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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聶少蓁 -【枕邊酷女郎】《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9 00:06:31     標題: 聶少蓁 -【枕邊酷女郎】《全文完》

【書名】枕邊酷女郎

【作者】聶少蓁

「少總,惹無其他事,屬下退下了。」  
她不他作任何的答覆,隨即轉身離去,  
沒料到,身子卻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攬向一片寬闊的胸膛;  
「誰允許了。」霸道的話才落下,他的臉也跟俯下-  
他狠狠的攫住她的唇,  直到肆無忌憚的吻幾乎要了他倆的呼吸……  
  
她,不但是他的影子,更是他的女人、床上的伴侶,  
在她二十歲那年,他成了她的第一個男人,  
自此之後,他的安全、他的生命,便是她活著的使命,  
只是,他知道自己擁有她,卻又從未「真正」擁有她,  
冷淡的表情是她掩心底火熱情感的保護色,  
只有在褪去衣衫,袒裎相見時,他方能見到她的熱情,  
也在那時,她才是放蕩的,更準確的說,她只為他而放蕩,  
在床上,她是他的女人;下了床,她則是一名名喚冷凝的女殺手,  
這兩者之間,她向來分的很清楚,也扮演得相當稱職,  
一直到那致命殺機來臨,為了救他,她毅然以命相抵之時,  
兩人間濃烈的愛意方如破場的浪濤,一發不可收拾……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9 00:06:52

第一章

美國的紐約市東隅一棟三十樓高的大樓內,在它頂樓六十坪大的會議室裏,一張潔亮的會議桌以嚇人的氣勢盤據中央,長桌右側方的牆面上則有一片布幕,布幕前方的方幾上擺著一台投影機。

靜坐在首座龍椅上的中年男子,也就是“閻羅門”總門主冷煊之,在看完手中的資料後,濃眉微挑,他蓋上宗卷,將它們推至右側方---在這室內唯獨足以與他平坐的男子面前。睿智的雙眼筆直地射向那張承襲了自己百分之百王者風氣。更遺傳了他母親美麗的臉孔,這兩項完美無缺的組合造就了他---冷烈!狂放不羈,卻不失貴族化的優雅外表。

所謂青出於藍而甚于藍,他,的確是冷煊之的驕傲!

“他,是這一次的目標…不過有點棘手,據可靠消息傳來,他的背後是毒龍堂,毒龍堂的老堂主是個不能掉以輕心的傢伙……我看---烈,你就去一趟臺灣。”

一身黑色裝扮的男子,修長的手指輕彈---倏地!從天而降的鋒利小刀,尖銳的刀尖分毫不差、準確無誤地在照片中男子的額前劃下一點,力道之拿捏,精確得不致劃傷光亮的桌面。

“您放心,閻羅王要的人---沒有例外。”低沉的嗓音由那張弧度優美的薄唇緩緩吐出,俊美得接近冷冽的面容卻不因他的開口而有所牽動。

“嗯。”冷煊之滿意地點頭,一對精光湛然的眼眸射向靜佇在冷烈後方的十餘人。“忍,冷凝,此趟得多費心。”

“是!”由人群中走出一男一女,男的一百八十幾公分的身高,黑色的緊身衣刻露出他頎長、結實的身軀與肌肉;黑髮下的臉孔雖沒西方人來得深刻,卻也五官立體得俊朗迷人,而那對湛藍的眼珠子,則明顯地道出他是個混血兒。

站在左側方的女子同是一身緊身衣裝扮,布料下展現出女子體態輕盈、楚腰織細的曼妙身材。

她,冷凝,十五年來,在冷煊之的調教下,少了當初的憤世、蠻橫之氣,反增添了貴婦人般冷豔的氣質。不錯!當年冷煊之挑上的除了她那股漠然的“冷”感之外,他知道這毫不起眼的蛹,將來會是豔冠群芳的美麗蝴蝶,她會是他閻羅門裏最美麗的女殺手!

為了保住她的忠心,在她二十歲那年,他讓冷烈當了她的第一個男人。

他冷煊之有句不變的格言---“美貌”永遠是最佳的武器!而冷凝至今未讓他失望過。

***

人們永遠懂得欣賞美麗,一張傲人的絕美面容,若不想成為引人注目的焦點,其實是很難的!

而此刻,在飛機的頭等艙裏,就有這麼三張面孔!儘管在墨鏡下的臉是面無表情,但由他們四周隱隱透出的冷意,卻緊緊吸引住在座旅客的視線與好奇。

就像蜜蜂驚見了美麗的花朵,這艙裏的男男女女莫不投以傾慕的眼光、嫉妒的神色,恨不得自己就是俊男身邊的美女,美女身側的俊男。

最後,一個高挑美豔的空姐終究按捺不住性子,只見她扭動蛇腰,擺動著俏臀,丰姿綽約地走向那位元令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的美男子。

“先生,來杯酒嗎?”雖然這句話她對這美男子已不知問了N次。她朝窗旁的男人投以風情萬種一笑,並擺了個自認最美的角度,眼波帶媚地飄向墨鏡下的瞳眸。

其實他身後的男士也挺帥的,不過倒也不致讓她呼吸急促,所以,她滿臉期待地望著自己屬意已久的面孔,就盼能來段異國戀曲。

墨鏡下的黑眸微眯,顯然對於她的舉止有絲不耐。犀利的視線透過鏡片,將眼前的美女由頭到腳瞄了一眼後,再度回到她佈滿渴望的臉龐。

挺漂亮的,也夠媚,不過,不合他的口味。

“嗯,麻煩你。”

而對男子唇邊那抹淡笑,金髮尤物臉上的表情就像吸了大麻般,飄飄欲仙地仿佛飛上了天。遞酒給他的同時,她將自己早就準備多時的紙條一同遞了過去,並狐媚地朝他投以暗示性的一眼。

嫉妒比自己美麗的女人是女人的天性,而見不得他人比自己好則是人們的通性,尤其當此人有足夠能力威脅自己時;所以金髮空姐在離去之際,除了有意地朝自己心儀的男子身側那張冷豔的嬌容投以敵視的一眼外,她似乎忘了該有的職業禮貌,對那女子視而不見,作態地扭動腰往前招呼其他旅客。

金髮尤物明顯的敵意並未惹來那冷豔的容顏有任何的一絲不快,畢竟這樣的情況在過去幾年時常上演,只上他倆一起出現,這就避免不了,所以,她早已習以為常了。

不錯!在閻羅門裏,冷烈與冷凝幾乎是密不可分的,他倆就好比光與影,無光即無影,少門主的性命更甚於她自己!誓死守護她身旁這位男子是她十五年前就被灌輸的理念,她是為他而生,為他而亡!

趁著少門主觀玩手中字條的同時,戴著黑色絲質長手套的玉手探向酒杯,端起它,將杯口對準另一隻手。中指中造型奇特的銀戒,以不著痕跡之姿輕觸後,確定無異樣,這才將杯身放回原位。

白色的紙張寫著飯店的名稱與電話號碼,還有---“希拉?”人如其名。

唇角一勾,冷烈端起酒杯,杯沿就口,一仰而荊待見底的杯子被放回原位,杯子底則躺著一團白點---被揉成一團的紙條。

他瞄了窗外一眼,修長的指輕觸袖口的金扣。“少門主。”由置於冷烈左耳的袖珍迷你耳機裏傳來忍的聲音。

“臺北那方面是否已囑咐好低調處理?”

“嗯,對於‘麥斯集團’總裁回國一事,除了幾個高級主管知曉外,我已吩咐他們保持緘默。”

“很好,我不希望過於招遙”樹大招風,他可不願意自己一回國就太引“人”注目---至少在他未有十成把握之前。

按回金扣上的黑鍵,冷烈將投注於窗外漆黑夜空的視線收回,不經意瞄見那只空杯,濃挺的雙眉微皺,說:“別再讓她打擾我。”

片刻後,閉目養神的冷凝讓一陣物體落地的細微聲響給驚醒,她反射性地望回身側的男子,整個身子馬上處於戒備的狀態。

是毯子!瞪著滑落在他腳旁的薄毯,冷凝不覺地放鬆緊繃的神經。彎下身,她拾起薄毯,以不驚動眼前男子的輕巧動作,細膩地讓薄毯回到它原來的位置。

他已拔下墨鏡,一張俊美無可挑剔的面孔,毫無遮掩地呈現在她眼前。

深邃的輪廓、劍挺的雙眉、挺直完美的鼻樑、剛毅透點薄情的性感唇型,還有眼下那對烔烔的黑眸,這麼一位儀錶英挺出眾的男子,是天下女性們的剋星…

氣流的撞擊,使機身一陣搖晃,她警覺到自己對那張俊容投以過多的關注。冷凝收回遊移的心思,對於自己一時的失態,深蹙的細眉表現出她的懊惱。

對於他,她是不能有任何感覺的。對於這點,這幾年來她一向處理得很好。

***

麥斯集團是有著濃厚洋味的企業集團,自從二十年前在海外發跡,至五年前以雄厚企圖心渡海來台,以短短五年的時間,在建築界打出了一片天,幾乎獨霸了整個建築界。近兩年觀光業的發展,更是讓它迅速爬升得教人驚歎,亦令同業個個莫不談它變色。

然而他們不知道,這幾乎掌握經濟動脈的麥斯集團,背後的主控人乃是閻羅門的第三任門主---冷煊之。

閻羅門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組織?不錯!閻羅門是個拿人錢財、取人性命的殺人組織!然而,對於此財該不該拿,此命該不該取,他們卻是自有定奪,並非任何託付皆能讓他們接受,條件是必須有“相當”理由。

而閻羅門到底有多少個堂口呢?沒有人知曉,只知道世界各地均有據點,而大部分皆隱於企業化的形象之下。

***

下了飛機已近午夜,邁出機場大廳,走向早在機場外靜候多時的黑色轎車,冷烈與冷凝上了第一輛車,而忍則與身後緊跟出的三名男子上了另一輛白色轎車。

一黑一白的車影駛上高速公路,往市中心---麥斯集團大樓急馳而去。

***

子夜的星空今晚顯得特別的清晰,一輪高掛的明月讓熠熠的星子黯然失色。

呈透明感的月色,越過玻璃拂照在落地窗前織細的身子上,柔美的光線愛撫著她均勻的嬌軀,拉長的影子貼在室內陰暗的一角,影子下透露出一股無奈的孤獨。

一聲不由自主的歎息來不及收回,由那張緊抿的櫻唇輕輕滑出。在這寂寥得讓黑暗所淹沒的房裏,那輕如羽翼落毯的聲響,卻顯得格外的沉重。

她喜歡這個房間,喜歡這個角落,因為站在這裏可以讓她欣賞到自己鍾愛的那片天,享受著那份寧靜,擁有完全屬於自己的孤獨---完全的孤獨。

以前她是十分喜愛享受這份孤獨的,“孤絕”自己是最佳的保護色,但今晚……為什麼歎息了呢?

拒絕自己去推敲細思,投注在夜空中的視線轉而投向腳下霓虹閃爍的“人工”星辰;這是一個不夜城,然而在這片華麗的虛偽外表下,它又擁有幾分的真實呢?啃噬著它的是否與自己相同,只是日復一日的孤獨?

平靜的心,在今晚似乎有一絲不安定了,明亮的月色不能像往常般平撫她的心,反而讓她有股騷動不安。

反映在潔亮玻璃面中的自己,在瞬間仿佛幻化為另一張俊挺的面容。月光中的女子,心驚地以食指反射性按下手中的黑鈕---“嘎!”一聲,百葉窗緩緩落下,白色的條紋隔絕了窗外的月色,卻遮抹不去那不該浮現的面容。

黑暗漸漸吞沒了那份孤獨……

***

皮鞋的踏蹋聲、高跟鞋的蹬踩聲,不紊的腳步踩得堅實的地板鏘、鏘作響,隨後消失在會議室的門後。

“我要的東西呢?”黑色碩挺的身影沒有馬上入座。冷烈佇立在窗前,冷冷的視線遠眺窗外漸漸蘇醒的城市,他摘下手中的黑手套。

“全部在這,少門主。”一位臉戴金框眼鏡,長相堪稱斯文,年約四十出頭的男子將手中的資料以必恭必敬之姿置於沙發椅前方的桌上。

“嗯,”調回視線,冷烈在會議桌前坐下。“以後別稱呼我為少門主。”低沉的語氣雖是針對方才應聲的男子,實際上則是向在座的人士冷冷宣告。

“是!總裁。”方少言心驚地鞠躬改口。

方少言在麥斯集團裏擔任總經理一職,是冷烈不在“台”時的代理負責人,加入閻羅門已有二十年的時間了,堪稱是位赤膽忠心的家臣。

既會被派定為“代理負責人”,掌理所有相關企業的營運,可想而知,這文質彬彬的方少言必非是“簡單”二字可以形容,然而,每次面對眼前這位小自己七載的男子,他那渾然天成的冷冽、強悍的氣勢,總令方少言無法克制地打心底敬畏;就算面對冷老爺,自己也未曾有如此強烈的感受。

他,冷烈,是個十足的“閻王”!

盯著桌面那只翻動紙張的修長雙手,方少言的手掌心已沁出冷汗,就怕自己的報告寫得不夠仔細,內容不能符合那雙手的主人的期望而招致他的不快……

為了掩飾內心的不安,方少言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鏡架,見少門主兩道劍眉擰起,方少言差點讓自己喉嚨裏的口水給噎死!

“啪!”一聲,紙張回到它原來的模樣。“方總經理---”

“是,少……呃,總裁。”方少言的反應幾乎是跳起來的。

他的反應讓首座的男子再度擰起眉。“坐下。”盯著眼前那張怪異的臉半響後,冷烈以眼示意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呃,什麼?坐下……“啊,是!”方少言急忙上前就座。

看著他略顯慌張的神色,冷烈不禁有絲納悶---父親怎會選這種人呢?

要不是這些年來麥斯集團在台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否則他真會以為父親的眼光也有偏差之時。

“這些是偉銘集團近幾年來與麥斯往來的所有帳目、資料?”修剪整齊的食指敲打著桌面上的紙張。

“是的。”

方少言應聲後室內頓時陷入一片肅寂,少門主嚴肅深思的神情,讓方少言忍不住懷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又說錯了話?

方少言正襟危坐地由眼尾瞄向表情冷肅的少門主。然後“咚!”食指猛擊桌面的敲打聲,讓方少言的心臟差點跳出胸口。

“好!很好!”帶冷的俊容有絲冰冷的笑意。冷烈彈了食指一下。他仰頭向後背靠著椅身,一手環胸,一手在沒有半絲胡碴的下巴,沉思地撫弄著。

片刻後,他冷冷的開口了。

“方總經理……半個月內讓‘偉銘’旗下赤字頻出的雅郡飯店關門,然後以‘華新’之名向他們收購;第二,X湖東區那上千頃的土地,我要你放出謠言,就說‘天下’將參與競標;第三,對於亞世銀行上個月向西美商銀提案,周轉上億資金之事,我要你以對方財務有危機之理由而予以拒絕,並要求對方于一個月內還清對西美商銀的所有債款!”

看來少門主是準備讓偉銘集團下臺一鞠躬,不過“顛覆”金融,“玩弄”經濟,是他方少言的專長,他極其享受那種樂在其中的滋味。

體內的血液似乎開始沸騰了,自信的光彩在方少言的四周閃閃發亮,耀眼的光輝照亮了他斯文的臉孔,更讓鏡片下的雙眼變得---犀利!

“遵命!”

方少言嘴角那抹冷酷的笑意,讓冷烈忍不住要懷疑眼前的男人與方才那一臉惶恐的人是同一人嗎?此刻他不得不更正自己先前的想法。

接下少門主丟給自己的任務,方少言一干人在冷烈的指示下先行離去,偌大的室內再度陷入沉寂。

對於少門主此趟一改以往的手法,一旁的忍禁不住開口。“總裁對付他何必如此大費周章?讓我和冷凝去便綽綽有餘。”湛藍的眸子裏有絲好奇。

“不,”冷烈蹺起二郎腿,挑了挑眉,“那樣倒便宜了他。”這回他想玩玩,雖然老爹指示“點召”的人頭是偉銘的負責人---雷鳴那老傢伙,不過,他不僅要雷鳴那條狗命,還要“毒龍堂”老毒蟲的老命一起陪葬!

這椿買賣他可是軟了心,賠了本地“買一送二”呢!哼!膽敢在“老虎頭上拍蒼蠅”,他冷烈豈能容得此人有立身之地!再說,既有“閻羅”,何須“毒龍”,還是讓它早早下臺吧!

“忍,老毒蟲不是有個獨生女嗎?”

他的話令忍有絲瞭解了。“不錯。”

“我要一份她的私人行蹤調查,明晚能給我嗎?”冷烈點燃一根煙,犀利的眼神透過白色的煙霧望著一旁始終不曾改變姿勢,一直靜佇的白色倩影。

“沒問題!”

“嗯。你退下吧!”

“是。”

“屬下也告退---”站在一旁的冷凝開口。

“冷凝,你留下。”原本想與忍一同離去的織細身子,在冷烈的叫喚下停住腳。

會議室的門被開啟又再度合上,瞬間,房裏靜得只剩下細弱的呼吸聲。

凝視那張掩在墨鏡下大半的絕豔臉蛋,冷烈撚熄手中的煙。他起身走出桌後,半靠著桌身,“過來。”低沉帶抹磁性的聲音,由他嘴裏輕輕揚起。

冷凝依照指示往前走了數步。

“這裏。”似乎存心與她過不去似的,冷烈望著離自己尚有一段距離的女人,食指指著自己的腳前;俊美無可挑剔的臉孔上,平靜無紋地瞧不出他意欲為何,而低吟時語氣卻是十足的命令口吻。

冷凝別無選擇地上前,她在那片寬闊的胸前打祝兩人的距離如今只有一步之差,一股他特有的男性氣息與淡淡的古龍水味由冷凝鼻前直達腦中,令她的心有絲竄動。

“少總---

“墨鏡。”他知道她不願意在人前暴露自己的情緒,而墨鏡似乎是既美觀又實用的偽裝,但當他們倆單獨相處之時,他是不允許那兩片鏡片遮去她璀璨如星的美眸,縱使它們總是冷冷的閃爍著。

“你有心事?”墨鏡被拿下了,未施脂粉的臉蛋,白皙中有抹淡淡的紅暈,而雙瞳下兩道黑色的光暈正透露出她顯然度過一個無眠夜晚訊息。

呃!他何時學會關心起他人?“沒有!少總多心了。”映出冷烈俊容的黑眸裏尋不出一絲虛假,冷漠的語氣與她的表情一致。

“哦?”冷烈伸出一手,“你的眼告訴我---你心事重重。”他以手背來回地輕撫她光滑細緻的雙頰,一對危險的眼緊盯著她。

臉頰上帶著挑逗意味的親昵動作,令無波的星眸起了小小的變化。該死!為了不讓手的主人再次影響自己,冷凝頷首退了一小步。

“少總若無其他事,屬下退下了。”說完冷凝不等眼前的男子作何答覆,即轉身準備離去,卻沒料到方踩出步子,身子旋即讓一雙有力的臂膀攬腰跌向那片寬闊的胸膛。

他突發的舉止嚇了冷凝一跳,雙手貼在他胸前,圓睜著眼望著將自己一把摟入懷裏的男人。

她的反應早在他的料想之中,瞅著眼前那張美麗卻略顯蒼白的容顏,他性感的唇角有抹慵懶的笑意。“誰允許了。”話才落下,他的臉也跟著俯下,冷烈狠狠地攫住她的櫻唇,直到肆無忌憚的吻幾乎要了他們的呼吸,這才結束那霸氣的一吻。

始終冷漠的星眸在他雙唇狂妄的肆虐下,揚起了一絲暖意,縱使她將它們掩飾得很好,卻仍逃不過他的眼。冷烈滿意的鬆開柳腰上的雙手。

“現在你可以走了。”他附在她耳畔冷冷地低語。

這次冷凝可以說是“跳”離他的懷抱!

盯著門口消失的身影,冷烈燃起了第二根煙,煙霧下沉思的臉,讓人摸不清他的思緒……

***

“小姐……小姐!你等等啊!”年約四十好幾的女人,緊跟在一團紅得似火的身影後頭焦急的叫喚著,一手不忘配合嘴巴的動作上下晃著,就盼能招回前方腳步未歇,不理會自己的丫頭。

哎呀!這丫頭可真壞,也不體諒、體諒她把老骨頭,還得拼老命追著她繞上這麼一大圈!

撫著氣喘吁吁的胸口,傭人何媽不禁內心一陣叨念!對於這位任性的大小姐,她實在是有太多的怨言,要不上看在“錢”老爺的份上,她是早早捲舖蓋走人,何苦受這個丫頭的氣!唉,沒辦法,這年頭聰明一點的呢,就是向“錢”看齊了!

火紅的身影終於停了下來,何媽不由得大大地籲了口氣。“小姐你---”

“知了!知了!”將吊在手臂上的小背包扔進敞篷跑車的後車座,一張還算娟秀的臉---如果沒有頭上那染得似火的發與吊在耳垂上那兩對誇張的耳飾的話---猛地迎向何媽,讓何媽不由得收了口。

顧芯瞪著一路緊跟在自己背後呼天又搶地的婦人。她的臉上儘是不耐煩。“你是不是又要搬出那套‘小姐你這麼晚又要出臺灣省,若是老爺問起,你要做下人的我怎麼回答隘,拜託---”低呼一聲,顧芯兩眼一翻,“你就用那一百零一招嘛!就說她女兒已經承蒙‘周公’召喚---睡了,不就OK了!”

