說過,不過實在是太美好了。

    「尚茲中士,雖然有點對不起跟過來的你們,但先搶先贏喔。」

    史瓦魯柯夫擔憂戰力不足,而從貧乏的戰力中撥出分隊過來支援。雖只有追加兩名人手,但對魔導師來說,這所增強的戰力可是一點也不小。反過來說,就是帝國還有余力,甚至能讓現場軍官做出這種體貼舉動。

    這換句話說,就是目前並不是不可能退到後方休假的時期。要是現在不退到後方去,就這樣一直被拖在前線消耗下去,之後肯定是愉快的收容所生活。唯有這點我絕對不要。所以必須要以打贏戰爭為目標,同時做好準備以預防萬一。

    ……真的能贏嗎?

    沒錯,帝國是精密無比的戰爭機器。跟我所知的德國一樣,如果以單獨一國為對手,恐怕是必勝無疑。就連雙面作戰,也不是不能一戰。不過,這盡管訴說了帝國的強大,卻無法保證一定能夠獲勝。

    畢竟,這是一國對世界。該說是世界大戰,或說獨自對戰其他世界各國。這種戰爭能贏嗎?老實講,很難吧。

    「戰爭就是要在贏的時候盡情享受呢。」

    「哎呀,我還以為像少尉這種人,也會喜歡絕望般的防御線呢。」

    ……如果能出人頭地,倒也不是不能考慮啦。

    但坦白講,想要「奇跡連發!」是不可能的。九五式可是詛咒的結晶,而且就算使用根本不想用的東西,也不一定能保證獲勝。

    「我是軍人。只要有命令,我就會去做。」

    對于行政命令,綜合職只能夠乖乖遵從(注︰日本特有的職別。相對于處理一般事務的一般職,從事需進行綜合性判斷的事務)。同樣地,就算只有徒具形式,軍官也必須要向國家效忠,否則就是違反契約。我是迫不得已才參戰的。有誰會喜歡闖進槍林彈雨里頭啊?——譚雅如此簡潔答道。

    「失禮了,少尉。所以少尉也不喜歡戰爭嗎?」

    該說是有點意外吧。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掛著問號,罕見地介入長官們的對話。

    「這還用說嗎,下士。我也喜歡平穩的生活啊。尚茲中士,貴官又是如何?」

    「下官跟少尉的意見相同!」

    尚茲中士靈活地以標準姿勢敬禮,看起來十分逗趣。他會這麼做,絕大部分是想要讓動作有些僵硬的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他們紓解緊張吧,干得真好。難怪書上會說,優秀的士官是無從取代的寶物。

    「這算是理所當然的吧。好啦,該是要檢討一下歡迎會的主旨了。」

    在用這句話做出結論後,譚雅就迅速提升高度,準備進入戰斗。此時她心中回蕩的是,對平穩生活的渴望,以及對擾亂她平穩生活的那群家伙的憎惡。有誰會喜歡扛起槍來作戰啊——心中的這股憤怒十分強烈。

    對這受詛咒的世界降下災難吧。或是對我以外的一切降下災難吧。倘若沒辦法,就至少別讓我遇到災難啊。

    邊在心中如此嘀咕,譚雅邊在空中飛翔。

    「少尉打算怎麼做?」

    「就盡情款待他們吧。子彈與魔力光算我請客。」

    子彈費是用公費。浪費預算會導致評價下滑,但為了提升業績而投入資源可是業務的一環。會將交際費列為公司經費,是因為有其必要性。也就是說,只要是必要的行為,就算盡情揮霍,也只要拿出成果就沒問題。魔導師只要能量產敵人的尸體,就算亂射子彈也不會遭到抱怨。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只有財務官的胃。讓他們如此操心,實在是很過意不去。我是真心覺得不好意思,也希望負責人務必要對財務官的精神健康做出貢獻。

    我的工作是花費經費打敗敵人;財務官的工作是想辦法籌措這筆經費;而我們的心理照護,則是專門輔助人員的業務。眾人各司其職的理想世界。真應該要對經濟學推崇秩序、預見到分工合作成果的先見之明給予贊賞才對。

    「要不要順便檢查他們有沒有帶護照與簽證呢?」

    「很好,就這麼做吧。」

    對呀,戰時交戰規則不會讓入國管理法無效才對。那要是有人穿越我帝國主張為國境線的地區,就當然得要進行入境審查。居然要部下提醒才察覺到這點,稍微有點粗心啊。

    「那就把這當成開始的信號吧。既然如此,要不要順便比賽呢?」

    「哼,那就比擊墜數吧。要是能贏過我,我就把中隊長珍藏的葡萄酒拿來當獎品。」

    記得以前在窺看他營帳時,有看到中隊長偷偷藏著一瓶高檔到像是來錯地方的葡萄酒。那基本上應該是靠卡片弄到手的吧,不過要讓他同意把中隊的財產讓給有功人士應該不難。要是沒辦法,就只能放棄靠溫和的手段取得了。這也沒什麼,就算還不到能喝酒的年紀,也是能擁有鑒別酒的眼光。

    「這該怎麼辦才好呢……那好吧,要是提古雷查夫少尉獨贏的話,我們就將今天的薪餉一起奉上。」

    「嗯,這賭注不錯。真是不錯。我就跟你賭了!」

    萊茵戰線

    頭腦昏沉,意識也朦朧不明。完全不是擔心部隊、部下目前情況的時候。

    豈止是如此,光是在下一瞬間維持住即將喪失的意識就已經是極限。不顧已經倉卒展開光學系的折射光學誘餌,還連續進行大幅超出安全規定的隨機回避。

    盡管有勉強維持住指揮系統,但自許為共和國精銳的中隊,居然被區區一人恣意玩弄著。事態在這短時間內,有著過于劇烈的變化。

    「Mayday、Mayday、Mayday。」

    起初是通知已經接敵的緊急警報。這還是他首次听到那名前線戰區管制官發出悲鳴。

    「散開!散開!(Break!Break!)」

    指揮官下達散開指令。畢竟沒有讓敵人用遠距離射擊將部隊一網打盡更蠢的事了。他隨即依照指令散開,盡管擁有能迅速對應這道指令的高訓練度,但還是做得不夠徹底。就在他沒發現到敵影感到困惑的瞬間,搭檔的上半身就被炸飛了。

    「西恩!」

    「敵影,高度一萬兩千!(Bandit!Angel12)」

    「你說一萬兩千!」

    在朝遭受攻擊的方向掃描後發現到敵影,卻對那過于荒唐的高度啞然失語。高度一萬兩千英尺。讓魔導師的實用升限六千英尺變得毫無意義的高度。

    在談論氧氣濃度只有地面六成左右的嚴酷環境之前,魔力就先會枯竭。航空魔導師的實用升限會設為六千,可不是基于什麼半吊子的理由。

    「怎麼可能,是戰斗機吧!」

    「該死,不會錯的。」

    盡管懷疑是戰斗機,但果然沒有搞錯。有偵測到魔力的粒子反應與魔力光。毫無疑問是航空魔導師。

    稀薄的氧氣濃度、劇烈下降的體溫、致命性的魔力枯竭,外加上高空適應也是個大問題。盡管難以置信,但敵方的魔導師似乎克服了這一切,甚至還有余力戰斗。其悠哉飛舞的姿態,難道是帝國武力的具體呈現嗎——甚至讓人不得不萌生這種印象。

    「上升、給我上升,在高度八千應戰!」

    部隊已精疲力竭。不僅在排除敵觀測班時消耗掉集中力,長時間滯空也磨耗掉一切資源。就常理判斷,跟質量與數量勢均力敵的部隊交戰,會是氣勢十足的一方佔有優勢。

    帝國的航空魔導師是遠近馳名的精銳;相對地,我方則傾向于以數量彌補質量的劣勢。更別提眼前的敵人太過超乎常理。哪怕是在萬全的狀態下,也不免要歷經一番苦戰吧。說到底,想要攻擊高度一萬兩千的目標,幾乎等于是不可能的任務。

    「隊長,這也未免……!」

    「沒有其他方法了!」

    理論上,航空魔導師與航空機相比,會是航空魔導師較佔有優勢。

    不過這是局限在高度六千英尺以下的情況。航空魔導師雖然能使用魔法,但畢竟是血肉之軀的人類。在高空中進行戰斗,就只會淪為活靶。

    「……難怪AWACS(空中預警管制人員)會驚慌失措。」

    「我同意。這……太過分了。」

    原來如此,甚是可說是超乎規格。非常能夠理解AWACS慌張的理由。畢竟,一般航空魔導師根據空戰規定,被視為不可能上升到六千八百英尺以上。不,是根本不可能。要用演算寶珠與步槍交戰,六千就是極限了。雖然作為極為罕見的例外,高地部隊出身的航空魔導師能在七千英尺以上戰斗,但依舊是差太多了。

    高度一萬兩千英尺。就連戰斗機都需要供給氧氣,否則駕駛員就會瞬間失明的世界。氧氣濃度實在是太過稀薄了。除非是非常緊急的避難措施,否則不可能爬升到這以上的高度。更別說是戰斗機動。

    就算能擊墜敵魔導師,生還的機率也令人絕望。只不過,唯有這次是例外的事態。

    「倘若不壓制住,地面部隊會無法歸國。」

    「還真有道理……也只能上了。」

    不限于航空魔導戰,上空遭到敵方壓制都是十分致命的情況。

    因此,他們只能上升。至少要讓對方進到我方的射程內,不然就只會淪為活靶。不論是要逃要戰,倘若不上升就什麼事也做不到。不過,沒辦法逃。必須爭取時間讓地面部隊撤退,否則不只是我們,就連整個地面部隊都很有可能會全軍覆沒。打從一開始就別無選擇。

    「這是總體戰。別去想回程的事。」

    交戰到耗盡魔力為止。最重要的,是要替西恩報仇。絕不能讓他活著回去。

    「攻擊!直到被敵人擊墜為止,都不準停止攻擊!」

    包含著指揮官的決心,可說是號令也可說是吶喊的一句話。

    不是我們將他徹底擊潰,就是他將我們殺得片甲不留。就只有這兩條路可走。

    「Bravo,Engage。」

    Bravo小隊也開始交戰了。這種容易遭到各個擊破的情勢,讓他不禁想詛咒上帝。一想到除了這名棘手的敵人外,敵方還有其他增援,就不得不有種想要罵髒話的沖動。

    「……我的天呀!」

    然而,在展開長距離觀測術式後所看到的東西,卻遠超乎他的想像。在函式庫中搜尋目標的個體魔力元素。于是一個比敵增援這個事實還要惡劣的答案無情地展現在眼前。

    「登錄魔導師」通稱Named。航空魔導師的世界很小。就算是中隊規模,編制也只有十二人。直到航空魔導大隊,編制才終于達到三十六人。

    航空魔導師的世界就是這麼小。只要擊墜五名航空魔導師就會被稱為Ace,擊墜數達到五十就會被視為Ace of Aces。而擁有六名以上Ace的部隊,或是個人擊墜數超過三十時是一個境界線。一旦超越這道境界,就會遭到敵軍「登錄」,視為必須警戒的勁敵。

    Named支配著戰場。能與Named對抗的,就只有壓倒性的數量,或是同級以上的Named。對戰場上的友軍官兵來說,沒有比空中有我方的Named存在更好的精神支柱。正因為如此,才會給予敵方Named作為識別的個體名來作為警告。

    而「登錄魔導師︰個體名『萊茵的惡魔』」,看在共和國眼中是一場災難。只要認定具有戰術性的威脅,就會對敵航空魔導師進行登錄。當中又以萊茵的惡魔,被眾人視為最不想遇到的對手。確認他在該方面的戰斗中出現,僅僅是兩個月以前的事。盡管如此,萊茵的惡魔的擊墜數卻已經突破六十。

    尤其是重魔力系的空間轟炸與精密的光學系狙擊式令人害怕。被他用跟狙擊兵相同的「友釣」手段(注︰使敵人重傷,再攻擊前去救援的敵軍人員的手法)釣到的部隊,有半數遭到全軍覆沒。而最令人厭惡的是,有許多魔導師是受到勉強能夠返回基地的致命傷。

    就算惋惜貴重的航空魔導師而傾注全力治療,也幾乎是全員死亡。這不僅讓醫藥品的消耗加劇,最重要的還是會限制住軍醫們的行動。拜這所賜,讓許多地面部隊的士兵面臨到軍醫不足的問題。

    而且航空魔導師的損耗,也達到戰術層面來看十分危險的程度。以單獨的個體,對抗著整個戰略、整個軍隊。這不叫作惡魔,還能叫作什麼啊?他是無論如何都得在這里擊墜的對手。

    當然,要與高度一萬兩千英尺的對手交戰,恐怕是無謀之舉吧。不過只要上升到八千英尺左右,就能充分展開攻擊。重點在于我方雖說有兵力損耗,但依舊佔有數量優勢。對方正飛在一萬兩千英尺的高空上。倘若不是相當勉強,根本不可能辦到。哪怕是超乎規格的對手也一樣。

    就提古雷查夫看來,敵部隊朝自己吶喊沖鋒,可說是她始料未及的行動。

    敵方看起來已精疲力盡,而且兵力分散。不認為他們還有余力,所以打算從遠距離單方面進行攻擊,但看來這個如意算盤是打錯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吶喊沖鋒,盡管有勇無謀,但同時也是最為有效的手段。

    「萊茵的惡魔!今天一定……今天一定要將你擊墜!」

    「……我們應該是首次見面吧?」

    然而,無視本人難以理解現況的困惑,敵方戰意原因不明地集中在譚雅身上。

    她邊純粹地感到疑惑,邊繼續戰術判斷。對方動作迅速,並采取隨機機動,精密狙擊已經不管用了。

    所以判斷最適當的方法,是連同大致上的區域一起轟炸的爆裂系,或是針對空間目標的導引射擊。鎖定目標。修正相對速度。在無意識中,以艾連穆姆九五式選擇最適當的射擊方式。解除空檔狀態,離子濃度正常,後設運動區的參數。系統一切正常。

    Nicht(不行)!

    偵測到復數以微弱魔力照射的最初瞄準點。類型是不可視的引導射擊式與空間顯現爆破式。明明已進入到敵方的攻擊範圍內,卻彼毫無意義的對話奪去注意力,停止思考了!

    腦中的鎖定警報盡全力響起。立刻以艾連穆姆九五式的核心,將魔力緊急分給魔力顯現程序。在明知會失去平衡下,以最快速度灌注魔力。同時自動啟動隨機回避機動。在勉強趕上回避後,方才的所在空間就隨即降下滿天彈幕與魔力光。

    當中似乎還混有一部分的爆裂式,沖擊波的余波大到讓人無法維持高度。

    「呃……這該怎麼辦才好呢……」

    原本以為他們是高地部隊,結果居然省略高地適應就直接上升到高度八千英尺。就算考慮到高低差,也已經進到敵射程範圍內。而且糟糕的是,對方還佔有人數優勢。如果他們是知道這點才進行吶喊沖鋒,敵人就比想像中的還要不容小覷。半信半疑地肯定敵方的本事,在霎時間緊急生成光學誘餌。

    立即顯現術式,同時開始欺敵行動,避免飛行軌道遭到預測。然而盡管散布了數道幻影,本體依舊是立即遭到射擊魔法攻擊。竟能在瞬間做到如此程度的統一射擊。

    「居然避開了?那家伙是怪物嗎!」

    那群家伙在公開線路上大聲喧嘩著。不對,他們是故意這麼做的吧。對方正在活用數量優勢。是想反復利用無線電對話吸引注意,削減我的集中力吧,但我不會再上當了。

    以統一的射擊魔法進行戰斗的類型,是仰賴個人技巧的帝國魔導師的弱點。

    特別是共和國,一直以來都是徹底活用數量優勢,來對付以質量優勢自豪的帝國。當中尤其是像眼前這些家伙一樣整齊劃一的交戰方式,如果不是會被戰區通知警告的Named。根本不可能辦到吧。

    將偵測到的魔力反應與函式庫對照。這令人氣惱的預測完美命中了。是群遭到本國戰技教導隊針對統一射擊技術發出警告的麻煩家伙們。這很明顯是超出薪水價值的無償勞動啊。

    「緊急聯絡CP,敵中隊是Named。重復,敵中隊是Named。」

    「CP收到。現在立刻派遣增援。沒必要勉強擊破。」

    真是感激不盡的指令。

    只要沒叫我去死,就可以說是再好也不過了吧。但在軍人這種生物的社會里,「勇敢」與「豪語」是會獲得好評的。敬重蠻勇更勝過怯弱,要在這種瘋狂集團里保持正常實在是非常辛苦。只不過,為了出人頭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確認增援。但這里是我的戰場。」

    雖然不想做,但要是不先喊得幾句,就會有礙戰功評價。回想起來,真虧關東軍能那麼輕松地把自己的虛像吹捧得那麼夸張。(注︰指舊日本軍駐扎在滿州的部隊)但模仿他們的行為就能出人頭地也是事實。自稱愛國者的人都不會是什麼好家伙。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8-18 22:38:39

真正的愛國者會以行動表示,冒牌貨則是用嘴巴表示。但想要出人頭地,就得同時用行動與嘴巴表示。愛國主義作為道具實在是相當好用。而既然是道具,就得有效地充分使用。

    「凡是侵入帝國之敵,無論協約聯合還是共和國,將森羅萬象毫無區別地加以殲滅,是我等的使命。」

    艾連穆姆九五式附有愈是全力使用,精神就愈會遭到侵蝕的詛咒。作為其性能的代價,使用者會盡全力贊美自稱為神的存在X,有著這種噩夢般的規格。能在采用關東軍式升宮主義時,讓它听起來像那麼一回事,算是唯一的幸運吧。

    但話說回來,愈是模仿諸如政信這些死腦筋的家伙就愈能出人頭地,軍方肯定有哪里搞錯了。就是因為這樣,才會造就出那些愚蠢到想要戰爭的軍人吧。

    本來的話,明明就沒有比軍人還要期望和平,希望能光領薪水不做事的職業了。

    「確認空間座標,算出各目標的隨機回避軌道,膨脹室的魔力填充正常。」

    敵人想活用數量優勢狩獵自己。對付共和國的航空魔導師,各個擊破怎麼想都不會管用。想要各個擊破,恐怕會遭到數量擊潰吧。畢竟對方可是以整齊劃一的指揮自豪。

    一開始能用狙擊削減部分戰力,相當于是僥幸。要做好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的覺悟。那麼就換個想法吧。總之,只要把那些家伙當成統一的群體就好。也就是要以小博大。

    不需要一一仔細瞄準,只要以空間為目標就好。

    「呼叫CP,請發布戰區空間轟炸警報。」

    「CP收到。隨即發布戰區空間轟炸警報。」

    艾連穆姆九五式具備四核心的同步機構,並且能儲藏魔力。而在使用儲藏魔力進行全力運作下所顯現的爆裂系術式,對世界的干涉將能夠波及整個戰術戰區。不用說,這是缺陷演算寶珠的全力運作。可以保證絕對會引發一些不好的情況。

    「尚茲中士!沖擊準備!」

    不僅會不分敵我地將所有人炸飛,還會散播魔力雜訊,讓爆炸煙霧限制目視範圍,並且造成人員孤立。讓組織戰斗變得極為困難,完全沒辦法進行指揮,在進行組織戰斗時相當難用。

    對于這招,教導隊甚至給予了「除了拿來自爆外,沒什麼其他用途」這句值得感謝的講評。但如果是個人對組織,就能將組織炸散,把戰況帶入個人對多數個人的場面。所得到的結論,就是在組織戰斗時,這只會給隊友增添麻煩,但在以少數兵力對抗敵軍時,則是不錯的術式。

    「退下吧。不法之徒。這里是我們的帝國、我們的天空、我們的故鄉。」

    朝著整個空間廣播愛國情操,可期待獲得戰功評價吧。

    而一般來說,信仰虔誠的人也比較容易獲得好評,所以就順便利用存在X的詛咒來協助自己出人頭地。這次我就甘願忍受吧。哪怕自己的自由與尊嚴,正因難以忍受的痛苦而發出悲鳴也無所謂。

    「你們如想對祖國行不義之事,我們將向神祈禱。」

    敵魔導師敞開。形成左右的交叉火網,不讓自己集中射線,采取要將我慢慢磨死的空中機動。外加上拉開的間隔,也比針對一般爆裂系術式的散開基準還要大很多。

    「主啊,請拯救我的祖國。主啊,請給予我殲滅祖國敵人的力量。」

    在低氧環境下連續進行大幅超過基準的高速機動,最後還進行牽制射擊的戰爭狂。真受不了,既然這麼喜歡戰爭,干脆自己人分成兩隊互相廝殺不就好了?

    就這麼喜歡把別人牽扯進來嗎?想必是沒人教導過他們不能給他人添麻煩的道理吧。換句話說,他們的教育肯定出了重大紕漏。教育可是決定孩子們未來的關鍵,希望能確實做好啊。

    還是說他們也跟我一樣是想透過戰爭追求升官與生存,有著這種具備經濟合理性的理由嗎?不對,等等喔,既然如此,難道不該進行交涉,摸索雙方的共同利益嗎?……我的天啊,我居然差點喪失追求利益這種身為合理經濟人的自覺。戰爭竟殘酷到讓我失去身為人類的理性嗎?

    利益即是一切是顯而易見的道理。換句話說,就是交涉。所以要是在與交談對手交涉前,就把他連同空間一起炸飛,也就沒辦法進行交涉了。

    等察覺到這點時,充斥譚雅腦海中的,是自己是如何輕易讓戰爭損害自身理性的自覺,以及對于自己險些喪失人性的悔悟。既然相互廝殺不是她的興趣,所以要是沒有利益,殺害對手就是無益之舉。沒錯,既然不是零和游戲,那麼建立合作關系就賽局理論上來講是可行的。

    既然如此,與其認真廝殺,打場假比賽才是合理的選擇。從互相殘殺的殺戮世界,轉移到合理性的世界。相信能建立所謂的雙贏關系吧。

    當然不能做得太過分。就跟經濟學家透過統計方式發現日本國技充滿假比賽的情況一樣,掩飾的結果總有一天會在未來暴露出來。但等到會被第三者發現是假比賽時,戰爭也肯定早就結束了吧。而且經濟學家在戰時還有其他工作,那些工作在許多場合上都比這來得重要許多。

    「請救贖我們免于無信仰之人的侵略。神啊,請賜給我殲滅敵人的力量吧。」

    盡全力不斷發出毫無意義的贊美歌,讓自己至少看起來像是在展開術式。這樣也能對CP暫時隱瞞自己的意圖。如果順利的話,只要在魔力雜訊遮蔽住自己這邊的情況的時候,與對方達成協議就行了。

    狀況正逐漸備妥。認知到這個事實,譚雅在短暫思考之後下定了決心。應該要向對方傳達訊息吧?

    對方說不定會開啟交涉的窗口,雙方說不定能順利達成協議。被成見束縛住,身為社會人士可是不及格的。我對于這些共和國軍人,說不定也抱持著名為共和國的成見。

    不能以貌取人。必須要確實看穿對方內心的本質,慎重地進行對應才行。人類的個性是無可取代的,所以我們應當要給予尊重。

    哪怕身處在戰爭之中,面對可能進行交涉的對象,我們都該誠實以待。不用說,與敵人進行交涉當然會被送上軍事法庭。放棄戰斗等同是敵前逃亡,等著我的將會是不由分說的槍決。

    但身為一個有良知的人,只要能夠避免無意義的戰斗,就算自己得背負風險也甘之如飴。只要對方是能溝通的對象,我將不吝于延後個人的升官與休假機會。等到要從戰爭狂手下自我防衛時,再去累積戰果吧。

    最重要的還是軍隊里的工作與風險,也很明顯是超乎薪資價值的不當勞動。對于超乎薪水的事情,自己沒有負責的義務。

    要是對方不幸地無法溝通,那就擊墜他們,到後方悠哉地享受休假與美食吧。盡管非常遺憾自己還不能喝葡萄酒,但听說後方地區的煸炒魚料理很有名。真教人期待會有多麼好吃。

    「我在此宣告。各位已侵犯帝國的領土。」

    總之先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吧。

    「我們會竭盡全力保衛祖國。因為我們的背後,有著必須要守護的人民。」

    听說軍人的義務是要守護祖國的人民。雖說也有著作為暴力裝置的軍隊,以及直屬皇帝的軍隊,但保家衛國依舊是軍人的職責。不過也有像普魯士那樣,是軍隊擁有國家,而不是國家擁有軍隊的案例在,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論。就一般論而言,這也是種宣傳的表面話。

    「回答我。你們為什麼要侵略帝國,侵略我們的祖國?」

    發出看似譴責的詢問。試著主動拋出交涉的契機吧。如果是這種程度的詢問,也能將向敵兵搭話這種毫無常識的舉動敷衍過去。

    好啦,他們會怎麼回答呢?盡管抱持著這種期待,但得到的答復卻是髒話辱罵與彈如雨下的射擊。他們該不會是跟無法言語的野獸一樣的戰爭狂吧?在感到疑惑的同時,譚雅也不得不深深質疑起對方的精神狀態。

    他們難道不是擁有正常精神,可以相互追求合理性的近代經濟人嗎?還是說,對方說不定也在戰爭中失去人性了。要是這樣,還真是令人傷心。同時這也表示,自己必須陪這些家伙享受這場焦躁難耐的戰爭。真是糟糕透頂的情況。

    真想向上級要求加班津貼與危險加給,不過規定上卻沒寫該向哪邊申請……我就像個小孩般鬧起別扭,但會感到莫名想哭也是情有可原。

    「CP呼叫各單兵,這是戰區警報。請警戒高度魔力雜訊。」

    CP周到地根據我的要求發布警報。目前也已經累積到充分魔力。既然是合理的經濟人,毫無疑問是重視一更勝過于零。

    也就是說,只要電波狀況沒有惡化到讓人收不到訊號,戰區里頭說不定會有行事謹慎的人,對這種要他們冒險的事情感到不悅。如果是這種合理的對象,就算遭到轟炸並生存下來,也肯定會選擇合理的解決途徑。

    至少我就會這麼做。既然如此,工作就應該追求速戰速決。摒除一切的躊躇與延誤,促使事態順利進展。全力控制累積的魔力,並甘願接受侵入思考的雜訊。

    「聖徒啊,相信主的恩惠吧。我們乃不知恐懼之人。」

    將填充的魔力猛烈解放開來的虛脫感。全身細胞的魔力遭到吸取,讓我幾乎發出悲鳴,但受到艾連穆姆九五式的詛咒制止。詛咒將痛苦強制轉化成喜悅,帶給我難以抹去的異常感。

    喜悅與痛苦混合起來撼動腦袋的感覺,糟糕到難以用任何事物形容。

    「莫感慨命運。喔喔,神並沒有舍棄我們!」

    以全身感受的喜悅,以及自由遭到掠奪的忌諱感,已達到難以承受的程度。如果可以的話,真想立刻破口大罵,但嘴巴卻很可能不由自主地吟唱贊美歌。令人厭惡的共產黨唯一正確的事,肯定就是把宗教視為毒品吧。

    就芝加哥學派的見解來看,毒品是能用經濟學方式控制住的。

    不過說是這麼說,但問題就在于這個毒品不是想戒戒不掉,而是戒掉後就很可能死掉。實在是相當棘手。芝加哥學派的見解,可沒考慮過戒掉後有機會當場送命的藥物啊。

    「遙遠旅程的終點,我們將抵達約束之地。」

    在這瞬間,啟動類似油氣彈的程序。將壓力達到極限的魔力以無法計算的速度噴出。伴隨著沸騰魔力蒸發氣體爆炸,擴散開來的魔力與空氣混合引發非密閉魔力爆炸。劇烈的氣壓變化會引發急性肺不張與肺充血,並經由燃燒讓原本就很稀薄的氧氣濃度下降到足以致命的水準。

    高度八千英尺的缺氧與一氧化碳中毒狀態,就連頑強的航空魔導師也會瞬間失去意識,朝地面墜落。而勉強維持住意識的魔導師,則會面臨到讓人劇烈掙扎的痛苦。急性肺不張與一氧化碳中毒,外加上氧分壓劇烈下降所導致的並發癥狀,伴隨著地獄般的折磨。

    「呃……咳咳,咳咳。」

    連在有效攻擊範圍外的提古雷查夫,都常因為氧氣濃度的低下感到呼吸困難。留在攻擊範圍內的魔導師就算還能飛,也已經無法支撐太久了。畢竟非密閉魔力爆炸會廣範圍地散播魔力,形成魔力雜訊。

    這不僅會讓通訊中斷,甚至難以維持飛行術式,根本不可能繼續戰斗。盡管煙霧會遮蔽視線這點很麻煩,但可以輕易想像得到,直接受到這種術式擊中的對手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向交戰中的共和國軍宣告。目前勝負已定。」

    因此她試著進行勸降。盡管很懷疑在這種情況下是否還有人能夠活下來,但反正也不是會多消耗成本的行為。

    也好,要是沒人活下來,就以擊破中隊的功績到後方喝茶休息吧。

    「如果願意投降,我軍將基于沃爾姆斯公約,保障你們身為俘虜的權利。」

    共和國軍依靠數量優勢的傾向強烈,對于能與帝國精銳勢均力敵的Named有著堅定無比的信賴,基于Named本身的稀有性與戰術價值,投入重要作戰的他們是著名的驍勇善戰。

    第四航空魔導師團所屬的第四十二航空魔導團一六、一七搜索魔導中隊也作為這群精銳的一員遠近馳名。直到最近為止。

    「現在開始有關一六搜索魔導中隊以及一七搜索魔導中隊覆滅的戰技評議會。」

    根據初期的預想計劃,認為帝國軍以Named為主的強力魔導部隊,皆跟隨主要戰力部署在對協約聯合戰的最前線,因此不在國內。所以對共和國而言,Named以及僅次于Named的精銳部隊遭到殲滅的情況,就常理來講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但就是發生了。而且還是在擁有壓倒性的數量優勢下,僅藉由區區一名魔導師之手。起初在听到這件事時,任誰都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覺得自己一定是听錯了。

    「一六以及一七中隊,在從事排除敵觀測魔導師的任務時,與前來迎擊的敵魔導師部隊接觸。」

    司令部基于長距離侵略的必要性,而決定派出Named部隊。畢竟這是項艱難的任務,其他部隊難以勝任。但難以置信的是,他們居然受到人數低于自己的部隊給予重大損害,不論實際狀況為何,這都很可能對戰局造成影響。

    深知這點的參謀們,總之不得不露出嚴峻的神情。

    「現在發下去的,是根據回收的演算寶珠與生存者的報告,所歸納而成的報告書。」

    不過進行資料分析的魔導軍官們,表情則是比參謀們更加凝重。他們基于得在會前分析資料的必要,已先行分析過回收到的演算寶珠的資料與記錄器。

    對于生存者的詢問,盡管因為是重傷患者而有所限制,但依舊听到了沖擊性的內容。

    這倘若不是從生命垂危的少數生存者身上回收的東西,根本就難以置信。不對,應該說是不願相信。

    「……首先,請觀看交戰紀錄的影像。」

    「Mayday、Mayday、Mayday。」

    這是通知接敵的緊急警報。工作是要始終保持冷靜的前線戰區管制官此時發出了悲鳴。如果是新兵還可以當作笑話看待,但他可是資深老兵。是最早向司令部報告一六的覆滅紀錄,發出撤退支援要求的人。多虧了他,才勉強救回一七與一六的生存者。

    「散開!散開!」

    摻有雜訊的畫面上,顯示著立即遵從指揮官命令迅速散開的部隊身影。已經分析過影像的航空魔導軍官們,至今仍難以接受接下來的影像是確實發生過的事情。

    他們仍難以置信,紀錄資料竟顯示此時部隊遭受到的攻擊,是遠遠超出最大交戰距離的超長距離精密狙擊。

    一六隨即全力進行隨機回避。

    「西恩!」

    伴隨著劇烈的隨機回避軌道,畫面也跟著不斷猛烈移動。就連在這段期間內,也有數人中彈墜落。

    「敵影,高度一萬兩千!!」

    「你說一萬兩千!」

    而且令人難以置信的,這是來自高度一萬兩千英尺的攻擊。

    這項情報雖已緊急通報回國內,但帝國軍魔導師居然已經達到目前實用升限兩倍以上的高度。倘若這是事實,目前的航空魔導師就等同是全體喪失戰力。

    「……這怎麼可能。」

    這句不清楚是誰發出的呢喃,具體呈現出司令部全體的感想。一萬兩千這個數字,讓他們的大腦瞬間麻痹。這數字就是如此地難以置信。

    實際上,部隊當時也猜想是不是戰斗機。但對方毫無疑問是航空魔導師。

    透過復數光學處理所得到的影像,顯示出持有帝國軍制式規格步槍,並伴隨著未知的演算寶珠反應的敵影。

    由于距離太遠,所以無法清楚顯示出對方的身影,但個子相當矮小。不過那悠然自得,有如支配者般巡航的身影,充分展現出他將一切障礙視為無物的態度。

    接著,一六確認到交戰對手是「登錄魔導師」。而且惡質的是,還是在這個戰區迅速展露頭角的新銳Named。詳細資料全部不明。別說對策,就連一般的戰術手法都是未知的威脅。

    司令部目前正踢著情報部的屁股要他們重新調查,而雖然尚未查證,但已發現到數則被當成前線謠言而遭到否定的報告。像是據說有敵兵單獨與中隊交戰、據說有魔導師在不可能的高度上飛行等。這里是戰場。雖然早已明白情報會很混亂,但竟會因為對方的異常性而導致太慢察覺,實在是教人懊悔不已。

    「該死的萊茵的惡魔!」

    「別這樣。卡基盧上尉,萊茵的惡魔是?」

    「是詳細資料不明的Named。目前僅能透過魔力反應識別。」

    受到質問的情報參謀臉色整個發青。僅能透過魔力反應識別,總歸來講就是什麼也不知道。這等同是在與會的高級軍官面前,坦白情報部的無能。

    只要解析交戰時的演算寶珠紀錄,就能掌握到大致的情報。這也就意味著,他們不是怠于分析紀錄,就是單純沒有記錄到任何情報。

    「你們分析過紀錄了嗎?」

    理所當然的,擔任主席的參謀總長隨即問出眾人心中的疑惑——你們就連這種程度的事情都沒做嗎?

    「以從擊墜人員身上回收到的物品為中心,我們已經完成了十七件檢證。生存者也已經詢問完畢。」

    然而,情報部的答復十分清楚。他們有確實完成工作。就連受到未確認的魔導師給予重大損傷的情報,本來也是由他們發出的。

    甚至還編成專任的調查班,特意讓對方擊墜,毅然執行前去回收未能救回的魔導師遺體的作戰,最後他們成功回收到數顆演算寶珠,並針對殘骸進行調查,試圖找出有用的資料。

    ……但是什麼資料也沒有。

    盡管能證明對方存在的證據堆積如山,卻完全得不到實際樣貌。

    「……所以只有查出魔力反應?這是怎麼回事?」

    「幾乎沒有人在近距離目視交戰後生存。而生存者有大半是遭到射程外攻擊擊墜。」

    接近對方的魔導師,全都遭到足以讓全身焦爛的火力炸死。回收到的演算寶珠,頑強的外殼也融解開來,使得內部的核心受損。尋常兵器想要達到這種威力,恐怕得拿出重炮或一噸的炸彈才有可能吧。

    敵軍存在著能在近戰時以極高火力殲滅對手,還能從遠距離進行精密狙擊的魔導師。情報部將這位魔導師視為戰術上的威脅,盡管尚未確認,也依舊將魔力反應登錄到軍方的函式庫。

    萊茵的惡魔這個別名,蘊含著他們對看不見的敵人所抱持的恐懼與厭惡之情。畢竟,確認他在該方面的戰斗中出現,僅僅是兩個月以前的事。沒錯,如果紀錄正確,就是跟著共和國軍的進軍同時出現,目前擊墜數已然超過六十。

    前線甚至提出要求,殷切期盼司令部能投入Named戰力進行驅逐。

    「接著,這是奇跡生還的一六隊員的演算寶珠,在機能停止前所記錄的影像。」

    影像中顯示著,將中隊規模的統一射擊視為無物回避掉的敵影。我方的射線怎樣都無法命中對方,甚至讓人懷疑他們究竟是在瞄準哪里。難以置信的是,盡管受到交叉火網攻擊,但敵人的移動軌跡卻平穩到只能用優雅形容。

    「……該不會是在跳舞吧?」

    其飛舞的姿態相當迷人,足以讓人不經意說出這種呢喃。

    魔力光發出盛大光芒,在傾注而下的無數光源中,敵影精采地避開一切攻擊,其翩翩飛舞的模樣甚至堪稱優雅。可恨的是,完全沒有擊中的跡象。

    雖不知道是誰取的名,但萊茵的惡魔說得還真是好。能夠穿梭在統一射擊之中,絲毫不感危險的冷靜應戰,怎麼想都不會是正常人。

    「統一射擊無法逮住對方,是因為機動性追不上嗎?」

    「也就是說,對方具有如此高的機動性啊。」

    過去在帝國軍魔導師擁有質量優勢的背景下,讓共和國軍催生出統一射擊的技術。透過集團的力量,確實解決過度信任個人實力,容易深入敵陣的敵魔導師。

    這種戰斗教義,雖是以數量優勢為前提,但對共和國軍而言卻是對抗帝國的一種解答。所謂只要展開彈幕,就沒有擊墜不了的航空魔導師。

    「空間爆破也遭到回避了。恐怕是在偵測到我方的最初瞄準點後,隨即零時差的采取回避機動吧。」

    「在不到數秒的時間內進行回避?這樣豈不是能完全避開魔力引導系的攻擊嗎!」

    統一射擊的基本概念,是同時使用大量的誘導彈,讓對方的回避路徑受到嚴重限制,再進行直接射擊。同時大略測量對方的速度與方位,隨後以爆裂系作為代表的爆炸術式,廣範圍地轟炸預測路徑上的空間,試圖將對方卷入爆炸範圍內。

    但要是無法瞄準與測量對手,這些攻勢就極難造成有效打擊。有組織性地維持協力作戰。這是集團的戰斗方式。也就是說,這要是起不了作用,那麼盡管不能說完全,但集團作戰的優勢也不得不大幅減少。

    止住呼吸的列席者們,心髒在下一瞬間猛然緊縮。敵演算寶珠的測量魔力值不僅超出觀測極限,還將魔力還原,加以增幅。這龐大的光芒,竟是透過復合多重的干涉誘發,促使魔力元素沖撞所產生的!

    多重詠唱規模的魔力,帝國軍只靠單獨的魔導師顯現出來。

    「觀測機的紀錄也顯示,此時的魔力已突破觀測值的極限。」

    「怎麼可能!這豈不是……」

    他會中途停下話語,是因為引發魔力元素固定反應的觀測資料明擺在眼前。無法觀測的魔力規模,意味著這是許多魔導師與國家意圖實現,最後卻只能放棄的現象。

    理論上,魔力顯現現象對空間座標進行干涉,被視為是不可能的現象。魔力轉換現象的顯現固定化實驗,被視為是瘋狂的舉動。這理當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可能,這不可能!」

    比誰都還要理解個中含意的技術軍官,仿佛故障似的開始否定現實。這不是魔導師的技術,已經算是神話世界的議題。

    「你們如想對祖國行不義之事,我們將向神祈禱。」

    以最大望遠距離記錄下來的身影令眾人震撼。就算是模糊摻有雜訊的不清晰影像,也依舊不會看錯。

    「……這不是小孩子嗎?」

    就算說是幼童也無妨的魔導師。然而從她口中說出的話語,卻是帶來毀滅與殲滅的聲響。測量到的魔力值與令人忌諱的聲音,預告著破滅的降臨。

    如果你所祈禱的神真的存在,那究竟是惡魔,抑或是破壞神呢——讓人不禁想抱頭祈求主的救贖。

    「主啊,請拯救我的祖國。主啊,請給予我殲滅祖國敵人的力量。」

    然而,她的話語真摯。眼神當中充滿著純潔的意念。該把她稱為敵魔導師嗎?她的話語只是一味地向神祈禱。

    「請救贖我們免于無信仰之人的侵略。神啊,請賜給我殲滅敵人的力量吧。」

    我們難道是不被允許的存在嗎——她以虔誠的眼神批判著我等的罪行,令人不禁想要如此開口詢問。

    「我在此宣告。各位已侵犯帝國的領土。」

    這番話語就如同宣告神諭的巫女般凜然莊嚴。這份威勢背後,明顯有著信仰作為支持。

    「我們會竭盡全力保衛祖國。因為我們的背後,有著必須要守護的人民。」

    這番話語的背後充滿著義務感。光是如此,就足以讓人明白這是她的義務。伴隨著要守護背後之人的迫切情感一起。

    她僅是為了達成義務而挺身站在眼前。

    「回答我。你們為什麼要侵略帝國,侵略我們的祖國?」

    想必是預料到災難即將降臨吧。一六開始集中火力,盡全力做出阻礙。哪怕僅能拖延些許時間,也要阻止她繼續詠唱。

    「聖徒啊,相信主的恩惠吧。我們乃不知恐懼之人。」

    但現實是殘酷的。命運並不是他們的伙伴。倘若真有神在,也是朝著她露出微笑。

    「莫感慨命運。喔喔,神並沒有舍棄我們!」

    收縮起來的魔力劇烈到讓觀測紀錄開始產生雜訊。這意味著,此處正停留著規模龐大到足以攪拌整個空間的魔力元素。

    「遙遠旅程的終點,我們將抵達約束之地。」

    以這句話為鑰匙,開啟了潘朵拉的盒子。停止思考的他們,眼前所看到的是發出驚人閃光的顯示器。最後演算寶珠損壞,重新播放的影像到此為止。

    「……神呀,請拯救我們。」

    神呀,這就是……禰所期盼的嗎?

    解說

    【馬奇諾防線】法國花費龐大國家預算(1930年的33億法郎)建立的防衛線。但令人傷心的是,由于德國迂回繞過沒有攻打的關系,導致固守在馬奇諾防線里的部隊無法對戰局做出貢獻。盡管大喊「已堅守馬奇諾防線」,敵軍卻從阿登與低地國迂回繞過,被從後方打得潰不成軍的可悲要塞。雖然構想不錯,但就算是好點子,倘若無法徹底發揮就無用武之地的典型範例。

    【級】日文讀音為Tsuji級。語源是來自奇異參謀政信。意指能力不上不下的勤勞人。具備行動力。不論是好是壞,有著強烈的自尊心,總而言之就是劇毒。長久以來的種種獨斷獨行,讓人們知道領導能力對于軍隊是有多麼重要的將校。盡管如此,他不僅沒受到懲罰,反倒還飛黃騰達,這世上真是充滿著不可思議。

    【英靈殿】戰死者的靈魂與受到招募的勇者們所前往的地方。換句話說,要人選擇是勝利還是去英靈殿,即是要人勝利,否剛就去死的意思。不過大半的人都會去英靈殿就是了。

    【梯團】軍隊在運用上的稱呼。突擊時的第一陣叫作第一梯團,後續的第二陣叫作第二梯團。在將數個部隊編制在一起時,經常會像這樣使用。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8-19 22:00:58

第肆章 軍大學

帝國軍大學選拔再審議會

    「時間已到,現在開始帝國軍大學選拔再審議會第三次審查。」

    主持會議的是軍大學的教官。而與會列席者一如字面上意思,全是足以擔任軍隊中樞的人才。對于肩負次世代的人才選拔,帝國向來是不惜投入人力與時間。

    如此作為的成果,即是當今以卓越水準磨練出來的各級優秀指揮官的優越性。

    「今日的議題,是針對各負責人所提出的候補人選進行重新審查。」

    正因如此,帝國會將軍大學的選拔一如字面意思,作為與國家戰略及國防有直接關系的概念討論。如此一來,他們當然會在選拔過程中納入各種考量,不惜努力挖掘出最適當的人才。

    因此軍隊為了重視人員的多樣性,甚至會針對不合格的候補生,以不同的審查員進行二到三重的審查。他們認為,倘若在某次選拔課程中落選的軍官擁有卓越的特性,那麼讓他落選,就是帝國的莫大損失。

    而帝國的歷史也早已證明這是正確的選拔流程。

    就連帝國陸海軍富有盛名的軍官,也有不少人是經由這個選拔流程達到軍隊的中樞。就連受到當時負責選拔的審查官夸贊,表示他在軍旅生活當中最大的戰果就是「選拔出偉大的老毛奇」

    的老毛奇將軍,都曾遭到「這名候補生根本不適合當軍人」的嚴厲批判,直到第三次審查才勉強合格。

    「依照慣例,我期待各位能根據前線、參謀本部,以及軍大學等各單位的觀點,活躍地進行討論。」

    而就帝國軍大學的傳統見解來看,人員是在第幾次審查合格的這點並不太重要。

    就拿近年的事例來講,杰圖亞與盧提魯德夫這兩名杰出軍官就都是二次審查組。前者被擔憂「學究性格過于強烈,不適合擔任將軍」,後者甚至被批評「頭腦敏銳並充滿干勁,但是有妄想癥的傾向」,直到後來才通過審查。

    但是如今兩人都同為備受期待能肩負帝國未來的俊杰已久。兩人也因此有資格參與審查會。正因如此,甚至有人說,在極為普通的審查基準下合格的一次審杏否格者不會有所成就。

    因此,為了淘汰單純的教條主義者,甚至會反過來將合格視為不合格,讓淘汰掉的人選在二次、三次審查獲得承認,這樣一說,或許就能明白帝國有多麼徹底地執行這套審查流程了。

    「那麼,首先就對人事局雷魯根少校所提出的,針對一次審查合格人選的再審議要求,進行討論。」

    但連在徹底執行審查流程到這種程度的帝國,通常也不可能發生將二次審查合格人選重新評為不合格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

    與會列席者們皆瞬間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不得不朝主持會議的軍大學教官投以困惑眼神。

    對通過一次審查,二次審查也沒出問題的候補生提出再審議要求。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就連表面上正在主持會議的軍大學教官恐怕也無法釋懷吧。

    「這次的審議對象,是在以追求公平性的觀點進行的一次審查中,在匿名審議時獲得最優等評價的人。」

    在一次審查時會進行所謂的匿名審議,基于省略一切申請人個人情報的文件,由數名審查員進行審議。審議員能看到的,就只有實際成績,以及情報部與教育負責人所給予的評價。根據這些資料進行的講評,將能排除一切人情影響,進行比較公正的審查。

    等審議完畢後,就會公開個人情報,最後讓申請人成為走在軍隊菁英道路上的軍官。這個人事審議必須要嚴正並且公平的進行。當然,會在這里獲得最優等的評價,就表示候補生的資質當中,並沒有發現任何會被軍方視為缺點的部分。

    「不過參謀本部人事課長對此表示反對意見,並且提出再審查要求。本次的審查會議,即是根據他的要求所舉辦的。」

    教官話中暗示著他難以理解為什麼要提出再審議要求的心情。實際上,這倘若不是由能夠詳細查閱候補生資料的人事局課長提出的,恐怕這個再審議要求根本不會通過。

    過去就算有引起爭論的一次審查合格者,問題也是出在于他們太過平凡。因此,就連負責主持會議的教官語氣也不得不變得疑惑起來。在匿名審議當中,就連得到優等評價的軍官都很少,況且這還是最優等評價,也就是說,這是在對實際上的首席合格者提出質疑。

    倘若是對軍隊具有重大影響力的將校子女或是貴族的關系人,說不定還能質疑這件事的公平性。盡管是少數的例外事例,但要說到存有人情疑慮的案件也不是完全沒有。

    但就這次來講,候補生的身分是軍人遺孤。當然也沒有具備影響力的親戚。推薦者也都是毫無關系的外人。跟派系與貴族也毫無關聯。豈止是如此,就連推薦者也全是在軍中以耿直聞名,在戰場上打滾過來的干練軍人。是在戰場上擁有實際戰功,另一方面也沒留下任何問題行動紀錄的軍官

    像這種仿佛要將擁有如此出色經歷,靠著實力一路晉升上來的軍官拒于門外的主張,以軍隊的傳統來講簡直是不可思議。因此,在座眾人皆露出一副無法理解的眼神,朝陸軍大學人事審查局人事課長的雷魯根少校看去。

    「雷魯根人事課長,我想知道貴官的判斷基準。就資料看來,我只覺得他真是一名優秀的候補生呢。」

    雖說他這句話的語調稍微有點戲謔,但盧提魯德夫準將的詢問也是列席者共同的疑問。究竟是為什麼?

    「當地部隊的推薦、軍官學校的成績、軍方情報部的背景調查、憲兵隊的調查報告書,還有軍功,這位軍官皆有著卓越的表現。究竟是哪里有問題呢?」

    軍功推薦名額是用來選拔卓越軍官的名額。會藉此選拔少壯或是說年少的軍官,是要實現優秀人才的適才適所,以期待能帶來龐大的好處。

    當地部隊的推薦,是毫無保留的極力贊賞。考慮到軍官學校的成績,雖然實戰技能看似有些許拙劣,但實戰經驗卻反倒是出類拔萃。考慮到單純的適應性問題,是能給予相當于榜首評價的杰出人才。實際上,考核評價是近乎完美。

    此外,就連平時會羅嗦到不行的情報部與憲兵隊也都齊聲贊賞,甚至讓人不禁好奇,過去到底有過幾次這種案例。

    「嗯,該怎麼說呢……近年來難得一見值得期待的候補生,這相信是包含我在內,大多數人對于他的印象吧。」

    換句話說,對如此優秀的候補生表示質疑,就連自負個性別扭的盧提魯德夫準將也無法理解。這倘若不是擔任陸軍人事中樞的菁英中的菁英,無法容許一切瑕疵的人事局課長所提出的再審議要求,恐怕會被認為是在開玩笑而遭到眾人怒罵吧。

    「沒錯,該員的所有表現,確實都有著最優或是相當于最優的評價。但下官對于這件事,是無論如何都覺得難以接受。」

    然而,雷魯根少校卻明確表示,他是在承認這些評價後,才提出再審查的要求。換句話說,就是哪怕擁有這些評價,他也難以接受讓該員通過審查。

    「他可是在校成績第二名,與憲兵毫無嫌隙,情報部表示他擁有優秀的愛國心,並對他的保密能力做出保證。甚至還獲得實戰部隊推薦的軍官喔。」

    想當然,這種借口看在與會列席者眼中簡直只能用無理取鬧來形容。盡管為保持匿名性,所以隱瞞該員的授勛情形與軍官學校的經歷,但他毫無疑問是就算曾受領過野戰航空戰技章以上等級的勛章也不足為奇的杰出人物。

    畢竟他甚至受到必須要人格實力皆很出眾才能獲得認同的當地部隊的推薦。

    「如果要讓他落選,就只能讓本季入學的新生人數掛零了。」

    這句沉重說出的話語,幾乎等于是全員的共同意見。除了說他是實力、軍功、考核等各方面皆很卓越的軍官外,無從有其他評價。如果要讓擁有如此成績的申請人落選,就只能宣告本季的申請人全數不合格了。

    「這次就特別取消匿名審議。各位請看這份資料。」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吧同席的人事局總務課長,開始分發相關文件。本來在針對匿名審議的,內容重新審查時,原則上會繼續保持匿名性。但根據情況,他也能運用權限取消匿名。

    好歹也算是認識雷魯根少校的他,想盡可能地成為雷魯根少校的助力。這硬要說的話,就單純是出自于想保全他經歷的善意。

    原本就是罕見的銀翼突擊章持有人,還在前線建立軍功獲得野戰航空戰技章的推薦。這種軍官就一般而言,想必會被視為將來的干補候補生,舉雙手歡迎他通過審查。

    但問題是,建立如此戰果的人,是名年僅十一歲的幼童。只要是正常的軍官,任誰都會猶豫派她上戰場的小孩子。雷魯根課長反對她就讀軍大學的理由,也是對她的年齡感到擔憂吧。盡管只有這種程度的認知,不過他總之是同意解除這起案件的機密限制。

    「……也就是說,如此豐碩的戰果,竟是由這樣的小孩子創下的?」

    而她的年齡,就連自負個性別扭的盧提魯德夫準將也啞然失色。大概是終于認知到事態的異常性,室內鴉雀無聲,彌漫著困惑與驚愕之情。

    年僅十一歲就當上魔導中尉。軍官學校第二名畢業,持有銀翼突擊章,並擁有野戰航空戰技章的推薦。是擊墜數六十二(協同擊墜三十二)的Ace of Aces。別名為「白銀」,並擁有教導隊所屬的經歷?

    讓人猶豫起自己該不該笑。只能說是曠世奇才的經歷。

    「魔導軍官的培育是當務之急,但果然還是得加上年齡限制吧。」

    認為她果然還是太年輕的列席者並不少。對于能否讓她擔任部隊——而且還是大隊規模的部隊指揮官,放心將部隊交給她指揮這點感到疑慮。主要來講,雖然培育魔導軍官的必要性已高呼很久,但同時也有著魔導軍官凡事都很容易短視近利的批判聲。

    「沒錯,不論作為魔導軍官的能力再優秀,能否勝任將校仍舊是個問題。」

    畢竟,光是在極為專業的領域中達到卓越,就得花費一番苦心了。航空魔導師盡管以個人的卓越能力自豪;但能勝任部隊指揮的人意外地少。

    所以說作為魔導軍官的優秀能力,並不一定與擔任指揮官與將校的能力有直接關聯。名選手並不一定能夠成為名教練。也就是說,就算以個人來講是片︰但擔任部隊指揮官所要求的卻是其他要素。

    因此,有部分將官認為雷魯根課長是對她的年齡與實力存有疑慮。如果是從這方面來看,確實是有讓人感到疑慮的空間。

    「她在資質上沒有問題。最重要的是,不論軍功、當地的推薦,還有形式,都完全符合條件。當中沒有足以否定她能力的要素在。」

    但考核負責人卻否定了這種疑慮a紀錄上指出她擁有小隊規模的指揮經驗,指揮過程也並未發現瑕疵。雖說要是連小隊程度都無法指揮,就根本沒有接受軍官教育的意義,但在這里挫敗的人意外地不少。

    不過考慮到當地的推薦,至少就目前來講,對她的部隊指揮能力提出疑慮並不恰當。

    「她可是接受短期速成教育的軍官。戰術知識很偏頗吧。將校教育會比較適合她吧。」

    部分的將官仍對此提出疑慮。畢竟她接受的是短期速成教育。就算實戰中能發揮某種程度的效果,但經常伴隨著知識有所缺失的可能性。若單純是戰術層級的指揮倒還另當別論,但她有足夠的能力擔任必須到考慮綜合性條件的部隊長以上的指揮嗎?他們懷有這種常識性的疑問。

    「她的畢業論文是《在戰區機動中的後勤》。鐵路部曾對這篇論文贊不絕口喔。」

    只不過,在匿名審議時給予她特優等評價的考核負責人們也毫不退讓。畢竟,她早在畢業時就已經證明,她能夠討論戰略層級的議題。

    而且這篇論文,還是難以想像通常會好大喜功的軍官學校學生會選擇的低調題材。不過考慮到她的戰果,卻意外地覺得理所當然。居然會去探討戰區的後勤,作者難道是熟練的戰場經驗者嗎——甚至讓他們在匿名審查時有過這種想像。讀過這篇論文的人,都會基于內容而認為這是專家所寫的專業書籍,不會太過于去深入追求。

    而看在這方面的專家眼中,就算再不喜歡,也會對文中的秀逸之處與關注焦點感到佩服。大綱簡單明了。訴說物資儲備的重要性,以及透過配備倉庫與規格化讓物流暢通,好確保後勤路線。極為重視效率化,將目標放在除了緊急儲備物資外,排除一切的閑置物資。

    根據對後方閑置物資的批判,提出必備物資管理的提案,藉此讓部隊能在前線維持正常的戰術行動。讀過這備論文的陸軍鐵路部部長對此贊不絕口,甚至還懇求將作者分發到鐵路部這件事,在後勤相關人士之間似乎相當有名。

    實際上,當時審查論文的幾名熟練的戰場將校,也全都對這篇論文贊不絕口。他們表示,只要有經歷過在前線發動攻擊時物資不足情況的人,就一定能夠理解這篇論文。

    而就連對戰時的後勤運用感到煩惱的盧提魯德夫準將也不出例外。正因為如此,所以在匿名審議時,任誰也想不到她竟然只有十一歲。

    「失禮了,因為是機密指定對象的緣故,所以我沒有去考慮作者的身分……但這不是軍大學的研究報告書嗎?」

    「不,這是她在軍官學校時期寫的論文。」

    「不好意思,請問還有需要繼續審議嗎?我不覺得有這個必要。」

    當談論起後勤層面時,就已經難以說她短視近利。就像盧提魯德夫準將所困惑的一樣。愈是一討論,就愈是覺得要讓她合格,懷疑的理由只有減少沒有增加。

    該說是連他也看不下去了吧。始終保持沉默的杰圖亞準將一副按捺不住的表情開口。說話的音量並沒有特別高亢。但說話的口氣果然也顯得無法釋懷。

    「我有疑問。早在軍官學校時期的現場實習時,應該就已經以瓦魯可夫準將的名義推薦她去軍大學了,但人事局卻否決了這項推薦。我想針對這件事提出疑問。」

    就杰圖亞準將看來,除了年齡外,提古雷查夫中尉這名候補生毫無疑問地十分優秀。而且早在軍官學校時,就已經有部分將校給予她的資質極高評價。

    贊賞她在紛爭地區的活躍,瓦魯可夫準將還在當時推薦她就讀軍大學。盡管直接往來的機會少,但就與她數次對話時感到的知性來看,很難想像瓦魯可夫準將會做出嚴重錯誤的推薦。

    此外如果要他說的話,就從經歷上看來,提古雷查夫中尉盡管能力有受到評價,但遭到質疑的情況卻是一次也沒有發生過。

    「當時為什麼沒有進行審議?否決的人是誰?」

    「……是下官。否決的理由是年齡與戰功不足。」

    而對于雷魯根少校的答復,他一副果然如此的態度點點頭,投以嚴厲的目光。

    「雷魯根少校。」

    「是的,請問有什麼事嗎,準將?」

    「我不想質疑貴官的公平性,第一次也就算了,但你這次要求審議的理由是什麼?」

    雷魯根所說的話,已經等同是會讓他的公平性遭到質疑的不合理要求。杰圖亞準將雖然沒說出口,但幾乎所有人都抱持著相同的疑問。如此杰出的人才,如此豐碩的戰功。顯然是名卓越的軍官。為什麼要對她提出質疑?

    「……因為我對提古雷查夫中尉的人格抱持著嚴重的懷疑。」

    對于雷魯根少校來說,答案只會是他對提古雷查夫中尉的人格有著難以抹去的不信任︰他根據閱過無數軍官的經驗,極為自然地對那個人感到不對勁。

    而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如今已化作嚴重的不信任,在他心中根深柢固。這讓他下定決心,絕對要阻止那個人格異常者進到帝國軍的中樞。

    「你這是在知道,她的精神鑒定與情報部的保密能力檢查,雙方都得到極高分數之後所做出的發言嗎?」

    「是的。」

    果不其然,她就連精神鑒定與情報部的調查都通過了。豈止如此,根據場合,她還會是受到宗教家贊揚其虔誠心的虔誠信徒也說不定。畢竟大半軍人的精神構造,都不會在交戰時乞求神的寬恕。然而,這只是表示這些檢查發現不到她的異常性罷了。

    「貴官是在質疑這些檢查嗎?」

    「是的,正如您所說的那樣。不過,我不是質疑檢查造假。我認為這些檢查都有得到確切的結果。」

    這些調查恐怕都有得到確切的數值。畢竟,她的異常性並不在這里。唉,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這些精神鑒定,大都是針對成年職業軍人的精神進行鑒定,而不是針對像她這樣的人格異常者。所以這些結果,可說是基于公平且嚴正的檢查所得到的吧。

    這正是她異常性的原因。

    「雷魯根少校,我有件事想確認,同時我也明白提醒你,貴官的發言將會留下紀錄。」

    「是的。」

    對于雷魯根少校而言,不論是留下紀錄,還是讓經歷受到嚴重傷害,都是令他擔憂的情況。實際上,他是作為萬中選一的人才奔馳在菁英道路上的人。就他的立場看來,本來應該是要避免進行這種爭論。

    然而他卻感受到一種不得不說的沖動。整個身體、整個精神,都在向身為人類的他,宣告著天敵物種的存在。那是異端,無法容忍的異常。

    「貴官為何會對提古雷查夫中尉的人格存有疑慮?」

    「下官曾見過她三次面。」

    第一次見面,覺得她是名卓越的候補軍官;第二次見面,覺得她是名恐怖的候補軍官;第三次見面,確信她是名瘋狂的候補軍官。

    「是公事,還是私事?」

    「三次都是軍方的公務。我在視察軍官學校時見過她三次。」

    恐怕從來沒有候補生會像她這樣令人印象深刻,今後相信也不會有吧。至少他現在能確定她是異常的。冷靜並且合理;愛國並且抱持著平等主義;是虔誠的信徒以及自由主義者。盡管擁有這性值得贊美的人類特質,但她依舊很扭曲。她身上同時存在著難以形容的不對勁與扭曲。

    「你是想主張她曾做出問題行為?還是言行舉止有問題?」

    「請看當時教官們的意見。上頭潦草寫著『異常』兩字。」

    與她接觸機會最多的指導教官留下有趣的紀錄。盡管對她的一切都給予卓越評價,但私下卻潦草寫下「異常」的評語。他所感到的不對勁,難道不就是她的本質嗎?通常來講,指導教官就算會指責學員們的缺點,也不可能寫下「異常」這種評語。

    「……唔,看來不是平白無故啊。說明吧。」

    听到這邊,杰圖亞準將也總算解除譴責的姿態,擺出傾听的態度︰就他的立場而言,只是覺得有必要以徹底公平的觀點確認事實p

    「這是異常的情況。像這種已經具備完整的人格與觀點,將人類視為物品看待的候補軍官,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8-19 22:01:14

簡直就像是組裝完成的機械n徹底遵從命令,然後達成。根本就是理想的軍官。盡管如此,她卻能理解現實,從來不曾听她說出空泛的言論。怎麼想都不會是正常人。

    正因為如此,第三次見面時才會發生那種事情。

    「你不認為這是英才特有的現象嗎?』

    「這些特質毫無疑問地在戰場上也管用。實際上,瓦魯可夫準將與情報部,就曾聯名提出授予她二級鐵十字勛章的申請。」

    最重要的是,要說那個人是新任軍官,怎樣都只會覺得不對勁。將權限發揮到極限的結果,甚至發現她在少尉任官以前就曾參加過實戰的疑慮。

    盡管線索很少,但綜合來看,她曾參與過情報部作戰的嫌疑相當大。就算授勛在手續階段就遭到撤銷,但打從他們提出二級鐵十字勛章的申請時,這背後就肯定有發生過什麼事。

    「……你說是在現場實習時?」

    訝擴散到眾人身上,讓室內瞬間嘈雜起來。這雖是難以置信的事情,但她在短期間內造就的輝煌經歷,讓這件事增添不少可信度。

    這是她在現場實習時的事,換句話說就是九歲左右的小孩子,不僅參與實戰,最後還得到申請授勛的資格?這要是說出去,只會被當成拙劣的玩笑一笑置之吧。這種媲美拙劣玩笑的事,居然會在選拔肩負軍隊未來的候補生的考核會議上听到,就足以說是種異常的事態。

    「在逼問過情報部後,我發現她可能曾極為機密地參與過某種作戰。」

    國境紛爭地區。作為候補軍官的實習地點算是相當危險的類別,不過這種程度應該還算好吧。但是在實際上的敵方領地,進行連健壯士兵都會發出慘叫的長距離滲透訓練?