“可是---”

“好了!好了!別再浪費本姑娘寶貴的青春,老爹如果打電話來,你就這樣告訴他。”站直原本斜倚在白色車身旁的身子,顧芯厭煩地揮手表示不願再多說,裹在緊身皮衣下的玲瓏嬌軀,輕巧熟稔地躍進駕馭座。

何媽見狀,忙跑向顧芯身側,“小姐---”一個碗大的泡泡讓她頓時啞了口,然後白色的球體“啵”一聲爆了。

顧芯舔了舔唇邊的口香糖,嚼動的雙唇,含糊不清的叫著:“祝我有個瘋狂的夜晚吧!拜拜---”

油門一踩,一陣怒吼後,跑車飛縱疾馳而去,留下何媽那張焦灼、不知所措的臉……

***

此刻已近淩晨一點時分,然而,星空下的世界依舊五彩繽紛。

隨著一陣叫囂的嬉鬧,一群人出現在一個寫著“阿哥哥”的鮮明招牌下方。兩女三男的一群人裏,個個頭頂上皆有一片……天!金色的、紅色的“綜合”的……哇!要想把頭髮染成他們這等德行,可非得有兩把刷子才行呢!

他們一干人邁向路旁的白色跑車,然後不知是誰講了什麼好笑的笑話,惹得他們哄堂大笑,放肆的笑聲在深夜的街頭顯得格外的刺耳。

其中有一個人開口了。“小芯,剛才在舞池有位帥哥猛對你打‘電報’,你有沒有瞧見?”

走在顧芯右側,一身黑色勁裝打扮的女孩,曖昧地以手肘推了推她,並一臉壞壞的朝她笑。

“帥哥?”顧芯斜睨身旁的傢伙一眼,很不以為然地說:“小慧,你的品味可真低啊!”

她的話馬上惹來那位名叫小慧的女子的不悅。“拜託!他那對眼睛真是迷人啊!就好像……好像‘征服情海’裏的男主角……湯姆克魯斯,會發出百萬伏電波,讓人無所遁逃……”

“是啊,小心電死你!”輕哼一聲,顧芯甩動抓在手裏的背包帶,一雙眼漫不經心地向對街望去,“還早呢!我們去唱歌---哇---”

“咻!”一聲,原本在她手上飛轉的背包倏地由半空中飛了出去,掉落在前方,並打中了前面叫鬧著的三位男孩之一。

“喂!我說顧大小姐,小弟我不過欠你一頓飯而已,你也不必下手這麼重吧!”染著一頭金髮的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彎腰拾起從天而降並砸了自己後腦勺的罪魁禍首---背包,一手撫著疼痛的部位,望著後方的顧芯,臉上儘是不平,瞧他皺眉的表情,顯示頭頂那一記碰得可不輕。

一旁的小慧被顧芯突發的低呼聲給嚇了一跳,再加上她怪異的神色,小慧小心地瞄向她,“怎麼了?”

“我……被電到了!”

“什麼?”小慧圓睜的眼猛眨,腦筋快速的運轉著。

“對面!在‘7’字頭的便利商店門口前---你看!”低叫後,顧芯突地扳過小慧的肩頭,讓她面向對街轉角處的7-ELEVEN。

一位帥得過火的男子正跨下他的跑車,黑色的長褲、黑色的絲質襯衫,襯衫上方的鈕扣不羈的鬆開,結實的肌膚若隱若現;忽地,一陣夜風吹亂了他額頭的軒發,劍眉微蹙,男人伸出一手,修長的指將它們梳向腦後。他走進商店,優雅的舉止下有股隱約的危險氣息,像只美麗的黑豹,讓人不忍將眼光移走。

直到那團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小慧這才慢慢合起自己“獅子大開口”的嘴。“天啊!撒旦!”她這輩子尚未見過這般俊美的男人,還有那身冷得徹骨的寒意,“小芯,你沒希望的!”

她知道顧芯在打什麼主意。小慧收回視線,眨著顧芯眼底那抹異樣的光彩,她緩緩搖著頭,“不可能的。”

“是嗎?哼!凡是我顧芯看上眼的,絕不允許‘他’從我手裏逃脫!”她招手喚來其餘三位男孩。“我有個計畫,你們得配合我……”

片刻後,一手拎著半打啤酒的黑色身影再度出現在商店入口處。

踱出7-ELEVEN,冷烈將手裏的物品暫擱在一旁的書報架上,由口袋掏出一包煙,拿出一根點燃。

竄紅的煙尾濺出一絲火花,白煙由那張抿著的雙唇緩緩吐出;一雙在夜色下閃爍出犀利的黑眸,微眯的眼在瞧見對街那輛被裝飾得極為搶眼的白色跑車時,唇角輕勾了起來。

深吸了口煙,冷烈拎起啤酒走向自己的車。將啤酒丟向後座,在他正打算拉開車門的同時,一陣驚呼倏地由車身前方的巷口傳出。

伴隨著呼救聲而出的是一個紅色的身影,而在她後頭則緊著三位奇裝異服、髮型前衛、臉上擺明地寫著“我是不良少年”的年輕小夥子。

搞什麼?盯著眼前突發的狀況。冷烈擰起了眉,同時,一身狼狽的女孩驚見佇立在車旁的美男子時恐慌的表情就像溺水者發現了浮木般,揚起了一抹興奮的光彩,她沖向他---

“先生!救---啊---”顧芯原來打算沖至那位美男子身前再佯裝受驚過度,順勢暈倒在他溫暖誘人的懷抱裏的,豈知天違她願,一時大意,沒注意腳旁的那只空玻璃瓶,腳底一滑,她竟飛身向前,額頭好死不死地敲上路邊凸起的一角,慘叫一聲,這回當“真”是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手裏各執短刀緊追而出的小夥子,在驚見女孩“壯烈成仁”的一幕時,他們不由得驚恐停下,瞪著地面上動也不動的身軀,他們以為自己真的闖了禍,再加上車旁的男人正急急地走向他們---

“快走!”其中一人高喊一聲,跳起身沖入巷子,往另一端飛竄而去。另兩個小夥子在同伴的大喊下,亦慌亂地尾隨在後,不消片刻,三條人影便已隱沒在暗巷裏。

他們三人臨去前,那猶豫的一眼並沒有逃過冷烈那對精明的眼眸。

心底有個譜的他,臉上的神色儘是有趣。他上前彎腰抱起地面上的女孩,女孩額頭離太陽穴僅咫尺的肌膚已滲出血絲。

這出戲演得可真逼真。冷烈唇角微揚,抱著懷裏的少女,走向自己的跑車。

顧芯感覺自己的腦裏似乎有兩組交響樂正在較量般,讓她頭痛欲裂地皺起眉。

一手探向抽痛的前額,顧芯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咦?這裏是……啊---她想坐起身,卻發現自己衣衫不整。

他……他……盯著眼前那張冷峻的俊容,顧芯頓時啞了口。

“你沒事吧?”女孩一臉的詫異與眼底那抹難掩的興奮之色讓冷烈來由得眉頭輕挑。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顧芯忙收回視線。她扭著被單上的手指,佯裝害羞地低語道:“是你救了我,帶我來此?”

“嗯。”

“那麼……我的衣服……”

“是我拜託女服務員幫你換下來的。”簡單扼要的一句。“喔---”輕輕的一句低語,聽起來不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反倒是感覺挺“失望”的。

冷烈銳利的眼神不覺有絲厭惡,他抓起沙發上的外套,“既然你沒事,我走了。”

呃,什麼,“等一下,我還沒請教先生大名?”眼見令自己心醉的美男子就要從自己的世界消失,顧芯顧不得矜持,緊抱著懷裏的被單就要衝出門追上去。

來到門口,卻遭手捧衣物的女服務生給截祝“小姐,你送洗的衣服好了,要擱在哪兒?”

頎長的背影已消失在樓梯口,顧芯氣惱地瞪著擋了自己好事的服務生。

“擱你個頭,氣死我了!”當下沒了風度地一把抓過服務生手上的衣服,並當她的面,抱怨,甩上房門。

真他媽的有夠背,白白受這皮肉之痛!按著猶是斷斷續續抽痛,貼著紗布的傷處,像是出氣般地,顧芯抓在手裏的衣服狠狠地砸向床鋪!

哼!臺灣這麼小,我顧芯就不信碰不到你!她心有不甘地起誓。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9 00:07:10

第二章

“叩!叩!”塗著鮮豔蔻丹的青蔥玉指輕敲著冷冷的門板,然而,經過良久卻仍得不到房內主人的回應。

大多時間皆成“一”字型的柳眉微微蹙起,“少總?”冷凝試著轉動門把,卻發現它竟大意的未上鎖,微蹙的眉頭皺成了一團。

該死!低咒一聲,一把袖珍的短刀陡地出現在冷凝手中。

不發出聲響地將門推至僅容自己擠身而入的距離,冷凝靈巧的身手倏地隱入門後。貼著門,她精明的眼,飽含戒備地將昏暗的室內以快速又不失精准地掃視一番。

房裏除了落地窗前那迎風招展的米白窗簾隨風聲的振動而發出輕微的啪嗒聲外,並無異樣。

冷凝看見他了,白色被單下,規律的呼吸聲告訴她---他平安無事。

緊蹙的眉再度回到它原來的模樣,短刀亦被收回了,她知道他昨晚幾乎快天亮才回來,可是---

冷凝猶豫了半秒,這才走動至窗前,伸出一指啟動牆上的開關,隨著絲幔的移動,室內頓時豁然明亮。

“少總?”冷凝移至床畔,她的叫喚聲令本來背對她的身軀翻過來,柔軟的被單順勢滑落一旁,在窄削的腰際打祝

他赤裸的上半身毫無遮掩地以性感之姿呈現眼前,盡收她眼底。他向來都有裸睡的習慣,而此刻,被單下的身子顯然是不著一縷。為了不讓自己的眼光在那片健碩的胸肌上留下太多的關注,她對上他緩緩轉醒的眸。

“對不起。方總經理與忍已在樓下等候少總。”冷凝微躬身,恭敬地陣述自己來此的目的,平淡的語氣就跟她的表情一樣。

刺眼的光線投射在她白色的雪紡紗上衣,透出一抹淡淡的光暈,更讓玲瓏有致的曲線,若隱若現,愈發撩人心思;肌膚晶瑩的臉蛋,略施薄粉,兩頰梨渦上方有抹淡暈,嬌豔欲滴的雙唇,令人禁不住想一親芳澤。

容不得她有所察覺,冷烈猛地伸出一手,將床畔的她扯向自己!這男人的舉止總是教她措手不及,冷凝在失去重心的狀態下,跌進了他的懷裏。

“少總?”冷凝瞪著將自己壓制於胸前的男人,她讓自己刻意忽略雙掌下貼緊的溫熱肌膚,不確定地開口。她知道這男人擁有自己,便是此刻……冷凝想起樓下候著的那群人。

然而,這狂妄的男人明顯只在意眼前的女人,他伸出手摘下她的墨鏡,將它扔到一旁,瞧見她挽起的發,皺起的眉表示出他的不滿。

取下她發上的髮夾,冷烈滿意地望著朝自己飛瀉而下的青絲,柔柔的、軟軟的、冰冰涼涼的,他愛極它透過自己指尖傳來的感覺,很自然,沒有刺鼻的發膠味。只有淡淡的清香,只屬於他的特殊發香。

他的意圖已是相當明顯了,冷凝命令自己不去注意那撫弄自己發絲的手,“少總---“她想起身,而置於她腰際的力量卻不容她有絲毫的機會。

“少總,方總經理他們正在---啊---”

她被打斷了話,因為冷烈猛地翻身,將她壓於他的身下。

肩背下是柔軟的床褥,冷凝仰望著上方冷峻的面孔,她不再說什麼了,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兩人親昵的舉止已讓她雙頰微紅。

四目相接,“讓他們再等會。”聽到他的話,冷凝突然有股想笑的衝動。是啊!她早明白了的蠻橫。

星眸底下一閃而逝的笑意,並沒有來得及逃過冷烈一對犀利的眼。“何事令你開心?”他有絲好奇,更想看到她笑開的臉,雖然這樣的機會並不多。

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冷凝愣了半秒後,正色輕聲道:“沒事。”

“哦?”他知道冷凝最怕別人搔她腋下;這是他多年來他唯一瞭解她的一點。此刻,若想見她笑,而他知道他會達到目的的。

冷不防地,他的一雙手倏地朝冷凝腋下侵襲而去,換來的是一聲尖叫聲。

哦!該死!這該死的男人怎能對自己做出這樣的事!冷凝全身劇烈地扭動,她試著跳離那張床,但她卻是寸身難移……

“不……篆…篆…手……”冷凝笑彎了腰,笑出了內心某處刻意壓抑的情緒……是什麼呢?她不想探討,也不容得她深思,她正極力地避開魔爪的追殺。

精雕細啄的容顏已是一片紅潮,並夾帶著些許的尷尬。冷烈不再搔她癢了,兩手置她頭兩側,滿意地俯望著那張不復冰冷的面孔……為什麼?在這女人的眼中,他永遠尋不著他在其他女人眼底所看見的“欲望”,它們總是慣有的冷漠,一如她的名。

他知道自己擁有她卻也未“真正”的擁有她。冷淡的表情是她永遠的保護色,他想,她是在冷眼看人世,在那對晶瑩的眸子裏,世態的種種皆不足以讓它有所波動,它們就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星子,覆蓋著神秘的色彩,卻教他忍不想一一探究。

當然,它們也不是沒有熱情的一面,一如此刻,他喜歡見她那冷眸為他而燃燒,也只有他!獨他……

挑起她散落在長卷而翹的睫毛上的一綹發,將柔細的發絲融入枕上撒成網狀,俊美的臉孔露出一抹難得一見、性感十足的笑容。

他的下半身幾乎與她緊緊相貼雖然隔著單薄的被單與她的衣服,但是這並沒有多大的差別,冷凝能感覺得到他狂猛的、十足的男性氣息。

瞅著他霸道的眼,只見它們正掠向自己胸前,冷凝知道方才的掙扎已令她衣衫不整,掉落的鈕扣促使她毫無遮掩地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

她該驚喘、拉緊敞開的胸襟嗎?不,她不會這麼做的,那是純情少女玩的把戲,而她打從出生那天起,就與“清純”扯不上邊了。

既然身為“殺手的女人”的殺手,而他又是這般的蠻橫自負,“配合”便是她該盡的職責,她是沒有權利說“不”的,“絕對忠心”是殺手手冊的第一條。

她明白他的,這狂妄不羈的男人想做的事,就算是天皇老子---不,他眼中根本沒有“天皇老子”這四字,他只有他自己,這世界上只有他自己能“命令”自己,他就是這麼一位自信十足的男人。

所以,她放任自己地展露在他肆無忌憚的視線下,“盡職”才是她該有的本份。

撩起青蔥玉手,冷凝塗著蔻丹的織指繞過他的頸後,穿過他稍長的發,然後十指交叉握著。

他額前落下一綹發絲,讓他看起來顯得有些帥氣的稚嫩感,再加上他那臉無人可擋的慵懶笑容……冷凝不自覺地勾起唇角。

她拉下他,讓自己嘴角那抹來不及捕捉的笑紋適巧地隱沒在他性感的唇際。

身為他的女人,就該懂得取悅他,而多年來的拍檔“關係”,如今她已是駕輕就熟。“挑逗”,不,它不是個造作的動詞,她只是很自然的將它表現出來……

面對她磨人的引誘,冷烈臉上的笑意不覺地更加顯露了。他豈容得他人來作弄自己,他永遠是握有主控權的一方啊!

就在冷烈打算結束這無聊的遊戲之際,身下的女人似乎早洞悉他的動機,頸上的力量突地收緊……這女人竟搶先做了他想做的事!她的舌帶著誘人的氣息,猛地占入他的口中,與他的舌交纏……

紊亂的呼吸聲,急促而低淺的喘息聲,銷魂的一吻令他們幾乎將四周的空氣汲取殆盡,直到他的唇離開她的。

他飽含欲火的黑眸緊瞅著她那在自己的肆虐下而顯得有些紅腫的櫻唇,然後滑上她的眼,與她相對。

她知道他有些氣惱,雖然黑眸裏瞧不出端倪,但她明瞭他。

她不該如此的,可是一想到眼前這男人也有“失控”的時候,並會懊惱是一段時間,這種難得在她心中出現的“輕鬆”感,致使她禁不住探出一手,“你不喜歡?”圓滑的指甲觸著他的肌膚,由頸側緩緩地刮向他胸前,在他結實平滑的肌肉上挑逗地畫著圈。

她的眼刻意逃避他迫人的注視,轉而盯著自己轉動的手。在她的逗弄下,冷凝感覺到指尖的肌膚傳來一陣輕顫,這讓她眼底的笑意加深了

但是,她的得逞並沒有繼續下去的機會,因為她的手霎時已遭他狠狠攫獲。

這女人已十足地在自己身上點燃了一把火,此刻更是狂烈得讓他發疼,更需要她來撫平那股難耐的熾熱。

“你這放蕩的女人---”他掠奪的吻猛地攫住她的唇,帶著他慣有的蠻橫侵佔她的甜蜜,令她再也無所遁逃。

隨著一陣絲帛的撕裂聲,冷凝在狂熾的熱浪裏,隱約感到冷空氣爬上了她裸露的肌膚上,上衣已不成形地飛落地面,黑色緊身窄裙隨後亦被扔在一旁……

扯掉身上的被單,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一絲隔閡。冷烈熱切狂野的唇離開她的,輾轉誘人地吻向她的耳垂……細嫩的頸側……肩窩……所到之處皆落下他啃咬的痕跡。他又是主宰的一方了,他要她的熱情只能為他而生,只有他!

冷凝全身的血液已在沸騰,滾燙的身體令她止不住喘息連連,尤其當他那原來在她肩側舔弄的舌頭逐漸下滑,猛地含住她顫動的蓓蕾時,齒間的輕扯令她的嬌軀不禁放蕩,在這床上,她是他的女人,下了床,她則是一名名叫冷凝的女殺手,這兩者之間她向來分得很清楚,也扮演得相當稱職。

所以此時,她放任自己沉淪在他猶如烈火的唇下,他的唇落在她敏感的部位,燃起猛烈的火苗,幾乎要將她燃燒殆經…

一波接一波的激蕩令她什麼也不能想了,她緊緊地攀附著他,一起登上高峰……

***

待冷烈下樓已是一小時之後的事了。一件湛藍得出奇美麗的襯衫,一條黑色西裝褲,一條黑皮帶如此平常簡單的裝束,穿在他的身上卻顯得格外的好看。尤其是那邃如深海的顏色,更能襯托出他高貴冷峻的俊美!

微濁的發柔順地貼在他胸前,顯示他方才淋過浴,襯衫上方未扣上的鈕扣,隨著他的移動,致使衣物下的肌膚若隱若現;他似乎是不習慣束縛的,正如他的人一樣,追求放縱的自由,無拘無束的快感。

“少總!”見到自己久候多時的主子下樓而來,原來坐著的三人忙起身哈腰。身為“手下”而言,除了需要有絕對的忠心之外,耐性也是他們必備的“涵養”,所以在那三張面孔上,根本尋不著一絲不耐之色。

冷烈在壁爐前的沙發椅上坐下,優雅的姿態一如他的人。椅背後方,一條織細修長的身影永遠靜佇一旁。

再下樓來的冷凝,身上所穿的已不是先前的衣物---它們的此刻安靜地躺在垃圾筒裏。高領削肩的黑絨連身窄裙,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展露無遺;墨鏡再度回到她冷漠的臉上,但是這次她並未將發挽起,因為烙在她頸項間細嫩肌膚的咬痕促使她放棄這個念頭。

烏黑柔亮的發絲披散於她單薄的肩背,在陽光的折射下恍如散發著彩光的黑緞,讓她籠罩在一片神秘的色彩下,她就像是黑夜的女神,透出冷冷的光芒,冷豔得教人心寒。

鏡片後方的美眸微眯,室內那道緊瞅自己的視線讓她甚感不舒服。冷凝冰冷的視線透過鏡片,筆直地射向坐在方少言右側的男子。

這位高壯魁梧的男子是“藍幫”的三幫主。藍幫是閻羅門於臺灣最大的一個幫派組織,成員究竟有多少,無人知曉,只知僅次於“毒龍堂”。

似乎感受到冷凝不悅的眼光,曹高不由得心驚地收回視線。好個冷若冰湘的女人!沒想到少門主身旁尚有一位這麼厲害的角色,他原以為有個忍就已經夠可怕的了,現在再加上她---哇!他們三人足以毀天滅地了吧?

曹高不禁替這次“目標”的“他”感到可憐,唉!什麼人都可以惹,就是別惹上他---“冷面閻羅”冷烈!

“曹高?”

就像偷吃糖被逮個正著般,曹高幾乎是嚇著了。“啊---是,少總!”他忙收回遊移的心思。

他過度的反應令黑眸的主人蹙起了眉。“什麼事?”冷烈蹺起二郎腿,冷冷的望著他。

面對主子的質問,曹高正色地道出此番前來的目的。“事情是這樣的,少總,姓賴的那個小子仗著背後有龍老傢伙在替他撐腰,最近這一、兩個月來老是在咱們的地盤上興風作浪,搞毒品、賣大麻,惹得警署不得不對咱們特別‘關照’,兄弟們莫不叫苦連天。”老門主要他們合法化,所以他們現在都是守法的公民,就像一副痞子面孔的政客與律師一樣,如果任姓賴的這麼鬧下去的話……

曹高埋怨不平的陣述讓冷烈那對冷峻的眼眯起。嗯,看來是“他”先卯上自己了!

深邃的黑眸蒙上一層欲取人性命的鋒利寒芒,冷烈開口道:“曹高,明晚你以他人的身份約姓賴的出來,就說有人要他的貨……還有,我要你把歸納于姓賴的勢力範圍下的各據點擬出,於明晚前交給忍---”他轉向擁有藍眼的男人,“你知道該怎樣做吧?”

“嗯,我會讓它漂亮得毫無痕跡。”就像上次自己在香港,一夜之間鏟平了那幫不算小的飛龍幫,而至今他們們無法查知到底是何人所為般。

忍的嘴角浮起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哈,既然群鼠無首,是該讓他們消失的,他不由得開始期待那舐血的滋味……

曹高離去後,冷烈將視線重新投注在方少言的身上。“事情辦得怎樣?”