    全副武裝,在夜間橫越匪徒肆虐的地區,朝著孤立的友軍基地行軍。這怎麼想,都不會是候補軍官所能指揮的作戰行動。受他逼問的情報部友人,甚至認為參與這場作戰的部隊,是由久戰沙場的準尉指揮。

    這也難怪。假如是擁有如此實力的指揮官,應該就連情報部也會想尋求協助吧。但他們恐怕作夢也沒料到,對方竟然是實習中的候補軍官。如今懷疑當時的授勛申請會遭到撤銷,說不定意外地是情報部事後終于察覺對方是候補生的緣故。

    「……你是說,候補軍官在戰區,參與過足以讓情報部提出授勛申請的作戰?」

    議論至此,已經無法再無視她的異常性了。遭到眾人注視的情報官們皆一副不知情的模樣直搖頭,不過眾所皆知的,他們的原則是左手做的事情不會讓右手知道。所以可以想見,只要他們著手調查,肯定能挖掘出什麼蛛絲馬跡。畢竟他們的臉色,打從方才就突然變得相當難看。

    「如果允許的話,我希望能公開這些機密情報。」

    「這邊我會去調查。然後呢?光只有這樣,應該就只是名優秀的軍官吧。」

    查證是我這邊的事情。盡管話中帶有這種意味,但主席也已經確信這是事實。但正是因為如此,才不得不感到疑惑。

    對于除了年齡外,戰功、考核皆沒有問題的軍官,他為什麼要質疑到這種程度。

    「她在就讀軍官學校時,曾以魔導刀威嚇違背命令的學員。」

    「……教訓反抗者也是高年級生的職責吧?」

    極端來講,軍法是禁止私刑,但也有著沒有浮上台面的潛規則在。比方說在訓練中受傷會是意外事故,在與高年級生進行格斗訓練時受傷也是稀松平常。

    說得難听點,才這種程度就要受懲,那幾乎犬半的軍人都得受到某種負面評價了。

    「她可是認真想要劈開對方的腦袋喔。倘若沒有教官制止,恐怕就會有人殘廢了。」

    不對,才不是這回事啊,雷魯根少校壓抑著想如此大叫的沖動說明。他也很清楚,這是只有在場的人才能理解的事情。

    「……少校,要是真相信教育負責人說的話,如今軍隊里早已是尸橫遍野嘍。」

    軍隊里的教育負責人對新兵發出過度激烈的言詞,對軍人而言不過是稀松平常的事。海軍陸戰隊或航空魔導軍官在訓練新兵時的各種辱罵,「我要宰了你」還算是可愛的說詞。徹底否定身為人類價值的教育方式,在軍隊里並不罕見。

    諸如劈開你這家伙的腦袋瓜、把你這顆空心的腦袋炸爛等,就連這種程度的斥罵聲,也經常在教練場上回蕩開來。就連體罰也不是不使用,只是不推薦使用而已。

    「就算稍微有點偏激的傾向,這種評價也有點微妙啊。」

    「考慮到她的年齡,甚至能贊許她的自制力不錯呢。」

    倘若只是言詞辱罵、威嚇的程度,坦白說不是很可愛嗎——大多數的軍人都基于自身經驗做出這種判斷。這是因為他們沒有親眼見到那個場景。

    他們甚至認為,沒有因為不斷抗命的過錯把人送上軍事法庭,就算是很溫柔了。畢竟反抗上級命令,最嚴重甚至會被處以包含槍斃在內的極刑。換句話說,就是他們相信,與其槍斃缺乏判斷能力的新兵,直接痛毆他們算是很溫柔的做法。

    「唔,人事課長是在擔憂她的年齡與自制力吧,就這點來看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議論至此,他們的結論毫無動搖。沒錯,她確實是有不符合年齡的地方。人事課長所謂她會嚴懲新兵的評論,雖然是有點偏激,但也還在容許範圍之內;對于她所具備的異常優秀的才能,人事課長會感到擔憂,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讓她就讀軍大學,反倒能提供她未曾接受過的教育,讓她接觸尚未接觸過的領域,這樣肯定能將她培育成一名優秀並且卓越的軍官。

    「不過,雷魯根少校,你的意見果然還是太過主觀了。不得不說你欠缺客觀性啊。」

    雖然中途稍微起了點爭議,但最後他們還是決定認同她通過審查。

    「當然,我們也認為你是想講求公平。不過,像你這樣的份量與身分,未免也太過拘泥于印象了。」

    「不過,你調查得很好。該如何管束情報部將是個問題呢。」

    倒不如說,如今他們已沒有人認為人事課長是真心想討論她的問題。在軍中的政治力學上,必須得發揮卓越處世之道的人事課長,恐怕沒辦法公然抨擊情報部。所以才會藉由其他話題來進行批判——大部分的人是這樣看待此事。

    盡管沒有明說,但他們認為人事課長是在考核人事途中發現到情報部的不透明動向,于是提出這次的審查要求作為抨擊情報部的題材。藉此指出情報部所給予的評價,是反映出過去秘密作戰的不透明行為。假如是這樣,他確實不能說是有過失,甚至還可說是立下大功。至于情報部,不僅沒辦法追究雷魯根少校,甚至還得向他謝罪。

    也就是說,眾人對這件事大致上的評價,就只有人事課長調查得很好這種程度的認知。總歸來說,就是認為他是在追求公平性的同時,對情報部的秘密主義提出質疑。

    「辛苦你了,雷魯根少校。雖然沒辦法通過她的再審查要求,但是我會接受針對情報部的再調查要求。」

    「……感謝。」

    就這樣,與雷魯根少校的意圖相反,沒有任何一個人想出面阻止這件事。

    西方最前線的萊茵戰線,她在這塊土地上過著不分晝夜都會被突然叫醒趕去執行迎擊任務的日子。而就在渾身滿是泥濘與敵人的鮮血,硝煙的味道不僅附著在頭發還沾滿全身的時期,譚雅收到晉升中尉的任命書。盡管很少,但基本薪資增加是一件好事。

    不過還有比這更加讓譚雅欣喜的消息,那就是跟著晉升任命書同時送到的軍大學入學通知。該說是幸運吧。由于史瓦魯柯夫中尉表示,謝列布里亞科夫下士的能力已在實戰中獲得肯定,所以也在考量下推薦前去接受將校課程,所以你就放心去就讀軍大學吧,因此也沒有客氣的必要。

    不需要裝出擔憂部下這種軍人應有的姿態,對譚雅來說真的是很幸運。

    而關鍵的軍大學入學通知也一如她所願,是以受到他人推薦這種在軍隊里非常榮耀的形式獲得。由于申請資格最低也要相當中尉以上的官職,所以她本來並沒有申請資格,但在打听下,似乎是方面軍里的奇特人士以軍功推薦名額推薦她入學的樣子。不用說,譚雅當然是邊在內心對自己默默培育的人際關系贊不絕口,邊答應意味著能調派到後方安全地帶的軍大學入學邀請。

    就這樣——

    書面年齡十一歲的譚雅‧提古雷查夫中尉,開始享受她在主觀記憶下的第二次大學生活。看在世人眼中,她大概是所謂的跳級生,但實際上這卻是她第二次的大學生活。就本人的主觀來看,想要適應根本用不著多少工夫。

    當然,嚴格來講軍大學與一般大學在教育方針與課程上還是有相對的差異在。但若要譚雅來講,就是能在一天三餐都能享受熱食熱湯的後方上學。跟前線相比,後方的生活真是舒適。

    而且對譚雅本人來說,主要還是她認為雙方就本質上來講是一樣的。只要能透過信號理論展現自己的人力資本價值,那軍大學在本質上也只是一所大學。不僅如此,倘若就局部來講,甚至有著比一般大學還要優秀的地方,這是譚雅的一貫主張。

    就經歷的觀點來看,不僅不需要學費,還能領到國家津貼,並且確保將來一定能出人頭地,

    確貲是好處多多的大學。正因為如此,譚雅‧提古雷查夫中尉才會身為新生在軍大學興高采烈地熱衷學習。她那比較適合背小學生書包的身高,穿著感覺莫名合身的軍服,並背著不相稱的軍官大包包。

    同時作為標準配備,背著自戰場以來就無法放開的步槍與演算寶珠,譚雅今天也在完成每日,功課後前往大學。當然本人也知道,去學校時應該是要帶筆記用品而不是步槍。

    但話雖是這麼說,但她早已染上手邊沒有武器就會覺得少了什麼的習慣。畢竟隨時都有可能會遇到槍殺瘋子與狂信者,或是存在X的大好良機。因此要做好常在戰場的心理準備等待良機,這是不該懈怠,也不可能懈怠的事情。

    沒錯,常在戰場的心理準備。正因為如此,像譚雅‧提古雷查夫中尉這種跳級就讀的小孩,才能夠自然融入軍大學的環境之中。盡管本人絲毫沒有這種意圖,但配戴銀翼突擊章從戰場歸來的軍官一旦散發著常在戰場的緊張感,就很難會遭到他人輕蔑。

    外加上她還會在無意識間,一邊咬牙幻想著射殺存在X的瞬間,一邊在休息時間分解清潔步槍。而當前來查問的教官問她為什麼要攜帶步槍時,她的回答也令人印象深刻

    被詢問到的當事人在瞬間愣了一下,露出符合年齡的困惑表情後,泰然自若地宣告︰

    「既然這是隨時都有可能賭上自己存在意義的裝備,要是平時不帶在身邊,就會讓我感到不安。畢竟我很膽小。」

    「……也就是說,要是不帶在身邊,你就無法安心?」

    「是的,就是如此。請把這當成幼童不肯放開心愛毛毯的幼稚習性,笑我吧。」

    這種舉動,將能充分給予決定性的印象吧。就這樣,雖說還是個小孩子,但從前線歸來的印一咩象太過強烈的結果,就是讓所有人都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就能認識到譚雅‧提古雷查夫中尉是怎樣的一個人。所謂會帶著笑容與同桌學習的同學,邊討論排除敵兵的方法,邊述說自己的國防觀點,讓人覺得可怕又可靠的軍人。

    「早安。拉肯衛兵司令。」

    直到听到招呼,才總算是察覺到她靠近。真的是完全感受不到氣息。自己好歹也是歷經過戰場的人,但看在戰場歸來組眼中果然還是太遲鈍吧。還是說,因為她是名卓越的士兵呢?

    「早安,提古雷查夫中尉。失禮了,請問今天也帶著步槍嗎?」

    我盡管身為士官看過無數名將校,但很少有像她這樣前程似錦的軍官。打听之下,年僅十多歲就能就讀軍大學可是前所未聞。不過在這之前,才十多歲就能中尉任官的經歷更是驚人。

    但看來世界是很遼闊的。

    就連在戰場上一次也沒吃過敵人虧的自己,也有軍官能輕易地來到我身後。很明顯地,提古雷查夫中尉恐怕是位無法以貌取人的軍官。據說她幾乎每天都會配戴步槍與演算寶珠,托付給值班的衛兵司令保管的樣子。

    不放開武器,應該是因為戰場上的經歷吧。偶爾也會有戰場歸來的人無法在精神上放開武器,但她似乎和這些家伙不同。就算放開武器,看起來也沒有格外感到不安的樣子。

    總歸來講,就是約束自己要將配戴武器當成一種習慣。雖然剛剛已經說過,但常在戰場的心得貫徹到這種地步,真不愧是小小年紀就能授獲野戰航空戰技章的人。刻劃在身上的戰斗教訓,還有對士官兵的適當態度。

    下次上戰場時,還是別以年齡區分敵兵,要是不開槍說不定就會死吧。就當作學到一個經驗好了。

    「是呀,說來丟臉,我似乎到現在都還改不了這個習慣。」

    我很能體會這種感受。自己也是直到能安穩睡在有月光的床鋪上為止都會隨時下意識地尋找掩蔽物。就算知道這里安全,但在戰場上拼命學到的習慣,可不是能輕易改掉的東西。

    「怎麼會,這樣相當了不起啊。」

    倒不如說,這反而證明她有確實理解到戰場上的重點。保持正常的精神,在戰場上理解什麼是重要的事,對青澀新任少尉而言是一種試煉。戰場是會將他們堅信的信念以激烈的現實加以蹂躪的世界。

    在勇敢、光榮、名譽都沾滿泥濘的廝殺中,只有少數例外的軍官能獲得名聲。唯有這些少數軍官知道的秘密,其實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就是傾听士官兵的話語,提出令他們心服口服的意見。但能做到這點的軍官,真的是少之又少。

    「謝謝。能得到干練士官的肯定,真是比什麼都還要讓我高興。」

    所以有必要對于眼前少女的內在,而不是外表獻上敬意,真摯地進行對應。

    懂得贊賞干練士官的軍官會更加成長。抱持著這樣的想法,衛兵司令以忠實盡到自身的責任,來對這名令他惶恐的嬌小中尉表示敬意。

    「不好意思,想請問一下,中尉今日前來的事由為何?如您所知,今天可是假日,學校並沒有開課喔。」

    今天是社會上一般所謂的安息日。也就是星期天。如果是虔誠的信徒,大都會在今天前往教會,有些人還會進行懺悔︰听說這位中尉也常在上午前往教會拼命地真摯祈禱。更重要的是,我曾不只一次實際看到她一味注視著聖像的模樣。

    「嗯,理由很簡單。就是想使用圖書室。宿舍資料室里的書籍不太夠。」

    而理由也非常單純,提古雷查夫中尉真的是相當勤勉,就連乖僻的圖書館長,也會贊賞她的知識以及好奇心與求知欲,說不定該說她是軍人的楷模。最主要還是曾听老長官提起,她對古老戰斗教訓的分析與概念的再分析,甚至足以讓參謀本部的作戰課嘆為觀止。

    這個小小的腦袋瓜里,究竟裝著些什麼東西啊——我真心地感到如此贊嘆。

    「容我失禮了。如果方便的話,請按照慣例,將武器交由下官來保管。」

    通常的話,保管軍官的私人物品,既要進行多余的手續,還得要費心管理,總是讓人提不起勁,但這位中尉可是另當別論。在戰場上,沒有比步槍還要值得信賴的戰友。而對魔導師而言,演算寶珠就跟步槍一樣無可取代。能負責保管這兩樣物品是榮譽,所以完全不覺得麻煩。

    「就這麼做吧。那麼,我先告辭了。」

    提古雷查夫中尉在迅速就指定位置寫好申報書,以熟稔的動作收下保管證明書後,朝著校內走去。雖是驚鴻一瞥,但從背後看去,發現她的步伐盡管小,但腳步卻毫無一絲的猶豫。這讓她本來嬌小的背影,看起來意外地龐大。竟能受到這樣的軍官信賴,讓她毫無猶豫地將戰友托付到我手中——一想到這,就讓我不由自主地感到高興。

    「……那個準尉還真是個囂張的小鬼啊。」

    但有個無法理解這種身為士官的無上幸福感的白痴潑了一盆冷水。她才這種年紀就當上軍官了,這個笨蛋卻除了年紀外一無可取。

    「你傻啦?那可不是乳臭未干的小鬼,而是還散發著在戰場上沐浴到的敵人鮮血味道,滿是硝煙味的小鬼喔。」

    真不愧是有過實戰經驗的中士的告誡,不過他的認知還太淺了。要成為如此徹底的軍人,就連歷戰老兵也得要有才能以及對戰爭的愛才有可能辦到。換句話說,倘如不是以人類的立場來講厭惡戰爭,但就算遠離戰場,也仍舊會眷戀戰火的人,恐怕是無法理解她的吧。

    「中士,你的認知就只有這種程度嗎?」

    「咦?沒有啊,我當然是覺得她會成為一名好長官。」

    她當然會成為一名好長官吧。如果她能擔任自己的大隊長,我應該會樂意服從她的命令。就算是突擊、就算是最後防護、就算是遲滯防御,不,就算要我擔任殿軍也甘之如飴。因為她是受戰爭所愛之人。

    想必會是個讓人以軍人身分名留青史,或是獲得無上光榮的部隊吧。我確信這是保證能確實獲得的榮耀。正因為我見過無數軍官才能夠明白。她就是所謂的英雄。

    「給我注意點,蠢貨。中尉可是持有兩個演算寶珠,而交付保管的就只有一個喔。」

    不過就算跟無法理解的蠢貨們說這些也沒用。中尉是對我方的職責讓步,才將步槍與備用的演算寶珠寄放在這里。她將最後的一顆——也就是那顆最常使用的演算寶珠留在身邊,就相當于是她的權力。

    不過,對于不是理解這點而默認她帶進校園,而是根本沒發現到的笨蛋們,我根本沒有想說明的意願。

    「她是沒注意到吧,還真是不能掉以輕的長官啊。」

    「……這要是被值星軍官抓到可就糟了啊。」

    ……唉,你們還是只有這種程度的認知啊。

    走在逐漸習慣的軍大學校區里,譚雅的心境就跟往常一樣微妙且復雜。人類要是失去羞恥心,等待他的就將會是不知羞恥,這種對社會性生物來說不名譽的指責。這意味著,知恥是身為社會性生物的一種現象。

    因此……啊啊,丟臉死了——她才會有這種想法。就算滿懷著復仇在我心的志氣,背著步槍到處跑可也不是值得夸耀的舉動,譚雅對此有著自知之明。

    正因如此,自從教官若無其事地警告過她後,只要是在軍大學設施里,她都會把步槍寄放在衛兵司令部,做出妥協地改配戴非魔導依存的戰斗用軍事小刀,讓自己不是完全赤手空拳。

    但要說她每次去寄放武器時,絲毫不在意她在衛兵司令部所承受到的那些視線,是騙人的。她可不喜歡曝曬在這種像是在看古怪人士的視線之下。而且一想到這些視線確有其道理在,就讓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或許是心理作用,但總覺得那些衛兵都在嘲笑她︰瞧那個蠢貨又把步槍背過來了。不過在後方地區,要是有個全副武裝的魔導師四處游蕩,首先會遭到眾人注目這點,是連譚雅也能夠理解的心理現象。一想到自己也會這麼做,就完全沒辦法責怪他們。

    盡管如此,基于無法跟他人述說的理由,譚雅依舊是不得不隨時配戴著武器。

    原因就單純只是尊嚴的問題。倘若不明確維持自己存在的理由,避免讓理性遭到信仰侵佔,自我意識最終就將會逐漸薄弱,讓人可以想見到淪為存在X的玩具任擺布的未來。自稱為神的超常存在之輩或許是基于無聊才玩起人偶游戲,但被當成人偶玩的人可受不了啊。

    所以為了要明確地重新認知敵人的存在,最近這段期間,譚雅只要一到假日就會前往最近的教堂,在存在X的仿造雕像前不斷孕育憎恨的意念。心中伴隨著對怨敵的無限憎惡,是充滿詛咒話語的健全心境。這正是對于存在X這個玩弄人類的存在,譚雅‧提古雷查夫這個個體概念的答案。盡管她打著一旦有機會就要當場射殺存在X的主意把步槍帶進教堂,但遺憾的是,她一次也沒有遇到過那家伙。

    當然,她自己也很理解這是非生產性的行為。然而雖說是非生產性活動,但要是懈怠下來,艾連穆姆九五式的詛咒就很可能真的讓她成為一名虔誠的「神的信徒」。考慮到保全心理衛生的必要性,維持一見到存在X的模樣就會感到厭惡的心理狀態,是不可避免的必要行為。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8-19 22:01:31


    要是怠慢這件事,就跟怠慢呼吸、放棄思考是同樣的行為。

    「……哼,也就是不想被當成人偶擺弄嗎?」

    人類的尊嚴在于思考,譚雅對此深信不疑。對從猿猴進化而來的人類種來說,正是思考這個概念讓他們成為有別于其他物種的存在。

    正因為如此,她無法理解「相信的人會有福」這種放棄思考的行為。

    當一個人喪失思考、喪失疑問、喪失探究能力時,它的存在對譚雅來說就不再是人,而是淪為形似人類的機械σ正因為如此,譚雅‧提古雷查夫這個個體的存在才會尊敬思考、熱愛議論,並打從心底嘲笑教條主義者。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恥笑狂信者與盲信者。她會難以忍受自己跟那些盲信共產主義的教義,這種媲美某種宗教的東西,在社會實驗中制造出堆積如山的尸體的蠢貨們是同個物種,全是基于這種人類觀點。正因為人會在世上反復試誤,所以才顯得偉大。自己不去思考,還強制他人遵從自己的教條主義,簡直是愚蠢至極。

    意圖讓自己成為這種尖兵的存在X,只會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敵。

    話雖是這麼說,但她殘留的理性,也讓她覺得像這樣光是讓憎恨之情高漲是種毫無生產性的行為。正因為如此,所以她才會姑且將這事放到一旁,專注在自己的求學道路上。

    所以在注視自己的將來,盡自己目前所能盡到之事這點上,譚雅會十分貪心。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前往圖書館。走在已經走慣的道路上,一邊與面熟的職員們打著招呼,一邊毫無迷惑地走向圖書館。

    「報告,提古雷查夫中尉要進去了。」

    然後等抵達圖書室門口後,就跟往常一樣,先進行簡短報告再推開大門。她這麼做的理由很簡單,因為軍大學的入學資格,要求最低階級必須有中尉以上,所以身為中尉的譚雅會是階級最低的人。

    而且雖說是星期天,但就算有幾個人先到也不足為奇。也就是要時常提高警覺,認為里頭隨時會有長官存在。

    「唔?」

    然後她平時的用心在此時得到了回報,證明這是正確的顧慮。走進圖書館內的譚雅,隨即看到一名年過半百貌似學者的軍人已在圖書室里頭,隔著堆積如山的資料朝她看來。

    從肩膀的階級章來看是準將的將官,然後根據他的軍裝判斷應該是大人物。這位先來的客人會在這里翻閱大量的地圖與紀錄,考慮到軍大學資料的質量也是當然的事。而這也跟軍事戰略的研究,無論如何都得依靠軍大學資料庫的情況,有著很大的關系。

    當然,就算大人物極為罕見地前來軍大學找資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畢竟這里嚴禁攜出的紀錄與論文堆積如山『想要閱覽就只能自己走過來,所以會待在這里也是當然的事。

    「呃,抱歉打擾了。準將閣下。」

    而這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譚雅在心中對這場美好的巧遇暗自偷笑。不論哪個時代,有個高層的知己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倘若想尋求見面的機會,就必須親自前往有可能的場所,提高巧遇的機會。

    話雖如此,但非常遺憾的是,這身體的外觀年齡太年幼了。因此會被能活用酒精的場所拒于門外。當然,就算能在那種地方與大人物在酒席上同席,也只會掃對方的酒興造成反效果。

    但這反過來說,也不是不能利用小小年紀就十分可靠的形象,博得對方的好印象。盡管如此,—但要活用自己的外貌,假如不去有意識地展現小孩子的舉動,實在是很困難。

    光是要她像個小孩就已經是無法理解的次元,更遑論是要像個小女孩,這就跟要她去理解宇宙人的生態是相同的意思。倘若有迫切必要,基本上還是能裝出笑容,但頂多就這種程度。

    正因為如此,只要有機會,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將這個機會發揮到最大效應。

    「嗯,不用客氣。現在只要當我是畢業學長尊敬就好。」

    面對她的敬禮,對方答禮的語調與其說是軍人,更適合說是一名研究學者,有種哲學家的感覺。就某方面來講是個古板的人吧,但就她所見,與其說是個性乖僻,倒不如說是個性直爽,讓人有著這種印象的將官。

    「是的,感謝您的寬待。我是學生譚雅‧提古雷查夫,受帝國任命為魔導中尉一職。」

    「我是杰圖亞準將。官拜參謀本部的副戰務參謀長。」

    參謀本部的戰務參謀!這不是相當于後方大人物頂端的集團嗎?真是太走運了。

    〔插圖〕

    「能見到您是我的榮幸。準將閣下。」

    她發自真心地如此說道。畢竟他們可是擁有跟參謀本部掌管人事的那群人同等的權威。拿企業來講,就是制定經營戰略的中樞部門。

    能在職務外認識那邊的人員,真的只能說是幸運。

    「唔,中尉,你有急事要辦嗎?」

    「報告,我並沒有特別的急事。準將閣下。我今日是為了學習知識而前來自習的。」

    邊克制自己興奮到快跳起來的沖動,邊老實稟報自己的目的。所幸,自己基于滿足求知欲的必要性與法令研究的目的,有在頻繁地使用圖書室,所以應該不會讓對方感到不自然。

    「這是個好機會。如果時間允許,可以讓我稍微听一下年輕人的意見嗎?」

    「是的,如不打擾的話,我樂意之至。」

    「沒關系,你就放輕松吧。」

    「是的,就容下官失禮了。」

    而幸好對方也對自己抱持著某種程度的興趣。這比對自己毫無興趣的對手做簡報輕松多了。也可說是比在裁員的簡報會上,跟無法理解裁員必要性而不肯接納的董事打交道好多了。

    「貴官的事情我也略有耳聞。似乎相當活躍的樣子呢。」

    「是的,承蒙眾人過高的評價。」

    「白銀」是個讓人感到難受的討厭別名。讓我確信有必要重新徹底檢討帝國軍的命名品味,但至少要說顯眼也確實是很顯眼的樣子。

    對于少壯的菁英來說,多少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似乎有助于出人頭地。但所謂棒打出頭鳥,看來有必要多加注意,維持在可以控制的程度吧。

    「什麼話,我覺得這是很恰當的評價……對了,就問看看貴官的意見吧。」

    而虛名有時也能對見面時的第一印象做出貢獻的樣子。畢竟看似對她有點興趣的準將,雖說就像是突然想到似的,但還是起了向譚雅尋求意見的念頭。

    「中尉,就算是主觀意見也無所謂。依貴官的看法,覺得這場戰爭會如何發展?」

    作為對話的一環,以軍人的身分談論戰局。也就是一般大眾所謂的閑話家常。適當地延續無傷大雅的話題,以一般平凡的想法來說確實沒錯。

    但對方對她有興趣。只要坦率表達出自己的意見,就能在某種程度內向他展現自己的干勁。當然,不說蠢話是最低限度的條件。

    「承蒙閣下賞識,但不知閣下話中所指的是哪方面的意思。」

    所以,確認對方發問的意圖,同時展現自己的積極性與謹慎態度,正是出人頭地所不可欠缺的行為。在軍隊中,長官們最喜歡的部下習慣,毫無疑問是會跟長官仔細商談,持續報告不中斷聯絡。不懂的地方就要直接問。這種姿態與報告、聯絡、商談的原則,就某種層面上,正是在軍隊中才格外有用的樣子。最重要的是帝國軍人這種生物,對正確性拘泥到偏執的傾向很強烈。

    正因為如此,比起爭取加分,倒不如留意避免扣分。光是講話大聲,是沒辦法出人頭地的。要留意微小細節,以宏大的音量喊出,才能夠出人頭地。

    「嗯,確實是如此。那我換個方式問吧。貴官預料這場戰爭會是怎樣的型態?」

    「恕下官冒犯,下官認為這不是自己所能談論的事情。」

    然後要避免做出超乎自己權責的發言。舉例來講,就跟人事部不該插嘴營業的事情、營業不該插嘴人事部的事情是一樣的道理。重點就在于要懂得自己的分寸。

    「沒關系。反正這又不是諮詢,你就自由論述吧。」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本來是不想講的。但要是再堅持婉拒反倒會顯得失禮。最主要還是擔憂,會被當成沒有自己論述的無能。認為就算不開口,對方也能夠理解是種天真的想法。還是種超夸張的幻想。

    人類有兩個耳朵,但只有一個嘴巴。這即是表示,面對願意傾听的對手,只要一個嘴巴就夠了。所以說,就算只說出最低限度的話語也能夠達到某種程度的溝通,但要是不開口就不可能進行溝通。

    「我堅信這次的戰爭肯定會發展成大戰。」

    簡報的基本之一。預測最好要說得很篤定。就算要順便增添獨創性,也要確保穩健的內容。簡報要是不能傳達重點,就沒有意義了。

    「你說的大戰是?」

    「恐怕會將大半的主要列強牽扯進來,發展成世界規模的戰爭吧。」

    在這個世界里,這場戰爭將會成為世界大戰的開端吧?就算不是,也肯定會發展成列強之間的全面戰爭,要說是大戰也沒有錯。

    也就是以常識來想,肯定會認為這場戰爭會演變成世界大戰。列強與列強為了爭奪霸權而相互沖突。各個陣營不可能不全力以赴。所以在這邊展現出自己見識夠深、有認清楚現實的一面,將會獲得好評吧。

    「……根據呢?」

    「帝國雖是新興強國,但與過去列強相比,就算單獨一國也擁有相當強大的優勢。」

    再來,就是不要怠于說明。要避免無用多余的會議,唯一的解決策略,就是徹底地建立彼此的共識。

    就這層意思上來講,準將實在是做得相當確實。與區區一介中尉交談,居然能認真到這種程度,真是令人驚訝的寬容。正因為如此,才有發表意見的價值。

    「因此,帝國與其他列強一對一交戰絕對不會輸,必定能獲得勝利吧。」

    「唔,對共和國的戰爭也一定能贏吧。」

    而且,還會幫忙說出自己難以啟齒的話語。「對共和國的戰爭」這句話反過來說,就是對其他國家不一定的意思。多虧上位者幫忙點出軍隊潛在敵人的存在,讓話題進展得更加順暢。

    邊坦率地感到佩服,譚雅也同時感到自己稍微變得多話起來了。這甚至讓她威覺到,難以選擇部下的軍隊,會比企業還要更加徹底活用部下的能力。

    這是在人事部進行裁員時的她所不具備的觀點,應該要真誠學習吧。軍隊跟企業不同,沒有辦法自己選擇部下,所以只能培育。

    「不過就實際情況來看,難以想像聯合王國與盧斯聯邦會對此事坐視不管。義魯朵雅王國的態度則尚未明朗。」

    「……他們與這次的戰爭應該沒有直接利益才對。」

    而且,還會重新確認理所當然的事。嗯,真是棒,實在是太棒了。這正是所謂的知性對話啊。對方要是不對自己的知性程度感興趣就無法成立的對話。真是太開心了。這正是社會人士的醍醐味吧。

    「是的,直接利益就如您所說的一樣。但另一方面,他們也面臨到是否要允許霸權國家誕生的抉擇。」

    「霸權國家?」

    「是的。在大陸中央地帶,帝國在消滅掉法蘭索瓦共和國後,相較于其他列強將不再是相對性的強勢,而是能確立起絕對性的優勢。」

    只要想看看德意志帝國能獨自戰勝法國與俄羅斯帝國的情況就好。大英帝國會蠢到對這種事置之不理嗎?他們要是有這麼蠢,如今那個島國,肯定還只會被人當成邊陲小國看待。

    正因為他們能理解到嚴苛的現實,所以才會參與戰局。就算是這個世界的列強,也絕對會遵照國家利益的指示參與戰爭。

    因此,倘若無法在短期間內,而且還是在不允許他國干涉的情況下消滅共和國,就絕對會連鎖性地引發他國的干涉。」

    「原來如此。確實會演變成這種情況也說不定,但這樣一來,共和國不也有機會成為霸權國家嗎?這應該也很難讓人接受吧。」

    呃!該死,居然被對方幫忙補全論點不足的地方了。如果他是考慮到我看起來年幼才這麼做的話,自己想必是被憐憫了。再失敗就危險了。

    再接再厲吧。確實注視對方的眼楮,清楚地答復。

    「我同意。所以我認為,他們會企圖讓帝國與共和國同歸于盡。」

    「介入戰局嗎?」

    「是的。恐怕會從向共和國提供借款開始,之後也可能會供給武器或派遣義勇兵吧。」

    這也就是著名的租借法案與戰費籌措。讓英法兩國就算打贏戰爭,國力也已經疲憊不振。只要想到這件事,認為他們是想讓帝國與共和國快快樂樂地打仗,等雙方精疲力盡後再介入收割,會是很自然的結論。他們若有心,甚至還可能擺出一副「善良調停人」的嘴臉。

    「……原來如此,確實是可以想見。」

    「是的,借給共和國大量的資金,意圖讓雙方同歸于盡,等到最後再介入收割成果。下官認為其他列強是打著這種主意。」

    還真是過分,國家肯定是邪惡的存在。會讓善良的個人扭曲成邪惡的組織人。應該要認真檢討,國家是讓人類本性大幅扭曲的存在的可能性。

    比方說令人厭惡的甦維埃與東德,秘密警察就對人性造成極大傷害。看,在史塔西監視下的社會有多恐怖(注︰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的國家安全機構,是當時的情報和秘密警察機構)。去追求自由。追求精神的自由吧!個人主義才是拯救世界的唯一正道,人類應該要立刻覺悟。

    「那麼,要是帝國獲得壓倒性勝利呢?」

    「基于自國的安全保障政策,極有可能會與其他列強聯手直接介入吧。就算沒辦法,應該也會不惜獨自介入這場戰爭。」

    不過思想自由這種崇高的命題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忽略這場智慧性的談話。要在誠實地深入思考後述說見解,維持這種對話形式。

    「原來如此,很有趣的假設。那要該如何對應呢?」

    「沒有足以對應的奇策。」

    實際上,如果能想出奇策,我早就呈報上去了。如此一來將能成為出人頭地的契機吧,只可惜自己缺乏這種軍事上的才能。算了,這種軍事上的創造性,還是交給拿破侖與漢尼拔吧。身為熱愛和平的善良個人,不需要感到羞恥。

    「所以應仿效過去的歷史謀求談和之道。倘若沒辦法,就將抑制消耗作為首要目標。」

    「……不設法求勝嗎?這嚴重的話,可是能質疑你奮戰精神的發言喔。」

    該死,完蛋了。一不小心竟說溜了嘴。竟擺出大學教授的姿態,稍微滔滔不絕起來。偏偏還是在副戰務參謀長面前,做出這種會被質疑奮戰精神的不當發言。這真的是自己說出口的話嗎?這真是想拿槍打爛自己嘴巴的嚴重失態。

    這很可能會傷害到經歷。不對,以前曾听說過,膽小鬼會在最前線遭到嚴酷對待。太糟糕了。這非常糟糕。得避免露出動搖的表情,以極為冷靜的語氣,間接主張自己並沒有這種意圖。同時還得說些勇敢的發言,展現自己的奮戰精神,要不然會很危險吧。

    「是的,字面上的意思就如同您說的,準將閣下。但是這並非是不設法求勝。這是定義上的問題,應該要對前提進行解構。」

    「然後呢?請繼續說明。」

    「是的,下官所相信的是,我們首先應該要將在不敗北的情況下實現國防目的,定義成帝國的勝利。」

    「那麼,該怎麼做才能達到貴官所說的勝利呢?」

    「貫徹讓敵人流血的行動,徹底粉碎敵方的續戰能力。」

    選擇徹底、貫徹、粉碎等軍人偏好的詞匯。邊表示自己的戰意相當高昂,邊設法摸索出帶有現實性的說法。

    「是要殲滅敵野戰軍嗎?」

    殲滅敵野戰軍?這是理想的做法,但很難實現。也就是說,這個詢問是誘餌。為表示自己不是要迎合對方才提倡強硬作法,有必要特意進行反駁。

    「這是理想做法,但恐怕很難實現。應以消耗敵方資源為目的,徹底貫徹陣地戰。」

    「這樣能贏嗎?」

    「我無法斷言,但是也絕對不會輸。在這里保留能給予致命打擊的余力,將能增加戰略上的靈活性。」

    沒辦法斷言一定能贏,也不能被認為這樣會輸,所以這個答復就是極限了。姑且作為保險,在話中加入致命打擊的詞句。這種具備擊敗敵人企圖的言論,必須一直提出來才行。

    「嗯,很有意思。但對手總有一天也會采取相同的戰術,到時候該怎麼辦?」

    就是這里,只能在這里展現出積極性了。既然對方對自己表示出某種程度的興趣,最後給予的印象應該會最為深刻。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必須展現出自己最大限度的攻擊性,將奮戰精神不足這種非常危險的實情敷衍帶過。

    「是,考慮到這種情況,下官提案將戰場的主軸改為由步兵防御、魔導師發動攻勢。」

    「我覺得魔導師雖具有破壞力與沖擊力,但可不是個適合鎮壓據點的兵科喔。」

    「我同意。只不過,發動攻勢的目的不是佔領,而是要消滅敵方的兵員。」

    換句話說,這不是要佔領國家的主權以及領土,而是以消耗該國國民為前提進行的戰術行動。在面臨總體戰時,最關鍵的部分,就是要認清楚唯一的勝利方法。只有讓敵方的續戰能力徹底崩解的事實,並基于這點思考各種因應策略。

    在戰場上,經常在戰術層面上凌駕他國的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的德國,盡管能屠宰俄羅斯、痛打英法聯軍,但最後還是慘遭敗北的最大理由,就是他們已耗盡國力。他們在與英法兩國外加上美國為敵時,正是因為領悟到這場戰爭不可能獲勝,德國參謀本部才會決定投降。

    盡管他們的戰線未曾被攻破,但領悟到已經無法繼續戰爭,所以只好承認敗北。這段過去的歷史相信是很重要的教訓吧。這就是總體戰的敗北形式。不論戰線如何地頑強,只要國力耗盡就沒辦法繼續戰爭。因為這不是精神力層面的問題一單純只是在物理法則上達到極限的緣故。

    「所以下官確信,應該要將主軸放在航空魔導師的戰場襲擾與正面滲透襲擊上,藉此讓敵軍疲憊不堪。」

    正面滲透襲擊這種事,老實講根本是瘋狂的舉動,但既然有可能藉由魔導師實現,哪怕實現的可能性再低,都有提案的價值。反正實際去做的人又不是自己,光是嘴巴上說說,要說得多亂口來都沒問題。瞧瞧迂政信吧。

    那個笨蛋在滿蒙邊境地帶恣意妄為干了這麼多荒唐事,到最後還不是回本國獲得榮升。或是強行執行英帕爾作戰的那個將軍!被稱為同盟國最佳間諜的亂來回或是鬼畜口將軍(注︰指舊日本軍的牟田口廉也將軍,被日本兵稱為比敵人還可怕的笨蛋將軍)。不對,等等喔,或許該稱他為去死去死詐欺將軍?

    嘴巴上要人去死,然後藉此搶奪和解費嗎?嗯,總覺得有點不太對,想不太起來了,嗯,就算了吧。要是能不負責任到那種地步,人生也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吧。

    但遺憾的是,我是善良的個人。既然還沒有放棄當個人類,就基于自身的經驗,保留在有可能辦到的程度吧。

    唉,我還真是個有常識的人類。就算說我是善意的集合體也肯定沒錯。嗯,自己毫無疑問是正義。善良且渴望和平,以極為健全的人性自豪的辛苦人,大概就是這樣吧。

    「嗯?魔導師不負責支援任務嗎?」

    「在陣地戰時能展開相當于大炮的火力,同時又具備步兵以上的靈活性,魔導師正是狩獵敵兵的理想兵科。」

    老實說,機動防御真的是相當辛苦。在被迫與好目廝殺時,就讓我深深感受到,與戰爭中毒者交手是件多麼棘手的事。倘若真要有神,應該先把那群家伙統統消滅掉後再主張自己是神吧。喜歡殘殺同族的種族根本是瘋了。

    這也證明了存在X並不是神。唉,該如何從惡魔的掌心中逃跑啊?要是惡魔在沒有神的世界里游蕩,只能說是世界末日吧。

    「倘若要在抑制自軍的損耗下奪取勝利,就得采用抑制損耗主義吧,這樣魔導師也是最適合的兵科。」

    「原來如此,你很擅長推銷啊。」

    「下官愧不敢當。」

    這邊應該要稍微退縮一下吧。不過,對方的反應並不壞。看到他邊聳聳肩,邊開始在手邊的文件上寫起字來,感覺是沒有想責問的意思。真是太好了。

    既然能靠嘴巴把事情敷衍過去,我說不定也可以考慮當個談判員呢。不過,我的專業還是人事管理。雖然比起職責廣泛薄淺的工作,狹窄深入的工作薪水會比較好。該怎麼辦好呢?

    為了開始著手戰後的人生規畫,說不定該去學個一技之長。既然如此,就絕對得要去考張證I照吧。擔任魔導師的實戰經驗豐富,隨時隨地都能夠與人廝殺,光靠這種經歷就想要二度就業,是想去當哪邊的黑道流氓啊?不論是哪個時代,退伍軍人都會面臨到就業問題,所以要是不投資自己成為一名人才就麻煩了。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到圖書館學習法律相關事項,想要考個司法資格或是諸如此類的證照與技能,避免將來落入沒飯吃的窘境。

    「那假設來講,如果要以魔導師作為抑制損耗主義的主軸,你想要有多大的規模?」

    這樣,或許全怪她正在腦海里想著人生規畫吧。面對這個詢問,她沒有太過去解釋話中含意,就隨回答復了。

    「是大隊吧,我確信這是適當的規模。這不僅對後勤的負擔少,還能夠成為戰力的最低限度單位。」

    「有意思。嗯,我會檢討看看的。年輕人的意見總是這麼有意思。」

    「多謝夸獎。」

    會沒察覺到這件事,是她單純的失誤。倘若是平時的譚雅,就絕對會察覺到話中的不對勁之處,想方設法避免這個事態。但因為她的粗心大意,讓她忽略了這個事態。沒錯,正是因為粗心,才導致了她人生當中最為可怕的失誤。

    帝都/參謀本部副戰務參謀長辦公桌

    他在迷惘時,往往能從過去的教訓中學到些什麼。

    就算常被人指責太像個學者也在所難免的程度,杰圖亞這名軍人會向歷史學習。過去經由人手建立的戰略原則,仍包含著至今有用的部分是他的理由。

    而因為喜好歷史的緣故,讓杰圖亞準將成功察覺到某種難以形容的根本性變化。這是他在歷史中學習到的,對于潮流轉折點的感覺。這也可說是,對目前帝國面臨到的國防戰略情勢,在套用舊有典範後所產生的不對勁感。

    作為指導方針的歷史教訓,顯示出這是變革期的可能性。

    究竟起了什麼變化,這種難以捉摸的疑問,對大半的帝國軍人來說是種多余的雜念。畢竟看在大多數軍人眼中,他們只想應付眼前的現實,所以也這是難免的事。在這方面上,從帝國軍只求如何遂行各自任務的傳統思考方式來看,杰圖亞準將確實是個異端分子。

    只不過,杰圖亞準將盡管有著學究性格,依舊以優秀成績證明了自身的資質。既然他已展現一自己是名優秀的將校,帝國軍也不會吝于歡迎各式各樣的人才。

    因此就連在參謀本部,杰圖亞準將一樣是受到眾人的另眼相看。

    他在辦公桌前陷入沉思的模樣,已經成為一種名勝,任誰也不會去特意打攪。看在杰圖亞準將底下做事的參謀們眼中,他們早已習慣長官一辦完公事,就會同時到參謀本部的書桌前,翻開哲學書陷入沉思的模樣。

    而自從開戰以來,他們就受到情勢影響陷入被工作追殺的兵荒馬亂狀態,不過在西方、北方兩面戰線達到穩定與暫時平穩的狀態後,如今則有時間稍微喘一口氣。

    因此,考慮到將校軍官自開戰以來就不曾休假,為讓他們好生休養,就連參謀本部的將校們,也總算是獲得短暫的休假。欣喜激昂的年輕參謀們,紛紛朝著啤酒館「戰意高昂地突擊」,將沒多少地方花用的薪水拿去揮霍。就連年長的參謀們,也回家享受許久沒有的天倫之樂,難得地喘口氣休息一下。

    眾人的共通點,就是任誰都充分享受了這久違的休假,愉快地度過這場假期。

    然而這一天,收假回來的參謀們所看到的,卻是片刻也沒有休息,眼泛血絲盯著潦草筆記,一動也不動的長官身影。對于困惑的他們,留下來值班的軍官們告知,杰圖亞準將打從半天前從軍大學回來後,就同時像是把一切拋諸腦後般瞪著手上的筆記,做出這種令人困惑的舉動。

    「杰圖亞閣下?」

    看不下去的校官們好幾次若無其事地向他搭話,但那雙泛著血絲的眼楮,卻只是一味地在桌面的筆記上來回游走。唯有這麼做,杰圖亞才能夠消化自己受到的沖擊。

    一開始,他就只有「提了個有趣奇特意見的軍官」這種程度的認識。就連記錄在筆記上的提議,也只當成是對事情的一種看法。

    等到他在返回參謀本部的路途上邊走邊想時,開始覺得外線戰略與內線戰略的沖突,確實是會不斷地發展下去,並對這個觀點感到佩服。

    然而,就在他深入思考的過程中,他的理性理解到自己正漸漸地掌握到某種東西。然後,等到回過神來時,就算他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丟在自己辦公桌上的筆記里頭,寫著非常不妙的真理。

    偏偏是對連參謀本部都還捉摸不定的戰況預測,述說得如此明了的驚愕,還有對戰爭型態的劇烈變化的確切理解。就杰圖亞準將所知,就連最為敏銳地暗示戰爭潮流開始變化的盧提魯德夫準將,恐怕都沒能理解得如此透徹,提古雷查夫中尉卻能說得如此堅定。

    所謂的世界大戰——總體戰是不可避免的。這種假如听在他人耳中,就只會被視為杞人憂天的戰爭型態。然而自己卻能感覺到,這就像是將聯邦與皇國在遠東地區暗示的未來變革,化作言語表達出來似的東西。將杰圖亞與盧提魯德夫兩人所感受到的,難以言喻的「某種東西」完全掌握住了。

    盡管是充滿妄想的提議,但確實有種微妙的說服力。

    她那堅定的語氣,就像是曾親眼見過似的。而作為她信心依據的分析與情勢掌握,也讓杰圖亞準將不得不表示同意。

    等回過神來時,有數名參謀正擔憂地關注自己的臉色。不能在部下面前失態,是將校的基本價值觀。盡管感到慌張,但遠超乎于此的知識沖擊卻仍然在腦海中余波蕩漾。

    就連說聲「沒事」敷衍過去的心情都沒有,杰圖亞準將不經意地說出坦率的感想。

    「各位,是世界大戰。你們覺得有可能與全世界開戰嗎?」

    「啊?」

    部下們露出一副「怎麼了嗎?」的表情。看到他們臉上一齊浮現擔憂的神色,讓杰圖亞自己也顧忌起來,說不出心中那個難以置信的想法。然而,杰圖亞的經驗與知識卻做出判斷,告訴他那顆年幼腦袋所看到的可怕未來是「恰當的預測」。

    沒錯,這是更加適合開朗歡笑的小孩子所說出的話語。但杰圖亞準將知道,不能把這當成孩童的戲言一笑置之。

    在軍大學的選拔過程中,曾經耳聞過經歷的軍官……或許該這麼形容的年幼少女。有幸在軍大學偶然遇見她,打著試探的主意向她搭話,結果卻是潘朵拉的盒子。

    「不好意思。我沒辦法說明出處,但想要你們檢討一下這個可能性。」

    「……還真是相當偏激極端的預測呢。」

    這雖說是自已的命令,但他也十分能理解部下們感到的困惑。這也是當然的事,畢竟就連自已也未曾想過帝國與全世界陷入戰爭局面的可能性。

    偏激也該有個限度吧。認為這想法很極端的意見也非常合理。但愈是去想,腦海中就愈是會閃過可怕的可能性。

    覺得不可能會有這種事。認為應該能在哪里找到這論點的破綻。

    但要是假設。這終究只是個假設。要是……要是她的想法正確的話,這樣一來,就跟字面意思一樣,帝國將不得不與世界開戰。

    等到那時候,就按照約定交給她一個大隊也不壞吧。倘若不讓自己陷入瘋狂就無法贏得戰爭,那就只能這麼做了。

    「……真不想成為討厭的大人啊。」

    然後,驚覺到自己想法的杰圖亞準將當場愣住。把小孩子送上戰場?這是身為軍人最嚴重的恥辱啊。而且,自己居然像是理所當然似的做出這種假設。

    ……啊,真痛恨自已的無能。

    高級參謀這個職業,也就是「軍事」領域上的專家。但也並不能單純只是個專家。在是個軍事專家的同時,還要是個對相關領域具備廣泛見識的通才。這就是帝國軍要求高級參謀所要具備的能力。

    當然作為最低條件,至少也要熟知戰場與後方兩邊的環境。所以對走在軍中菁英道路上的軍官而言,調任可說是種會頻繁遇到的過程。

    在參謀本部里,算是中樞單位的人事局任職的雷魯根少校,也早已經習慣調任了。畢竟,就連在軍中經歷上可說是很重要的人事局的課長職位,也只是他下一個職位的過程。

    而雷魯根少校在軍大學的審議會上,展現出來的對眾多部門的觀察力,就連在參謀本部里頭也受到很高的評價。只不過,這不是基于本人所意圖的對候補生提出質疑的舉動,而是基于他通曉其他部門的通才資質,所給予的評價就是了。

    不管怎麼說,在戰時的情況下,能干的通才不論有再多都不夠用。

    所以沒多久,他就收到晉升中校的任命書。對于比慣例時程還要早晉升的雷魯根中校,參謀本部所提出的職位是參謀本部作戰局所屬的執行官。

    盡管沒有特定的職務,但能夠作為高級軍官的手腳,參與制定軍方全體的各種方針。而這種立場,也展現出軍方對雷魯根中校的高度評價。然後,才剛去做到任報告,雷魯根中校就立刻品嘗到被當成手腳嚴酷使喚的傳統。

    這里是位在參謀本部,擔任帝國陸軍中樞的作戰局。座落在閑靜帝都最佳地段,這棟頗具歷史的參謀本部,有著合乎其悠久歷史的靜謐。只是有別于外在,里頭可是一片兵荒馬亂。

    「恭喜晉升,雷魯根中校。歡迎你的到來。」

    「承蒙您的賞識,盧提魯德夫準將閣下。」

    「什麼話,我可是會把你當拉車的馬匹嚴酷使喚喔。現在可是有再多人手都不夠用啊。來,坐下吧。」

    對于他到任與晉升的祝賀。收到到任任命書的雷魯根中校,提著裝滿隨身行李的包包穿越作戰部大門,在那里迎接他的是作戰副參謀長盧提魯德夫準將。盡管經過參謀本部內無人不知的連日繁忙工作,盧提魯德夫準將依舊露出神采奕奕的笑容,就像是不想浪費時間地要他坐下。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8-19 22:01:48


    而就在雷魯根中校坐在椅子上的瞬間,盧提魯德夫準將就像是不想浪費時間一樣,迅速切入了主題。

    「好啦,中校。盡管很匆忙,但我要貴官隨即趕往北方戰場任命書在這里。」

    雖然早知道他是名速斷速決的人,但在到任報告的同時就要人直接離開,就連雷魯根中校也是始料未及。

    「就跟你知道的一樣,戰略層面的混亂,帶給北方戰線的影響相當深刻。」

    只不過,雷魯根中校對自己配戴的參謀飾繩充滿自負。這可不是單純的裝飾。配合狀況立刻切換意識,集中精神,為不听漏長官話中一字一句的含意,他僅花費少許的時間,就讓自己開始專心傾听。

    「這是在原本未曾預想過主攻狀況的戰線,進行大規模動員展開攻勢。會陷入混亂也是在所難免。」

    對帝國軍而言,情勢判斷錯誤讓他們付出相當高的代價。西方的緊張情勢無法止緩,強行讓大陸軍在未曾預想過的方面上不斷進行大規模展開,所帶來的不良影響甚大。

    可以輕易想像到,波及各方面的余波,讓各方面軍面臨到難題。

    內線戰略的強悍在于域內機動。但倘若沒有準備好萬全的態勢,就難以期待能發揮作用,所以一旦態勢崩壞,就無法避免陷入混亂。

    「沒有比放任無法盡到責任的人,繼續待在不適當的位置上坐領干薪,還要對國家殘忍且無用的事了。想當然,負責人已遭到撤換。」

    結果,參謀本部當中提倡一擊論的許多參謀,皆遭到撤換、降職的悲慘下場。當然,里頭並不包括沒有犯下大錯並且有遂行職務的人。話雖如此,如今的環境能方便提拔有為的人才作為重整態勢的一環也是無庸置疑。

    雷魯根中校本身能這麼快獲得晉升,並得到參謀本部的重要職位,可以說是受到此恩惠的其中一人。

    「結果弄得人手不足,還真是諷刺啊。不過這也給了像貴官這樣的人活躍的舞台吧。正因為如此,我才要貴官去一趟北方。」

    「是要命令我去掌握現況嗎?」

    考慮到這些情況,以參謀本部作戰局的執行官身分趕往北方的意思,就是要他前去視察。在這種狀況下給予這道命令,是想要能作為長期情勢的判斷依據。高層的這種意思,就連參謀本部新到任參謀也能夠瞬間理解。

    然後依照傳統來看,相信會依循帝國的基本戰略來極力打破兩面作戰的情況。也就是說,高層恐怕是想要判斷依據,來決定該優先處理西方戰線還是北方戰線。

    「沒錯。在西方戰線趨于穩定的情況下,實在是不想同時維持兩個戰線啊。」

    「也就是該解決哪一邊的意思嗎?」

    「沒錯。你在北方視察完後,就直接趕往西方視察吧。」

    準將閣下感到十分滿意地點點頭。就他的反應來看,盧提魯德夫準將似乎是很滿意雷魯根的應答。

    「是的。下官即刻前往北方。」

    為讓自己能立即對應發布下來的命令行動,參謀本部的執行官們會將裝有替換衣物的包包放在辦公桌旁,正是基于實務上的必要性。

    仿效前輩們這麼做的雷魯根中校,在收到任命書的同時,就忠于傳統的提著裝有衣物的包包,穿過作戰局的大門。只不過,雷魯根中校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也是事實。

    「很好。啊,對了,中校。路途中你就看看這個吧。」

    「這個是?」

    「杰圖亞拿給我的論文。值得參考。」

    「了解。下官就先告辭了。」

    隨後直接離開的雷魯根中校,利用參謀本部的公務車趕往車站,搭乘前往北方方面的列車,列車也隨即啟程。在車內,雷魯根中校來到高階軍人專用,已經事前預定好的頭等艙包廂坐下,拿出交到手中的論文看起標題。

    標題名是《這次大戰的型態與戰局預想》。他腦海中瞬間浮現戰務局的杰圖亞準將那張學者風範的面貌,是會讓人懷念起戰史課講義的標題。杰圖亞準將以經常沉思聞名的事情,就連雷魯根自已也略曾耳聞。

    正因為如此,在看過後覺得論點有趣的盧提魯德夫準將才會推薦給我看吧。雷魯根中校雖是如此解讀,但隨著他閱讀起交到手中的論文,追逐文字的眼楮卻漸漸模糊起來。豈止是如此,隨著深入解讀,他臉上甚至浮現驚疑的神色。只能說是對恐怖與驚愕感到動搖的情感波動,就像是腦袋突然遭到痛毆似的,不得不感到愕然。

    「……這是什麼?」

    這是?這次的大戰是?不對,說到底,真有可能出現上頭寫著的戰爭型態嗎?他在心中低語著滿滿的疑問。

    ……有可能。他身為專家的意識做出答復。

    就雷魯根所知,杰圖亞準將不是會做出異想天開妄想的將官。倒不如說是名個性拘謹的人。他具有透過分析來理解現實的傾向,是參謀本部共同的見解。這名有著學究性格並且是現實主義者的準將所警告的世界,簡單來講就是世界戰爭。未免也太蠢了。要是能這樣一笑置之,該會有多幸福啊。

    然而,雷魯根中校卻只能抱頭低吟,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戰爭的戰略論經常伴隨著人多口雜的議論,而內線戰略對于外線戰略的兩難推論,他身為參謀本部的一員也確實有所感覺。

    當然,倘若要說到面對內線戰略,對手會如何突破的話,就能夠理解了。

    「這樣一來。這次的大戰就必然會演變成世界戰爭?」

    遭到列強包圍的帝國。帝國這種基于現實的地緣政治學,導致國防環境十分脆弱的情況,經常是讓國防負責人感到頭疼的問題。正因為如此,哪怕帝國擁有比周遭列強還要出眾的軍事力,也仍舊是持續抱持著不安。

    但對于包圍帝國的各國來說,鄰國有著強大的帝國存在這件事,會讓他們抱持著安全保障上的兩難困境,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這樣他們當然會意圖建立針對帝國的統一戰線,以所謂包圍網的外線戰略分散帝國戰力,藉由此達到相對性的勢力均衡,這是可以預測的結果。

    這條寬松的鎖鏈,正是帝國的威脅。所以想要突破這個有如用絲棉勒住頸子的包圍網,帝國所想出來的方法即是內線戰略。

    同時還長期致力于外交事務上,簽訂了諸如與義魯朵雅王國的同盟、與盧斯聯邦的互不侵犯條約等各種條約。這本來應該是會讓各國猶豫因為區域糾紛而挑起戰端的外交環境。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假如協約聯合脫離戰線,與帝國擁有紛爭地區的法蘭索瓦,就會面臨到要單獨對抗帝國壓力的必要性。

    要說到老奸巨猾的聯合王國,是否甘願與法蘭索瓦平起平坐也很微妙。他們應該是會在均勢策略上提供支援,但能預測只會維持在最低限度,意圖讓法蘭索瓦共和國與帝國同歸于盡。

    既然提出這個論點,就沒辦法否定之後會連鎖性引起戰火的可能性。基于跟共產主義在體制上的差異,曾具有傳統同盟國關系的盧斯與法蘭索瓦之間出現嫌隙。而趁著這個機會,帝國與盧斯聯邦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此舉對法蘭索瓦而言,讓他們不得不期許協約聯合能擔任牽制帝國的第二戰線。

    看在帝國眼中,自己會落得不得不與協約聯合與共和國這兩國為敵的處境,正是因為這個緣故。而最致命的是,要是「共和國與帝國同歸于盡」是其他列強唯一允許的終戰方式的話……他們可能不會容許獲勝的霸權國家,成為凌駕周邊諸國的存在。

    雷魯根的智慧與經驗,听見了「世界大戰」的門扉緩緩開啟的聲響。告訴他這是可能發生的事。

    接著,在與世界開戰時。「總體戰理論」這個概念就仿佛魔女的微笑,伴隨某種嗤嗤笑著的不明存在,一起自然地進到腦海里。

    所謂的「總體戰理論」,是指進行戰爭的國家,將會面臨到動員所有國力的必要性。

    盡管瞬間涌現想要辯駁的沖動,但文中所描述的卻是基于事實的推論。

    戰爭性質產生本質性的變質,彈藥燃料的消耗量遽增。這些全在他在參謀本部所見所聞的事實下獲得佐證。這毫無疑問是事實。特別是與其他列強爆發正面沖突的西方方面軍,武器與彈藥的消耗量已經超過開戰前的預測。

    戰斗人員的大量犧牲?沒錯,這確實也說中了;曾听聞有少數單位的補充速度已達到極限。將兵喪命的數量超乎預期,已讓平時的兵員補充計劃出現破綻。

    以大量消耗武器士兵為前提的戰斗。人力資源的莫大消費,以及可能導致國家經濟崩壞的大規模資源浪費。沒錯,人命的消費。甚至不是犧牲,而是單純作為數字的「消費」。這種瘋狂的競爭。這場勝負,將會持續到其中一方難以承擔負荷崩壞為止?

    論文中提出直到完全破滅為止,將會持續消耗人員與物資的戰爭型態。而且還會以世界規模持續展開。這種預測原本只會是種夸張的妄想。

    倘若肯定這個預測,等待著他的,將是一個以數字把人類假設成消耗品的恐怖世界。然而這上頭的理論,包含許多說不定很有道理的部分。但一想到肯定這些理論所代表的意義——

    不對,這是當然的。總體戰與世界大戰,作為理論都有著許多能夠批判的地方。但是盡管如此,卻莫名地帶有真實性。有著某種就算想否定,也難以否定的東西存在。

    但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我無法否定?某種不對勁的感覺哽在喉嚨里。

    「……這不對勁的感覺究竟是什麼?」

    不論總體戰還是世界大戰,應該都曾在身邊遇到過。不對,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在身邊遇到,但總有種印象在。或是說,是對這種異質的感覺有印象。

    「是在哪里……不對,是我忘了什麼嗎?不對,是有某種東西讓我威到在意。」

    是以前在某篇論文中看過嗎?不對,不是這樣。總體戰與世界大戰,全是我第一次看到的詞匯。直到現在才第一次知道。

    那麼是類似的概念?記憶中應該是完全沒有。最為類似的概念,記得曾在科幻小說中看過。既然如此,那就是基于某種經驗嘍?可是自己待在前線的經驗不多。

    雖然直到中尉為止都是待在戰區,但自從擔任聯合王國駐外武官以來,就一直都是後方勤務了。既然如此,那就是在聯合王國听到的?自己寫過的聯合王國報告書堆積如山,一切都記得清清楚楚。但不記得有這樣的概念……是我想太多嗎?不對,我應該是有在哪里看過吧。

    哪怕是在戰爭當中,不對,正因為是在戰時,才必須要有能干的參謀。所以帝國才會不惜金錢地在參謀教育上投注資金。身為參謀的其中一員,譚雅‧提古雷查夫中尉正在進行作為傳統軍事訓練一環的參謀旅行。

    以度假勝地聞名的麥因涅溫泉地。盡管是自古以來就作為溫泉療養勝地名聞遐邇的知名溫泉街,卻是位在終年白雪皓皓的嚴寒山岳地帶附近。在近到足以眺望那條悠哉街道的山岳里,在身心皆操勞過度的軍大學生當中,也看得到譚雅的身影。

    在軍大學的選拔過程中,身為女性並且是小孩子的只有她。實際上,就算她在主觀意識下缺乏這種自覺,但就生物學上來講卻也無從否定。只不過,在這個單純離女士優先這種性別盲主張相距甚遠的狀況下,譚雅基于身為女性的表面,讓她比起一般軍大學生還要相對受到優待。

    作為單純的例子,就是在行軍途中的村莊留宿時。在一般學生別說是大通鋪,甚至還得自己挖戰壕睡在里頭的時候,就唯有譚雅因為上頭顧忌外頭的觀感,而準許借用民家的床鋪過夜。此外,還能夠使用當地的軍方相關設施。

    簡單來講,軍中除了魔導師外是個男性社會。實際上,就連魔導師也大都是男性。當然帝國軍是會依照紀律規則來決定女性軍官的待遇。在很有帝國風格的周詳軍規中,當然也有明確規定女性軍人所要遵守的軍規。

    話雖是這麼說,但在魔導師出現以前,數量稀少的女性軍人大都是皇族。基于這種前提制定的軍規,是假定皇女與皇女侍從在進行名義上的從軍義務所制定,時代錯誤得相當嚴重。不過對于皇族不會分配到的,擔任最前線勤務的魔導師,近年來仍不免是大幅修改規則,調整為適合實戰的內容。盡管如此,關于後方的女性軍官待遇,大半仍舊是以貴族或皇族的女性為前提,實際上就像是本寫滿陳腐規範的禮儀書。

    而且因為就讀軍大學的女性軍官人數是絕對性的不足,所以任誰也沒有想特意去修改軍大學的規範。結果讓本來以皇族女性在軍大學實習為前提制定的規範,就這樣保留下來。不只是幾十年前,甚至讓人想問這是幾世紀前的時代錯誤規則,在帝國只要尚未遭到修改廢止,就仍然具有效力。這算是官僚主義的不良弊害,就算是享有特權的規定,只要是規定就得去遵守,這就是帝國的規則。因此,讓譚雅過著在相較之下算是走在紅地毯上的旅行。

    本來這趟旅行的目的非常簡單明了。是在思考極度遲鈍的極限狀況下,進行耐力訓練兼現地實習。參謀在精疲力盡時靠氣勢制定的作戰,大都會是迂級的核地雷這點,就連譚雅也能理解。正因為如此,看在軍大學的教官們眼中,實戰經驗豐富並具備適當體力的提古雷查夫中尉,根本就沒必要視為女性給予優待。而已經化為古籍的女性軍大生的規則當中,並沒有規定到「魔導軍官」的待遇。換句話說,盡管不能無視「要給予女性軍官適當的宿舍」這條規定,但只要沒有規定「不能讓女性魔導軍官背負重物」,就算在一般行軍時嚴厲對待也沒有問題。

    因此,這次就以魔導師有演算寶珠的輔助式協助為由,要她義務帶著重機槍的仿制品並全副一武裝參加這趟參謀旅行。別說是一般的全副武裝,還得扛著重達五十公斤的重機槍爬山。只要譚雅本人能克制住大叫虐待兒童的沖動,這里就不存在法律上的問題。

    當然,他們走的不是遠足路線,而是山岳旅團訓練時的地區。這讓她確信,設計制度的人絕對是個虐待狂。就連身穿輕裝的山岳旅團都會哀號的路線,居然要她帶著重裝備爬上去。

    不過話雖如此,但就以目的論而言,這樣做並沒有錯。

    但就個人來講,應該是要努力讓參謀不會陷入疲態吧?讓人會不經意產生這種念頭。

    「維克托,假設敵人在那座丘陵架設了防御碉堡。你的大隊則是不得不迅速前進。」

    只不過,參謀教育做得十分徹底。對于精疲力盡的軍官們,毫不留情地接連提出模擬戰斗指揮的質問。

    「請提議攻略方法。」

    碉堡設在丘陵上?倘若是在這麼嚴峻的位置,不論想突破還是迂回都沒辦法吧。不是黯然離去,就是只能靠重炮部隊從遠距離擊潰了。或者是派魔導師吶喊沖鋒。

    「突破很困難。為迅速進軍,下官提議迂回前進。」

    不過維克托中尉看樣子已經累了,腦袋似乎只能夠判斷出無法突破。因此照本宣科地采用迂回戰術。雖然就這情況看來,確實是不太可能突破。

    不過同樣也不太可能迂回成功。畢竟這里缺乏遮蔽物一對方還佔有上方優勢。在迅速進軍前,應該會被當成活靶打。

    「有本事你就做給我看啊。」

    「咦?」

    「在這嚴峻的地形下,有本事你就迂回給我看啊!你這智障!會不會看地形啊!」

    想當然,教官的怒吼也跟著增強。只不過,我也沒有那個余力去幸災樂禍。

    「提古雷查夫,你會怎麼做?」

    該死,等下非得要你請客不可,維克托中尉。要是你答得出來,就不會有人挨罵了。盡管想瞪他,但要是表現得驚慌失措,就會劈下感激不盡的怒雷。

    維克托就算派不上用場,也能當個不錯的避雷針。避雷針就該拿來用,而不是把它折斷。現在還是老實地想辦法先度過這個難關吧。

    「請問有重炮支援嗎?」

    首先是做基本確認。在這種山岳地帶,難以想像步兵大隊會帶著步兵炮移動。但如果有師團直轄炮兵在,應該就能期待獲得支援。或是軍團直轄炮兵也無所謂,總之要先確認有沒有掩護。反正,一定是要我以沒有掩護的情況來考慮吧。

    但要是不展現出確認手上的牌的姿態,肯定會被罵「你就沒想過要重炮兵支援嗎」。盡管早就知道了,但還真是不可理喻。

    「當作沒有!」

    「第一案,大幅後退,沿著其他山脊采取迂回機動。」

    既然如此,要避免無謂的犧牲,就只能回避這里。所幸,根據選擇的山脊,整體花費的時間不會相差太多。最重要的是,應該沒必要做無謀的攻擊。命令士兵朝確保良好射界的敵方據點突擊,甚至可以說是有勇無謀。

    要問我這種人能不能當參謀,我只能回答不想他當。無論如何,想要以血肉之軀贏過火力,除非士兵的數量比子彈多,否則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假設時間緊迫的情況。」

    「……第二案,采用魔導師與步兵的散兵戰術。由魔導師擊潰碉堡,步兵負責掩護。」

    這是航空魔導師攻略據點的標準方式。盡管必須覺悟會有某種程度的犧牲,但比讓步兵單獨突破要來好得多了。最重要的是,自己是航空魔導師。既然這問題是假設由我指揮,那就算步兵大隊有魔導師跟隨也不會不合理。」

    算是稍微有點狡猾的答案也說不定。

    「很好。那就假設只能派步兵攻略的情況吧。」

    「咦?只能派步兵『攻略』嗎?」

    ……我上當了嗎?等回過神來,命令就在不知不覺中變成用步兵犬隊攻略碉堡了。

    「沒錯。我給你一點時間。如果不想野營,就給我趕快回答。」

    真是會強人所難。如果能靠步兵攻略陣地,陣地戰哪還需要人煩惱啊?要我在這種狀況下進行攻略戰嗎?

    沒有工兵,也沒有魔導師?這是要我當人肉炸彈吧。不對,這連想都不用去想。

    「報告教官,下官認為不可能完成攻略任務。」

    瞬間,同學們的表情都變了。正在苦惱的他們,絕大多數都很震驚我會回答不可能的樣子。畢竟這很明顯是會讓教官心情惡化的答復。說不定會讓自己的名次下降的發言。

    感覺實在很糟。既然要叫人回答,點名跟我競爭名次的烏卡上尉不就好了?真想抱頭大叫太倒霉了。不過雙手正抱著重機槍,所以這是絕對辦不到的事。

    「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是像某日帝一樣自軍擅長刺刀突擊,對方的阻止火力也很微弱的話,那倒還有一絲希望吧。但朝共和國軍的防御陣地刺刀突擊,只會淪為蜂窩。雖然也能考慮夜間的大隊襲擊,但在山岳地帶進行大隊規模的夜襲,恐怕會全軍覆沒。

    既然連做到這種地步,成功的可能性都還這麼低,答案就只會是不可能。

    「所謂參謀的職責為何?回到任務上來講,考慮自己被賦予的義務與任務,下官基于職務稟告這是不可能的。」

    所以要確實準備好規避責任的說法。人類是會從失敗中學習的生物。以前在圖書室與準將對話時,曾有過不小心說錯話的經驗,我不打算重蹈覆轍。要說明自己不是欠缺奮戰精神才回答不可能,而是基于職責才這麼說的。

    「我的職務是尋求可能實行的最佳策略。」

    也就是說,我是以參謀的角度,認為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所以沒有辦法去執行。當然,參謀的工作是制定能夠獲勝的作戰。不過只要名義的話,能當作藉目的義務是要多少有多少。

    「讓士兵一味地白白犧牲是最該避免的行為。」

    要是被罵勝利當然比士兵的性命重要,那我也沒轍了。

    但至少可以避免被批評為欠缺奮戰精神,這可說是最恰當的說法。要重視士兵,這件事我在軍官學校已經反復地、反復地,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反復地被如此教導。

    回想起來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不知為什麼有種是針對我如此強調的感覺。要是認為我無法理解「沒有辦法選擇部下,所以需要培育」的概念,就太遺憾了。

    總之,名義完美,大義充分。這次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胸答復。

    「基于以上理由,下官對本案的答復是,應該要回避攻略。」

    瞪著自己的教官眼神,就像是要看穿我的真正意圖似的。我所說出的話毫無半句虛言。抱持著這種意志回瞪回去,是上班族的必備技能。之後就只需要有不輸給軍人這種眼神凶惡的家伙們的膽識就好。

    總而言之,就是習慣佔五成,然後相信內心自由的心再佔五成。

    「很好。我會記錄下來的。好啦,繼續行軍!」

    呃,果然還是會被記錄嗎?看來上班族的思考方式,果然不受軍人思考喜歡的樣子。唉,這該怎麼辦才好?

    盡管想認為已經順利蒙混過去了,但總覺得遭到記錄不太會是一件好事。

    解說

    【存在的理由】存在的意義。自己身為自己的一條牢固的境界線。

    【租借法案】是在戰爭時,向以友好國為主的他國出租兵器物資,以及基地或土地的服務。因為是出租所以是借來的東西,但看在對峙方的眼中,哪怕是借來的東西,敵方戰力也依舊是增強了,所以會感到相當棘手。姑且是有償還的必要,不過就像甦聯常常向美國租借然後賴賬不還錢一樣,基本上是要有虧損覺悟的跳樓大拍賣。

    【拿破侖】是法國引以為傲的國大革命時期的軍人兼政治家。和德國的小胡子一樣,其實就某種層面上來講,也是外人將別國耍著玩的範例。不過他雖然戰敗也依舊獲得很高的評價,所以就算在法國談論波拿巴,也不用擔心被抓去關。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10-18 19:52:56

第伍章 開始的大隊

參謀本部第一會議室

    「西方方面的情勢總算是停止惡化了。」

    當天,掌管所有戰斗勤務的杰圖亞準將,在參謀本部第一會議室里提出的報告,讓眾人闊別已久地舒展愁眉。也就是戰況嚴峻的西方戰線,情勢正逐漸恢復平穩狀態的消息。

    「至于戰區概況,目前依然是略遭壓制的狀態。」

    展示在會議室里的地圖上,可看出西方軍正在頑強死守。盡管第一時間反應不及,讓法蘭索瓦共和國推進了不少戰線一但仍舊堅決阻止他們進軍到萊茵工業地帶。不用說,前線的戰力已接近極限,部隊幾乎是遍體鱗傷地進行抗戰。他們已被逼迫到,必須緊急從首都調度戰力,采用分批投入戰場的手段也是事實。

    盡管情況緩和,但整個戰線依舊是漸漸遭到壓制。現在甚至有部分後方據點,已經進到敵魔導師的續航範圍內了。

    「只不過,大陸軍主力的集結與重新部署也已經完成了。」

    西方軍頑強死守的程度,超乎國防計劃三一五計劃原本所頂想的極限,替帝國爭取到關鍵性的時間。帝國就在這段時間內,勉強讓作為決戰戰力的大陸軍趕得及展開部署。同時也開始在前線重新編制。

    不用說,這是從北方到西方的大規模重新部署。遠超乎他們所擔憂的,受到鐵路大規模運輸能力相當嚴重的限制。結果,讓行程比當初預定得要落後許多。但概括來講,在方面軍得到大陸軍這面防壁增援的現在,仍然有辦法控制住戰局,重新建立起戰線。

    「……實際上只能說是勉強趕上的程度吧。」

    然而,參謀們臉上浮現的表情,卻不是對趕上所感到的喜悅與放心。杰圖亞準將與在座的參謀本部人員所共同意識到的問題,是對時間與快速反應能力的苦惱。時間、時間、時間。這是在遂行戰爭時,絕對難以避免的一個要素。

    雖說大陸軍的重新部署有趕上,但就參謀本部的見解來看,這可說是相當危險的時間點。而且本來應該要透過內線戰略,以有效動員戰力為前提的大陸軍,卻在國內機動上花費了不少時間。這意味著戰略選擇,並沒有開戰前預期的那麼具有靈活性。

    本來為了彌補這點,會將中央的常備部隊視為預備戰力。但西方戰線卻顯示出,少數部隊的增援只是杯水車薪的現實。就算有著優秀的快速反應能力,數量依舊是個深刻的問題。

    「果然還是該增強能夠快速反應的部隊吧。戰務局不得不提出這項勸告。」

    「作戰局也贊成讓可任意運用的戰力,具備機動力與一定以上的戰力。」

    就根本來講,必須要讓大陸軍能夠迅速動員。這是軍方一致的見解。為讓大規模移動能夠更加順利,還希望能夠調整鐵路時刻表。畢竟將戰力集中在單一戰線上奪取勝利這種帝國軍的傳統戰略,速度即是一切。

    但同時,就像杰圖亞準將所勸告、盧提魯德夫準將所贊同的一樣,他們也認為充實保有一定戰力並且能快速展開的預備兵力也確有必要,所以也強烈希望能強化快速反應部隊。只要部隊的大規模展開有來不及的可能性,就絕對有必要準備預防這種情況的救火隊。

    「此外,戰務局想提案進行以兩面作戰為前提的國防戰略研究。」

    同時也開始迅速主張起,重新審視戰略前提的論述。所謂在一邊取得勝利的過程中,另一方已經產生破綻的風險,近年來已變得太大了。就算再怎麼粉飾太平,運用上也已經達到極限,這讓以杰圖亞準將為首的戰務局成員對內線戰略抱持著強烈的懷疑。

    這份主張,也就是「是不是該切換根本的前提,懷著覺悟進行兩面作戰?」的疑問。讓各地的方面軍以防御為主要任務,交給大陸軍發動攻勢的概念,他們覺得無法再維持下去了。

    「我不反對研究……但在實際作戰上,我們不得不去避免兩面作戰。」

    不過想當然,分散投入戰力是軍事戰略的大忌,這項原則不論在哪個時代都近乎鐵則。「以全力擊敗一邊的敵人,然後再對付另外一邊的敵人」這種所謂的內線戰略,已被奉為金科玉律在參謀本部根深柢固。

    最重要的是,看在盧提魯德夫準將等作戰局的人員眼中,集中確定能獲勝的戰力壓制敵人,這種正攻法是難以否定的真理。

    「我同意有備無患,但作戰局認為,應該把重點放在如何回避這種情況上。」

    「盧提魯德夫準將,考慮到帝國的地緣政治學因素,這種事很難辦到。」

    「這我無法否認。不過這項議題,在最嚴重的情況下,將有可能導致全戰線都在戰力上落于劣勢。」

    在確立區域優勢,奪取絕對勝利的期間內,由方面軍頑強地爭取時間。這是遭到列強圍繞的帝國傳統與基于地緣政治學的必要性所產生的戰略。說到底,要是具有能全力遂行兩面作戰的國力,哪還用得著這麼辛苦。

    「倘若情勢不允許呢?各方面軍的增強,我相信也是在提升內線機能上,在某種程度內不得不做的事情,」

    然而,方面軍盡管具備某種程度的規模,也仍舊在共和國軍面前瀕臨崩壞也是事實。要是大陸軍沒能趕上,西方工業地帶想必一定會失陷吧。內線戰略要是其中一邊沒辦法支撐住,就沒辦法實行。

    因此,目前的當務之急是要增強防御戰力,杰圖亞準將等人的主張未必有誤。

    「……就現況來講,想要大規模重新編制軍區很困難。有什麼不錯的替代方案嗎?」

    只不過,光是平時要重新編制軍區就是件浩大工程。要求司令部在與敵人打得如火如荼時進I行重新編制,強人所難也該有個限度啊。這就像是在足球比賽途中把前鋒與後衛全員撤換掉一樣。要只是大混亂就能收場,下場還算是好吧。

    「那麼,我想提議快速反應軍的創設。此時正需要經由戰區機動的改善,能夠在必要時前往必要地點展開的部隊。」

    此時所提案的,是很久以前就曾主張過的快速反應軍的創設。他們經常主張,希望設立能經由戰區機動確保某種程度的快速反應能力,並具備軍隊規模的集團。特別是以杰圖亞參謀本部副戰務參謀長為中心的戰務參謀們,近期內更是如此強硬主張。

    「好吧,作戰局也能同意此事。只是不得不說,還得視規模而定。」

    擔任實際運用的作戰局也同意戰務局的意見,明確表示他們也認為有必要提高快速反應能力的認知。過去曾認為大陸軍能勝任這個角色。但大陸軍的規模擴張得太大,導致他們已無法擔任這項任務。倘若不是西方軍英雄般的奮戰,如今恐怕西方工業地帶早已失陷,此時也正在編寫談和會議的條文吧。

    「就這點來講,西方與中央的快速反應部隊的奮戰姿態,真的只能說是相當出色。戰務局想在此提案,藉由增強中央部隊,來讓預備戰力獲得強化。」

    因此,杰圖亞準將在此提議增強中央部隊的戰力。將能朝四方緊急展開的預備戰力編制成常備部隊放在手邊。這項方案盡管會形成游離部隊,在軍事上應該得要避免,但在現實需求的逼迫下,可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不過在編制時,還得顧慮到東部與南方的方面軍吧。」

    「真是受不了。光只有西方軍一直受勛的情況,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軍大學的軍功推薦名額,還有分配到的中央職位減少。對各方面軍來說,這毫無疑問是個難以接受的問題。」

    盡管如此,但基于組織的常態,就算是帝國軍,也必須在重新編制時顧慮到各種問題;實際上,西方軍在奮戰之下,讓他們獲得遠超過其他方面軍的授勛與獎金。但礙于預算問題,所能給予的獎金與獎賞名額有限,結果導致其他方面軍的損失。一部分的軍官人事已逐漸扭曲。陸續出現不僅是被同梯,甚至是被學弟超越的軍官。各方面軍提出的軍大學推薦名額,東部軍也是在不甘願下,把部分名額讓給西方軍。

    「我不想太過輕估這所造成的影響。」

    「沒錯。特別是吃虧的東部軍,對這種情況的不滿相當嚴重。」

    就跟人事局所透露的一樣,這是在軍方人事上不太期望的事態畢竟他們在西方、北方屢建戰功時一直遭到忽視。在防御東部地區的重要職位上享受好待遇的人,突然面臨到待遇惡化,晉升機會不斷延後的事態,難免會感到不滿與不安。功勛自然不在話下,甚至擔憂會遭到學弟或同梯超越,這雖然尚未浮上台面,但也已經形成嚴重的不安情緒。

    「東部方面軍沒有參與跟協約聯合或共和國的戰爭。雖說是抑制東方情勢的部隊,但吃閑飯的人是得不到什麼好評價的。」

    「實戰經驗不足也是個問題。有必要取一個適當的平衡。」

    此外,他們的心情雖然也是個問題,但更主要的問題還是實戰經驗不均。打仗並不是光靠西方軍的將兵。必須要假設東部軍的士兵也總有一天會站上戰場。要是直到開戰前都讓他們袖手旁觀,未免也太無所作為了。

    但就算是這樣,也不能從戰況激烈的西方,大量抽出資深老兵到東部軍進行教育。

    「你的意思是,要以東部軍為主,成立具有一定靈活性的部隊?」

    這樣一來,最實際的辦法,就是從東部軍的部隊中挑選人員組成快速反應部隊。作戰局的盧提魯德夫準將向人事局確認的事情,也就是新部隊的編制,是否該使用東部方面軍的人。

    盡管沒辦法讓他們體驗戰爭,但至少比讓部隊遠離實戰氣氛來得好多了,這個提議主要是基于他的這種判斷。這不僅能減輕西方軍的負擔,也能讓快要因預算起爭執的雙方和平共處。

    「我想兼做戰略機動的實驗,以軍團規模進行嘗試。」

    盡管如此,提案總是會伴隨著議論。雖然杰圖亞準將等人非常注重戰區機動實驗,但是資源有限。就算他們的各項提議獲得贊同,但談到規模,果然是沒辦法輕言答應。他們與鐵路部聯合提出的師團規模的實驗,在戰時實在是太過奢侈。雖說是與快速反應軍的構想一起復活的提案,但反對的意見也很強硬。

    「我反對。東部的戰略預備部隊就只有兩個師團喔。」

    而就實際運用的作戰局來看,不可能答應在預備戰力有限的狀況下,再額外抽出人手。

    「規模太大了。不能讓東方的防御戰力也跟著薄弱。」

    對他們而言,前任者在編制大陸軍時,讓西方防御戰力薄弱的錯誤是個教訓。西方軍的苦戰,說到底就是因為國防計劃的前提崩壞。考慮到這點,雖說是遠離主戰場,但要是從東部軍抽出太多部隊也很危險。

    畢竟東部軍的戰略預備部隊,除了主要戰力外就只有一個軍團。所以他們反對從最低限度的戰略預備部隊當中額外抽出部隊。

    「分別從東部方面與南方方面抽出部隊如何?」

    「這也要等北方處理完畢才行。」

    只要處理完北方協約聯合的事情,多少也能空出一點余力吧。但作為實際上的問題,雖說大陸軍主力已解決掉敵方主力,但還需要時間壓制。要是在這時從南方、東方方面軍中抽出部隊,未免也太本末倒置。沒道理為了編制能前往所有戰線救援的部隊,讓國境線的防備變脆弱。

    「那麼,我想嘗試一個實驗要素。將魔導師大隊實驗性地置于中央快速反應司令部的管轄之下如何?」

    此時戰務局所提出的,是作為次佳方案,但實際上卻是主要目的的一項提案。以杰圖亞準將為中心所構想的,「快速反應魔導大隊構想」早在這之前就已經向參謀本部提出。

    「是那個『快速反應魔導大隊構想』嗎?這提案我也贊成。」

    而如果是大隊規模的實驗,就不會對作戰造成什麼妨礙。就他們看來,雖說是以軍團規模的戰術運用為前提的魔導大隊,但就算抽走大隊程度的人員,在運用上也能充分彌補。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10-18 19:53:16

就這點來講,倒不如說他們非常歡迎能在前線靈活運用的魔導大隊成為預備兵力吧。

    「要特意抽出魔導大隊?」

    「若是從東部方面軍的話就還有余力。主要還是魔導大隊也方便空運,展開力也高。」

    雖然有部分人擔心東部軍的戰力下降,但是遭到展開力高的理由反駁。魔導大隊為二千六人編制。以陸軍來說,比中隊還要方便運送

    就算三十六名士兵需要攜帶四十五天份的規定物資,對于後勤的負擔也極為有限。若有必要,甚至可能在一天之內,從西方趕往東方展開部署。

    「……那麼,就認同實驗性地設置魔導大隊吧。就當作是參謀本部的直轄部隊。」

    原本就是不太可能出現反對意見的提案。

    「快速反應軍司令部的設置先暫且觀望,就看魔導大隊的表現如何了。」

    盡管快速反應軍司令部果然是沒辦法獲得認可,但好在能獲準采用實驗性的內容。快速反應魔導大隊的設置,肯定也能在將來促成快速反應軍司令部的設立。

    「那麼,就進行下一個案件吧。」

    看樣子是能守住承諾了。在感到放心後,杰圖亞準將偷偷地放松肩膀。然後切換心情,集中精神面對下一個案件。

    統一歷一九六七年六月二十三日 倫迪尼姆 WTN記者室

    世界大戰存在著許多謎題。

    尤其是帝國方面的資料,雖說有受到終戰期的混亂影響,但幾乎都還是個謎。盡管認為兩軍曾出手犯下許多禁忌,但這些至今仍舊隱藏在厚重的機密面紗之下。我曾身為環球今日新聞〈World today's news〉的戰地記者參與過那場戰爭。就跟許多有關那場大戰的同世代人們一樣,我也想知道真相。

    我沒有要審判的意思。就單純只是想要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與贊同我想法的伙伴們想要追求戰爭的真相,而在WTN的編輯會議上提案制作紀錄片。

    坦白講,在這種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的狀態下,就連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但好在理解我的上司與伙伴們願意對我伸出援手。

    只不過就實際上來講,我們仍然是充滿著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的疑問。什麼是戰場的真相?這種事不是會因人而異嗎?各種意見眾說紛紜,讓我們難以決定方針。盡管已有數項機密文件解密,但這些文件不僅無法讓我們深入理解全貌,反倒還帶來了混亂。

    當初,我們首先將重點放在較早解密的聯合王國的資料上。一開始先試著調查大戰後半的達卡戰役。這是被視為佯攻作戰,受到許多人談論的南方作戰。

    參與這項作戰的聯合王國海軍本國第二戰隊的旗艦胡德號,連同旗下七艘船艦盡數覆沒的事件相當有名。艦隊為什麼會突然遭到殲滅?這其中一定有被視為機密的理由。

    我們原本懷疑,聯合王國是想用假情報釣帝國上鉤,所以才將全部的迎擊部隊集中在達卡。也就是假設,為隱藏對帝國發動奇襲作戰的主要目的,聯合王國將第二戰隊作為祭品犧牲掉了。

    難道不是為了隱瞞這項事實才列為機密嗎?

    我們想像在戰場上曾有過這樣的陰謀。實際上,這些骯髒事早在擔任戰地記者的時期就略有耳聞,所以我們預想能找到資料作為佐證。但抱持著這種想法迅速閱讀解密資料的我們,預想卻一口氣遭到打亂。

    「聯合王國海軍最糟的一天,是由×××××××××××所引起的。」

    盡管只有解密這一句話,但軍方相關人士卻全都守口如瓶,拒絕回應。

    就在這個時候,認識的戰史相關人士帶來一個有意思的消息,這或許就是緣分吧。他暗示我,只要仔細分析戰場上的謠言,就能夠發現真相。

    所謂×××××××××××這十一個字的暗號「皆有在許多戰線上發現到。根據他的說法,這或許是高級將官或是間諜的暗號。我們將這個×××××××××××與塔羅牌連結起來,命名為「第十一號女神」開始調查。

    調查的結果十分驚人。「第十一號女神」在帝國所有的大規模戰斗當中,可說是幾乎都有出現。最早獲得確認的,是在大戰的兩年前。在國境紛爭地區遭到某國的情報部確認。之後我們就假設,這個暗號所指的該不會是情報官或是干員吧?

    然而,我們卻注意到一件奇妙的事情。一部分有過前線經歷的人,對我們取的「第十一號女神」這個名稱有著敏感反應。表示「這是我听過最惡劣的笑話」。

    我們該不會因為偶然都有十一個×字,所以把復數事物當成同一個呢?一想到這,我們就盡可能透過文字脈絡與地區,從資料中找出合理性最高的「×××××××××××」試著統計。

    然後,發現到充斥著最多×××××××××××這個暗號的戰場。

    萊茵空戰(又稱為大戰的關鍵戰役)。在作為最激烈的戰區,以「天空三分血七分」之名受人恐懼的萊茵絕對防空區所展開的魔導、航空戰。

    踫巧,我與同僚克雷格是曾身為WTN派遣的戰地記者,見證過萊茵空戰的現場證人。想必任誰都曾听過諸如「惡魔棲息的萊茵」、「Named墳場」、「連銀都會生銹的戰場」等,在和平世界里無謂夸張且超乎現實的稱呼,但我可以斷言。這些全是事實。我可以根據經驗斷言,在那個戰場上,有著貨真價實的惡魔存在。

    打個比方,假設有個跟我們在酒館意氣相投個性不錯的魔導師。在短短六小時後,就算我們出席變成肉渣的該名魔導師的葬禮,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至少我就曾經歷過三次。

    「在那里,人類會變得不再是人。」與我交好的一位航空魔導軍官在戰死前說出的這句話,我至今仍能伴隨著栩栩如生的戚觸回想起來。那里是聚集著人類瘋狂的戰場。

    萊茵戰的各種報告書,直到現在都還覆蓋著厚重的機密面紗。這當中恐怕有許多事態,是受到這血腥世界的異常狀況所引起的吧。

    而且,在這場萊茵空戰當中,「第十一號女神」展現出了絕對的存在感。這讓我們突然感到了興趣。盡管早知道會失敗,但還是向當時的帝國軍相關人士訪問調查的結果,只是讓我們知道TO KNOW〈僅知原則〉目的障礙比想像中的還要高。曾在參謀本部擔任過勤務的將校僅是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話。

    他表示,希望能等到無法與他取得聯絡後再公開發表。而當我們想進一步詢問時,他卻早已經失去音訊。此後,至今我們仍將無法與他取得聯絡的事寫在備注上。

    他要求匿名所說出的一句話,這邊就根據與他的約定寫下。

    「V600」。

    我們持續追逐著這個謎題。為了得知在那個瘋狂的時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本文︰安德魯WTN特派記者)

    克琉格魯街3號 澤魯卡餐廳

    軍大學的教育課程,本來會在時間運用上安排得很寬裕。因此一到戰時,就會有許多課程遭到取消,但另一方面,也會將教育內容切換到更加適合實戰的方向。還有部分課程獲得品質改善一的好評。畢竟烏卡自己就曾有過,通常要上兩年的課程在被刪減到不滿一年後,內容反而變得更加嚴厲的經驗,所以讓他也不免這麼認為。

    曾認為自己的才能絕對不會比同學們拙劣,但在與有如閃耀明星的英才們一同學習後,果然會有種世界是很遼闊的感覺。只不過,自己很幸福。

    雙親雖然沒有強迫我邁向軍人之路,但在听到我成功考上軍官學校時,就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樣替我高興。而能遇到自己根本配不上的好妻子,是我最大的幸福。

    前陣子出生的女兒,也可愛到讓人難以置信的程度。

    所以才會有這種念頭吧。或許是成為女兒的父親後,才總算是有那個心,去詢問以前特意不去在意的事情吧。

    聖格里高利教堂附近的閑靜餐廳。就跟事前問到的一樣,里頭看得到將步槍與演算寶珠胡亂丟在餐桌上,正在點午餐的年幼少女身影、據消息來源的憲兵隊友人表示,她星期天總是會在這里用餐的樣子。

    據他的說法,教會附近能允許客人武裝進入的餐廳就只有這一間。

    「烏卡上尉,真難得在這里遇見你。」

    等回過神來後,提古雷查夫中尉就經由服務生的視線察覺到我的存在,端正地向我敬禮。我一邊答禮,一邊朝她的座位走去,在適當地跟服務生點完餐後,遞給他小費要他暫時不要靠近。

    這不是能在人來人往的地方輕易說出口的話題。

    「不是偶然,因為我听說你總是會在這里。現在方便嗎?」

    「當然方便。請坐。」

    勸我坐下的她,身上的軍服看起來十分搭襯,毫無矯揉造作的感覺。老實講,提古雷查夫中尉要是穿著便服,自己可能會找不到她吧。她就是如此地適合穿軍服。她是比起十一歲的年齡,更適合中尉這個官階的軍人。

    就連私人物品,也除了公發品外,看不到值得一提的東西。硬要說的話,就是攤在桌面上的報紙,以及用來在報紙上添注的倫迪尼姆時報與WTN的特刊吧。雖然不是沒想過,不過話說回來,軍大學的語言教育很推薦學生學習鄰國的語言。

    中立國的倫迪尼姆時報以及WTN等,算是能普遍取得的優良教材。但這應該也算不上是私人物品。

    「上尉平常都會來這用餐嗎?」

    她停止在報紙上添注,望來的眼神或許沒有那個意圖,也讓我脊背發寒。如此嬌小的她,同時也是帝國軍魔導師當中屈指可數,引以為傲的Ace of Aces。不過身為一名父親,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克制住想要詢問她的沖動。

    「提古雷查夫,不好意思想請問你,為什麼要志願從軍?」

    「……咦?」

    該怎麼問好呢?腦袋里頭盡管千頭萬緒,但要是說得太婉轉就沒有意義。煩惱到最後,脫口而出的是單刀直入的疑問。這話問得太過簡單,甚至讓她難以理解我質問的意圖。

    真沒想到,居然能看到那個提古雷查夫中尉臉上浮現問號的模樣。就算是人稱鐵面人的她,似乎也是有表情的。還以為她缺乏情感表現,但看來還是有著人性的一面。盡管不太謹慎,卻也讓我感到放心。

    「對了,我希望你別把這當成是上尉的提問,而是同學對你的疑問就好。」

    我想听的不是應付長官疑問的場面話,而是她的真心話。

    「既然你有如此出眾的才華,應該有很多條路可以走吧。為什要特意從軍呢?」

    假如單純只是身為魔導師的才能出眾,選項應該不會太多。既然軍方渴望優秀的魔導師,只要具備能作為戰力的才能,他們是不會太介意年齡的。所以像她這麼有才能的人,確實會在年紀輕輕時就遭到軍方征招也說不定。要是只有這樣,她想必只會被當成一個兵器對待吧。

    只不過,就算會被征招,應該還是會基于年齡而給予延期,然而,她卻純粹憑藉著自身的才智,一路來到軍大學。年僅十一歲,雖說敬陪末座,但也成功當上軍大學榮耀的十二騎士之一。

    僅憑天生的魔力,或許只能停留在兵器的程度,但要是具備如此才能,不論是當技術人員還是研究者,應該有許多選擇才對。實際上,帝國大學也接受跳級生,對于資優的學生不僅免除學費,甚至還會給予獎學金。所能選擇的出路應該是要多少有多少。

    「……我的父親生前是名軍人。」

    「生前……抱歉,失禮了。」

    一听到生前,我就立刻明白了。這不是什麼罕見的事,畢竟帝國軍人總是與死為鄰。不論是誰,都隨時有可能死亡。

    這些死掉的人有著各自的家庭,也有著被他們遺留下來的家人。

    「請不要任意。這在現在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

    只不過,提古雷查夫就像毫不介意似的露出笑容。一副早就習慣的態度。但是她才小小年紀就已經明白這種道理,讓我深深覺得這是場悲劇。她是為了復仇才從軍的嗎?

    「身為孤兒的我沒有其他路好走。孤兒沒什麼選擇的權利。」

    然而她的答復卻超乎我的想像,是截然不同的答案。

    「可是,既然你有能力考上軍官學校,不是也能選擇接受高等教育嗎?」

    畢竟她有著小小年紀就能突破重重難關來到這里的頭腦。就我所知,應該有不少社會善心人士,會很樂意援助像她這樣有才能的年輕人。她為什麼會沒有選擇的余地?

    「……上尉,請恕我失禮,上尉的家境應該不錯吧?」

    「沒這回事。雖然幸福,但就只是個普通家庭。」

    父親身為政府官員算是中堅分子。母親出身于平凡的家庭。不認識什麼值得一提的有權人家。頂多就是祖父曾是海軍軍人,所以很高興我能成為軍人的程度。

    然而,提古雷查夫中尉隨後說出的話語,卻讓我受到無法言語的沖擊。

    「唉,真是令人羨慕。孤兒可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活過一天是一天。」

    她的語氣,就像是回想起那饑腸轆轆的生活一般。盡管沒有說出口,但她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再再透露著自身淒慘的際遇。難以想像的沉重氣氛,讓我不自覺地倒在椅背上。回過神來時,已經被壓制了。被她的氛團。

    「……軍人遺族應該能領撫恤金吧。」

    「上尉,我是連母親的長相都沒見過的私生子。倘若沒有孤兒院的話,我如今早就曝尸荒野了吧。」

    教會附屬的孤兒院。原來是因為這樣啊,我頓時明白了。雖說是不幸的開端,但正因為是教會拯救了她,她才會如此熱忱地前往教會。正因為如此,才會如此真摯的祈禱嗎?

    然而,就算是這樣好了。

    「只不過,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但你還是小孩子。不應該再繼續當軍人了。」

    就算在戰時想要不當軍人是痴人說夢,也不應該舍棄其他道路。軍人這種生物,就本質來講必須要是吃閑飯的。而雖說是吃閑飯,但等到必要時卻不得不死。

    讓小孩子做這種工作是一種悲劇。

    「……鳥卡上尉是在質疑下官的能力嗎?」

    然而,等到提古雷查夫面無血色地提出反問時,烏卡上尉才醒悟到自己說了多余的話。不慎對擁有名譽與榮耀的軍人,說出這種相當于是憐憫的話語。

    「我不是在質疑你的能力!而是覺得像你這樣的小孩不應該上戰場。」

    這听起來像是在辯解,卻是我的真心話。朝我投以試探眼神的中尉,還只是個孩子,應該要受到保護的年幼少女。不論是誰,都不會想把女兒送上戰場吧。

    光是想到要把剛出生的女兒送上戰場,就讓我幾乎發狂。她那賭上性命為帝國捐軀的父親,也肯定不希望她這麼做。同樣身為父親,我可以斷言這絕對沒有錯。

    「這是軍務。既然身為軍人,就沒有辦法避免。」

    然而她卻坦然地,毫無一絲猶豫地斷然說道。身為軍人。她就如同字面意思的,將這句話具體呈現出來。這不是作為原則的軍人論,而就像是在不知道其他道路之下成為軍人,然後培育出宛如軍人般的自我一樣。

    那她的自我究竟在哪里呢?

    「你是認真的嗎?」

    但我還是下意識地,問出這句自己也知道毫無意義的詢問。只不過,她注視而來的眼神,是不想看漏我真正意圖的認真眼眸。如果是在說笑或是說謊,是不可能說得這麼斬釘截鐵吧。

    更遑論她是有過充分實戰經驗的人,跟不知道戰場情況的人所說的空泛言論截然不同。有著包覆硝煙與鉛的堅定信念。

    「……上尉打從方才起,究竟是怎麼了?」

    或許是覺得烏卡的煩悶很可疑吧。保持著禮節,提古雷查夫稍微向眼前的對手發出疑問這讓烏卡感到非常地無地自容。

    「我的小孩出生了。听說是個女孩。」

    「恭喜上尉了。」

    雖然她很恭敬地獻上祝賀,但這種依循禮節的對應,甚至讓我感到寂寞。有種她與其說是基于對小孩的愛情,更像是單純對喜事淡然地發表祝賀的感覺。她的視線,就仿佛是在看待與自己無緣的世界。

    「一看到你就讓我忽然想到,自己的女兒會不會也需要上戰場呢。」

    她已經相當地敞開心胸了。也覺得從她口中听到了率直的意見。然而難以克服的認知差異與不對勁的感覺卻狠狠沖擊著我。

    「居然讓正需要人疼愛的小孩上戰場,這個社會究竟是怎麼了?你不這麼覺得嗎?」

    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說些什麼。就只是將涌上心頭的情感,如實地用言語表達出來。

    我感受到她注視而來的視線就像是想看穿什麼似的。老實講,就連我也沒想到自己會失控到這種程度。但既然話已說出口,就沒辦法再逃避了。最後,正在觀察我模樣的提古雷查夫中尉,就宛如宣告神諭的巫女般緩緩開口。

    「……上尉,你是個有常識的人。我勸你現在就退役吧。」

    仿佛立場顛倒的話語。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10-18 19:53:34


    「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在這個需要我們收拾善後,不讓戰火延燒到下一個世代的時刻,叫我退場也太過分了吧。」

    「你是在知道戰場後還保有良知的人類。你如果退役,將能成為一股力量。」

    你應該這麼做才對。蘊含著這種言外之意,她握緊放在餐桌上的小手極力地主張——你應該要退役。

    「我是軍人。除了軍人外,什麼也不是。」

    「不,上尉。你還保有理性。就讓我以同學的身分厚著臉皮建議你,至少在這瘋狂的舞台揭開序幕前退到後方吧。」

    「這種事是不被允許的。」

    這可是戰爭。能悠閑待在辦公桌前工作的情況已經結束了。而且我也沒辦法拋下伙伴、拋下同梯、拋下戰友,自己一個人恬不知恥地離開。朋友啊,我與你們共同在隊列中發過誓了。絕對不能就這樣離去。

    「上尉,活著也是場戰斗。這也是為了不讓令嬡被送上戰場。」

    「……我會考慮的。」

    但我卻沒辦法反駁她。盡管感到抗拒,卻說不出更多的話語。我被十一歲小孩的氣勢壓倒。無言以對。

    「時間不多了,請盡早下定決心。」

    「你說話就跟參謀一樣啊。」

    「因為我只接受過這種教育。」

    看來我真的是心無余力了。居然要求軍大學的學生講話不要像個參謀,這根本毫無意義。畢竟我們受的教育,就是要我們成為這種高級參謀或幕僚。

    這倒不如說是贊美。以話語的使用方式來講,沒有比這還要錯誤的用法吧。就連自己也能隱約注意到,自己感到相當地動搖。

    「……原來如此。確實就跟你說的一樣。」

    確實就跟你說的一樣——我也只能夠這麼說了。我這個人的詞匯還真是貧乏啊。

    「啊,午餐似乎是送來了。一起用餐吧。」

    「……嗯,就這麼辦吧。」

    中午遇到的烏卡上尉,看來是因為小孩出生所以精神錯亂的樣子。嗯,我同意成為父母會誘發心理學變化的學說。

    總之,這樣烏卡上尉也就從軍大學的升官道路上脫落了。主張要趁對方在精神上毫無防備時說服他的法西斯主義者,肯定是惡魔般的天才。這樣他就會因為希望擔任後方勤務而導致評價下降,烏卡上尉應該不會不知趣地提出抗議吧。如此一來,我也能在軍大學的百人之中,確定獲得前一二名的名次。拜這所賜,雖說僅限于我這一代,但也能冠上馮之名,成為參謀將校了。

    畢竟難得獲得軍大學的經歷。要是名次太高,事後應該會有很多麻煩事,但要是太低也很難自由行事。就這點來講,如果能姑且取得優等評價,獲得軍方榮耀的軍大學騎士的稱號,就不算太壞。不過還是得看學習的成果和與教官們的關系。

    想到自己被懷疑稍微缺乏積極的奮戰精神,這個名次應該算是妥當吧。雖然之後得再多展現一點積極的態度就是了。畢竟自己一直都很倒霉,必須得再多注意一點。

    算了,今天就先這樣了。方才的午餐,是靠三寸不爛之舌攏絡成功的烏卡上尉幫忙代墊。晚上則是要被參謀本部招待,不曉得餐點會是什麼呢。雖然不到海軍的程度,但听說參謀本部的餐廳品質也不錯。真是教人期待。

    參謀本部第一(陸軍)晚餐室

    正當某軍大學的同期學生,在市區的餐廳里談論彼此的經歷時,參謀本部的第一晚餐室,也同樣在用餐的同時進行對話。

    只不過,這邊是受到排場與傳統束縛的餐會就是了。

    過去,帝國陸軍在參謀本部內部蓋了一間豪華的晚餐室。這間豪華的晚餐室,不僅遭到士兵們抱怨極為浪費,將校們也不太方便使用,所以評價並不怎麼好。但由于海軍的一句話,讓輿論徹底逆轉。所謂「陸軍就連晚餐室也很多余」。

    對于嘲笑這件事的海軍,陸軍則是提議刪減戰艦的多余設備反擊。

    所謂「真搞不懂在旅館里打仗的家伙們在想什麼」。

    因此,陸軍如今是團結一致,把對晚餐室的一切批評視為背叛行為。此後,就為了展現出陸軍有在活用晚餐室的情況,陸軍的相關會議經常到晚餐室以餐會的形式舉辦。收到要在這間豪華房間里進行午餐會議的通知時,正好與雷魯根中校剛結束北方與西方這兩邊戰線的視察,把包包放在作戰課的辦公桌上時幾乎是同一時間。不過這種事雷魯根中校也早就習慣了。

    但問題就在于餐會的議題。

    「我反對。我堅決反對這件事。」

    在打開信件的瞬間,雷魯根中校忍不住瞪大了眼,這種事他是絕對無法接受的。光想著這件事,讓他在上午幾乎沒辦法好好工作。完全沒動眼前陳列的食物,在與會高官之中,雷魯根中校獨自一人展開激烈的反對論戰。

    「雷魯根中校,我尊重貴官的意見,但你得先排除主觀因素。」

    只不過,擔任直屬上司的作戰局副參謀長盧提魯德夫準將,很不幸地並不支持雷魯根中校的意見。畢竟這對他來說,可是期盼已久的戰術改善方案。他恐怕是不會輕言放手吧。但這看在從戰場視察回來的雷魯根中校眼中,實在是太過危險了。

    「絕對不能讓她指揮快速反應大隊。按照她的個性︰可是會直到全滅為止,都不會停止前進啊。這是在白白消耗魔導師的行為!」

    提古雷查夫中尉會在軍大學畢業的同時晉升為上尉。這盡管令他害怕,但如果是這種程度,倒也還有辦法修正。認為技術研究所或教導隊應該還有位置安排給她而掉以輕心了。沒想到,上頭居然想在提古雷查夫上尉的指揮下編制實驗部隊!

    喔,神呀!這根本就是場惡夢。她太過危險了。那個戰爭論可是她的看家本領。

    「雖然貴官如此主張過好幾次,但軍大學的教官們,可以給予她重視士兵的評價喔。」

    確實是有部分軍官學校的教官支持雷魯根的見解,表示「她太過好戰」。

    但軍大學的教官們卻有不同的意見。她就連在參謀旅行這種極限狀態下,也會重視士兵,避免損耗。這可不是靠表面工夫就能做到的事——這是他們的結論。在成員皆是軍大學畢業生的參謀本部里,這個意見具有決定性的重量。

    所謂「戰斗欲旺盛。盡管如此,卻同時保有避免損害的正常感覺」。總之,他們將這視為是優秀的資質。

    「你是不是太過于被成見束縛了?」

    「……您難道沒看到她在軍官學校時代的報告嗎?」

    他不死心地提出調查到的她的負面評價。但雷魯根自己也是軍大學畢業的參謀,連想也不用想就十分清楚長官們會以哪邊的判斷為重。所謂軍人這種生物,會更加尊重自己人的判斷。

    「就當作最後她也在教育之下獲得成長吧。軍大學說她沒有問題。」

    要是有在軍大學惹出問題,評價或許會完全相反吧。但在軍大學獲得優等評價,獲選成為騎士的她毫無瑕疵。

    「她的行動與其說是教育的成果,更該說是本性啊!不能把大隊交給她!」

    但至少也必須要提出反對意見。就算這會讓自己身為高階軍官的經歷受到傷害,也不應該逃避身為軍人的義務。要是把大隊交給她,大隊很可能會在與敵人交戰前先被她殺死。這是身為軍人絕對無法容許的事情。

    「最主要還是她還太年輕,階級也不符合條件!」

    「提古雷查夫中尉已經決定要晉升為上尉了。比起中隊指揮官,她是更應該擔任大隊指揮官的人才。」

    「帝國沒有那個余力讓能干的軍人閑置。這貴官也知道吧。」

    只不過,上頭已經決定好方針。听到盧提魯德夫準將訓誡他的聲音,雷魯根中校不得不明白這一點。這是為了改善快速反應能力,解決這個當務之急的問題。就算多少有些問題,上頭也肯定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既然如此,就該讓她回教導隊,或是擔任技術研究人員。她還是小孩子。您難道不知道,小孩子的天真有多麼殘酷嗎?」

    他試著提出其他方案。參謀本部在傳統上很歡迎議論。因為他們相信,多方面的觀點能減少事情的瑕疵。

    「雷魯根中校,我會傾听貴官的意見。但這件事已經決定好了。」

    「這是參謀本部的決定。我相信貴官也知道這所代表的意思。」

    反過來說,只要是透過議論決定的事情,就不允許再有異議。推薦進行徹底的辯論,但只要決定好方針,就要求全體一致團結毫不拖延地執行下去。要是沒辦法做到這一點,就只會被驅離參謀本部。

    「……呃,下官失禮了。」

    已是實質決定好的事嗎——雷魯根中校垂頭喪氣。從來沒想過參謀飾繩會有一天看起來如此可恨,但他還是克制住了。不對,本來的話,根本不可能頂撞中央到這種地步。盡管如此,他仍然是非常不安。

    「很好。那就照預定,讓提古雷查夫上尉編制新的大隊吧。」

    「等編制完成後,立刻準備讓她晉升少校與擔任大隊長的任命書吧。」

    「以上。接著討論下一個議題。」

    ……這樣真的好嗎?

    「百聞不如一見。」

    這是對勤務兵放在眼前,盛在盤子上頭的料理,譚雅率直的印象。

    譚雅知道這是名叫屠裂鷳辮盤的料理。屠宰肉拼盤她並不討厭,而且還是在戰地難以吃到的炖煮料理。這種將在戰壕生活中原本就容易缺乏的維生素C,經由加熱處理浪費掉的奢侈料理,就只有在後方才吃得到吧。

    考慮到前線歸來的人也會來這間餐廳吃飯,所以在菜單里放入只有後方才能吃到的料理,算是個不錯的主意。要說理由的話,就是用跟前線相同的食材費安排餐點,表示後方並沒有亂來的周全顧慮。

    到這里都還很好。到這里。

    問題就在這與其說是酸,倒不如只有咸味的調味,以及煮得半生不熟的豬肉。這要不是還有馬鈴薯,根本就只能拿去倒掉的搭配,讓她驚訝不已。

    況且主食的面包還是戰時面包。這似乎是要兼作為普及宣傳,但講明白點,海軍的黑麥面包還比較營養豐富且美味吧。如果要她說的話,真想拜托他們別勉強把小麥粉與馬鈴薯混在一起做面包,正常地分開來做料理吧。

    要是去海軍的餐廳,肯定能在相同預算下吃到更好吃的東西。

    理由很簡單。雖然陸軍方面想必是撕裂嘴巴也不會泄漏半句,但晚餐室的設備用掉了太多經費,結果必須不斷拿部分伙食費去填捕折舊費用,已近乎是公開的秘密。外加上跟海軍不同,就算吃粗食也無所謂的風氣,似乎也無法刺激廚師們的創作欲望。還不只是如此,伙房人員的頻繁替換,也讓他們在技術上完全應付不過來。

    就連戰時面包,也是因為是最便宜外加上沒人想吃,所以才有辦法端上餐桌的面包。在參謀本部的陸軍餐廳吃的食物,別說是海軍自豪的上級軍官休息室,甚至比他們下級軍官休息室的食物還難吃。就算撕裂嘴巴,也不願意承認海軍浪費預算的指責,真是讓人對陸軍的頑固意志感到目瞪口呆。老實講,這可以跟聯合王國競爭飲食的世界最低水準吧。不對,肉餡羊肚的水準說不定還比較高呢。

    這絕對不是會讓人主動跑去吃的味道。

    「……味道如何,上尉?這可是參謀本部的招牌菜喔。」

    沒錯,主動。反過來說,這要是參謀本部人事局的柯德上校與戰務局的杰圖亞準將招待的料理,就是不得不吃了。也由不得人說不吃。

    「是的,若要下官據實以報,就是讓下官回想起常在戰場的心情的出色料理。下官實在是佩服不已。」

    「哈哈哈哈,這真是漂亮的回答啊,杰圖亞閣下。」

    但正因為如此,面對杰圖亞準將的問題,譚雅不得不保持禮節地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就算要人耐得起粗食,這種食物也未免太過分了吧?

    或許是相當中意自己的答復吧。開懷大笑起來的柯德上校,開始碎碎念起︰「干脆就取名為常在戰場的餐廳吧……」

    「你的心態可嘉,上尉。不過不需要客氣。」

    「不,我已經吃飽了。請不用太在意我。」

    雙際上,即使是他們也不是自己喜歡吃這種食物的樣子。

    「是這樣嗎?你還在發育,吃太少不好喔。」

    「是的,下官的食量很小。我會努力讓自己多吃一點的。」

    基于立場不得不利用參謀本部的餐廳……而且還被陸軍方面持續強迫利用的杰圖亞準將,大概會對每位新任的參謀提出相同的詢問吧。譚雅認為這就跟大學里會有部分教授喜歡稍微惡整學生是一樣的情況。

    不過這種情況也只到用完餐為止。

    就在柯德上校驅離前來收盤子的勤務兵,要他在送上咖啡後暫時不要靠近後,隨即進入了正式主題。

    「那就進入主題吧。啊,雖然遲了點,不過恭喜晉升,提古雷查夫上尉。」

    她在軍大學畢業的同時,收到晉升上尉的任命書。核準這道命令的不是別人,正是人事局的柯德上校自己。這還真是相當做作的祝賀詞。

    「感謝您的祝賀,上校。」

    身高不夠,硬是坐在高椅子上才勉強構得到餐桌的譚雅,就算挺直背脊,也仍舊是不得不抬頭仰望著對方。盡管如此,譚雅還是按照將校應有作為的刻板印象,以爽朗的聲音答謝。

    至少在軍隊這種龐大組織里,模範值得效仿。

    實際上,首次見面的人事部上校也朝她露出滿臉親切笑容。雖然只是擺出對方也應該要這麼做的態度,但禮節並不是無意義的行為。至少在交涉時,將有可能是逮住對手破綻的工具。

    有別于內心的漠不關心,發出宏亮的聲音。早已經收到晉升的任命書了。

    如今,不需要故作恭賀的上校說也早就知道了。包括接下來的主題才是重點這件事。

    「送來的可不只是晉升的任命書。還有貴官的分配單位。」

    沒錯。就是軍大學的畢業出路。軍大學畢業生的人事,不是由教育總監負責,而是掌握在參謀本部手中。

    人事權是由這群擁有強烈同伴意識的少數人負責管轄。想當然,倘若惹到他們不高興,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但這話反過來說,也是真理吧。

    「我想盡可能參考你的意見。」

    「感謝。」

    柯德上校所謂的參考,總之就是我會假裝听一下的訊息。只要是人事部的人,不論是誰都至少有過越級命令的經驗,這種事並不罕見。

    但不論人事部的人表現得多友好,都千萬不能夠大意。倒不如說,我十分清楚他們是活在場面話世界里的人種。正因為如此,場面話就要以場面話來對應。

    「不過下官是軍人。只要有命令,不論怎樣的單位我都會虛心接受。」

    睜眼說瞎話的答復。說不論怎樣的單位都會虛心接受,在大多情況下都比隨便打草驚蛇來得好。當然,得小心別讓自己抽到下下簽。

    「很好。送到貴官這邊來的是這些文件。」

    隨後上校就像是很滿意一般,細心地拿出一疊人員申請書,交到我手中。全是來自第一線的部隊。而且都迫切需要魔導師與軍官的樣子。雖然看起來也不是沒有正在後方重新編制的部隊。姑且算是有很多單位想要我的樣子……假設我要是說錯什麼話,肯定會毫無選擇余地,被丟到最嚴酷的地方吧。

    「對了,參謀本部也提出了一張。」

    最後交出來的文件,單純是參謀本部希望我前往參謀本部的配屬希望書。

    「考慮到貴官的功勛,人事部不會強制你的選擇。你就選自己喜歡的單位吧。」

    「能選擇的單位實在太多了。真不知道該怎麼選才好。」

    不過,實際上根本沒得選。掌握人事權的參謀本部,只是想讓我知道究竟有多少單位要我吧,這也就算了。

    但是,擁有決定權的參謀本部都叫人去他們那里了,哪里還會有笨蛋不听從啊?這是不可能拒絕的。

    「也是呢。」

    上校在深思熟慮後催促著我,這雖說是故作姿態,但他卻像是真摯地對煩惱出路的年輕人給予建言般,營造出這種人物形象七真是名杰出的演員。不過早在他配合自己這邊的蹩腳演技演出時,這就已經是出看得到結局的三流戲曲了。

    「不過,不論哪個時代,都沒有輕松的工作喔。」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10-18 19:53:53

「是的。」

    保持挺直背脊的姿勢答話。看來對方也挺忙,似乎沒太多時間配合我的蹩腳演技。

    「我不清楚參謀本部想任命你做什麼,但就先祝你幸運了。」

    「感激不盡,上校。」

    祝我幸運,這是種私人的表現。總之,就是向我傳達個人善意的訊息。對方似乎握有什麼會對我有很高評價的要素。

    也就是說,最初的「不清楚要任命我做什麼」這句話是謊話,應該認為他已經知道才對。你究竟知道些什麼?想詢問此事的譚雅,無意識地像個小孩般,微微地偏著腦袋。

    對于她的詢問眼神,自以為明白的上校點點頭,站起身。

    「盡管遺憾沒辦法一起享用點心,但下官就先告辭了。」

    「辛苦你了,柯德上校。等會兒見。」

    覺得該說的都說完後,柯德上校就連忙離開餐廳。盡管視線追逐著他離去,但杰圖亞準將也同時叫出在一旁待命的副官,開始進入只是交付文件,卻特意把她叫出來的最大主題。

    「畢竟是貴官,我們就直接來談實務內容吧,你會分配到參謀本部底下的單位。雖然不是直屬長官,不過你就當作這實質上是在我的底下辦事吧。」

    「是的。今後請多多指教。」

    他事務性地淡然述說著。但即使是從軍多年的杰圖亞準將,也是連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有這麼一天,擁有讓十一歲小孩成為自己部下的經驗。

    就連被提拔的本人,也一副這正合我意的感覺,讓他懷疑對方是否在適應軍大學生活上,意外地吃了一些苦頭。不過既然有能獲選為騎士的才干,以及戰場歸來的身分,年齡想必只是個小問題吧。

    這個小小上尉的腦袋里裝著的某種東西,能以經驗讓我們知道,對我們來說,依賴視覺判斷狀況是件多麼愚蠢的事。本來應該要對這種情況感到不對勁吧。在如此年幼的階段就發揮出卓越才能的人太過異常。

    她那獨創性的概念,究竟該給予贊賞,還是批判她瘋了呢?

    只不過,她能不能作為將校派上用場?杰圖亞準將與參謀本部就只在乎這一點。既然能派上用場,那其他議論就顯得不重要了。

    「很好。」

    實際上,就連她也對未曾指揮過中隊就需要指揮大隊的情況,絲毫不顯得慌張。根據她的言行來看,恐怕她早就認為自己會立刻擔任大隊指揮吧。

    我曾從軍大學的圖書館管理員們那邊听說,她曾在戰史編撰室中研究過大隊規模的機動。倘若不是對自己的言行有著相當的把握,應該是不會有心思準備到這種程度。這意味著,自已眼前的提古雷查夫上尉,早在授命擔任大隊長之前,就已經是一名犬隊長了。

    「上尉。參謀本部打算立刻讓貴官負責大隊指揮。」

    實際上來講,她會這麼心急也是莫可奈何的事。倘若是魔導大隊,就能兼具某種程度的裁量權與戰斗能力,是行動相當自由的部隊規模。她似乎認為自己適合在前線作戰,就跟大部分教官所指出的一樣。所謂重視士兵,但極為積極果斷地邁向戰斗。

    如此具有干勁的野戰將校,還同時是名卓越的魔導軍官。就算要我現在就立刻讓她率領部隊,在最前線發揮本領也無所謂吧。

    「是的,這是下官的榮幸。」

    但對杰圖亞而言,還是期待她能成為少數經歷過軍大學教育的魔導軍官,擔任起更加廣泛的職責。因此就某種意思上,他甚至認為這是個好機會。

    「很好。不過要交給你的,將會是新編制的魔導大隊吧。」

    「是新編制嗎?」

    「這是組織的常態。放棄吧。麻煩事會很多喔。」

    組織部隊,加以訓練,並確立管理系統。倘若沒有經驗老道的老兵支援,這些全都會是極為困難的工作。人盡管能夠創造組織,但組織卻無法創造人。

    因此,只要能組織出某種成果,才能算得上是帝國軍真正貴重的中流砥柱。正因為如此,才會以重新編制大隊的功績,強行將大隊交給她指揮。

    「然後,你明天就會收到編制官的任命書了。」

    所謂專家的事情就交給專家處理,他將制度上能利用的制度全部利用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想把魔導大隊交給連中隊長經驗都沒有的一介中尉指揮,必須得要運用相當的手段。

    比方說,編制官這個職位,原本是負責將佣兵隊編入正規軍,這種幾乎算是中世紀遺物的職一務。這不需要有過中隊長經驗,只要是軍官都可以擔任。是為了統一管理雇用的佣兵團,用來統治他們的制度。這雖是在二百多年前使用的制度,但只要沒有廢止,當然就是有效。

    既然在文件上有效,就任誰也無法提出異議。說到底,說不定會因為根本不知道編制官這種

    職務,連想抗議都沒辦法就是了。

    「編制官?這似乎是相當古老的職務吧?」

    不過她相當優秀。提古雷查夫知道編制官是種古老的職務。想必很快就會知道,這實際上是強行靠制度敷衍過去的做法吧。

    實在是相當可靠。這麼優秀的人,倘若要是男性,就算要我把自己的孫女嫁給她也沒問題。由于她太過可靠,甚至幾乎要讓我忘記,眼前的軍人只不過是一名少女。

    「要將大隊交給上尉指揮很難。所以是利用編制大隊的功勞,強行讓你晉升少校。」

    這本來是不應該說出口的話也說不定,但是面對她,或許老實讓她接納我們是她的伙伴,會讓她把事情干得更好吧。這是要重新編制一個大隊。該做的事情堆積如山。所以事先讓她知道,戰務局不是她需要警戒的對象會比較有益。

    「……可以認為我是實質上的大隊長嗎?」

    「全力以赴吧。這樣就能確保你少校與大隊長的位置。」

    看來她果然沒忘記自己曾說過想要一個大隊的事情。區區的中尉,竟向準將如此要求。這肯定是懷有超乎尋常的決心與自信才會這麼做。而且,她的這份能力是貨真價實的。

    身為魔導師並擁有指揮官器量的稀有人才。就算如此強行運用她會遭到其他部門的抗議,我也早已做好覺悟。

    「我可以認為這會遭到周遭人士的反感,並以此為前提行事嗎?」

    最重要的是,她這故作不知向我確認情況的謹慎態度。與其說要以周遭人士的反感為前提,倒不如說早就遭致反感了。就算她透過越級上訴獲得大隊長位置的謠言沒有傳開,如此快速的晉升也十分醒目。但她會把這件事說出口,是想在確實掌握住情況後尋求協助吧。

    「說得好像現在才發現一樣呢。你就說吧,有什麼要求嗎?」

    「在進行編制時,可以認為是由下官全權負責嗎?」

    「沒錯。大隊的人員與裝備,我會盡可能撥發給你。」

    對于她的疑問,我的答案十分明確。當然是任憑她的自由。倘若有必要,我還會舉戰務局的全力提供支援。而就像我讓人事局的柯德上校同席所表示的一樣,人事局也能在某種程度內給予通融。

    打從一開始就是這種約定。大隊的人員與裝備都會盡可能給予通融,替她做好安排。

    「只要在四十八名以下,就照你高興地去編制吧。」

    而兼作為讓她從零開始編制大隊的賠罪,我稍微出手關切了一下。關切的重點,則是大隊的規模。幫她確保了相當于加強大隊程度的預算。名目是以實驗部隊的例外措施。

    「四十八名,是加強大隊嗎?謝準將。」

    「讓快速反應大隊具有加強大隊的規模,是當然的處置。因為是新編制的部隊,所以塞了很多預算下去喔。」

    快速反應部隊要是太弱還能用嗎?在他如此低語後,負責運用的作戰局就與他連成一氣,表示支持。而理解到杰圖亞意思的盧提魯德夫在背後幫忙,或許也佔有很大的因素吧。

    但盧提魯德夫準將的判斷,主要還是受到實際利益的觀點影響。比起分散遠處的復數兵力,能集中在手邊運用的大隊會更有價值。就常識來判斷,這是任誰都會舉手贊成的內容。

    「不過有個條件,就是只能從西方、北方方面軍以外的部隊里挑選人才。唯有這一點是無法商量的。」

    唯一的條件就是人才的來源。不能從正在擔任最前線的方面軍中擅自帶走精銳。這同時也是運用部門與方面軍的意思,要以未經實戰的人員組成部隊的核心。

    就這層意思上來講,這也是讓各方面軍交流經驗的好機會。就連對各方面軍來說,只要能表現得比其他方面軍還要優秀,藉比重新建立管道,就再好也不過了。

    這個部隊,肯定能以有形無形的方式成為帝國軍的支柱。

    「大隊就配合你的本業,編制成航空魔導大隊。」

    這是當然的事。航空魔導大隊的編制,就等同于是已經發布命令一樣,之後就只是時間的問題。提古雷查夫上尉看起來也像是能理解似的,不發一語。也好,沒有多余的對話,事情也比較有效率。

    「請問是怎樣的指揮系統呢?」

    她是會率直發問的人。這里要是能回答快速反應軍司令部,想必會相當輕松,但杰圖亞準將卻只能回以苦笑。

    也好,指揮官確實也有必要思考,部隊是在誰的指示下運用。光是會詢問這件事進行分析,就足以給她及格分數了。畢竟這不是找碴,而是純粹的疑問。

    「就快速反應部隊的觀點來看,是直屬參謀本部。所準備的編制編號是V600。你有什麼要求嗎?」

    「下官沒有特別要求。請照一般事務處理。」

    毫無猶豫的答復。總而言之,就是對編號與虛名不太有興趣。不過還是有顧及到部隊的辨識度與業務需求的必要。

    「那就六一吧。基本上你沒有長官。高興吧。是直屬參謀本部喔。」

    「……還真是我人生的春天啊。」

    「一點也沒錯,簡直是羨煞他人啊。」

    俗話說大隊長是最輕松的。能身為指揮官站在第一線,又具備某種程度的獨立指揮權。總之就是能邊參與戰爭邊指揮作戰。對于優秀的軍人們來說,這想必是相當輕松的立場吧。

    更遑論是能大幅擺脫煩人規定的參謀本部直屬的大隊長了。

    「完成編制的期限是?」

    「愈早愈好,不過沒有明確的期限。」

    「了解,下官會努力選拔。」

    而基地應該會稍微避開鄰近主戰場自顧不暇的北邊與西邊,及容易遭到政治干涉的南邊與東邊,設置在中間地帶吧。就算事務手續是交給下屬處理,也還是能知會她某種程度的推測。

    「基地恐怕會是位在東南方的基地吧。」

    「了解。」

    與主戰場完全相反的位置。也就是說,能有時間盡情地訓練部下,她露出帶有這種含意的微笑。看著抿嘴微笑的提古雷查夫,我稍微想起一些不好的傳聞。也就是所謂她對部下的選拔基準過于嚴苛。

    「上尉,我先忠告你一句,有人批判你太過于挑選部下了。」

    這意味著,她培育部下的才能與能力受到質疑,這將會導致嚴重的負面評價。在軍隊里,當然不可能自己挑選部下與長官。簡單說就是只能在賦予的條件下,想辦法順利完成任務。

    如果辦不到,不論個人的能力再出眾,也是不合格的將校與軍人。頂多作為一匹狼在組織中流離失所遭到孤立吧。畢竟群體能以壓倒性的數量取勝。

    「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但這不是什麼好風評。自己留意點。」

    「感謝準將的關心。」

    但她卻有余力淡然應付這項指責。真可靠。恐怕早已擬定好某種程度的人員方案了。

    「沒什麼,這是你靠實力獲得的結果。就盡情自豪吧。」

    「驕者必敗,所以我想謙虛過活。」

    「很好。看這樣子,是沒問題了。」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並沒有對自己的出人頭地與特權感到驕傲。保持自然,就算享受恩惠也不會沉溺,充分完成那份義務。實在是罕見的軍官。不對,或許該說這是貴族的風範吧。所謂的貴族,本來就是基于風範,而不是基于血統。馮的稱號並不是全部。畢竟高貴的姿態與血統毫無關系。

    「明天就會送出任命書了。今天可別離開宿舍喔。」

    「……效率還真高呢。」

    听起來十分錯愕的口氣。也是,要是昨天的任命書到今天就遭到更換,會想這麼抱怨也是無可厚非。

    「這是我少許的歉意。別放在心上。」

    「沒這回事,感謝準將。」

    「我很期待你喔,上尉。祝你武運昌隆。」

    我將實驗部隊托付給她。這是項重責大任,但我是真心期盼著她。但願這項實驗措施能夠獲得成果。

    「V600。」

    這個編制編號,是在紀錄上完全不存在的編號。在戰後公布的部隊資料當中,除幾項被指定為機密的資料外,部隊編號已悉數公開。但V600系統卻是怎樣都遍尋不著。

    帝國軍的編制是從中央軍的V000號開始,就算包括各方面軍在內,合計也只到V400多號。考慮到例外案例,就是中央技術研究所所屬的部隊,但在公布的資料當中,也只有V000多號或是V500多號。

    部分專家表示,這可能是為維持高度的機密,而例外給予特殊實驗部隊V600的編號。大戰時激烈的技術競爭,讓技術相較于大戰之前獲得了世界級的發展。想要在這場技術競賽中拔得頭籌,無論如何都不能避免高度的機密保全。這難道不是為了保全機密,所以才用其他編號設置部隊嗎?

    這項意見確實是很有可能。我們連忙從退役人員當中,找出可能的相關人士制作名單。同時,我們的團隊也開始試著接觸帝國軍技術部的資料。從中顯現出來的結果,指向一名曾隸屬于中央技術研究所的技術人員。

    我們隨後獲得機會,能直接訪問這名中央技術研究所的前技術將校。他的名字是阿德海特‧馮‧修格魯主任工程師。是在大戰中期開發出被譽為杰作的艾連穆姆工廠制九七式「突擊機動」演算寶珠的主任開發人員。

    據說擁有虔誠信仰的修格魯先生,每逢星期天都會在上午進行禮拜。多虧先生每周拜訪的教會祭司肯幫忙接洽,才有辦法實現這場會談。所幸盡管會受到嚴格監視,但對方仍舊是答應了我們的訪問。

    修格魯先生就如同前述,是名理性的人物。「我很高興能在向上帝祈禱的日子接待遠來的訪客。」這也是神的旨意吧。伴隨著如此低語,他由衷歡迎在安息日午後不請自來的我們。

    老實說,我們早有覺悟像先生這種帝國的技術人員,個性一定會很乖僻,這種結果反倒讓我們有點泄氣。此時我們向善良的修格魯先生坦白自己曾經懷疑過他的人格,請求他原諒我們的狹隘氣量。

    「這表示你們已經知錯了。凡事只要順從心靈的引導就好。」

    在修格魯先生笑著接受謝罪後,我們隨即向他詢問V600編號部隊的事情。然而,就在我們說出V600編號的瞬間,意圖回答的修格魯先生就遭到看似在監視的憲兵制止。這當中必定有鬼。我們如此確信。

    只不過,修格魯先生在苦笑著看了憲兵一眼後,說出讓我們意想不到的話語。

    「V600這個部隊編號並不存在。不過各位。去翻找紀錄吧。學習歷史對記者來說也很重要吧。」

    盡管對先生苦笑說出的話語感到混亂,但我們依舊是做出判斷,V600這個編號不是部隊名,而是指其他事物,並針對這點著手調查。修格魯先生要我們學習歷史的話語成為了關鍵。

    仿佛不存在的部隊編號,不對。是真的不存在。直到軍制專家替我們解答疑惑之前,我們就這樣一味地抱頭苦惱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不過國際新聞部的同僚介紹的專家,一眼就看穿我們所犯下的錯誤。

    所謂「V×××號本來是編制編號」。

    帝國軍根據其軍事制度,是由戰務課編制,作戰課運用。這邊的重點,即是負責編制的部署與負責運用的部署不同。通常運用單位會直接沿用編制單位的編號。

    比方說,要是戰務課為補充中央軍的戰力編制了一個Vl01部隊,作戰課就會將這批部隊作為第101特遣隊運用。但沒有明確決定所屬單位的部隊,就會使用平時不會用到的編號來避免誤會。所以顯而易見的,就算編制編號V600可能存在,第600號部隊也不會存在。

    把這兩者混為一談,讓我們自行創造出第600號部隊這個不存在的幽靈部隊。唉,真是丟人現眼。還以為找到真相,結果卻是這副德性

    于是我們決定突發性地到啤酒館取材,寫下報導小組一連整天的啤酒館體驗記事。(不過很遺憾的,上頭並不承認啤酒館的取材經費。)

    原來如此,聰明的修格魯先生肯定認為我們在追逐某種奇異的事物。但先生的最大誤算,大I概就是誤會我有聰明到能理解他的建言吧。

    很好,這樣事情肯定能順利進行了。如此認為的我們,邊煩惱著莫名發疼的腦袋,邊開始翻找起帝國軍參謀本部戰務課所留下的編制資料。接著,我們就輕易發現到找尋的事實。

    畢竟在歸檔的檔案里,編號600的檔案就只有一本。那個檔案夾,就像是要人發現似的放置在那里。只不過;里頭是空的。只有留下一張簡潔的字條。

    帝國軍參謀本部戰務課通知︰

    「我們將經常領導著他,經常不舍棄他,經常走向充滿荊棘的道路,經常置身戰場。一切皆是為了勝利。所追求的魔導師,將前往艱難的戰場,領取微薄的報酬,過著槍林彈雨的陰暗生活,承擔難以承擔的危險,無法保證生還。等到生還之際,將能獲得名譽與贊賞。」

    參謀本部第六一編制委員會

    但話說回來,編制編號六一究竟被分配到怎樣的部隊編號啊?很遺憾的,資料就只有一張字條。不過對討厭文字修辭的帝國軍來說,這張字條所蘊含的情感可說是異于尋常。

    如果有人看過,肯定會留下印象。做出這種判斷的我們,開始調查起當時的帝國軍魔導師。然後才第一位就中獎了。所得到的答復,相當令人遺憾。

    「啊,那個很有名啊。是打造政治宣傳部隊的事吧?那些真心志願跑去報名的家伙們,回來時都在那邊抱怨連連呢。」

    「政治宣傳部隊?」

    「對呀,听說是宣傳部想要一個『展現帝國的正義與高貴的部隊』。」

    「那個,就算你說是政治宣傳,但我們手邊並沒有這種資料耶。」

    「這是當然。要是把航空魔導師的大部隊拿去做政治宣傳,怎麼可能不引發問題啊?」

    「那個,也就是說?」

    「听說是基于作戰課與前線的強烈投訴,所以才散播這種要編制新部隊的流言。這件事應該挺有名的吧。」

    不會吧——抱持著這種想法的采訪小組,隨即訪問起數名前帝國軍魔導師。這一半是希望他們能予以否定;一半則是認為他們會回答「對呀,我知道這件事」的自暴自棄。

    然而不知道該說是命運弄人還是幸運,事態出現微妙的差異。我們從數名魔導師身上,得到其他有力的證言。

    「對呀。我知道這件事。是快速反應軍司令部的構想在妥協失敗之後的產物吧。」

    「那政治宣傳部隊呢?」

    「啊,那個單純只是謠言吧。我曾听說過快速反應軍是分配到V600的編號。」

    「快速反應軍?」

    「是呀,似乎是上頭想要比大陸軍方便細微運用的部隊。不過好像失敗了。」

    這是前中央軍的士兵。

    「好像是基于方便,把西方方面軍與東部方面軍的聯合部隊叫作V600的樣子。」

    「……你有听過快速反應軍或政治宣傳部隊的事情嗎?」

    「有啊,那是唬人的消息喔。在戰時是常有的事情。」

    「那麼V600部隊是怎樣的部隊呢?」

    「說明白點,就是將開戰初期戰力消耗的西方方面軍與東部方面軍重新編制。」

    「重新編制?」

    「沒錯,听說不是解散,而是為了方便整理所設置的部隊。」

    「那其他各種傳聞是?」

    「我听說是諜報上的虛張聲勢。好像是以正在重新編制精銳部隊的消息來嚇阻敵軍。」

    這是前北方方面軍的士兵。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從乍听之下確有可能到接近荒誕無稽的各種傳聞。簡直就是戰場的謠言大集合,讓我們陷入邊捧腹大笑邊抱持迷惘的狀態。愈是深入調查,就愈會從其他方面突然跑出新的傳聞。就算真實不僅只有一個,也該有個限度吧。我們完全陷入五里霧中。

    究竟什麼才是對的?首先就來思考這個問題吧。盡管听到各式各樣的傳聞,但總覺得不太對勁。試著統計後發現,這些傳聞相互有著一致與矛盾的部分。也就是說,毫無疑問有著作為根本的事實,然後謠言才愈傳愈夸張。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就絲毫沒有接觸到真相。

    就像這場戰爭一樣。人們經常談論著戰爭,讓世人知道戰爭的慘痛。但這場戰爭的真相,至今仍尚未明朗。

    「V600」與「第十一號女神」的渾沌。

    這不就像是這場戰爭的本質嗎?