“少總請過目。”方少言將握在手中的資料遞向前,在冷烈的身前的長方形桌面上攤開。

報紙的頭條上黑白分明的字體清晰地寫著---



原隸屬於偉銘旗下的雅郡飯店目前已遭華新收購,此舉在顯示偉銘集團財務上確實出現了危機……



看那幾行大字,冷烈臉上的表情應該稱得上“滿意”吧?不過,這還不夠,他往椅背靠去,慢條斯理地說:“我要在他X湖東區標得的土地不能如期開工;還有下禮拜是他六十大壽,幫我弄張宴會的邀請函。”

也許是該碰面的時候了,他的頭枕在鼓起的椅背上,雙眼盯著天花板的水晶吊飾,一抹笑意浮上他唇角---不具一絲暖意的笑容。

***

深夜的PUB該是人身鼎沸,熱鬧非凡的,充滿暢飲狂舞的人潮、掀天揭地的音樂聲。然而,在這間離市區只有幾分鐘車程,鮮明的招牌寫著“藍天使”的PUB裏,今晚卻顯得意外的平靜。

冷清的街道上,一輛駐在紅色門板前的黑色賓士六零零型SEL轎車,是它唯一的裝飾。

夜風似乎有點狂了,街角的鋁罐讓它吹得鏗鏘作響,乘著風的羽翼,飛落到街的另一角。巷口,圓柱形的容器旁,兩頭遭喜新厭舊的人們的遺棄的流浪狗,正為最後的晚餐而怒目相向,發出對峙的低吼,讓肅靜的街道平添幾分詭異。

“藍天使”的內部格局稱不上寬闊,推門而入,一座足可容納三、四十人的舞池隨即躍入眼底。舞池的右側方有座旋轉梯直達二樓;旋轉梯的右方正對面則是一座小型的吧台,典型酒吧該具備的,在吧台後方皆有,唯獨少了酒保。

昏暗的燈光下,在角落裏,冷烈選了個讓自己背對牆的位置。

“一分鐘。”聲音一落,他手中的橋牌也疾射飛去,薄薄的紙面像把鋒利的刀口,分毫不差地削落“粘”在門板上的男人耳朵上的一綹發,然後深嵌入他耳後的木板。

瘦小的男人成十字形的緊挨著門,慘綠的臉色,明顯道出他已飽受驚嚇,平伸的雙臂因同樣的姿勢而有些麻木,但他卻不敢讓緊繃的神經有任何絲毫的鬆懈,就怕下一張牌是射入自己胸口而不是身後的木板,那麼他也不會感到太訝異的。

佈滿紅絲的眼瞪向飄落在自己腳邊的黑髮,白色的磚與它形成了強烈對比,顯得格外搶眼。一幅人頭落地的畫面倏地掠過男人的腦際,男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賴……賴老……大……馬……馬上……馬上就來!你……別發火……他不會耍你的。”男人支支吾吾,口齒不清地道。他望著眼前漂亮得令他禁不住懷疑他們是不是自己幻覺下的一對男女,圓睜的眼透露出他的害怕!

兩分二十五秒?姓賴的竟讓自己坐在這裏白白浪費他的時間!呵,他可是第一位呢!

坐了這麼“久”,冷烈的唇角終於有了笑意,那是一抹冷酷的、不帶溫度的表情。

他由手中抽出一張牌,在他修長的指間翻轉把玩著,冷冷的眼瞥了掛在男人上方造型新潮的時鐘一眼,突地,指間的動作停止了,紙牌的正面迎著男人血色盡褪的臉。

“十五秒後,他再不出現,它將以你舐血。”漠視男人恐懼的神情,冷烈將紙牌翻轉過來---黑桃A!他的唇角再度勾起。

“滴答!滴答!”的聲音就像是摧命的死亡樂章,老朱按捺下自己想奪門而出的衝動,因為他明白自己沒那個機會的。他的心臟狂亂地跳著,四周的空氣似乎變得稀薄了,他感覺自己就要昏倒了,他在冒冷汗……他的藥癮來了……

突地,一陣緊急煞車聲劃過黑夜,由門外傳來。希望的光彩躍上老朱死白的臉,他欣喜地跳上前,往門口疾步走去。

“他來了!他來了!我……去開門。”瘦骨如柴的雙臂在半空中慌亂地揮動著。

由踩在石階上的腳步來判斷,來者約莫有十餘人。而對如此聲勢浩大的一群人,室內的一男一女猶是面不改色,神態自若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率先進來的是賴老大的兩名手下,接著是身著黑色西裝,嚼著滿嘴檳榔的賴正。

看見門旁的老朱,他將檳榔汁一吐,剛好吐在老朱那雙骯髒得已分不清顏色的鞋前。

“人呢?”

“在裏面,已經等你有‘一會兒’了。”老朱操著一口臺灣國語。他只有二十七歲,但年輕人的活力與朝氣已完全從他的軀體中流失。

見賴正打算從他身前走過,老朱趕忙舉步上前,“呃,賴老大,那個……”他的雙手已經開始微顫,面如土色的他,深陷的眼眶,空洞無神的眼睛在此刻亮了起來,他渴望地啾著眼前矮小精幹的男人。

瞅著擋在自己身前,咧著嘴臉堆笑的傢伙,瞧他那臉死樣,賴正不耐煩地罵道:“幹.那個’狗屁的狗操是什麼?你他媽的就等老子我談妥了生意,再來談你他媽的狗操---”

呸!毒鬼!這次腥紅的液體很準確地落在那只看不清“門面”的鞋子上,讓原本就已經污穢不堪的鞋身更顯噁心。

不再理會面前瘦得活像剛從墳墓裏跳出來的男人,賴正舉手招來後頭的四名精壯手下,往旋轉梯後方邁去。

繞過梯身,賴正瞧見坐在圓桌後方的一男一女了。男的一身休閒打扮,女的則是一身黑色裝束地靜立在男人背後,修長的身影隔絕了由天花板灑落的微弱光線,讓那男子的面孔隱沒在她拉長的影子下,教人看不清楚。

不過,那並不重要,因為賴正此刻對眼前的女人比對那男的更感興趣。

漂亮0津嫁五告水”!這女人真他媽狗屁的“水甲”得一塌糊塗,想他賴正活到近半百歲數,玩過的女人加來也沒這女人一半的好看。

他走上前。“要多少?”賴正在男人的右側方坐下,而他那對色迷迷的眼珠子,卻未曾從女人脫俗絕美的容顏上移開。

他望著女人繞過男人,然後在自己身旁坐下---因為小圓幾的幾身是那種適合情侶們打情罵俏的。

隨著女人坐下的動作,一股幽香猛地直竄賴正噴氣的鼻前,再加上拉鏈下酥胸半露的誘人景致---渾圓的高峰在呼吸聲中有規律地起伏著,賴正的喘息聲不由地轉為急促了,嚼動的嘴巴也不自覺地加快,然後身邊男人的一句話,讓他猛地住了口。

“全部。”

“什麼?!”賴正飽含淫思的眼緩緩地轉向出聲的男人,這才真正見識到他的真面目。

幹!今晚怎麼“水甲”、“緣投”的都讓他給碰上了?!這是賴正的第一個反應,第二個反應則是---不簡單!這男人真不簡單!

“全部!操他媽的---呸!”他又吐了口檳榔汁,落地飛濺的液體差那麼幾毫就噴上了那雙擦得雪亮的黑鞋。

“少年仔!全部!你‘吃’得完嗎?你別把老子當傻子耍,你他媽的敢耍我的話,我會讓你那稱操的屁眼開花。”賴正燃起一根煙,眯著眼警告道。

哦,這算是警告嗎?冷烈露出淡淡的笑容。“賴老大是傻子嗎?”他一點也沒把賴正的威脅放在眼裏。

“找死!竟敢污辱我們老大!”出聲的是他的四名手下。似乎為了表達自己有多忠誠,他們一個箭步欺身上前將出言不遜的男子置於他們的槍口下。

縱有四支槍抵著腦袋,那男人依舊是面不改色。他不是個普通的角色,到底是何方人物……

賴正撚熄手中的煙,“說吧!你約我來此有何目的?”他想八成與自己最近在“藍幫”的地盤生事脫不了關係,一定是他們那邊派人來的……幹!派這兩人來有什麼搞頭?說談條件嘛!也不掂掂自己幾兩重,有沒有那個份量。

但是,冷烈的一句話,再度震住他了,也讓他的四名手下倒抽一口氣。

“讓你---消失。”

“哈!哈!哈---“賴正差點沒讓來不及吐出的檳榔汁給噎著了。他大笑數聲,但笑意沒來得及延伸至眼底,一雙厚掌已猛地擊向桌面。發出一記嚇人的撞擊聲。

“要我的命!”賴正的臉色變了,不知是笑聲使然,抑或是老羞成怒泛得面紅。“操你他媽的狗屁!想殺我?就憑你---”肥短的手指指向他後,又轉身朝向身旁的冷凝比去。“還是她---”

賴正沒有機會再繼續囂張下去,他肥短的手臂在下一秒已遭冷凝攫獲,並被狼狽地壓制於背後;而他的另一手則是夾制於自己的肥頭大腦與桌面之間,動彈不得。

他皮肉鬆動的臉,在冷凝強硬的手勁下,幾乎變形。更教他心驚膽顫的是此刻抵於他太陽穴,在光線下閃爍寒芒的銀針。

幹!真狗操他媽的極了,怎麼忽略這婊子!賴正沒想到身旁手無寸鐵的女人,她的指間竟還藏有暗器。堂堂一位黑社會老大,如今讓一個女流之輩制服,往後該如何在兄弟面前做人?賴正頓感顏面盡失,心頭火頓起地低吼。

“幹!你最好叫她別輕舉妄動,要是‘不小心’弄花了我的臉,老子要你的頭馬上變成蜂窩。”吼歸吼,賴正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多大的動作,冰涼的針頭離肌膚僅有一線之隔,他怕自己的臉會在肌肉的扯動下,“吻”上銳利的針尖。

“喂!臭婊子,你說是你的手快,還是他們的槍快?要活命的話,勸你還是放了我,要是‘伺候’得本大爺開心,本大爺一爽,說不定會網開一面,放你們一條狗命,否則……大家同歸一盡!”

左邊臉粘在桌面的賴正以“自由”的右眼瞪著被四根鉛管抵著頭部的男人,洋洋自得的語氣與四名手下的表情相互對應。

他的話讓冷烈笑了,笑得很冷。

“沒有用的!身為殺手,除了將對方殺死之外,是不能有其他顧慮的。對於這點,她是十分盡職,不會令你‘失望’的。”

這男人似乎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性命垂危”,瞧他一臉自若的神態,根本把他目前的處境完全不當一回事。

幹!自己是惹上什麼樣的人?賴正低咒一聲,他開始真正地感覺到害怕了。

“你……你是什麼人?”他的神情有緊張,就連說話的氣焰也滅了幾分。

冷烈冷冷地勾起唇角。“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賴正不該將‘藍幫’的地盤搞得烏煙瘴氣,讓大家不好過。”

果然讓自己給猜中了。“你是‘藍幫’的人?”“藍幫”內部竟有如此的狠角,他為何從未聽聞?賴正感到納悶。

“‘什麼人’對你來說已經不具任何意義了。”

“你想幹什麼?”

“老大!別跟他扯一大堆狗屁,讓我們一槍宰了他,我就不信她會比我們的子彈快。”面孔黝黑的男子叫道。

“是啊!老大,讓我們宰了這狗屁!”跟著起哄的是臉上帶疤的男子。

“住手!”賴正喝。他原先也是這麼認為的。但是男人冰冷森寒的表情,讓他不得不對眼前劍拔弩張的形勢重新評估。“殺了我,龍老傢伙不會放過你的!”他已冒出冷汗,卻仍佯裝鎮靜地搬出“免死金牌”提醒冷烈道。

冷烈仿若沒有將他的話聽入耳,蹺著二郎腿的他,優雅地換了個姿勢。他突然的舉止引起了身旁舉槍的四名男子的一陣騷動,他們大喝一聲。

“別動!”扣扳機的手,握得更緊了。

嘖!嘖!嘖!瞧瞧這幾位尚不知死活的癟三,普天之下有誰膽敢如此命令這冷傲的男人?光憑抵在他頭上的那四根鉛管,他便有足夠的理由讓他們死無全屍。而現在,他們的下場將會是---屍骨無存!

“你的手下對你忠心嗎?”

“什麼---“冷烈驀地冒出這麼一句話令賴正一陣愕然,他右眼戒備地瞪著那張透著寒意的面孔。“什麼意思?”

冷烈望著趴在自己眼前的男人,賴正扭曲的臉形看來甚是好笑。“叫他們把槍丟掉。”

賴正笑了………不,應當說是由他的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悶聲,他咧嘴輕哼。

“你頭殼壞了,你老子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說丟就丟啊!我又不是和你一樣,腦筋‘秀逗’了---。”賴正打算繼續叫駡下去,但是冷烈突然發笑的表情,讓他不自覺地收了口。

那賴正無法以文字形容的笑容,讓他臉部肌肉倏地凍結。賴正見冷烈雙眼一眯,同時地,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感猛地襲向他,令他喘息地哀叫出聲……他的手臂被折斷了!

臭……臭婊子,竟敢折斷老子的……我的媽呀!痛死我了……賴正在心裏哀嚷著,臉可說是血色盡失、冷汗涔涔。操他媽的狗屁!自己要是帶種,早叫手下將眼前那傢伙打成蜂窩……

但是,賴正就是沒那個種,再狠、再強,他也不過是個貪生怕死之徒,他賭不起那“一萬”中的“萬一”;更讓他氣得心、肝、肺、腸全部移位元的是他留在外頭的那群渾蛋,他們是聾了不成?否則怎麼會至今都毫無動靜?真他媽的白養了這群狗屁東西,待會出去非賞他們一人一顆子彈不成,如果有這個機會的話……

賴正一咬牙,說:“把槍丟掉!”

“老大!”四口同聲疾呼,他們不相信地瞪著自己的老大。

“操你媽的!叫你們把槍丟了,還狗屁地鬼叫什麼,把槍丟掉!”賴正青綠的臉幾乎皺成一團,讓他的呼吸都變得短而急促。

隨著賴正的吼叫聲一落,四根鉛管也跟著“乒乓”飛到屋內的另一角。 管身與地板相互碰撞之下,在室內發出清脆的聲響。

視線由角落的黑色物體移回,賴正怒視著冷烈。“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要他們站在一旁去。”

操他媽的祖宗十八代!他此刻簡直像個“傳話筒”了。臭小子,一旦老子得了自由,非把一切連本帶利討回。

“你們滾到一邊去!”

脅迫在冷烈四周的人影,就像是接了“老子”的命令的“孝子”般,無言地乖乖退至一角。

“現在槍也丟了,人也照你的吩咐地閃到一邊去,可以叫她鬆手了吧!”他的語氣聽起來---說是“請求”嘛!倒也談不上;說是“命令”嘛!卻有幾分。

“當然,”冷烈森冷的表情倏地笑了,笑得很不經意。“不過呢---”一道犀利得來不及捕捉的寒芒,瞬間在黑眸中一閃而逝。

賴正只來得及瞧見冷烈倏地伸手探向桌沿下方,接下來的兩秒,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後在第三秒,他才看清楚了一切---

他的四名手下,就像數數般,一個一個倒下,而“額前開花”的他們,臉上愕然的表情明顯地道出“怎麼回事”四句無言的問號;眼前的慘狀,令賴正看傻眼了。這……這……他是魔鬼!這男人簡直不是人,是……是魅!

“四命抵你一命如何?”閃爍著冷芒的眼幾乎從未自那張扭曲的臉孔移去,槍法卻是準確地分毫不差。冷烈將裝了消音器的手槍收回,以誇線的動作在指間把玩著,直盯賴正的臉是毫無表情的。

賴正可說是嚇湮了褲襠,此刻他才真正明瞭到手臂上的痛與“真正”的死亡相比,那點“斜痛根本不算什麼。

他害怕了,當了幾十年的老大,從未真正領受過“害怕”二字的他,在那男人的注視下,現在是徹徹底底的害怕了。

他說“四命抵一命”?“你會放了我?”他的口吻起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多了些求鐃的意味。

“咻!”一聲,黑色的槍身讓熟練的手給甩回胸前外衣裏襯特別縫製的暗袋內。

冷烈的雙手改玩著方才被他冷置在一旁的橋牌。“我數到三,你若能在這時間內消失在我面前的話---就饒了你那狗命。”說話的同時,他的眼盯著自己手中翻動的牌,那種表情就好像這佈滿數位圖樣的薄紙要比眼前的男人有趣多了。

“放開他。”冷烈低沉地宣告。

受到指示的冷凝,鬆開她毫不留情的鉗制,靜默地退回冷烈身後。此時,她的手上多了一把傢伙---一把原來掛在賴正肥厚腰際上的黑槍。

賴正扶著受傷的一隻手,“你---”兩眼戒備地瞅著令他生畏的一男一女,內心有著極大的不安。他懷疑男人說的話可信度有幾分,難保他不會朝自己背後放冷槍!

縱使內心感到強烈的不安,賴正卻沒有其他選擇了,因為冷烈說話了。

“你可以走了---現在!”

能跑,就有活命的機會,人類的潛能是無限的,尤其當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賴正可說是卯足了勁地往前沖去,一眨眼的工夫,紅色的門板已在眼前,同時,他眼前乍然出現的一幕,也讓他著實地嚇白了臉。

地下或仰、或俯、東倒西歪躺著的那群人,不正是自己的手下嗎?就連居中拉線的老朱也兩眼圓睜地斜掛在一個木箱上。更教他駭然的是,外頭竟連一點打鬥過的痕跡也沒有。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踩著自己手下屍體而過的賴正,此刻只有八個字足以形容---屁滾尿流、連滾帶爬!

逃!快逃!他的腦中僅存這兩個字催促他的腳步,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當逃生之門離自己就在咫尺之距時,由眼角他瞥到一道飛閃而至的黑影。對方快如閃電的身手,根本讓他來不及會意。賴正只覺得自己咽喉一陣刺痛,接著他的行動變遲鈍了,一股暖流從他喉上緩緩溢出……

賴正靜止不動地佇立在原地,一手探向自己胸前,指間傳來的那股湮粘感讓他低下頭。血,是血!他流血了!而且血流如柱!

“你……”賴正大如銅玲般的眼珠子圓睜地瞪著前方面無表情的男人,張著滿嘴爛牙地發出幾聲咕嚕、咕嚕的聲響,他猛地屈膝一跪,傾斜的身體往前一仆!賴正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了,深嵌入喉骨的薄紙已讓腥紅的液體湮濕,不過,由一角依稀可以瞧出那是一張---黑桃A。

望著仆倒在自己跟前的男人,冷烈森然的表情再度掛起一抹淡笑,讓人打從心底起顫的冷笑。

“忘了告訴你……我從不數數的。”這些人渣!現在失蹤人口不計其數,社會上少了你們這幾條害蟲,倒是有益無害。 哈,看來自己此番可謂之為義舉!為民除害?收人錢財,取人性命的殺手?哈!

嘴角帶抹譏諷笑意,冷烈冷冷的掃視地面一眼,然後停駐在正朝自己走來的冷凝身上。

她是位絕色的女人,非凡的嬌顏再加上那股與生俱來的冷感,這兩者在她的身上產生了一股無形的磁場,深深地吸引住世人的視線,狠狠地攫獲男人貪婪的眼光。黑眸微眯,他想起賴正在那片雪白的胸襟前投注了太多的目光---這種死法倒輕饒了那傢伙,他該先挖出他的雙眼的!

門被拉開了。“少總,車子準備好了。”由門外走進一位西裝筆挺的年輕男子。冷烈幾乎是在門被拉啟的一刹那,優雅地舉步移至來者與冷凝之間,巧妙地遮去來人的視線。

“這景致太誘人了。”冷烈修長的手指沿著那道若隱若現的誘人線條輕劃而下,然後抓住拉鏈的一頭---“唰!”的一聲,嬌嫩的肌膚倏地隱沒在緊密的拉鏈之下。

冷烈莫名的舉止令冷凝愣了半秒,但也僅僅只有那半秒而已,她冷漠的表情猶是一貫的平靜---這男人的霸氣不是她所能預測的,所以她只好視為“理所當然”。

邁出“藍天使”,冷烈與冷凝走向已在黑色轎車旁候著的忍。

“辦得如何?”