    (安德魯WTN特派記者)

    參謀本部編制課

    這里是掛著參謀本部戰務局編制課第六一編制委員會這個招牌的事務室。設置在參謀本部的角落,負責編制新編部隊的事務室。而這間事務室的主人譚雅‧提古雷查夫正面對著這世上不可思議的事件,由衷地抱頭苦惱。

    原因是坐在訂制椅子上的她,眼前辦公桌上那堆積如山的申請書。這如果是在招募應屆畢業生,還可以理解會有這麼多的應征履歷。要是參謀本部這種高薪單位,要設立新單位並公開招募應屆畢業生,就連自己也會考慮參加應征。

    但招募要項應該不是這個才對啊。雖說偶爾會覺得自己的感性與他人有所歧異,但這完全是出乎預料。想說是不是有哪邊弄錯,還特地拿回分發到各方面軍的招募要項,一字一句地仔細確認,不過沒發現任何錯誤。

    「我們將經常領導著他,經常不舍棄他,經常走向充滿荊棘的道路,經常置身戰場。一切皆是為了勝利。所追求的魔導師,將前往艱難的戰場,領取微薄的報酬,過著槍林彈雨的陰暗生活,承擔難以承擔的危險,無法保證生還。等到生還之際,將能獲得名譽與贊賞。」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10-18 19:54:09

會被經常丟到最前線,就算要撤退也是最後一個離開;就算是不合理的要求,也要打開戰線,不允許投降後退,會經常配置在戰場的宣言;最後還老實表示,戰場是艱難的場所,報酬也很微薄。照道理來講,這樣已過度充分地盡到說明義務。除此之外,甚至還特地注明槍林彈雨的慘烈,「以及不能有一絲大意,一旦大意就會立刻喪命。生還之際,姑且是會頒發勛章,但總之就是沒有特別獎賞。

    這不論怎麼看,都是「這是前往地獄單程旅行的旅游指南,由衷感謝您的閱讀」這種等級的招募要項。就常識來想,看到這種亂七八糟的招募要項,應該是不會有人想來應征才對。譚雅曾如此堅信過。

    畢竟,如果是自己,就是百分之百不會應征。就算是一般的軍人也絕對不會來應征,這樣就能以志願人數不足為借口,打著以拖延戰術爭取時間的如意算盤。她甚至反倒佩服起戰務課,居然有膽子在一個星期前,讓她通過這麼亂來的募兵要項。

    身為菁英享受各種良好待遇的魔導師,不可能回應這麼亂來的征才條件。這要說的話,就像是在華爾街與西堤區刊登征人廣告,上頭寫著「需無薪加班,不適用職災保險,須經常假日出勤,沒有醫療保證。在生意成功之際,將能保證獲得滿足與充實感(成功機率極為渺茫)」。這樣當然是任誰也不會認為,會有經濟專家或是業務交易員會前來應征。

    當她提出嚴苛到這種程度的募兵條件時,就已經預計好能靠募集志願人員消耗掉三個月的時間。但實際上如何呢?端看結果,眼前這堆積如山的文件,全是各方面軍踴躍提出的志願申請書。

    人員募集至今,才過一個星期。

    「……為什麼會這樣?」

    獨自一人在辦公桌前抱頭苦惱,伴隨著宛如呻吟的疑問發出嘆息。想說志願應該人數不多,所以就只有在設置事務室時跟戰務局借了點人手,認為其他事情可以獨自處理的譚雅,此時打從心底後悔這個天真的決定。

    盡管計劃脫軌也很令人苦惱,但在這之前,這堆文件怎麼看都不是能獨自處理的量。就算自認為擅長文書工作也有限度。但就算想解決人手不足的問題,也沒辦法輕易就找到人手幫忙。

    這就某種層面上來看,是戰略的失態。靠耍小聰明的戰術手法,應該很難改善眼前的這種事態。盡管懷疑人們的常識究竟上哪里去了,但總之只能承認計劃前提有著嚴重的錯誤。沒錯,參謀本部附屬第六一編制部隊編制官——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上尉,確實在嚴苛的現實面前,品嘗到敗北的滋味。

    說到底,參謀本部決定實驗性設置快速反應魔導大隊,並將基于這構想的遠大計劃交付給她這件事,實際上也超乎本人的預料。就譚雅的主觀來看,她就只是在與杰圖亞準將對話時,表明自身的能力與對現況的認知,想藉此不著痕跡地讓對方對她留下印象。但在不知不覺中,卻演變成大人物把大隊托付給她,要她放手做事的情況。

    對譚雅來說,她不下數次地想當場大叫「這簡直莫名其妙」。不過就現況來講,她只能邊呢喃說著「身為軍人,能肩負起這個責任,是下官無上的喜悅一這些空泛的詞匯,邊在心底難以理解地戚到納悶。

    軍方的官僚機構願意成為她強力的後盾,這是多麼難以置信的大方態度啊。簡直就像是看到難以置信的事物般讓人驚訝。這事詭異到讓她有股沖動,想拿步槍打爆某人的腦袋,看看這是不是現實。

    畢竟,這雖說只是在編制部隊時,用來無視軍隊垂直管理體制的名目,但也擁有絕大多數的自主權。而且編制的規模是加強大隊。就連截止日期也是任她高興。

    就在她如此抱頭苦惱提出反間時,視野不經意捕捉到擺在眼前的桌上電話,然後想起因為太忙而遭到徹底遺忘的副官人事。對了,我應該有副官吧。總算是想起這個事實的譚雅,就在腦海中閃過或許能把副官當秘書使喚的念頭後,瞬間拿起話筒。

    「副官、副官!」

    自從在參謀本部的角落設置辦公室以來,已經過了一個星期。總算是想起副官存在的譚雅,立刻拿起話筒呼叫副官。此時譚雅滿腦子都在想,有必要招集事務人員來消化掉這堆積如山的文件。如果可以,最好能有一打不會放過任何瑕疵,凡事吹毛求疵的憲兵將校幫忙,並盡可能現在就要。

    「是的,上尉。請問有何吩咐?」

    嗯?似曾耳聞的年輕女性聲音?

    雖然在意,不過以叫人優先的譚雅腦子里,煩惱的全是那堆積如山的文件。對于允許入內的詢問,她也只是虛應一聲,臉完全沒從文件堆中抬起。盡管如此,但這終究還是對方到任以來第一次見面。還是得見個面吧……就在她抱著這種想法,把臉從文件堆中抬起的瞬間,就被那張懷念的面容嚇得就像是只被槍打中的鴿子,表情瞬間僵住。

    「真是好久不見了,提古雷查夫上尉。維多利亞‧伊娃諾娃‧謝列布里亞科夫,即刻起前來報到。」

    眼前活潑地伴隨著端正敬禮來到的人,是譚雅首次擁有的部下。一邊答禮,一邊看向她肩上的階級章,是少尉階級。這樣看來,她是修完初期的速成將校課程,獲得晉升了吧。等想到這,譚雅才總算是把舉起答禮的手臂放下。

    「好久不見,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啊,雖然有點晚了,但恭喜晉升。」

    「謝謝上尉。」

    在意外的地方遇到意外的人,讓她有點吃驚。

    「貴官就是我的副官嗎?」

    「是的。」

    原來如此,看來高層相當用心啊。讓同性擔任副官,這種配置意外體貼。就算不打算讓部下幫忙辦私事,但女性副官也比較方便辦事吧—高層會有這種奇怪的顧慮也是無可厚非。

    而且,本來只有期望副官別是個無能,但沒想到居然會是她,這對譚雅來說是個喜出望外的誤算。副官如果是能干又值得信賴的部下,工作確實是能比較順利。幸虧她很能干,這樣就能一直把她當作秘書與副官使喚。

    「那麼少尉,不好意思,麻煩去幫我跟衛兵司令借幾名憲兵過來。」

    老實講,還真想要一個能直通憲兵辦公室的電話線路,但不知道為什麼,個人辦公室里頭沒有能從陸軍參謀本部打到外部的電話。這是基于保密吧,只能辛苦一點了。這樣也好,我也嫌放入電話總機麻煩。

    「了解。請問上尉,要跟憲兵司令部借幾名人手呢?」

    「只要手頭上有空的人就好。不過記得跟他們講,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借十二名。」

    「了解。我那這就去借。」

    看她辦事這麼牢靠,讓我微微笑起。盡管大量等待處理的工作令人厭煩,但有個派得上用場的部下,也能大幅減輕身上的負擔。只不過,這也是等人手到齊之後的事。不管怎麼說,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處理志願人數太多的問題。

    深呼吸鼓起干勁,在重新審視申請名單後,發現里頭不知道為什麼還混著西方、北方軍的申請人……記得是說志願人員要從沒有擔任最前線的方面軍中選拔吧。算了,這大概是事務處理上的失誤,畢竟有這麼多志願人員要花工夫確認。一想到這,譚雅靈機一動想到的解決方案,就是重新進行選拔的必要性。

    以事務性的官僚手續,宣布所有文件無效,然後再次舉辦公開招募的計劃。

    「很好,就趕快去準將閣下那邊吧。」

    只要抗議事務手續有太多錯誤,就能爭取到不少時間,我打著這種如意算盤。只不過,就在站起來的瞬間,我就覺得有必要重新審視自己這淺薄的主意。

    等等、等等,我會不會想得太簡單了?

    本來預期這場募兵會募集不滿志願人數。認為這種盡早戰力化的要求,以及要兼顧質量不得不仔細挑選的狀況,應該很方便拖延時間才對�{實卻是來了大量的志願人員,所以容易遭人認為是在堆積如山的申請書面前,白白浪費時間、毫無作為的提案,十分危險。

    倒不如說,就現況來講應該要盡早編制部隊,盡可能延長訓練時間,打造出厚實的人肉盾牌才是聰明做法。譚雅決定改變主意。為了自身安全,最好多留一點時間鍛鏈能成為盾牌的部下。西方與北方的文件就當作沒看到吧。這是所謂嚴正審查的結果,這次就當作運氣好放你們一馬。反正這些志願人員肯定是被迫志願的。既然這個部隊鐵定會被派去他們不想去的激戰地區,其實都很希望自己落選吧。也就是說,最好不要讓他們合格。這麼做也絕對是在幫我積陰德。

    既然如此,倒不如活用有著大量應征人員的情況。在今後提高選拔門檻,來打造出最杰出的部隊。這樣就一定能確保質量,同時也能在編制上耗費時間。運氣好,就能花費大量的時間在編制上;就算運氣再糟,能通過這場選拔的部下,也肯定能成為盾牌,所以也沒有壞處。豈止是沒有壞處,甚至可以說是非常之好。

    對了。事已至此,應該要切換觀念,想辦法讓損害最小化。避免做出像協和式客機那樣愚蠢的決定過程。

    所謂讓損害最小化,就是讓損失降到最低限度,也就是說,應該要避免打草驚蛇。只要能做到這點,就完全沒問題了。就讓我以別說是惡鬼,就連鬼神看到都會拔腿就跑的亂來基準進行選拔吧。

    人在被稍微逼急後的想法,頂多就只有這種程度。

    帝國軍參謀本部附屬機關第七會客室

    「艾莎‧修貝魯茲中尉即刻起前來報到。」

    「克萊恩‧巴魯哈姆中尉,同樣前來報到。」

    在招集下從東部軍趕來首都的兩名年輕中尉。他們出現在首都郊外的第六一編制委員會基地時,正好是規定的十一點。為了組成最精銳的魔導部隊。在長官要求志願人員報名後,基于義務感與功名心志願應征的兩人,意氣洋洋地報上官階與姓名。

    「辛苦了。我是參謀本部第六一編制委員會委員長,格里高利‧馮‧特納上校。」

    接受報名的是格里高利上校。隔著正面的辦公桌,就像是要看穿他們底細地凝視而來,那股讓人聯想到歷戰老兵的壓迫感,令兩人挺直了背脊。

    對于在凝視下立正站好的兩人,上校就像是了解什麼似的點點頭。

    「兩位有收到本日預定行程的通知了吧,不過行程臨時變更了。」

    就連在軍官學校,也經常遇到預定或目標臨時變更的情況。

    這肯定是在要求他們的靈活反應能力。如此判斷的兩人,隨即集中全副神經,仔細听著上校的每一句話。

    「原定要在今日1400前到第七演習場集合的通知取消。兩位要從即刻起,立即前往第六航空戰隊司令部報告。」

    即刻起——恐怕關鍵就在這個「即刻起」上。這肯定是在考驗他們,對于緊急命令的對應能力吧。

    「……此外,不用我說,你們要在這場選拔過程中盡到保密義務。」

    然後是選拔過程中的保密義務。果然如此。如此心想的兩人,隨即思考起保密手段,修正原定計劃。市區就原則上是禁止飛行。應該能使用一般的交通手段。但基本上還是用軍方的車輛。而且最好盡可能使用憲兵或司令部的車輛。

    「當兩位的保密能力遭到懷疑時,就會即刻給予遣返回原隊的處分。請自行注意。」

    「是的。」

    在听完這些不言自明的注意事項後,迅速走出房間的兩人隨即討論起來。

    「第六航空戰隊司令部?不好意思,你知道所在位置嗎?」

    「當然,這沒有問題。我記得是位在奧格斯堡空軍基地的部隊。」

    對巴魯哈姆中尉來說這是陌生的戰隊司令部。不過好在修貝魯茲中尉記得十分清楚。是位在帝都郊外的奧格斯堡空軍基地。記得是擁立運輸部隊,並能對應大規模運輸任務的戰隊。因為是精銳部隊,所以也很注重與空軍的合作吧。考慮到保密,確實是位在郊外的基地比較適合。

    「這樣一來,就是在郊外嗎?糟糕。哪邊可以調到軍用車輛啊?」

    這些理由,對兩名年輕尉官來說算是非常容易理解,但問題就在于,該怎麼調到軍用車輛。兩人很遺憾的,目前是所屬東部軍。沒有權利向一般部隊下命令,能使用的移動手段也有限。外加上考慮到保密規定,倘若搭乘民間計程車前往基地,恐怕會當場被遣返回原隊吧。

    「……參謀本部附屬的憲兵隊應該會有。或許能跟他們借備用的車輛。」

    只不過,就在修貝魯茲中尉煩惱時,正在朝他們敬禮的憲兵身影讓她想出一條活路。她連忙快步走去,確認眼前的憲兵是參謀本部附屬的憲兵中士。如果是他,就應該有車可借。外加上是參謀本部的附屬單位,也沒有保密上的問題。

    「中士,能跟你調台車嗎?」

    「好的,中尉。這沒有問題。」

    他當下欣然應允。對他俐落的辦事手腕感到滿意,兩人向他表達謝意。隨後以最恭敬的敬禮目送這兩名尉官離去的憲兵中士們,就在車輛駛離視線的瞬間,與同僚們一起垂頭喪氣。

    雖說目送這些被騙去基地遣返回原隊的家伙離開是他們的使命,但人也太多了吧?

    「……這是第十四組嗎?」

    開口確認後,再次感到受騙的人數之多。

    「今天還剩下幾組啊?我是听說還有五組。」

    他們光是今天,就已經接受過十四次相同的請求。就連特意在會被對方看到的路線上巡邏,也是遵照上頭的指示。如果只有一兩個人還可說是偶然,但要是人數多到這種地步,考官的意圖也不言而喻。

    「這下不妙,我還以為至少會有四組合格耶。」

    沒想到他們居然輕易就被騙回原隊,一點也沒察覺到真相。那兩名中尉也肯定會搭上奧格斯堡前往東部方面的運輸機,被遣返回原隊。

    「第三小隊那些家伙們是對的嗎?」

    第三小隊賭會全滅。第一小隊賭會有四組合格。順道一提,認為會有半數通過的第二小隊早已出局。算我拜托你們,給我合格啊。

    一想到自己作為賭注的好酒,憲兵中士就迫切祈禱這些志願人員能夠合格。盡管沒很虔誠。但他如今也只能祈求上帝保佑。畢竟在這世上沒有比賭徒還要虔誠的信徒了。

    兩天後,帝國軍參謀本部附屬機關第七會客室

    「你說V60l只是個政治宣傳!」

    年輕少尉一副無法接受的態度,口沫橫飛地提出抗議。緊握的拳頭如今也幾乎就要砸在辦公桌上。他是想要協助正在苦戰中的西方方面軍才趕來的。然而……給予東部軍的任務居然只是政治宣傳?

    別開玩笑了。少尉以全身述說著這種怒氣。

    「冷靜點,少尉。我也不想這樣回答你。」

    相對于他,少校則是十分抱歉地低下頭。沒錯,少校等同是在跟少尉賠罪。他也對這種事態感到憂慮。但至少也要向少尉表示歉意,就算無法懇切地用言語表達,也要表現在態度上。

    見到他的態度,哪怕是憤慨激昂的少尉,也明白到就算對眼前的少校生氣也沒有用。

    「……也就是要我默默離開?」

    「抱歉。我很高興貴官的干勁。如果有機會,還請再次志願吧。」

    少校的語調听起來像是對他由衷地感到同情。或許是感受到話語中蘊含的歉意。少尉松開緊握的拳頭,在行了個標準敬禮後離開房間。

    「……下官告辭了。」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10-18 19:54:27

就在少尉把門關上的瞬間,目送他離去的少校身影,就伴隨著晃動模糊消失。同時間,以光學術式遮蔽的座位顯露出來。年輕少尉盡管說得慷慨激昂,但直到最後都沒發現自己正在受他人觀察。正因為如此,方才觀察他的眾人才會漏出失望的嘆息。而且還是深深的嘆息。

    「……差不多該徹底檢討對光學系術式的對策了。」

    在直到方才為止都還只是牆壁的角落,忽然現身的數名將官就像是吃了一斤黃蓮似的吐出這句話。畢竟他們已經看這種單調到令人生厭的三流戲劇看到厭煩了。

    真的是非常可悲,居然得看那些絲毫沒察覺自己受騙的蠢貨們,在測驗中不斷發表愚蠢的演說。會感到不耐煩也是無可厚非。

    而且這出戲的機關還很簡單。就是利用光學系術式制造出騙人的立體影像。先是在置于房間角落的辦公桌前投影出不存在的人物,然後再用光學系偽裝術式掩飾房間內的不協調感。主要就是修改內部裝潢,掩飾辦公桌放在角落的不協調感。

    藉由這種修改,將房間偽裝成辦公桌是擺在正中央的模樣。也就是說,讓室內空間看起來格外地小。而高階將官們則是在多出來的空間里,苦澀觀察著。空有干勁卻徒勞無功的少尉,就在現場的稽查官面前演了一出盛大的獨角戲。

    結論就是,他身為一名魔導師,在談論常識之前,就連基礎的認知能力都有缺陷。如實證明自己連認知能力都有問題的他,漂亮地幫東部軍宣傳他們欠缺實戰經驗的事實。敵軍倒還另當別論,但沒有參謀會高興自軍的無能遭到證明。

    「我說得沒錯吧。會想批評他們視野狹隘也是沒辦法的事。」

    提古雷查夫上尉聳了聳肩。看著她厭煩的表情,前幾天憤憤不平地從東部軍跑來抗議的眾人口反倒是臉色蒼白。

    在精銳部隊的選拔測試中,對于東部方面軍近乎全滅的結果做出的評論,幾乎刮起一陣憤怒的暴風。

    毫無忌憚地批評他們是「無能、怠惰、傲慢、沒大腦、低能、注意力渙散、毫無觀察力、最差勁的薪水小偷」,結論還是「有必要對東部方面軍魔導師進行全面性的再教育」?

    別開玩笑了。這些參謀就伴隨著這句怒吼,從東部軍跑到參謀本部這邊來激烈抗議。但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卻是方才那種慘不忍睹的光景。

    「與其用說的,倒不如親眼見識會比較快吧。」

    在這麼說後,提古雷查夫上尉招聘這些跑來抗議的將官擔任考官。這項測驗的機關很簡單。就單純只是看測驗對象能不能看穿光學系的欺敵術式這種基礎伎倆。

    舉例來講,投影在志願人員面前的影像沒有實體。所以,就算隔著桌子似乎能在某種程度內做出掩飾,但一整天看下來,連不是魔導師的自己都能感覺到不對勁。主要是因為立體影像就只是動動嘴假裝在說話。

    然後再透過合成語音,從旁邊適當地說出提古雷查夫上尉事前捏造的故事。要是真的有專心在听,就會發現聲音是從旁邊傳來的。

    這種看在知道真相的人眼中,會覺得單純到令人氣惱的機關,幾乎把全員都騙倒了。絕大部一口分的人都依照命令前往空軍基地,然後直接被遣返回原隊。

    這種實情相當有可能會讓東部方面軍遭到訓誡。不對,是幾乎確定了。從東部方面軍跑來抗議的參謀們,遭到參謀本部的眾人從四面八方投來叱責眼神。

    「原來如此。看貴官不斷提出不合格報告所以跑來視察,但這樣我也就理解了。」

    代表戰務局的副參謀長杰圖亞準將邊笑,邊冷冰冰凝視著東部方面軍的眾人。你們之前究竟是在混什麼東西啊——透露出這種指責。

    光學系欺敵術式並不是什麼特別新奇的手段。魔導師的教則里就有記載,要對抗共和國軍擅用的統一射擊,光學系欺敵術式是有效的對應方法。不僅如此,就連共和國軍也常在戰場上使用,所以對光學術式的對策,被視為是魔導師的基礎。在選拔階段被證實連基礎都做不到,就可想而知他們的訓練程度。

    「不過,這可是中央軍的實戰經驗者大半都能看穿的詐術啊。」

    「相同水準的測驗,東部方面軍卻幾乎全員都無法看穿,可是個問題呢。」

    軍方高官們喃喃批判。正因听到這些話,一名東部軍的參謀才戰戰兢兢地開口辯護。

    「……恕下官失禮,與其說是經驗問題,這難道不是技術差距的問題嗎?」

    他的這句疑問,暗指是因為提古雷查夫上尉的技術高超,才會導致這種事態。至少東部軍很清楚,能夠配戴銀翼突擊章的魔導師極為稀少。所以才會開口提問,這與其說是實戰經驗,難道不是因為技術的差距太大才導致的嗎?

    「這只是用光學系術式投射幻影的簡單術式。在實戰中一般都會作為誘餌使用。」

    不過,提古雷查夫上尉這句淡然答復即是一切。這是在實戰中活用光學系欺敵術式,從敵方中隊規模的統一射擊中存活下來的人所說的話遒句話帶有相當的重量。但最主要的,還是中央軍之前派去西方參戰的部隊,有將近半數都能看穿這個詐術,這是無法動搖的事實。

    「透過光線的折射,在考官面前被不存在的影像要得團團轉。相信各位長官也能理解,下官不想采用這些家伙的理由吧。」

    「現在東部方面軍的成績是?」

    「該志願組至今報名的二十九組當中,有二十七組遭到幻影蒙騙,返回原隊了。」

    听完事務官淡然念出的報告書內容,看了整天喜劇的稽查官們不經意地嘆了口氣。

    作戰參謀們甚至開始抱頭苦惱,認為說不定該認真檢討各方面軍的再教育計劃。如此輕易就受騙上當的部隊,讓人嚴重懷疑究竟有沒有辦法打仗。

    「就算加上中央軍在十組中所合格的五組,也只有一個中隊。」

    而且,采兩人一組進行的第一次測驗,合格者僅有十二人。就算全員采用,這人數也只能編成一個中隊。只有達到目標的百分之二千五。

    「現在也只能期待東部與南部方面軍剩下的六十五組了。」

    姑且也不是沒在期待的語氣,但他的眼神卻深深主張著這是不可能的事。

    「照這比例來看,沒有用吧。」

    然後他所做出的結論,否定掉這個過于樂觀的預測。一旁听到這句話的眾人也是相同的結論。在放棄辯護後,東部將校們一同垂頭喪氣。他們盡管不希望自己的部隊被蓋上無能的烙印,但現實是殘酷的。東部方面軍的魔導師,大概會坐一陣子冷板凳吧。

    「……要降低要求水準嗎?」

    「得設定一個基準,讓他們重新訓練後派得上用場。會浪費不少時間在編制上。」

    透露出失望的戰務課將校們,談論起重新規畫編制期間的事情。你們訓練時是都在混嗎——當中也不少人以這種眼神狠狠瞪著東部方面軍的參謀們。畢竟降低要求水準,必然會增加部隊的編制時間。

    當中最麻煩的是,部隊的教育期間會變得難以置信的漫長。會不對此感到著急的人,還比較奇特。讓干練軍官適應部隊,跟從基礎開始鍛鏈新兵,在意義上截然不同。能力差別太大的部隊,就算要運用也只會礙事,所以不得不追求均質化。

    也就是說,要以提古雷查夫上尉選拔的中隊為基礎組成部隊,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

    「具體來講要多久?」

    「我需要一個月左右。」

    將東部方面軍的眾人從如坐針氈的氛圍中拯救出來的,很諷刺地是提古雷查夫上尉的一句話。

    一個月這個數字,讓全員忍不住將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結果讓東部軍的事情遭到遺忘。選拔並重新教育,本來需要極為漫長的時間。

    但在在座的高階將校面前,提古雷查夫上尉卻面不改色說出這種大言不慚的話。

    表示只要給她一個月,就能充分把這群無能鍛鏈成有用的士兵。

    若是普通上尉夸下這種海口,肯定會被人當作是吹牛或是單純的笨蛋。畢竟新兵教育得花上兩年。就算隊員是多少有些經驗的魔導師,說要在一個月內組成大隊也是很可疑的事。

    眾人幾乎就要脫口而出「沒辦法」、「不可能」、「實現機率為零」這些話。

    但提古雷查夫上尉卻散發著不容置喙的氣概。我會鍛鏈給你們看。她展現出倘若不是有實力佐證,就幾乎可說是傲慢的自信。

    在場的高級軍官們,各個都被這年齡足以當自己孫女的上尉的氣勢壓制。她所擁有的存在感與威嚇感,甚至讓他們暫時忘記要對東部方面軍追究責任。

    「那這種時候也無所謂了。就算粗暴點也沒關系,給我重新教育吧。」

    他恐怕是唯一有料想到這種事態的人吧。擔任戰務局副參謀長的杰圖亞準將咧嘴一笑,所謂的粗暴點也沒關系,就是允許她在不出入命的程度下放手去做。

    「是的。」

    答話的提古雷查夫上尉,嘴角也浮上與長官十分相似的微笑。就像是吸血鬼得到獵物般的猙獰微笑。就本質來講,更像是貓咪在玩弄獵物的微笑。

    「把這份紀錄送到教導隊去。讓他們重新教育南方與東方的方面軍。」

    而且,他們是毫無破綻的。杰圖亞準將就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補上這句話,他絲毫不打算將方面軍的質量問題束之高閣。反倒是展現出要徹底重新鍛鏈的意志。

    「再這樣下去,真是教人擔憂。這將是今後戰斗教訓的共同課題。」

    帝國領阿爾卑斯山脈 祖格峰演習場

    「主呀,請賜予我引導羔羊們的力量。」

    高度八千英尺。在打破現有航空魔導概念的高度上回蕩的聲音十分真摯。那些稍有反抗氣概的家伙們早已尸橫遍野。如今的我們就有如順從的羔羊,鞭策著瀕死的身體在空中飛行。不對,或許該說是被迫飛行。肺部渴求著氧氣,有如氣喘般不斷緊縮想要吸取空氣。這盡管讓意識渙散,但維夏仍舊勉強維持住意識控制寶珠。事情的開端,如果恍神到變得相當奇怪的時間感沒錯,大約是在五天前。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10-18 19:54:55

「給各位選擇吧。是要擊墜我,還是享受這場訓練。」

    當我們疲憊不堪,正像具尸體般睡得死死的。跟萊茵的時候相比,這里居然有床可以躺,提古雷查夫上尉也是有溫柔的地方嘛……如此大意地熟睡的我,就落得連同整間宿舍一起遭到魔導炮擊炸飛,不容拒絕地從夢中驚醒的下場。急忙抓住寶珠與鏟子展開防御殼,從破破爛爛的殘骸中爬出來的我們,所看到的是提古雷查夫上尉的壯烈笑容。在起床時看到那張在萊茵戰線看慣的笑容,毫無疑問比艾勒的惡作劇還要有害心髒。

    她拿在手上的步槍刺刀,就仿佛興高采烈想要獵殺人類的吸血鬼。那磨得閃閃發亮的刀刃,正迫不及待等著魔導師在她面前粗心地喪失意識,無視于夜晚的黑暗,反射著皎潔月光。掛在胸前的演算寶珠所充斥的莫大魔力,毫無疑問散發出一旦有人露出破綻就立刻攻擊的意志。

    「听好了,今後的一個星期,各位要在這個B—十一三演習區域進行戰區機動演習。」

    不知何時準備好的地圖上,標示著三個地點。根據演習內容的概要,我們要從開始時刻起,盡全力移動到第一地點。時間限制是四十八小時。

    此時允許一切手段。總而言之,重點就是不能脫隊。行軍是部隊的基本,這就連在幼年學校也有嚴格指導過,但拜托能不能別在注意事項上注明,一旦觀測到魔力反應就會進行觀測炮擊與魔導導引炮擊啊?

    要一邊隱藏魔導師身上的魔力反應一邊行軍,是件極為困難的事。這就連在萊茵戰線曾累積過數次經驗的維夏也不例外。最重要的是,他們是連同宿舍一起被炸飛。持有物品就只有在緊急展開防御術式時,有成功守護住的身邊道具。就連水都很匱乏。在這種狀況下進行非魔導依存行軍?這樣實戰還比較輕松吧——這讓人忍不住想哭。

    然而,就在他們費盡千辛萬苦勉強抵達第二地點時,隨即受領到光學迎擊戰的命令。所謂由于炮兵隊閑得發慌,于是變更演習內容。

    「各位,見你們無人脫隊,真令我感到高興。」

    在見到上尉難得露出滿面微笑的瞬間,全員皆感到不明就里的寒意,那抹微笑代表著更糟糕事態的揭幕,知道這點的維夏忍不住怨恨起上帝——這也未免太過分了吧。

    那個微笑,倘若不是「哎呀,這樣還不夠嚴厲嗎?沒有到會這麼游刃有余」的意思,就是「看來能再嚴厲一點呢」的意思吧……神呀,我恨你。

    就算再怎麼討厭也能理解到,上尉感激不盡地決定配合我們提高訓練內容的難度。

    「而多虧各位的優秀,讓炮兵隊積了不少炮彈。」

    接下來的事,也無需說明了。那個上尉就帶著滿面的笑容,將包含維夏在內的部隊成員們一起踹落絕望的深淵。

    「各位,排擠同伴可不好喔。這邊就讓我們陪炮兵隊一起愉快游玩吧。」

    語罷,提古雷查夫上尉就展開術式放出熱線。而在射線飛往的方向上,有著正朝這里飛來的訓練彈。是炮兵隊朝集合地點進行的炮擊。

    炮兵的定點炮擊。要是打不中還比較奇怪的簡單炮擊。各位實在很能干,讓我也與有榮焉?那個人居然說出這種話來。

    「真是出色的技術。雖說是訓練,但真虧你們能避開炮兵隊的魔導觀測。雖然很好,不過要是無法抵御炮兵攻擊可就不好嘍。預防萬一也是種訓練。所以作為各位與炮兵隊的聯合訓練,就在這個據點進行防衛訓練吧。姑且算是防御戰。即刻起你們有十五分鐘構築陣地。沒什麼,訓練彈的儲備量很少啦。你們不用太擔心。只要連打三十六小時,炮彈大概就會打完了。」

    在她以可愛又可恨,仿佛是在宣讀郊游預定行程的開朗口氣如此宣告後,下一瞬間,維夏隨即哭哭啼啼地沖去構築陣地。她作夢也沒有想到,人生中會有這麼一天,覺得鏟子是如此可靠的東西。

    「好啦,各位。如果不想死,就給我迎擊吧。還有,要是有人離開規定路線,『我』就會進行魔導炮擊。」

    啊,那真的是差點沒命。現在回想起來,炮擊過程還有打著訓練彈的名義,混入部分「提振精神用」的弱裝彈這點,讓人一點也不驚訝。畢竟,她可是提古雷查夫上尉。肯定會貫徹言出必行的態度。如果不想死——這句話毫無半點虛假。

    炮兵隊的連續射擊。就算內心早有覺悟,但一想到自己為什麼得遇到這種事情,就忍不住流下眼淚。

    「主呀,請守護的僕人。向我展現的榮耀、你的全能。」

    在場除了上尉,以全力展開足以讓人感到莊嚴感的防御殼外,全員都拔腿沖去迎擊傾注而下的炮彈。就距離來看,有數分鐘的迎擊時間。讓他們進行觀測,將迎擊可能軌道上的炮彈在空中擊墜。這說起來簡單,卻得消耗驚人的精力。

    訓練生總計約有七十二名。只不過,就算有兩個大隊的規模,但依舊不擅長針對炮兵進行觀測,構築稠密的迎擊網。主要是一旦沒有成功擊墜,就會立即造成重大損傷。

    仿佛鄰近炮兵隊全體動員的連續射擊。倘若不是緊急想到要進行識別作業,分辨出混在炮擊中的實彈,真的會慘遭全滅。此外,就連深夜也會斷斷續續進行炮擊,讓人在疲勞與目視領域的極限下感到絕望。最重要的是,要是在自己做事時同伴發生失誤,就會連帶一起被炸飛吧。

    但就算是這樣,一旦鞏固起自身的防御,就會有某人遭到炸飛。只能夠信賴伙伴,辦不到的人就會毫不留情地遭到「剔除」。就像在與前線相同的環境下,被丟到極限狀況之中吧。結果,在據點防衛的過程中,幾乎沒有好好睡上一覺。

    然後等到終于經過三十六小時後,上尉就一臉不好意思地指著無線電。

    「各位,炮兵隊說炮彈還有剩耶。」

    緊接著,那道耳熟的破空聲就再度逼近。事態極為單純。就是炮兵隊重新開始炮擊。但這是在眾人稍微松懈下來時的炮擊。這讓至今勉強維持連帶感的魔導師們產生動搖。會自顧性命地拔腿逃跑或許是種本能,卻得付出極大的代價。

    訓練生們再次日擊到,上尉會十分樂意地忠實履行宣言的過程。結果,盡管這場炮擊很快就結束,但此時的候補生數量也縮減到六十名左右。然後,開始前往第三地點。條件沒有之前這麼

    雜。只需要前進就好。除了時間限制外,沒有說明任何條件。換句話說,就是幾乎沒有給予任何情報。

    「各位注意,這是行軍。」

    只得到這句指示的維夏,預想著最惡劣的事態。所以要認為一切都有可能發生,絕不放松警戒;戰戰兢兢地前進。盡管不時有裝載炸彈的俯沖轟炸中隊在上空搜索,但只要別被發現就好;盡管會莫名目擊到放養的軍用杜賓犬,但也只要避開就好。一切都是能夠回避的狀況。

    但她仍不放松警戒,認為這當中必定有詐。但就像在嘲笑她似的,絲毫沒遇到任何充滿惡意的陷阱。真的就只是行軍而已。雖然不用說,所設下的時間限制,得要筋疲力盡的魔導師以全速前進才有辦法勉強達成。

    而提古雷查夫上尉在瞥了一眼耗盡體力的維夏等人後,就泛起和藹的笑容站在第三地點等待著。表示「很好,那就開始反審問訓練吧」。

    然後在疲憊不堪的狀態下撐過審問訓練的眾人,就直接被丟到阿爾卑斯山里。那是不願想起的惡夢。自己一邊呻吟一邊發出少女不應該有的慘烈悲鳴,整個人瀕臨死亡,上尉卻在一旁若無其事地行軍。她肯定是惡魔的使者,要不然就是神的使徒。

    啊,居然會有比敵人還可怕的伙伴。外加上,上尉根本毫無人性可言。就算要我拿心髒來賭也行,我跟好幾個人都看見了上尉會在訓練中把暈厥過去的戰友踢飛,等察覺到時,那個人就已經被遣返回原隊了。而我自己也確實窺看到死亡的深淵。

    這是在這座阿爾卑斯山脈,海拔七千兩百英尺處遭到雪崩卷入,腳骨折趴伏在地面無法動彈的我所看到的情景。我親眼看到就算跟戰友說,他們也絕對不會相信的事情。

    「廢物。連雪崩都閃不掉的蠢蛋,扯隊友後腿的感覺如何啊?」

    上尉嘴中吐出髒話辱罵。但我知道。而且也看到了。上尉為了救我闖進雪崩之中。

    就算听戰友說,事實上變得殘破不堪的我,是被上尉當條破毛巾般扔給他的也一樣。上尉毫無疑問是名好指揮官。雖然以人類來說,是個讓人搞不太清楚的人。實際上,全員都笑著把上司貶得一文不值。

    真是瘋狂的伙伴。說不定是感染到上尉的瘋狂吧。盡管如此,我卻得到神啟,要我拯救帝國。說什麼——你是守護神國的使徒所率領的尖兵。

    真是個瘋狂的世界。要是上尉真的是神的使徒,這個世界就只存在著惡魔了。不對,應該說正因為是這樣吧。神話世界里頭的眾神,是作為伴隨實際現象,讓我們也能感受到們的存在。教義是為了神所設立的。並不是某些人特別為了人類所設立的。

    但就算是這樣,人生在世還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事情。

    一個月絕不可能訓練得出精銳。嗯,這是用常識想就能知道的事。

    但既然都在大批高官面前夸下海口,事到如今也沒辦法反悔了。

    要說的話,這要是失敗,一般來講會是個大問題。而且還是很可能傷害到經歷,並送往最前線作為懲罰的問題。但如果將結論誘導成,是這群人的資質有問題,就連提古雷查夫上尉也無法培育,意義就完全逆轉了。

    基于髒東西會被藏起來的想法,甚至還能預料到這件事會就此告吹。外加上也獲得戰務課可以使用非常手段的許可。所以只要徹底訓練到瀕臨極限的狀態,他們就絕對會受不了。

    這樣一來,就只要讓他人背負起無法承受訓練,半途而廢的無毅力家伙們的評價,這件事情就解決了。

    我將毫發無傷。于是決定用上古今中外各種特種部隊的訓練方法。美軍風格的菜單如下︰將水下適應訓練改成高度適應訓練。就如同字面意思,要讓他們拿出毅力支撐到極限為止。

    這項訓練結束後,再來則是惡名昭彰的地獄周。四天合計的睡眠時間是四小時。這據說是能將人逼入徹底的極限狀態,暴露出人類本性的嚴酷訓練。就算魔導師能分割思考也還是有限度。只要暴露出他們是重視自己更勝于伙伴的蠢蛋,就能以不配當帝國軍人的大義淘汰掉吧。

    當然,我並不想虐待部下。我沒有低能到,會對行使無意義的暴力感到興奮。會確實附加理由,讓一切行為合理化,我可不想毫無意義地行使暴力。

    所以我隨時歡迎退訓︰倒不如說,我甚至希望他們趕快退訓。讓我早日擺脫這項重擔。所以趕快給我申請退訓啦。總之,要是撐過地獄周,再來就是為期一個星期的SERE(注︰美軍的訓練課程,生存、躲避、抵抗、逃跑的縮寫)。嚴格進行反審問與野外求生訓練吧。

    只要在這一個星期內,把他們逼到瀕臨發瘋,應該就會立刻申請退訓了。要是這樣下來還不肯放棄,對這些擁有戰爭狂素質的家伙,我也準備好萬全對策。在地獄周後直接進行SERE的他們想必已疲憊不堪。

    那隨後就直接在阿一爾卑斯山脈,進行連續一個星期的非魔力依存長距離行軍演習。

    當然,睡眠時間與休息時間也會盡可能減少。會以戰場紀錄當中,狀況最惡劣的紀錄為基準。像是飲用水只有半個水壺。當然也沒有攜帶食糧。要是使用演算寶珠就當場失去資格。能夠使用的,就只有兩人一把的小刀。

    說是比參謀旅行還要嚴苛、緊密的行程,應該就能理解了吧。要在一個星期內橫越險峻的阿爾卑斯山脈,如果辦不到就立即退訓。要在一個星期內橫越,通常會是件相當嚴峻的事情,而且這還是指身體健康的人,以萬全的裝備與狀態進行挑戰的情況。

    要是有人能在這種惡劣條件下達成,我肯定是被詛咒了。總歸一句話,就是在這里犯錯的人,將會被毫不留情地刷掉。只要照這個行程下去,最後一定能獲得適當的結果吧。

    別擔心,光只有這樣,還是有可能出現萬一。不過我也準備好絕對萬無一失的保險。

    先說清楚,唯有這個是我絕對不想使用的手段。對我來說,這也完全不是我的本意。不過,沒有比這還要確實的手段。

    所以我也只好飲泣吞聲,準備這道保險。

    也就是特意將艾連穆姆工廠那個瘋子所新開發的試制量產機型作為標準配備。這據說是那個會走動的災厄——阿德海特‧馮‧修格魯主任工程師,他正在開發的艾連穆姆工廠九七式「突擊機動」演算寶珠的先行量產機型。

    這一定也可能發展成,會讓那個可恨的主任工程師遭到上頭追究責任的事態吧。

    嗯,我也曾有過會這麼認為的時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我的人生難道真的被詛咒了嗎?還是說,人類的可能性是無限的嗎?相信的心說不定很重要吧。

    不過,請回想起來。凡事都必須要徹底排除樂觀推測。過去的經驗往往能帶來幫助。

    請回想起來吧。你的失敗,大多時候都是出在你自己身上。等察覺到時,已經無法補救的情況也非常多。

    等回過神來時,我已經站在講台上了。是睡昏頭嗎——正想對自己意外有著低血壓,早上總是爬不太起來的身體抱怨幾句時,一股難以抗衡的睡意就再度襲上譚雅的意識。不過,就在些許空檔間,譚雅的耳朵捕捉到自己的嘴巴正在說著某些事情。

    今日你們將從無價值的蛆蟲畢業。從今日起,你們是帝國軍的魔導師。

    締結戰友牽絆的你們,直到死去為止,不論身在何處,軍隊都是你們的兄弟、你們的戰友。

    今後各位將前往戰場。而有些人將無法歸來。但請銘記在心。

    帝國軍人本來就會死。我們是為了死亡而存在的。但帝國卻將永遠存在。所以——你們也將永遠存在!因此,帝國期待你們永遠的奮戰。

    ……為什麼自己得落得要說出這種話的下場啊?

    不記得自己一有說過這些話,但是記憶中,卻殘留著自己仿佛說過這些話的印象。過程前後的記憶曖昧不明。很遺憾的,或許是在訓練中啟動艾連穆姆九五式的關系,讓譚雅不得不再次認知到,自己喪失了部分記憶。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討厭那玩意。

     對于明明是成長期,身高卻沒長高,微妙地需要煩惱裝備尺寸的譚雅‧提古雷查夫上尉來說,身高是她不得不去在意的問題。特別是周遭都是些體格健壯的軍人,或是外表看起來就像是身經百戰的女性魔導師(少數)。

    唉,對于雖是頭腦勞動者,但也多少需要體力的前白領族來說,這是讓人不得不感到些許擔憂的情況。健全的勞動成果來自于健康的身體,盡管不是沒有注重飲食,但就是怎樣都看不到成果。雖說要靠吃戰時面包長高也很奇怪就是了。

    總而言之,身為一個人,如果不想多費工夫,首先就必須得長高。因此,我就跑去詢問軍醫,自己明明到了成長期卻沒有成長的理由。是呀,等回過神來時,自己就向軍醫問出「要怎樣才能長大?」這種話了。

    軍醫表示我會發育遲緩,是因為訓練與肌肉的均衡失調所致。之後只要保持適當的睡眠時間與適當的飲食,就會自然變大嘍。由于她露出一臉欣慰的表情,所以讓我狐疑了一會兒。

    等想通後,我隨即有股沖動想拿手邊的步槍打爛頭蓋骨,抹煞掉這段記憶。

    軍醫身為一名女性,有著豐滿的體態。對會顧慮這種討厭之處的參謀本部降下災難吧。居然對我,偏偏是對我,以女性身分做出這種對同性的關懷?可恨的是,這全是因為當初被單方面認定,我是因為身為男性才反抗名為信仰的強迫的關系。盡管覺得不太可能,但我該不會被洗腦成想身為一名女性成長吧?

    不對,光靠狀況證據就妄下判斷非常危險。盡管至今因為艾連穆姆九五式,讓我留下許多不快回憶是事實,但思想控制應該只限定在啟動的時候。

    就所能確認的紀錄來看,確實是沒確認到自己的思考有持續遭到控制的跡象。只不過,也有一種事態正在朝極為遺憾的方向發展的感覺。該死的惡魔,你這家伙,你們這群家伙,竟然如此玩弄一個熱愛自由的人的人格嗎?

    ……等察覺到時,脖子上正掛著一條我毫無印象的玫瑰念珠。

    聖母像?是呀,就是經常在教會看到的那個。我非常清楚。經常看到修女們在配發這種玫瑰念珠。沒錯,我就只在一旁看著。

    ……放棄逃避,正視現實吧。

    為何我會配戴沒有印象的玫瑰念珠?不對,在這之前,我是從何時開始喪失記憶的?

    這下不妙。真的沒辦法相信記憶了。就算是教會給的,感覺也頗有年代。要我說的話,就是有著歷史性的風格與存在感。

    講明白點,就是如果生得逢時,說不定會被教會當成聖遺物保管的東西。如果可以的話,甚至讓我想找機會丟到遠處隔離起來;如果能實現的話,甚至讓我現在就想捐贈到某處,丟到別的地方去。

    ……會在脖子上佩戴這種東西,看來病情相當嚴重了。

    記得確實曾進行過訓練,這是事實沒錯。想打著選拔的名目,進行無人合格的報告,到這邊為止都沒錯。這一個月來的記憶十分清楚。只不過,總覺得……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10-18 19:55:12

「……不該在高度八千英尺無意識啟動嗎?」

    沒錯,為了提升高度啟動艾連穆姆九五式是致命的失誤。說不定該考慮精神污染會持續累積的可能性。要認為這精神污染與其說是短期的操縱話語,更像是礦毒一樣會持續累積。

    「去接受精神污染檢查?但要用什麼理由?」

    軍方的精密檢查機關,有在研究魔導相關技術對于思考領域的影響。只要相信那票人的技術,他們就曾在反審問技術研究會上發表過,能看穿異常的思考誘導的技術。說不定該趁現在還能做出正常判斷的時候去接受檢查。

    只不過,問題就在于理由。要是被認為是精神有問題的指揮官,很可能會全面威脅到包含經歷在內的往後生活。在男女平等觀念發展得不上不下的帝國,女性管理階層雖不罕見,但理所當然會講求品質。如果想成為白領階級,要是被認為具有某種毛病的話,可不是一件好事。

    一道規律的敲門聲,打破了我抱頭苦悶的舉動。進入事務室的人,是逐漸上手副官業務的維夏。透過她的表情,我聞到麻煩事情的味道。立即排除沒有即時性的思考。優先將腦袋切換成工作模式。

    「上尉,有參謀本部的來信。」

    「辛苦了。需要立即回信嗎?」

    如果是麻煩事,希望能盡可能給我時間應付。

    「是的,公使正在外頭等著。」

    「什麼?」

    提古雷查夫上尉在瞥了她一眼後,立即拿起筆,閱讀遞過來的軍用信件。

    出處是參謀本部。主題是「完成部隊編制,立即前往東南軍區的基地展開部署」的命令。優先度為最優先。

    「提古雷查夫上尉?怎麼了嗎?」

    「……太快了。這也太快了。少尉,立刻幫我打電話到參謀本部。」

    她朝疑惑的少尉發出打電話到參謀本部的指示。不過,就在這瞬間。那個人就像是預料到她的行動似的出現在眼前。不對,肯定是早就料到了吧。正因為如此,才會特地從參謀本部派遣高級參謀來見一名區區的上尉。

    「不,你沒必要打這通電話。提古雷查夫少校。」

    「呃,雷魯根中校。你親自到這里來嗎?」

    對方是知己雷魯根中校。是名擁有常識,總是會避免將小孩子送上戰場的善良軍人。

    「是呀,恭喜晉升,少校。我是以公使的身分過來的。你想必有很多事想問吧。」

    中校就像是例行公事般地傳達內部通知。盡管不討厭晉升的消息,但有種麻煩事情的味道,特地從參謀本部派遣高級參謀,前來親手遞交區區一名大隊長的晉升任命書,這照常理來講根本不可能。

    「……感謝中校的顧慮。少尉,退下吧。」

    「是的,容下官失禮了。」

    立刻排除包含副官在內的所有第三者眼線。讓空間盡可能地形成密室,好讓雙方能夠進入主題。我的晉升。能隱約察覺到,這所代表的意思與大隊有關。換句話說,就是大隊必須得準備參與實戰了。不曉得能不能用訓練不足、需要時間建立組織的理由增取時間。

    「那麼,中校。請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前往東南方的基地展開部署,本來是預定在中央完成部隊的初期編制之後的事。畢竟,根據戰局動向,也不是沒有可能要前往北方或西方展開部署,但收領到的卻是即時前往東南基地的移動命令。

    按照慣例,部隊編制應該會給予半年的時間。會這麼早就當作部隊已經編制完成的理由,實在是太不明確了。

    「人數已達到四十八人。上頭認為這樣就算編制完成了。」

    「沒錯,編制是完成了。但是部隊還尚未完成啊。」

    外行人容易產生這種誤解,但編制完成並不等于部隊完成。想要作為戰力運用,還必須得要花費一段時間徹底落實指揮系統,建立合作關系,要不然就只是數字上的部隊。如果是軍人政治家就算了,以這作為本行的帝國參謀本部,應該很清楚這點才對。

    正因為如此才可怕。不得不認為發生了某種狀況,讓他們明知如此,也依舊得發出這種不合理的命令

    「兵員、裝備都沒有問題。參謀本部對于貴官的本領給予相當高的評價。」

    「別開玩笑了,中校。目前就連合作訓練、應用教習課程、對指揮官的基本認同形成都還不夠確實,實際上就跟訓練大隊沒有兩樣。」

    「也就是說,貴官認為部隊在運用上會有限制?」

    「當然。請至少給我半年的時間訓練。」

    要完成一個組織必然需要耗費時間。要讓部隊成員彼此認識,互相建立適當的人際關系,至少需要半年。就算不理會這點,要讓成員學習戰斗教訓,也絕對不能缺少反復不斷的演習。

    「上頭相信只花一個月就完成初期訓練的你,就算是明天也能立刻前往前線作戰。」

    「這句話是認真的嗎?剛編成的部隊與能戰斗的部隊,根本不能同日而語啊。」

    在文件上,完成編制的兩個部隊看起來會一樣也說不定。但要是一邊是剛剛新編制的部隊,另一邊是經歷過實戰,並且經過適當補給與休養的部隊,差距就很明顯了。要形成經過適當訓練、確立合作模式的組織,時間是絕對必要的。

    「就算是在編制完成後迅速開始訓練,也還是得要設置訓練期間,這是常識。」

    「不可能在剛編制完後立即投入戰場嗎?但上頭相信,如果是貴官就有辦法。」

    所給予的是完全構不成理由的答案。

    「如果是將下官作為單獨戰力運用,這也不是不可能,就算是這樣也沒關系嗎?」

    因為知道他們不會單獨派我過去,才能做出這種發言。畢竟他們總不可能在部隊編制途中把指揮官調走,所以我才會如此強硬。

    「但如果是希望我發揮犬隊的戰力,情況可就完全不同了。」

    「盡管如此,但要期待應屆畢業生能媲美即戰力一樣工作,簡直是不可理喻至極。這就像是在坦白,他們不但沒有余力培訓後進,而且戰場上已經沒有干練老兵一樣。換句話說;就是末期癥狀的呈現。

    「……少校,帝國軍已經沒有余裕了。」

    「……已經到不得不將訓練不完全的魔導師大隊投入戰場的程度嗎?」

    「由于大陸軍的魔導師全都集中在西方,導致北方的戰局變得相當棘手。」

    以現況來講,是將魔導師集中部署在西方。這是因為大陸軍所屬的魔導師大量移動過去所致。盡管如此,各方面軍也仍舊保有不少的魔導師。這主要是因為協約聯合已是垂死之身,光靠北方方面軍就能充分應付。

    正因為如此,我才想知道在這種時期,特地讓部隊緊急配置到離前線相距甚遠的東南方的理由。像這樣強行提前進度,將部隊部署在後方地區的行為,就像是把只要擺著就能提升價值的葡萄酒白白糟蹋掉一樣的愚昧之舉。或是等同于怠慢起士的保管。

    「正因為如此,下官才無法理解。為什麼是東南方?」

    如果是北方方面的情勢有需要增援,還可以理解是因為人手不足。這會是相當明白的理由吧。然而說是人手不足,卻將部隊派往與戰線完全相反的場所,讓人不得不感到質疑。

    「這是參謀本部的決定。」

    「這是下官能詢問的事情嗎?」

    「會觸犯軍機。貴官就在東南方的基地致力達到戰力化,直到授領其他命令為止。」

    沒有說明背後的政治情形。既然如此,就只能靠自己的腦袋推測,但恐怕是白費工夫吧。總之也只能自己注意,這背後有著不得不將參謀本部的直轄部隊送往東南方的理由。

    「如果要達到戰力化,請允許下官運用已完成訓練的部隊。」

    「大隊的訓練程度應該已達到標準以上了。」

    「雷魯根中校,下官基于職責義務不得不提出申述。現在就展開部隊實在是太過急躁,很容易對準備造成阻礙,讓大隊無法發揮出有益的戰力。」

    兼具試探射擊的詢問。只要是正常的大隊長,都會理所當然對戰力化的所需時間過少這點提出忠告。

    「我會記錄下貴官的警告。但你最好認為決定不會更改。」

    所得到的,是雷魯根中校事務性的答復。假如他的強硬語氣代表著上頭的決意,就表示這是無法動搖的既定事項。

    「下官知道了。」

    所以只能放棄了。只不過,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指示,只需要透過文件或命令書就能解決了。為什麼要特地派人過來?心中始終纏繞著這項疑問。這項疑問的解答,是表現得像是做完公使工作,開始整理起行囊的雷魯根中校若無其事說出的喃喃自語。

    「對了,身為人生前輩給你一句建言。既然難得到東南方面展開部署,要不要試著學習達基亞語啊?」

    「咦?達基亞語嗎?」

    「語言這種東西,學起來總是沒有壞處的。特別是對我們軍人。」

    就一般論而言,確實就跟他說得一樣。但為什麼特意要我去學達基亞語?可能性有兩種。不是達基亞會成為友軍,就是會成為敵軍。如果是成為友軍,就有必要跟他們進行溝通聯系;如果是成為敵軍,則是能用在探查敵情上。

    「倘若有時間,我會學來作為額外專長。感謝中校的建言。」

    「很好。那就再次恭喜你晉升了。提古雷查夫大隊長。」

    統一歷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四日 蘭西瓦尼亞地區圖拉歐郡 帝國軍野外演習場

    大隊接獲命令要在所分發到基地展開部署。而他們作為初期選拔最後階段的審查,就在接獲命令的幾天後。

    受到戰局緊迫的影響,讓這次審查不得不強行配合部署計劃提前舉辦。由于是急就章的部隊,所以高級參謀們各個都很擔憂部隊的訓練程度,然而他們的擔心,卻在良好的意思上遭到背叛。畢竟在當天,帝國軍的高級參謀們全都目睹到出乎意料的光景,嚇得目瞪口呆。

    「你們這群慢吞吞的家伙!不要拖拖拉拉的,趕快提升高度!」

    「這才八千英尺喔。你們這群窩囊廢。難道要我再說一遍嗎?」

    打從方才起,無線電就一直傳出毫無情感起伏的平坦聲音。或許讓人難以置信,但這些話全出自一名尚未變聲完全的少女口中。她所展開的魔力光不祥地明滅,展現出一旦試圖降低高度,就會毫不留情將人擊墜的意思。

    「要我再說一次嗎?很好。那就去死吧。現在立刻就給我死吧。你這家伙死後省下的雜費將能對戰友做出貢獻。」

    一旦訴苦,就毫不開玩笑地立刻展開炮擊術式。不論是喪失意識,還是在魔力耗盡下擅自降低高度,都會毫不猶豫地擊墜。認為她不會認真執行這種夸張宣言的魔導師們,想必會一如字面意思,學習到什麼叫作百聞不如一見吧。

    「好啦,不想從容就義,就給我提升高度。」

    今天的表現也相當超出常規。

    我相信既然共和國軍魔導師能達到高度八千英尺,那我們就得以高度一萬英尺為目標。

    在喃喃說出這句話後,提古雷查夫少校就在檢閱官的注日下,命令部隊「立刻」全速上升。一般會將超過高度六千英尺的交戰視為自殺行為。然而她卻不以為意地超越高度六千英尺的限制,以高度八千英尺為目標。

    盡管她說不定是瘋了,但宣言要在「一個月內」將無能培育成菁英的她,確實是認真的。這不是在說大話。提古雷查夫少校真的辦到了。她是認真地將士兵打從骨子里重新鍛鏈,強行將他們磨練成為精銳。

    「雷魯根中校,您還滿意吧?」

    我想參與第六一編制部隊的檢閱典禮。對于雷魯根中校提出的這項要求,提古雷查夫少校極為輕易就答應了。就像是自己毫無任何問題的態度。

    不對,實際上真的沒有問題吧。至少就目前為止,訓練過程中並沒有出現死者。而展現在眼前的魔導大隊,技術確實是如她所宣言的精實部隊。

    「相當出色。」

    真的只能說出色了。她在逼迫士兵達到極限的方面上是名天才。讓士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同字面意思的榨取出近乎極限的能力。

    廳聞她所采用的訓練內容,是讓士兵經歷等同死亡的恐怖,藉此犬幅提升他們的能力。倘若被擬似死亡的恐懼追趕一整個月,確實是能劇烈地提升能力,這是可以預料並理解的情況。他對那些遭到凌虐的將兵們深感同情。

    「……沒有氧氣鋼瓶為什麼能達到高度八千英尺?」

    但在場的技術將校們,卻基于其他觀點感受到沖擊。雖說是經過訓練,但他們可是若無其事地抵達高度八千英尺。如果是那位提古雷查夫少校,就算飛到高度一萬兩千英尺也不需要格外驚訝。但是讓將兵飛到這個高度,可就具備著相當大的含意。

    「喔,這事很簡單。」

    然而,負責解說的憲兵卻把這當作茶余飯後的話題,輕易給予答復。

    「似乎是時常展開生成氧氣的精制式的樣子。」

    直到眾人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為止,現場霎時間鴉雀無聲。時常展開。換句話說,就是作為術式常駐在身上的意思。

    「……你是說,他們保持著兩個常駐式?」

    「是的。好像是作為最低限度的水準,受到如此要求的樣子。」

    憲兵不是技術人員,所以無法感受這在專門領域上究竟是多麼革新的沖擊吧。

    但參謀本部的技術人員們全都震驚不已。不僅喧鬧起來,一部分人還喃喃說出「這怎麼可能」。沒錯。魔法式的多重啟動。這在理論上,基本上是有可能的。

    就連技術研究所的研究項目,也經常以這作為實驗目的並獲得成功。但能承受實戰使用,同時還能並聯常駐式的演算寶珠,開發情況應該是陷入困境才對。她究竟是從哪里弄來這種東西的,眾人紛紛議論起來。

    「能承受這種不合理要求的演算寶珠,究竟是從哪里弄來的?」

    這甚至是還沒有納入軍規品的機種︰雖不知道是哪邊的試制品,但她相當具有門路啊。真是教人甘拜下風。

    她是擁有如此出眾才能的軍人。就算有哪問軍事工廠委托她驗證新型機種,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而實際上,這項猜測一點也沒錯。

    「是從艾連穆姆工廠征用的先行量產品。」

    啊,如果是那邊的話,就能理解了。畢竟她曾有一段時期,在那里從事技術開發工作。想必是透過這個管道吧。

    既然是從保有眾多機密的艾連穆姆工廠征用,這背後假如沒有參謀本部裝備調度部,甚至是戰務局的默認,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倘若沒有,就算憲兵隊現在立刻與提古雷查夫少校廝殺起來,也絲毫不足為奇。

    「誰叫你們做這種單調的機動啊!是想當活靶嗎!」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10-18 19:55:28

犬隊成員在高度八千英尺,想要勉強達成穩定的飛行。而就像是在嘲笑他們的遲緩,提古雷‧查夫少校沖上雲霄的機動,靈活到足以讓人屏息贊嘆「真不愧是Named」。相對于動作遲緩如龜的訓練生,少校的機動就有如飛燕般迅速。

    「很好。給我實踐一遍。」

    「采……采取隨機回避!動作快!」

    「……難以置信。在並聯啟動常駐式下,還能采取回避機動嗎?」

    眼前展開的演習內容,讓絕大多數的大隊魔導師感到不知所措。那仿佛在玩捉迷藏的靈活動作,讓他們看得是無地自容。

    但看在專家眼中,這是一連串難以置信的情況。不僅穩定實現在技術上接近不可能的並聯機動,而且還能承受等同是戰斗機動的隨機回避機動,這種演算寶珠簡直是夢幻般的存在。

    不對,還不僅是如此,當中甚至有數名魔導師開始積極活用光學系誘餌來回避炮擊。

    「還能投射誘餌啊。」

    這表示,這顆寶珠的資源足以在進行隨機回避時,還有余力投射光學系的欺敵誘餌。

    就他們所見,似乎是展開速度與欺敵性皆相當高的誘餌。當中甚至有數道誘餌,展現出像是自主行動的動作。真是驚人的性能。而且還已經調整到能夠量產的規格,並成功完成量產。

    「……艾連穆姆工廠的新機種比想像的還要優秀啊。」

    次世代要正規采用的機種,除此之外不做他想。只要見識到眼前的光景,任誰都無法反駁吧。至少,他們不僅正以現在進行式進行耐久測試,性能也無從挑剔。

    問題頂多就是成本。但只要正式決定量產,就能夠大幅壓低了。

    「去跟艾連穆姆工廠調閱資料。」

    「了解。下官會負責處理中校。」

    雷魯根中校在讓副官去申請資料後,抬頭看向天空的飛行軌跡。真是非常出色的空中機動。甚至能說這軌跡美麗到會讓人看到沉迷。才能與人格是成反比吧。會如此想的自己,人格惡劣的程度就像是證明了這個假說,真是令人不悅。

    「這可是個好機會。就向各位檢閱官證明你們的價值吧。」

    「提古雷查夫少校,這樣會不會太過嚴苛呢?」

    然後在听到她透過無線電向部隊激勵的話語後,雷魯根心中單純地浮現一個疑問。據說她討厭讓士兵折損。但要是這樣,這場演習的內容也未免太過于嚴苛。就培育人才的目的來看,甚至能說是做過頭了。

    「不,我認為這種程度不會有問題。請觀賞在我揀選人才,剔除無能之後的成果。」

    然而她的回答,卻加深了這個疑問。為什麼?揀選、剔除的觀念,是她在軍官學校時期的演說主題。所謂「讓帝國軍免于感染名為無能的疾病是我的使命」。這種說法與其說是培育,感覺更接近是在淘汰人手。

    「也得有個限度。盡管有做出結果,但也讓半數候補人員退訓嘍。」

    這究竟是為什麼?

    「已確保加強大隊的人力了。在人力資源上,仍然沒有問題。」

    「這樣啊。我知道了,請繼續吧。我不打擾你了。」

    啊,該死。原來如此,我總算明白了。是資源。沒錯,就是人力資源。她居然把士兵叫作人力資源啊。

    也就是對你來說,士兵是名為人力資源的一種可替代資源吧。

    原來如此,我明白是哪里不對勁了。那家伙——提古雷查夫少校,把人類當成數字在計算。

    盡管如此極端的參謀並不罕見,但她卻是下意識地把人類當成資源在計算。假如是這樣,那她就非常合理。在有效活用資源的方面上,肯定是非常善于精打細算。

    「我完全明白了。原來如此,那肯定是你寫的吧。」

    對于總體戰與世界大戰的認知,總有種在哪里看過的印象。而源頭就近在身旁。正因為如此,才能找出那似曾見過的足跡。

    數據的瘋狂。瘋狂的世界。是這個世界有問題嗎?

    還真是在討厭的時代成為軍人了。在有討厭家伙的時代,爆發了戰爭。假如那個該死的混帳上帝真的存在,這肯定是與惡魔為伍的時代。

    「唉,瘋狂的究竟是她,還是這個世界呢?」

    眼前的光景,深深讓我覺得就像是述說了這一切。唉,看穿她的本質竟是如此恐怖的事。那家伙是個怪物。

    沒有人知道參謀們所發出的嘆息,既是感慨,也是痛惜,然而從國境線傳來的一道急報,輕易就將他們的低語與憂慮吹飛了。

    「急報。軍團規模的達基亞軍正在侵犯我國國境。正朝赫爾曼施塔特方向前進。」

    達基亞、軍團,然後是侵犯國境。不用多想,只要將單字的意思連結起來,就能知道事態單純到令人生厭。從國境線傳來帶有悲鳴的報告,意思即是戰爭。又要跟新的國家開戰了。

    「檢閱典禮中止!中止!全員立刻集合。再重復一次,全員立刻集合!」

    下一瞬間,演習場就回蕩起各級指揮官大叫檢閱典禮中止的怒吼。

    「即刻起,二三航空魔導大隊立即中止查閱!與國境大隊進行聯系!」

    慌慌張張的司令部人員四處奔波,朝著無線電與電話持續不斷地發出怒吼,試圖與某處聯絡、取得情報的聲音此起彼落,人聲嘈雜。在場的所有人員,全都拋下典禮儀式全速沖刺,毫不在乎讓身上的第一種禮服沾滿泥濘。

    當中擔任檢閱官而沒有分配戰斗位置的參謀們,則是前往離開一段時間的指揮所。雷魯根中校身為其中一員,盡管在這場騷動當中機敏奔跑,卻也忍不到鳳到一陣毛骨悚然。

    「世界大戰。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真有可能發生嗎?喃喃自語到一半的話語。

    打斷這句話的,是遲了一步趕到指揮所的提古雷查夫少校。

    「我受夠了,中校。帝國究竟是為什麼一定得要跟世界開戰啊?」

    似乎是因為步伐的緣故而跑得比部下還慢的她,邊像是對自己的短腿感到焦慮似的用長靴跺地,邊憤憤不平的抱怨。

    「達基亞那群蠢蛋,看來是非常想要為了這世界這種東西,給帝國狠狠教訓一頓啊。意外地具備國際協調主義呢。」

    她的焦慮來自于「世界大戰」。是以世界大戰為前提所感到的焦慮。

    這種事盡管莫名其妙,但譚雅‧馮‧提古雷查夫少校,卻是以帝國對戰世界這種瘋狂的未來預測為前提感到憤慨。

    「很好,要打就來打吧,蠢豬們。不對,或許該說,就讓我來好好料理你們吧!」

    ……神呀,禰所希望的……禰所希望的難道就是這種情況嗎?