“乾淨俐落。”

“很好,你從未讓我失望過,忍。”

“多謝誇獎,少總。”

“裏面那堆垃圾就交給你處理,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沒問題,少總。”

“嗯。”交待完畢,冷烈與冷凝上了黑色轎車。

引擎聲劃破夜空,隨著一陣白煙,車逐漸隱沒於黑暗中。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9 00:07:24

第三章

“不!別殺我……別殺我……你怎能如此狠心!我是你的親骨肉礙…你好狠……你好狠礙…”

家徒四壁,泥牆剝落的角落裏,破舊不堪的木床上,小女孩深陷的雙眼盈滿絕望的驚恐,勒束在她頸上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幾乎要了她的呼吸,絲毫沒有一絲的遲疑;她該掙扎的,但是她沒有,面對明顯要她性命的雙手。

小女孩沒有多做抵抗,她只能張著嘴與一對黑白分明的明眸,控訴地瞪著上方那張與自己有太多相似之處的美麗面孔,但是,蒼白的臉上透出的強烈憎惡與怨恨,已替代原先的美麗……她是恨自己的,打心底地憎恨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小女孩無言地呐喊著,精亮的眸子漸漸失去了光彩,她知道,要是再沒有人出現的話,她的生命將結束在這女人手中,這給了她生命,又憎惡的要毀了她的女人,她的母親!世上唯一與她血脈相通的親人……

小女孩眼底那抹深切的悲哀,狠狠地敲向女人僅存的一絲良知。女人怔忡地愣住了,瞪著小女孩逐漸渙散的雙眼,架在她頸項上的雙手不覺地放鬆了鉗制。女人笑了……不,應當說她哭了!她尖叫一聲,雙手扯著自己散亂的發,狂亂地喊著。

“不---都怪你!你不該來這個世界的,我不該生下你的,你的出生只能證明這個世界有多骯髒的生命。”女人有力的手再度勒住小女孩的頸項,她發瘋似的吼著:“對你一分鐘,我就憎惡自己十分鐘。這幾年來,我就像活在地獄裏,殺了你,我就能脫離苦海了。不錯,只要你一死,我就能忘記那件醜陋的事;只要你消失,你這體內有邪惡血液的不祥之物!你死吧!死,是你僅能回報我的!你這邪惡的東西---哈---”置於女孩頸上的力量隨著女人的狂笑而加重了。

邪惡?她?這樣的認識在小女孩小小的心靈上留下了一道無法磨滅的痕跡。她是邪惡的!帶著這抹認識,小女孩陷入絕望的深淵……



昏暗的房間裏,冷凝倏地由睡夢中驚醒!額前沁出冷汗,顯示她正為方才的惡夢所困擾。

該死!她怎麼作這個夢?冷凝在黑暗中瞪視著上方,內心不禁懊惱地低咒數句。

自己刻意遺忘的記憶,已許久不再出現於她的夢境,今晚怎會又讓她給……突然地,一股淡淡的煙草味猛地飄向冷凝鼻前。

幾乎不給自己思考的餘地,冷凝反射性地一手探向床頭燈,一手滑入枕頭下方。燈亮的同時,她已翻滾起身,雙手握槍,蓄勢待發地跪坐在床的一角。

“什麼人?你---”等看清對方,冷凝不禁啞了口。 繃緊的神經放鬆了,她緩緩地放下舉在半空中的雙臂,瞪著眼前裸露上半身斜倚在床頭的男人。

“你……”冷凝真的愣住了,所以全然沒注意到自己毫無遮掩的上半身,在光線的拂照下,此刻是一覽無遺地盡收在眼前男人的眼底。

象牙色的肌膚上,渾圓巧挺的雙峰隨著她手的舉動而微顫,而粉紅色的兩點已在冷空氣的親吻下變得堅挺誘人……一道暖意滑入冷烈眯起的黑眸,他揚眉。

“嘖、嘖、嘖!讓你這樣的女人躺在自己身邊,可真是件不智之舉,得時時提防著。”

冷凝將槍塞回枕頭下方,拉來被單,遮去她曼妙的同體。

面對他的調侃,冷凝並不作任何回答,她只是兩手扶著胸前的被單,靜坐地瞪著他……

他不該在這裏的?!冷烈的習性她明瞭,他總是在完事之後,回到他自己的臥房,而他的房間就在她房內右側的那道門的另一邊,不與女人同床共眠是他不變的原則,所以,此刻他不應該還在這裏的。

冷凝眼裏毫不掩飾的困惑,令冷烈勾起了唇角。“本來我是打算離開的,但是---”他慵懶的一笑。“聽見有人低呼著:‘別走!別離開我/又叫我於心不忍地停下腳步---”

“不可能!”冷凝不假思索地否認搖頭,這種不該有的舉止,是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

冷凝顯得有些激動的反應,讓向來桀驚不馴的冷烈,不得不重新評價自己在她眼底到底有幾分魅力?挑戰性愈高,他的興趣就愈大。

吐出一口煙,冷烈濃眉輕挑,冷不防地探出一手,抓住她手臂往他胸前一帶!被單在這途中讓他扯離了,她順勢倒在他懷中,柔軟的曲線與他健碩的胸肌緊密的貼合著,兩顆跳動的心,相互對應著。

“什麼叫做‘不可能’?”他抬高她的下巴,拇指沿著她圓滑的曲線輕輕地來回劃著,低沉的嗓音透著沙啞的性感。

凝視著眼前那張令多少女人為之心碎的俊容,她那彎似新月的柳眉,微微地皺起。他聽見了嗎?一道緊張之色倏地竄上她冷漠的眼,但他接下來所說的話才真正教她愕然。

“何事困擾了你?”他是準備回房的,但是由她口中輕吐而出的囈語,卻讓他再度坐回床上。“別殺我?”究竟是何人要殺她?

他果真是聽見了,他不該在這裏的。“少總該回房了。”她提醒他,並試著讓自己離開那片溫暖的懷抱。然而,置於她腰際的手臂豈容她擅自做決定,所以她的掙扎只是令手臂更加收緊,令他們的身子更加緊密地貼合。

懷裏軟玉溫香的嬌軀足令人血脈僨漲的,但此刻,冷烈倒是克制得很好,面對她明顯的逐客令,他濃眉一挑。“這算是‘命令’呢---還是你意欲逃避話題的方式?”

“少總是‘該’回房的。”她實在是沒有把握自己能讓他在沒取得滿意的答覆下離去。

“你尚未回答我的問題。”他的眼直視她的,輕柔的語氣像是呢喃。他鬆開扣在她下巴的手,改以食指沿著她美麗的唇型輕劃。

他何時學會關心起他人來了?這不像他的作風?但他逼視的雙眼幾乎令她招架不住,冷凝逃避地瞥開臉,見床邊小圓幾上冉冉而升的香煙,在一股衝動驅使下。她舉手伸向它---她向來不碰煙的,但是今晚她需要它來撫平她紊亂的情緒。

“沒事。”一陣嗆人的氣味竄進她鼻前,但也只有那麼一瞬間,因為她手中的煙被取走了。

冷烈不假思索地撚熄手中的香煙,將它丟回煙灰缸。他瞅著她。“我不反對女人抽煙,但我可不希望我的女人會無助地需要借助於它。”他的眼閃爍著犀利的光芒,他知道她從來不碰煙的,到底是怎樣的夢境擾亂她冷靜的心?

“那位要你性命的人是誰?”他放開她,任她自他胸前抽離。

“任何人,”沒有“回覆”,他是不會善罷幹休的,她回望著他。“夜路走多了總是會碰到鬼的,姑且將它視為是一種“職業脖吧!”冷漠再度回到她的臉上,堅定的口吻容不得他再深究。

這個秘密是她永遠的痛,她心中永遠的痛。它是一道永遠也癒合不了的傷口,一件醜陋不堪的往事,她不要再記起,更不願別人知曉,尤其是他。

抱著柔軟的被子,她滾離他的懷抱,背對著他,蜷縮在床的一角。“對不起,我要休息了。”談話結束了,她無力再與那鷙猛的眼對峙,今晚的她感覺脆弱極了。

裸露在空氣之下的肩是如此單薄得惹人憐惜……黑眸閃爍,那是一反常態連他自己都不自知的溫情。他傾身,在雪白的肌膚上輕啄一下。“如你所願。”雙唇拂過她的耳垂。

冷烈望了她緊閉的眸一眼,伸手探向床頭燈的開關,室內頓時再度陷入昏暗中。

冷凝感到深陷一邊的床彈起,然後是衣物的穿著悉卒聲,開門、關門。室內又恢復它原有的寧靜。

一股從未有過的孤寂感突地襲向她,睜開緊閉的眼,冷凝側轉過身。室內依稀留有輕淡的煙味,以及身側另一個凹陷的枕頭。她就這樣凝望著它足足有一分鐘之久,然後莫名地,她移向它,將自己不安的臉埋入那存有他特有男性氣息的枕頭中,汲取他的味道。她的心微微地扯動,今晚就讓她放肆一次吧!她無言地歎息著。

***

今天是偉銘集團負責人雷鳴六十大壽的慶生晚宴,舉凡財、政兩道重要人物皆被列為敬邀物件。冷清的雷氏宅邸頓時燈火輝煌,前來道賀的人們可謂是車水馬龍,把雷府所在的整條大街阻塞得幾乎無法通行。出入的名流源源而來、絡繹不絕,將華宅襯托得更為熱鬧。

大廳沸騰的場面與陽臺右側方的書房相較,室內肅靜的氣息與樓下喧嘩的場面,兩者之間仿若天壤之別。

昏暗的室內沒有燈光,一道由外頭水銀燈斜射入的微弱光線,隱約地照亮了此時靜佇在落地窗前的男人的側臉。

這位衣裝筆挺、打扮光鮮,手持大哥大的男人正是今晚的男主角---雷鳴,而他臉上的表情明顯地寫著怒意。

“什麼!”雷鳴對著手上的大哥大低吼。“找不到姓賴的?他媽的!你們是怎麼辦事的,已經足足一個禮拜了,你他媽的竟然以‘已經盡力了’來搪塞!別跟我說那些不三不四的,我不要聽那些廢話……混蛋!那麼大一個人,難道會憑空消失?他們當他是氣泡啊!混蛋……不要廢話連篇,他媽的!我怎麼養了你們這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飯桶?找不到姓賴的,就追不回那批貨,你們要我怎麼向老大交待?到時就摘你們這些兔崽子的頭去謝罪……什麼叫‘馬上去’!既然找不到那傢伙,你們笨得不會揪出他的弟兄問清楚---操他媽的!他那幫人會一夜之間都失蹤?!混蛋!”雷鳴怒髮衝冠地將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擲向牆面,化為碎片的玻璃與褐色的液體沿著光滑的牆面無聲地掉落地面,沾濕地毯。

雷鳴咆哮如雷地對著話筒吼道:“你們這群無腦的狗屁,別再跟我扯屁!就算姓賴的化成灰,你們也得‘捧’他來見我,聽見沒!混蛋!”發洩似的,雷鳴舉起手臂,將大哥大一把甩向角落的沙發中。操他媽的一群鳥蛋!

該死!姓賴的要是敢擺他一道的話,他會教他生不如死的!真他媽的氣極了,幹!今年自己真是厄運連連。先是旗下的雅郡飯店遭華新收購,再來是X湖的土地工程突生異變,不能如期開工。更糟的是連合作關係向來良好的西美商銀亦對他以“財務危機”為由,對上次提議周轉鉅款之事,予以拒絕。現在姓賴的又在他大壽前夕捅了摟子,真是該死的傢伙!

為了平息體內高漲的怒火,雷鳴燃起了一根煙,陰沈的雙眼透過百葉窗的狹縫掃向前庭,然而眼前騷動的一幕,令他眉頭皺成一團。

在前庭一座蓮花池旁,圍著三、四個人,似乎為某事而起了小小的爭執。

這群無用的飯桶,就不能讓他今晚好過一點……啊!他的心臟病又犯了!雷鳴撫著疼痛的胸口,將手中的煙壓向裸女造型的白瓷煙灰缸底部,他半彎著身,蒼白著臉拉開書桌的抽屜,取出裏頭的白色藥罐。

藥和著白開水吞下肚後,雷鳴一手扶著桌沿,一手按著胸口……片刻後,不適的疼痛才逐漸退去。鬆開自己抓住桌沿的五指,雷鳴站挺了身子,一把抓起桌上的藥罐,將它丟回抽屜。

一群廢物!雷鳴盡可能的避開人群,在兩名屬下的陪同下,他選了一條捷徑迅速來到池畔旁。

“什麼事?”

聽到老大的聲音,那幾位打扮得宜、衣冠楚楚的小夥子們,莫不心驚的忙轉身面對來者,他們躬身道:“雷董。”

“發生什麼事?”對於哈腰問候的部屬們,雷鳴仿如視若無睹,此刻他的眼睛,已讓眼前衣著華麗的女子所占滿。

“雷董,她---”其是一位小夥子正欲開口解釋,卻遭到雷鳴揮手打斷。

“這位小姐是---”雷鳴露出今晚的第一個笑容。心情再壞,見著了如此貌似天仙的美女,都能轉好的。雷鳴這老頭子可說是惡名遠播的好色男,也許是上天為了處罰他,所以他至今尚無子嗣,就連與他結婚近二十載的妻子,亦受不了他的花心而遠避鄉下潛心修佛,不再過問世事。

在這種男人面前,“精明”是不需要的,只要裝得傻傻的,讓自己像個花瓶就可以了。

冷凝掛上“職業”的笑容,婀娜多姿地舉步上前。“原來閣下就是雷董,久仰大名。”她優雅地伸出戴著黑絨長手套的右手,握住雷鳴愣在半空中的手。“我姓冷,名若雪,代表‘環宇科技’應邀前來參加雷董的晚宴,豈知---”她望著自己尚被緊緊握住的手,循著她的視線,雷鳴這才察覺自己還抓著人家的手呢!

“呃,對不起。”他不情願地鬆開掌中的柔荑。

冷凝勾起一抹淡笑,一抹讓人感覺到說著“沒有關係”的嬌笑。“他們說---”她佯裝懊惱地轉身,掃了頸前打了個蝴蝶結、倒有幾分像餐廳小弟的招待員一眼,“沒有邀請函是不能獲准參加晚宴的。”黑色披肩由她肩側輕輕滑落至一旁,她裸露的肩、白皙的肌膚頓時一覽無遺地呈現在雷鳴那對貪婪的視線下。

但也只有那麼幾秒而已,披肩讓纖纖玉指很自然地給扶回它原來的位置,冷凝嬌紅欲滴的唇微微噘起。“可是……我將邀請函給弄丟了……”嬌嗲的聲音有些許不知所措,她眨動著長長的睫毛,不安地扯著手裏銀色皮包的纖細帶子,皎如月星的美眸在眼瞼半掩下,倏地,一道光芒一閃而逝。

環宇科技?他倒不記得曾讓秘書發函給這家小公司,不過……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這女人---“夠”漂亮!光憑這一點就足以挑起他十足的興趣。

雷鳴高興得笑眯了眼。而掛在他嘴角的那抹笑意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暖味。

“雷董---”冷凝瑩亮分明的眼突地抬起,無措地望向雷鳴。

雷鳴驚覺自己失態的表情,忙正色地輕咳道:“無妨!無妨!來者是客,更何況是貌美無可比擬的冷小姐,請容許我這個做主人的代這幾位粗魯無禮的下屬向你獻上十二萬分的歉意。”微躬身後,又道:“相信冷小姐的加入,今晚的宴會將會更加光彩耀眼,生色不少!請冷小姐---”

“雷董!雷董……雷董!”一位疾步而至的男子,慌亂地打斷雷鳴刻意討佳人青睞的長篇大論。

“什麼事?”瞪著他的私人助理兼秘書,雷鳴有些生氣,不過,他仍是笑臉迎人。形象!他得保持良好的形象……待會非痛宰這小子不成!

糟糕!看來打擾了雷董的好事,瞧見眼前美麗的女人一眼,楊立德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他依依不捨地將垂涎的視線調回,在雷鳴耳畔解釋著。

“對不起,雷董,來賓們已在大廳候著您。”

“嗯。”雷鳴轉向令他眼光發熱的女子,“對不起,冷小姐,請容許我先行告退。”他指著身旁的男子介紹道:“這位楊先生是我私人秘書,就讓他暫代我為你盡地主之誼。”之後,他又轉向楊立德說:“楊秘書,記得好好款待冷小姐,別怠慢了人家,明白嗎?”

“是,雷董。”這下自己可豔福不淺!物以類聚,這楊立德多少也沾了雷鳴八、九分的不良習性,舉凡未被老闆標上“所屬品”的尤物,他是一個也不浪費。

內心算計著的楊立德,當他一對賊似的眼瞳迎上雷鳴那對逼視的眼光時,他勾起的嘴角倏地跨了下來。

給我安份點!雷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哼!他還不瞭解這傢伙嗎?敢在老虎嘴前搶食,找死啊!

“冷小姐,待會大廳見。”丟下自認為魅力十足的笑容,雷鳴禮貌性的頷首,轉身朝屋內走去,臨行前仍不忘瞥了他的私人秘書一眼,暗示---別給我弄砸了!

看來她已成功地挑起雷鳴對她的注意,再來呢……盯著前方遠去的三道人影,一抹冷笑輕刷過冷凝唇際;但在楊立德雙眼迎上她的同時,她已換上甜美的嬌笑。

“有勞楊秘書了。”

女子燦爛如乍放春花般的笑靨,幾乎令楊立德怔忡地失了神。這女人超凡脫俗的面容,豈是國色天香足以言喻。

心底一陣驚歎,楊立德露出瀟灑的笑容,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這是我的榮幸,也希望往後能在機會再為冷小姐服務。請。”

男人呵!美麗的唇角多些不易察覺的嘲諷。冷凝含笑地將手臂伸入男人彎起的臂彎,讓領著自己邁向燈火輝煌、人聲鼎沸的大廳。

***

賓客如雲的大廳裏,要說夠嗆、夠顯眼的,非這位此時讓楊立德挽入室內的美麗女子莫屬。

一襲黑色緊身晚禮服,仿若第二層肌膚般緊貼著她纖細合度、玲瓏有致的曲線。黑色的絲緞質料、V字型的領口,將渾圓的胸部線條明顯地表現出來---原披飾於細肩上的披肩,已教招待的待者取下置於衣物間---經過處理的裙擺,在小腿上呈現出柔軟的波浪效果;潔白如玉雕的雙足,配上一隻露趾的細高跟涼鞋,與纏住細腿可表現皮膚精緻感的淡色透明玻璃絲襪,優美驚豔的弧線,帶著一抹無比的性感。更教人瞠目的是,晚禮服背後大膽露骨的設計,V字型的剪裁直瀉而下,在延伸至盈盈一握的腰際與弧度姣美的臀線之間方才收祝神秘的黑與裸露的白皙相互輝映,襯托得衣料下吹彈可破如凝脂的肌膚愈加誘人,引人遐思。

嬌豔動人、顧盼巧兮,她的出現,莫不讓在場的人士們險些岔了氣,當場驚愕地圓睜雙眼。男士們仰慕的視線、女流們嫉妒的眼光,頓時在半空中交錯著。

掛了一整晚的笑意,已讓她感覺“沉重”得吃不消。假藉口渴之辭,冷凝趁被雷鳴指名擔任自己的“護花使者”的楊立德前去為自己端來飲料的空檔,她選了一處略顯隱密的角落,放鬆自己“笑得發僵”的表情,避開眾人追索的目光。

斂起唇邊的笑紋,慣有的冷漠再度回到她嬌豔的容顏上,她瑩若繁星的眸飄向高朋滿座的大廳,不必刻意搜尋,她已找到他----在一群美女的簇擁下。

俊逸的面孔常是眾人注目的焦點,更何況今晚的他,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健碩身軀,一身雪白的西裝,鶴立人群地更顯英姿挺立、器宇軒昂,獨特的魅力無人能及。

她看見一位打扮冶豔的女人上前搭訕,然後他不知回覆了女人什麼,一抹來不及掩飾的失望之色讓女人粉妝的臉黯淡了幾分。帶著欲言又止的表情,女人丟下眷戀的一眼,舉步邁向一旁。

冷凝突然想發笑了!依依不捨的表情,知道她的離去只是提供其他女人“下一個”機會罷了;而她懷疑,她們的下場與那個女人所遭受的待遇之間有何差別嗎?!

那種狂羈、唯我為天的冷傲特質。就像一道無形的強力磁場,讓凡是“女人”的動物,皆無力抵抗地深深受他吸引、為他癡迷,卻也為他心碎。

致命的吸引力?不錯!他有十足的條件讓全天下的女人為他心甘情願的“致命”!冷凝再次發笑,冷嘲的笑意讓她嘴角輕扯。因為她瞧見第二個“她”亦遭到同樣下場地掩嘴離去,而那女子其實長得很甜美迷人,也十分漂亮。

唉!她不覺輕歎,嘲諷的笑意並非針對碰了釘子的女人,她笑的是人世間的常態,縱觀天下,愈是遙不可及,愈具有教人撞得頭破血流的魅力。他如果只是一位擁有一張俊容,幽默風趣,對投懷送抱的女人皆來者不拒的男人的話,只能稱他為“平凡”。

現在“平凡”是吸引不了女人的,而在他身上卻是找不到“平凡”這種氣質,他那種拒人於千里、冷眼看天下的漠然,才是令女人心折,為他捨生忘死的緣由。慶倖的是,自己並不是她們的其中一個。只是,這世間有能讓他心動的女人存在嗎?

似乎感覺到角落裏投向自己的兩道凝視,正與身旁的忍低頭交談的冷烈,緩緩地抬起下巴,冷然的黑眸與一汪如秋水的明眸在空中交會,但也只有瞬間而已。

由眼角,冷凝瞥見一道黑影,走向自己。她立刻收回視線,褪下嘴角那抹屬於她的冷笑,轉身迎向來者,粉雕玉琢的面孔已掛著千嬌百媚之色。前方兩手各執酒杯朝自己走來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今晚的主人翁---雷鳴。

冷凝一見是他,不禁笑得更燦爛了!

冷烈黑眸微眯,殊不知當她含笑地抱著楊立德走入會場時,他便已瞧見她了。今晚的她果真豔光四射,那身天使與魔鬼的精裝打扮,的確是在嚴重考驗在場男士的意志力。他知道面對那襲能夠輕易摧毀男人自製力的誘人妝扮,根本沒有人能夠將視線自她曼妙的身上移開,更重要的是,這得包括雷鳴!

他相信,她令人無法自製的美貌,足以讓雷老傢伙動心了。

冷烈的唇際霎時抹上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魚兒上鉤了。

他見雷鳴朝她走去,然後將手裏的杯子遞給她,並趁勢俯身在她的臉上啄了一下……

瞬間,冷烈的眼神變得深奧難懂了。

片刻後,樂隊在雷鳴的指示下奏起了快三拍的圓舞曲,雙雙對對的人影步入中間的舞池,在雷鳴的邀請下,冷凝抱著他的手步入舞池。

由主人開場,她和雷鳴跳了第一支舞。無可避免的,舞池中的她再次感受到眾人驚豔、愛慕,以及嫉妒的眼光。她讓自己像個漂亮的洋娃娃般掛在眼前男人的胸前,任憑他的擺佈;貼在她背後的手不安份地走動,若依平時,她會要了這雙手,但今晚她是有任務的。

裝傻賣笑,表現出四肢發達,胸大無腦、嬌豔可人的標準花瓶形象,讓自己看起來毫無殺傷力,這才是“他”所要的。

她佯裝嗔怒,嬌羞地斜睨雷鳴一眼,渾圓的曲線在一個轉身動作下不經意地輕刷過他的肘臂,望著雷鳴臉上被挑起的欲望,她滿意極了。

他們已經連續跳了好幾支舞,雷老傢伙簡直把她視為自己所屬物般地霸佔她的每分鐘,讓試圖是前邀請她的男士莫不敗興而回。

一位身材冶豔、惹火搶眼的美女帶著試探的心理上前邀請冷烈共舞,似乎是時機挑上了她,這美女竟成了今晚的第一位幸運兒。

望著眼前主動邀約的女人,冷烈劍眉輕挑,露出讓女人亮了眼的迷人笑容,他優雅地比了個邀請的手勢,並在表情驚喜的美女尚未昏倒前,擁著她滑入舞池,讓她成為其他女人注目、嫉妒的焦點。

翩翩起舞的人群裏,黑眸不經意地飄向左方,他看見雷鳴不甚明顯的啤酒肚幾乎貼上她曼妙的身軀,饑渴的眼包含色欲地緊盯著她的胸前,置於她身後的手更是大膽遊移在她如凝脂的肌膚上。

果真是位色鬼!冷烈臉上深不可測的表情隱約透出陰森,他的雙唇抿成一條線。

而另一邊一身深灰色西裝打扮的忍,於此時帶著他的舞伴接近他的主人了。

忍徵詢的目光無言地望著冷烈,一曲結束後,在冷烈的指示下,忍在樂隊奏起下一首曲目的同時,他高挑的身軀無聲無息地消失在角落的布簾暗處,熟練的身手迅速的讓人來不及察覺。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9 00:07:45

第四章

黑色的加長型大轎車,在它寬敞的後座裏,三位盛裝打扮的兩男一女對坐在柔軟舒適的小牛皮座椅上,一片只容由裏看外的深色玻璃隔絕了司機與他們之間的對話。

“是嗎?倒不出我所料。”冷烈深思的眼透過捧在他手上酒杯的杯緣,毫不隱藏地以迫人之勢瞅著眼前那張此刻正面向窗外的麗容。

“嗯,姓雷的果真曆害,他的書房與臥房我都做了地毯式的搜索,依然尋不到蛛絲馬跡。”金框下的藍眸一閃,“少總,你想這老狐狸會不會將它藏置於公司?”

“有可能,不過---”他仰頭飲盡杯中物,“可能性不大。”他料想那傢伙沒有那個膽將它置於他無法掌握之處,雖然雷氏公司的保險庫是機關重重,但是,這種“私人物品”,他應該是寸步不離地收置於自己唾手可得之處。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少總---”

“無妨,就讓他多活幾天吧!”計畫得延期了,如果不是為了取回委託人特別交待的物品,他豈容得姓雷的苟延喘活到現在,又哪容得他---

少了酒杯,冷烈現在更是肆無忌憚地盯著她瞧。她一頭烏黑的長髮,往上挽成一個既典雅又不失嫵媚的髮髻,兩綹柔絲卷成浪漫的弧度,垂落于弧度優美的頸側,隱隱發出一股野性之美,卻又透露著端莊的嫺靜之感。謎樣的女人!她今晚成功地吸引住雷鳴以及在場男士們全部的注意力,甚至是雷鳴的私人秘書楊立德,也難逃她豔光四射、無人可擋的魅力。

他記得那兩個男人是如何色膽包天地緊盯她裸露的肌膚瞧,而雷鳴又是如何占盡便宜,雙手不安份地在她背後遊移……

姓雷的!冷烈雙眸微眯。殺他之前,他會先挖出他那對賊眼!要了他那雙淫手的!教他痛不欲生地---下地獄去……他該無動於衷的,多年來,為了配合任務的執行,這種“必要”的場面是無可避免、不勝枚舉的,但是---

“冷凝。”他的語氣不自覺地多了些“稱不上”柔情的暖意,雖然他的表情依舊是平淡無波。

車窗旁的她似乎聽出了他語氣裏的某些不同,她似有若無的微微一愣,轉過她姣美優雅的側面,原來凝望窗外的眼對上他的,他那深邃的黑眸猶是冷漠,讓她懷疑方才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是,冷凝知道該怎麼做。”這是她今晚坐在車中開口的第一句話,若非“必要”,她向來是少言的。

恭敬的應答後,冷凝再將視線投向肅靜的街道。她是在欣賞車窗外寧靜的夜景嗎?不,她是在留意車外有無任何異動;時時持有警戒之心,已是她多年的習慣,並不因她此刻的豔麗裝扮而有所改變。

除了這襲裹住她嬌軀的黑色緊身晚禮服仍保有“冷若雪”的特質,現在的她回復到那位“冷”、“靜”的女殺手---冷凝。

黑色的車身在連轉兩個街口後,緩緩地駛入一條寬敞的私人道路。在三分鐘的車程後,一道飾有高雅浮雕的大門出現在眼前。

氣勢雄偉、令人驚歎的大門,可說是將門內的世界與外界隔絕了,通過門徑,再往前駛進三公里,轎車在繞過一座花園後,於兩旁聳立白色石柱的石階前停祝

這是一棟極具歐洲風味古典造型的高雅別墅,外觀雅致,華而不俗,白是這棟建築物的主色,在瑩亮的月光下,它虛幻得像是傲立在白雲間的海市蜃樓。

“少總,您回來了。”恭迎在門前是的管家李正浩。他哈腰問候著方踏入屋內的主人,耳朵上方那兩綹白色的發絲,顯露出他的年事已高,而唯一不同的是,他那雙依舊精光閃爍的眼犀利如往常。

“嗯,”冷烈將手裏的黑色長風衣遞給身旁候著的李正浩。“沒事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少總。”接過主人遞來的衣物,將它懸掛在自己的手臂上,李正浩再次哈腰,舉步告退。

“忍,你也退下吧!”冷烈頭也不轉地對著身後跟上來的忍吩咐著。

“是。”

當忍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另一扇門後,寬敞的大廳頓時寂靜得有些窒人,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她明白他的,他不會平白無故的譴退下人與忍,留下自己與他對望,就像她明白且清楚地感受到今晚在宴會裏他迫人的眼……他不該如此的,這也不符合他以往的作風;若非自己多少瞭解這男人幾分,她幾乎要認為那雙傲睨萬物的黑眸隱含著微乎其微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可謂之為“醋意”?但她知道這種“荒唐”的事不會出現在他身上的。

冷凝保持緘默地望著他英挺的身軀陷入柔軟的沙發裏,她沒有開口,是因為她知道那是多餘的,而她從不浪費精力在徒勞無功的事情上,所以她靜待著,靜待他的開口。

癱在沙發上的冷烈,西裝外套已教他丟在一旁,襯衫上方的襟口也讓他解開了兩顆金扣,結實的肌肉隨著他規律的呼吸若隱若現,在透露出狂野的性感氣息。

冷烈的嘴角有抹嘲弄,兩隻手臂延展地掛在椅背上,讓自己的頸項舒適地貼在椅背柔軟的邊沿,仰著頭,合著雙眼的他,慵懶地開口了。

“冷凝,幫我倒杯酒。”

幫?他打出娘胎至今,可能從不知道“幫”、“請”二字怎麼寫吧!這會兒倒是文明得有些駭人。冷凝有絲怔忡,不過,她不會花心思去研究的;她娟秀的柳眉輕挑,挪步踱向樓梯右下方的吧台。

不消片刻,冷凝已一手端著盛滿八分褐色液體的酒杯,來到冷烈的身前。

“你的酒,少總。”她沒有將酒杯置於他身前的圓幾上,執杯的手,停駐在半空中,望著眼前那張假寐的臉,她的唇角不自覺的瞬間勾出一抹淡若雲煙的紋。

冷烈緩緩地張開眼,他沒有馬上接過酒杯,仰望的黑眸只是靜靜的,帶著挑逗意味地注視著她。

這狂妄的男人!冷凝蹙起她的細眉,雙眼未離開他的。她端起酒杯就嘴啜了一小口,然後誠如黑眸主人所希望的,她櫻唇含酒地俯身接折他。

順從他、迎合他、沒有任何的自我思想,只是一味的任他擺佈。多年來,她一直謹守著這角色,可是此刻……此刻她想讓自己放縱一下,就這麼一下下就好了……

所以,她的唇沒有如他所期望的貼上他的,紅嫩的雙唇在他的上方倏地打住,冷烈發覺自己正望進一對與他相抗衡的星眸。

兩道對峙的眸光在半空中交戰數秒後,冷烈笑了,笑開的唇帶有壞壞的邪氣,暗忖,這該死的女人!他該生氣的,但是他沒有,他只是在心中低咒、歎息。這是她內在的一面嗎?向來溫順的小貓,也會有張牙舞爪的一面?這樣的她,對他而言是陌生的,這女人,她究竟還隱藏著多少他不知道的內在世界?呵!他會期待的,並享受發掘的樂趣。但是,現在他只想做他想了一整晚的事---狠狠地吻住她!

冷烈濃眉輕拱,嘴角猶是那抹在壞壞的笑。沒有該有的蠻橫,他探出一手,視線從未自那對隱含挑戰的星眸移開,修長整潔的指尖消失在她優美的頸側,然後壓著她後腦;冷烈略施手勁,將她拉向自己;如果他的屈服能令她感到一絲快意,他不介意的,今晚的他是可以允許的。

冷凝以為自己一時的衝動,換回的會是他的怒視,然而事實卻不然,他的退讓反教她錯愕;她只能圓睜著美眸,望著他俊逸的面孔在她眼前逐漸變大。

從不讓情緒出現在臉上的她,這會兒的表情該是明顯的錯愕吧!冷凝猜想著。

可是,就在她的唇將觸上他的之際,她腦後鉗制的力量消失了。

她再度失控了!冷凝滿眼驚訝地望著行事向來莫測高深、飄忽難解的男人,他黑眸裏那道凝向自己的熾熱眼光,正無言地訴說著---吻我。

請求?不,炯亮的黑眸裏,閃爍的光芒是他唯一的強硬氣勢,一如他慣有的習性,他是那種永遠握有主宰權的男人,以前是,現在更不會因為她這麼點微不足道的抵抗而有所改變。

呵!她不該感到有何不同的,他永遠是這麼一位教她無法捉摸、心思複雜的男人。

她為自己先前的想法感到可笑,唇角帶抹自嘲的笑意,以吻封住他的唇,讓她唇間的香醇液體慢慢地哺啜入他貪求的口……

冷烈絕不會只是要她哺啜酒而已,她後腦再度讓手的主人壓住,他的舌變得挑逗,漸漸的與她的繾錈糾纏,一如往常的教她心跳加快、渾身發熱。

她手裏的杯子被取走了。她以為他會延續這個吻的,但事實上是,當她幾乎被他熾熱的熱吻所吞沒之際,他放開了她。

視線由他狂索的唇轉向他的眸,冷凝熱情猶熾的眼俯視著他的,任他探向她臉的手指恣意地撫著她微啟、紅腫的唇瓣,她只是緘默地靜望著他。

冷烈以食指沿著她美麗的唇型輕劃。今晚,他除了要她在他的唇下發熱之外,他更想做一件事---

撫著她唇的手指滑下她的頸窩間,沿著單薄的肩,順著手臂柔軟的肌膚……最後他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柔荑,他的眼再度對上她的。

“陪我跳支舞。”她精湛的舞技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而他今晚才發覺,自己從未“真正”的與她共舞過。

不必經由她的允許,冷烈稱不上邀請的口吻,只有獨斷的命令。隨著他起身的同時,冷凝已在瞬間讓他不由分說地擁入懷裏,帶向大廳寬敞的中央。

對於他的予取予求,她該說自己已習慣?抑或麻木?

內心不覺輕歎,冷凝順從地貼著他挺拔的身軀,任纏繞她纖盈一握的腰的手臂的主人擁著自己翩翩起舞。

寧靜的室內,不需多餘的音樂聲,曼妙的樂章,是他們兩人相互輝應的呼吸聲為他倆調奏出一曲無法言語、筆墨形容的相契之音,伴隨他們的每一次舞動;多年的默契,使她輕而易舉地緊跟著他的每一個動作,舞出一次又一次璀璨的絢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們的足跡幾乎踩遍了大廳整個角落,最後,他擁著她緩步往樓上移去,

同屬“冷”質的兩人,一個是主,一位是仆,他們的關係既不是朋友,也稱不上戀人,但是,他們之間卻飄蕩著一種氣氛,一種特別的,他人無法介入的……

他們迷亂的舞步在她昏暗的房裏結束了,一個三回轉的動作之後,她背抵著他的胸,兩手輕輕地扶持在他摟住她腰的肘臂,她低聲輕喘著。

瞅著眼前白皙的頸背,凝脂的肌膚……冷烈俯下頭,朝她光滑誘人的肌膚上輕啄一下。對於她挽起的發,他早已不滿,於是抽回置於她腰側的手,不動聲色的探向烏絲裏的髮夾,但是懷裏的嬌軀一個轉身動作讓他無法得逞。

他不會喜歡她發間刺鼻的煙味與嗆人的發膠味。“我先梳洗。”逃離他炙熱的眼,冷凝走入浴室,準備洗去自己一身的庸俗的脂粉。

半途中,他加入她的淋裕冷凝原本打算準備摘下蓮蓬頭的,可是就在她觸手可及之際,由她身後竄出的強悍手臂卻是先她一步為她取下。

截獲蓮蓬頭的手,從她眼前消失。冷凝微張的毛細孔,幾乎可以感受到背後那股熟悉的氣流,她緩緩地轉身面對他。

他無聲無息的加入著實教她吃驚,幾乎有那麼幾秒她是瞪著他的,可是一見他挑高的眉,不必多餘的言語,她會意的星眸在下一刻已閃躲垂覆的眼瞼之下。

在她合眼之後,一個強勁的水流覆上她的頭頸,溫熱的液體拭去她發間的泡沫,也讓赤裸著的身,頓時被那股直瀉而下的暖意所深擁。

感覺他的手穿過她的發,在她發麻的頭皮輕按著,穿梭發間的手,像是帶了魔法般,舒適的感覺令她不覺內心輕歎……這男人礙…

他不是那種會為“某人”而去做“某事”的男人,就像他此刻的舉止也因為他“自己”;他是為“自己”而做的,他就是這麼一位傲睨萬物的男人,所以她該為他對自己的恃寵而感到訝異。

多久了?這是他第二次為她淨發,之前……呵!那似乎已是遙遠的記憶了……

當初讓老爺子帶回組織,她其實也有過一段反抗期的。她習慣孑然一身、獨來獨往,視“孤獨”是她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她喜歡在子夜裏,自己一個人讓孤寂啃噬她的身心,教她忘了明天還有日出。

逃離!是的,她逃離了那棟她生活了將近半年的房子,她不願任那群陌生人將自己玩弄於股掌間,她是適合孤獨的,這是自她懂事以來一直秉持的信念。

一晚,她策劃已久的計謀終於付諸行動,她逃脫成功了,雖然她明白自己不可能這麼輕易就得逞的,但是,她就像是剛奪籠而出、取回自由的雲雀般,欣喜的得意忘形。

事後,他們並未如她所預測地派人尋回自己。她該高興的,但事實不然,在外流浪了一段時間後,她才發覺天下之大,竟無自己容身之處。她變了!半年後,從那棟房子出走的她。已不再是以前的自己,某些地方不同了…….

於是,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她再度踏入他的世界。

她永遠記得那晚的,當落湯雞似的自己渾身是泥的讓下人帶至他面前時,她以為他會狠狠的甩自己兩巴掌,或是賞給她更極端的,教她無法想像的手段,畢竟她曾親眼目睹他是如何殘酷無情地對待背叛之人。

結果,沒有,什麼都沒有!遣退下人後,他只是靜靜的凝視她飽含戒備的眼,然後,他高大的身子由桌後走出,迎向她緊繃的小身子……

冷凝的唇角不自覺地漾出一抹淡笑。她還記得,當她瞧見俊美冷峻的他突然朝自己伸出一手時,她的反應就像一隻流浪的小野貓,猛地遭受路人的施捨而全身戒備;她倏地跳開他修剪整潔的指,欲抓向她置於身側的手的企圖。

她藏起自己那雙污穢不堪的小手,在背後緊緊的絞扭著---他會要了自己的一隻手的!當時她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她蓄勢待發的身子隨時有奪門而出的準備,但更教她駭然的是,她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去驚覺到他下一秒的企圖。

幾乎僅利用她眨眼的瞬間,在她尚不知發生何事的狀況下,她虛弱的小身子在她驚喘的同時已淩空而起,教他蠻橫的擁在胸前。他對於沾染上他衣襟的汙塊仿佛視若無睹,只是一逕地摟著她邁出書房的門口,而對於她踢動掙扎的身子,他的反應只是蹙眉,然後更加鎖緊他的雙臂。

之後,他將她帶往他臥室內的浴間……

冷凝又笑了。她想,那時候的她就像是個剛遭人由一堆爛泥中撿回來的破布娃娃,除了髒得分不出面目外,身上更隱隱散發出一股異味,逼得他受不住地親手為她洗去一身的污穢與狼狽;當然,情況是得一邊和她交談,一邊完成這艱巨的工作。

當年二十歲的他,在年僅十歲的她眼中,已是位十足的“男人”,擁有迫人爆發力的男人,能輕易地捕獲五至六十歲之間的女性的俊美男人!但,那並不包括她在內!她是這樣起誓的。

她不願那高挺男人要了自己的身子,更不允許他擁有這份權利。“這男人擁有你。”雖然帶她來此的叔叔是當著他的面,這麼宣示地告訴自己,可她卻不記得曾點頭應允。所以,當時他成功地褪去她一身的累贅,她也不甘示弱的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反抗有理”的傷口……

鮮紅的液體沿著他手臂的肌理紋路,泄聚成一條涓流滴落在潔白原磁磚上,觸目驚心的畫面使她驚恐的忘了掙扎。想起自己慌亂中隨手抓了什麼,她不由得瞪向自己的手,只見她小不點的手正緊握著一把刀口尚淌著血的小刀!

反射性的,小刀在下一秒鐘已讓她驚駭地丟到一旁,飛至角落。她瞪著他無動於衷的面孔,而他只是深蹙濃眉地望了手臂上的傷口一眼,那一眼像是在說著---這在他眼中根本稱不上傷口。

他根本沒有打算先料理自己傷口的意圖,而當時的她駭住了,為了不讓他流血過多至死,她安靜地任他掬著洗髮精的雙手搓揉著她半長不短的發……就像此刻般……這是他第二次為女人淨發,她是否該為這份殊榮而感到榮興?

冷凝不能多想了,因為搓弄她發的指已經輕觸上她不覺微微勾起的唇。

睜開眼,她望入他一對炯炯星目中,挑眉的表情無言地詢問著:“什麼事?”霸氣的黑眸,絕不容許她有一絲思緒的保留。他要知道何事激起了她嘴角的笑意,這樣的她,他並不多見。

冷凝沒有斂起她的淡笑,她靜靜地凝視他將她耳畔垂落的發塞回她耳後的肘臂---他有力的臂,接近手肘的部位,有道約莫四公分長的狹細白疤。

循著她的視線,他明瞭她發笑的原因了,他的唇不自覺地也彎出一抹弧度。

當年在他眼中稱不上“傷口”的傷口,如今卻上僅存在他身上唯一一道永遠也無法磨滅的疤痕……

他們的眼,在蓮蓬頭的水波下無言地交會了。只是既親密又陌生的兩人,此刻彼此的心靈是否也有一絲的交集呢?

她取走他手裏蓮蓬頭,濡濕他的背,拿起沾了香浴乳的海棉浴球,她如往常般熟練地輕搓他的背、他的身……

***

這間浴室以正常的標準而言,稱得上是夠寬敞的,十來坪的空間,“浴室”中基本該有的,這裏樣樣齊全,且是精緻不菲、高貴素雅的。

象牙白的洗手台旁,置放著一隻同色系的防潮小櫥櫃,狹長的櫥身,放著各種洗滌用品與器具,包括男性的電動、手動刮胡用具與乳膏,和一件寬大的浴袍。這樣的男性用品有兩套,一套在此,另一套在與她臥房僅隔一門,他寢室中的浴間裏。如此“多此一舉”的準備不為什麼,只為符合他的方便。

浴間的兩人已各自套上浴袍,冷凝輕盈的身抵著猶有水氣的磁磚,俏挺的臀則在洗手台平滑的一方坐下,修長均勻的雙腿吊在半空中,在她頭頂上方的牆面,掛有一幅用色大膽的抽象畫。

她張敞的雙腿垂落在男人健碩的身軀兩側,大腿接近膝蓋光滑的肌膚輕觸著他的臀。

由軟管裏擠出的泡沫式液體,兩手相互搓弄後,她將沾滿她雙手的泡沫乳膏均勻地抹上他的雙頰與下巴,絲毫不在意自己身上那件隨意打結的浴袍,在她大膽的舉止下,呈現出教男性血脈僨張的畫面。

呵!她何須在意,她的身子早在多年前就教這男人納為私人物品,恐怕她自己對自身的骨骼肌理都沒他來得清楚。

拭淨她指間的白色乳膏,她拿起一旁的刮胡刀,抓穩刀身,沿著他剛毅的線條輕刮著。

這男人鮮少用電動刮胡刀,只因他要她為他刮鬍子,甚至可以奢想為---他喜歡看她替他刮鬍子的樣子。

刮起下顎最後一團白沫,冷凝取來熱毛巾,拭淨他的臉;不知是否因害怕自己會不小心弄花他那張迷倒眾女性的臉,似乎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他才足以用“溫馴”二字來形容。

放下手中的軟布,白皙若青蔥的手探向他。冷凝以手背撫上他雙頰與下巴的線條,感覺有無紮人的輕刺感。

她滿意地望向仍舊玩弄著她耳際那綹烏絲的男人。感受到她徵詢的目光,冷烈的視線由他的指間收回,鬆開攀上他指間的柔絲。

望著她如芙蓉般的面孔,他撫著自己的下巴,指間傳來平整光滑的觸感。他的唇型展露出一抹弧度。 薄抿的唇角那抹淡笑,該是他對她手藝讚美的表示吧!