    解說

    【馮(Van)】放在貴族名字之中的修飾。近代以後的新授爵人員(準貴族),會在本來的姓名當中冠上馮自稱。意思相當于英文的「Sir」或法文的「Du」。

    【戰時面包】德國引以為傲的新型面包。別名鐵絲網、干燥蔬菜、「K-Brot」即「Kriegsbrot」(也就是「K面包」),是難吃程度無人能及的戰備糧食成員的一員。在小麥粉中混入馬鈴薯粉讓體積增加的面包,是既健康又健全的食品,但遺憾的是,就只有味道糟糕透頂。帝國不缺馬鈴薯,所以提供給各軍充裕的K面包。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11-8 19:12:42

第壹章 達基亞戰爭

現代戰爭是以尸體為尺度,將先進國與後進國難以掩蓋的差距展現出來。

    ——漢斯‧馮‧杰圖亞《達基亞戰爭總結》

    統一歷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四日 蘭西瓦尼亞地區圈拉歐郡帝國軍野外演習場

    提古雷查夫大隊長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詢問空戰的戰況。

    當司令部通訊人員答復並無與敵航空戰力接觸的情報時,提古雷查夫大隊長就像是听到無法理解的報告般歪著頭,毫不掩飾質疑態度的再次詢問。所謂︰友軍的通訊狀況是否正常。

    面對這句詢問,通訊兵很肯定地表示無線、有線通訊一切正常,甚至有與達基亞控制塔的FAC(前線管制官)的通訊頻道連接上。

    然後下一瞬間,司令部里在場的司令部人員,同時感到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氣竄上背脊……那個提古雷查夫少校居然笑了。而且還是一臉陶然的微笑?霎時間,司令部回蕩起一股無以言喻的驚愕漣漪。

    畢竟當時還沒有人知道那個結果。不過現在要是讓我看到那抹微笑,說不定也會露出相同的微笑吧。那是猙獰至極的獵人微笑,是饑餓野狼發現獵物時難掩喜悅的微笑。

    譚雅就感性上有些難以置信這份天大的幸運,但理性表示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而沉浸在爆發性的喜悅之中。感激不盡正是指這種情況。面對如此良機,會難以抑制嘴角的微笑,也是情有可原的。

    沒有敵航空戰力的戰場?

    沒錯,是「沒有敵航空戰力的戰場啊」!

    這所意味的事實太過甜美,同時也蠱惑到令人害怕。有多少將兵在諾登、在萊茵乞求友軍「相對性的空中優勢」呢?

    然而在達基亞,在譚雅的眼前,卻因為「不存在敵航空戰力」這種在現代戰爭中不該有的理由,而保證能獲得完全的制空權。

    空中不存在著我等痛恨的敵航空戰力?只能老實坦白了……達基亞大公國軍竟然……竟然會天真到這種地步!

    盡管不想犯下過于輕估敵人的愚行,但沒想到會過于高估敵人到這種程度。常言道戰場上的意外多不可數,但如此令人高興的意外可是大為歡迎。

    命運竟會有如此程度的逆轉!沒錯,一如字面意思的逆轉。

    僅在文件上代表生日的九月二十四日。

    但這可說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件生日禮物。今天看來會是個美好到讓她有如孩童般蹦蹦跳跳表示喜悅的一天。無意識中,興奮得臉頰發紅的譚雅喃喃說出這句話︰

    「神呀,感謝您賜我這千載難逢的良機。」

    這是在正常精神狀況下,她絕對不可能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不過就連這點,也流露出她身為指揮官的濃厚情感。

    確立起絕對的制空權。能明確理解這件事的意義的人,至少在這瞬間就只有譚雅一個。正因為如此,譚雅才會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踏著小跳步,還不掩欣喜地飛奔而出。

    然後,這一切的景象,全都發生在正因為接到達基亞六十萬大軍越境的報告,導致顏面神經痙攣的雷魯根中校眼前。看在雷魯根中校眼中,這是光想到突如其來的報告會對戰線造成的嚴重影響,就讓他不得不抱頭苦惱的狀況。

    所以他與其他多名司令部人員,才會覺得踏著輕快腳步接下部隊的出擊命令,宛如小跳步般飛奔前去進行簡報的嬌小軍官的身影,看起來是種超乎現實的光景。

    倘若有人問,就連宣稱是實戰訓練的一環,而把人從阿爾卑斯山脈的山脊上踢下去的苦行都撐過去的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還欠缺什麼,譚雅會立刻斷言是實戰經驗。同伴間的合作意識與各種訓練的反復操演等其他問題也不是說不重要,但缺乏對軍隊而言最重要的實戰洗禮這點,對譚雅來說是怎麼樣都無法忍受。畢竟,不論在訓練所訓練得再久,新人這種東西就是會在配屬到現場的瞬間把事情搞砸。

    更別說是在東南方,位置與主戰場完全相反的圖拉歐野外演習場進行訓練,盡管在安全面上是無話可說,卻也無法否定讓隊員們沾染到後方特有的松懈氛圍。他們可是要作為自身盾牌的人力資源,在這種地方就報廢掉也太可惜了。所以當听到上頭要她警戒達基亞時,頂多認為這是要讓部隊多少維持些緊張感的好手段。

    反正考慮到國力差距,並理解到帝國是會毫不猶豫動用武力的國家,想必達基亞也會感到退縮吧。這是合理的想法。

    正因為如此,譚雅打從心底無法理解響起的警報聲。為了國際協調,而抱著讓祖國遭到佔領的覺悟參戰?這種笨蛋想不到真的存在!甚至讓她半信半疑,等下會不會突然傳來嚴令,說這其實是誤報,要他們立刻中止戰術行動。

    但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對譚雅來說,在她理解範圍之外的事情,就算真的爆發戰爭她也無所謂的樣子。

    「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即刻起就戰斗位置。國境司令部有消息嗎?」

    慌慌張張的司令部人員四處奔波,朝著無線電與電話持續不斷地發出怒吼,毫不停歇地試圖與某處取得聯絡。各種情報此起彼落,嘈雜不已。

    「拜斯中尉!你負責再次招集部隊與彈藥配給的指揮!」

    「少校,第七航空艦隊傳來戰區情報。已收到指揮所的頻率。」

    「立即與他們照會。還有,把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給我帶來!」

    譚雅邊俐落下達中止演習的命令與事後處理的指示,邊微微板起臉來看向恐怕早就料到事態會如此發展的雷魯根中校。盡管有過暗示,但既然知道鄰國的達基亞有敵對的可能性,希望至少能讓她以駐外武官或聯絡官的身分前往當地一趟,這樣她才有辦法掌握住該炸掉哪里才好的地理感覺。

    「……還真是意外的攻擊——我該如此驚訝嗎,雷魯根中校?」

    「諷刺就免了。少校,我要你前去執行遲滯作戰。」

    由于直屬于參謀本部,因此有不少高級參謀進出自己的基地。他們所關心的對象大致上是達基亞相關的事情吧——譚雅的這種推測似乎無誤。正因為如此,當懷著從國境傳來的急報的雷魯根中校帶著密封命令(解說︰嚴密封起的命令文件。直到特定時間、抵達特定地點,或是面臨到特定戰局時,才首次準許開封的命令。原則上是由傳令軍官遞送。)從參謀本部過來時,他們也在譚雅的嘆息聲下一齊緘默下來。

    「咦?你是說遲滯作戰嗎?也就是說中校,你要我的大隊去阻止達基亞公園軍進軍?」

    「我知道這很勉強。但不論是動用東部軍還是從中央派遣增援,既然抱持著多方戰線,就一定得要有某處進行遲滯作戰……」

    然而就算是新編成部隊的新任大隊長,也不容許遭到如此輕蔑。根據通知,目前逐漸穿越國境線的就只有總數六十萬的達基亞公園軍。沒錯,就只有地面部隊,在山岳地帶,宛如童子軍般大搖大擺的行軍。

    「請恕我發言,達基亞公國軍是未受過嚴格訓練的前現代兵農混合軍。」

    就她赴任後邊學達基亞語邊調查的資訊來看,達基亞大公園是所謂連國家基礎都還未整頓好的小國。盡管為數眾多,但要是面對這種水準連童子軍都不如的烏合之眾,還被認為只能做到阻止進軍的程度,簡直是笑掉人家的大牙。

    「別說是動用其他方面軍,就算只招集周邊四個師團,也足以充分蹂躪他們吧。而以我部隊的水準來講,別說是遲滯作戰,甚至能擔任先鋒擊退敵軍。」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少校?」

    「是的,下官知道。就下官所見,這就像用全副武裝的軍隊擊潰童子軍一樣。搞不好比這還要簡單。」

    他們還不是國民警衛隊或是兼職士兵,而是像「朝鮮人民軍」那樣半農狀態的士兵。就連武裝強盜程度的紀律都沒有的烏合之眾,只要一擊就能擊潰。要是無法擊潰,可就羞恥到無法自稱自己是軍隊了。畢竟現代國家的軍隊,是將稠密的暴力細密控管的國家暴力裝置。現代國家的暴力裝置,怎麼可能擊潰不了只是隨便把當地民眾抓來當士兵的時代錯誤集團。

    現代與前現代的差距有著絕對性的戰力差。

    「密封命令所指示的項目,只有『針對國境防衛采取最適當的行動』。」

    允許任意行動的狀況。也就是說,得要采取自認為是最適當的行動。這是擔任指揮官的最低條件,同時也是一切的評價基準。全副武裝的軍隊被前來郊游的群眾嚇到逃跑?這會在經歷上留下永遠的污點,在戰史上受到永遠的嘲笑吧。

    既然受領任務,就得在原則裁量權的範圍內挑選手段。失敗就等同表示自己的才能不足。她無論如何都不想被人叫作無能之輩。

    「中校。達基亞那邊在越境前,有進行攻擊準備炮擊或制空戰嗎?」

    「不,並沒有。」

    這假如是有空中支援的聯邦或共和國的六十萬大軍,她恐怕會毫不知恥地立即連續呼叫增援吧;但面對盡管發動攻勢,卻毫無事前炮擊與確保空中優勢動向的對手,再多擔憂也只是杞人憂天。這可是只有人數比人多的家伙們,特意排好隊列方便我們瞄準啊。

    就以經驗作為教師,來教導這些未開化之民何謂文明差距吧。

    「這些家伙就只有這種水準。就讓這群蠻族嘗嘗文明鐵的厲害吧。」

    就來徹底教導他們,在確保空中優勢之下的魔導師兵科的威脅性吧。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11-8 19:13:01

  「什麼?」

    「我的大隊可是全副武裝並受過軍紀教練的軍隊。就請看我等是如何擊潰敵軍吧。」

    現代戰爭是國力即是一切到幾近殘酷的戰爭。教育、訓練、後勤。列強與非列強在這全方面上的差距有多麼絕對,歷史可說是最強而有力的證人吧。就讓我以征服者之姿,擊潰達基亞軍給你看吧。

    「光是前鋒就將近有三個師團喔。」

    地圖上標示著化作復數箭矢射來的達基亞軍的進軍路線。當中侵入帝國領土最深的敵軍,似乎是由常備師團所組成,規模約有三個師團的達基亞軍的最精銳部隊。

    現實還真是最棒的笑話啊。簡直是可笑至極。理當是代表達基亞全軍的先鋒部隊,竟然是連裝甲部隊與機械化步兵都沒有的步兵師團。看在譚雅眼中,這等同是反映出他們淒慘到令人哀傷的國力。

    競爭原理的基本是助強凌弱,不過她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因為敵人的慘狀萌生罪惡感,感到這是一場不公平的競爭。

    「看來這甚至算不上斗爭,單純是種懲罰行為罷了。就來教育一下這些家伙,何謂軍隊、何謂戰爭吧。」

    不過是相當于三個師團的業余人士。就這種程度罷了。西班牙征服者盡管帶著馬匹與槍枝,也依舊是在平地上戰斗,但這邊只要從三次元的空中單方面射擊就能確實獲勝。這簡直是簡單明了到只能說是實彈演習的屠殺吧。

    「然後我該前進到哪里才好?」

    「你說什麼?」

    「要是敵軍的抵抗太脆弱,一不小心超出後勤極限也是個問題。」

    「等等,少校。貴官究竟是在說什麼?」

    「是的,是要對達基亞施行教育指導。下官認為,要讓那群家伙親身體會『經驗』這名教師的學費究竟有多麼高昂。」

    很好,戰爭的時間到了。不對,這或許該說是看似戰爭的欺凌弱小的時間吧。

    畢竟這可是有弱兵剛剛好跑到自己面前來討打呢,這讓她無意間舔了舔唇。有別于萊茵的污泥、諾登的極寒,在東南方氣候穩定的達基亞上空,肯定會是個飛行的好日子。目前還是九月。在太陽西沉之前,襲擊的機會是要多少有多少吧。陷入如此沉思的譚雅,在看到小跑步趕來的副官身影後隨即回過神來。是工作的時間了。

    「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前來報到。」

    「很好。少尉,大隊的狀況如何?」

    「已重新集結完畢。現在拜斯中尉正在配給彈藥與說明狀況。」

    狀況相當順利。凡事都跟安排好的一樣。看到這種令自己滿意的進展狀況,無意間露出微笑的譚雅,隨即強迫自己繃緊神情。到家之前都算是遠足這種事,就連小學生都知道。在出發前表現得這麼興奮,未免也太過輕率了。

    不過就譚雅在司令部的所見所聞,就算她不想,也不得不意識到司令部人員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這麼樂觀。

    而當中為首的,就是不掩焦慮,錯愕看著自己這邊動向的雷魯根中校。看來在參謀本部的辦公桌上,仍舊過于高估達基亞六十萬大軍這個數字。他們雖是英才,卻也離現場太遠了,譚雅盡管有些感慨,也還是不得不正視這個現實。所以譚雅在對副官報告的大隊狀況滿意地點頭後,才會像是在跟雷魯根中校表示「這一切就交給我吧」似的,用自己的小拳頭敲打胸口給他看。

    基于訓練扛著全副武裝並配給完彈藥的部隊,一如已迅速備妥裝備集結完畢的報告,準備好萬全的出擊態勢。訓練中多少有些疲憊的程度,看來不足以妨礙實戰的樣子。非常好。

    「大隊注意!恭請大隊長訓示!」

    符合軍禮,連腳跟都並攏擺出標準四十五度角的拜斯中尉發出號令。而在他一聲號令下,大隊成員動作機敏地並攏雙腳,抬頭挺胸。這甚至讓譚雅在無意間忍不住露出滿意的微笑。不論是對誰來說,徹底的規律都帶有一種令人陶醉的獨特魅力。

    「辛苦了,中尉。然後大隊各員听好,開戰了。不對……是類似戰爭的東西開始了。」

    應該說正因為如此嗎?盡管毫無自覺,但略感興奮的譚雅帶著甚至充滿純真喜悅的笑容走上台,宛如歌唱般歡喜地朗朗說道。

    「今天是我的生日。或許是知道這件事吧,就如同各位所听到的,親切的達基亞大公國提供了我們實彈演習的標靶,作為讓我驚喜的生日禮物。」

    譚雅她所想要的實彈演習的標靶。達基亞的溫柔叔叔們竟然主動接下這個任務,還真是教人欣喜。

    「各位,這些不論你是要用槍射擊也好,還是要用術式轟炸也好。」

    從空中單方面地屠殺。在比馬里亞納海戰的打火雞還要壓倒性的制空權下,這場戰斗的焦點恐怕會是「能獲得多麼杰出的大勝」吧。

    「各位,就讓我們以鐵教育這些侵犯帝國的家伙吧。」

    因此,譚雅握緊拳頭朝假想的達基亞軍豪邁地敲下,大喊著「將其擊潰」。將他們擊潰給我看吧。譚雅這充滿干勁的意圖,任誰都一目了然。

    她的怒吼一如字面上的意思,是要他們作為帝國軍的先鋒,將敵軍的先鋒擊潰。成功是當然的事,所以這種程度的敵人就給我趕快收拾掉之類的號令。

    「最後一點。盡管我也無法確定,但這次的標靶基本上是會反擊的……應該吧。雖然我不認為你們當中有會被擊墜的蠢蛋,但姑且還是注意一下。那麼就重殷實彈演習。各位紳士,運動的時間到了。」

    這算是某種獵人頭活動。一如字面意思的運動。

    或是把英雄般的唐吉訶德一腳踢飛的某種行動。畢竟敵人是以可悲的前現代技術,挑戰現代這種可怕怪物的時代錯誤的勇者們。

    除了後勤人員與少數參謀本部的派遣人員留守基地外,譚雅率領著大隊全部戰力,作為帝國軍快速反應部隊的最前鋒飛上天際。目標是在開戰同時越境進軍的達基亞軍的先遣集團,規模約三個師團。各隊員在空中形成一絲不亂的突擊隊列,他們依照訓練行動的表現,讓譚雅感到一種工作迅速獲得成果的滿足感。

    航程途中,沒多久就與從國境線上撤退的帝國軍國境警備隊的部隊取得聯系,從他們那里取得最新敵情的譚雅確信一件事。

    毫無疑問的,達基亞軍腦袋里的東西就相當于是中世紀的遺物。片刻後,邊細部修正前進路線,邊準備對地掃射急忙趕路的大隊,就在地平線上目視到蠢動的人群。

    對方還親切地穿著色彩繽紛的軍服排成密集隊形。是絲毫沒有考慮過魔導師的對地掃射與空襲,時代錯誤的行動準則。這是美好的獵物,同時也是一大群以毫無效率的方式遭到浪費的人力資源。無法有效運用如此龐大的人力資本的國家也太可悲了。

    但不管怎麼說,把這些年輕人炸飛可是帝國軍人的工作。所以寡婦的悲傷與老人的悲嘆,就留給達基亞大公國愚蠢的首腦陣營去煩惱吧。

    「Aconitum01呼叫大隊各員。行動開始。去教導那群家伙何謂戰爭吧!」

    在四個中隊當中派遣三個中隊從三個方向展開襲擊,是照本宣科、極為理所當然的對地掃射戰術。而作為令人高興的煩惱,就是有一個中隊沒事干吧。一般來說,會有敵方的直接掩護部隊迎戰,所以要分出一個中隊投入制空戰……然而今天卻無事可做。

    「呼叫各中隊長,我期待你們達到符合命令規定的戰果。」

    「「「收到!」」」

    就算想把中隊作為預備戰力保留下來,戰況也順利到令人懷疑有沒有這個必要性。以敏銳機動發動突擊的各中隊,甚至沒受到多少防空炮火。光是旁觀部下從空中發動攻擊,單方面地把東逃西竄的地面部隊炸飛,也很可能被人批評是薪水小偷。

    「副官,這下麻煩了。沒事干耶。」

    她並不是好戰主義者或是工作狂,但是當周遭人都在工作時,就只有自己無所事事,也會讓人在意起旁人的觀感。大隊編成至今還只有短短兩個月,大隊動向正受到參謀本部關注的情況,也讓譚雅覺得有必要采取積極行動並拿出適當的戰果。

    「……我原本做好了會陷入苦戰的覺悟呢。」

    「面對才三個師團的暴徒就感到緊張,實在不像是從萊茵回來的人啊,少尉。」

    「少校,那個……可是有『三個師團』喔。我常在想……少校的感性,稍微有點……不,請當我沒說吧。」

    原來如此,譚雅稍微理解到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說得沒錯。名詞是該要正確使用。她記得自己是稱呼達基亞軍為「三個師團」。

    副官如今欲言又止的態度,是對自己草率使用專有名詞的擔憂表現嗎?……確實是無法否定此事。看來也不能瞧不起後結構主義呢。經由語言來判斷事情非常危險。必須要進行解構,修正錯誤才行。

    「……抱歉,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看來貴官是對的。」

    「咦,是的?」

    「嗯,正確來講,應該是說五萬出頭的群眾或是暴徒吧。要是不正確定義,可是會招惹誤會的。我也真是的……」

    看樣子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等人似乎有所覺悟,認為這會是場再稍微嚴苛一點的戰斗。大敵當前,抱持著會陷入苦戰的覺悟是相當了不起的心態。不過得再重申一次,達基亞公園軍是等同暴徒的舊時代遺產。然而自己卻稱呼他們為師團導致誤會,譚雅由衷反省起當時讓部下們誤認為達基亞軍是軍隊的講法。

    這次的大戰,將會是這個世界首次的世界大戰。就連航空戰力的威脅,大多數的軍人都是在這次大戰中首次體驗。人們的注意力皆被二次元的戰爭所吸引,尚未理解在三次元戰爭中天空的真正價值。

    「很好。那麼我們也參加吧。司令部中隊跟我前進。去欺負對面的司令部吧。」

    所以譚雅可以斷言,在戰場上以航空戰力襲擊沒有制空權的軍隊,完全是一面倒的賽局。倒不如說,這甚至讓她覺得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等人的擔憂有些可笑。說到這種層次的戰爭重點,很簡單,只要砍掉敵方的腦袋就好。之後再進行掃蕩戰,將殘留敵兵一如字面意思地炸成灰燼就結束了。

    「跟我前進!跟我前進!」

    伴隨著俯沖,投下封入術式的對地投擲用榴彈。目的是讓碎片飛散的榴彈在敵方上空炸開,化作金屬碎片襲向連鋼盔都沒戴的士兵頭部。還來不及觀看他們的下場,中隊就一邊啟動術式,一邊找出最適當的位置,全力投射。

    這麼做的結果,讓密集的敵兵遭到炸飛,士兵們為了躲避爆炸火焰東逃西竄,導致地面陷入嚴重混亂。盡管不是沒有零星的對空射擊,但步槍程度的威力想要射穿防御殼,就只能靠彈幕射擊的密度來磨耗。

    就連重機槍的沉重槍聲都听不見的戰場,對步兵來說是極為殘酷的對空戰局,對飛在空中的單位來說則是輕松愉快的戰場。

    「達基亞軍的反應真慢。也太慢了……各中隊回報狀況。」

    「少校,一切順利。」「沒有問題。」「有說這是實彈演習對吧。」

    「真奇怪。我們不是被攻打的一方嗎?」

    由于打得太不起勁,甚至讓人想嘟囔攻守立場是不是搞錯了,眼前的光景就是這麼愚蠢。協約聯合那群蠢蛋盡管沒有開戰的打算就擅自越境,不過一旦打起仗來也有認真作戰,發揮出有點過于熱衷的激情。然而干勁十足主動宣戰的達基亞公國軍,則完全是在瞧不起戰爭。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那群家伙是不是誤會啦?認為發動攻擊後不會遭到反擊。」

    「還真令人困擾的一群人。」

    就算是一般打架,只要動人就會遭到還擊。況且這可是國家的暴力裝置——軍隊與軍隊之間的互毆,就算是無聊的打鬧,也應該能用大炮確保最低限度的威嚴才對。那群家伙還真該向腓特烈大帝好好學習。

    得要與這種對仗的自己,肯定是受害最深的受害者。雖然自從平凡的社會人士的人生遭到充滿惡意的存在X玩弄以來,她就再也不曾樂觀看待過命運這件事了。

    「話說回來,那是什麼?那群家伙在做什麼啊?」

    就在譚雅結束與各中隊指揮官的通訊,準備調整高度再度發動地面襲擊時,她的目光捕捉到地面終于出現某種組織性的行動。根據帝國軍教則的預測狀況,是假定敵軍會為了對應眼前的狀況讓敵兵散開,前往指揮官所指定的地區進行對空射擊。

    但問題是,敵兵不僅沒有散開,甚至還開始各自組成密集的正方形隊伍。

    「是陷入恐慌了嗎?」

    在戰場上遭到孤立確實很恐怖。副官這句話算是最為現實的理解方式吧……但就情況看來,敵軍是在一群看似軍官的指揮官率領下聚集起來的耶。

    「……那個該不會並非恐慌,而是方陣吧?」

    「這怎麼可能……又不是騎兵的時代。」

    沒錯,就一如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的錯愕,這不是騎兵突擊,而是魔導師的對地掃射隊列。散開才是正解,實在很難想像,在這個時代竟會有人自信滿滿地組成方陣。就算不是軍人,也該明白聚集起來的危險性吧。

    「不對,就算是時代錯誤也該有個限度。這是有哪里搞錯了吧?」

    半信半疑。或者,這說不定是其他列強提供的某種新型態行動準則或是新技術。譚雅的腦海中開始閃過這種不太可能的想像,而她想到的解決對策很簡單,就是與其煩惱,倒不如轟一發下去觀察對方的反應比較快。

    然而下一瞬間,眼前發生的情景讓譚雅的情緒忍不住爆發開來。

    「拜斯!你這家伙是想敵前逃亡嗎!」

    令她懷疑起自己眼楮的情景。拜斯中尉的中隊竟在敵方陣前急忙掉頭轉向。

    聚集起來的敵方步兵組成方陣,堅強等待自己被一擊炸飛的模樣惹人哀憐。部下的舉動,將她對于這種不當運用人力資源的感傷一擊炸飛。

    自覺到全身開始憤怒地顫抖的譚雅發出吶喊。

    「為什麼要拉開距離!為什麼要解散突擊隊列!」

    「少校!」

    就連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的啞然呼喚,如今也排除在譚雅的意識之外。眼前的情景就是足以讓譚雅如此震怒。

    從原本的突擊態勢,就像是在害怕什麼似的突然在敵人面前回轉。但是就譚雅所見,敵軍完全沒有做出能容許他回轉的反擊。

    在這種狀況下所能預期到的最壞答案,讓她的腦海中迅速充斥起「敵前逃亡」的嫌疑。在某種程度的迎擊前散開,甚至還開始保持距離,自己的部下在眼前表現出的丟臉舉動,足以讓她感到愕然。

    沒意識到自己正咬牙切齒的譚雅不掩憤怒地發出吶喊。

    「副官,立刻把副隊長抓來!如有抵抗格殺勿論!」

    「遵……遵命。」

    過度氣憤之下,她當場命令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去把拜斯中尉當成犯人押來,遭到背叛的感覺也讓她的心情變得相當不愉快。本來還期待他會是一名正經的副指揮官。認為他是一名正經的部下。想不到……想不到他竟會在這種首戰中敵前逃亡?別開玩笑了。面對這種烏合之眾,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的副指揮官居然敵前逃亡,這將會在經歷上留下一生的污點吧。

    她沒有將這令人煩躁的怒火遷怒到他人身上,而是欲令其升華,而將重爆裂術式封入術彈之中。一面向連在這種時候都還在地面上維持隊列的達基亞公國軍的前世代性致上謝意,一面發射出去。一如預期,術式在敵隊列的正中央炸開。

    明明就是這麼簡單的戰斗,明明就連主的試煉都算不上,這簡直是在開我玩笑。

    「報告少校,我將拜斯中尉帶來了。」

    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一副敬鬼神而遠之的模樣,盡可能簡潔地結束報告。而與其說是體諒到她的心情,倒不如說是幾乎沒意識到這點的譚雅淡然地交代事務。

    「辛苦了。你帶著我的中隊,繼續對地掃射。」

    「收到!」

    就連簡短的口頭交接也讓譚雅感到煩躁,她在隨便將自己的直屬中隊交給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之後,整個人就宛如要撲上去似的,一臉憤怒地逼近困惑自己為什麼突然被大隊長叫來的拜斯中尉。

    「好啦,中尉!如要解釋的話,就在我把你槍斃之前趕快說吧。」

    「提……提古雷查夫少校,敢問我……那個……是要對哪件事情進行解釋?」

    「敵前逃亡的嫌疑喔,中尉。如有需要說明,要我把你送上軍事法院好好听個夠嗎!」

    拜斯中尉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被叫來。這也是當然的事。畢竟就他的自我意識來看,自己並沒有特別犯下什麼過錯。然而在最前線交戰當中,大隊長副官幾乎是站在能將他當成實質敵人擊墜的立場上,命令他「立即出面」。這個情況非比尋常。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11-8 19:13:16

「少校!我與我的部下絕對沒有放棄義務……」

    正因為如此,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但也意識到自己因為某事踩到了一顆超大的地雷。究竟是因為什麼事呢?不過盡管如此,拜斯也能向良心發誓,自己有意要達成義務,沒做出愧對神與祖國的事。所以他就算是面對如吸血鬼遭到激怒般陰氣逼人的長官,也仍然有勇氣提出反駁。

    「很好,那中尉你就給我說看看,你在我眼前與敵人保持距離散開的理由吧。你當時為何要回轉?」

    「咦?」

    「我要你解釋,你的中隊在敵人眼前回轉散開的理由!」

    然而他所承受到的怒吼,不僅完全沒有考量到他的抗辯,反而還增強了當中所蘊含的憤怒與殺意的波動。

    「是的,由于敵步兵形成對空射擊隊列,所以我根據教範脫離敵射程極限,命令各隊員向敵隊列進行牽制攻擊。」

    「啊?教範?」

    「是第二十二野戰航空魔導戰技敦範規定。」

    專心一志的答復。就拜斯的立場來看,他是基于過去在東部軍所受過的訓練,在戰場上發揮萬全的戰技並做出慎重的判斷;但就听取答復的譚雅的立場來看,她早已在實戰中理解到,每次襲擊行動都要逐一參照教範是種無意義的行為。倒不如說,準則所能對應的情況有限。

    所以她費了點時間才猛然想起……啊,有關對地掃射的教範上,確實是建議要迂回避開「敵對空陣地」……回想起這件事的譚雅就仿佛錯愕無比般地猙獰著臉孔大叫。

    「等等,那可是步兵的隊列喔!你沒理解到我下達的命令是即刻襲擊嗎!」

    「是的,由于是密集步兵軍的戰線射擊陣地,所以我根據教範下達迂回避開的命令。」

    就只因為步兵……因為步兵聚集在一起嗎?面對譚雅的詢問,拜斯中尉明確表示因為步兵密集所以才迂回避開的觀念,完全是照本宣科的「教條」式答復。

    「中尉,我就把話說清楚了。倘若有航空魔導師會被那種攻擊擊墜,我會搶在敵人之前先斃了他。」

    「可是……少校!」

    「听好,常識人,我只再說明一次。你難道認為單發式步槍只要在有效射程內進行高密度彈幕射擊,就有辦法突破魔導師的防御殼嗎!」

    又不是沖進長槍與重型火繩槍組成的西班牙大方陣的重騎兵,簡直愚鈍到令人難以置信。個人攜帶武器的殺傷力,已達到讓密集方陣的防御力毫無意義的境界。佐證就是現在的萊茵戰線,還有過去在遠東地區,秋津島與聯邦愉快的爛泥巴戰。

    所以譚雅難以理解接受古老準則教育的部下的這種觀念。步兵聚集在一起是種自殺行為,所以只要協助他們自殺不就好了。但看在沒有實戰經驗的人眼中,似乎是有點難以理解這種觀念。尤其是在演習場不會有子彈往來交錯,更加是讓從軍經歷大多是在訓練的魔導師,養成在遇到密集的步兵陣形以無數槍口對準自己時,就會條件反射地回轉閃避的壞習慣。

    「我給你一個洗刷污名的機會。去試著朝敵中央區域發射術式吧。」

    「啊?」

    「……跟我過來。我示範一遍給你看。」

    話一說完,譚雅就裝填起封入術式的術彈,朝著冗長隊列的中央區域颯爽地展開襲擊機動。既然長官已朝敵軍突擊,拜斯也只能毫無反駁余地的跟上。連忙追在譚雅身後開始俯沖的拜斯甚至是懷著悲壯的覺悟,自暴自棄地在進行這幾乎是有勇無謀的突擊。

    「……炸飛了。」

    「無話可說了吧。好,去執行你應盡的義務吧。」

    術式就跟訓練的一樣在敵中央區域顯現。甚至還有余力觀察各式各樣肉片飛散開來的模樣。恐怕不論敵軍擋不擋得住攻擊,帝國軍人都會先懷疑對方擁有某種對抗手段。而看在個中代表的拜斯中尉眼中,特意在敵人面前聚集起來的敵兵束手無策地遭到炸飛的畫面,就連在戰場上也是種嶄新的光景。

    「少校……真是非常抱歉。」

    「拜斯中尉,我判定貴官的過失,終究是基于不適當的訓練所導致的。進行實彈演習果然是對的。」

    「是的,下官惶恐。」

    「唉,就連這麼簡單的實彈演習都會出問題,看來帝國的末端意外地松懈啊。真是教人感嘆不已。」

    她在空中長嘆一聲。就連透過無線電往來的狀況報告,也在這一瞬間化作馬耳東風的譚雅深吸一口氣,勉強壓抑住激昂起來的情緒。現況就連正經的軍人,都沒有落實對應典範變遷的教育訓練到這種地步。可悲的是,這樣根本無法對應實戰的行動準則(解說︰準則即是軍事性的戰斗教義。也就是在戰略、作戰、戰術的各種局面下,各軍隊的戰力運用思想。另外,在戰略、作戰、戰術的分類當中,作戰概念經常遭到遺忘,所以讓戰爭有著以「戰略/戰術」這種恐怖的二分法講解的頤向,要特別留意。戰略/作戰/戰術這種有如編制與編成的名詞混淆,就算心里明內,也總是會在不知乍覺中犯下這種錯誤。)。

    這讓她不得不深刻感受到,後方並沒有確切理解前線經驗的實際情況。不對,應該說是對典範變遷(解說︰指當既有的典範,也就是對事物的理解方法所無法說明的現象逐漸累積後,進而改變對事物的理解方式的過程。範例︰天動說→地動說。)的認知不當吧。想必有大半的訓練主管軍官,都難以理解三次元戰爭這種戰爭的局面。

    畢竟他們是用過時的典範,去理解北方、萊茵兩戰線的經驗者寫到厭煩的戰斗教訓。這所意味的情況實在是令人感慨。事態就是嚴重到如此讓人錯愕,不對,甚至該說是悲劇性的地步。

    盡管在經驗這名索求血與鐵這種非常高額的授課費用的優秀教師教導下,也沒能讓帝國的全體軍官兵皆學到教訓。

    這也難怪以杰圖亞閣下為首的戰務編制人員會以東部與南部各軍未充分學習戰斗教訓為由,兼作為教導地編成參謀本部直轄部隊。

    在戰斗空域當中,沉思到甚至怠慢周邊警戒是種極度愚蠢的行為。而這件事也意味著,他們所掌握的壓倒性制空權足以讓她陷入這種沉思。盡管就某方面來講,應該是要對這種優勢感到高興才對,但譚雅腦海中卻浮現幾項讓她無法老實高興的問題。

    「發現到指揮所了。」

    「太快了。會不會是偽裝的?」

    難以置信的情況接連發生。沒想到部下的報告會有這麼一天讓她如此懷疑,這對譚雅而書也是相當難以預料的事態。他們確實是單方面掌控著制空權,並正在執行斬首戰術……但就算是這樣,指揮系統的腦袋會有這麼容易就露出來嗎?

    「報告少校,確認無誤。」

    「是前線司令部,還是低階指揮系統?」

    能在這種大混亂之中鎖定的腦袋,頂多是師團司令部或旅長本部吧。

    「不,似乎是侵略軍司令部的樣子。」

    「什麼?沒弄錯嗎?」

    霎時間無法理解話語的意思,正是在說這種情況。司令部?侵略軍的?

    「我方監听到未加密的通訊。」

    結論是基本的誤導情報之類的吧。就算是陷入恐慌,如果是基層的通訊兵就算了,但軍團司令部會不經加密就發送電波這種事,簡直是不可思議。

    「那就是假電報吧。」

    「不,下官能理解少校的意思……但在這個空域收到的所有通訊都是明碼通訊。」

    「……真的嗎?我有點難以置信。」

    「而且還沒有降低頻道強度,不斷發送著。雖然難以置信……但似乎是真的。」

    盡管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但回報狀況的部下,話語中帶有確實理解自身工作的人所特有的自信語調。如要將這難以理解的狀況用言語表達,就是達基亞軍不僅只派遣地面部隊進攻,他們的司令部還向帝國軍進行不經加密的實況轉播?

    對譚雅而書,雖然她才剛剛批判過部下的常識,但她果然也擁有著所謂的常識。如要她本人來講,這已經升華到常識的最佳化這種其他次元的概念了。

    一面質疑部下的話語,一面透過寶珠接收電波後,確實是收到一大串不斷放送且未經加密的巨大電波的部分內容。

    「拜斯中尉,現在立刻帶著你的部隊來掩護我的部隊。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你帶著部隊跟我前進!」

    「「收到。」」

    姑且考慮到陷阱的可能性,一面保持即時脫離的空間一面靠近。邊讓拜斯中尉的部隊在上空形成突擊支援隊列,邊以支援射擊為後援,嘗試用自己的中隊進行武裝偵查的展開空中機動。還特意懷著會遭到齊射攻擊的覺悟,有意識地展開厚實的防御殼。不僅是靠九七式的強度,在最糟的情況下,甚至不惜啟動九五式闖進敵方射程內。

    會遭到攻擊。

    由于抱持著這種可能性的覺悟,所以她當然是預測地面上會傳來數次的射擊。

    「……怎麼可能!」

    正因為如此,譚雅無法置信地大叫出聲。就算是……就算是再怎樣粗糙的部隊,也都會確實守護好司令部吧。哪怕是獨裁者,哪怕是腐敗的軍司令官,在故事當中都會牢牢鞏固好自己周遭的安危。

    然而……

    然而,她卻沒被攻擊。

    「也太輕易了……各位,我們這應該是在打仗吧?那群家伙真的是軍隊嗎?」

    一帆風順是件好事。這點是不會錯的。不過大致上來講,凡事都不會按照計劃或預期發展可是戰爭的基本。即使她原本就認為能夠擊退,卻也沒想到這場仗會打得比預期的還要順利,這是就連譚雅也不曾想過的事態。

    想不到,居然能以完整的突擊隊列,毫無遭受抵抗的沖進達基亞軍的司令部。

    「我們該不會是誤攻擊到來帝國旅游的團體客吧?假如真的是那樣的話,這可是重大的責任問題喔。」

    在順利闖入敵軍中心的狀況下,讓她就連自己都覺得罕見地喃喃說出看似無聊笑話的蠢話,事態就是如此地超乎想像。

    「是的,少校,真是對不起。」

    「不該未向入境管理局確認的,事後我會徹底進行檢討。」

    不過機靈地擺出相當遺憾的態度低頭謝罪,並發誓絕對不會再犯的大隊眾員,想必也同樣是對這種異常情況感到煩惱吧。這樣一來,得要進行艱辛機動的演習預測內容還比較嚴苛。這種弱到容易讓自己被誤認為是虐待狂的敵人也很教人困擾啊。

    所以當部隊降落壓制粗心大意到明確掛著指揮官旗幟的野戰營房時,深感困惑的她,嘴巴就擅自滔滔不絕地說出平常時絕對不可能說的玩笑話。

    「……抱歉,打擾了。請問是帶隊人員嗎?這次真是不好意思,帝國給各位添麻煩了。實在是難以啟齒,帝國軍國境警備隊似乎誤認為各位是軍隊……」

    她模仿著部下們的玩笑,擺出一副深感抱歉的模樣,向眼前這群東逃西竄,發出丟人現眼慘叫的家伙們微微低頭致歉。隨後在營房因為錯愕氛圍而變得鴉雀無聲的下一瞬間,譚雅就態度一轉,以開朗的笑容念起標準台詞。

    「歡迎來到帝國!請問入國的目的是什麼?還有,是否有攜帶簽證呢?」

    啞然無言的達基亞眾人,大概是因為目睹在無法理解的現象而呆住了。不過靠著重新啟動的腦袋,他們總算是開始理解現況。陷入嚴重混亂的他們等察覺過來時,一名全副武裝的幼女就朝他們襲擊而來,並且跟他們玩起入境審查的扮家家酒。

    「開……開什麼玩笑啊——!」

    他們被戲弄了。在明白這點的瞬間,過度裝飾到會讓狙擊兵困惑不知該瞄準哪里才好的軍官就朝譚雅撲來,然後被從大隊魔導師的隊列中出來的拜斯中尉一腳踢飛,暈倒在地。令人困擾的是,從裝飾來看,他似乎就是這里最高階的指揮官。就某種意思上,這算是最初的驚喜吧。

    「其余的各位如何?希望以俘虜的身分到帝國觀光嗎?」

    假如投降的話,基本上只能按照戰爭法的規定給予正規軍俘虜的待遇。要擊潰三個師團或許很簡單,但要讓三個師團的俘虜吃飽可就相當困難了。光是考慮到會對後勤造成的負擔,就幾乎要讓人暈厥過去。不過譚雅也沒有屠殺的興趣,所以她還是發出投降勸告……就主觀來看。

    「別開玩笑了!達基亞軍人絕不投降!」

    「看來是在浪費時間了。除了那邊的將軍外全員射殺。」

    可悲的是,由于他們沒能理解這點,所以讓她很慶幸地下令開槍。

    接著的善後工作就沒這麼復雜了。魔導中隊隨即朝中隊規模的司令部人員展開近身戰,然後輕松迎來肯定會在達基亞的教科書上留下「以手槍程度的武裝與魔導師進行近身戰,等同于自殺行為」這段記載的結局。

    在輕易排除並制造出來的尸體所形成的尸橫遍野光景中,譚雅指揮的中隊就宛如強盜般,正進行著把司令部的文件與儀器搜刮裝進袋子里的作業。要將數量不多但高階的俘虜與回收到的文件作為送給參謀本部的土產。

    「準備詭雷。啊,對了,就裝在那顆腦袋上吧。」

    並同時在陷入混亂的敵軍察覺到司令部的異狀之前,也替敵軍準備好餞別禮物。

    「救起來的軍官腦袋突然爆炸,對那群家伙來說肯定很有效吧。」

    盡管有些老套,卻是作為古典且極具效果的手法而歷久不衰的尸體詭雷。不僅能削減敵方戰意,還能順便打擊前來救助司令部人員的敵兵,是能以低成本獲得適當回報的舉手之勞。

    「要是有準備團體觀光客用的小冊子就好了……」

    「副官,有帶油漆嗎?我想替他們蓋個入境章……」

    「喂,那邊的,別拿尸體來玩。給我認真點打仗。」

    所以譚雅才會以略為粗暴的語氣要看似因為勝利而松懈下來的部下們認真一點,喚起他們的注意力。這可不是小孩子的玩鬧,必須要認真以對。就算他們會松懈下來也是情有可原,但凡事還是謹慎為上。

    要是因為這種胡鬧的戰斗失去部下,那可是會留下比遭到衣索比亞擊潰的義呆利還要悲慘的污名吧。

    但對于為了俯瞰戰場而飛上天的譚雅而書,眼前所展開的光景令她相當滿意。針對組成隊列在街道上行軍的達基亞公國軍,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從四個方向發動突襲。將欠缺航空/魔導支援的軍隊的脆弱性,還有現代與前現代之間難以彌補的差距作為結果來看,戰果相當豐碩。

    達基亞軍的隊列到處都被爆炸沖擊波轟出缺口,脫隊人員零零落落地橫倒路邊。

    想要讓這種混亂不堪的隊伍重新組起,就算花費數個小時也整頓不完吧。最重要的是,他們應該要率先負責恢復秩序的司令部也已經成功摧毀掉了。而就在副指揮官為了統整軍團疲于奔命時,又踫到這種混亂。這樣是不可能恢復秩序的。

    國力遠遜于帝國的達基亞有希望對帝國造成痛擊的攻勢,就只有開戰最初的閃電奇襲作戰。但就算考慮到這點,單獨派遣步兵攻打帝國的決定,恐怕能跟英帕爾戰役的亂來口相提並論吧。達基亞軍的軍官們,如果能讓陷入這種混亂的部隊在明天之前重新進軍,肯定能獲贈勛章。

    「拜斯中尉!部隊集結完畢了嗎?」

    「是的,少校。要掃蕩殘留敵兵嗎?」

    一听到他的詢問,譚雅就險些失笑罵他別蠢了,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控制住表情肌肉。這名部下只是想擴大戰果。順帶一提,經歷過首次實戰的部下,哪怕是照本宣科,能認真正直到做出提倡擴大戰果的必要性這種程度的建議,算是素質優秀吧。

    「友軍的航空艦隊出動了嗎?」

    所以譚雅以略為溫和的態度向他提問。找出他人的優點,可說是讓事情圓滑進行的秘訣。她從前否定這點,不過現在不同了。這就是軍隊式人事管理的秘訣。

    「是的。要不了多久,裝載轟炸裝備的第七航空艦隊就會抵達現場。」

    「既然如此,掃蕩殘留敵兵的任務就交給友軍吧。我們要向前進。」

    「是的!請問目標是哪里?」

    簡潔有力的答復,原來如此,這就是拜斯中尉擁有身為軍人的資格的佐證吧。看來意外地會比預期要來得能認真工作呢。既然能用,就要盡情使喚。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11-8 19:13:33

「是首都。」

    「是的,請問是首都嗎?」

    「沒錯,就是首都。」

    所以譚雅懷著自己也意外地變得圓滑了的想法,傲然點了點頭。

    「讓傷者與護衛帶著俘虜後退。人選就交給你了。」

    「是的。不過這道命令,由于隊上連輕傷者都沒有,所以……請問該如何處置?」

    「啊,是這樣啊。」

    在下達命令並受到提醒後,她才總算注意到,要在這種戰斗下出現傷患確實是有點勉強。哎呀,盡管不覺得會有人受傷,但還是習慣性在意起部隊損傷的樣子。這是惰性吧——注意到這點的譚雅,稍微強迫自己針對在知性上的怠慢進行反省。

    習慣肩上的步槍重量後,首次以軍人之姿指揮大隊的過程中,會基于一些瑣碎小事感到煩躁是因為緊張嗎?

    假如是這樣的話,看來得讓自己稍微從容一點吧。上司的職責可不是無意義地讓工作氣氛變糟啊。

    「很好。那就讓最疲憊的士兵後退吧。這會是長距離進軍。對了……就從首次實戰的士官中挑幾個讓他們回去吧。」

    「那我就從第四中隊分一個小隊出來,請問這樣可以嗎?」

    「嗯,這是適當的安排吧。就交給你了。」

    實際上有關這方面的部隊管理,拜斯中尉意外地擁有適當的判斷力,早在駐扎期間就已受到譚雅的信賴。不論是好是壞,管不好部下的人可無法擔任平時的中隊指揮官。至于他是否能在戰時妥善地擔任中隊指揮官,就要看今後的經驗而定。不過對譚雅而言,是殷切希望他無論如何都要有所成長。

    姑且是精挑細選的戰爭狂部下中的其中一人,戰技與戰意大致上算是無從挑剔。而且,如果是具備常識的拜斯中尉,也能放心讓他作為副指揮官擔任左右手,替自己的人身安全做出貢獻。目前就先一邊使喚一邊看看情況吧。

    「好啦,中尉,這樣就能繼續前進了。」

    「是的。」

    「繼續前進,更加前進,就讓我們前進到極限為止吧,凡事都要嘗試看看呢。」

    不過,現在就先來享受獎勵時間吧。

    一想到這,譚雅就愉快地笑起。以在雷魯根中校面前會讓他僵住的慣例笑容,以滿面的笑容歡喜慶祝部隊的前進。前進吧。更加前進吧。

    而這也正是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的存在意義。正因為如此,就連拜斯中尉也很不可思議地在無意識中露出相同的笑容敬禮。

    前進吧。

    他們所有人皆毫無疑問地領受這項命令。

    堅信著,如果是我們就能夠向前邁進。

    達基亞軍的前線,在途中分派到現場的東部軍戰略預備部隊的第十七軍,與航空艦隊的增援下崩潰。死者兩千,俘虜多數。之後在六十萬大軍對七萬部隊的戰局中,由七萬部隊揭開蹂躪的序幕。當中擔任先遺部隊的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就一如字面意思支配著戰區的制空權,並做出在友軍的航空艦隊之前,先行襲擊達基亞首都的決定。當時,提古雷查夫大隊長以桀傲不遜的自信發出豪語。所謂︰無法蹂躪的部隊才比較奇怪。

    統一歷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五日凌晨三點十七分 達基亞大公國首都郊外上空

    那一天,達基亞大公國的首都,就在自開天闢地以來總是會來臨的夜幕籠罩下,迎來平穩的夜晚。

    人們在伴隨開戰而來的某種激昂感驅使下,單手持著酒杯大肆喧鬧,順著難以理解的熱情高談闊論的光景也完全沉靜下來,是大多數人就寢的時間。

    該說是閑靜的美好夜晚吧。雲量有限,視野良好。風就只有些許微弱的東南風。話雖如此,卻也不是會讓硝煙彌漫遮蔽視線的無風狀態。

    滲透到這個夜晚世界里的一小點異物,即是他們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

    「這是世界最早的夜間都市襲擊,但也不是什麼艱難的任務。」

    喃喃自語的是在前方領隊的大隊指揮官——譚雅‧馮‧提古雷查夫少校。

    她以優美溫和的表情眺望都市的身影,倘若將這一瞬間的光景拍成照片,可以說就如同其別名白銀一樣。畢竟她正懷著愉快的心情,平靜地在能讓人平穩飛行的夜空中前進。只是她心中所想的,卻是與贊賞優美夜空的情感相距甚遠,極為危險的襲擊念頭。所謂愉快的縱火時間。

    侵入沒有夜間燈火管制的敵方首都,就跟游行時的低空編隊飛行是同樣簡單的飛行航程。就算早有預期也依舊教人錯愕不已,不僅沒有航空、魔導單位的攔截,甚至連對空射擊陣地的歡迎炮火都沒有。在飛行途中完全沒發現到高射炮陣地的情況,則讓她的心情更加愉快。

    當然,在可能性的範疇內,經由完美掩飾偽裝的高射炮陣地其實滿坑滿谷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但要是他們的戰備設施有如此周全,就不會特意讓他們侵入到首都上空吧。而且說得極端一點,讓人覺得如此瞧不起對空戰斗的達基亞軍,很難想像會有那腦袋架設周全的對空陣地。

    證據就是都市的光亮。整座城市以電燈與煤氣燈照得燈火通明,明亮到足以讓她在飛行途中覺得這該不會是欺瞞光源,進而三番兩次懷疑起自身的判斷。這種悠哉感盡管是種日常,但在戰場上算是異常。一想到能教育他們燈火管制的概念,就甚至讓譚雅有種成為啟蒙家的感受。

    就用經驗這堂課來教育愚者吧。她以前曾懷疑過,這世上怎麼會有人自願去教育愚者呢,不過現在就能理解了。住滿面笑容的背後,懷著哀憐與輕蔑的情感,狠狠地教育他人可是件相當辛苦的事呢。

    「教育嗎?原來如此,擔任名為經驗的教師收取高額學費,算是相當不錯的工作呢。」

    這該說是某種外籍雇員的工作吧。

    針對可憐的大公園,將現代戰爭以及文明與國力的差距,以物理方式讓他們親身體會的簡單工作。學費由帝國軍全額支出。就連所用的每一發子彈,都是由帝國軍參謀本部熱情贊助的啟蒙事業。

    哎呀,等到自己成為教育的一方後,才總算是對這份工作有些理解。對于野蠻而言,文明的燈火是顯而易見的天命構造。原來如此,難怪會有人將文化、文明的差異誤解成人種的優越。這不僅太過迷人,還會伴隨著令人恐懼的全能感。

    這樣可不好,稍微反省起這種心態的譚雅明智地勸戒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做出以神之名將一切正當化的行為。這甚至關系到某種自我的存在意義,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這麼做。不過要堅信射殺存在X是自己明確的天命倒是無所謂。

    不管怎麼說,譚雅就讓某種思考游戲在此到一段落,將手電筒閃滅數次,把在周邊巡邏的指揮官們叫來。差不多是行動的時候了。

    畢竟已經能看到,就仿佛要將黑暗驅散般燈火通明到大老遠就能清楚看見的軍需工廠,正在拼命地制造炮彈到整間廠房都鬧哄哄的模樣。襲擊目標就在眼前。

    「少校,你找我們嗎?」

    「跟計劃一樣已發現目標。副隊長,你看得到嗎?就是那個。」

    「……兵工廠居然無人防守,我有點難以置信。」

    「老實說,我也一樣。不過說這種話,或許是種傲慢……」

    譚雅邊這麼說,邊像是用鼻子嗤笑似的繼續說道。不對,實際上應該說她是邊用鼻子狠狠譏笑敵人的愚蠢邊說吧。

    「那群家伙的觀念,似乎還停留在一個世紀之前的典範上。看樣子,他們至今仍活在二次元的世界里呢。」

    不是進入空中的三次元,而是單純的平面次元的戰爭。這還真是了不起的觀念。耍蠢也該有個限度啊。多虧這點讓自己這麼輕松,敵人的無能還真是太棒了。只要能擔任槍靶,就算智能再怎麼退化她都不介意。

    該對敵人的無能老實地感到高興吧。譚雅坦率地慶賀這種有利的狀況。

    「不對,倒不如該對達基亞工廠二十四小時作業的情況感到佩服也說不定呢。」

    「知道他們這麼勤勞,啟蒙主義者想必也會很高興吧。」

    盡管拜斯中尉以有點僵硬的表情表示贊同,但他也是能理解,身為一名副隊長,該怎麼做才能洗刷污名的人才。

    因此,既然他有想挽回名譽的意志,那暫時能將工作放心交給他來處理了——譚雅姑且對拜斯重新評價。

    「不管怎麼說,下作做起來輕松還真是教人高興呢,少校。」

    然後沒有違背她的期待,拜斯主動發表了意見。擁有自己的判斷力,同時在經驗不足時能坦率肯定長官判斷的老實副隊長,意外地是個難能可貴的存在。自己能選到拜斯中尉擔任副指揮官的眼光也相當高明啊——這種想法也讓譚雅感到寬心。

    「這對我們可是個好機會。何時發動襲擊?」

    同時,面對在萊茵盼望不到的好機會而顯得有點急躁的自己的副官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則是讓譚雅忽然擔憂起來。盡管有救導過她戰爭的方式,卻未仔細教導過她應付戰爭規則的方法。既然她只有接受過擔任軍官的短期填鴨式教育,就算在率領部下的方面上沒有問題,但說不定得在法務方面上稍微留意一點了。

    「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我們可不是無視戰爭法的野蠻集團喔。」

    沒錯,在戰爭法中由人道主義者與司法人士制定的有關都市與戰爭的正確關系之類的條項,姑且是有這種法律。

    所謂不能攻擊人們日常生活相關的設施、禁止攻擊市民、無差別轟炸是毫無人道的行為等,是任誰也無法反駁的一長串正論。

    哎呀,把正論帶進戰爭這種瘋狂世界里的法律太美好了。值得獻上敬意。不是以瘋狂,而是以理智進行戰爭,人類的存在真是太棒了。對人類高喊三聲萬歲。唯一的問題點,頂多就是稍微不太實用的法律太多了。不過惡法亦法。

    而且實際上,這些法律在實務面上並沒有影響。大半的法律都能以適用範圍與解釋問題來應付。至少就這次來講,並沒有任何問題。

    「是的,是下官失言了。」

    「向全隊徹底交代下去,我們就只破壞敵方的工廠設施。喂,發布避難勸告。要根據規定,經由國際救難頻道喔。」

    敵方工廠明顯是軍事相關設施。那里沒有在烤面包,也沒有發電協助人們的生活,是座徹底的軍事工廠。不論是誰,就算再怎麼強辯,也沒辦法證明炮彈是為了和平目的而制造的。不過如果是崇高的人道主義者莫洛托夫先生(解說︰甦聯的外交官,也就是史達林的外交部長,有次,他在國際聯盟亡主張,就算是在戰時,也應該要保護非戰斗人員的安危,賦予他們脫離饑餓的權利。于是他就利用重型轟炸機對交戰中的芬蘭國民投下面包,作為回禮,芬蘭軍就請甦聯軍品嘗「回敬莫洛托夫的特調莫洛托夫雞尾灑」。這才是文明國家之間守禮節的交往方式。)的話,說不定會用來制造面包籃呢。但就算是這樣,這也沒有任何問題。是在這種讓人誤會的設施里制造面包籃的人的錯。

    「少校!這樣就失去奇襲效果了。」

    「拜斯中尉,你的擔憂就常識而言很正確。但你有點過于拘泥常識了。」

    不過意外的是,譚雅提出要確實依循國際法程序適當攻擊的意圖,似乎沒有好好傳達給部下的軍官們理解的樣子。

    「可是,都暗中接近到這里了,竟要特意暴露行蹤……」

    部下們的臉上,全都浮現著「為什麼要這麼做」的疑問。

    他們臉上的共同表情,是身為會毫無疑問去達成某種軍事目的的軍人所會有的疑惑。不過她記得,挑選這種家伙們來擔任隊員的人,確實是這個大隊的指揮官譚雅‧馮‧提古雷查夫少校,也就是自己。就算要責怪他人,到頭來還是自己的責任。

    住這瞬間,譚雅也不是沒有懷疑自己招募的部下種類是不是錯了,但還是以部下們是就算不服命令,也依舊會執行的優秀帝國軍人一事作為慰藉,嚴厲地開口下達命令。

    「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去發布警告。依照規定,命令他們撤離。」

    「我來可以嗎?」

    然而下一瞬間,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毫無深刻意圖的反問,就在無意間刺中提古雷查夫少校身為專家的自覺到令她厭惡的地步。

    沒錯。發布警告終究只是個形式,所以最好由對方不會相信的人來做。既然如此,譚雅認為就無法動搖的現實而言,與其讓拜斯中尉等人用帶有軍人風範的剛強聲音發布警告,還不如讓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用她那有點不諳世事的聲音發布警告,會比較缺乏可信度吧。

    當然,她偷偷把部隊最年少的自己排除在外了。

    但經由部下這麼一問,她也不得不承認確實如此。之後在被問到為何要讓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發布警告時,她本來是打算回答「下官認為讓婦孺發布警告可讓敵人大意」,但是她可不想陷入遭人質疑「這樣不該是貴官去發布嗎?」的事態。

    只能做了。盡管她並不想。

    「……不,我知道了。確實是我來會比較好。我會盡量讓聲音听起來像個小鬼的。」

    嘖,沒辦法,既然木已成舟,就至少專心思考該怎樣才能提高成功率吧。該死的國際法,能趕快給我淪為實際上的無效條文嗎?究竟是誰啊,自以為高雅的說要遵守國際法。

    譚雅幾乎是自暴自棄地朝部下遞來的通訊機話筒,盡可能口齒不清地大喊。

    「警——告——」

    那一天,這句警告就在達基亞的首都盛大地回蕩開來……其實也沒有。

    但她忠實依照國際法條文的一字一句,經由一般軍用頻率發布警告卻也是事實。

    「我們,帝國軍,接下來,要攻擊軍事設施——!」

    只不過——或許該這麼說吧。這句警告,就只有傳進極為少數的人耳中。首先在達基亞,收音機尚未普及到一般家庭之中,外加上會在深夜開收音機的家庭是極為有限的少數派。

    「三十分鐘後,我們,會開始攻擊——」

    而且,對于在這種時候,明顯是小孩子的稚嫩聲音所喃喃念道的驚悚內容,會認真看待的人……一般來說是不存在的。這如果是用相當有軍人感覺的粗獷聲音與語調,由諸如盧提魯德夫或杰圖亞這些有著軍人風範的人們來發布警告的話,情況就另當別論了吧。但是由譚雅來發布的情況,就客觀來說……加入不管內容的話,听起來相當引人微笑。

    充其量是覺得這是相當用心的惡作劇,大多數人都不會太過在意,最後懷著這種惡作劇太不謹慎的想法返回床上重新人眠。

    「宣誓——人家,我們會,依循國際法,正正當當地戰斗。」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11-8 19:13:46

另一方面,針對以胡鬧語調認真扮演小孩的行動,譚雅幾乎是扼殺掉所有的情感在做。就某種意思上,這對本人來說是有如全力啟動九五式般艱辛的精神苦行。可說是與贊美主、肯定存在X不分軒輊的苦行。然而,盡管如此,她也依舊做到了。

    正因為如此,讓譚雅不掩憤慨地瞪著目標,一副要將對方千刀萬剮的模樣。而在一旁觀看的維夏此時所浮現的情感,恐怕是大隊成員全體共通一致無可動搖的情感吧。

    ……那個,你這也太卑鄙了吧,少校。

    以合乎年齡的聲音朗朗念出的警告。不論是听在誰耳中,都會覺得是小孩子的惡作劇。倒不如說,這看在他們眼中,甚至有種目睹到某種令人作惡的事物的異常感。

    「少校,請問你曾演過戲嗎?」

    「演戲?听不懂你在說什麼?這要是能讓他們掉以輕心就好了。」

    她以符合年齡的音色,但卻是平常時冷酷無情的語調,喃喃發出的一句抱怨。這算是她心中五味雜陳的情緒表現吧。長官毫不掩飾的壞心情,就連相處時間尚短的拜斯中尉都察覺得到。如要比喻的話,危險的程度就等同于硝化甘油。

    當維夏不動聲色地與長官拉開一步距離時,全體隊員也默默照做。可以的話,真不想待在情緒如此惡劣的提古雷查夫少校身旁。

    「……好啦,各位。我丟這個臉是有價值的。」

    盡管如此,他們也是受過軍人訓練的人。

    所以他們盡管理解到長官要將敵人作為情緒的宣泄口,並對此深感同情,也依舊是扛起寶珠與步槍準備行動。

    「這是受到共和國援助的兵工廠,可燃物想必是堆積如山吧。」

    譚雅如此喃喃說道的語調中,蘊含著要將工廠炸毀的明確決心。她平常時總是讓人難以揣摩的內心,唯有在今天的此時此刻,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的全體魔導師都能毫無誤解余地的理解長官的想法。

    所謂的殺意。

    「警告發布過了。義務已完成了。好啦,來欣賞煙火吧。」

    她的話語中透露著憤慨,或是說蘊含著想遷怒發泄的意思吧。

    提古雷查夫少校邊形成特大號的術式,而且還是細密的術式,邊開始架構超長距離的投射術式,而她的表情透露出某種混雜著陶醉與憤怒,貨真價實的危險訊號。不招惹的神不會作崇。任誰也不願刻意觸及的那份怒氣,就算是指向敵人也絲毫沒有衰減,散發著憤懣情緒形成術式。

    「以神之名教育那群家伙吧。」

    譚雅輕輕念出的這句話,讓部隊領悟到她認真的程度。

    「在地上顯現神的作為。」

    她所架構的是特大號的災難。

    「展開術式!進行秘密觀測!」

    「展開術式。目標,卡貝魯司兵工廠!」

    「各中隊配合少校齊射!」

    接著在不願落後地朝部隊大罵的各級指揮官們的罵聲過後,部隊顯現出復數盛大的超長距離攻擊術式。

    這是一般來講,會在戰場正中央悠哉展開的同時,遭到反魔導炮兵徹底的快速反應射擊擊潰,或是很可能淪為巡航中敵魔導師槍靶的緩慢術式。

    不過只要敵人比這術式還要緩慢,情況就另當別論了。

    「展開術式!」

    「發射——————!」

    伴隨號令發射的,是總數四十八名加強大隊規模的魔導師的長距離爆裂術式。威力與射程皆強制需要超乎尋常消耗的這道術式,唯有在此時是最佳答案。

    沒有被任何人阻擋,也沒有被任何人注意。

    而讓發射術式的魔導師們不夠盡興的是,發射出的術式輕易落到目標上,然後一如字面意思將堆放彈藥的工廠炸毀。

    「直擊十六!其余為至近彈。」

    「以長距離術式來說,這樣算是無從挑剔吧。」

    就在拜斯中尉要跟滿意點頭的少校報告事情時……

    那個被炸飛了。

    太過耀眼,就連早知道會這樣的帝國軍魔導師們也不經意被閃到看不見的光芒。光芒向夜晚的寂靜展現敵意,充斥著整片夜空。

    照耀出被炸上天際的工廠屋頂緩緩落下的模樣,將從沉睡中遭粗暴喚醒的達基亞首都,以足以讓人遠眺景致的亮度照得明亮不已。

    「是誘爆啊。」

    她滿意地喃喃說出的這句話即是一切。

    「Tamaya——」(注︰日本人看煙火時會喊的歡呼聲)

    「咦?」

    「感嘆語罷了。沒事。」

    轉過身後,提古雷查夫少校干脆帶著些許苦笑,用這句話評論眼前景致,把事情蒙混過去。啊,有種看到精采表演的感覺。

    「今後可沒辦法對達基亞不敬了。不僅協助我們進行實彈演習,還替我們準備訓練後的慰勞煙火呢。」

    她哈哈大笑,表現出愉快心情的笑顏上充滿愉悅。慰勞煙火,這句話是她在看到有如地面上的太陽一般的大爆炸後的感想。

    「不管怎麼說,目標都達成了。好啦,返回基地吧,各位。」

    統一歷一九二四年十月二十三日 帝國軍參謀本部第一(陸軍)晚餐室

    「……這就是上校曾說過是戰備糧食體驗的東西啊。」

    這是某位人事相關人員所呢喃說出的一句話。帝國軍參謀本部的餐廳是常在戰場的餐廳,讓後方人員不忘記戰場體驗的場所。

    盧提魯德夫少將沒有能否定這件事的話語。豈止如此,說到參謀本部餐廳里的獨特料理,想必還能跟聯合王國的料理在常人無法理解的尉次上展開激烈競爭吧。他打從內心同意下級干部們的這種意見。

    至少就杰圖亞所知,喜歡在參謀本部用餐的參謀軍官是幻想的存在。因此,就算該避免在餐廳談論機密,但想要高談闊論戰略,餐廳卻會是最為避人耳目的場所,這說不定很諷刺吧。

    不過杰圖亞少將與盧提魯德夫少將兩人都有著會將能用的事物盡情用得徹底的個性,所以自從他們醒悟到餐廳是最保密的場所後,盡管心不甘情不願,三餐還是會有一餐選在這里用餐。