冷凝以為在這之後他會先行離去,但是她卻瞧見他根本沒有移動的意思,反倒將視線投注在那只與他刮胡刀擺在一起的除毛器。

淋浴中,他的半途加入延緩了她原先要做的事,所以她打算在他離開後完成它。

或許這樣的擺設會令他不快吧!冷凝猜測的同時,她的一手已探向那只除毛器,打算將它改置於“不冒犯”到他尊嚴的“適當”角落。

但冷凝沒有碰到它的機會,因為她的腰已教一隻手臂攫獲。

驚喘中,她讓他抱離原來的位置,感覺自己騰空的雙腿著地,她臉上難掩詫異地望著他。

他又“赫”著她了嗎?冷烈唇角的笑更明顯了。他燃燒的眸將她炙熱的身軀流覽一番後,他輕柔的轉過她的身,讓她面向鏡中的自己與他。

他們的目光在鏡中交纏,他的雙手由她的肩滑入她胸前誘人的襟口,探入浴袍,然後將它們輕輕推向一旁;柔貼的布料緩緩地自她圓滑細膩的雙肩滑落,垂掛在她盈握的腰際,她完美的上半身在明鏡的偷窺下,呈現在他眼中。

瞪著鏡中赤裸的自己,她著實被嚇住了,她不知道他有這種嗜好的……馬上的,她又發現自己會錯意了。她見他拿起除毛器……他想做什麼?

冷凝不解在他開口後得到答案。“把手舉起,放在我腦後方。”他一手戰勝地攬緊她的身,一手握著除毛器,對著鏡中的她投以一抹壞意十足的微笑,低訓地命令道,呼出的氣息拂向她冰冷的耳垂。

呃!這男人,他……怔愣的她,順從地將自己的左手臂抬起,然後依照他所吩咐的放在他的腦後方。這男人要替自己剃除腋下?!他……

“明開忍會帶你前去新的住所。”沉穩的聲音伴隨著細小的電動馬達聲傳入她耳中。

冷凝右傾的上半身微抵著他繞過她胸前的臂彎,她望著鏡中的他無言地點頭。

為了不讓姓雷的起疑,他們必須分開一段時間,直到東西取回,然後就是姓雷的該消失的時候了!

胸前溫勢的氣息拂上她裸露的肌膚,讓她感到陣陣酥麻由這裏直竄全身,還有貼近在她小腹上,散著熱力的五指……他的……

“你的心跳得好快……為什麼?”接過她遞來的毛巾,他為她拭淨她的雙腋,挪揄的表情笑望著她,現在他不得不讚歎自己驚人的克制力。

他聽見自己狂熱的心跳聲了!該死的男人,為何他總能挑起自己最原始的欲望,教她淫賤得像個蕩婦?

突然間,她竟對這樣的自己有股莫名的討厭。“你弄錯了,少總,那是你的心跳聲。”幾乎是對“自己”生氣的,她掙脫他的手,逃離他的身,拉回垂在腰際的衣物,一語不發地走向浴室的門,不管此舉是否會因此而惹惱身後的男人。

呵!她在生氣?為他?還是為她自己?他又逼出她的另一面嗎?

不讓她有奪門而出的機會,半途中,她的身子在瞬間已讓一股空中突如其來的強猛力道帶回他寬闊的胸前,她的下巴在下一秒遭他攫住,雙唇被他接近蠻橫的攻勢所吞沒。

火勢的唇舌以狂掠之勢席捲著她,灼熱的酥麻感霎時流竄至她身上每個毛孔,驚動了她四肢百骸,教她情不自禁地與他糾纏。

男人狂野的強索如往常般教她受不住地癱軟了身子,她輕顫的手,不得不攀緊他浴袍下的雙臂。

狂猛的吻持續了將近一分鐘,滿意於冷凝的熱情已讓他挑起,冷烈狂掠的唇離開她的,凝望向她的臉。

優美絕倫的容顏,已佈滿如癡如醉的紅潮;瑰麗的唇瓣,在他略含懲罰性的粗暴索求下,紅腫地輕泛血絲。

“逃避什麼?”他克制地扳起她的下顎,教她迷亂的眼逼視他那對不容她有所遁逃的黑眸。“逃避你對我無法遏止的熱情?它令你失控,更教你害怕?你對這樣的自己突感厭煩,所以選擇‘生氣’作為逃避的藉口。”

冷凝讓他的一席話震撼住了。這……這男人竟能看穿她的心思,將它赤裸裸的解析、道出!

她害怕了,卻怕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原來她的思緒已非她所能控制,竟危險的、脆弱的讓他一眼瞧出。

冷凝倉皇地將視線飄向一旁,逃離那黑眸裏的逼視,但,黑眸的主人豈容得她如此。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眼神擒住那對失措的眸。“又想逃避什麼?事實?!”扳住她下鄂的手,改以挑逗的姿勢往下滑,修剪整齊的食指沿著曲線玲瓏的高峰來到打著結的纖腰。

食指勾起衣帶的一頭,輕輕一扯……他略帶薄繭的雙掌,撫著她呈8字型的誘人曲線緩緩爬升,然後探入細肩,將掛在她肩上的衣物往兩旁一推---浴袍滑下柔細的肩頭,飛落在她赤足的腳跟後。

他的眼依舊與她交纏,他的雙手撫上她胸前雪白的肌膚,挑弄她渾圓的巧挺。

“這身子的熱情只能屬於我,我要它們為我而顫動,為我而燃燒,唯獨我---明白嗎?”他的語氣似羽毛般輕柔,卻又凝重得教人不容懷疑語氣中所透露出的協迫。

“如果---”他邪氣猶如銳的眼微眯,滾燙的雙掌突地盈握住早叫他挑逗得十分敏感的高聳,令掌下的身子受不住地倒抽一口氣,心臟為之漏跳一拍。“姓雷的要是膽敢對這身子有所沾染,不管東西是否到手,殺無赦!懂嗎?”

她是他的女人,他絕不容許其他男人對她有任何的非份之想。今晚在宴會裏他多有失常。冷凝怔愣地輕蹙娥眉,但也由不得她多想,瞬間,她裸露的身子已騰空飛起,讓他那對強悍的手臂帶到他寬闊的胸膛前。

他擁著她,踏出浴室,朝房中央那張大床邁去。

仰躺在柔軟的床墊上,閃爍波光的星眸望著床畔前正褪下衣物的男人。男人壯碩的身體她應該不陌生的,可是,她仍舊不免為他那身鷙猛的野性所眩迷,尤其是在他一身蓄勢待發的……

冷凝對著眼前那張俊美得幾乎能讓上帝親口咕噥“阿門”的容顏探出雙手,她的玉指纏繞在他頸後,將眼中閃動著征服光芒的他拉近自己。

是的,他要她熱情,而她確實也只為他燃燒,對其他男人而言,她是冷感的,所以,他的顧忌根本是莫須有的。

唇角含著一抹淡笑,她的唇在貼上他的之前,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輕歎,不自覺地輕滑而出。他不該如此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9 00:08:07

第五章

“顧芯,我看還是算了吧!”

“……”

“你這是大海撈針呢!”

“吱!”一聲緊急煞車聲,是雙手握著方向盤的女孩子的回答。取下車鑰匙,顧芯抓來後座的背包,她一手扶著椅背,帥氣地輕躍出敞篷跑車。

“不,這叫‘有志者,事竟成’。高三時,老禿驢常 掛在嘴邊的至理名言,記得嗎?”她將手裏的鑰匙環拋向半空中,再接住它。如此的動作重複了數次,直到她著短靴的雙腿踩上PUB入口處的石階。

小慧追上她。”此‘志’非彼‘志’。 顧芯,你已經白浪費了半個月的時間,難道還不死心?”

“是啊!”顧芯倏地住了腳,她踩在第二個石階上,轉身望著她的死黨。“‘都’已經半個月了,總不能教我前功盡棄、半途而廢吧!”她皮笑肉不笑地嘴角一扯。“那才真叫‘白白浪費’本小姐的寸寸光陰,知麼?”

顧芯的臉明顯寫著不快,小慧有絲倉惶。“可……可是……”她的話有些結巴了,顧芯的脾氣比沙漠的氣候還多變,說變臉就變臉的。

“拜託!”對喋喋不休像個老媽子的好友,顧芯不以為然以食指戳著她的左肩。“跟著本姑娘,有吃、又有喝,又有‘白馬’可看,你還有什麼怨言?走啦---”去!怎麼愈來愈像何媽,嘮叨個不停,嘴上一陣咕噥,顧芯領頭走上鋪設著地毯的石階。

在待者的帶領下,顧芯和小慧在地下室靠近吧台的角落坐下。

見顧芯由背包掏出一張千元大鈔給一旁的待者,小慧不禁圓睜兩眼。在臉上漾著異彩的待者轉身離去後,她瞪著她低叫:“小芯,那是一千元耶!”

“我知道啊!”無關痛癢的回應聲由她低垂的下巴悶聲傳出。 顧芯一手抓著袋子,一手在裏頭翻攪著,然後掏出一包淡煙。

“你剛才給了他小費一千元!”

“有什麼關係,‘他’的錢本來就是要花的,我只是盡本份幫他花罷了。”燃起一根煙,顧芯漫不經心地說著,兩眼望了大驚小怪的小慧一眼後,飄向四周的角落。

唉!這就是身為富賈之女令人羡慕的一點,出手之闊,連眼都不眨。小慧不由想起自己那不務正業、老是伸手要錢的窮酸老爸,突地,她覺得上天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她們坐的位置右側有翠綠的盆栽點綴,增添了幾分隱密性,卻也足以讓她們將室內的情況盡收眼底。

百坪大的空間,可以用“富麗堂皇”四字來形容。吧台的正前方約莫十坪的舞臺,一組五人樂隊正奏著西洋老歌“江水向東流”,舞臺的中央,一位身著露肩銀色禮服的美麗歌手以她略微沙啞的噪音,低低詮釋著歌曲。

透過昏黃的光線,小慧環視室大手筆的裝潢陳設。嘖嘖嘖!她驚歎,自己以前常去的PUB與這裏相比較之下,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她的手不由得探向身側,扯著好友的手臂。“喂,小芯!這PUB真是你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子開的嗎?”小慧盯著她高挺的俏鼻。

“嗯,”顧芯收起遊移的視線,朝好友的臉輕吐白煙。“如假包換。”

“咳!咳!”小慧被迎面而來的煙嗆了幾下,她以手背揮去鼻前嗆人的氣味。

她伸手取來顧芯身前白綠相間的煙盒。“哇靠!沒見過你這種怪胎,來到老子開的店,除了得自己掏腰包外,連小費也出手大方。”小慧嘟起小口朝半空中吐口白煙,嘀咕道。

“笨蛋!這叫‘拿老子的錢,投資老子的店’!”肥水不流別人田。知嗎?”顧芯唇角掛抹嘲弄的笑,以肩頭輕撞小慧的胳膊。

“神經!”小慧低笑地拿起桌面上的海收尼根啤酒,就嘴喝了一大口。

據顧芯所言,她那一年見不上兩面的老子,在黑道是響叮噹的大哥大,行蹤飄忽難以捉摸。打她出生至今,她與老子碰面的次數竟可憐的不超過十根手指。於是,電話便成了他們之間聯絡情感的唯一工具。

顧芯很少提到她老子的,就算自己偶爾不經意的問起,她也總是一語帶過。她想,她對她老子有很深的成見。

冰涼略帶甜甘味的液體沿著她的喉嚨緩緩而下,小慧發熱的身子頓感到一陣舒暢,她又連灌了數口。

“小芯,他如果知道了---你想他會有什麼反應?”小慧突然想起一人。

“他?”顧芯放下握在手中的啤酒杯,一時不解地瞪著臉上有絲隱憂的小慧。

“陳彬啊!”小慧低叫地輕拍桌沿。“你想,要是讓他知道此事,而對你瘋狂的舉止醋勁大發,跑來向你質問,屆時,你要怎麼回答?”

“憑他?”顧芯冷哼。“他算哪根蔥!”

“不錯,他哪根蔥都不是。但,小芯,你別忘了,陳彬也不是好惹的角色,他豈是那種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簡單人物。之前有個女的,就單單向他提出分手,到現在那女的還坐在輪椅上,一輩子再也無法走路了。”小慧盯著她繼續道:“我是提醒你,在提出分手之前,最好想清楚一點,陳彬絕不是那種會瀟灑大方的揮手與你道再見的男人。再說---”她遲疑地看了顧芯已經蹙眉的臉一眼。“當初陳彬是你從他上一任女友身旁搶過來的……他是不會輕易地讓你甩了他的---”小慧的聲音倏地消失在唇際,只因為此刻顧芯的臉全變了。

“笑話!”她低吼道,但激昂的樂聲遮去她部分的音量。“男有情,女有意,豈是我單方面拍得響的?”她的一隻手在半空中揮動著,顯然有些激動。“‘搶’!他值得我大費周章嗎?憑他那副嘴臉?哼!陳彬配嗎?要不是看在他還有那麼點男子氣概,老娘早八百年前就甩了那傢伙。”

顧芯將煙頭往煙灰缸狠狠撚熄。“他該感到慶倖的,我讓他伺候至今,算了對他的恩寵了。你也知道,我與‘馬’子交往,從不超過半年的,況且---”她挑眉地盯著啤酒杯,邪邪地勾起唇角一邊。“他再凶、再狠,我就不信他敢出手動我半根汗毛!他有這個膽嗎?哼!”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會考慮搬上她老子的名號,畢竟身為他的獨生女,還是有那麼一點好處的,哈!飲盡剩下的半瓶啤酒,顧芯抓起小慧的手。“別再提那掃興的話題,走!跳舞去---”

說著,她拉起小慧,往舞臺前那塊已是人滿為患的空地走去。來到中途,不經意地,顧芯由眼角突然掃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啊!是他。她內心一陣低叫,忙不迭又將小慧扯回原來的位置。

被顧芯莫名其妙的推回座椅的小慧,一頭霧水地瞪著她發亮的臉龐。“怎麼回事?瞧你的表情---出現神跡啦?”

“不錯!神跡呢!”顧芯興高采烈地低嚷。“他---我瞧見他了!”神采奕奕的眼,像似中了特獎般閃閃發光。

“哪個他?”小慧讓她這一叫嚷,神經變得有些遲鈍了。

“笨蛋!”顧芯推了小慧一下。“就是我那‘恩公’啊!”

“在哪里?”小慧終於意會過來。她的眼馬上往人潮中搜尋著。

“前方,舞臺右側方的角落,旁邊有個花盤,穿著深藍色的外套,背對我們的那一位---瞧!就是現在在跟待者講話的---”顧芯見著他的側面了,剛毅俊挺的線條一如她記憶中的模樣,教她怦然心動。

循著顧芯手指的方向望去,引頸眺望的小慧很快便看見那位讓顧芯近乎癡狂的男主角。

那張俊挺的絕容,是愈看愈帥,唉!陳彬是連比的機會都沒有,註定要受顧大小姐拋棄的命運了;為此她不免有些擔心。

小慧不再多想,因為顧芯這會兒正拉扯著她的袖口。“小慧,我這樣的打扮還可以吧?”顧芯拉了拉自己的衣襟、領口,撫著她的褲身,以手代梳抓了抓她齊肩的發,滿臉期待地等著好友的評語。

白色的短衫,外罩小背心,下著緊身黑色皮褲,一雙短靴……“很好啊!青春、充滿活力,很自然。”小慧望了她的頭髮一眼,上面已沒有多餘的顏色。

顧芯為了不讓自己一身新潮怪異的打扮嚇壞了她的夢中情人,所以最近的裝扮還蠻中規中矩的,就連她最喜歡垂戴的誇張耳環也教她暫擱抽屜,她可不願自己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便使他敬而遠之。

“口紅呢?褪掉了嗎?”該死!早知道會遇見他,今晚就用不褪色口紅了。

“呃,口紅---”說實在的,在這昏暗的燈光下,實在瞧不出端倪:小慧的眼貼近她微噘的雙唇。

“算了,還是補個妝吧!”顧芯別開臉,由背包中翻出化妝包,取出細長銀色的管裝口紅,轉起豔紅的蕊心,正要往她唇瓣抹下時---

“該死!”顧芯低咒一聲,手裏的口紅教她丟回化妝包,在小慧的愕視下,她倏地起身。“我過去打個招呼。”臨走前,她的手抓起桌上的白開水,往他走去。

在顧芯方才一連串的快動作後,小慧驚愕地瞪著好友的背影,她背後那道隱約的氣焰是什麼?是否可謂之為“殺氣騰騰”呢?小慧不禁這樣猜想著。猛地,她的指間突感一陣灼燙!她低咒一聲,反射性地揚手甩掉夾在指間的煙。

撫著自己的灼痛的指間,小慧瞪著桌腳那根猶冒著火星的煙頭,滿腔“經文”不覺脫口而出。

另一方面,顧芯眯起的眼幾乎從不自那尊移向他桌前的雪白身影移走,那女人的企圖是十分明顯的。

敢跟我搶?!顧芯一邊的眉頭挑高,嘴角揚起一抹惡作劇的笑意。

當女人以千嬌百媚之姿貼上了空蕩的椅墊時,一臉不懷好意的顧芯也已“殺”到男人桌前,趁女人尚未坐定之時,顧芯佯裝絆腳地跌向眼前的女人,在失去重心的情況下,握於她手裏的杯子在她刻意精挑的角度下,以“好巧”之勢撲向女人誘人的胸前---

尖叫、起身、跳腳!那姿色平庸的女人,不外乎這俗氣的三步驟,當然,她高亢的嗓音,也不免引起一陣小騷動。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顧芯隨手就抓來桌上的毛巾,也不管它是否乾淨,她一邊哈腰賠不是,一邊抓著毛巾往女人“山巒疊起”的胸前猛擦。

見自己雪白的衣服蒙上一層淡濁色,女人的叫聲頓時高了八度,她揮手拍掉胸前那只愈幫愈忙的手,視顧芯為怪物般,退了一大步。

顧芯緊追不放地上前。“小姐我幫你---”

“不必了。”女人狠狠的瞪了顧芯一眼後,方才扭腰擺臀地隨著前來息事寧人的待者離去。臨走前,女人仍不忘朝那張俊逸的面孔丟下戀戀不捨的一眼。

哼!不信趕不走你,想與我顧芯鬥,修煉成精再來吧!收起唇角那抹得意之色,顧芯再度掛上那張滿是歉意的表情,好轉身彎腰地忙擦試桌面的水跡,一邊開口道:“先生,真對不起,害你女友失態了。”她故意不看男人的臉。

“她不是我的女伴。”

嗓音依舊是這麼的低沉性感,顧芯佯裝吃驚地抬眼。“呃,對不起,我以為---啊!是你。”她圓睜著一對黑白分明的眼,低叫著在她“專屬”的座位坐下,臉上儘是一片驚喜。

“記得我嗎?”顧芯兩手的手肘壓在桌沿,食指指著自己。

男人冷冷的眼飄向眼前未經他許可便擅自坐下的顧芯。“我該認識你嗎?”冷眼旁觀的他,對她自導自演的一幕可說是了若指掌,他明白她的動機,那正是他要的效果。

他的回答讓顧芯感到一陣失望,雖然自己不是什麼國色天香的美人,卻也稱得上是教人過目不忘的中等美女啊!

“那天晚上啊!遇到搶劫,讓你出手相救的女孩……記得嗎?”

“搶劫?”男人沉思地摸著光滑的下巴,然後一挑眉。“喔!你就是那位女孩。”他望著女孩期待的臉。

“不錯,你想起來了,先生。”顧芯眉開眼笑地說。“那天真謝謝你,要不是你,我恐怕---”她露出惶恐驚駭的眼神,心有餘悸地低語。

“舉手之勞罷了。”

“不!”顧芯望著他,“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但對我而言卻是使我免受魔掌侵襲的救命恩人。我---”

“你想如何報答我?”他的嘴角有抹嘲弄,倏地傾身靠向前,在離她臉龐咫尺之距處沙啞低語。

他可真直接啊!顧芯幾乎被他毫不掩飾的言辭嚇到了。她原該表現出像正經的女孩子一般生氣、覺得受辱,然後拂袖而去的,但是她沒有,他那深邃的黑眸像會勾魂攝魄似的,教她失了神,一時擠不出話來;還有他唇角那抹慵懶的笑……教那兩片薄唇覆上的滋味是怎樣……

再不開口的話,她真怕自己真會付諸行動。睫毛連眨數下後,顧芯支吾著,“我……我……想請先……呃,對了,尚不知先生貴姓?”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了。

“冷,冷又剛。”

冷又剛!哈,人如其名。“冷先生,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我姓顧,顧芯,朋友都叫我小芯。為了感謝冷先生出手相救,我想請冷先生吃頓飯,可以嗎?”

“你會拒絕嗎?”顧芯的一顆心倏地停在半空中。她想,他如果真拒絕的話,她的心會馬上墜地,碎化成千片萬片的。

急切的期許與明顯的不安在女孩淡妝的臉上交錯著,這種小女孩是引不起他興趣的,但是---“面對顧小姐誠摯的邀約,你想,我有拒絕的理由嗎?”

冷烈的應允讓顧芯漂亮的臉蛋迅速亮了過來,她神采奕奕的望著對面的男人。“那麼,明晚八點,西雅圖餐廳見。”

“嗯,”見前方有道高挺的黑影正向他走來,冷烈拿起一旁的帳單,說:“對不起,我朋友來接我了,再見。”他起身,表示歉意地微頷首。

丟下表情有些失望的顧芯,冷烈朝迎面而來的忍走去。片刻後,他們高大的身影便在顧芯的注視下消失於入口處。

再見,明晚見!顧芯對著眼前那只半滿的酒杯不自覺地癡癡發出低笑,乾淨的杯口顯示方才的男人根本滴酒不沾。

別浪費這杯好酒。 顧芯端過那只高腳杯,就嘴啜了一小口,陡地一陣燒灼感沿著她的喉嚨而下,幾乎燙壞了她的腸胃。

哇!夠嗆、夠辣,卻挺適合她的。對著杯中物一陣蹙眉後,顧芯笑開嘴,端著它,帶著輕盈的腳步走向一臉好奇之色的小慧。

明晚……唉!太漫長了……

***

臥房裏,雷鳴對著鏡中的自己調整著他胸前黑底細紋的領帶,在一陣沉悶後,他對著手裏的話筒開口。

“……當初不該相信那傢伙的,現在不僅是找不到他人,就連那批純度極精的四號海洛因也隨著他的失蹤而不知去向……我明瞭,可是。龍老大……嗯,我知道……我會吩咐下去的……三號碼頭……這次不會有問題的……賴正那傢伙我會將他逮到手的……對了,龍老大……”雷鳴的語氣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表情儘是謅媚。“上次在電話裏向您提起的---對對對,就是那檔事---什麼?等您回來再談?可……可……龍老大您什麼時候回國……下個月初……是……好的,再見。”

下個月初?豈不是還有一個月?操他媽的!雷鳴咒駡著丟回話筒,他關掉話筒下方黑色小盒子的開關---小盒子精密的儀器能燒毀一切可能的電訊攔截。

事情迫在眉梢了,那老小子還要他像哈巴狗似的幹等他一個月?該死!真他媽狗屁的該死!老小子要是不在這緊要關頭拉他一把,亞世銀行一倒,偉銘集團旗下的產業勢必遭到波及,操他媽的狗屁!都怪賴正那狗操的!若非為了那檔事,龍老大按理不該如此刁難自己才是……該死!當真無計可施之時,自己是否該拿出那---

“叩!叩!”清脆響亮的敲門聲打斷了雷鳴的思維。

“進來。”

推門而入的是他的私人秘書兼助手楊立德。“雷董,冷小姐已接來,此刻在大廳候著。”

“嗯,先替我招呼著,我馬上下去。”領帶被調整到適當的位置,老謀深算的雙眼盯著鏡裏的男人吩咐著。

“是。”

在楊立德離去後,雷鳴又對著鏡中的自己做了一番最後的審視。以手撫了撫兩鬢的發,雷鳴露出今晚的第一個笑容。提起平躺在床鋪上的外套,套上它,滿意地邁出臥房,向樓下走去。

富麗堂皇的大廳,磨石的地板上,一張浮繪精細花紋的棗紅色地毯覆蓋在中央,一張長桌橫擺其上,桌身的四腳雕飾著極盡繁雜的雕花紋。

大廳的牆上掛著幾幅已經數百年歷史、價值連城的潑墨國畫,高挑的身影自長桌後起身,她靜駐在其中一幅之前,冷冷地端詳它們。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教她斂起了那股冷意。雖然鋪設在階梯上的地毯吸去了來人下樓時大部分的聲響,但多年的訓練卻使她輕易地察覺。冷凝知道他已來到自己身後,但她仍不動聲色地保持原來的姿態。

“它們價值非凡呢!”楊立德在她耳後低語。

“啊!”冷凝低呼,她佯裝受驚地猛然乍知。“你……楊先生,你嚇著我了。”

她撫著胸口,星眸圓睜地瞪著他。

鼻前似乎還餘留有她那股沁人肺腑的淡香,楊立德掛著歉意的神情,望著眼前的美人、“抱歉,讓冷小姐受驚了。為了表示我的歉意,請容我替冷小姐斟杯酒,以表失敬之處。冷小姐請稍待。”

他微躬身,嘴角帶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往角落的吧台走去。

貧嘴薄舌的男人!雷鳴身邊的小嘍羅若儘是像他這等貨色,那麼,事情就比她想像中簡單多了。

“冷小姐,請。”

“謝謝。”一雙膚質晶瑩的玉手接過酒杯,冷凝唇角含笑地問:“雷董呢?”雙瞳翦水似要勾去男人的三魂六魄,含嗔帶媚地望著兩眼盯著她瞧的男人。

“雷董馬上下來,不如先讓我陪冷小姐聊---”楊立德一點也不浪費時間,嘴裏招呼著,人跟著就往美人的身側靠去。

但,楊立德根本連屁股沾墊的機會都沒有,便教樓梯上方傳來的輕輕咳聲給嚇得忙挺腰、起身迅速的退回屬於他的適當位置。

“雷董。”他心虛的看了自己老闆一眼。

雷鳴沒有搭理他,在步下最後一階梯後,才吩咐道:“小楊,叫老孟把車子準備好。”

“是。”楊立德好比領了一道免死諭令般,步似飛箭地馬上消失在大廳的另一側。雷鳴皺起的眉在楊立德消失後再次舒展開來,他笑著臉迎向朝自己走近的絕色美人。

冷凝今晚穿了一襲黑色中帶著金色網紋的連身裝,輕柔的質感在拉褶式方體剪裁下,呈自由垂墜的波浪線條;一雙均勻修長的美腿,幾乎盡露在裙身極高的一側,肩兩旁細窄的帶子無力地撐托著兩邊低垂的衣身,誘人的胸線與凝脂的雪背性感得無處可藏。

這女人每每總教他驚豔不已!

“失禮了,讓冷小姐久候。”雷鳴給了她一個“不斜的擁抱,然後在那張毋需任何人工色料即足以傲視群芳的容顏上輕啄一下。

“雷董客氣了。”冷凝以很自然的舉止將自己與他顯得過於親近的身子稍微拉出一些距離。

不覺有異的雷鳴,攙扶著她裸露的玉臂走向沙發。“不,是我禮數不周,本該是我親自去接迎冷小姐的,卻適巧公事纏身,一時抽不出空,請冷小姐切勿責怪。”刻劃著歲月痕跡的面容,依稀還看出當年風度翩翩之采,雷鳴表現出一派紳士風貌。

“雷董言重了,能受到雷董青眯是我的殊榮,我豈能有何抱怨之言。再說---”冷凝刻意嬌嗲著聲音。“雷董,我們都認識那麼久了,您也別冷小姐前、冷小姐後的叫,多陌生啊!您就直呼我若雪嘛!這樣聽起來親切多了---”塗著寇丹的食指在他外套的領口輕劃著,還故意將身子貼向他。

冷凝明顯的暗示與大膽的舉止讓雷鳴圓睜一對牛眼,在暫態的錯愕後,他就像方看到小紅帽的老色狼般,樂得笑眯了眼,嘴角幾乎咧到耳後方。

“好,好,好!以後我就叫你若雪……若雪小美人……哈,太好了!”他傻笑地抓起在衣襟輕轉圈的柔荑,貼在自己胸口興奮的揉搓著,眼底儘是肉欲之色。

喔,操他的!他不知道已經對她“哈”多久了,眼看著到嘴肉卻不敢咬上一口,怕的就是嚇跑了這塊“天下珍肴”,那可就得不償失;現在可好了,美人自動投懷送抱,他不必再有所顧忌。

卸下偽裝而原形畢露的雷鳴。此刻是一派色中餓鬼之姿。

內心一陣冷笑,冷凝佯裝嬌羞地輕扯她被緊緊扣在他胸前的手。“雷董……討厭啦!待會若讓人瞧見怎麼辦……”她發嗔地笑睨了他一眼,秋波微轉的眸,帶媚的讓人銷魂蝕骨、全身無力。

“誰會在這時候跑出來殺風景,嗯---”雷鳴色迷迷的眼緊盯著她那兩片紅唇瞧,瞧得他心猿意馬,克制不住地想馬上付諸行動。他正盯著嬌豔欲滴的唇瓣俯下身---

“雷董,車子已在外候著---”出現在門口的楊立德馬上噤口。糟糕,他又壞了老闆的好事了。

***

精緻的餐館裏,一頓豐富的晚餐下來,雷鳴可一點時間也不浪費地吃盡身旁女伴的豆腐。

入座時,雷鳴特別要待者替他們挑了個隱密性較高的位置,在希臘女神石膏像與花盤的遮掩下,兩者提供了雷鳴所要的獨處空間,坐在這個角落,他可以一覽無遺地將室內的景物盡收眼底,別人卻很難發現他們。

美色當前,桌上色味俱全的佳餚遠不及身側美人兒帶給他的誘惑力。晚餐進行中,雷鳴不是藉機摸摸那雙白若青蔥的手臂,要不是以自己的大腿輕佻地碰撞她的,一對飽含淫欲的眼,更是色膽包天、肆無忌憚地直盯著美人胸前看。

待者端來一盤雕飾花麗的水果拼盤。冷凝為了不讓色鬼的眼老是盯著她,她刻意不用銀叉改以手指挑了個圓潤珠滑的葡萄,往雷鳴整晚皆未合攏的口送去。

“雷董來---吃葡萄---”她嬌嗲著聲音,將夾在指腹的葡萄送入雷鳴笑開的嘴裏。

瞪著眼前探向他的柔荑,雷鳴順從地張了口,在將葡萄含入口中的同時,他趁機含住她白皙的玉指。

“嗯,好甜,好甜!哈……”雷鳴意有所指地笑贊道。

“雷董討厭---”冷凝假笑地欲收回自己的手,卻教雷鳴半途抓回。

“瞧瞧,這惹人疼惜的小手,竟沒半樣裝飾。”他撫著她光滑的手背。“改天雷董陪你上街,替你挑個適合這雙玉手配戴的飾品怎樣?”

“那---若雪豈不受惠了---”

“小美人,只要你哄得我開心,這往後好處多得是,懂不懂?嗯---”言下之意乃待奉得他夠爽、夠嗆,這金銀珠寶,甚至豪宅名車是滾滾而至,教她享用不荊

雷鳴輕揉她手背的手轉移陣地地沿著她裸露的臂劃上她圓滑的肩頭,在突起的骨骼繞著小圈,兩眼又盯上她胸前。

男人不安份的手與掠奪的眼神讓她內心一陣厭惡。“討厭!大庭廣眾之下,讓人瞧見了多不好意思---”冷凝將上半身傾向一邊,兩手順勢將身體幾乎貼是她胸前的男人推開些許,她的眼不經意地飄向一旁……

是他!透過綠葉的縫間,她瞧見那狂傲不馴的男人了,一對驚猛而深沉的黑眸此刻正危險的眯起,逼視著他們這裏。

有那麼一瞬間,他們的視線在半空中交會,但也只有刹那的幾秒而已。

迫人的視線轉回他的女伴身上,冷凝見背對自己的女人不曉得跟他說了什麼令他兩道不羈的濃眉挑起……她就是那女孩?!

冷凝閃爍著瑩光的美眸微眯,暗付,此刻不能讓雷鳴與那女孩碰面。

冷凝一手改按自己的太陽穴,一手則輕抓著雷鳴不安份的手臂,“雷董---”她皺起柳眉,一臉難受的表情。“若雪的偏頭痛又犯了---”

“那怎麼辦?”雷鳴略吃驚地瞪著他眼中的“天鵝肉”,深怕煮熟的“天鵝”就這樣飛走了。

“沒關係。讓我靜靜就好。”她蹙著娥眉,揉著額頭低訴。

“這樣吧!回我宅邸,我請醫生幫你瞧瞧。”哈!他的住處安靜極了,是最佳之選,沒有外人打擾,可以讓他隨心所欲,這偏頭痛來得可真是時候。

“嗯。”冷凝讓雷鳴攙扶著自己走向玄關。

直到踏出餐廳的門檻,冷凝仍能感受到他透著寒氣的追逐目光!

***

踏入自己臨時租賃的寓所,冷凝彎下腰,正打算脫掉那雙令她足踝難受的高跟鞋時,室內一股不尋常的氣息頓時教她怔愣瞬間。

半秒!脫鞋的動作僅被打斷了半秒之差而已。冷凝眼眯起地凝視著前方,腳底的涼鞋已讓她取下,她握著其中的一隻,然後挺直身,手中之物也在此刻飛射出去。

“鏗!”三十坪大的空間頓時燈火通明,涼鞋的鞋跟以驚人的手法準確無誤地咂上了牆面的開關。

他!冷凝放鬆自己緊繃的神經,將握在手中的另一隻鞋丟回地毯。

“是你。”她望著此刻間坐在房間中央沙發上,蹺起二郎腿的男人。

忍把玩著手裏那不僅打開了燈源開關,且以歎為觀止的角度折彈、飛向他臉部的“武器”。他薄抿的唇角微勾。 哈!要不是自己眼明手快,反應不錯,豈不讓這高跟鞋劃了臉。

“你真是個可怕的女人!冷凝。”

對他不知是褒是貶的說辭,冷凝不予置評,她挑眉的表情寫著---你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

忍揚眉,將手裏的鞋輕輕放回椅旁的地毯。“是少門主要我來傳話。”藍眸盯著同伴美麗的面孔,說明來此的目的。

“哦?少門主有何吩咐?”她的表情依舊無任何波動。

忍自沙發中起身,走向她。“少門主交待,七天是底線,若無進展,屆時由我來接手。”眼前那張既冷豔又美麗的臉孔,相處這麼多年,他對她的感覺似乎只能以“陌生”二字形容吧!這女人從不讓人有機會看透她的心思,恐怕就連與她關係親密的少門主也未必看得透。

“我會辦妥它的。”冷凝面無表情的丟下一句。轉身走向臥房,無語地表示---她要休息了。

在忍走後的半個小時。

頭頸抵靠在浴盆的一端,冷凝浸泡在溫熱的水池裏,由腳底傳來的舒適感教她放鬆全身地輕歎口氣。

想起雷鳴那兩隻“毛毛手”整晚老是趁機對自己上下其手的“由南摸到北”,要不是她機靈,以巧化危,自己全身豈不是讓他給摸透,甚至到現在還分不出身。

冷凝盯著天花板的眼露出憎惡。她閉起眼瞼,一對飽含冷芒的黑眸在這時閃入她的腦海---

他是不願自己的所有物遭覬覦,抑或……

冷凝不自覺又輕歎出聲。可是,她真的不願多想……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9 00:08:27

第六章

一棟離市區僅有十分鐘車程的別墅,一輛銀色跑車低嘯的引擎聲由遠而近。

“嘎!”一聲,銀色的車身在白色的大門前停祝冷烈拉起手煞車,側著臉朝身旁的女伴露出一抹教女人芳心怦然的笑容。

“晚安。”他一如往常般,在她頰上輕啄。

“晚安。”顧芯精心粉飾的臉透出難掩的失望之色。這幾個禮拜以來,他對自己的逾矩竟止於此。是不是她的打扮不夠豔麗,尚不足以挑動他對自己的興趣?別一方面,她雙後擔心自己倘若採取主動,反倒會讓他以為自己太隨便。這可怎麼辦?豈不枉費她連日來在他面前樹立“玉女形象”所下的功夫。

遲疑了半響,顧芯終究還是按捺下內心的那股騷動。她打開車門,給身旁冷峻得教她心折的男人一記風情萬種的嬌笑。

顧芯原本打算就這樣離去的,但在她鞋跟尚未著地之前,她的手臂猛地被鉗制,背後突如其來的力道讓她重心不穩地跌回車座。

“你---唔---”她的唇驀地遭他攫獲,喳呼聲隱逸在他口中。

深深的吻,以排山倒海之勢沖向顧芯的腦門,銷魂的激動感使她忘了反應,更忘了合起自己的雙眸。全身泛力的無力感讓她兩手緊緊攀住男人結實的臂,直到他放開了她。

“晚安。”眼角視線由停在街角的重型車車身移回,冷烈以指拭淨她唇角的口紅,在她唇前低語。

“晚……晚安。”這次顧芯很快便下了車,望著飛馳而去遠去的車身,她的手不自覺地撫上自己的雙唇,唇瓣尚有麻麻辣辣的感覺呢!

顧芯不禁失了神,因那令人銷魂的一吻……

“小芯!”隱含怒氣的男聲倏地由街道陰暗的角落傳出,將顧芯拉回了現實。

“誰?”顧芯警戒地盯著出聲的角落。在她的喝斥聲後,由陰暗的一角步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你!”看清來者之後,顧芯有絲錯愕。

遠馳而去的跑車裏,冷烈由照後鏡瞧見那甫從街角走出的男人。他的唇角勾起冷冷的笑意,隨手取來架上的面紙,拭淨自己沾染唇色的嘴角,然後朝CD的PLAY鍵輕觸---

一首取自“威瓦第”裏Autumn樂曲。緩緩由立體的喇叭中傳出,逐漸縈繞整座車身,美麗的樂章教駕馭座前的男人微眯了眼。

***

“那個人是誰?”街燈照亮陳彬略顯黝黑的面孔,他走向顧芯,在她盛裝打份的身前停祝

望著眼前的女人,一身貴婦人般的裝扮,珠光寶氣的,令陳彬的兩眼眯起。哼!他卻從未見過她替自己如此精心、隆重的打扮。

“你瞧見的,男人啊!”顧芯冷漠地斜睨此刻教她冠予“前任”男友的男友一眼,她轉身走到石柱前,食指正要往紅色的鈕壓下---

“男人!”陳彬的手猛地攫住她的。“小芯,你最近為何不接電話,也不回CALL,甚至避不見面?”他將她扯向他,讓她面對自己。

“幹什麼!放開我!”顧芯掙扎地抽回自己的手。揉著被抓疼的手腕,她鼓腮吹氣地瞪著陳彬陰深的臉孔。

“不接電話,不回CALL,不見面就是表示要跟你分手,這你都不懂嗎?”該死!她本來是想婉轉的對他提出分手的,可是打小至今,連她那一年見不上兩面的老子都不曾如此粗魯的對待她,而他竟膽敢……

哼!陳彬,你算哪根蔥!

趁陳彬愕然的同時,顧芯掉頭扭身地走向門前,食指朝紅色門鈴壓下。

分手!陳彬疾步似箭地沖到顧芯面前,兩手如鷹隼的利爪般,緊緊鉗制住顧芯的雙肩。

“分手!我要和我分手!為什麼?為了剛才那個的,是不是?他還吻了你,對不對?你們進展到什麼程度了?脫衣上床?!你讓那男的上了你,是不是?所以你才急著擺脫我。你以為我陳彬會像個傻瓜任你棄如敝屣地隨手丟於一旁?”

這女人竟膽感分手,並且讓自己戴了頂綠帽子!陳彬尚有幾分英氣的臉孔腫紅一懲,佈滿血絲的怒眼以欲人置於死地光芒射向他掌下的女人,粗黑的濃眉擰成一團。

面對陳彬欲殺人的眼光,顧芯內心一陣驚駭,她記起小慧對自己耳提面命的一番警告。陳彬發怒的表情就像要扭下她的頭當球踢般,顧芯驚慌地兩手反抓住陳彬鉗制自己的肩的手臂,卯足力氣意圖讓陳彬健碩如運動員般高壯的身子遠離自己。

肩兩側五指幾乎要嵌入她的骨肉了。 顧芯緊蹙雙眉,喳呼道:“陳彬,你放手!該死,你弄疼我了!放手,該死的你---”

大門被打開了,率先跑出來的是何媽的老伴何叔。

何叔見狀,頓時大驚失色地沖上前。“放開小姐,否則我報警了。”何叔揚聲警告,並隨朝後跟上的何媽吩咐。“老伴,你去報---”

“不用!”陳彬兩手一推,顧芯往後跌向何叔飛奔而至的身前。

“小姐,你沒事吧?”何媽扶過顧芯的身體,深怕一失手會影響了她與老伴的金飯碗。她神色緊張地俯身看顧芯的千金之軀,仔仔細細地檢查一番。

她推開身旁噓寒問暖的何媽,上前一步道:“陳彬,我們好聚好散,希望你以後別再糾纏不清。”說完,顧芯不待眼露凶光的陳彬有何反應,她一甩頭往門內邁去,但走了幾步像又想起了什麼地頓足。

“還有,提醒你,如果你有一絲的輕舉妄動,勸你還是先想想後果,‘龍少天’三字會叫你遺憾終生的。”丟下意味深長的一句話,顧芯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門後。

想擺脫我?沒那麼容易,我陳彬豈是讓你玩弄掌間的蠢物!要甩掉我,那你得付出相當大的代價,屆時你會明白,我陳彬不是你玩得起的!龍少天?哼!你以為有那老傢伙當靠山,我就不敢動你?顧芯啊顧芯,你會知道,天底下沒有什麼能令我感到害怕的!他在心裏思忖著。

不過,在這之前,他得先會會“他”!嘴角帶抹森冷的笑意,陳彬陰寒著一張臉走向他的機車。

***

“方少言那邊辦得怎樣?”

“一切皆在掌握中。少總。”

“嗯。”車廂的後座上,男人冰冷的黑眸望了照後鏡一眼。冷烈淡漠地開口。“忍,前面停車。”

“少總?!”忍的口氣有絲抗議。

打從他們從PUB走出至今,車身後那輛隱沒在夜色中的機車便早已緊跟他們多時。他打算親自料理那傢伙的。“少總,還是讓我---”

“不,他找的人是我,別徒生節枝。事情要是鬧大,勢必招來不必要的注意,那麼,對於任務的執行將會有所影響。”

“但是---”手握方向盤的忍仍是不放心,他望著照後鏡裏的少主人,面有難色的蹙起兩道濃眉。

鏡裏的冷眸眯起。“沒問題的,不過是個深懷妒意的小癟三罷了。”

忍不再有反駁,在少主人的指示下,忍行經一個紅綠燈後,逐漸減緩車速,靠邊停車。

“你在對面的巷口等我。”丟下這麼一句,冷烈步出黑色的車身,在座車疾馳離去的同時,他朝昏暗的巷子走去。

轉眼間,冷烈高挑俊挺的身子已消失在巷裏,隨後,一條人影亦緊跟而至,隱遁於月色拂照不及的深巷。

咦?人呢?怎麼不見人影?自己剛剛明明見他走這---

“你在找我嗎?”