    「……時間並不一定是帝國的伙伴,也不一定會是敵人。」

    盧提魯德夫少將不耐煩地用假咖啡把看似面包的某種物體咽下。在這充滿假貨與替代品的餐桌上,他單手拿起光靠觸感與光澤就能明白是真貨的麥森瓷杯,以發自內心感到厭煩的語氣如此喃喃低語。

    「考慮到眼前的情勢,帝國確實是不希望長期抱持著兩個戰線。然而盧提魯德夫,你卻說時間可能會是伙伴?」

    杰圖亞少將邊露出對餐點不滿的表情,邊像是感到有趣似的揚起笑容反問。他所擔當的區塊雖是後勤與戰略,但不用說,就跟身為參謀軍官長年參與作戰理論的研究與擬訂的盧提魯德夫少將一樣,他在戰略與作戰上也有著相同程度的資歷。

    單純是參謀本部看出兩人的資質,選擇精力旺盛具行動力的盧提魯德夫擔任以運動戰為主的作戰負責人,期待聰明且帶有學究性格的杰圖亞運用他的細心讓軍事機構圓滿地發揮機能。

    然後在達基亞一戰中,兩人的表現完全符合期待。展現出極為出色的運動戰模範的盧提魯德夫的才智,以及在現場圓滑地展開適當戰力,而且還成功部署先遺部隊的杰圖亞的調度。這些表現全都完美回應了參謀本部的期待。

    「當然,長期來講會有許多浪費。因此就跟達基亞一樣,應該要將優先打擊敵脆弱部分作為基本戰略,這點是不會變的。」

    「也就是要空出時間,讓後勤達到萬全的狀態嗎?盧提魯德夫,我就先跟你說明了,諾登地區的鐵路與港灣設施的擴張與鋪設作業已達到極限。雖不是不可能,但要更進一步搬運冬季攻勢所需要的物資,負擔會太過沉重。」

    「既然你說沒辦法,那就真的是沒辦法吧。不過,我們也不是一兩天的交情了。對于我的提問,可不準你因為這方案不可能,就說你沒有替代方案啊。」

    在前線與後方徹底的互通意思這點上,由于兩人就某種意義而言,都對彼此非凡的本事有著堅如磐石的信任,而建立起罕見的合作關系。

    「我想跟盧提魯德夫少將說聲抱歉,就我從戰務、鐵路兩方負責人那邊听到的情況來看,終究是沒辦法在短期間內改善北方後勤的狀況。」

    「杰圖亞少將?我該向貴官說明海上補給路線的可能性嗎?」

    杰圖亞稍微放緩友情,邊醞釀著輕松的氣氛邊說出心中的想法。

    「知道了,知道了。確實就如你所說的,以我們戰務局的立場,是能征收在開戰同時就因為航路封閉而停泊在港口內的各類貿易船只。」

    這對杰圖亞而言,是已檢討過無數次的方案,想必能征收到足夠的船只吧。

    「如有必要,隨時可派遣近三十萬噸的船只,前往北方任何一處你打算執行兩棲作戰的港灣設施。」

    「已經安排好了嗎?既然如此,真希望你能一開始就這麼說。」

    「我先說清楚,這是以能確保制海權為前提的方案。就算多少能承受敵方的通商破壞,但是犧牲部隊與船只,進行針對敵後方的兩棲作戰這種豪賭,我可不太能夠接受。」

    稍微板起臉孔的杰圖亞少將內心所擔憂的,與其說是作戰的成功率,倒不如說是造成損失的可能性。

    帝國軍就現狀而言,確實是在開戰前基于大半貿易船只脆弱的海上交通線,而在本國內保留了大量船只,應該是足以解決補給運用的問題。但這換句話說,也就是這項方案存在著只能維持脆弱的海上交通線的帝國海軍,是否有辦法守護住補給線的風險。

    既然存在著這種風險,倘若是帝國附近的狹隘海峽還另當別論,但要設置包含脆弱部分的迂回補給線,就讓他不得不站在反對的立場上。

    「你太害怕損失了。就算多少有些風險,只要登陸敵後方地區截斷他們的後勤路線,立刻就能攻陷協約聯合。」

    對于他的擔憂,盧提魯德夫的答復是毫不在乎戰略風險的樂觀論。

    雖說兩軍在前線陷入膠著狀態,但基于兩國實質上的國力差距,協約聯合也跟達基亞一樣是處于瀕臨滅亡的局面。也就是說,就算受到這種單純的批判,只要像蹂躪達基亞那樣,一旦讓帝國軍佔據到後方地區,就自然能瓦解協約聯合軍吧。

    「這我不否定。但老實講,我認為協約聯合毫無威脅性,就算置之不理也無所謂。應該要暫且擱下,趕緊把共和國收拾掉吧。」

    「不過戰線可是愈少愈好。」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6-11-8 19:14:01

然後,兩位少將的言語之中,透露出作戰局與戰務局在攻陷協約聯合這件事上微妙的立場差異。看在杰圖亞少將眼中,就算勉強北進,後勤路線也不會變得特別輕松;另一方面,看在作戰局眼中,光是能收拾戰線就能減輕不少負擔。

    「就後勤的觀點來講,就算成功佔領協約聯合,也依舊要維持所展開的部隊,負擔絲毫不會減輕。就算不會消耗炮彈,士兵們沒東西吃可是會餓肚子的。」

    「這我明白。但相對來講,協約聯合比共和國容易攻陷也是事實。」

    「夠了。」

    結果到頭來,雙方都沒有迷失戰爭這項暴力裝置的目的,在該如何最佳化的問題上有著明確的判斷基準。所謂只要不帶給後勤重大負擔,並且能縮小戰線的話,作戰行動就沒有問題。

    因此,杰圖亞少將對于壓制敵後方的作戰方針,就基于在作戰原則上沒有問題而點頭同意擬定攻擊計劃。

    「如果要攻擊的話,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歐斯峽灣。」

    「歐斯峽灣?那里防備太過牢固了。在那狹隘的海灣內,應該有不少沿岸炮台吧。」

    「歐斯市是鐵路的主要連接點。只要佔領這里,協約聯合的主要鐵路路線應該就會盡數陷入機能不全的狀況。這樣我方就能悠哉地使用他們的鐵路維持後勤了。」

    杰圖亞少將手指著的都市,意味著能一如字面意思將敵後勤路線一刀斬斷的交通要沖。雖然困難,但只要有辦法斬斷就行。當盧提魯德夫少將在腦海中思索到這里時,他就難以抑制地露出猙獰的笑容。

    「我知道了……你這主意還真殘酷呢。不過確實是很合理……就佔領這里吧。」

    在手腳遭到折斷的狀態下,協約聯合的部隊將會在英雄般的抵抗下,一如字面意思的白白送命。手腳與腦袋分離的軍隊,就等同是曾是軍隊的群眾。如果跟北方司令部預期的一樣,能靠正面戰力在短期間內壓制敵軍……事態就會輕松到先考慮擴張戰果的安排會比較快的程度吧。

    「若貴官能辦到,部隊就由我來出。倘若不行,我就把戰力集中在諾登的正攻法上。」

    「不,不用。我就努力看看吧。」

    盧提魯德夫保持著微笑,以毅然態度接下這份工作。夸口表示,我會攻陷給你看的。在大規模機動戰的作戰規模下一舉逆轉戰局,可是參謀軍官的夙願。盧提魯德夫以一副就算是有如泥水般的咖啡也會笑著一飲而盡的態度,向杰圖亞少將點頭。

    「很好。有需要什麼,就盡管跟我開口吧。」

    「啊,那就給我魔導部隊吧。」

    所以對于想要的東西,他也會毫不客氣地要求。

    「魔導部隊?嗯,這倒是無所謂。不過你要哪個部隊?」

    「就要你的壓箱寶。是第二三對吧,我想運用上次在達基亞活躍的那個部隊。」

    「是有點難運用的大隊喔,無所謂嗎?」

    杰圖亞少將的壓箱寶。在達基亞展開一如字面意思的理想機動戰,而且還一舉攻到敵方兵工廠的勇猛果敢的實戰部隊。不僅如此,還是配備技術廠剛配發下來的新型裝備的加強魔導大隊。甚至還讓前來報告部隊訓練程度的雷魯根中校,以愕然表情斷言帝國之中無部隊能出其右。

    「無所謂。而且大隊長我記得有過在諾登的戰斗經驗吧。手邊能有個多少知道當地情況的老手在,也比較讓人放心。」

    曾听聞過她不好使喚。但倘若以能不能用來分類,她是屬于能用的魔導師。既然能用,那把她常作棋子盡情使喚是最適常的做法吧。

    「很好。我立刻著手安排。」

    「感謝。那麼,就讓我們簡單祈求一下勝利吧。」

    他高舉瓷杯。

    「要祈求的話,就祈求這里的食物變好吃吧。」

    他跟著舉杯作為答復,卻讓雙方不禁苦笑起來。

    「……這樣祈求戰爭結束還比較快吧。」

    「的確。」

    兩人盡管揚起苦笑,但姑且還是忠實遵守著在能吃的時候盡量吃的士兵原則。不過,兩人也毫不隱瞞想到外頭用餐的真心話。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22:31

第二章 諾登Ⅰ

倘若雄輕人們從容前往死地,就該有一名大人站在前頭率領他們吧。

    ——安森‧甦《永遠的祖國》

    統一歷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四日 協約聯合軍團防部第二人事室

    男人穿著協約聯合軍的第二種軍裝。他在陸軍人事局,從掛著有如面具般笑容的上司手中接過新的階級章。

    「你晉升了。恭喜你,安森上校。」

    「打敗戰還能晉升,我國已經到末期了吧。」

    不是激動,也不是抱怨,只是無意間說出的一句話。

    這本來絕對不是一介校官可以說出口的話語。但協約聯合軍所置身的困境,形成一種能容許安森上校口出惡言的獨特氛圍。

    確實的敗北。作為某種明確未來的敗戰。當然,並不是毫無希望。

    不過是在清楚情況,能預見未來發展的人們聚集的空間里,會被嗤之以鼻程度的希望。

    「好啦,這是你新的階級章。我期待你的表現,上校。」

    正因為如此,清楚情況的人們早已身心交瘁。由衷感到憤怒的他們-心靈早就被這種激烈的情緒波動磨耗殆盡。

    「祖國正面臨危機。我們殷切希望貴官能盡到義務。以上。」

    「能獲祖國的信賴于一身,令我深感榮耀。」

    「很好。」

    只是喃喃念著標準台詞的對話。以有如誦經般平坦的語調,互相念出雄壯的激昂字句,他們心中想必很瞧不起這種徒具形式的做法吧。說什麼該盡到的義務,對于在戰略上犯下了大錯的祖國,軍人能盡到的義務相當有限吧。

    所以對于群眾們高呼要拯救深陷危機的祖國而四處奔走的某種狂熱性騷動,安森上校只能露出疲憊不堪的表情,過著郁郁寡歡的每一天。

    他依照形式,在敬禮後退出房間的腳步,在目睹到滿足了激昂愛國心的志願兵們,陸陸續續組成隊伍行進離去的光景後,變得更加地沉重……當這群純真的年輕人們自願走上戰場時,究竟能做什麼呢?

    「……太沒用了。生長在這個只能叫年輕人送死的國家是我的不幸吧。」

    這對愛國者而言,是該哭泣的場面吧。應當守護的祖國犯下大錯,讓值得夸耀的祖國年輕人們前去赴死。等察覺到時,他早應該疲憊不堪的淚腺再度潰堤,讓視野朦朧起來。

    「安森上校?」

    安森上校一面應付他人的擔憂,一面在參雜著某種無奈的心中發下一道誓言。倘若要讓他們赴死,最起碼我要一如宣誓地盡到義務。這是基于領導者的無奈與義務感的自我奉獻。

    如果年輕人們要為祖國殉死,就要與他們.同前往,至少要成為與他們一同倒下的大人。這是不容許只有他們赴死的悲壯覺悟。

    然而就算懷抱著這份覺悟,混雜在目送年輕人們昂首闊步走在道路上離去的群眾里,那些抱著年幼小孩露出不安神情的女性身影,依舊是讓他不忍目睹。每當他想到那些被遺留下來的人,他的理性就幾乎要大聲呼救。不論是誰,不論是誰都行,求求你結束這場惡夢吧。

    他甚至思考起,倘若還有能依靠的希望,或是萬一共和國,要不然就是其他列強能夠趕上的話,說不定就能避免協約聯合滅亡的事態。但真的是這樣嗎?一想到這,依靠連自己都欺騙不了的希望的空虛感,讓安森上校露出嗤笑。

    他自覺到自己真的被逼到極限了。

    應當守護的祖國,就有如沙漏一般,一分一秒地消耗剩余的性命。在這前方,等待著必然的毀滅。

    面對滅亡,就連無力感也讓人煩躁的感受讓他只能茫然站著。對于要跟祖國與命運共存亡的覺悟他毫無一絲迷惘。但一想到滅國的事態會帶給民族喪失國的苦難,他的眼中就只能流下悲嘆的淚水。

     突然間,他會注意到這點,幾乎是受到某種類似命運的東西影響吧。即使祖國滅亡,也不能讓它意味著祖國的人民滅亡。既然無法守護這個國家的話——

    至少要讓亡國後的人們逃離這里。國破山河在。原來如此,國家會滅亡,然而園家卻是由人民所建立的。滅亡的祖國,說不定還能重新建立。至少,只要保住國民這個種子,就能夢想他們在祖國大地上重新開花的景象。這想必會是艱苦的旅程吧,這想必會是苦難的日子吧。但這里所擁有的不是滅亡,而是邁向復興的希望。

    不拘限于土地,只要祖國還存在于這塊土地上的人們心中,就還不代表結束。

    要盡可能讓祖國的人民逃離,這才是身為瀕臨滅亡的國家的軍人,足以奉獻生命的大義吧。不對,對誓言要守護祖國的軍人而言,這可是獨一無二的自我奉獻的光榮時刻。

    「我找到了。沒錯,我找到了!」

    安森上校邊發出難以想像是方才還佇立在絕望深淵之中的人,所能發出的充滿希望與意志的叫喊,邊向祖國發誓。祖國,我不會讓你滅亡的。

    而且,這是為了他的家人所守護的祖國。他是名不常陪伴家人的父親。他邊對此反省並懷著後悔莫及的心情,邊發誓要替妻子與女兒留下未來。唯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會想起自己不太喜歡的軍方門路,盡管覺得不謹慎也依舊想對此感到高興。

    同一時間,在成員煥然一新的協約聯合評議委員們的陰郁表情上,盡管帶著某種難以隱瞞的覺悟與悔悟,也依舊在拼命摸索將不斷流逝的沙漏時間倒轉回來的對策。

    與帝國的開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數個月前,今天在場的眾人都對開戰的通知感到錯愕不已。所謂「祖國為何會做出這種無謀之舉」。只要摒除意識形態或「該這麼做」的幻想正視現實,即可預見帝國將前來挑釁的狂妄挑戰者一如字面意思粉碎的畫面。

    盡管共和國對帝國的奇襲攻擊短暫制止了破滅的齒輪,但狀況卻絲毫沒有改善。豈止如此,就連吹響參戰號角而被視為佳音的達基亞大公國,也在短短幾個月內,一如字面意思的從地面上消失了。

    堪稱壓倒性的帝國軍事力,以及挑戰者的可悲末路。這對有識之士來說,是將協約聯合的下場一如字面意思展現出來的某種惡夢。

    在這過程中,成員煥然一新的協約聯合評議委員們盡管苦惱,也姑且為了保住前線而竭盡一切人類智慧所能辦到的努力維持抗戰。

    「各位,有個好消息。雖說是臨陣磨槍,但基本上我們開始與同盟國合作了。」

    聚集著十人委員會的委員們的會議室中,就像是要鼓舞眾人似的,特意以開朗口氣念出喜訊的阿邦索魯外務評議委員,內心因為這闊別許久的好消息而感到些許興奮。

    在伴隨開戰陷入一片混亂的外交上,終于爭取到善意的回應。這是自共和國參戰以來,協約聯合一味地向同盟國謝罪並有如乞討般請求援助之下,終于獲得的答復。在共和國基于包圍網因為協約聯合的失控導致瓦解的噩夢而介入戰爭後,各同盟的態度就在戰線停滯于出現大量戰死者之後急速惡化。等到達基亞介入之後,就幾乎是對協約聯合毫不理睬,以冷淡的侮蔑態度表達他們的意思。

    他們的想法不言自明。「今日會有這種局面,全是你們輕率的舉動所導致的」。共和國某位外交官趁著酒意說出的這句抱怨即是一切。

    「這是好消息沒錯,但共和國的真心話,終究只是期待我們減輕萊茵戰線的負擔吧?」

    正因為清楚共和國的內心想法,所以理當是听到喜訊的十人委員會,才會散發著不甚期待的空虛感。頂多是共和國希望我國能分擔自國的負擔,要我國作為帝國的第二戰線繼續奮戰吧。

    「卡卓魯評議委員,你的擔憂不無道理,不過共和國也害怕會重蹈達基亞的覆轍。」

    「換句話說,是擔憂在我們戰敗後,帝國會將國力盡數投入對共和國戰上?我懂了,這還真是讓人悲哀的通知呢。」

    听到重蹈達基亞的覆轍這句話,卡卓魯陸軍評議委員不太高興地聳了聳肩。但因為他自己比誰都還要期待大公國在介入戰爭後能減輕協約聯合的負擔,所以他的這句反駁說起來一點力道也沒有。

    「阿邦索魯評議委員,消息不只有這些吧。」

    「失禮了。不只是共和國,听說聯合王國也要提供我們一些援助。至少阻止我國滅亡,似乎是各列強的總體意見。」

    在年長委員的催促下,欲言又止的阿邦索魯外務評議委員,提出善意的中立列強所采取的外交方針作為另一個議題。

    是跟共和國同樣,不願意看到帝國擴張勢力的列強伸出的援手。擁有卓越的海軍戰力,並擔憂帝國在大陸上迅速擴張的聯合王國,終于決定邁出介入戰局的第一步的通知。盡管是基于維持勢力均衡政策這種徹頭徹尾是力量關系的理由,但正因為如此,所以從強權政治的觀點上來看相當可信。

    「喔喔,也就是說,要再簽一次親切溫柔的倫迪尼姆條約,對吧。雖然打破條約的是我們就是了。」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22:45

這算是件好消息吧。盡管這麼想,但在場卻無人甘願接納他們的援助。尤其只要熟知各列強對打破倫迪尼姆條約的他們抱持著何種觀感,就能立刻理解這是雙帶著侮蔑伸來的援手。

    「所以,我們現在能怎麼做?」

    「共和國根據達基亞戰役所進行的分析結果,通知我們後方地區的防守太過薄弱,可能會有危險。」

    有別于與帝國正面沖突還能在戰線上勢均力敵的共和國,協約聯合是活用天候與地形在維持戰線。但實際上,這不過是基于帝國軍認為協約聯合沒有威脅性,所以只是利用空檔應付他們的現實,才讓他們勉強維持住戰線。

    「……國力充裕的國家還真教人羨慕。我們要上哪找多余的兵力防守啊?」

    內務評議委員開始呢喃抱怨起國力的差距。這就一如字面意思,是基于巨大的國力差距所導致的問題。

    實際上,協約聯合光是與帝國的一個方面軍對抗,就幾乎耗盡了大半國力在維持最前線的部隊上。

    「對于後方滲透,目前是靠魔導部隊阻止。至少,應該是在釀成大禍之前,成功摘除禍根了才是。」

    他們姑且是有警戒針對後方地區的奇襲攻擊。不過就現況而言並沒有發生太過重大的事件,這對首腦陣營來說算是少數的安慰。頂多就是帝國軍騎兵旅犯險破壞鐵路未遂,或是由少數航空魔導師執行的空降作戰。而這些攻勢,全都被協約聯合軍的魔導部隊與快速反應師團成功擊退。因此他們甚至有自信,只要來犯的敵兵不多就有辦法制止。

    「聯合王國的軍方表示,他們擔心帝國會從海上突襲。」

    「海上進攻?可是……要我這麼說也很奇怪,但只要在帝國的人登陸的時候,擊退他們不就好了嗎?」

    阿邦索魯外務評議委員自己對此也是半信半疑,盡管沒有確實證據,但聯合王國的武官們全都異口同聲發出警告,極度擔憂帝國軍會采取兩棲突襲作戰之類的戰術。所謂「我方清楚貴國的狀況,但海岸線的防備太過薄弱了」。

    「在主力遭到牽制的情況下,就算是數量有限的侵略部隊也很容易造成致命傷。」

    而且登陸的部隊只要一次沒有遭到阻礙,就能一如字面意思的從背後一刀瓦解協約聯合——既然收到這種警告,阿邦索魯外務評議委員也只能懷著深刻擔憂向同僚們發出警告。

    「阿邦索魯評議委員,共和國海軍並沒有實力阻止帝國這麼做。而且我丑話說在前頭,我國的主力艦可也只有兩艘喔!」

    盡管如此,他依舊獲得了最後的希望。

    「這方面應該沒問題吧。雖然並未公開,但聯合王國已經開始監視帝國海軍的動向,如有必要,共和國艦隊就會立刻出擊的樣子。」

    既然如此……

    「各位,是時間。我們要爭取時間。」

    「得要仰賴各列強的介入。這樣或許很沒面子,但我們已經別無選擇了。既然如此,就盡全力去做現在所能做到的事吧。」

    統一歷一九二四年十一月五日 帝都第十四墓地禮堂

    「恭請大隊長入室。」

    部隊員已集結完畢的禮堂里,率領第二中隊的拜斯中尉起身高喊,並向大隊長敬禮。譚雅向跟著敬禮的部隊員們答禮,並用手要他們坐下休息,然後走進禮堂緩緩站上中央的講台,看了士兵們一眼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辛苦了。我想各位應該都有听到風聲,我等第二三游擊航空魔導大隊已收到轉調命令。要前往諾登。」

    讓譚雅不情願到極點的任命書。在感受不到這種不滿情緒,軍官特有的看不出感情的語調背後,她已將高層過度操勞他們的陳情文件,透過雷魯根中校向上呈報了一打之多。休養與合作訓練要四個月,外加上提高訓練程度的基礎訓練要兩個月。合計起來,最少也該有半年的寬裕期,所以當高層認為在經由達基亞那場有如實戰演習的實戰後,部隊的訓練就一如字面意思完成時,讓她受到不小的沖擊。

    從講台上迅速用視線掃過一遍部隊,他們看起來確實像是一群經過千錘百鏈而充滿自信的將兵吧。整套野戰裝備擦得一塵不染,外加上全員的腳步整齊劃一到就像是用尺量過一樣。原來如此,這樣看起來確實是很像徹底訓練過的精銳。

    只不過,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的並不像參謀本部所想的那麼堅如磐石。身為指揮官,譚雅至今仍對部隊過多的弱點感到頭疼。首先是在方才提到的達基亞戰役中,拜斯中尉基于陳舊觀念所犯下的錯誤。盡管並非全員,但也有大半部隊員沾染到這種壞習慣。當然在經過實戰洗禮後,他們的意識改革幾乎是達到有如哥白尼革命般的戲劇性變化。雖然這就像保羅的悔改一樣突然,但依舊是讓人想對他們逐漸走上正道一事獻上祝福。只不過,還不是十全十美。

    「想當然,參謀本部期待我們也能在諾登展現出我們在達基亞所展示的技術與才干,所以必須做好覺悟。」

    譚雅表面上對部下們露出期許的微笑,不過也自覺到自己笑得有點僵硬。但這也情有可原。畢竟這是一批未在實戰中經歷苦戰的部隊。只嘗過勝利滋味的年輕斗犬,在敗北後一口氣淪為敗犬的情況,在歷史上是反復發生到不勝枚舉的程度。包括自己在內,愈是純粹培養的菁英,就愈不容易對抗逆境。

    「各位自豪吧,你們終于獲得機會穿越火與鐵的試煉。」

    沒有軍隊能一直戰勝下去。就連那個美國也是,盡管發下豪語要將對回石器時代,但游擊戰的惡夢與精神創傷卻成為他們長年的痛。越南的精神創傷雖然在波斯灣中擺脫,但因此得意起來的代價則是伊拉克。帝國雖是列強中數一數二的軍事大國,卻也沒有確立起記憶中的超級強國——美國那樣的軍事優勢。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培養出善于對抗逆境的部下。

    這個問題要是弄得不好,不僅會被烙上無能的烙印,真是還攸關性命。畢竟只有打過勝仗的蠢貨,脆弱到只要輸過一次就再也無法振作。喪失戰斗意志的軍隊,就只是單純的群眾。而且就算是靠魔導技術,似乎也沒辦法打造擁有堅強戰意的士兵靈魂。雖然在內心某處,總覺得那群瘋子造得出來就是了。

    話雖如此,現在就只能靠手邊的牌盡力而為了。考慮到工資明細獲得改善,並獲得部分加薪的情況,至少得完成薪水分內的工作。

    「各位,達基亞終究只是實彈演習。如今總算是各位所渴望的真正戰爭了。」

    不過要說到好消息,就是除了自己之外,這群招募來的部下看來全是帶著些許戰斗狂氣息的家伙吧。當然,就通常來講這不是會讓我起好感的消息,不過唯有在前往戰場的這個瞬間,美好到讓人感激不盡。

    「為了皇帝陛下與祖國貢獻一切吧。勿忘軍人的義務。」

    「「「「遵命!」」」」

    優秀的答復讓我暫時感到滿意。

    就人事管理上來講,有必要提醒他們,所獲得的事物需要付出相對的義務。不過就這次的反應來看,似乎是沒問題的樣子。但不可大意。

    所有人都要為了似乎很摯愛的帝國,同時還有我犧牲奉獻;要為了崇高並似乎值得尊敬的阜帝陛下與祖國盡到一切義務……所幸部下都是些頑強的家伙,至少能充當盾牌。

    有點戰爭狂的傾向令人遺憾,但基本上是一群讓人想跟他們一塊工作的優秀魔導師。

    「很好。那接下來就發布參謀本部的通知。拜斯中尉。」

    好啦,瑣碎的事務聯絡就交給副指揮官去做吧。畢竟帝國軍就是為了這種情況,才跟其他國家的軍隊一樣特意設置副官與副隊長的職位。

    「是的。就跟大隊長方才所通知的一樣,我等大隊將擔任游擊大隊。」

    根據參謀本部的通知,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在編制上將會是游擊大隊。也就是說,運用方式會與根據規定分配到各方面軍時截然不同。不管怎麼說,他們會是第一批作為游擊大隊編成的部隊。

    想當然,可認為當中含有許多實驗性要素,並受高層期待能藉此獲得各種教訓吧。參謀本部無須與各方面軍協調就能自由運用的部隊,就性質上來講,只要能回應本國參謀本部的期待,就不會受到太過干預。換言之,就是作為他們方便使喚的部隊獨立運作,只要能即時處理受托的任務就毫無問題。沒錯,盡管沒有明書,但這等同是擁有實際上的獨立行動權吧。

    「換句話說,就是大隊得經常在內線上盡全力東奔西走。」

    也就是權限與責任的等價交換。恐怕只要戰線上一發生任何狀況,就會即時投入戰場,期待能解決問題吧。于是,譚雅就用一句話,簡單明了地形容他們所置身的環境。

    「額就是說,參謀本部會把我們當成拉車的馬匹盡情使喚。高興吧。似乎有替我們準備紅蘿卜喔。」

    雖不知道紅蘿卜會是什麼,但可預期至少會在補給與升遷機會上給予最大限度的關照。即使很煩惱這些究竟能不能充分滿足自己的希望也一樣。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部隊大笑起來。也是,確實是只能笑了吧。哪有人會因為一兩項特別津貼就自願上戰場啊。就算軍官與將軍的薪資還算可以,但士兵的特別津貼可是相當有限。考慮到生命危險,實在是低廉到不行的價格。當然,要是確立起自由市場制度,這說不定還在個人決定的範疇之內。

    一想到這,就覺得征兵制度實在是種很不講理的制度。就像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只基于具有資質的理由就被征兵一樣,看來帝國已沒有多余的國力賦予人民最大化的個人權利了……所以自己才會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志願從軍。

    因此要是可以,真希望現在就立刻改成志願兵役制,或是希望現在就讓我退役。不用說,獎金與軍官年金是最低限度的條件。

    在微微搖起腦袋瓜甩開雜念後,就朝轉頭打量自己臉色的拜斯中尉抬手,要他繼續說下去,別在意自己。

    「大隊注意!」

    部隊在他的號令下瞬間安靜下來的表現讓我略感滿意。至少有訓練到能遵守指示的程度。不過既然是軍人,這該說是理所當然吧。

    「大隊長雖是這麼說,但馬這種生物可沒好命到能白吃飼料啊。」

    拜斯中尉以略帶說教的語氣暗示部隊要拿出成果的模樣,譚雅邊滿意地看著,邊在心中的評分表上對部下加分,想說自己這個副隊長暫時是沒問題了。

    不論是誰,都不想要無意義的開銷。如果是賽馬,就要贏得勝利;如果是農耕馬,就要下田耕種;如果是種馬,就要留下基因;而拉車的馬,則是為了奔跑才被喂食飼料。如果是能理解並說明這點的副指揮官,譚雅也會想讓他擔任部下給予提拔吧。

    「當然,也必須要證明我們能辦到某種程度的工作。」

    自己也不是特別想當馬。就連想給人飼養的念頭也是從未有過,這事關身為一個人的尊嚴。只不過,既然紅蘿卜都塞進嘴巴里了,要是不吃也太可惜了。但光是這樣就說自己是被飼養的馬而要求我工作,可就深感遺憾了。

    沒有自由意志還真是件過分的事。

    「我等是包含東部方面軍與南方軍在內的混編部隊,預定要作為中央派遣部隊,歸屬在北方司令部的管理下。」

    所謂的政治面子實在是愚蠢至極。無法考慮合理性的政治判斷算是政治的極限吧。不過,貴族或皇帝獨裁的制度也有漏洞。民主政治會遭到眾愚支配,說不定是因為制度上的潛在性缺陷。人類還真是種政治性的動物。

    就這點來講,沒有面子概念的動物們說不定更具合理性。不過,這說不定是尚未確認動物有無面子概念所導致的誤解。

    「有關這部分,參謀本部期待我等能在北方試驗性地進行新戰術的實戰驗證。」

    邊分神听著拜斯中尉講解,譚雅邊反復思索起部隊的本質。是測試。總而言之,我等是直屬參謀本部,前線的方面軍無法直接運用的部隊。這換句話說,也就是參謀本部可無須顧忌當地軍隊,直接指派任務的部隊。拜這所賜,讓他們只能基于職責甘願接受參謀本部下達的命令,不得不去進行實地證明吧。

    這種感覺就像是馬戲團的猴子,被命令要在其他的猴子面前表演才藝一樣。這甚至可說是種虐待。

    唯一的差別,就是動物們有無數的動保團體在努力阻止它們受虐。另一方面,帝國軍人就算高呼虐待,也沒有保護團體會出面保護。雖說是政治動物,但人類也算是動物的一種,真希望那群斷言「動物不是你的食物」(解說︰非營利組織的標語。)的心地善良的人們,能多少關心我們一下。

    但不用說,這至少比被溫情主義的家伙們可憐要來得好多了。

    「……基于這點,我等必須證明自己能做到郊游程度的團體活動。」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22:59

所以他們才會落得受命前往北方方面,要在實戰中測試參謀本部作戰局想要測試的戰術,並展現成效的下場。讓人不情願至極的命令。就像是基于公司內政治力學,被派去做無意義的出差一樣。

    要浪費資源與時間也該有個限度吧。在大多數情況下,所謂嶄新的新戰術就只有新奇可言,絲毫無法信賴。就算罕見地有能派上用場的要素,在真的能派上用場之前,究竟要被迫進行多少次的錯誤嘗試呢?盡管沒說出口,但怎麼想都是有某人注意到自己曾短暫待過技術研究所與教導隊的經歷,才會指派這種任務下來。

    但不管怎麼說,就算擺出一副焦躁模樣也無濟于事。我朝用眼神請示的拜斯中尉,從容點了點頭。

    「即本日一八(解說︰晚間六點的軍式寫法。)起,以夜間長距離機動前往集結地點。各中隊長解散後,留下來討論飛行計劃。」

    我邊看著留下來參與討論的眾人,邊決定要先跟他們說些什麼。也就是所謂的訓示。軍人這種生物,總而言之大都喜歡這種形式上的交流。

    比起浪費時間的念頭,更加重視精神上的陶醉,是我不太能接受的習慣。當然,既然身為一名組織人,就沒有理由不這麼做。

    于是,譚雅就先努力進行訓示。

    「在各位中隊長愉伙聊天的這段期間,我有幾件簡短事項要通知。」

    如果是中隊長層級,就算早點讓他們察覺到也無所謂的事實。盡管只有暗中懷疑的程度,但只要知道這件事,部隊的心態也會不同吧。反正也不是什麼被列為機密的事情。

    「雖說大陸軍脫離了戰場,但北方戰線本來早應該收拾掉才是。」

    就軍事水準來看,協約聯合並不及列強的程度。然而就算只有部分,但能在質量上與帝國抗衡的情況,暗示著他們有受到外援。當然,就跟國際上盛傳該國的同盟國——共和國有伸出援手的消息一樣,這些援助毫無疑問有大半是來自共和國吧。

    問題就在于,共和國之外宣布中立的各國介入戰爭。各中立國盡管否定國家規模的干預,但對于義勇軍的存在卻三緘其口。諸如聯邦與聯合王國,如今確實有復數國家在干預戰局吧。

    說到底,作為總體戰基礎的國力大幅落後帝國的協約聯合,不可能就唯有魔導師能奮戰到這種地步。大陸軍的沖擊與方面軍的壓力。他們有能力排除抵抗這些攻勢,即強力游說著外援的規模有多麼龐大。正因如此,部隊才會在達基亞局勢逐漸平復的狀況下,落得要去郊游的下場。

    「會說本來,即是指這當中有鬼。換句話說,就是存在著多余的第三者。」

    「大隊長!」

    準備離開房間的拜斯中尉忍不住變了臉色。對于譚雅想說的事情,他想必也有某種程度的預料吧。但令人討厭的是,就任何人都有該說與不該說的事情這點上,副隊長也是對的。但考慮到眼前的狀況,還是事先讓部下們知情會比較好。

    「拜斯中尉,這是我的推測。只是我個人的意見。」

    所以就現在而書,還是先不提身為中立國的聯邦吧。引起不必要的風波並非她的本意。這可是會影響升遷,更重要的是會招致口風不緊這種致命性的誤解。不過另一方面,譚雅也擔憂在達基亞的大勝會讓部下松懈,覺得有必要讓他們提高警戒。

    「好啦,各位。雖不知道是共和國、聯合王國,還是某處的誰,但有人在多管閑事。」

    實在是教人氣憤的介入。對國家理性的原則忠實到令人生厭的行動,換言之即是相當合理的對應。就其他列強國家的立場來看,這算是一般維護國家利益的範疇。政府首腦會認真維護國家安全的聯合王國與共和國的人民想必過得很安心吧。

    正因為如此,相對于作為正常的政治動物而采取行動的聯合王國與共和國,基于一時沖動而掀起戰爭的協約聯合更加可惡。協約聯合究竟是覺得哪里有趣,才特意跑來找帝國打架啊。

    他們上頭想必是有著戰爭中毒,喜歡斗爭到無法自拔的首腦陣營吧。不過說不定正是因為如此,共和國才會提供援助,讓他們作為斗犬攻擊帝國。

    要真是這樣,還真難得列強各國會注意到這種邊境國家。明明就常理來講,國家的掌權者們大都不太會去認識缺乏資源與利益的地區。

    「換句話說,就是我們得在世界的窺視之下享受遠足的樂趣。」

    被投入到受各國注目的戰場上所具備的意義重大。參謀本部想必非常渴望能迅速取得勝利以展現國威吧。而且也必須得要留意,應該是殷切希望能以極力展現出帝國優勢的形式結束戰爭的最高統率會議的意向。

    無論如何,只要考慮到台面下的事情,他們就不容許有一絲的失敗。否則,恐怕還得要有受到懲罰性報復的覺悟。為了避免滅亡,恐怕絕對要表現得像是名模範的帝國軍魔導軍官吧。

    因此,盡管這真的並非我的本意,也依舊要興高采烈地前往戰場。如不這麼做,很可能會被認為是缺乏戰意。而實際上也真的沒有,所以有必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以防遭人質疑。

    「如何?不覺得很棒嗎?」

    你們也有察覺到吧?看到我蘊含這種意圖的視線,部隊員似乎也察覺到了。

    「真是太棒了。沒想到參謀本部會突然替我們準備好公開表演的舞台。」

    「哎呀,真有種滑雪的感覺。還真是相當貼心的任命書呢。」

    「還以為參謀本部只會丟不可能的任務下來。這真的是參謀本部指派的任務嗎?」

    所幸,全員都假裝上鉤了。哎呀,真是比想像中還要懂禮節的部下。

    能充分理解這邊的要求,適當維護上司的顏面。看這情況,或許沒必要擔多余的心了。

    「很好。各位,事情就是這樣。機會難得,就讓我們去北方遠足吧。」

    自己有好好裝出迫不及待參與戰斗的表情吧。揚起微笑,遮掩險些脫口而出的髒話。

    「那就解散吧。」

    統一歷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六日 北方軍區庫拉古加納物資預置地點防衛前衛部

    如要帝國軍Viper大隊形容那一天的情況,三日以蔽之就是「糟透了」。緊急起飛的他們,狀況完全只能用「糟透了」來形容。

    帝國軍引以為傲的大陸軍主力緊急改變配置,導致隨後的混亂情況。當帝國軍北方方面軍司令部在百般痛苦之下成功恢復秩序時,協約聯合軍也死灰復燃,重新建立起戰線。就結論而言,北方方面軍在原本展開部隊要追擊掃蕩潰敗敵軍的狀況下,耗費太多時間重編部隊,導致後勤路線過于延伸。

    這種結果,造成帝國設置在各地的方面軍物資預置地點,接連遭到協約聯合軍襲擊的事態。而當北方方面軍忙著擊退協約聯合的獵人們組成的突擊部隊,不得不分散手邊的戰力時,就會遇刀航空魔導師的襲擊。

    北方方面軍已敗給這種手段兩次。雖然勉強還能維持住前線的各項補給,但已不容許再有下次了。所以無論如何都要阻止這場襲擊。這就是Viper大隊接獲的補給線護衛任務的概要。

    上頭說得簡單,但對領受命令的人來說,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畢竟,襲擊方的協約聯合魔導師們盡管在總兵力這個絕對值上的數量較少,卻可以任意選擇襲擊的場所與時間;相對的,Viper大隊等防御方則必須將兵力分散到復數的據點與所有的後勤路線上。

    令人頭疼的是,敵人的質量也有顯著提升。參與突擊部隊的協約聯合殘存魔導師,大多是自開戰存活至今的家伙。這些棘手的家伙,在獲得官方紀錄上標示出處不明的共和國、聯合王國、合州國、聯邦等列強制造的新型寶珠後,裝備與技術皆大幅改善。協約聯合的魔導突擊部隊,如今已成為就連帝國魔導師也無法小覷的威脅。

    外加上面對在北方戰線首次遇到的部隊,也讓人無法輕易保持平常心的情況,更是讓兵量配置的困難性以乘數的方式增加。協約聯合有時還會投入新部隊。部隊員如果大半是速成的魔導師新兵就能當場宰掉,但要是混雜著偶爾會看到的國籍不明的「義勇魔導師」時,就相當棘手。

    「該死的。是上次那個協約聯合的魔導師嗎!」

    因此,本來在絕對值上佔有壓倒性優勢的帝國軍魔導師部隊,卻會在防戰時苦于局部性的數量劣勢。

    Viper大隊的本領在帝國軍當中算是標準水準。是在該戰區擁有較長戰斗經歷的老手,並作為帝國軍的慣例經常接受訓練。所以想當然地,就具有某種程度實戰經驗的部隊而言,就算要說他們是一線級的部隊也無妨。

    正因為如此,要在數量劣勢的情況下迎戰實力令他們恐懼的敵方部隊,所代表的意思就只能用糟透了來形容。

    「比預估的要快太多了!該死的情報部,什麼叫沒什麼大不了的!」

    根據事前收到的協約聯合魔導師戰技與裝備的平均預估,Viper大隊早有覺悟,敵軍會強化質量,讓統一射擊等戰術面上的威脅性比以往增強許多。但根據收到的預估,敵戰力盡管有所改善,不過在個別的質量上應該還保有大幅優勢。

    所以就算加上面臨數量劣勢的可能性,Viper大隊也依舊對防御任務有著一定的自信。認為如果是能靠個人戰技壓制對手,經由空域管制維持指揮的天空,就算在數量上多少居于劣勢,他們也不可能會輸。

    因此他們徹底痛恨起情報部及報告不確實的前任者們。要說這是戰爭迷霧的影響,確實是讓人無話可說,但痛苦的總是第一線的部隊。要是前提條件完全不同,也不能怪人想抱怨幾句。

    「呃,隊長?」

    為了保護在機動上輕忽大意而遭到敵射線捕捉的部下,大隊長綻開鮮紅色的花朵。

    所幸,他就只是機動暫時失常,在空中留下隨機回避機動的軌跡。看來是沒有陷入黑視狀態吧。也就是沒有急迫性的生命危險,但就以看得到的範圍判斷,很明顯是相當嚴重的傷勢。

    一邊維持合作行動,一邊進行掩護的搭檔們腦海中閃過的想法,就是能射穿帝國軍魔導師防御殼的魔力輸出,絕對不是協約聯合的裝備會有的規格。盡管任誰都懷著這種不安疑慮,也依舊不停地以術式應戰。就算在協約魔導師進行纏斗後陷入出乎意料的混戰,Viper大隊的魔導師們仍舊徹底盡到軍人的義務。

    「……太大意了。抱歉,02,之後就拜托你了。」

    「是的,隊長!07、13你們也撐不下去了。跟著大隊長後退吧。」

    總而言之,02就在接管指揮權後迅速切換思考模式。隊長難以再戰。撤退也需要有人護衛。這樣的話,就只能讓受傷與疲勞程度較重的部下跟著撤退。盡管是始料未及的苦戰,但敵人也跟我方一樣損耗慘重。我們就只要守住防線就好——他邊在心中激勵自己,邊對大隊兵力減半的現況感到苦惱。已經有相當于一個中隊的魔導師撤退,還有將近一個中隊半數的人員遭到擊墜,橫尸在下方。我方的戰力減半,然後對手明明也很艱苦,但意圖襲擊物資預置地點的戰斗意志卻似乎有著非比尋常的水準。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23:12

「CP(解說︰指揮所。司令部下一層的指揮系統。)有收到嗎?這里是01。Viper大隊的指揮權已經轉移。」

    「CP收到。Viper02有收到嗎?」

    就連CP的聲音也散發著緊張感。前方展開的值班中隊已喪失組織戰斗能力。能有效進行反魔導師戰斗的對空陣地也幾乎遭到闖越。目前能守護後方的,就只有架設在物資預置地點附近,負責直接掩護防御的臨時對空陣地。稍微迎擊的話還另當別論,但怎樣也不可能抵御大規模的敵魔導師襲擊。

    「沒問題。這里是Viper02。基于大隊長負傷接管指揮權。」

    這究竟該如何是好呢?他盡管想冷靜思考對策,不過這世上真要有神,那肯定是個狡詐的家伙。

    「CP收到……有個壞消息。急報,東北地區的地面觀測班目視到兩個中隊規模。經判斷正在確實接近貴部隊的認知範圍。」

    「增援?那些家伙怎麼還會有這種余力?」

    他忍不住拉開無線電大叫。邊在浴血混戰中將戰友切成碎塊,邊遭到他們擊墜的那群可恨的敵魔導師,居然來了不只一個中隊。而且光是目前,協約聯合就已經展開了兩個大隊規模的魔導師。針對一個物資預置地點,協約聯合前後單純加起來,竟投入了一個連隊規模的魔導師?

    這已是我方情報部無能之前的問題,協約聯合的兵力明顯比預估超出許多。

    「Viper02呼叫CP,有事建議。」

    已經難以繼續在這里迎擊。只能將該守護的物資預置據點作為盾牌,在容許一定程度的損害下進行防戰。假如不願讓損害擴大,部隊很可能會在此全滅,讓物資預置地點一如字面意思的遭到蹂躪。基于這項判斷,02呼叫CP。

    「緊急事項。希望能最優先處理。大隊損耗甚大。判斷難以再繼續迎擊。請允許即刻後退。希望能退至物資預置地點。」

    只要退至後方的魔導師與物資預置地點附近的防御陣地攜手合作,就算是損耗嚴重的Viper大隊,也能勉強進行最大限度的迎擊戰。就算會提高物資預置地點受損的可能性,也已經別無其他迎擊對策了。

    光靠殘存的魔導師,只會淪為各個擊破的對象。既然如此,至少與尚有余力的大隊殘存部隊會合,在陣地支援下迎擊還比較有利。這麼做或許會被削掉一點肉,但比被折斷骨頭要能維持有效的抵抗吧。

    「CP收到建議。將與上級司令部進行檢討。請稍等五分鐘。」

    五分鐘這個數字,就通常來講是相當出色的效率,也是官僚性質的CP有理解事態的證據。所以這算是令人高興的迅速對應吧,但對置身前線的人來說,實在是不得不覺得「竟然要五分鐘嗎?」。

    三百秒。在這段期間內,究竟要閃避多少次敵方的攻擊,要應戰多少次呢?

    「拜托盡快。前衛已經遍體鱗傷了!」

    在混戰之中與敵方接觸時間最長的前衛們早已疲憊不堪,別說是進行組織性抵抗,就連各自的自衛戰斗也瀕臨極限。就算以遲滯防御優先,恐怕也支撐不了太久吧。對如今的他們而言,光是維持飛行都是種相當的負擔。回避術式這句話說來簡單,但恐怕只有親自嘗試過的人才能理解這究竟有多辛苦吧。不管怎麼說,就只能堅守到發布後退許可為止了。

    ……他的這項判斷盡管合理,卻不被準許。

    「中尉,兩點鐘方向有多數機影。是轟炸機。」

    擔任警戒的部下傳來語帶悲鳴的報告。還真是在最糟的時候遇到最糟的家伙。悠哉飛行在高空之上的存在,還帶著人類所無法攜帶的大量炸彈的機械巨鳥,是在北方戰線幾乎未曾確認到的轟炸機。

    「呃,高度呢!」

    「有九五英尺。」

    帶著一絲希望的詢問,得到的是無情的答復。理解到答復的意義,背脊竄起一陣惡寒。

    高度九五英尺。這是對魔導師而言太高,對轟炸機而言可說是低空的世界。假如是這種高度,還能在某種程度的瞄準下對目標地點投彈。

    不用說,防御裝甲也很厚實。而且轟炸機部隊就算被魔導師追擊,也只要悠哉飛往更高的高空就能輕易擺脫魔導師。迎擊受到厚實的高度差與裝甲守護的轟炸機,對魔導師來說本來就是件負擔過重的任務。正因為如此,負責迎擊的航空部隊才總是在爭奪制空權。

    但要是現在能迎擊的只有魔導大隊,可就束手無策了。邊與兩個大隊交戰邊去迎擊轟炸機,這是不可能做到的命令。

    「Viper02呼叫CP!緊急事件。」

    「這里是CP。Viper大隊,究竟……」

    「確認到了復數轟炸機!目測高度約為九五英尺。迎擊困難。請立刻出動集結中的友軍部隊。」

    究竟有什麼事?不等CP悠哉地把這句話問完,他就連忙插嘴滔滔不絕地說道。

    轟炸機的機動性盡管鈍重,但速度可相當快。戰斗機如果是二五mph左右,轟炸機就是二mph到二二mph的程度。魔導師的速度大致為二三mph左右。盡管也能勉強提升到二五mph對抗,但這樣一來就幾乎只能直線飛行。

    敵人的真正目的是藉由轟炸機施行轟炸與魔導師襲擊的雙管齊下。而最可恨的是,這樣能對抗的手段確實有限。敵人非常地狡猾,並且聰明。

    「轟炸機?請告知規模及方位。」

    「位在我們的兩點鐘方向。機影約有二十左右。」

    雖說只有二十架,但在這種局面下遭到轟炸的損害絕對不小。物資預置地點儲備的過冬燃料要是遭到轟炸,災情會相當慘重,前線部隊也恐怕得過一個寒冷的冬天吧。

    當然,對手也肯定是料到這點,才不僅派魔導師,就連轟炸機也端上台面。所謂沒有最糟只有更糟,指的正是這種情況吧。

    「CP收到。能迎擊嗎?」

    鬼才辦得到!他忍住破口大罵的情緒。

    「高度相差太多,此外敵魔導師部隊也還尚未排除。難以進行長距離狙擊。」

    簡單來說,就是當然辦不到。就算是在一般條件下,都很難在高度相差三五英尺時排除敵轟炸機。就連在部隊完整的狀況下進行統一射擊,也只有「或許有辦法」程度的可能性。倘若是要一面與敵魔導師混戰一面迎擊,則是達到完全不可能的領域。

    「……無論如何都要避免庫拉古加納物資預置地點遭到轟炸。」

    「縱使我等全員戰死,也沒辦法迎擊。」

    盡管CP發出祈求般的確認,但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不可能。是人都有辦得到與辦不到的事。而我們會以最大限度去做自己辦得到的事。帶著自傲回復這句話的Viper大隊,語調不得不帶著參雜些許無余的諷刺意味。眼前的狀況,不論怎麼做都只會全軍覆沒。

    好啦,是要我們懷著全滅的覺悟抵抗吧?心中甚至浮現這種完全是諷刺的關心,看來自己也相當想得開呢。現在或許是該做好覺悟了。

    正當他這麼想時……

    「收到……什麼?真的嗎?」

    耳語聲與怒吼,以及司令部內的嘈雜聲響。指揮所內發生了某些事情。

    「CP?怎麼了嗎,CP?」

    「CP呼叫Viper大隊。即刻退後。」

    CP以不容反駁的語氣說出盼望已久的後退命令。但是在這種狀況下,居然如此輕易地發出這種命令,到底是發生什麼事?

    「後退許可?是很感謝,但是沒問題嗎?」

    「高興吧,是援軍。大隊規模目前正從B-3地區趕來。你們在會合後,就直接納入援軍的指揮下。」

    援軍?事到如今,究竟是從哪里冒出這種東西?假如有預備部隊的話,哪里還會苦戰到這種地步。

    「我還是第一次听說有援軍。要是有這種多余兵力,打從一開始就派出來不就好了。」

    「是中央軍派來的緊急派遣部隊。呼號為Pixie。」

    怨言被充耳不聞,然後接收到情報。說是中央軍增派的部隊,就表示他們才剛抵達就被卷入戰斗。毫無疑問,大概是比預定還要早到任的部隊,被對此感到慶幸的司令部丟進戰場里吧。

    「而且,高興吧。增援部隊的指揮官可是Named喔。」

    這讓他忘掉方才的怨書,有種忍不住想要吹起口哨的沖動。

    太棒了。實在是太棒了。大隊規模的援軍外加上Named。這簡直就像是收獲祭與聖誕節一起到來的美好贈禮。倘若可以的話,他真想開香檳舉杯歡迎這名貴客。

    「Viper02收到。還真是豪華的援軍啊。」

    有如此豐盛的援軍趕來,也難怪上頭會肯下達後退許可。盡管想高呼萬歲,但也覺得可惜,要是他們能早點趕來就好了。

    浮現出這種念頭的他發現到,人類在從絕望的狀況下獲救後,還真是會變得相當貪心而露出苦笑。雖然他也明白這種抱怨很沒道理,但他那厚顏無恥的神經依舊厚著臉皮想︰要是那些家伙早點趕到,他們哪還需要這麼辛苦啊——這種不滿的念頭。

    要是再有戰斗機增援就完美了吧。雖說數量不多,迎擊戰斗機應該也再過不久就能出擊了。一想到這,嘴角也自然上揚。不管怎麼說,在知道敵人將會遭到擊潰後,心情就輕松不少。

    「戰斗機隊何時出擎?」

    「……判斷不需要。」

    然而,詢問所獲得的答復卻讓他忍不住感到錯愕。

    不需要戰斗機?

    「啊?」

    真想問他究竟是在說什麼。

    「別在意。總之趕快與援軍會合。」

    「……收到。」

    正當瞪著戰局圖抱頭苦惱的北方方面軍司令部的參謀們听到不太想听到的消息時——

    同時間 北方方面司令部

    特地從參謀本部來到現場的參謀本部副作戰參謀長交給他們一張通知。是中央介入的通知,不過用字相當簡潔。

    所謂「已派遣援軍,無需插手」。

    「該死的參謀本部,就連前線也想干預嗎?」

    真是瞧不起人的說法——北方軍的高階軍官們會如此抱怨也是情有可原。畢竟當他們好不容易才收編完參謀本部緊急投入的大陸軍時,下一瞬間卻要當中的大半兵力前往西方戰線,讓北方軍被這種大規模的配置改變搞得亂七八糟,而且這還是在他們想說上頭終于肯提供支援之後所發生的事。都讓北方陷入嚴重混亂,承受到這麼多不必要的辛苦了,不論是誰,會想批評幾句也是人之常情。

    根據觀測所傳來的報告,確實是有大隊規模的航空魔導師在急速接近。

    原來如此,這確實是出色的增援。從他們在請求後就立即派遣的情況來看,快速反應的概念似乎不假。但是在提供增援的同時卻說無需插手,這應該算是對前線的過當干涉吧。

    「不對,或許是送了相當的精銳過來?」

    不過只要改變觀點,這對中央軍而言也是個補償的機會。

    就中央的立場來看,想必對在完全決勝負之前就把大陸軍拉走一事感到虧欠吧。怎麼想也不覺得那群高傲的家伙們會乖乖低頭認錯。所以他們應該是覺得,就算不能計較這邊的失態,應該也能夠兩相抵銷。

    「……打算賣人情嗎?」

    「不過,無需插手?還真有膽量。」

    就算是這樣,還真敢說無需插手。就算打算賣人情給他們,但說到底北方的物資預置地點可是瀕臨危機。這要是弄得不好,北方方面軍原本就吃緊的後勤將可能崩潰,相信本國也有認真考量到這種風險吧。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23:27

「北方的補給線明明正面臨危機,真是了不起的自信。讓人感到羨慕呢。」

    中央傳來的堪稱傲慢的通知。會忍不出開口譏諷,就現場的立場來看是理所當然的反應。然而,他們接著卻收到更加令他們啞口無言的通知。

    「第二三游擊航空魔導大隊傳來電報。是Pixie大隊。那個……」

    接近中的增援部隊傳來電報。按照慣例,就只限于通知呼號等事務聯絡。盡管如此,通訊兵卻猶豫起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好了,快念吧。」

    感到疑惑的參謀開口催促,通訊兵這才把內容說下去。

    「無需援軍。讓Viper大隊立即後退。上頭是這樣說的。」

    無需援軍?也就是要讓目前為止展開迎擊戰斗的Viper大隊退下?這與其說是了不起的自信,甚至該說是自信過頭了。

    兩個魔導大隊並包含了轟炸機的敵增援,怎麼想都不是以強行軍出擊的魔導大隊所能負荷的對手。

    要把敵軍交給連這種事都無法理解的大隊長旗下的部隊?這只能說不可能。

    「……迎擊戰斗機何時能起飛?」

    「正在停機庫待命。一有命令,隨時都能出動。」

    數名參謀隨即開始擬定獨自的迎擊策略。就算沒有太多時間提升高度,但只要戰斗機從地面起飛,就能對轟炸機進行某種程度的牽制吧。

    本來在魔導師處于劣勢的情況下,還必須要準備對付魔導部隊的對策,盡管感謝援軍……但是在阻止轟炸機侵入這件事上,是不是該做好自己能辦到的事呢?他們懷著這種疑問。

    「要出動嗎?再怎麼說也不太妙吧。」

    「不,這是命令。要是真的出動的話……」

    盡管他將「會變成獨斷獨行」這句話吞了回去,但這句話可說是具體呈現了北方方面軍感到苦惱的參謀們的擔憂吧。

    參謀的權限不包含未經命令就采取行動。他們的工作是擬定作戰計劃,沒有立場做決定。這就是參謀職的為難之處。而讓他們擺脫這種煩惱的人,很諷刺地也是導致他們頭疼的Pixie。

    「管制機已確認到Pixie。機影四十八,速度二五mph,高度……」

    在上空警戒的管制機,偵測到銀告中的Pixie大隊正在接近。所報告的速度,是被視為實質上的極限速度的二五mph。能以這種速度維持編隊飛行,可看出其訓練程度之高。

    「速度很快呢。嗯?高度呢?」

    這樣或許能稍微期待.下吧。正當心中涌現希望的參謀們要求高度的情報時……

    「高度七五英尺?不對,還……還正在上升當中。」

    「什麼?」

    「沒搞錯吧?這可不是戰斗機喔。」

    高度六英尺的極限是基于戰斗教訓的常識。就算在資料上曾有過達到八英尺的紀錄,但在實戰中見識到之前總讓人有點難以置信。

    技術人員口中理論上能達到的數字,與現場的一線部隊展現出來的數字,所帶有的份量截然不同。所謂軍人這種人種,會對新機種、新兵器、新技術抱持徹底的懷疑。畢竟是將性命賭在這些東西是否能用上的職業,這可說是種健全的猜疑心態。

    因此,在場眾人不得不虛心地坦率接受眼前呈現的結果。經由實戰獲得證明的事實,就是有著這種份量。

    「不會錯的。Pixie大隊目前高度為八英尺!」

    「呃,加速了!速度三mph!」

    而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連速度的數字也飆升了。

    實際上,這相當于是技術試驗機才能發揮出的高度與速度。然而這卻是維持編隊飛行加入第一線戰斗的部隊所展現出來的數值。這倘若是事實,這份資料即顯示出他們擁有完全不同次元的能力。

    這是事實嗎?假如是的話,他們的表現即意味著足以讓所有部隊同時遭到淘汰的絕對性的性能差異。

    「管制機的觀測資料正常嗎?」

    「沒發現其他異常數值……機能全部正常。」

    參謀們全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看來參謀本部藏著超乎常規的殺手啊。」

    「超乎常規也該有個限度吧。」

    唯一能說的,就是還好這批部隊是我方的人吧。

    聯合王國義勇軍前線司令部

    「是Named!西方確認到Named出現!對照個體資料,是萊茵的惡魔。」

    觀測兵發出驚叫聲,于是在瞬間受到司令部在眾人的注目。被視為虛構人物的Named,出現的情報。

    所謂,能輕易飛越死亡領域。(注︰高空八千公尺以上,人類難以生存的高度)

    所謂,能單槍匹馬屠殺Named中隊。

    所謂,能使用扭曲空間的干涉式。

    當共和國軍負責人傳來這種情報時,人人都笑著說「愚人節也來得太早了吧」、「負責人大概喝多了」,對這項情報一笑置之。

    就算帝國軍擁有優秀的技術/戰術是事實,這也太夸張了。要聯合王國的分析官說的話,這是所謂的戰場傳說。他們敬重共和國身為列強的面子沒有否定,但頂多認為這是在戰場的混亂下導致的幻覺吧。是愛嚼舌根的軍官們之間的風雷風語,就連存在本身都很可疑的Named。

    但不管怎麼說,既然白軍的觀測兵都即時偵測到了,就算是宛如惡劣玩笑,讓人想喝杯紅茶優雅地拋諸腦後的情報,也有必要重新檢視。

    「真的存在嗎?還以為是共和國軍那些家伙作白日夢夢到的。」

    就算有哪里搞錯了,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在戰場上,要是一一認真看待士兵在錯亂後傳來的誤報,可是會從妄想癥一腳邁進瘋狂的世界,加入瘋子的行列。因此,以冷靜態度判斷這種情報是誤報,搞不好還是集體幻覺的聯合王國軍官們,也不得不半信半疑地沖向機器確認。

    有數人沖向無線電話筒要把分析班叫醒,有數人機敏地開始呼叫上級司令部。

    「已經由魔力識別。不會錯的。正在急速接近中。」

    接著還有復數的觀測兵成功透過魔力識別身分。分析結果與他們半信半疑登錄的模式一致。復數的觀測員經由復數的精密觀測所指示的結果,是幾乎不可能出錯的結論吧。單獨的觀測結果還有可能是誤報,但到了這種地步,也只能承認他是確實存在的真實人物。

    「敵增援為大隊規模。是紀錄上沒有的部隊。」

    外加上包含復數未知反應的大規模魔力反應。根據規模推測,毫無疑問是大隊規模,搞不好還是加強大隊規模的魔力反應。這份魔力傾向與過去的紀錄毫無一致,意味著有新的帝國軍魔導師部署到戰場上。

    而與萊茵戰線的共和國函式庫資料也幾乎毫無一致,深刻暗示著帝國的預備戰力依舊雄厚。看來那些家伙都像這樣東征西討了,仍有辦法從某處拿出Named率領的新部隊參戰。

    「……真教人吃驚,都把協約聯合逼迫到這種地步了,還繼續投入新的部隊。」

    「會是達基亞方面的部隊嗎?戰斗大致結束了,應該會有多余的兵力。」

    確實如此——雖不清楚這話是誰說的,但如果是帝國軍的Named,當然能將比童子軍還不如的達基亞軍輕易擊潰。而把這批閑置下來的家伙投入戰場,用來對付協約聯合狂妄地四處作亂的突擊部隊,想來也很合理。

    「要記錄資料了。記錄器有在運作嗎?」

    「倘若是事實的話,這可是單槍匹馬屠殺中隊的怪物,可不能放松監視呢。」

    情報軍官們盡管嘴巴上說著簡單的玩笑話,眼楮也依舊凝視著眼前所顯示出的情報。這是魔力傾向陌生的部隊。而且還是盡管未曾確認過,卻在西方謠傳多時的Named,他的存在讓人無法忽視。如此怪物所親自率領的大隊至今竟然都未曾確認到,對帝國的諜報工作肯定有漏洞吧。正因為如此,他們就算再不願意,也不得不理解到客觀地觀測敵新參戰部隊的情報,這項情報收集任務的重要性。

    「能監听嗎?」

    「不行。是未知的暗號與通訊形式。至少函式庫里沒有記錄。」

    一如預期的答復。就算沒辦法解讀,依舊能經由監听、記錄通訊波長,在某種程度內掌握敵部隊的所屬與動向。

    但如果是毫無累積資料,完全未知的暗號與通訊形式,就是無法預測動向的新部隊。這讓他們深深對達基亞輕易遭到解體的情況感到懊悔不已。由于沒料到他們會在這麼短的期間內就遭到解體,就算來不及帶出資料也是情由可原,但還是會奢望著沒有的東西。

    「司令,幾乎可以確定是帝國軍的新部隊。與過去在北方、西方方面軍的記錄,幾乎沒有共同點。」

    「很好。我是想讓管制機起飛啦……」

    眾人露出苦笑。雖說是被送到極寒之地,但他們時好時壞的黑色幽默品味仍未死絕。他們早就知道,這是一場沒有余力的戰爭。同時,聯合王國本國所面對到的各種政治制約,也讓軍隊受到怎樣都無法擺脫的限制。他們身為現場軍官,總之只能把扯得上關系的神與惡魔統統罵一遍,然後不甘願地接受這無法改變的現狀,認命地遵守規範。

    「但總不可能把管制機給帶進來吧。」

    「是啊……畢竟現在比起煩惱怎麼把機材帶進來,不如擔心該怎麼把資料帶回去吧。」

    盡管緩慢,但協約聯合軍正漸漸遭到壓制。雖然尚未發展到全面性的潰敗,但考慮到現狀,也只能用「還沒有潰敗」來形容。

    至少就旁觀者清的角度觀察,眼前的狀況看得出來,帝國軍光是運用空檔時間,就足以將協約聯合逐漸逼向一如字面意思的解體。重病臥床的患者靠著微弱的穩定狀態勉強維持呼吸,這就是協約聯合目前的實際情況。一旦出現任何微小變化,就會直接導致發病氣絕身亡吧。

    「啊,總之現在先提醒前線注意吧。」

    「收到。」

    不過當他們特意甩開這種想法,重新專注在眼前的職務上後,CP軍官就拿起無線電開始喊出指示。這項任務雖含有許多雖以判斷敵情的要素,但至少在場眾人全是在情報收集方面上經驗豐富的老資格。是在研判將來會與帝國交戰後,所派遣而來的人員。

    聯合王國希望能累積各種經驗並在實戰中收集戰斗教訓,所以基于國防上的觀點,對派遣部隊的裝備與人員給予最大限度的關照。

    「不過還真讓人驚訝,沒想到會有大隊能以將近三mph的速度飛行。」

    「也大幅偏離預測狀況,果然有必要進行修正吧。」

    因此,從聯合王國各軍隊中招集而來的他們深受祖國的期待,希望他們能從帝國軍身上學習到經驗,並且化作自身的血肉。畢竟備受期待的他們大半缺乏實戰經驗,而且還是以死背的預測狀況與基于情報收集的前提作為開戰前的行動準則。

    然而根據平時累積的經驗與手法所設定的預測狀況,嚴重偏離戰場上的現實。

    所以倘若不收集戰斗教訓,在祖國遭到戰火包圍之前加以修正,就很可能要用將兵的血肉來彌補。

    畢竟,大半幕僚都認為不可能而加以否定的Named,實際上卻真的存在。這也意味著,戰場上的惡夢有著確實存在而並非幻想這種令人討厭的傾向。盡管讓人笑不出來,但在距離實戰氣氛甚遠的環境下所做的預測,竟然這麼快就失誤了。

    外交政策勝利所帶來的果實,諷刺地造成欠缺實戰經驗的問題,讓聯合王國的軍方當局為之頭疼。畢竟戰場上的微妙情勢,就只有能分辨戰場氣氛的專家才有辦法分析。在關鍵的戰場上判斷情勢失誤的事實,讓他們不由得感到焦躁。

    情報這份工作,就算想向人請教最重要的感覺部分,也沒有人可以教導,只能靠自己的經驗去學習。更別提這不可能會有專門的教科書,就算有也肯定派不上用場。

    「……說不定要做好這些情報有一半是真的的覺悟。」

    因此,派遣過來的軍官,大多是為了累積經驗而精心挑選的將校。當然,他們當中大部分的人,都未被告知這次派遣的目的單純是要教育自己。不過連這種事都察覺不到的家伙,將會被視為在浪費時間與資源而被強制返回。正因為如此,殘留下來的他們盡管大都認為這是天方夜譚,也確實地開始進行客觀的情報分析。

    他們就基于這份英明的才能感到危機。就算這些全都是夸大不實的情報,那也是帝國軍的Named,更別說增援的大隊相當有可能是加強大隊。這就算單純來看,也是大規模大隊的迎擊,不是能樂觀看待的狀態。

    「那個Named據說一瞬間就炸飛一個中隊?對上兩個大隊總沒辦法了吧。」

    盡管如此,他們的腦海某處仍舊存在著天真的判斷。就算假設有一個能夠獨自對付中隊的Named,不過數量能壓制質量。因此,還是有辦法能對付這個Named。假如他只有單獨一人,幾乎是不成問題吧。

    「但可不能無視大隊的存在。就速度來看,也有相當的訓練程度吧。」

    「相對的,我方盡管人數眾多,卻是混合不對……很吃緊啊。」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23:41

  而純粹就數量來看,增援的新部隊也是個嚴重威脅。特別是對疲憊的兩個大隊而言,新參戰的大隊毫無疑問是個麻煩對手。但反過來說就只是麻煩而已。他們就只有這種程度的認知。

    「你是指共和國、聯合王國還有協約聯合的戰斗準則完全不同的事吧。」

    畢竟聯合王國的人員所擔憂的,是他們這邊的兵力是東拼西湊來的,恐怕會沒辦法確實合作這種程度的觀點。所謂,聯合王國與共和國是極為機密地在合作,既然無法共享的事物不少,損害想必會很大吧。

    受協約聯合哭著請求救援的共和國,以及注重對帝國戰的情報收集的聯合王國,彼此的步調大概會不一致,但今天的他們太過在意這點了。

    「要是無法確實合作,很可能遭到分裂。」

    共和國與協約聯合還另當別論,主要是不想舍棄中立立場的聯合王國,就連在參與戰斗時都會非常謹慎。

    這讓協約聯合與共和國暗中批判,說他們老想著要保存戰力,或是單純是為了武器的實戰實驗才參戰的。但實際上這算是批判嗎?因為就連他們自己也有所自覺。畢竟祖國基本上,就是希望盡可能地避免消耗。

    「重點還是拖延太久,先前的大隊也可能在重新編成後趕來支援。」

    當然,就聯合王國軍人志願參加的「義勇軍」的立場來看,並不希望在突破防線時造成太多損耗。畢竟他們還必須替祖國爭取寶貴的時間轉移到戰時體制。無論如何,哪怕是在數量上享有優勢,他們也不想在有Named迎擊的戰場上正面決戰。

    倘若再加上能預料到帝國軍將會有更多援軍的話,甚至還不惜考慮撤退的可行性。只不過,也不能無視至今在騷擾敵後勤路線上所付出的犧牲。

    「在最壞的情況下,就只能靠轟炸機攻擊據點吧。」

    因此,作為達成最低限度目標的手段,他們對轟炸機寄予厚望。

    針對燃料預置地點的轟炸。就算只有幾發攻擊成功,也能期待獲得豐碩的戰果。反正就算失敗,租借給協約聯合軍人使用的,也只是本國已不再使用的舊式機材。他們也懷著這種說不出口的真心話。

    「我反對。一旦迎擊戰斗機升空,就可能受到無法忽視的損害。」

    「要是對上輕快的魔導師就算了,高速轟炸機難道無法擺脫戰斗機的追擊嗎?」

    「既然共和國已在嘗試後蒙受重大損傷,我就反對這麼做。」

    「但如不這麼做的話,那就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排除敵魔導師。」

    「而且這麼做的回報很大,就這麼決定吧。」

    他們在形式上擔心著轟炸機的安危。不過這姑且是為了留下記錄所做出的言論。畢竟他們都很清楚,所提供的高速轟炸機別說是高速,甚至還能說是龜速。

    「問題在于Named與未知大隊的能力。要是能擊潰就好了。」

    真心話就只有這麼一句。要是敵軍能在對抗轟炸機的時候,順便被消滅掉就好了——這種惡劣的心態。

    而正當他喃喃說出這句話時,命運女神開了一個玩笑。

    這里是用來觀察並管制相距二十公里以上的前線的簡易指揮所。沿用協約聯合軍藏匿的管制設施的他們疏忽了一件事。對魔導師而言,二十公里這個數字其實並不算特別遙遠。

    「什麼?真的嗎?沒搞錯吧!」

    突然間,從事管制任務的CP軍官站起身,臉色大變地朝無線電有如連珠炮般地說道。緊接著,數名情報軍官也跟著臉色大變地站起來。

    至少,有數人理解到眼前的狀況。

    「α大隊通報,緊急事態!這是?是撤離警告!」

    「把電源關掉!我們被反向偵測了!」

    幾乎就在眾人紛紛大叫的同時……

    「Named傳來高魔力反應!正快速展開魔力炮擊術式!」

    觀測兵也發出悲鳴般的叫喊,讓騷亂進一步擴大。

    被反向偵測?α大隊發出撤離警告?……高魔力反應?

    「怎麼會!你當我們隔了幾公里遠啊!」

    「撤離——!撤離——!」

    在把忍不住驚叫反駁的笨蛋踢開後,數名將兵隨即沖進防空洞,緊接著遭到炸飛。

    高度九五 物資預置地點前方交戰地區

    「宛若朝陽,以聖光照亮黑暗。如今汝將獲新生,齊聲贊揚我主。」

    收縮中的魔導炮擊術式。

    擊發出擁有相當于二十八公分炮的貫穿力與破壞力的魔導炮擊後,七層的控制式消散在虛空之中。莫大的光量瞬間照亮戰場,緊接著整個空間就響起盛大的彈著聲。

    「確認觀測波消滅!敵觀測部隊已遭到排除。」

    同時,盡管混著雜訊,擔任觀測員的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也傳來著彈與效果的報告。譚雅點頭回應她「少校,這是相當出色的一擊」的感想,同時也覺得這是難得帶有手感的一擊。不需要听她報告也知道確實有命中目標。而且還能肯定,有確實給予敵方相當的打擊。但不管怎麼說,魔導師戰斗的基本——排除敵觀測人員的工作進行得相當順利。

    不曉得對方是外行人,還是對自己的壕溝有著相當大的自信,竟然不間斷地發射強烈的觀測波,所以一下子就察覺到了。跟偷偷摸摸並基本上只專注使用被動接收的共和國軍比較起來,很輕松就能找出位置。

    看來協約聯合在質量上的缺陷至今仍未受到改善。要主動對高濃度的魔力空間發射觀測波,一般來講都會保持遠距離,並運用能在必要時自由脫離現場的管制機或地面觀測列車進行。

    居然待在固定陣地悠哉地觀察他人,想必是相當的蠢蛋吧。

    展開炮擊術式的譚雅,單純基于經驗做出這種判斷。姑且算是運氣不錯吧。她緊握著小手,品嘗著幸運的滋味。

    「敵通訊量激增。確認到復數敵魔導部隊發出的呼叫。屬下認為,剛剛那個恐怕是敵軍的作戰中心。」

    專注觀測的部下傳來的報告,也只是加深她自己的信心。不會錯的,剛剛的攻擊毫無疑問的是把敵管制中心炸飛了。正因為理解到這所代表的意思,譚雅才會士氣大振地高舉起手中的步槍傲然開口。

    畢竟光是遠眺,譚雅就能伴隨著滿足感,從協約聯合軍隊列出現動搖的反應上看出他們遭受到的沖擊之深。

    「很好,確定擊潰了吧?那就進攻吧。」

    在數量劣勢之下,在敵軍所選擇的空域交戰,本來是絕對要避免的行為。讓人想斷然拒絕這種命令。但要是敵方的腦袋被炸飛的話,情況可就不同了。空戰中的部隊就算形容得再保守也是一團混亂。管理這些部隊以維持秩序遂行組織性戰斗,不是前線指揮宮所能負擔的重責。

    不論指揮官再怎麼優秀,一旦陷入混戰局勢,就沒辦法看清部隊的整體情況。要一面空戰、一面留意部隊整體情況,肯定會在某處達到極限吧。有關這點,譚雅感謝起帝國軍的戰斗教義。這種以遂行任務為主的行動準則,就算沒有逐一下達命令,只要部下夠優秀,長官就不需要一一指示他們開槍的方式。

    只不過就算是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也需要諾登控制塔負責最低限度的管制兼導航支援。沒有管制的戰爭,是孤立無援的魔導師之間展開的低水準混戰。

    畢竟,倘若沒有維持必要秩序的管制,就會產生在空中遭到孤立的魔導師。無人管束的力量算不上什麼威脅。

    「Pixie01呼叫大隊成員,已成功排除敵方管制。」

    擔任指揮系統重心的敵方管制能自行暴露出行蹤真是太幸運了。以凡事都得嘗試看看的念頭試著炮擊下去,結果輕易就炸飛了……事情看來就是這樣。

    這樣一來,敵軍就等同是各自為政的暴民,而不再是一批部隊。沒有CP支援的魔導師,不過是一群獨自奮戰的唐吉訶德。

    「Pixie01呼叫CP。請發送目前確認到的敵情。」

    「CP收到。殘存的敵目標高度為六五,前衛約是準連隊規模。後衛有兩個中隊。同時也確認到復數的轟炸機,尚未確認到敵增援的征兆。」

    然後,就一如所見。如今即將與我們交戰的敵人,就只有眼前分散開來陷入混亂的家伙們。照常理來講,此時敵方管制應該會運用各種手段挽回局面,像是讓後衛那群家伙加入戰局掩護混亂中的前衛等等。

    不過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毫無疑問是陷入不知所措的恐慌狀態。就經驗法則來看,共和國與協約聯合的魔導師皆有著太過注重集團戰的傾向。

    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如果是會興高采烈地撐過地獄般的特訓,我帝國軍所自豪的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的魔導師,相信能有壓倒性的優勢吧。最起碼不會扯我後腿,就算要當作盾牌活用也完全不成問題。

    此外令人開心的是,這次听說還有敵轟炸機存在。只要把這些轟炸機擊墜,就能期待依照空軍規定獲得一些加薪與優惠措施。

    哎呀,真是太美好了。譚雅在無意識中沒教養地舔了舔唇,露出微笑。

    畢竟這可是相當于藍海的難得環境。肯定是因為我平時的素行良好,才會遇到如此優渥的環境吧。外加上達基亞,看來命運因果律似乎是我的伙伴呢。我不吝于假定存在X是邪惡的存在,不過談論善良的存在感覺也不算太壞。

    「第一至第三中隊去狩獵敵前衛的兩個大隊。第四中隊跟我前進。」

    也不缺行動所需要的正當理由。我可是身為大隊長指揮部下的人。

    若要說的話,就是「自己有時也會下場戰斗喔」這種程度的等級。排除麻煩的敵方部隊這種工作,只要推給部下去做就好。

    倒不如說,部下就是為此存在的。而考慮到更加重要的問題,也想要讓部下努力表現。

    至少帝國軍參謀本部對他們付出了相當的投資。盡管沒花到我的錢,但這可是國民們辛苦的稅金,就算沒辦法聰明活用,也該在用途上達到盡善盡美。我既想在此避免會讓自己被判斷是無能之輩的事態,也想讓算是某種邪惡的稅金能至少藉由有意義的使用來贖罪。

    因此,有必要讓高層清楚看到他們的投資成果吧。畢竟,我也想避免被高層判斷是光會說大話的小子——幼女,而被送往前線作為懲罰。所以,也就是均衡人事。困難的工作,就交給部下去做。

    沒什麼,這可是充分的適才適所。如果是最喜歡戰爭的他們,肯定會對我的決定感到高興,而我則是打算靠著挖掘與推薦優秀人才的功績退到後方。這正是理想的雙贏關系,可說是再完美也不過了。

    「第四中隊,我們要擔任護衛並擊墜轟炸機。之後從背後夾擊混戰中的兩個大隊。」

    總之,自己就先展開機動,帶著擔任護衛的第四中隊佔據後方位置。想盡量避開危險區域,所以就打著迂回的名義,稍微延後加入戰斗的時間。在這段期間內,就先讓部下與敵前衛試著交戰,確認敵方的戰斗技術。

    要是敵方比想像中的還要強,就中斷迂回奇襲,打著救援友軍的名義放棄攻擊折返。可說是已做好萬全的保險。

    「以上是戰斗計劃。但听好,各位。」

    順便也向正在觀察的北方軍展現一下,自己是名戰意旺盛的前線指揮官。

    只要這麼做,就是軍隊了。

    對于聲音夠大,有著積極的攻擊思想並且勇猛果敢的指揮官,毫無理由的批判也會就此沉默下來吧。

    瞧那個講話超大聲的。盡管把正常的人才當不要錢似的糟蹋,還導致超大的災難,也依舊能夠升官發財。

    「各位的分內工作是阻擾敵軍。但沒必要等我喔。就算要干掉他們我也完全不介意。」

    為了在苗頭不對時顧全自己,我決定采用的行動準則。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那個人就連在戰後也巧妙地逃過戰犯的指名。就算無法仿效他那厚顏無恥的神經,但也有一些事情是值得向他學習的吧。

    他也肯定擁有著成為企業戰士,化身為出人頭地之鬼墜入修羅道的資質。不過身為一個人,實在是不想淪落到那種地步。那是對像我這種善良的一般市民來說有點勉強的世界。畢竟我還有著名為良心與羞恥心的概念。

    「另外,回營後的慶祝會,成績最差的中隊長可要請客喔。我已經訂了一批儲藏二十五年的葡萄酒。要是不想破產,就努力奮戰吧。」

    就像這樣,就連優雅地避開交際費問題的方法,我也確實考慮到了。與部下交流是上司的職務。但是在支出審計時遭到無故懷疑也是件非常不愉快的事。比方說那家伙——對不適當的支出,在審計上相當羅嗦,據傳他是個會從這里抓住他人把柄的男人。

    從這里可以學習到一件事,就是企業跟軍隊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不適當的交際費支出,會影響到之後的經歷。所以我在這種時候是使用部下的錢。在不會被投訴權力騷擾的程度之內。

    順道一提,就算社會常識不允許讓年幼小孩喝葡萄酒,但如果是在戰場上受到戰友勸酒而不得不喝的形式下,軍方應該也會默許吧。光是想到終于能喝葡萄酒了,就有點想哭的感覺。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38:52

  「「「「收到!」」」」

    「很好。那麼各位。去為了皇帝陛下與祖國盡你應盡的義務吧。」

    一點也無法敬愛的皇帝陛下,以及只能期待稅金提供的員工福利的祖國。不過,至少也是會給付軍人獎金與各項津貼的祖國。但可悲的是,同時也是戰略位置非常類似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的德國的祖國。

    啊,真是出悲劇啊。感覺就像是待在確定破產的公司里一樣。或是像在黑心企業里飽受折磨的人才一樣。完全不是能坐等勝利的狀況。

    真想趕快自願離職,跳槽到其他優良企業。最壞的情況下,甚至不惜提出勞務訴訟。

    但是在戰爭途中背叛會伴隨著非常麻煩的問題。那就是有誰會信任鬧出這種事情,做出所謂內部告發的人呢?就算宣稱會保障信仰的自由,但就算是作夢,也不會有人想聘雇左派的狂熱社運分子吧。

    基于同樣合理的想法,在無法期待能獲得合乎背叛行為的回報時背叛,是蠢蛋才會做的事。再順道一提,在戰爭打得如火如荼時,想要靠投降顧全性命是件相當困難的事。

    以立場來看,我就類似狙擊兵吧。要是能等到戰爭結束,平安退伍的話倒也還好。但萬一情況演變成要在戰場上投降,就可能被當場射殺。所謂敵方對自己的恨意處于漲停板的狀態。

    「就讓我們來教育一下智能不足的協約聯合以及其他人吧。這群听不懂人話的家伙。」

    實際上,以前曾試著對共和國軍發出投降勸告,但是完全無法溝通。很糟糕的,他們是群毫無半點經濟合理性概念的家伙。要是這麼喜歡戰爭,怎麼不把國家分一半自己跟自己打啊。

    看來共和國與協約聯合似乎非常喜歡牽連他人。真是給人找麻煩。竟然無視不給旁人添麻煩這種個人自由與公共性的平衡,實在是無藥可救了。真希望他們能多多顧慮一下對一般人造成的困擾。

    「讓他們品嘗來自高空世界的鐵吧。讓他們明白,自己究竟有多麼無力。」

    要不是我方處于能從高空之上悠哉發動攻擊的立場,這種情況還真是會讓人忍無可忍。

    盡管現在還能表現得這麼游刀有余,但真的對心髒不太好。

    我會感謝這個嬌小身軀,頂多就是在覺得目標較小,不好打中的時候吧。似乎曾有位了不起的人說過「就是偶爾會打中才叫作子彈!」,但就算是偶爾,我也不想被這東西打中。

    「第一、第二以及第三中隊先行。我們迂回繞到後方攻擊。」

    所以風險最大,但功績最彪炳的地方,就唯有送自願者過去了。

    「「「收到。向祖國與大隊長獻上榮耀!」」」

    「祝貴官們武運昌隆。」

    哎呀,看來自從在達基亞把敵人打得滿地找牙後,我的部下就相當渴望真正的戰爭。部下比想像中還要充滿干勁的事實,讓譚雅有些感動。實在是相當優秀且模範的勤勞精神。

    優秀到要不是他們埋首在戰爭這種非生產性的事務上,還真想招收他們當自己的員工。真是太可惜了。正因為這樣,才證明惡魔確實存在。

    倘若真有神,肯定不會做出如此不適當的資源分配。市場基本才是唯一的正道,無形之手會只存在于市場之中。

    實在是遺憾至極。這世上還盡是些難以理解的事。看來經濟學要理解世上一切的真理,還需要一段漫長的時間呢。

    「第四中隊,要提升高度了。迂回前進,去打擊看似增援部隊的兩個中隊。」

    不管怎麼說,工作時間就是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我方是四個中隊組成的加強大隊編成,也就是實質上的大隊加上中隊。以大隊迎擊兩個大隊,以中隊打擊兩個中隊。這是相當簡單的比率吧。而就活用個人實力這點上,後者會比較輕松。所以想要輕松的我就選擇來這里。

    更重要的是,這個戰場不但能夠輕松攻陷,還有個首要目標。人生就是該想著怎樣才能輕松過活。

    所謂的花錢買經驗,毫無疑問是避險基金的宣傳廣告詞。倘若是我的話,就會成為販賣經驗的一方,靠著把勞碌送給他人當禮物的工作來過活。

    「收到。轟炸機該如何處置?」

    「我獨包了。別認為我過分喔。我正想順便當當空軍的Ace呢。」

    「哈哈哈,少校真會開玩笑。」

    听部下問到重要事項,于是先叮嚀一下。盡管說得滿不在乎,但這可是我的主要目的。記得曾在哪本書上看過,就算是稍嫌庸俗的動機,但展現出人性的一面並不算壞事。雖然太過市儈也會惹人厭就是了。話雖如此,如此善良的自己,為什麼會遭到存在X這種不可理喻的對待在這邊打仗呢?一想到這就讓人止不住心中的哀傷。

    不過,部下就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話般笑了起來,讓我覺得可疑地瞪了過去。蹙起眉頭,露出「這有什麼好笑的?」的表情。

    「您不知道嗎?必須要開戰斗機擊墜才行喔。」

    不過答案極為單純。盡管相當懊悔,但看來是我誤解規則了。居然在部下面前徹底暴露出自己的無知,真是羞恥到無地自容。

    「什麼?還真遺憾。早知道就借台戰斗機來了。甚至想現在就回基地開一台過來。」

    「要不要就這麼做呢?老實說,要是跟大隊長在一起,我恐怕就得請大隊吃飯了。」

    看來被部下嘲笑得很徹底呢。怎麼可能就為了跟空軍借台戰斗機返回基地啊。

    要是真這麼做,就會被當成是敵前逃亡,等待自己的只會是槍決。而且就現實層面的問題來講,我也不會駕駛戰斗機,所以就連辯解的余地都沒有。

    就算是年幼小孩,也肯定會被官僚機構判處槍決。不論是倡議團體、人權團體,還是既得利益團體都好,會不會有組織肯出面擁護我呢?

    「我可沒辦法背對敵人啊。」

    「那就沒辦法了。我就盡量先下手為強吧。」

    此時,其他部隊也正好傳來通訊。沒有比這還要剛好的時機了。

    擁有懂得看氣氛的部下真是太棒了。相信他們能成為我出人頭地的強大助力吧。真好。

    『抱歉,貴官這餐是請定了。Engage!(注︰進入戰斗)』

    『我會好好享用二十五年的葡萄酒的。中隊,跟我前進!』

    『真高興我能有這種好戰友。那大隊長,我就先上嘍!』

    「呃,那些家伙!大隊長,容我失禮了。」

    氣氛確實改變了。還真是優秀的掩護。

    雖說是不用常去參加酒會或意義不明的接待的人事人員,也能立刻明白這有多麼優秀。這些家伙肯定很適合擔任營業人員。一定能勝任銷售策略的基干。

    太可惜了。真的是太可惜了。他們所愛的是戰爭而不是營業業務,真是讓人遺憾至極。盡管必須要給予個人的自由意志最大限度的尊重,但自己仍然是感到可惜。

    「沒關系,你不用在意我,先去吧。」

    「感謝。第四中隊,向前進!」

    看來我旗下的中隊長各個都戰意旺盛的樣子。就宛如在獵物面前的杜賓犬一樣迫不及待,一旦放開狗鏈,轉眼間就撲上前去。

    立刻組成紡錘型的突擊隊形,從上空壓制敵方的腦袋。動作相當漂亮。能立即展開一絲不亂的突擊隊形的本領,不僅戰斗意欲旺盛,勇猛果敢也該有個限度吧。

    本來是打算讓第四中隊擔任自己的直接掩護。但既然他們這麼好戰,保持距離說不定還比較安全。盾牌要是有點太過好戰,反倒有可能把敵人吸引過來。

    「哎呀,我的對手是鈍重的轟炸機嗎?看來是沒辦法起舞了。」

    孤單一個人的迎擊戰。對付轟炸機,看來沒必要舞出華麗的空戰機動吧。就只是化作固定炮台,從空中單方面展開迎擊的單純作業。要是沒打中只會淪為他人的笑柄,所以就算安全也不能太過掉以輕心。

    「雖說沒什麼干勁,不過這是工作,就穩健地來做吧。」

    不起眼說不定是件好事,但要是無法表現也很微妙。更不用說對方是轟炸機,只能一發一發地慢慢瞄準打下來。

    既然無法使用偵測魔力的魔力導引方式,就只能用熱源探測或雷達導引。但就算是魔導師,身上也沒有配備雷達,要加入熱源探測術式也是件苦差事。結果還是只能用跟狙擊差不多的攻擊方式。一想到這,就覺得這是件跟時間與勞力不成正比的工作。

    老實講,這樣心情會差也沒辦法。姑且有算擊墜數,所以多少還是能賺到點功績吧。

    『提古雷查夫少校,有收到嗎?』

    「這里是Pixie01,收到。何時開始忘記有呼號這回事了?」

    所以對于突然傳來的通訊,我回話的口氣有點不太高興。

    無法控制情緒,說不定是不合格的社會人士。

    但是在做苦差事時看到有人違反規定,會感到不愉快也是人之常情。究竟是把規則與規範當作什麼啦?敷衍了事的人未免也太多了。

    『真……真是對不起。』

    「你是把軍機與紀律當成什麼了?」

    這可不是道歉就能了事的問題。不遵守規定將會導致事故。究竟是認為保險業者根據統計從經驗法則中推論出來的海因里希法則,代表著什麼意思啊?微小錯誤的累積,是導致重大事故的第一步。錯誤就必須導正。

    『請到此為止吧。這里是Hotel03、Hotel03。有收到嗎?』

    但不管怎麼說,由于話筒轉交到官階似乎不小的人手中,于是我決定改變態度。忍耐有時也是個聰明選擇。身為組織人,該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就是要盡可能地避免與體制起沖突。

    「這里是Pixie01,收訊良好。請問有何指示?」

    『Viper大隊以及後退的部隊已重新編成,將派去擔任後援部隊。』

    然後,听到的不是斥責而是美好的通知這件事,讓譚雅也忍不住放松表情露出微笑。消耗甚大,比起援軍更像是累贅的Viper大隊似乎已經順利重新編成。哎呀,看來北方方面軍也意外地有效率呢。

    「喔,重新編成的速度還真快。很好,那就麻煩你了。」

    如果是能用的東西,我相當歡迎。連盾牌都當不了的累贅很麻煩,但能派上用場的棋子,不論是什麼我都歡迎。

    哎呀,這次的運氣看來比想像中的還要好。就算人不該太過依靠運氣,但也不能心胸狹窄到拒絕幸運來臨。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39:07

『什麼?不,我知道了。我立刻安排。』

    「感謝協助。那麼就請你盡情觀賞吧。Over。」

    想順便通知部隊這個令人高興的事實。就算這群家伙再怎麼喜歡戰爭,應該也沒有比伙伴增加還要令人高興的事吧。坦白講,譚雅自己也有種想立刻歡迎援軍到來的心情。

    既然我方在數量上居于劣勢是事實,大隊增援可是讓人望眼欲穿。

    「大隊長呼叫大隊各員,有事通告。」

    思,部下們想必也會很高興吧。最主要還是這樣一來,就不用在戰斗時顧慮後方了。即使是以安全第一為信條的我也不討厭功績。

    「高興吧。是援軍。他們似乎特意派援軍過來了。」

    一度撤退的部隊竟然能如此迅速地重新編成。只能說他們實在太綁了來表達心中的感激。的確,只看部分的情況就對全體的狀況妄下判斷是很危險的行為。就算通訊兵無能,高層也展現出他們有能的事實。

    相信援軍很快就會趕來了吧。

    「知道我這麼說的意思吧?」

    我們就慢慢來,別太勉強自己而等待援軍吧。不過真要是這麼說,難免會被質疑部隊的戰斗意志,所以沒辦法明確說出口,但如果是暗示的程度就不會有任何問題。譚雅會特意告知會有援軍這件事,真正的用意就是要部隊大幅改變行動方針,從「奮戰到底」改成「重視生命!」。

    「「「是!」」」

    他們這簡潔有力的答復,肯定蘊含著了解的意思。感受到這點的譚雅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那就去做薪水分內的工作吧。」

    統一歷一九二四年十一月七日 協約聯合某處……聯合王國人道救援團體「和平世界」營運醫院

    『轟炸機部隊被干掉了!支援還沒到嗎!』『光……光啊……嗚啊啊啊啊啊啊啊!』『編隊長機失去訊號?』『散開!動作快!展開彈幕!別讓他們靠近!』「Pixie02呼叫中隊各機,沖鋒了。」『呃!前衛被闖越了!停止射擊,即刻準備近身戰!』

    『Mayday!Mayday!救援還沒到嗎!』『諾蘭德控制塔呼叫所有部隊。中止作戰!中止作戰!即刻起中止作戰!』『轟炸機部隊被……!』

    『混帳!前衛被干掉了!那些家伙到底是什麼鬼啊!到底是什麼鬼啊!』『Recon中隊遭到排除!再這樣下去會被包圍的!』『直接掩護部隊被闖越了!』

    「Viper02呼叫Pixie01。目前正趕往現場。」「收到。敵方無增援跡象。預定展開追擊戰。」「Viper02,收到。」『敵方的增援反應!是大隊規模。』

    『增援?我方的增援呢!』『諾蘭德控制塔呼叫所有部隊。即刻起退至第二集結地點。重復,即刻起退至第二集結地點。』『不行,擺脫不掉!』『……該死、該死、該死!』「Pixie01呼叫大隊各員。開始掃蕩戰。」「Viper02呼叫Pixie大隊。我方已目視到貴隊。」

    「我方也是。能拜托貴隊進行追擊戰嗎?我方想掃蕩殘留敵兵。」『是敵增援!』『混帳!別停下來!要逃了!動作快!』「收到。感謝協助。」

    『混帳,這簡直是地獄!』『我的腸子!誰快幫我撿一下我的腸子!』「這是貴隊的仇敵。不用客氣。Over。」

    我昨晚到底喝了些什麼啊?

    最先感到的是毫無條理的疑問。

    盡管知道有人在搖晃自己,不過腦袋很久沒像現在這樣不听使喚了。

    加寧古中尉對于苛責全身的倦怠感感到困惑。

    有誰……在叫我?

    『呃!……!』

    朦朧的意識開始浮現些許輪廓。

    『中尉!中尉!』

    ……事情麻煩了。會直呼官階,表示對方是憲兵或長官嗎?

    腦袋明明還很模糊。頭暈得不得了。

    自己究竟是喝了什麼啊?就算干掉一瓶甦格蘭威士忌也依舊屹立不搖,可是我很自豪的一件事呢。是被灌了伏特加嗎?

    基于長年的習慣,他微微地睜開眼楮。

    純白刺眼的空間。有什麼東西喀嚓喀嚓地在發光。不對,那是某種機器吧?

    覺得光線刺眼想移動身體的他,在揮之不去的倦怠感,以及身體仿佛不是自己的奇妙異常感下不知所措。

    腦袋在茫然望著天花板的過程中總算是清醒過來,開始理解視野中看到的光景。大略看來,這里似乎不是自己的寢室。那麼,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仿佛未曾見過的空間。純白的空間。不對,這是空間嗎?自己恐怕知道這里。似曾相識的某種地方。這里究竟是哪里呢?

    「……唔……我究竟……?」

    雖是沒有要尋求答案的呻吟聲,但呼喚自己的某人似乎听到了的樣子。身邊的人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呻吟聲,周遭突然間喧鬧起來。

    就算想勉強撐起身體,也隨即倒了回去。身體無法隨心所欲地移動。他隱約理解到自己被人抱在懷中,似乎是受到某人救助的樣子。

    「中尉!很好,還有意識吧?醫護兵!快帶軍醫過來!」

    「……我究竟……?」

    光是終于把疑問說出口,全身就籠罩著一股倦怠感。有點不太對勁。盡管無法形容,但有什麼不太對勁。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這不是睡昏頭,明明意識正逐漸清醒,眼前模糊的景象卻絲毫沒有恢復的跡象。視線的焦點不僅沒有穩定,甚至還晃動不止。

    如果是宿醉,應該會想嘔吐還會有另一種頭痛才對……但卻沒有。伴隨著現實感慢慢恢復,腦袋開始理解自己正處于一種奇妙的狀態下。

    「請冷靜下來,你還記得多少?」

    「……你……你是指什麼?」

    不行。不想再繼續回想了。

    「絕對不能想起來那件事」。

    不行……想起什麼事?

    「上尉,沒辦法。被徹底弄成『絞肉』了。」

    「這邊也一樣。紀錄也全滅了。雖然回收了,但我怎麼想都不覺得有什麼用。」

    絞肉?

    全滅?

    我……

    我的戰友們呢?

    『歡迎來到帝國,請問有攜帶護照嗎?』『哈哈哈,大隊長。我忘記帶歡迎的花束了,請問該怎麼做呢?』『唉,你們這群傷腦筋的家伙。不是有帶代替用的煙火來嗎?』『喔,對耶。那就盛大地發射吧。』『啊,那我就來唱首歡迎的歌吧。』『喔。大隊長知道哪些歌曲?』『是首不錯的歌喔。』

    「你們兩個!嘴巴是想被縫起來嗎!」

    盡管某處的某人連忙閉嘴,但也已經太遲了。

    鮮紅色的花朵綻開,戰友被……長官被……部下也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醫護兵!鎮定劑!快點!」

    「你們這兩個蠢蛋!給我做好覺悟吧!」

    變成肉塊了。

    化作鮮紅色的血紅櫻花。

    被撕碎了。

    綻放了。

    整片天空。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48:07

第參章 諾登Ⅱ

人類在遭遇危機時會分為兩種人,一種會逃跑,一種會獲救。

    我不會輕蔑前者。

    然後學習到,應該對後者致上敬意。——唐納德‧哈伯革蘭《回憶錄》

    同日 諾登帝國軍司令部某處

    諾登的寒冷,必然地讓該地住屋的防寒措施準備到近乎偏執的地步。不過這該說是讓人舒適的偏執吧。壁爐火紅燃燒著火堆,暖氣充斥室內的這個空間,讓人在冬季的諾登享受著平穩的片刻時光。

    「歡迎來到諾登。不對,或許該說是歡迎回來吧。總之歡迎你,提古雷查夫少校。」

    「是的,我返回懷念的戰場了。盧提魯德夫閣下,今後請您多多指教。」

    帶著極為認真的表情,進行這種與悠閑氣氛毫不相稱的對話,看來參謀本部的參謀軍官們,腦子肯定有哪里不太對勁。不過盧提魯德夫少將與提古雷查夫少校兩位當事人,就只是認為對方是能直接說正事的對象,比較順利地感到意氣相投罷了。

    「……應酬話就不多說了,我要稱贊你一聲。雖曾听雷魯根中校提及過,不過你果然是位了不起的軍人。」

    「這是我的榮幸,閣下。」

    「嗯,真是名不虛傳。不枉費我強要杰圖亞那家伙把你配屬過來呢。」

    參謀本部內部的俊杰之間的協調關系。不知道是好是壞,能強迫參謀本部副戰務參謀長點頭的人,頂多只有他的同僚與為數不多的上司。而身為住那位杰圓亞少將閣下仔細解說後被派遣過來的人,譚雅已暗中做好覺悟,自己將會在副作戰參謀長閣下底下被嚴酷使喚。

    「希望你也能在這里盡情地大鬧一場。」

    「我將盡我所能。」

    「很好。那就來談公事吧。」

    「是的。」

    「你的部隊有過襲擊敵方陣地的經驗嗎?」

    「只有數名基干人員曾在萊茵有過經驗。在達基亞是以對地掃射為主,次數不多。」

    「某種程度上跟我擔心的一樣啊。不過,至少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是的,閣下。我曾在萊茵的第二五中隊累積過經驗。」

    「很好,我就開門見山說了。我想要你擬定一下空降作戰。少校,你的部隊恐怕會去壓制敵防衛線吧。」

    「是要推進前線嗎?嗯,只要命令下來,我希望能立即著手。」

    「你的提議很好,但恐怕需要慎重的準備吧。我希望你能暫時專注在訓練上。」

    「謝閣下!可是,這樣好嗎?」

    「沒關系。等時機一到,我會狠狠使喚你們的。」

    「是的,我保證會做好萬全的準備。」

    現在︰報紙

    有關「第十一號女神」,倫迪尼姆時報的杰夫瑞特派員向我們提出一項假設。

    總結來說,杰夫瑞特派員似乎認為第十一號女神是可能存在的。所謂,雖是不怎麼愉快的預測,卻是有可能的事情。

    今日,我想針對第十一號女神是戰場上的流言,還是真實存在的事物進行討論。

    曾受我們詢問「第十一號女神」的軍方相關人士,不論是誰都拒絕回答她是否存在。

    照道理來講,應該不是否定就是肯定,但他們卻是完全不想說明。

    相當堅決地拒絕回答。

    『是軍方的恥辱嗎?』

    就當我如此詢問時,至今一直保持沉默的一名退役將官,就仿佛要將桌子打破似的,狠狠拍打桌面。

    站起身來的她,表情宛如惡鬼一般凶惡。

    我們忍不住退開身體。那名退役將官的震怒就是有如此駭人。

    『這是沒經歷過戰場,沒經歷過那個戰場的你們,絕對無法理解的世界!』

    他在朝我們大喝後,旋即一副不想多談的不悅態度起身離席。

    奇妙的是,同席的其他退役軍官也同時離席。

    尷尬的氣氛就仿佛是在坦承,他們的沉默即代表著全體意見一般。

    以上所述的都是事實。

    但光靠我們所見所聞的事實探討真相,恐怕看不出任何端倪吧。于是我想在此討論杰夫瑞特派員所帶給我們的情報與他的假設。

    杰夫瑞特派員表示,「第十一號女神」首次經由聯合王國確認到的場所,並不是西方,而是在北方。

    這是為什麼?

    直到大戰末期的北方反攻作戰為止,聯合王國一直是將戰力傾注在西方戰線。

    既然如此,理當位在西方的「第十一號女神」,為何會被聯合王國在北方確認到?

    他說,答案其實很簡單。因為早在參戰之前,聯合王國就已派遣部隊協助雷格多尼亞協約聯合了。

    沒錯,聯合王國未經宣戰布告就做出協助戰爭的行為。

    這雖是流傳至今的謠言,但似乎是事實。佐證資料也相當完整。聯合王國資料室盡管是個相當難纏的對手,但也已經答應公開資料。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調查這點的過程中,我們發現到了這項事實。根據這些資料,聯合王國似乎是在共和國與帝國激烈交戰的途中決定介入戰爭。聯合王國防務委員會為了調查將來的敵情,而提議收集實戰情報。

    聯合王國政府采納了這項提議,派遣以少數魔導師部隊作為主力的「義勇軍」前往雷格多尼亞。為避開國際法的批判,這些「義勇軍」是由退役將兵「自主」並「獨斷」地志願參加。而義勇軍的詳細資料,他們至今仍拒絕公開。目前就只有從相關人士口中得知,當時派遣了一個連隊規模的魔導師。這只代表著一種可能性。

    當時的聯合王國是中立國。就算魔導師戰力不像戰爭中期那樣吃緊,但倘若這項情報屬實,這批「義勇軍」的規模就相當龐大。

    當然也能明確看出,這件事有引起過一場政治糾紛。而且「義勇軍」似乎輸得相當慘烈。這是最為致命的情況。無法公諸于世的私下介入以及貴重魔導師戰力的折損。「第十一號女神」就是在這之後受到他們提及。「義勇軍」的指揮官在報告書中,將她視為一切的原因。說到這,『第十一號女神」會是一個人物嗎?還是某種特定的用語呢?我們產生了這種疑惑。

    針對這點,杰夫瑞特派員的意見相當單純。

    「補給與後勤的致命性不足」剛剛好十一個字。簡單來說,他推測是基于無法將對高層的不滿明確記載下來的內情,導致「第十一號女神」的出現。這不正是「軍方的恥辱」嗎?也可以把補給換成訓練。總之,這難道不是為了隱瞞組織上的缺陷嗎?

    杰夫瑞的意見,也就是女神的真相不是一個人物,而是一種現象。

    不過老實講,我無法同意他的意見。西方戰線就我擔任戰地記者參與的記憶來講,補給還算可以。訓練就我所見,也沒有差到哪里去。不用說,我雖是一名記者,但在長年的采訪經驗下,應該也能做出某種程度的推測。

    最重要的是,西方戰線的消耗速度很異常。不對,甚至能說是異常足以化作日常的另一種空間。在那種世界里,就算真的有惡魔肆虐也不會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基于這點,我們的議論毫無交集。

    不過倫迪尼姆時報是以監視政府權力為宗旨,相對的WTZ (環球今日新聞)則是擅長提供海外新聞,雙方對事物的看法會出現歧異也說不定。

    但不管怎麼說,我們今後也會繼續調查此事。此外,我想在文章最後補充,有位善解人意的妻子是件幸福的事。

    那麼,我們下周再見。

    ※安德魯WTN特派記者。

    統一歷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六日 北方方面軍司令部參謀會議室

    雖不知道是哪個時代的人物,但曾有一名英杰提出警告。所謂「勝利就像麻藥一樣」。(注︰《銀河英雄傳說》主角的名言)

    軍事上的勝利會帶給國家光輝的榮耀與無上的陶醉感。因此,人們一旦沉醉在勝利之中,就會一同渴望更大的勝利。不論是誰,都不準許詢問他們是為了什麼尋求勝利。軍事上的浪漫主義,會讓國家引起太過劇烈的反應。

    所以任誰也不喜歡冷靜的軍人這種生物,被罵作是膽小鬼還算是比較好的對待。

    「因此,我判斷目前應該避免消耗,極力抑止我方的出血。」

    在展開的地圖上,畫著采取撤退行動的帝國軍;而預測會采取追擊行動的,當然就是敵軍。這是基于盡可能不造成後勤路線負擔的立場所提出的撤退方案。是如果出自一般軍官之口,就要有所覺悟會當場遭受到比膽小鬼還要難听的各種髒話辱罵的提案。

    實際上,會議室的氣氛也在這瞬間凍結。讓擔任參謀總長的修萊杰中將一方面抱頭苦惱,一方面在心底不耐煩地想︰真不知道坐在上座的烏拉杰利大將何時會發飆,現場的氣氛就是有如此險惡。

    「下官相信,可藉由後撤戰線,緩和後勤在距離的淫威之下所承受的負擔,同時也方便我軍準備春季過後的攻擊計劃。」

    不過譚雅卻特意無視現場的這種氣氛,在滔滔不絕說完自己的意見後緩緩坐下。以一副報告完畢的態度,從容不迫地徹底無視諸位參謀們的凝視,任誰也看不穿她在那張撲克臉背後究竟打著什麼主意。

    不對,就實際上來講,譚雅只是真心以為,不論北方方面軍的會議室氣氛有多糟糕,都跟自己毫無關系。她的大隊完成原定任務,暫時返回基地。只不過是陽好有時間,所以依照盧提魯德夫少將的命令出席會議罷了。

    以譚雅的立場來看,她終究是直屬中央軍參謀本部的人員,並沒有納入北方方面軍的指揮系統之下。正因如此,譚雅終究只是基于勸告之意,提出活用這段空檔重新編制戰線的提案。

    老實講,譚雅當初也不打算多管閑事到這種地步。畢竟譚雅認為,這本來應該是在場的參謀本部作戰局的盧提魯德夫閣下的工作。

    參謀本部的課長級少將,擁有著遠超乎階級的影響力。所以她原本是打算規規矩矩地洗耳恭听他的高見。

    不過在會議開始之前,那位大人就表示想听听現場軍官的意見,而點名了幾位旅團指揮官層級的軍官起身報告。然後,大概是他們的報告都無法讓盧提魯德夫少將滿意吧。于是到最後,就點到從下面算上來還比較快的少校層級的自己。

    這樣一來就不得不起身報告,刺激那些猶豫不決到無法發言的蠢貨們了。在會議上無法說出自己的意見,不是無能就是太容易受氣氛影響的笨蛋。不過為讓沉默的大多數有地方宣泄他們該死的不滿情緒,一定得要有人出面擔任眾矢之的也是事實。而要選擇讓誰來擔任犧牲品,在組織之中只是一種司空見慣的問題吧。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48:20

  而倘若要讓中央派遣組的老大閉嘴,就唯有讓身為中央派遣組,同時也在當地立下功績的自己擔任這種可恨的角色,這盡管令人不爽卻是很實際的選擇。

    總之,我將襲擊過來的連隊規模的敵部隊擊退了。這是任誰也無法否定的確實戰功。此外,作為游擊戰的專家在達基亞建立一定功績的經歷,也肯定能讓發言听起來稍微有些道理。

    自己的大隊已做到盡善盡美。那群簡直是戰爭狂的家伙們,已做到無從挑剔的地步。擊退迎隊規模的部隊,擊墜了轟炸機,並自豪有給予敵魔導師重大打擊。

    「嗯,提古雷查夫少校的提案,還真是相當新穎的表現……有關後勤方面,北方方面軍有何見解?」

    竟說這是新穎的表現,盧提魯德夫少將的臉皮也太厚了吧!

    不過後勤路線的損耗過于嚴重這件事,可不是中央軍能夠說三道四的事。遭到撤換的前任者們,為實現他們粉碎包圍網的春秋大夢,不僅出動大陸軍,最後還讓大陸軍帶著大量的當地儲備物質緊急分派到萊茵戰線。就算不是盧提魯德夫少將,中央軍的任何人,都無法追究在自己前任者們的失態下導致補給陷入混亂的北方軍,補給線混亂的責任吧。

    另一方面,倘若只是組織的失態,情況還不會險惡到足以讓他們指責中央至今以來的微妙對應。但問題的本質在于,帝國陷入混亂,敵方還進一步趁虛而入。已經瀕臨冬季的諾登氣溫嚴寒,外加上帝國軍北方方面軍有部分過冬裝備不足的情況,已開始嚴重限制住帝國的行動。而就這點來講,打從最初就將這份嚴寒視為自家主場的協約聯合軍的突擊部隊則是四處作亂,屢屢對我方的補給據點展開小規模的包圍戰。如今針對小規模物資預置地點的警備,已逐漸困難到難以再繼續維持下去。但就算想壓制敵軍的作戰基地,士兵們要是沒面包吃,也沒辦法推進戰線。

    就算要下令挽回戰術劣勢,也要有指揮官能靠努力挽回的余地,或是能靠奮戰解決的問題。但不論再怎麼努力,被燒毀的物資預置地點的物資也不會回來。所以她以泰然自若的表情,極為單純地得到的結論很簡單。帝國軍就連過冬物資都不太充足。盡管物資是有,但這些物資應該要為了準備過冬而加以謹慎管理。

    然後活用過冬的空檔重新編制戰線。正因為想到這種結論,譚雅才會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會要她慎重做好準備,並擬定針對敵方陣地的空降作戰。在考慮要運用騷擾攻擊(解說︰也就是指「擾亂攻擊」——Harassing Attack。諸如空襲東京,或是一九四三年一月三十一日,在戈林先生進行祝賀納粹黨掌權十周年的演說當中,派遣蚊式轟炸機去柏林打招呼的行為。)爭取時間之際,空降作戰確實是種有效的選項吧。

    然而遺憾的是她……他就連單純的人類心理都不太了解。譚雅‧提古雷查夫魔導少校就只是極為單純地,深信白軍部隊會在過冬後的春季攻勢中發動空降作戰的這項推測。

    不過正因為如此,譚雅才會確信針對過冬準備提出警告是自己此時所該報告的事項,並伴隨著這份自信堅決地主張。所謂「早期解決的風險太大」。

    葉柯夫‧修萊杰中將身為北方方面軍司令部的參謀總長,一邊凝視著這項提案,一邊勉強壓抑住激憤的情緒。同時,還保有些許冷靜的理性也在腦中拼命敲著警鐘,大聲警告著情況有多麼糟糕。

    提案就本來的意思上,就只是提出一項方案。換句話說,終究只是一種選項。修萊杰中將是在徹底講求能力主義的帝國軍中磨練出來的干練老兵。就算主戰力的大陸軍被拉走,面臨到局部性的魔導師戰力劣勢,他也很清楚帝國對于協約聯合有著顯而易見的優勢。

    不用說他當然也理解到,以小規模物資預置地點作為代表的前線物資供給據點遭到燒毀,是件相當令人頭疼的問題。就這點來講,盡管透過打擊敵魔導師成功阻止更大的損害而感到安心,不過他也跟安心的程度差不多地煩惱前線的後勤問題。沒錯,他並不是完全沒意識到問題。

    但若偏偏是由中央派遣組的提古雷查夫少校一臉得意地指出,那就是其他的問題了。

    「提古雷查夫少校,我想確認一件事。」

    稍待片刻後,後勤參謀開口問道。

    「貴官是認為會過冬嗎?」

    「是的。」

    她隨口答復的表現,甚至能說是種淡泊。

    「就現狀而言,沒有辦法維持後勤路線。發動無益的攻勢只會浪費物資與兵員,我軍沒理由這麼做討敵軍歡心。」

    修萊杰看向後勤參謀與作戰參謀。雖早有某種程度的預期,卻只見後勤參謀露出不愉快且難以認同的表情強忍著情緒。

    畢竟,無須考慮軍方規定,物資缺乏的情況就連末端的兵卒都有耳聞。

    這位後勤參謀盡管不是格外卓越,但在能以常識判斷事物的程度上算是優秀。他有充分理解到物資不足的事態。也很清楚這是中央失策導致的混亂,以及導致這種事態的那批人已遭到撤換的情況。盡管如此,他卻只有無法釋懷的程度,就某方面上來講,毫無疑問是提古雷查夫少校的外表發揮了作用。不論是誰,都不想成為會朝小孩子破口大罵的大人。倘若盧提魯德夫少將是知道這點才讓她發言,那家伙就是只相當狡猾的老狐狸。

    不過,作戰參謀等人盡管克制著表情,卻也像漸漸達到忍耐極限似的猙獰起來。這也是情有可原,畢竟他們肩負的職責與後勤參謀不同。他們每天都受到各方面軍傳來「你們要拖延戰局到什麼時候?」的壓力已久。畢竟,同樣以軍隊規模自豪的達基亞才六周就瀕臨解體,讓至今都還拖拖拉拉延續這場戰爭的諾登方面,遭受到的責難是日益增強。

    「提古雷查夫少校,這樣會失去時間。」

    「啊?」

    同席的眾人盡管表情各有不同,不過大致上都在觀望情況。

    尤其是作戰參謀等人,就像是在打量長官意思般看了過來。

    修萊杰點了點頭,促使他繼續說下去。

    「這樣會把戰事拖到明年。我們不希望進行長期戰。就算物資的消耗是個問題,但也不能讓部隊再繼續被綁在這里。」

    作戰參謀娓娓道出北方軍艱苦的內情。看到烏拉杰利北方方面司令點頭準許,修萊杰也微微放松肩膀的力道。看樣子,希望能早期結束戰爭與其說是作戰參謀等人的見解,倒不如說是更高階的司令官層級的意見。至少就時間上的限制,北方軍正逐漸形成一致見解。正因如此,他才會緊盯著擺出滿面笑容傾听議論內容的盧提魯德夫少將的厚臉皮,試圖挖掘出他的真正用意。

    「敵人也有相同的限制。」

    而對于作戰參謀們有如悲鳴一般的反駁,做出答復的是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提古雷查夫少校毫不畏懼瞪向她的無數視線,淡然地開口反駁。

    「比起在敵地拖延消耗,應該要快刀斬亂麻地解決此事。」

    「這樣後勤會支撐不住。」

    這是根據現況所提出的提案。當然,想必她就是基于這種念頭才提議要縮小戰線。然而她的態度,與其說這是暗中摸索的一手,更像是堅信別無其他手段。毫不理會作戰參謀們為了打破戰局而希望早期決勝的意見。不對,豈止是如此,她的瓜子臉還露出認為這是個蠢主意而當場否定的表情。

    「恐怕在發動攻勢後,要不了多久就會面臨到攻勢極限。」

    修萊杰邊用指尖輕按著右太陽穴,邊瞪向後勤參謀。

    他至少有獲得後勤參謀等人保證,如果是短期攻勢,物資的供給就不會有問題。但問題就在于,他們保證的,就只有發動短期間攻勢的所需物資。至于該如何將物資提供給在最前線推進戰線的部隊,竟無人能向修萊杰中將提出萬無一失的體制。

    「倘若是短期攻勢,物資就相當充足。前線所需的必要物資已幾乎儲備完畢了。」

    被他瞪著的後勤參謀們所述說的內容,是兩場會戰的標準彈藥量與三周的糧食,還有達到基準值的航空燃料與一般燃料。他們所展現的數值,至少能支撐方面軍維持三周的攻勢。三周。總算重新整頓好戰線,部隊也準備好發動攻勢的北方戰線,只要展開一次大型攻勢,就能在三周內解決這場戰爭。畢竟只要以大規模攻勢擊破正面戰力,敵方的預備戰力也會枯竭。

    「我反對。敵軍的抵抗頑強,怎麼想都不可能在短期間內突破。」

    然而,對于他們呈現的數字,提古雷查夫少校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就搖頭,仿佛沒討論價值似的立即否決。

    「最重要的是,當部隊推進到距離前線附近的輕便鐵路10公里以上的位置後,後勤路線就幾乎只能靠人力維持。這樣要在冬季確實推進戰線,等同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然後十分特意地深深嘆了口氣。

    這讓數名軍官的表情痙攣,不過修萊杰就連這也勉強隱忍下來。

    要掃蕩殘留敵兵,可能用不到一周的時間。就算在最壞的情況下,也不覺得敵軍能『連抵抗三周的攻勢。唯一值得擔心的,即是由敵魔導師組成的突擊部隊,但也已大致排除完畢。雖然很諷刺地,在排除敵突擊部隊上做出重大貢獻的人,正是眼前頑強反對的提古雷查夫少校。

    關于後勤的問題,只要派工兵隊整頓路面並鋪設輕便鐵路就能應付過去吧。老實講,一直反對的中央軍派遣組,事到如今已是一種麻煩。要是這有辦法成為趕走他們的理由,是打算再忍耐一下子。

    「這麼說確實有理,但敵軍的抵抗早已超過極限了。」

    「擊破白軍倍數以上的敵人,這可是貴官立下的戰功。難道貴官不覺得,協約聯合根本不值一懼嗎?」

    最主要是能從敵魔導師的消耗上看出,敵軍早已超出極限。就算其他列強多少有介入戰局,也可以從我方加強大隊能夠擊退敵連隊的情況上,看出這項內情。縱使我方的加強大隊是新參戰的部隊。

    敵軍在主要抵抗線上,就只發動過零星的攻勢。壓制協約聯合全境已幾乎是時間上的問題。幾名情報參謀如此暗示著提古雷查夫少校。

    「我軍在兵力與質量上皆佔有優勢。比起在這里耗盡物資,更應該采取行動。」

    根據敵軍俘虜透露的情報,敵軍不僅是武器彈藥,就連糧食都已嚴重不足。情報部甚至做出敵軍早已喪失組織戰斗能力的結論。

    就北方方面軍的立場來看,比起兩軍對峙,更希望能在冬季來臨前分出勝負。盡管如此,卻因為區區一名少校的頑強抵抗,導致議題拖延到這種地步。就不同的角度來看,這只是在浪費時間而已。

    要不是她代表著中央軍的意見,現在就想把她踢出會議的人,恐怕不只有他一個吧。

    「就下官的印象,敵軍的實際戰力,僅有在友軍的奮戰下嚴重消耗的兩個大隊,以及孤立無援的一個加強中隊的程度。」

    情報參謀等人特意給她面子發出暗示的結果,得到的卻是宛如踐踏他們好意般的答復。

    要不是她有立下戰功,真想干脆把她當作是不懂戰場的小鬼踢出去。修萊杰的嚴肅表情下充滿苦澀。畢竟那家伙有著彪炳的戰功。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48:32

事情老是這樣。中央軍老是發出不合實情的指令要方面軍執行。修萊杰也很清楚,就像盧提魯德夫這名軍大學時代的學弟會跑來跟他耳語商量一樣,拒絕與中央軍合作是件無意義的事。但很尷尬的是,修萊杰的長官——北方方面軍軍團長烏拉杰利大將閣下對此事相當憤怒。

    盡管老邁,也依舊長年從事北方防御任務的老軍人,雖對意圖蹂躪祖國鄉土的協約聯合軍感到震怒,卻也同時對不斷把事情搞砸的參謀本部有著相同程度的憤怒,罵聲連連。因此,一想到怒氣沖沖,無論如何都要親手粉碎祖國威脅的長官,心情就倍感沉重。

    「但你擊破優勢的敵軍是不爭的事實。你可是殲滅掉白軍倍數以上的敵人喔。」

    「確實擊墜的敵軍,還不及一個中隊。這與其說是擊破,應該只能算是勉強擊退。」

    听到提古雷查夫少校暗中強調起擊退這件事,魔導參謀不禁板起臉來。在擊退敵軍後,進行追擊戰的北方軍戰果等同于零。于是他們就將給予敵單位些許損傷的戰果稱為確實擊墜,相對地中央軍卻是少報了擊墜數。

    是讓給他們了。這毫無疑問是顧及到他們的面子,體貼地做出這種關照。盡管立下大隊規模的戰果,但幾乎都是那些家伙的擊墜數,在場知道這起私下交易的就只有寥寥數人。

    因此當大半的與會列席者露出狐疑表情時,修萊杰則是朝魔導參謀瞪了一眼。用眼神指示︰你們既然給那群家伙賞了這麼大個面子,就給我想辦法讓她閉嘴。

    所謂的參謀,就是要擬定策略,讓上級將校的意思能毫無窒礙實現的一種職務。而領會到長官意思的北方方面軍的參謀們,就紛紛向提古雷查夫少校發出暗示,希望她能軟化態度。

    「話雖是這麼說,但也是在我們雙方的合作,特別是在貴官的奮戰之下才會有如此豐碩的戰果吧。」

    所謂,不正是貴官出色的奮戰打破戰局的嗎?

    「雖說只是中隊,但那可是敵軍旗下,實質上算是唯一的魔導突擊部隊的主力。這就相當于是折斷敵連隊的主要支柱吧。」

    所謂,貴官不是漂亮地擊敗強敵嗎?

    「我們很歡迎提古雷查夫少校慎重的意見,不過倘若有貴官與旗下魔導大隊的戰力,相信也能對補給線的防御充滿期待。」

    所謂,如果是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應該就能辦到吧?

    委婉暗示著,我們對貴官與旗下大隊有著非常高的評價。並不是輕視慎重論,也不是不重視本國派遣過來的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配戴參謀飾繩的高階校官們,一起吹捧勉強能配戴參謀徽章的一介少校階級。

    所謂,拜托你理解一下我們的意思吧。任誰都暗中懷著這種希望,一面避免讓她以為這是威脅,一面注視提古雷查夫少校的表情。而她就仿佛若無其事般請求發言,隨意地起身開口。

    「承蒙諸位過獎,下官無以書謝。」

    她理解了。

    沒錯,就在眾人安心地喘了口氣,開始放松緊繃的情緒時……

    「不過就下宮所見,協約聯合軍的突擊部隊,本質上是步兵與魔導部隊的混合部隊。下官不覺得擊破一個中隊,就能使他們的活動停滯。」

    「……你這是什麼意思,提古雷查夫少校?」

    「是的,局部性的小規模戰斗確實是下官的大隊獲得勝利。然而敵軍的該批部隊,是在友軍的奮戰之下,疲憊且遭受孤立的部隊。因此就本質而言,下官只是擊退在連戰後戰力衰退的殘留敵軍,難以說是擊潰敵軍的精銳先鋒。」

    「……你還真是謙虛啊。」

    這算是某種挖苦,暗諷他們「就連擊退戰力衰退的敵軍都辦不到」。恐怕是不經意的吧。某位高級參謀揚起嘴角,伴隨冷笑似的微笑喃喃說出這句話。

    這本來是必須該斥責的行為。想是這麼想,但任誰都猶豫這麼做。畢竟,該用什麼理由斥責她呢?該說是擾亂軍官之間的和氣嗎?但她所說的是對軍事局面的見解。要是禁止她這麼做,就等同是完全否定帝國——萊希所引以為傲的參謀軍官的傳統。

    無人知道該怎麼做,讓室內蔓延起一股凝重的沉默。

    「是的……不,上校您過獎了。下官就只是基于事實回答。」

    而開口破壞這個尷尬氣氛的人,正是導致這個空間產生的當事人。提古雷查夫少校有如瞪視一般凝視著高級參謀眾人。注視著長官的眼楮答話,就禮儀來講算是正確的行為吧。

    不過,這倘若是直到剛剛都還在戰場上浸泡在硝煙與血腥之中的魔導師的凝視,情況可就不同了。

    比較沉不住氣的數名魔導軍官,甚至在無意識間伸手握住演算寶珠。

    「到此為止吧。」

    再這樣下去,事態很容易越過底線。修萊杰基于這種判斷開口插話。他邊用眼神制止部下,邊像是在幫雙方調停似的說道。

    「提古雷查夫少校的意見我明白了。你所擔心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值得參考的部分。但現在唯有早期解決才是最為急迫的課題。」

    畢竟都讓你吠這麼久,中央軍的意思早已清楚到令人生厭。老實講,這件事讓他不悅至極,但至少能夠理解。一介少校能在眾多高官面前抵抗到這種地步,肯定是受到相當嚴厲的命令。

    倘若不是瞧不起修萊杰中將,認為他不值一懼,少校根本不可能會如此放肆。

    所以使者可以老實閉嘴了。他以帶著堅決意志的眼神施壓。

    「基于下官的義務,下官堅決反對這麼做。這有違減輕各方面軍負擔的目的,在現況下極易導致極大的負擔。」

    但令人驚訝的是,她就連這也視若無睹。毫無些許猶豫、毫無一絲動搖地向參謀總長發表意見,甚至提出反論。憑她區區一介大隊長。

    就算背後有神聖不可侵犯的參謀本部做靠山,此舉也幾乎等同是在挑戰權威,這是不被準許的行為。

    「這麼做是要減輕友軍的負擔。少校,給我克制一下你的輕率言論。」

    放肆也該有個限度。就算是銀翼突擊章持有人,容忍也是有極限的喔。盡管懷著想朝對手破口大罵的沖動,他也依舊壓抑著怒火開口。

    不論程度再怎麼差,只要是軍大學畢業生都該懂得的分寸,眼前的少校輕易就超過了。竟抗辯到這種地步。要不是在戰地,這種行為是絕對不會被原諒的。

    是類似仗著在戰地只會受到這種程度的斥罵才做出的行為。就算是前線軍官,既然是受過參謀教育的軍官,就至少給我搞清楚分寸在哪里。這幾乎算是相當要不得的暴行。將校們邊如此憤慨,邊伴隨著怒火朝她投以嚴厲視線。

    然而,承受眾人目光的提古雷查夫少校卻做出膽大包天到令人驚訝的舉動。

    她拿起參謀會議送上的咖啡杯,看向準備好的砂糖與牛奶如此喃語︰

    「……在西方,友軍正啜飲著污泥,跌撲在泥濘之中,飽受著饑餓之苦。北方過得還真是舒服呢。」

    對于凝視著她,深怕听漏一字一句的諸位將校們來說,提古雷查夫少校嘴邊揚起的笑容不僅令他們相當不愉快,而且還意有所指。同時,她還環顧起室內舒適的辦公空間,擺出一副就算不開口,眾人也明白她在想什麼的表情。她的臉述說著一切。

    「啊,我當然相信,諸位對友軍的情感與我毫無差別。」

    這句話讓修萊杰中將終于忍無可忍。

    對中央軍的強人所難深感苦惱的方面軍,已經再也受不了他們的頤指氣使。

    他渾然忘我地撞開椅子站起。再也受不了這個囂張小鬼開口。

    「……少校!既然說到這種地步,貴官就趕緊給我滾回西方吧!北方不需要膽小鬼。」

    「這是北方方面軍的共同意見嗎?」

    「少羅嗦!」

    等回過神來時,他正朝著一名軍官破口大罵。甚至有種想把她一腳踹飛的沖動。瞬間鴉雀無聲的室內,盡管列席者大多保持沉默,但皆有著相同的心情。

    然後,冷靜到讓人可恨的提古雷查夫少校行了個漂亮的軍禮。

    「是的,那下官告辭了。」

    話一說完,她就相當干脆地起身敬禮。以優美到讓人錯愕的動作走向房門,離開會議室。到頭來,她一句抗議也沒有。

    諾登司令部 盧提魯德夫少將勤務室

    收到提古雷查夫少校禮儀端正地丟出白手套,一副憤憤不平的態度離開會議室的消息後,隨即傳來當事人以猛烈的氣勢申請會面的通知,盧提魯德夫少將一副「果然來啦」的態度點頭應許會面。他由衷地對不違背預期的提古雷查夫少校抱持好感。

    要是不這麼做怎麼行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所以他開門見山地暗示她直接進入主題。省略社交上的空虛手續,趕快發出怒吼吧。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48:45

「閣下,請恕下官直言,考慮到眼前的情勢,發動攻勢實在是有勇無謀之舉!為什麼不制止他們呢?」

    「少校,我想听真心話。」

    她發出委婉的抗議。

    盡管雙眼中充斥憤怒,也依舊禮儀端正地發表意見,提古雷查夫少校的這種表現確實是讓人看了深感興趣。不過,他想听的並不是這種循規蹈矩的意見。

    「閣下,恕下官惶恐,但我乃是一介參謀軍官。故認為面對長宮的詢問,並沒有立場做出超乎職責所能的答復。」

    「原來如此,真好理解。就這樣吧。」

    「是的,感謝您的寬待。」

    催她說出真心話的盧提魯德夫,在听到這番禮儀端正的辛辣回復後就明白了。原來如此,她的意思就是「我會說出參謀軍官所不被允許的髒話辱罵」吧。真是有趣的意見表達方式。

    盡管沒說出口,但只說出一句暗示這不會被允許的話語,就能讓人明白她的意思。

    「難怪杰圖亞那家伙會這麼贊賞你。很好。那就言歸正傳吧。」

    那位杰圖亞少將當然會給她至高的評價。具有戰略性的視野,同時還勝任大隊指揮官並擁有卓越技術的魔導師,確實是很方便交辦工作。

    「如果以牽制作戰的角度來看,你會和評價這次的攻勢,少校?」

    「作為助攻,這幾乎毫無疑問是最完美的時機。恕下官失禮……請問這是以另有主要攻勢為前提的佯攻嗎?」

    頭腦不差。不僅腦筋動得很快,最重要的是那能運用手邊材料確實拼湊出我話中含意的思考力。具有參謀軍官所必要的冷靜情感,同時還能擔任指揮官勇猛奮戰,就這層意思上來講她是個稀有的人才。

    「評價對復數戰線造成的影響。」

    「至少,以讓共和國與後方諸國的注意力移向諾登攻防戰,進而掩護我軍在萊茵戰線準備發起的攻勢上來講,並沒有太大的好處……也就是說,是正式的諾登攻略戰?可是這樣一來,補給方面……」

    眼前淡然地,而且還仿佛忘卻方才的激情陷入沉思的少校模樣,流露出身為參謀軍官最難能可貴的資質——清醒的感性。就算要求以第三者清醒的俯瞰視點進行思考,能做到這點的人也並不多。正因為如此,帝國軍才總是歡迎著少數的例外人才。

    「再加上,倘若事態順利就能牽制住敵軍增援的預測。」

    「閣下,請恕下官直言……就下官所見,倘若要以牽制敵增援為目的,根本無法對其他戰線做出貢獻。下官不認為諸列強會在本戰線投入足以影響萊茵戰線的增援……反過來說,應該把這當作是為達成我軍在諾登的戰略目標所采取的佯攻作戰吧。」

    在暗示她「找出你所反對的北方方面軍提出的攻擊計劃的意義」後,提古雷查夫少校就冷靜地聯想到「佯攻」這個主意。真是了不起——他甚至在心中稍微提高了對她的評價。

    「嗯,繼續說下去。」

    「如要下官直言,是打算佔領敵戰線的後方據點嗎?您曾命令我們準備空降作戰……采取某種佯攻,針對後方……後方?」

    然而,或許該說對話是一種雙向性的行為。一如盧提魯德夫少將琢磨她的話語與話中含意,回應對話的譚雅也同樣一面推敲他字里行間的意思一面思索。然後,就在譚雅這邊覺得這是仿佛似曾相識與似曾耳聞的情境而拼命回想之下,逐漸成功在大腦深處打撈起這段記憶。

    「怎麼了嗎,少校?」

    譚雅就連盧提魯德夫的疑惑聲也听而不聞,緊握著想起的線索收集起記憶的碎片。

    在前線牽制住敵戰力。佯攻。針對後方的襲擊。快想起來。我應該曾在那里听過這種情境。而且還是我相當中意的那類情報。

    是在哪里?我是在哪里听到的?不對,不論是听到的還是看到的都無所謂,自己確實曾在哪里,听聞過這種情境。

    「後方,背後……補給線?沒錯,是補給。然後斬斷?」

    這是她在將收集到的記憶碎片重新拼湊的過程中,無意間喃喃念出的一句話。這句話讓眼前盧提魯德夫的表情驚訝地僵住,不過譚雅就連這種變化也視而不見,將想法逐漸凝聚成形。

    背後,沒錯,是某種佔領背後的策略。這是……對了,是從背後痛快踢飛對手的作戰。

    忽然間,腦海中浮現兩個字。

    仁川?沒錯,就是仁川。

    ……對了,就是這個。將狂妄的共產主義者愉快地狠狠踢飛的這個。靠著麥克阿瑟貧乏的才能,宛如奇跡一般實現的仁川登陸戰。來自背後的大規模包圍與截斷。讓瀕臨極限的北朝鮮軍一如字面意思潰敗的關鍵性一擊。

    這是名留世界史的痛快逆轉劇。資本主義擊敗了共產主義的邪惡!

    「閣下,在敵人主力集中在前線的狀況之下,針對敵人後方的兩棲作戰,不失為一個解決方案吧?」

    幾乎像是現在才想起盧提魯德夫少將的存在一般突然喃喃說出的話語,不過有別于說者的平穩語氣,言詞之間充滿著自信。

    考慮到仁川登陸戰,這種從背後一腳踢飛愚蠢的共產主義者的爽快感與偉大感,就算用來對付共產主義者以外的敵人也很有用吧。畢竟這可是將敵人的主力一如字面意思的「完全包圍」,並且還能整頓好後勤補給的萬全作戰。唯一的問題點就在于,這是要求我方的制海權必須要佔有優勢的作戰,同時也是需要敵方的主力盡數出動的作戰……

    「針對後方的大規模登陸作戰。包圍敵軍並截斷後勤。換句話說,這是為了實現兩棲作戰而采取的佯攻吧?」

    對譚雅來說,這種程度的內容就單純只是在重新認識歷史上的事件。正因為如此,譚雅才會無意間忘記一件事。忘記在這個世界上,這只是個尚未成為歷史的構想。

    因此當提古雷查夫少校以從容的語調,宛如坦然游說出公理一樣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番話時,盧提魯德夫少將受到的沖擊根本難以估算,而譚雅完全沒有理解到這件事。

    這或許該說是理所當然吧。畢竟看在構思這項作戰的盧提魯德夫少將自己眼中,這應該是沒有多少人知道的秘策。然而一名校官階級的參謀軍官,卻把這當作是顯而易見的解答輕易說出。他一邊靠著意志力制止險些僵住的表情肌,一邊裝作若無其事地慎重詢問。所謂,你這是從哪里听來的?

    「你是從杰圖亞少將那里听來的嗎?」

    「啊?下官不太清楚您的意思。」

    然而,一臉茫然地反問的提古雷查夫少校卻露出困惑的表情。雖說不是能完全看穿部下的情緒與真心話,但基于經驗法則判斷這應該是真心話的盧提魯德夫少將,隨即理解是自己誤會了。也就是眼前的少校……並沒有從杰圖亞那邊听過這項作戰!

    這……該不會……

    盡管覺得這不可能……但心中卻也涌上「從後方登陸的大規模作戰機動這件事,該不會是這家伙自己想到的吧」的疑惑。

    「這是『你的提議』嗎?」

    「是的。考慮到眼前的情勢,下官判斷這是一項有效的作戰方案。」

    「……該說這是很有意思的提議吧。」

    當她極為輕易地表示肯定時,盧提魯德夫光是要不動聲色地回話就費盡心力了。重新擺好姿勢的他,腦海中同時涌上「真虧她能想到這點」的驚訝,以及「難怪她在軍官學校時期能以如此戰略性的觀點議論運輸網路」的理解情感。

    所謂「原來如此」的理解,以及「竟然能預測到這種地步」的驚訝。但不管怎麼說,她都是名後生可畏且可靠的軍官。

    「很好。果然是要用你的部隊。少校,這是轉調命令。你的部隊就在軍港待命吧。」

    「是的,下官受命。」

    從容點頭,擺好姿勢受領命令的提古雷查夫少校,光看外表就像是名開開心心要幫忙做家事的小孩子。而自己也像是在吩咐她做家事一般隨口下達命令。

    ……唉,戰爭還真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是在登陸戰時擔任先遺部隊的空降作戰。我要你的部隊成為全軍的先鋒。我對你抱有很大的期待喔。」

    有著如此頭腦的先鋒也不壞。為了向前邁進,能對擔任槍尖的她懷有很大的期待吧。

    「可是,閣下,可以請教您一件事嗎?」

    「什麼事呀,少校?」

    「既然閣下有著如此杰出的腹案,應該沒有必要暗示下官牽制北方方面軍的攻勢吧?」

    嗯,就跟她說得一樣。實際上,盧提魯德夫自己也不是沒有想過這點。不想限制意圖發動攻勢的北方方面軍,強硬地造成討厭的嫌隙。尤其是在听修萊杰中將透露烏拉杰利大將已處于爆炸邊緣之後更是如此。

    不過姑且就跟杰圖亞少將主張的一樣,「勉強進攻的好處」與「不勉強進攻的好處」雙方都各有優劣。實際上,以作戰局的立場來看,戰線是愈少愈輕松,但也得考慮到戰務局正在抱頭苦惱補給問題的現況。

    「沒什麼,這是杰圖亞少將開出的條件。」

    「啊?」

    而這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需要隱瞞的事。說得更精確一點,就是堅信她總有一天會達到能自然得知此事的立場,以及對于參謀本部自己人的某種好感吧。

    「照他的說法,就是協約聯合之流丟著不管就好,現在應該要充實內線防御。由于兩種做法都有道理,因此只要北方方面軍同意,就會把你送去萊茵,而我應該會努力準備過冬吧。」

    「下官了解。那下官先告辭了。」

    北方方面罩第七基地(現大隊基地)

    「少校?」

    譚雅為了傳達重新部署的消息返回基地,前來迎接她的人是擔任值星軍官兼副隊長的拜斯中尉。他還貼心地囑咐勤務兵準備備用大衣與咖啡,手法相當熟練。真是名優秀的人才。

    而且最棒的一點,就是他不抽煙。這個身體的鼻子對煙味極為敏感。

    然後參謀會議基本上總是煙霧彌漫。我也不是想否定在戰場上吸煙的行為,但至少要求要區分吸煙者與非吸煙者的座位,或是別對著我的臉噴煙,這樣眼楮會很難受。鼻子刺癢、淚腺遭到刺激的感覺相當令人火大。

    雖說限制個人的權利,顯然是種讓人難以忍受的壓抑行為,不過將充滿惡意地朝我臉上噴煙的高級軍官們盡數射殺應該無所謂吧。

    明明沒在做事,抽的雪茄倒是挺高級的。真虧他們能把虛情假意的擔心友軍掛在嘴上,讓譚雅看得是啞口無言。她心想,即使是我,在說毫無真心的場面話時,也多少會掩飾一下耶。

    「真是無聊的會議。白白浪費時間跟預算。」

    最重要的是,現在明明就能打假戰(解說︰意指第二次世界大戰早期德法國境的和平狀態。表示雖處于戰時,兩國卻沒有交戰的奇妙戰爭狀態。),他們卻想要發動戰爭,這種行為簡直就是瘋了。在貧乏的經營資源下斟酌所能做到的事,明明是無需顧問指點就該明白的真理。

    譚雅一面深思,一面將參謀包放在辦公桌上,然後在戰局圖上寫了起來。讓後勤路線後撤,然後打著游擊防御的名義滯留北方,藉此避免投入主戰線的計劃已經失敗了。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49:00

豈止如此,北方方面軍甚至還在籌畫強烈帶有所謂死亡行軍味道的攻擊計劃。另一方面,參謀本部這邊則是極為機密地在籌畫針對後方的兩棲作戰。

    「這些家伙也太喜歡戰爭了吧。」

    由衷覺得身邊都是些超愛戰爭的家伙,莫名其妙。他們這種想靠貧乏物資打仗的想法讓人完全跟不上。

    都沒想過把激戰交給友軍處理,讓白軍在物資充分累積之前悠哉地努力構築陣地。

    盡管懷疑他們是不是被功績與軍事浪漫主義洗腦得太過嚴重,但考慮到他們暗中策劃著針對後方的大規模兩棲作戰,看來參謀本部比想像中還要認真地想打這場仗。

    「這是我無法理解的世界。」

    盡管不想坦承自己的無能,但也只能這樣判斷了。

    不過如果會是勝仗,就算高聲主張進軍應該也沒關系吧。而且還是空降作戰,一旦有危險只要起飛逃跑就好。考慮到魔導部隊特有的機動力,評估這應該沒多少風險的譚雅,就對襲擊敵後方的作戰計劃比較有興致。

    畢竟,這項計劃就連那個麥克阿瑟都辦得到。倘若是更加認真打仗的帝國參謀本部,想必會籌畫出萬無一失的計劃吧。雖說這是第一次依照盧提魯德夫少將的作戰方案戰斗,不過在交談之後,發現他看來意外是個容易一起工作的類型。應該行得通吧——譚雅由衷懷著期待。

    「給我備用地圖。」

    「是的,請。」

    不過,這項計劃也不是毫無問題。從部下手中接過北方戰區的全區地圖,與寫著戰局情報的戰局圖互相比對。這讓我抱頭苦吟起來,峽灣果然是最適合沿岸防衛的地形。由于能盡情朝狹隘的水域炮擊,只要岸上設有炮台就相當難以攻陷吧。

    不過歷史也顯示出,跟那個新加坡一樣海上防御強悍的要塞,在面對偶爾的陸上進攻時就會變得相當脆弱,這是譚雅唯一的救贖。一想到這,譚雅就在地圖上預測狀態,移動棋子。

    果不其然,防御峽灣的炮台對艦隊來說確實是個威脅。沒錯,是有威脅,不過那是對艦隊來說……要是炮口全都朝著海岸方向,應該很容易從後方用炸藥什麼的炸毀。外加上沿岸炮台是主要針對港灣入口的防御設施。再怎麼樣,也不會蓋成會讓炮彈打到自己後方炮台的構造。

    這樣能贏吧?對如此思索的譚雅來說,就算敵軍中有來自姆明谷(注︰動畫《歡樂嚕嚕米》的妖精住所)迷失在人間的妖精存在,自己也有能彈開攻擊的防御殼,這點讓她做出了決定。

    「……從背後發動襲擊的勝算相當高吧。」

    向沉沒中的大船說再見,是相當具有常識的對應。但極為罕見地,有時船不僅不會沉,還能讓人大撈一筆。而既然有這種可能性,那當然要自願參與這場勝仗分一杯羹。邊懷著這種想法,邊將寫好預測狀況的戰局預測圖卷起,混進要寄給參謀本部的報告書里。

    最重要的一點,這項如此龐大的大規模作戰可是參謀本部所籌畫的。計算到這種地步,要是沒考慮到失敗時的保險,就只能用笨蛋來形容了吧。不過參謀本部的作戰局,而且還是課長級的將校,竟然以北方軍會無視參謀本部的「勸告性意見」北進為前提擬定作戰,可是個讓人擔憂的惰況。各方面軍之間的合作關系比想像中還要不穩,這讓她感到一絲不安。

    只不過……譚雅重新思考。這應該是前任者在把大陸軍投入諾登的下一瞬間,就將大陸軍拉走所留下來的嫌隙吧,這樣想就能夠說明了。路德維希中將也還真是會找麻煩。沒錯,就名目上來講,參謀本部只是皇帝陛下的一個諮詢機關,即使最高統帥府實際上是譽謀本部的事後承認機關也一樣。但就算各方面軍在名目上只需對各自的最高統帥府負責,打亂彼此的合作關系也實在很糟糕。

    不對,該說正因為如此才不能打亂吧。一想到這,譚雅就想長嘆一聲。或許該把這當作北方軍稍微的冒險行為失敗了,然後趁世界各國的注意力集中在這場冒險的攻勢上時,在諾登計劃的大規模作戰。事情一口一順利,參謀本部就能掌握指揮戰爭的主導權。

    就現況來看,協約聯合軍雖靠著恐怖分子般的游擊戰抵御帝國軍的攻勢,但也沒有余力能發動反攻。考慮到只要不會影響諾登的防御,帝國軍高層想必也不希望發動攻勢的情況,這幾乎是政治斗爭的層級吧。

    換句話說,就是維生素P(注︰黃酮類化合物的舊稱)的問題。

    「……誰受得了被卷進這種糾紛里啊。」

    不對,等等。稍微冷靜下來。至少譚雅的經驗豐富,不會犯下重蹈覆轍的錯誤。

    自己的常識並不一定是社會的常識。或許這世上有著最愛戰爭教之類的宗教,會建議信徒們去自殺也說不定。

    「拜斯中尉,貴官有自殺欲望嗎?」

    「啊?沒有,請問怎麼突然這麼問?」

    兼具確認的意思向部下發問。不過就拜斯中尉的反應,看來是杞人憂天了。

    想著「這麼說也是呢」,伸手拿起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端來的咖啡。北方這麼冷,要是不喝熱咖啡怎麼受得了。

    令人不爽的是,北方司令部那些家伙竟把我當小孩子看待,加了牛奶和大量的砂糖。

    「真是難以置信,看來要發動全面攻勢了。簡直在浪費士兵的性命。」

    密封命令的開封許可下來之前,就算是可信賴的副隊長拜斯中尉也不能輕易泄漏消息,譚雅就只說出能講的部分。

    也就是說,現在能說明的重點,就是要在這次冬季發動全面攻勢。光看此事的來龍去脈,怎樣都無法抹去北方方面軍,似乎是看到達基亞戰線勢如破竹的攻勢而顯得過于急躁的印象。

    要比喻的話,就像是在手邊現金不多時想大賭一把。雖然賭本是士兵的性命,高階軍官們的荷包似乎一點也不會痛就是了。倘若以芝加哥學派的方法分析,應該能得到誘因具有嚴重缺陷的判斷吧。

    「……後勤的準備呢?」

    就拜斯中尉難以置信的反應來看,這果然是正常反應。嗯,要是後勤路線的概念沒有異常,那北方方面司令部究竟是在想什麼啊?他們該不會有私藏物資吧?

    倘若真是如此,就表示他們存在著不在帳上的預算,這可有必要撤換掉監察官。就算是瀆職也該有個限度吧。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批評沒辦法阻止泡沫經濟。

    適當的監察明明是讓市場正常運作所不可或缺的行為。

    「不可能有吧?等到冬季,火車也會停駛。真想不出來他們要從哪里生出過冬物資。」

    唉,不論是哪個時代,向來就只有負責征稅的官員會很優秀。就連信奉自由市場化的市場基本教義派,都不會要求讓征稅事務民營化就是最好的證明。相對的,他們則是針對支出發出各種批判與改革方案。看吧,就連那個芝加哥學派也不贊成讓國稅局民營化!

    不過當她想到這里時,忽然有種不太對勁的感覺。

    「那我們呢?」

    「我一指出發動攻勢的風險,他們就決定送我們回本國的軍港。拜這所賜,我想也沒辦法指望慶功宴的經費了。」

    這全是基于保密的名義所導致的不幸誤會。就算自己自認為這好歹是依照中央軍的意思,為了作戰準備而變更配置,但看在北方方面軍的事務官眼中卻不這麼認為。拜這所賜,讓主計科拒絕撥發預算。以管轄不同的名義,拒絕支付前幾天還保證會撥發的預算。

    怎麼想都是在找麻煩。我是能接受遭到撤換的結果,但既然有做出相對的貢獻,應該就有權力獲得合乎貢獻的成功報酬吧。不管怎麼說,這下慶功宴費用就只能從北方方面軍的某個單位上偷偷摸來了。嗯?……從某個單位上……摸來?

    「對了,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部分經費需要用大隊公庫支付,幫我準備一下預算。」

    「遵命。那個,請問估計要花多少呢?」

    如果只是稍微慶祝一下,大隊的公庫是足以支付,不過現在這種戰局,是不是該謹言慎行才對啊……一想到這,譚雅就聳了聳肩,覺得自己多慮了。我可是在這種嚴寒天氣下拼命使喚著部下。比起傳出冷酷無情的評價,還是多少放縱一下,展現自己是個有人情味且體貼部下的長官會比較好吧。

    「也是呢,就讓大伙喝得盡興,盛大地……」

    盛大地辦一場吧——正當她想這麼說時……

    「少校,恕下官失禮,目前酒已經多到可以泡澡的程度了。」

    就見拜斯中尉一臉得意地插話。這讓譚雅忍不住想問他是從哪里摸來的,不過勉強靠意志力忍住,成功靠著無法置信的表情,不發一語地用臉色發出詢問。

    「呃,恕下官插話。少校,承蒙駐地部隊的厚待,我們收到了一整個福利社的酒。」

    眼見我一臉狐疑,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就隨即補充。她也跟了我有一段時間,知道我在擔心什麼,在這方面上也變得還算機靈了。

    「啊,請少校放心。這些酒是Viper大隊是用私人費用購買的,所以那個……算是他們的善意吧。」

    很好——譚雅心滿意足地點頭,也就是有人對我工作的成果感到滿意,進而請客吧。真是太棒了。唯一的問魈,頂多就是自己礙于軍規與年齡限制,就算想喝也只能滴酒不沾。

    「很好。那就去買烤雞吧,少尉。」

    所以,頂多就吃吃烤雞吧。

    「敬Viper大隊一杯。多虧他們,讓我能請大隊這一頓。」

    「哎呀,還真是對Viper大隊抬不起頭了呢。」

    不過,他們可是魔導師。不僅薪水相當優渥,更重要的是還有出擊津貼、轉調津貼、危險津貼等等。賺到的錢想必早就能蓋一棟小型住家了吧。況且這要是大隊一起支出的錢,金額還會再翻倍呢。

    「太感謝他們了。很好,機會難得,就發信請他們來參加慶功宴吧。」

    就是這樣。反正既然如此,就來跟在我們抵達之前,幫我們削弱獵物的北方軍的溫柔友軍打好關系也不錯呢。主要還是我想趁這個機會,消除我因為滔滔不絕地說出惡心的信仰告白所可能導致的誤會。

    我可是正常人。

    得在受到奇怪的流言損害之前防範未然。

    統一歷一九二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北洋艦隊母港—艦隊旗艦司令部

    海峽方面高漲著決戰氣息。呼應著這股氛圍,帝國軍基地也在無形之中彌漫著躍躍欲試的氣氛。平時總是凝重的氛圍,就連在此時此刻都活躍到足以驅散嚴寒的程度。東奔西跑的將兵們盡管板著臉,看起來卻顯得有些難以鎮定。

    整體彌漫著某種在大規模作戰前無法避免的亢奮感。人類是種麻煩的生物,雖擁有畏懼戰斗的智慧,同時也具有想陶醉在軍事浪漫主義之中的感性。這或許是渴望勝利美酒的念頗,作為眾人一致的情感散發開來吧。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49:14

自己這無法共享祭典氣氛的感性,看來是少數派的樣子。譚雅懷著唯有這點自己無能為力的想法,朝著指定的艦隊旗艦司令部的會議室走去。就路上擦身而過的士兵模樣,一眼就能看出北洋艦隊的將兵們各個戰意高昂。想必就連一部分留守的艦艇,如今也躍躍欲試,迫不及待出擊命令吧。

    同時為了盡量活用這份高昂戰意,似乎在運用面上做了十足的工夫與顧慮。有許多運輸船停泊在港灣內,當中甚至還停泊著經過改造,可說是某種登陸艦的登陸用船只。想必以高速運輸船的名目征收的登陸用船只也已做好萬全準備。放眼望去,就連港灣內的交通秩序都受到帝國風格的效率監督著,讓艦隊整頓好隨時都能開始作戰行動的態勢。

    因此,擔任先遣部隊備受期待的自己責任重大,譚雅重新意識到自己肩頭上的重擔。在工作上備受眾人期待比不受期待來得好,不過在各方面上也會造成許多麻煩。

    盡管如此,我也會回應這份期待給你們看——譚雅徹底封印住內心里的這種想法,一派自然地坐到會議場的指定座位上,藉由閱讀會議前分發的事前資料,委婉地無視周遭的注目視線。雖然這也有一半是真的想要復習資料以避免出現紕漏。

    不過就跟反復閱讀過的一樣,看來是要在這項計劃案中擔任相當關鍵的角色。自己等人的活動將會直接影響作戰的成功與否,責任重大。空降並佔領沿岸炮台。這雖是華麗的舞台,卻也是個難題。一旦失敗,全軍就將會卡在峽灣里等死。

    「時間已到,會議開始。」

    就連沉思之時,時鐘的指針也在持續前進。等到指針停在指定的時間上時,帝國海軍的參謀就以嚴肅語調宣告會議開始。眾人一致看向掌管作戰指揮權的艦隊指揮官,開始會議。

    「那就先說明狀況吧。」

    艦隊指揮官自顧自的開始簡報,擺出嚴肅神情聆听的譚雅,則是滿腹牢騷。她在心中大肆抱怨,不斷碎碎念著「好歹再增強一點空降部隊的戰力啊」的怨言。

    「我們將進行北方方面作戰的支援任務。」

    ……北方作戰的支援?才感到疑惑,譚雅就明白了。沒錯,雖說只是名目上,但中央軍姑且是打算給北方軍一個面子。這與其說是參謀本部的意圖,還不說是顧慮吧。讓因為大陸軍動員的相關事項產生嚴重嫌隙的中央與北方感動地書歸于好。

    也就是說,這是混有大量高層的自私意見,不怎麼美好的軍事作戰計劃。不過就程度上來講算是相當優秀,是在名目層面上解決問題,而不是會讓現場人員遭殃的政治妥協,可說是相當出色的和解方式吧。

    畢竟北方方面軍不僅能發動攻勢,還能享有主導作戰的名譽。就算失敗,只要實行計劃的參謀本部擔起責任,北方方面軍也毫無損失。另一方面,只要計劃順利就能夠改善戰局,對參謀本部來說也有充分去做的價值。

    這大致上是前來這里視察的盧提魯德夫少將閣下的詭計吧。一方面佩服這真是一記好捫,另一方面也有點感慨,直屬中央就是會在這種時候遭到嚴厲使喚。

    「就如各位所知,現在北洋與大洋兩艦隊正聯合展開北方支援作戰。」

    然後根據指揮官說明的狀況,北洋艦隊的主力是負責對協約聯合進行某種牽制的支援艦隊。他們的任務是要阻止協約聯合的艦艇逃往共和國海域,同時也期待能夠擔任支援陸上軍事行動的角色。

    因此,放棄這些行動的登陸作戰,近乎是戰略上的奇襲。不是封鎖任務與艦隊迎擊任務,而是打從開始就無視協約聯合艦隊的作戰行動。

    北洋艦隊將作為超乎本來任務範圍的大規模增援,一方面接受大洋艦隊支援,一方面專門為了登陸作戰出動。只要能在大洋艦隊擋住恐怕會出面牽制的共和國艦隊時達成作戰行動,戰局將一如字面意思出現大逆轉。

    戰略性奇襲的成果實在誘人。這可說是一場掛保證的勝仗吧。是能比較安全地確保升遷與功績的機會。就算不是我,只要是軍人都會想搭上這班順風車,這種想法一點也不奇怪。

    實際上,負責留守的將兵們,不是因為沒希望出擊而意志消沉,就是在找尋出擊的機會。不論是誰,只要收到出擊命令都會樂意之至吧。

    不過問題就在于天候。根據戰史的記載,派到冬季嚴寒地帶的部隊總是不會遇到什麼好事。況且,這還是在冬季的嚴寒之中執行的空降作戰。一旦墜落海中,就會跟鐵達尼號的遇難者一樣當場凍死。

    就連那個赤紅的甦聯軍,都會在冬季戰爭中遭遇慘案。倘若是不習慣嚴寒的帝國軍掉到冬季的海水之中,肯定會變成冷凍保存的鮮肉。

    「因此,主要的戰艦部隊將幾乎全面出動。而如此大規模作戰的目標……」

    像這樣別有含意地停頓一下後,艦隊指揮官嚴肅地宣告目標。

    「是歐斯峽灣。我們要直擊敵後方的後勤路線。」

    歐斯峽灣。當指揮官宣告出這個地名,會議就在眾人听到並理解到這所代表的意義後,瞬間靜默下來。

    峽灣原本就是海軍艦艇的一大難關。是水域狹隘且受峭壁左右包夾,四面八方都會遭受到攻擊的討厭地形。就算無視水雷的威脅,只要峽灣的兩岸峭壁上設有炮台,闖入其中的船艦就只能哀嘆自己將被凌虐致死的命運。畢竟狹隘的水域無庸置疑會讓船艦淪為無法動彈的標靶,讓炮台盡情地灑落炮彈。

    外加上,哪怕是頂多停泊數艘驅逐艦的水域,一旦水道狹隘,就算再不願意,也不得不感受到魚雷的威脅。

    況且歐斯還是基于地理上的重要性,防備格外森嚴的峽灣。

    「在此狀況下,必須得在艦隊突擊之前先行佔領峽灣上的敵炮台。」

    當盧提魯德夫少將發出非正式命令要她準備針對峽灣的空降作戰時,譚雅就在某種程度上猜到作戰的內容。以航空魔導大隊的空降奇襲讓沿岸炮台喪失機能這項非正式命令的意思,就等同是要她支援艦隊強行突擊峽灣。倘若不是,就沒理由派精銳攻打敵地後方的沿岸要塞吧。

    我忍不住在桌面下握緊拳頭。港灣佔領作戰前的佔領炮台行動。總而言之,就是空降作戰有可能會是決定一切的賭博。住這種寒冷天候中,不是悠哉地從登機梯走下,而是扛著步槍與演算寶珠強行從空中降落。一旦失誤,將會是一大慘事吧。

    「目的是要在短時間內讓敵炮台喪失機能,讓艦隊能攻進峽灣之中。」

    命令別人進攻是很輕松,但對被命令進攻的人來說可受不了。不對,空降作戰的宗旨倒也還好。能理解這項行動在軍事上的必要性。至少能接受這是項必要的行動。但要我們確保進攻路線是怎樣?說到底,這可是支援海軍的作戰,照道理來講,應該是派有與海軍維持緊密合作訓練的海陸魔導師執行吧。然而情況卻是相反,不僅要我們佔領炮台兼掃蕩鄰近敵兵,最後還要讓艦隊在我們鋪好的紅地毯上悠哉行進嗎?

    「為支援深陷困境的友軍並擊出關鍵性的一擊,我希望能確實執行這項任務。」

    ……說起來簡單,但辦得到嗎?竟要我們佔領腳步會受到雪地干擾的峽灣兩岸。在這種地形上,要求壓制敵兵還算是莫可奈何的事,但要求徹底攻下敵炮台,責任實在重大。

    強人所難也該有個限度吧。

    只不過,魔導師直接掩護艦隊的效果有限,沒把炮台攻下艦隊也無法進攻,會做出這種決定也是情有可原。因此,這算是項需要有人抽到下下簽的工作。可恨的是,抽到下下簽的,正是我的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

    「至于先發部隊……我很期待你喔,提古雷查夫少校。」

    「請求發言。」

    「什麼事,提古雷查夫少校?」

    「我的部隊是加強大隊。火力另當別論,但要一面佔領所有的敵炮台,一面與可能襲來的敵增援交戰,其中一方可能會人手不足。」

    實在是不願做出反駁長官的行為。沒有事比這還要讓人提不起勁。所以,正因為如此,這種時候才要堂堂正正地開口。不論是誰,要是看到反駁自己言論的家伙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大都會擊潰他的意見。

    反過來說,要是擺出一副堂堂正正,看起來書之有理的態度,就多少會有一點說服力。倘若能讓周遭的人認為,自己是為了遂行所賦予的任務提出有建設性的建書,借口也會化為真實。因此,首先就試著狐假虎威看看。稍微試探一下。從就算失敗也沒關系的程度開始嘗試。

    「少校別擔心。我方也擔心這件事,所以在空降的三十分鐘之後,就會派出兩個海陸連隊前去增援。」

    「了解。那請問在最惡劣的情況下,下官是否有權利提出中止作戰的勸告呢?」

    擺出問心無愧的態度,委婉地提出要求。倘若表現得畏畏縮縮,很容易被當作是貪生怕死之徒︰但只要表現得堂堂正正,大致上的要求都會有一定的說服力。

    重要的不是事情的對錯,而是能不能堂堂正正地大聲提出主張。

    「……你這是什麼意思?」

    「單純來講,一旦下官的部隊失敗,艦隊就很容易置身在不必要的危險之下。」

    假如我們失敗了?

    不用說當然就只能撤退。反過來講,這也能避免上級為了進攻而命令我們努力解決事態的蠻橫之舉。畢竟,只要上級決定撤退,我們就只需要起飛逃跑就好。

    縱使上級不認同這項權利,只要留下我曾要求過高呼撤退的權利,就能強辯自己有為了避免風險做出努力。

    「你的意思是,當無法讓炮台喪失機能時,就要優先保全艦隊吧。」

    第一階段過關。至少,當意見沒有被一口否決時,就表示對方有意願听我說話。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49:28

如果是善良的軍官,想必會在佔領失敗,敵軍的炮台仍健在時,深刻擔憂艦隊所會蒙受到的風險吧。而獨善其身的軍官,則是會害怕被追究在這種情況下強行進攻所產生的損害責任。

    但不論是哪種軍官,都會認真分析我的意見計算利害關系,分析情勢的變化。

    「最重要的是,倘若輕視保全艦隊的重要性,就很可能會讓共和國、協約聯合的艦艇逃離封鎖線。這很容易導致海上封鎖變得毫無意義的危險事態。」

    所以就悄悄地推波助瀾。以海上警戒會弱化的擔憂,刺激一下「有必要為了從事兩棲作戰,讓制海權暴露在危險之下嗎?」這種海軍軍官的本能。這是非常合理的意見。不論他是否有獨善其身的念頭都無法無視這點。當然,要是說得太超過會有危險。平衡在這里也很重要。但只要沒有拿捏錯分寸,就能在不嚴重損害對手情緒的情況下說服對手。

    這招肯定會有效吧。

    「……很合理的意見。只不過,沒辦法將作戰的進退交給一個前衛部隊決定。少校,當貴官失敗時,就迅速與後續部隊會合,試著再度佔領吧。」

    「遵命,閣下。不過基于指揮權的問題,下官無法納入海陸魔導部隊的指揮之下,也沒有辦法指揮海陸連隊。」

    說到這里,只需給對手一個借口就好。對手也肯定會明白的。海軍的工作本來就只有護送部隊到港灣口與頂多艦炮射擊的程度。不會想把魔導師部隊的指揮系統問題搞得太復雜吧。

    「考慮到這點,倘若海陸連隊指揮官也同意,想請您準許我進行作戰中止的勸告。」

    一面顧及對方的面子,一面進行避免麻煩糾紛的調整手續。

    要不了多久就獲得同意了。

    「……好吧。我準許你這麼做。」

    數日後,作戰按照計劃發起,譚雅與其忠勇的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作為先遺部隊,經由海上運輸機的運送,抵達空降目標地區的上空。

    作戰計劃是要在黎明之前空降,在昏暗中趁著敵人的混亂佔領炮台。從執行方的角度來看,這項計劃的風險似乎很大,但所謂的沿岸要塞防線對來自後方的攻擊相當脆弱,所以算是合理的做法。

    「也不是辦不到吧。」

    喃喃念道的譚雅,在心中以合理性安慰自己。所謂的沿岸要塞防線,是用來抵御沿岸來襲的敵艦或敵部隊。也就是說,後方是沿岸要塞與後方據點連接的後勤路線,沒有鞏固防備的理由。她藉此說服自己這項作戰存有勝算。就算多少有警戒奇襲的戰力,敵軍也會是輕裝部隊吧。

    就沿岸要塞看來,後方的安全是該由陸軍負責守護,防備來自海上的襲擊才是沿岸要塞防線的存在意義。這項觀念一點也沒錯。直到一個世紀之前。

    「引擎關閉!進入滑翔狀態。」

    駕駛艙傳來的宣告,代表計劃已進入最終程序。

    就連引擎聲也不願發出,以從高空緩慢滑翔接近這種徹底的方式接近目標地區。想當然,空降也是藉由空降裝備的非魔導依存空降。倘若無法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空降,譚雅的命運就會在那時候遭到決定。

    「很好。全員準備對地壓制空降。」

    不過事到如今,譚雅也只能期待自己鍛鏈出來的部隊能發揮萬全的實力。既然如此,她所能做的事,就只有一邊排除失敗的要素,一邊盡可能提高成功的機率。

    而指揮官在作戰前露出不安神情可是大忌。所以譚雅就像在通知眾人準備出門參加無關緊要的郊游一般,以輕松的語氣要部隊準備降落。

    全副武裝的魔導師,穿戴空降裝備擠在狹窄機艙內的模樣,讓譚雅不免覺得是種超現實的景象,但不管怎麼說,有做好準備就好。

    「我再重復一次,目標是防御峽灣的各座炮台與魚雷陣地。最好是能佔領,但要是有困難,就算是使其喪失機能或是機能受損也沒關系。」

    譚雅以「我相信你們辦得到」的信任與毫不緊張的淡然語調叮嚀部下。

    「我想你們都清楚,我們一旦搞砸了,後續的登陸部隊就會卡在峽灣里等死。」

    炮台絕不是要塞。也就是說,並不是無法佔領的東西。更重要的是,炮口是朝著海岸方向,並不是設計來與空降到後方的魔導師交戰的武器。盡管如此,也毫無疑問擁有著能讓艦隊束手無策等死的能力。所以一如字面意思,我們將是作戰的關鍵。

    「時程表排得很精簡。空降的三十分鐘後,預定會有先遣的艦隊海陸魔導師前來增援。不過依照原定計劃,他們要負責對付來自陸上的敵增援。我們大致上只能靠自己。」

    姑且在情況不妙時,能以聯名的方式與後續的增援指揮官一起發出作戰中止的勸告,但要是這麼做,可不是拿經歷當祭品犧牲掉就能解決的事。這將會是我這個人的毀滅。我並不想獨自毀滅,如果可以根本就不想毀滅,這種心願可說是些許人性情感的結論吧。

    「住三十分鐘內盡力破壞所有的陣地。我期待各位發揮出航空魔導師的本領。」

    因此,譚雅對進行空降的部下們抱持著期待。不對,與其說是期待,倒不如只能說是希望。拜托,不要把事情搞砸。拜托,給我發揮十二萬分的實力。

    「副隊長,你負責指揮佔領亞伯特炮台。我按照計劃,負責壓制納瓦炮台。」

    「收到。請問要何時解除無線電靜默?」

    拜斯以確認口氣發出的提問,這已是第三次了。

    「一旦據點佔領失敗的時候,就立刻通知我。除此之外,無線電靜默基本上維持到友軍增援為止。」

    「敵增援該如何處置?」

    「一旦超出處理範圍就哭著求救吧。要是沒有,就給我打回去。」

    「收到。」

    彼此再次確認有無遺漏的事項,同時趁著這個機會,再三讓部隊全員清楚必要的傳達事項,這可說是報告、聯絡、商談的模範。不管怎麼說,成功的要素無法一概而論,但既然明確存在著失敗的理由,沒有比事先消滅更好的選擇。

    「很好,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你擔任預備指揮官。當我與拜斯中尉失去訊號時,就指揮大隊撤退。」

    「您是說撤退嗎?」

    「當那家伙與我都LOST時,作戰就算失敗了。要是出現如此重裝備的敵軍,攻擊是不會有勝算的。簡直就像是金絲雀一樣。」

    礦山的金絲雀會以死發出警告。這還真是合理性精神的美好產物呢。看在軍隊眼中,不論金絲雀還是自己,以這該死的現實來講,在某種意思上算是相同程度的損害吧。

    不過說出這種危險暗喻的譚雅,心中毫無半點想像金絲雀一樣壯烈犧牲的意圖。如有必要,頂多就是拼命高呼著危險起飛逃跑。她對萊希就只抱持著這種程度的忠誠心。

    「那就楚楚可憐地叫給他們看吧。」

    拜斯中尉介入對話的玩笑話,就某種意思上值得贊賞。

    「我可不想听你的啼叫聲啊。趕快給我準備出動吧,副隊長。」

    「收到!」

    在眾人氣勢十足地檢查各自的裝具時,譚雅拿起自己的降落傘,在做好安全降落的最後檢查後,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既然不去不行,工作就該確實執行吧。

    「很好,跳!」

    然後,以熱心工作這點來講,協約聯合軍的安森上校也跟潭雅一樣,是不會懈怠戰爭準備的人種。

    「敵襲!」

    「怎麼會,竟在這種距離下偵測到魔導反應!偵查班究竟是……」

    基于海防的必要性而剛配置到駐地的安森上校的部隊,雖說戰力狀況絕對稱不上萬全,卻能早期建立好大致的警戒態勢,正是因為他學到完全喪失主導權的恐怖。

    一想到自從在諾登粗心開戰以來,逐漸遭到壓制的現況就更是如此。

    「竟讓敵人在熟睡時襲擊過來,軍隊的訓練究竟是怎麼了?」

    因此,對于應該事前就架設好陣地,但友軍的海岸炮台依舊陷入一片混亂的情況,安森上校幾乎難掩心中的不悅,心想︰士兵大都只是後備役的後備軍人,訓練程度才會低落到無法挽回的水準吧。並對這該死的情況發自內心地咂嘴。

    「……敵情狀況如何?」

    當時,他腦海中只認為這是輕微的騷擾攻擊。應該是對炮台的騷擾攻擊,藉由炮台遭襲的事實,讓軍方輕率地以加強防衛的名義在歐斯市等後方都市配置更多兵力,可能藉此分散兵力的討厭手法。懷著這種想法的安森上校就某方面而書,此時還有余力慢條斯理地感慨。

    不對,正確來講……應該說是帶著樂觀的觀測發出嘆息吧。這種想法的核心,恐怕就連安森自己也未能察覺。

    但至少在那個時刻來臨之前……他都沒把這個事態看得太過嚴重。

    「狀況不明。海灣部的各座炮台都有傳來交戰報告……但巡邏艇的定時聯絡中斷了。」

    「什麼?向巡邏線發問。這些魔導師說不定意外地是用潛艇載來的。」

    暗中接近,發動奇襲。就這層意思上來講,突擊部隊與潛艇的配合度超群。正因為如此,安森也不斷向軍方要求引進潛艇,然而很可悲地,協約聯合海軍的水準就只跟海岸警備隊差不了多少,並沒有多余的潛艇能分配給魔導作戰使用。而令人錯愕不已的是,就連為數不多的潛艇也在開戰前派去進行定期的遠洋訓練,最後還在中立國被視為戰時船只,難堪地解除武裝,導致目前運作中的潛艇數量是零。

    真教人羨慕——安森上校一面這麼想,一面也打著要捕捉敵方潛艇的主意,在讓部下準備出擊的同時,命令無線電通信士聯絡警戒線。

    「盡管有發出詢問……但那個……沒有船只回應。」

    「各巡邏艇是陷入混亂,所以才聯系不上嗎?」

    不過,直到這時,他的腦袋才總算是理解事態。

    警戒線上的船只毫無回應。倘若只有一艘,說不定是踫巧待在潛艇附近而遭到擊沉。但……海上的警戒線毫無消息,情況可就不尋常了。不對,海上才是災厄的根源!

    「……糟糕!他們的目標是炮台嗎!要出動了,緊急起飛。」

    敵魔導師對炮台發動奇襲。然後是,海上的聯絡中斷。

    「啊?」

    「炮台全都朝著前方啊。」

    這是敵軍,敵軍發動的攻擊。而且,還是大規模的完全攻勢!祖國……我的祖國,還有該守護的家園就要——

    「統統給我起來!要緊急起飛了,給我發令下去!」

    然後,懷著決心起飛的安森上校的部隊,對帝國軍而書是出乎意料的新參戰部隊。畢竟帝國軍參謀本部視他們為剛配置下來的新設部隊。帝國軍參謀本部掌握到他們員額配賦數低下,後勤也經常不足的情報並沒有錯。而基于這些情報,情報分析參謀也極為合理地研判,這是一批擁有某種程度防衛戰力的常備防御戰力與防衛歐斯市的部隊。

    所以他們認為,只需要以大規模戰力收拾掉主體就不足為懼。

    本隊應該能在這批部隊集結兵力,展開反擊戰之前成功登陸。

    這項判斷雖不見得有錯,但就唯有結論是錯的。

    畢竟緊急起飛的安森上校,手邊所分配到的戰力就帳面上來看,只有微不足道的一個魔導大隊。而且還是基本戰力與合作訓練都尚未完成,良莠不齊的程度相當嚴重的拼湊隊伍。

    帝國軍所不知道的是,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戰斗。是因為還沒有理解的必要吧。

    盡管如此,這依舊是極為客觀且無力改變的事實。而作為相對的帝國軍指揮官,譚雅對出乎意料的敵部隊急速趕來增援的事態,不得不邊采取應對措施,邊在心底朝神與惡魔罵遍這世上一切的髒話。

    「少校!是新參戰的部隊。」

    正在急速逼近的是大隊規模的魔導師編隊。速度與高度都非常出色。毫無疑問是一線級的迎擊部隊吧。而對于正在壓制地面的第二三航空魔導大隊而言,上空遭到壓制可是個惡夢。

    「已確認!謝列布里亞科夫少尉,你指揮第一中隊繼續佔領。」

    「少校,一個中隊太危險了!從我的隊上拿一些部隊過去吧。」

    「拜斯中尉,你給我趕快去佔領。我這邊自己會想辦法解決。」

    所以,譚雅毫不遲疑地做出自己上去攔截的決定。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49:42

  畢竟上空要是遭到壓制,也就沒有辦法逃跑。這時要是派部下上去攔截,一旦他們被擊潰,自己就無路可逃。既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由自己負責迎擊,以防在情況不妙時有路可逃,這樣對譚雅來說還比較能夠安心。

    以中隊規模的戰力對付大隊規模並看似精銳的敵部隊,要說願不願意,也確實是不願意。不過在與被大隊規模的魔導師壓制上空的恐怖相較之下,可就好到完全無法比較的程度。倘若不想淪為被單方面射擊的靶子,就只能制住高處。

    「呃,遵命。」

    「第一中隊跟上!迎擊!」

    一結束簡短對話,譚雅就拼命加速以提升高度。想藉由急速爬升,盡可能佔據到勢均力敵或具有優勢的戰斗高度。爬升中的譚雅,眼球捕捉到宛如豆粒般,一分一秒逐漸逼近的敵影。

    而當其中一方能目視到對方時,反過來說對方也同樣可以。

    「無法與地面取得聯絡!」

    「目視到敵軍了!上來迎擊了。」

    安森上校的大隊拼命地翱翔天際,盡管隊列凌亂也依舊趕到的歐斯峽灣,如同擔憂的狀況,在敵軍奇襲之下,炮台陷入嚴重的混亂狀態。

    豈止如此,敵方魔導師還像是埋伏已久似的,一面俐落地提升高度以采取迎擊行動,一面排出戰斗隊列。

    不論是優秀的對應,還是一絲不亂的隊形,都能讓人瞬間看出對方是與奇襲部隊相稱的難纏對手。也就是討厭的對手。

    「好快!」

    「中隊規模?也太瞧不起人了。」

    「那可是空降而來的敵人。別輕估他們的訓練程度!妥善運用數量優勢!要沖了!」

    就算如此,也不能退縮。數量優勢也不曉得有多少用處——安森上校邊強迫心中如此辛辣抱怨的冷靜自我閉嘴,邊鼓舞部隊去將敵奇襲部隊從炮台上驅離。所謂的打回去。

    除此之外,他還能說什麼呢?

    「攻擊!攻擊!」

    就只能伴隨著怒吼,身先士卒地發動突擊。

    這是他的選擇,同時也是唯一的選擇。只不過,或許該這麼說吧。

    看來神並沒有朝自己微笑的樣子,安森稍微仰天長嘆。

    「呃!那個是!」

    「安森上校?」

    ……神呀,這是為什麼?為什麼,那家伙會在這里?

    「是宛如鐵銹般可恨的家伙。保持距離靠射擊牽制。絕對不要讓他潛入懷中!」

    白銀這個可恨的別名。倘若是與自己的部隊奮勇交戰,還因此獲得勛章的敵兵,就算是敵國的消息也會傳入耳中。那個沾滿鮮血的家伙是白銀?哈,看來帝國相當沒有品味啊。

    那家伙甚至能稱為銹銀吧。

    被我國將乓的血淋到生銹的惡魔。肯定不會錯的。正是那可恨的仇敵。

    神呀,我請求你。請賜予我消滅那個惡魔的力量。

    安森上校甚至伴隨著祈禱所發出的術式,符合他拼命投注在這一擊之中的心願,直接命中敵隊列。

    不過,或許就跟他的覺悟一樣。

    那些散開隊形,沒受到多少損傷往這里沖來的家伙們,行動上看不出有任何遲疑。就算是這樣,他也不會後退。因為他沒辦法退。

    身上掛著沖鋒槍,他散發著一旦敵人闖進射程之中,就要將他們打成馬蜂窩的氣勢,朝敵人沖鋒而去。

    就沒辦法後退這點,提古雷查夫少校的部隊也是相同的狀況。以譚雅的真心話來說,這已是嚴重超出薪水額度的過度工作,是讓她想抱怨這違反契約當場飛走的狀態,但由于軍隊不是這種組織所以只好安分地認命。

    必須得遵守規則。

    這倘若是連隊規模的魔導師攻來,或許還能用人數差距作為借口逃跑。不過要是敵我雙方都是大隊規模的魔導師,這就難以作為借口,就算想逃也沒辦法逃。這種程度就給我奮戰到底吧。軍隊總是會如此斷言。

    「呃!真棘手。各自以小隊單位突擊!」

    盡管想逃,但想到一旦逃走,至今累積的經歷就會蕩然無存的話,情況可就不同了。這讓情非得已,簡直是不甘不願的譚雅,就算得背負某種程度的風險,也不得不奮戰到底。

    打亂火力差距與數量差距的唯一辦法,就是闖進敵陣掀起混戰。術式在近距離下誤射友軍的危險性很高,就結果來說能大幅減輕數量差距所導致的火力差距。更重要的是,只要將戰局從組織對組織,轉變成個人對個人的纏斗,帝國魔導師就絕對能佔有優勢。

    「壓制他們的上空!」

    「別讓他們壓制上空!」

    往來交錯的射擊線與術式的交鋒。這是一如字面意思的魔導科學的精華,也是活用近代帶來的文明利器所產生的某種夢幻般的光景。但可悲的是,這是由鐵與血所點綴的色彩。

    盡管如此,最終還是靠所謂人數優勢的數量,來決定一切。一旦形成消耗戰,到頭來就是質量、數量佔優勢的一方取勝。

    「是增援部隊嗎!」

    「糟糕!又來了!竟然還有增援!」

    連隊規模的增援正在逐漸靠近。察覺這點的譚雅面露喜色確信自己的勝利,安森上校則是一臉氣憤地懊惱不已。兩人的聲音也因此反應著雙方置身的狀況,前者是相當愉快,後者則是伴隨著無能為力的憤慨喃喃低語。

    「提古雷查夫少校,佔領情況如何?」

    「下方正在掃蕩敵兵,我正與敵迎擊部隊交戰中。請立即增援。」

    「收到!兩個大隊!去掩護少校!然後進行縱深打擊。」

    增援指揮官與譚雅之間簡單明了的對話,是為了讓作戰順利進行的事務性話語。雙方都已掌握情況,不再考慮作戰的成功與否,而是思考作戰的下一步。

    逐漸佔領的海岸炮台,能夠排除的敵迎擊部隊,還有開始在港灣內現身的友軍運輸艦。眼前展開的光景,讓從事作戰的全體帝國軍將兵確實感受到,這一切正朝著勝利一步一步邁進。

    勝利。這對帝國軍方面而言,已成為不久之後的既成事實。

    安森上校所深愛的祖國,已沒有對此提出異議的力量了。

    同日 共和國—海峽司令部

    「早期警戒線傳來警報!」

    監視警戒線的偵察機傳來警報。

    這所代表的意思顯而易見。帝國軍的艦隊有某種動作了。

    是他們期盼的艦隊決戰的大好機會。司令部內緊繃的氛圍也一口氣沖到頂點。

    「DEFCON 1 (注︰戒備狀態等級一︰最高就緒狀態)發令。終于要出動了嗎?」

    迫不及待。

    司令官就像是如此心想而喃喃低語的心情,可說是全體共和國海軍軍人的共同心情。有別于在萊茵戰線上展開激戰的陸軍,海軍甚至被揶揄是吃閑飯的單位。這是洗刷污名的機會,也是期盼已久的支援友軍的機會。

    「不對,這個是……他們帶著運輸船?該不會!」

    然而他們所期盼、所渴望的敵情卻完全背叛了預測。帝國艦隊的最新情報指出,帝國海軍與他們的預測相反,完全沒有想進行艦隊決戰的意志。根據情報顯示,推測是要出動進行大規模艦隊行動的帝國艦隊,正帶著復數的運輸船一同出港。

    在進行大規模艦隊行動時,除非是長期的作戰行動,否則很難想像戰斗部隊會在航行時帶著低速且脆弱的運輸船團。所以當听到他們帶著運輸船時,聰明的人隨即想像起船上裝載的東西,涌現某種不好的預感。

    ……船上究竟載著什麼東西?就常識來講,應該是石炭、石油、士兵的食料、炮彈、備用零件等艦隊長期航行的必要物資,但在這種狀況下,帝國艦隊不可能特地跑去進行悠哉的環游世界之旅,倘若是這樣,那就是要把某種必要的東西,運送到必要的地點。

    司令部人員一齊屏息等待報告。焦急到仿佛身軀就要燃燒殆盡似的緊張感。

    「Spike04呼叫HQ,帝國艦隊正航向北方。再重復一次,航向是北方!」

    「呃,是登陸作戰!」

    當理解到這點的時候,任誰都瞬間感到一股有如後腦杓遭到痛擊的沖擊,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吧。

    畢竟,這對共和國來說是最不希望的最糟糕的發展。自達基亞這個包圍網的一角遭到擊潰以來的惡夢。繼達基亞之後,協約聯合說不定也會跟著瓦解的恐怖。而且眼下,帝國軍北方方面軍有跡象正在策畫攻勢,將協約聯合軍的部隊主力牽制在前線。

    ……要是後方的作戰基地被登陸作戰攻下,就無法避免重蹈達基亞覆轍了。光是優勢的地面部隊,就已經讓戰爭打不下去了,更別說後方補給線遭到截斷的軍隊將會面臨到悲慘的命運。

    數名高級軍官的腦海中,浮現聯合王國暗中帶來的帝國軍的登陸計劃。要是繼達基亞之後,連協約聯合也脫離戰線,祖國所承受的負擔將會變得多重?

    「立刻讓艦隊與海陸魔導師準備出擊!那些家伙打算登陸協約聯合的後方啊。」

    緊急傳來的敵情報告。嘈雜程度增加的司令部,接連地向駐留艦隊發出展開攻勢的通知。然而,一則報告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停止動作。高漲的情緒一口氣降溫、飛散。

    「……確定無誤嗎?」

    「不會錯的!潛艇部隊與敵魔導師展開阻絕線了。」

    共和國海峽艦隊本來的主要任務,是要與帝國軍大洋艦隊互相對峙並將其殲滅。不過相對于共和國必須將主力艦隊分散到南北兩方,帝國卻能集中在北方。對共和國海峽艦隊來說,大洋艦隊與北洋艦隊的匯合,很有可能會讓他們陷入劣勢。

    以七比七的戰力交戰之際,敵方增援了三。十比七這個比例雖不是不能一戰,但也離讓人想交戰的比例甚遠。

    就算假設有協約聯合的艦艇增援,恐怕也不會有太大的幫助吧。相對的,北洋艦隊盡管數量稀少,卻都是比較新型的船艦。旗艦的赫爾戈蘭號本身還是最新銳的赫爾戈蘭級一號艦。以主力艦的數量來看,海峽艦隊是壓倒性不利。

    在這種狀況下,倘若帝國軍想與我方進行艦隊決戰,就算要拼同歸于盡,也還是有辦法挫敗其戰略意圖吧。

    但這反過來說,是連在建立好根基的地點上,也要懷著同歸于盡的覺悟,才總算有辦法實現的希望。然而就連這個希望也落空了。帝國艦隊就仿佛對決戰毫無興趣似地北上。說起那些家伙,目前正決定悠悠哉哉地護送運輸船北上。沒錯,確實是如此,只要成功登陸,協約聯合就會瓦解。這也就是說,能清除風險的忌諱就只有現在。

    能早期發現算是我們運氣好。

    要是對此一無所知,滿不住乎地挑起艦隊決戰,大概會遭到奇襲陷入驚慌欠措的窘境吧。能發現此事真的是僥幸。但問題是,究竟該如何應付這個情況。

    「向陸軍魔導師請求支援!並投入巡邏機,無論如何都要替艦隊開出道路!」

    但趕得上嗎?瞬間,海峽艦隊司令部眾人的腦海中閃過深刻疑惑。對共和國而言難以忽視的包圍網崩潰的惡夢,端看他們能否趕上……他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趕上。

    「把能動的艦艇統統派出去!全力出擊。」

    但可悲的是,他們沒能趕上。

    就在他們高舉拳頭,準備朝敵軍前進時,協約聯合駐外武官緊急傳來的惡耗讓他們理解到這件事。已經太遲了。因此他們堅決發誓,下次一定要……下次一定要,一如字面意思地將敵軍痛扁一頓。

    統一歷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四日 聯合王國—倫迪尼姆 秘密的某處

    自從收到帝國海軍偕同登陸部隊,向歐斯峽灣毅然發起登陸作戰的沖擊性報告以來,室內氣氛就宛如吃了一斤黃蓮似的苦澀。

    就連近期的聖誕假期也告吹的他們,被惡化的情勢搞得胃痛不已。

    聯合王國相關人員期盼帝國、共和國以及協約聯合能同歸于盡的願望落空,帝國順利地逐漸邁向勝利。多虧這點,讓共同承擔這個現實認知的聯合王國情報相關人員,一齊感到沉重心情。不過關于這間勤務室,真要說的話,已不只是氣氛很糟的程度。勤務室的主人哈伯革蘭少將的壞情緒在室內蔓延,這等同是最糟糕的狀況。本來就很難搞的人物,正逐漸地感到煩躁。

    一旦輕率發言,腦袋就會當場飛掉。而在看到那封通知後闖入這種空間里的通訊參謀實在是很幸運。通常來講,這都不得不像是闖進地雷區一樣提心吊膽,不過這次可不同。

    講明白點,就是這並非壞消息!自從達基亞瓦解以來,究竟有多久沒有幾乎是小跑步地向負責人做緊急報告呢?當然,既然這是職務,就沒辦法以個人喜好左右。只不過,沒有比通知壞消息還要讓人提不起勁的事情也是事實。

    「輔助艦萊達魯號傳來最速件通知。」

    「說吧。」

    不畏懼他似乎不太高興的聲音,直率地呈報收到通知的事實。是聯合王國偽裝成民船的情報收集船與偽裝巡洋艦傳來的報告。當中優先特別高的緊急報告,還使用到一次性暗號發送。

    盡管有覺悟這會是罕見的壞消息,但在解讀之後,驚訝地發現這至少不是個壞消息。不過,也很難說是值得大肆慶祝的好消息。

    「協約聯合政府似乎希望我們運送重要人士。」

    內容簡單來講,就是運送重要人士。更正確地來講,就是運送協約聯合政府實質上的最高權力機關——十人委員會的評議員。也就是協約聯合為了建立實質上的流亡政府,決定不顧顏面地向他們低頭求援。這至少比協約聯合唯唯諾諾地臣服帝國要來好得多吧。就聯合王國的國家利益來看,並不完全是件壞事。

    「……這是外交部的工作吧。」

    不過就收到委托的人來看,這也是不同管轄的工作。對外戰略局的工作終究是計劃與分析,絕不是聯絡窗口。豈止如此,甚至想極力克制會對情報收集行動產生妨礙的行動。老實講,完令不想被牽扯進去。

作者: 迷彩君    時間: 2017-1-8 11:49:58

說到底,負責接受外交請求的單位是外交部。以協約聯合的情況來講,經由當地大使館發出通知才是正式管道。他們好歹是一國的代表,怎麼會直接向情報部或戰略局的一個單位提出流亡交涉呢?怎麼想都是搞錯窗口了。他會滿懷著這種感想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通訊參謀立刻就能理解長官的納悶態度,畢竟他剛剛也抱持著相同的疑問。不過對于討厭浪費時間的哈伯革蘭少將,有必要做簡短的說明。

    「因為是協約聯合的海軍相關人員私下與我們接觸的關系。」

    「情報走漏了嗎?要真是如此,只能認為情報安全上存在著相當大的漏洞。」

    「不,似乎是跟我方所有的船只都有接觸的樣子。」

    總而言之,他們並不是向與聯合王國情報機關有關的船只進行聯系。倒不如說是相反。是他們拜托到的船只,踫巧是聯合王國的輔助艦萊達魯號。畢竟他們幾乎是對所有停靠協約聯合的船只都試探過一遍。

    雖說是會讓人嚴重懷疑起情報安全的情況,但這種請求方式不如說是必然的結果。對方肯定也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不過就這層意思上來講,還真是嚴重給人找麻煩的外行人。

    「已顧不得顏面了嗎?這是步壞棋啊。名單呢?」

    「在這里。其他的全是定期船的樣子。」

    該說是最糟糕的做法吧。畢竟要是不顧一切地尋求協助,就一定會在哪里走漏風聲。知道秘密的人愈多,泄漏機率就愈是會指數函數性的增加。而且對手還是以列強之姿認真作戰的帝國。很難想像那個國家的負責人會怠慢情報收集工作。既然如此,倘若想徹底隱瞞流亡作戰,就該再稍微慎重一點。不過,或許不該對陷入恐慌導致機能不全的協約聯合政府懷有太多期待吧。

    縱使他們沒有要徹底隱瞞的意圖,政府首腦企圖逃離國內的行為,也毫無疑問會削弱國民的士氣……倘若讓民族主義傾向徹底抗戰,說不定意外地還有一絲希望吧。

    而且再過不久就是帝國軍預計會在北方戰線展開大規模攻勢的時期,這個時機也很微妙。老竇講,要是在這種時期傳開這種消息,很可能會讓士兵的抵抗弱化。不過要是相反地做出英雄般的抵抗,政府高喊著誓死不從的話……說不定還有一絲希望。

    這樣一來,帝國軍就會跟達基亞那時候不同,再稍微維持一陣子兵力,困在協約聯合的領地上吧。

    「請問該如何處理?倘若要答應,動作就要快了。」

    實際上,達基亞那時就曾犯下因為事態變化過快,導致建立流亡政權的構想挫敗的失誤。基于這點,這次毫無疑問會被要求迅速做出對應。是讓人深刻感到必須要活用手上某些牌的通知。必須要善加利用此事,作戰參謀帶著這種積極的意圖提出質問。

    所謂,應該采取行動吧?

    「反對。我認為讓我方的偽裝巡洋艦遭受注目並沒有好處。」

    另一方面,也有部分人提出慎重意見。畢竟所謂的偽裝巡洋艦……是種會輕易觸犯到戰爭法與各種國際法的存在。要是在以暗中收集情報與通商破壞為前提事前配置的時期曝光,很可能會引發大騷動。說到底,畢竟是將武裝船只稱為民船讓他國放行入港,在法律上是無論如何都很糟糕。最嚴重的情況下,還可能會被視為海盜行為,讓船員統統遭到逮捕。

    就算觸犯國際法並不會有良心的苛責,不過基于得失計算的遲疑,是身為邪惡組織人的必備感覺。

    條約不是用來打破的,而是要讓對手去打破的。

    至少,哈伯革蘭少將也打算在國際法勉強能認可的界線內放手去做。

    「不,不論怎麼做,都得避免遭受臨檢。機材裝載的情況?」

    只不過,就算有著相同的思考邏輯,首腦陣營的想法也會不同。畢竟他們所知道的,比部下還要再更深入一點。情報部為洗刷達基亞當時的污名,積極地展開活動,並掌握到了幾項有趣的事實。

    「我想幾乎已裝載完畢了。」

    「……既然這樣,如今再多加幾樣貨物也沒太大的差別。那名重要人士是誰?」

    畢竟看在意圖建立起第三戰線減輕共和國與協約聯合的壓力,結果達基亞卻如此輕易地遭到瓦解的情報部參謀們眼中,這可是洗刷污名的大好機會。他們以陰氣逼人的氣勢埋首在北方戰線的情報收集與分析上的行動,正逐漸取得相對應的成果。

    而在輔助艦上,秘密裝載著他們在這股氣勢之下,收集到的各種情報與所使用的機材。比方說,他們掌握到帝國海軍正在準備登陸戰這項重大情報的功績。

    所以不用說,這種船只要是遭到臨檢可大事不妙。不過要說到危險度,船上也早已裝載著大量危險物品,可說是如今就算再多加幾樣新貨物也毫無大礙的程度。

    既然如此,如今就算再加上一樣危險的貨物,想來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是評議員。」

    該國的十人委員會評議員在聯合王國建立流亡政權,在政治上具有相當大的意義。這對在缺乏政治敏感度就無法勝任的情報部里任職的參謀們來說,是件顯而易見的事。優秀的參謀對這點也會有相同的看法吧。

    國務大臣級的政治家在前政府的授命下,以正式的權限擔任流亡政府的首相,絕對不是一件小事。

    而管束他們的哈伯革蘭少將,也是一名離無能相當遙遠的人物。正因如此他才會遲疑。

    「……稍等我一下。」

    沒錯,只要讓流亡行動成功,確實是能獲得超乎上次失敗的成果。帝國目前正在達基亞順利地建立起統治機構,而這說不定能避免類似這種惡夢的事態在協約聯合的領土上發生。正因為如此,他身為現場負責人十分清楚問題所在。

    這一切全是假設流亡行動能平安成功之後的事。一旦失敗,所蒙受到的政治與外交上的風險將會過于龐大。外加上茲事體大,就算是哈伯革蘭少將,這件事也已經遠遠超乎他能獨自決定的範疇。

    而且他是個知道自身權限的人。也很清楚有哪些事不允許他擅自決定。正因如此,他才會被提拔到掌握韁繩的立場。他不會失控並能冷靜做出判斷的性格,被視為難能可貴的資質。

    實際上,正因為是必須嚴加管制的單位,所以才會放入哈伯革蘭這種劇毒。命人迅速做好文件之後,他就親手帶著文件離席。保密是種會讓人不得不變得格外神經質的問題。正因為如此,他隨即就帶著幾名護衛飛奔前往海軍部。

    「我是哈伯革蘭。第一海軍卿在嗎?」

    守護勤務室的憲兵站在眼前。值班軍官會一臉質疑地提問是基于職務,只能甘願接受。

    哈伯革蘭自己年輕的時候,在需要叫住上級將官時會非常緊張。一想到這,阻止他人室的值班軍官看來相當認真吧。他在心中記下這個人。

    「他正在辦公。請問有約嗎?」

    「沒有。請向第一海軍卿轉達,我有急事稟告。」

    值班軍官在經過幾次確認後,放他進入勤務室。

    他隨即沖進海軍卿勤務室,請求驅離閑雜人等。等隨從全部離開,確認周遭毫無人影之後,才開始報告。

    「少將,長話短說。」

    「是的,發生了我難以做出判斷的事態。」

    哈伯革蘭提出簡潔歸納好的文件,同時口頭報告文件的概要。一邊確認第一海軍卿有看進文件內容,一邊進行細微的補充說明促使他理解狀況。

    總之,這是分秒必爭的事態。不允許遲疑。同時也嚴禁輕舉妄動,所以必須要盡可能迅速做出報告,作為在下決定時的判斷材料。畢竟協約聯合正一如字面意思的一分一秒瀕臨瓦解。該國的命脈就宛如沙漏一般迅速地滑落。倘若要從中撿起貴重的政治果實,行動就幾乎只能在現在做出抉擇。

    「協約聯合的評議員希望能搭乘輔助艦運送出國。」

    「這可棘手了。還有其他艘停靠在該地區的聯合王國的民船嗎?」

    就政治上來講,建立流亡政權扯帝國的後腿是很有發展性的選項。不過海軍卿卻認為這是件棘手的麻煩事,不經意地脫口說出心中的想法。

    不用說,理由既簡單又明了。不背負風險就想取得碩大的政治成果是痴人說夢。盡管透過流亡政權干擾帝國的行為能期待獲得重大成果,但另一方面,要暗中讓流亡政權的基干人員逃亡,還要若無其事地運送到佯裝中立的祖國,是連棘手都不足以形容的難題。

    沒錯,問題就在于運送手段。該怎樣把人運送到聯合王國的領地上?盡管有經過偽裝,但輔助艦萊達魯號在本質上依舊是不由分說地引人注目。

    畢竟是登記成定期貨船,而不是定期船的船只。盡管不論停靠在何處都不顯得奇怪,但要是有人在監視港口就絕對會注意到。

    用這種船只運送重要人物的風險太高了。

    「只有四五艘。而且全是定期船。不論哪一艘都在帝國的監視之下吧。」

    而且麻煩的是,聯合王國船籍的船只大半都自我克制前往協約聯合。正確來講,是前往協約聯合港灣設施的船只在開戰後急速減少。與其說是中立國的義務,不如說是害怕被卷入戰爭。

    所以如今會入港的船只,頂多只有事先規劃好的定期船。而且希望避難與流亡的大量民眾,也讓定期船幾乎客滿到不能再客滿。這可是要讓除了少數的包租船外,其他並非定期船的船只停靠在這種地方的港口上,覺得這樣不引人注目的人還比較奇怪吧。

    怎麼想都不覺得帝國會眼睜睜地放過這種船只。就算沒有特意監視,這也是在港口的船夫任誰也會好奇觀望,民眾一如字面意思地懷著希望懇求搭乘的聯合王國船只。肯定會在某處听聞到風聲。

    由于太過醒目,海軍部甚至正在檢討要不要改由外交官負責傳遞情報。

    萊達魯號沒有設置顯眼的武裝。不過二九‧五節的航速,對定期貨船來說明顯是快到無用武之地的速度,加上還打著游覽飛行的名目在艦內秘密存放著小型水上飛機,也裝設著些許炮門。雖說這些經過偽裝的炮門,姑且有著船內管線與游樂器材的名目。

    倘若沒有機密資料,就算遭到臨檢,在國際法上也不痛不癢。另外,就算船員是魔導師,這也是職業選擇的自由。畢竟,聯合王國可是個自由的國家。

    不過要是協助交戰國流亡,情況果然會很麻煩。這樣一來,不免會產生是否該老老實實地把人交出去的問題……就協約聯合的立場,想必是希望我們護衛吧。要是把人交出去,他們肯定會相當激憤。

    那為了避免這點,要船員們抵抗帝國軍臨檢部隊的話會怎麼樣呢?答案顯而易見。我們將會付出相當高的代價。

    「萊達魯號的速度也不差。但能突破帝國的巡邏網嗎?」

    萊達魯號雖說航速很快,但也有極限。更何況考慮到海陸魔導師與航空機的存在,就難以斷言一定能夠安全脫離。基于這點來講,就連船運這個管道本身都讓人質疑。

    「好吧,讓人在海上轉搭友軍的潛艇。」

    所以才會如此判斷吧。第一海軍卿做出大膽的決定。船確實會沉,或是讓居住區域輕易遭到襲擊。

    但如果是打從最初就能潛航的船,應該就能躲過臨檢吧。

    「潛艇?派得上用場嗎?」

    「麥亞提督掛保證的。總之,有必要與潛艦戰隊司令部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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