低沉的嗓音突地響起,差點沒嚇著自認膽大的陳彬。陳彬猛地一個旋身動作,轉身瞪著他身後發出聲響的角落,手裏的傢伙反射性亮出。

打火機突然竄起的火花劃亮了斜倚在水泥牆是的男人剛毅俊美的側面。“鏘!”一聲,火光消失了。男人的面孔再度讓黑暗所吞沒,只剩下半空中那點小火簇,與隱約可見的白色煙霧。

他……他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後的?!自己一路上分明已仔細搜過一遍,仿如鬼魅般讓他不由心生寒意。

“你……”陳彬握傢伙的手猛地加重力道。這男人不用開口,竟然就有那股教他感到害怕的壓迫力,在道上混了這麼久,他從未碰見如此強勁的對手。

一股莫名的興奮頓時取代了陳彬心裏尚來不及延伸的懼意,他喜歡接受挑戰,挑戰愈高,愈能激發他的征服欲。 哈!

陳彬的嘴角浮起一抹冷酷的笑意。看見倚牆的男人站挺的身軀朝他走來,陳彬不禁喝斥一聲:“站住!別動!”他高舉手裏那把在銀光下閃閃發亮的傢伙,雙腳分立身體兩旁,雙皮戒備地盯著在自己嚇阻聲中停下腳步的男人。

走出黑暗的角落,冷烈冷絕俊傲的面孔,在月色的照射之下,盡收陳彬眼底。對於眼前那張俊美得無可比擬的臉孔,他只有一個評語---小白臉!男人不該生有如此“漂亮”的臉蛋的。

冷烈“文質彬彬”的外型使陳彬少了幾分戒心。哼!他囂張地甩弄手中的傢伙。“喂!你知道你最近把的馬子是我陳彬的女人嗎?”

冷烈又是一挑眉,表情改為---與我何干。他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根本不把陳彬的威脅放在眼底。

陳彬手勢一收,鋒利的刀尖指向冷烈的臉前。“臭小子,老牛吃嫩草,平白無故地替我扣了頂綠帽子。你說,該怎麼賠償我的精神損失?”哼!先好好地敲你一筆,再去跟那婊子算這筆帳。

冷烈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取下叼在唇邊的煙,將它丟在地面上,以鞋尖踩熄,然後望了陳彬陰沈的臉一眼。

“這就是你找我的目的?你找錯人了。”他冷淡的丟下這句。冷烈對於相距自己胸前寸許的刀尖仿佛視若無睹,他閃避一旁,打算從擋在他面前的陳彬身側走過。

這狂妄自大的男人,簡直不把他視為回事!陳彬森冷的眼冒起兩簇怒火。他媽的!敬酒不喝,喝罰酒,這可是你自找的!陳彬舉起手中利刃刺向男人的胸,可是他沒料到自己間竟撲了個空,眼前的男人,竟在瞬間憑空消失?!

怎麼一回事,陳彬怔愣之際,突然感到一道寒意襲上他的背脊。陳彬的反應亦不差,他舉刀的手頃刻間已轉移陣地,揮向身後---

冷烈將頭壓低,側面偏向一邊,躲過了陳彬差點劃傷他雙頰的攻勢。

男人敏捷的身手,不費吹灰之力地避開自己猛銳的進攻,陳彬知道自己不可大意了,對方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心裏如此告誡自己,致使陳彬謹慎小心,步步為營。

幽暗的巷道裏,陳彬出手招招致命,冷烈卻是閃避流利,他神態自若的神情猶是一派閒逸。

無聊的遊戲!冷烈不願在此浪費太多的精力,對付這傢伙,要比打死一隻蚊蠅來得容易。無心戀戰的冷烈,在一個閃身動作後,他置於褲袋的一手倏地揚起,動作之快,如疾逝而過的狂風般,猛銳的讓人來不及捕捉。

陳彬只感到一陣冷風掠過自己執刀的手,接踵而來的是一股錐心刺骨的疼痛感,由他手腕處火速地竄上他的腦梢。

他的骨頭碎了!陳彬哀叫一聲,心裏已有了這個認識。他的五官幾乎擠成一團,刺痛感麻痹了他的五指,讓他受不住地鬆開握刀的手指。

在利刃掉落地的同時,陳彬的身子也跟著淩空飛起,直彈向污穢的水泥牆,然後教一隻有力的腳給定在牆面上。

冷烈一隻擦試得雪亮的黑鞋,抵在牆面是男人的喉嚨與下巴間。陳彬張口結舌的表情寫明他內心的驚懼,他根本搞不清狀況,來不及看清一切,就這麼讓眼前的男人給“一腳”釘在半空中。

他全身的骨頭仿如在瞬間都移了位,威力不小的撞擊,幾乎榨幹了他肺裏的空氣。他的胸口隱隱作痛,手骨陣陣的劇烈抽痛教他沒血色的皺起雙眉。

他的一手與腳其實尚有反抗的餘地,但是陳彬已無以身試法的勇氣,此刻他深信自己若反擊無疑是以卵擊石,毫無勝算。他能夠明顯地感覺到,抵在他喉間的那股隱藏的爆發力。他相信,只要腳的主人再使出那麼點氣力,身首異處將會是他的下常

冷烈的臉再度隱沒於黑暗中,陳彬無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卻能清楚的感覺到冷烈投射在他臉上的兩道視線,讓他頭皮發麻的冷芒。

黑暗中,陳彬聽見前方一陣細小的悉卒聲,然後一道火光再度照亮男人的面孔,這次的距離比先前近了許多,足以讓陳彬瞧個仔細。

那張臉……自己怎麼認為這男人不足為懼呢?看清男人的長相,陳彬著實地大吃一驚地被男人臉上森冷所駭祝

借著手中火光的餘輝,黑眸淩厲地挪向陳彬毫無血色的臉孔,然後對上他驚慌的眼。

“你要對付的‘不該’是我。”冷烈冰冷的低語。他點燃第二根煙,煙霧在空氣中擴散,白色的氣體在微光中更顯得懾人,讓他冷峻的表情透出教人心寒的詭異。

冷烈雙眼一眯,臉龐於瞬間又融入黑暗裏。

陳彬喉間那道窒人的壓迫感陡地消失了,雙腳踩在地面上,陳彬以完整無傷的右手摸著自己幾乎窒息的頸項;他輕咳數聲,兩眼則計量地緊盯著前方那在幽暗裏移動的高大身影。

他媽的!現在我倒要看看你的“腳”快,還是我的子彈快!心有不甘的陳彬雙眼閃露凶光,他掀高外套的一角,由前面的腰際抽出一把黑槍---他的子彈向來例不虛發。

執刀,他習慣用左手;舉槍嘛---陳彬抬高右手臂,雙腳分立,五指後來握穩手槍,他眯起一眼,瞄準前方移動的物體。

陳彬原來準備扣下扳機的,但是,從天而降的硬物卻在這時以千鈞一髮之勢猛地擊上他的太陽穴。

冷烈聽見身後傳來一記悶響,他並未回頭,只是對著在這時由巷口轉出的男人揚起兩道濃眉。

忍的唇角有抹冷笑,他微聳肩。“太久了。我過來瞧瞧,順便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好睡是一覺。”另一顆小石子從他手裏甩出,飛落一旁。

別弄傷了這塊‘鉺’,我們尚需要他來引出那條‘大魚’。”

撚熄手裏的煙,一個抛物線的弧度,煙頭準確無誤地飛落在街角的垃圾桶。“忍,要你居中‘拉’他們一把……辦漂亮一點。”冷烈在坐入打開的車門前,丟下這麼一句話。

“是。”忍頷首恭敬地應道,嘴角的冷笑顯得詭異駭人。

***

豪華的宅邸裏,一條纖細的身影在躲過樓下重重的監視後,躍進在大廳二樓陽臺的一角。

黑暗裏,全身被一襲黑色緊身衣包裹住,僅露出一對犀利星眸的冷凝,她後背緊貼牆角,雙肩微傾,探出臉的一側朝下方丟下一眼,發覺並無任何異樣後,她一個俐落的翻身動作,人已飛落至對面的陽臺,踩地的雙腳未揚起一絲塵煙。

半蹲身子的冷凝一手探向右腳,由鞋底抽出一條彎曲的鋼絲。她站挺脊背,走向陽臺緊關的窗。

冷凝戴手套的左手扶著門把,另一手將彎曲的鋼絲插入鎖孔。眨眼之間,“哢嗒!”一聲,深鎖的門窗應聲而開。

遊移的冷眸往昏暗的室內仔細掃視一番,以確定裏頭不具任何的危險訊息。冷凝推開一扇落地窗,讓門隙的空間足容她通過,然後閃逝在厚重的布簾暗處。

看到房中間那張觸目可及的腥紅圓床,冷凝的唇角輕蔑勾起。 哈!倒挺合乎它主人的品味。

冷凝沒有在雷鳴的臥房多做停留,她越過雷鳴的大床,朝另一扇門邁去。穿越過雷鳴臥房與書房相通的更衣室,冷凝來到另一邊。黑暗中,冷凝循著腦海裏的記憶走向書房的一角,在一幅巨畫前佇腳。

是這裏!冷凝兩眼盯著壁上的巨畫,拉下胸前的拉鏈,由懷裏掏出一把袖珍型的手電筒。

微弱的燈光僅能照亮壁畫的一角,卻也足夠讓人瞧得出那是幅山水畫。凝聚的光亮劃過畫的右下方,沿著框的邊緣繞到左下角,逐漸往上移,在離下框約莫十五公分之處打祝

冷凝看見她所要找的了!光點所照之處畫面上叢集的暗影。引起冷凝注意的是綠蔭裏的異樣。黑綠的暗影下有處較其他兩旁顏色突顯之點,看起來就像是……像是常遭人撫觸,導致汗液染上畫色,形成色澤微暈,以致有了褪色之感。

冷凝心想,應該是這裏沒錯!

她舉起一指往畫面上淡化的一點壓去,在冷凝食指壓下的同時,她感覺自己的左肩仿佛被某物疾掃掠過,接著,身旁即傳來一陣細微的隆隆擊響。

反射性地,冷凝手腕反扳,將手電筒指向發聲之處。她看見距離自己五步遠的那只清朝花瓶正以快速的動作繞轉著。

瓶身以時鐘的方向繞轉三圈,停置一秒後,再逆轉三圈。奇跡似的,花瓶上方的石壁無聲地裂出一條細縫,緩緩露出一堵如雜誌大小般的特製鋁門。

冷凝面無表情的臉上星眸微眯,內心有數的她,關掉手電筒的開關,改戴上夜視鏡。

果然,昏暗的室內,一道紅外線劃過她肩側,直射它對面另一幅名畫上的某點,再以六十度的折射角度,射向花瓶的角度,射上花瓶向中央的那抹金色圓點---這便是造成石壁開啟的原因。

低身越過紅色的光線,冷凝來到開啟的石室前。鋁門上方的兩顆紅色與綠色按鈕讓她再度眯起雙眼。會是相同的嗎?

冷凝的遲疑僅有半分鐘。經過大腦仔細的思索後,她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斷定自己的判斷絕無失誤。

沒有絲毫顧忌,冷凝舉起手,在紅、綠兩個按鈕被她同時壓下之際,屋內仍舊寂靜無聲,並無任何異樣。

幽黑的柳眉揚了揚,冷凝朝紅鈕壓下,“嗶!”一聲,門被開啟了。藍色的螢幕映入冷凝眼底,螢幕的右下角有一排一行小字---請輸入你的密碼。

密碼、指紋、聲音確認……不出所料,她的嘴角有抹自得之色,兩指再次同時按下紅、綠二鈕,不同的是,在這之後,她壓下了綠鈕。

藍色的螢幕隱沒於合上門後方,冷凝重複著方才的步驟,只見要她按下綠鈕之後,石壁亦緩緩的回復到它原來的面貌。紅色的光線也在石壁關啟後,逐漸消失在畫的那一端。

探得自己所要的初步結果後,冷凝心底有個譜。她拉開書房的門,正打算離去時,數道煞車聲在此時由前庭傳來。

他回來了!房門被拉回,冷凝轉身走向書桌後側的門窗。轉眼間,一條黑影如一縷輕煙般,無聲無息地消逝在夜色中。

***

“鈴-…鈴……”尖銳的電話鈴聲在連響數十聲後,嘎然停止。

臉上塗著一層白色面膜的顧芯手執一本流行雜誌,氣衝衝地走下樓;瞧見猶佇在電話旁,顯然還在發呆的婦人時,顧芯火氣更大了。

這何媽是聾了不成,刺耳的電話聲都快掀破屋頂,她竟杵在那無動於衷!

“啪!”一聲,顧芯原來握在手裏的雜誌被她給狠狠的甩上茶几潔亮的幾面。

突來的敲擊聲,再次嚇壞了對著話筒裹足不前的何媽,她幾乎是彈跳著轉身一看。

瞪著不知是何時來到她身後的顧芯,何媽蒼白的臉更顯蒼白。“協…小姐……你什麼時候下樓的……”剛剛那一記如雷鳴的悶響足以嚇掉她的老命。何媽的眼底有抹抱怨,她一手壓在自己心跳迅速的胸口上。

不理采她,顧芯瞅著捧著心口的何媽,不悅道:“何媽,為何不接電話?”

“我……”何媽顯得有此不安,支吾了老半天,她才道:“小姐……有件事……我一直不敢讓你知曉---”

年紀大了,說個話也像老太婆撒尿般滴滴答答。“什麼事?”顧芯不耐煩地問道,為了不使自己的臉一這種情況下產生不‘不必要’的‘皺痕’,她的唇型終如。

“就是那電話啊!”何媽放下胸口的手,指著話筒。“每次我拿起話筒喂了數十聲,就是不見那邊應聲,只聽見那頭傳來粗重的呼吸聲;這種情形已經持續兩天了,挺詭異駭人的……我怕嚇著小姐,所以一直沒對你提起……”

詭異的電話?!惡作劇嗎?還是……顧芯想起那張憤怒張狂的臉,會是他---陳彬嗎?

陳彬一席狠話猶在耳際,顧芯擰眉了。這麼說來,她最近老是覺得自己被人跟蹤,莫名其妙地感覺到有對灼人的視線緊盯著她背後,令她背脊發毛;原來,這一切不是她的錯覺,而是陳彬耍的手段,他要自己陷於恐懼與不安之中!

“何媽,明天去將電話號改了。”顧芯彎腰拿起教她扔置於茶几上的雜誌。“還有,要是再有那種悶不出聲的電話打進來,你就……”

何媽則是被突然竄起的聲響嚇得連退兩步。“小姐……”何媽視電話如鬼魅般,面有難色地望著顧芯。

“喂,小芯,是你嗎?”

小慧?0電話響了那麼久,我都打瞌睡了才來接,我以為打錯了,正打算掛斷呢!你沒事吧?”質疑的問話如連珠炮般。

“沒事。”顧芯將無線話筒壓在耳際,朝身邊的何媽丟下一眼,舉步向樓上邁去。”倒是你,什麼事?”

“‘好康倒相報’,小四那邊來‘貨’,打算和你一起瞧瞧---”話筒那頭似乎想起了什麼,遲疑了一下才又道;“今晚,你與那成熟又具超男性魅力、舉世無雙的大帥哥沒約會吧?”口吻不怎麼肯定。

“嗯,”顧芯瞧見腕上的表一眼。“半小時後來接我。”

關掉電源,顧芯正打算話筒丟回床鋪,臨時又改變了主意,對著手裏的話筒怔愣數秒,然後按下幾個數字鍵。

“喂,二叔嗎……嗯,是我,小芯。有件事想麻煩二叔……想請二叔幫小芯注意一名叫陳彬的男子……不錯……那就麻煩二叔,再見。”

哼!想動我?!也不掂量自己有幾兩重!陳彬,我會將你加諸在我身上的這些以十倍的還給你,你等著領受吧!

撕下崩緊的面膜,顧芯那對投映在鏡面的眸子透出兩道教人捏把冷汗的寒芒。

***

喧嘩的街道在夜半時分顯得冷清幾許,陳彬黝黑的面龐有些微暈,大概喝了不少酒。他腳步顛簸地走出KTV,兩手左擁右抱,一路打情罵俏著。

他們一群人來到大馬路旁,教陳彬擁在左胸前的女人抽離他的身,女人嬌嗔地以塗得鮮紅蔻丹的指戳向陳彬結實的胸。“彬哥,不妨礙你們了,我和奇他們先走了,拜拜!”女人拋下一記媚眼,轉身改勾住另一側男伴的手臂。

“彬哥,我們先走了。”陳彬的狐群狗黨識相地一一道別,他們往街的另一頭走去,陳彬則摟著他的女伴朝自己的座車邁去。

“彬哥---”濃妝豔抹的女人豐滿的身子幾乎貼在陳彬胸前。“你的歌喉真不是蓋的,尤其是唱起情歌來,讓我們幾個女孩子是如癡如醉地---”女人兩手繞在陳彬頸後,嬌豔欲滴的紅唇在她耳邊吹氣,一層濃厚脂粉掩飾下,依稀可以瞧出是張年輕的面孔。

陳彬被吊在自己身上的小騷貨撩弄得心癢難耐。“你的‘聲音’也不錯,唱得我心花怒放,心猿意馬,嗯。”說著說著,他不安份的手爬上女人緊裹在在窄裙下的雙臀,突地捏住她彈性極佳的肌肉。

“哎喲,討厭!”女人嬌嗲含嗔地低叫,左手佯裝不滿地捶了陳彬胸前一記,惹來陳彬一陣張狂的輕笑。

女人覆在假睫毛下的雙眼斜睨了身旁那張尚稱英氣的臉孔一眼,置於他胸前的手改為愛撫地輕劃著指下結實的肌肉。

“彬哥---你說,咱們待會去哪好呢---”女人粉紅的舌尖舔過微啟的唇瓣,心醉神迷的表情浪蕩得很。

呵,好一位yin蕩的辣女!陳彬的臉已被挑起欲望。“你說呢?你那?還是我那?或是---”他示意地眼角勾向前方僅距他們數步的車子。

憶起女人那套教他魂飛魄散的一流功夫,陳彬感到全身燥熱極了,腳程不禁加了,他已是迫不及待。

將惹得他全身滾燙的女人匆匆塞入車內,陳彬繞過車身---他知道離這裏百尺之處有家汽車旅館。

陳彬拉開駕駛座的車門,正打算低身鑽入車內時,他的雙肩卻在這時讓人給鉗制祝一股蠻橫的使力將他扯離車身,街道的景物在下一秒倏地由他眼前消失---他的頭被一層黑布罩祝

突發的狀況根本來不及防範,再加上他今晚又喝了不少酒,反應遲鈍了許多,他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便遭對方給架入暗巷裏。

“不想挨揍的話,就閉上你的嘴。”沙啞的男聲令車內尖叫的女人猛地伸手捂住自己不聽使喚的嘴,盈滿懼意的眼在男人的恐嚇聲後,更是不敢有所逾矩地直瞅著車門外地面上那雙黑鞋。

要是自己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他們……他們會不會挖去她的雙眼……

陳彬的女人索性閉起雙眸,眼不見為淨,明哲保身。女人緊挨身後的車門,手裏的皮包教她緊抓在胸口,遠處傳來的物體碰撞聲與細弱的哀嗚,讓她滿是脂粉的臉泛起一陣蒼白。

仿如過了一世紀之久,一讓悶聲讓女人受驚地張開了眼---是打得不成人形的陳彬,他猶如破布娃娃被扔進車內。

“這只是個小小的教訓,你要再敢對龍老大的人動一絲歪念,那麼---下一次就不只這樣。懂嗎?哼!”

零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車內的女人這時才驚慌地朝叭在方向盤上的男人靠去。“彬哥,你怎樣了?”她扶著陳彬的肩,陳彬軟趴趴的身軀順勢往後倒,掛在車座上,後腦仰枕在突起的軟墊,臉是儘是鼻青臉腫、慘不忍睹!

血絲從他嘴角溢出,惹得女人又是一陣驚呼。“天啊!彬哥,你在流血,快!我送你去醫院---”

“不……必,回……回……回我的……住處……你……你載……我……回住處……”字句艱難地由陳彬青腫的嘴角擠出,他抓過女人手裏的面紙,張嘴吐了口血水,血水裏有三顆被打斷的牙齒。

該死!那群王八羔子,還打斷了他的鼻樑!他媽的!姓龍的,我和你是卯上了。 顧芯,我會跟你好好算這筆帳的,你等著!

陳彬手裏染紅的面紙被他揉成一團,狠狠地丟出車窗外,他探頭朝街道又吐出一口鮮紅的液體。

你給我等著!陳彬陰狠的眼光射出兩道森冷肅寒的---殺機!他會報復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9 00:08:43

第七章

僅容兩車身而過的狹窄彎道,在離彎道一公里之處的前方,猶如飄浮在半空中的白點正以高速疾駛而來。

飛身似箭的跑車眨眼間已來到彎道前方十公尺處,無視路旁的警告標誌,駕駛者踩在油門上的右腳沒有半點的遲疑,仍保持著相同的姿勢。

一道刺眼的光線倏地劃亮幽暗的車內,未曾減速的跑車,猛地對上迎面駛來的計程車。無可避免的,兩車在彎道內以千鈞一髮之勢擦撞而過。一陣刺耳的金屬碰撞聲猛地劃過天際,之後伴隨的是緊急煞車聲、甩門聲音,及連串的髒話……

驚心駭膽的擦撞,讓手握方向盤的駕駛者渾沌的腦袋頓時清醒了幾分。跑車要命的車速減慢了,照後鏡裏那對漂亮的眸子在望了車後面,此刻立在車旁氣得跳腳、揮手指著自己咒駡的男人一眼後,兩道似新月的柳眉擰起---

該死!那老傢伙真把她灌得有幾分醉意。冷凝按下車窗,讓子夜的晚風冰涼她發熱的雙頰。

她探頭朝車窗外深深吸了口氣,沁人心脾的冷空氣夾帶著一絲雨後的濕潤,令她又清醒幾分。

雷鳴那傢伙已醉得不省人事了吧?冷凝一手探向她發疼的頭皮,放下她挽起的發,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雷鳴這傢伙打她主意已久,而她總是欲迎還拒之態,所以他對她是又愛又恨,卻也苦於無從下手,對付這種色急心切的男人,只要自己在後頭推上一把,魚兒就會乖乖上鉤的;所以她隨意編了一個“藉口”,替姓雷的製造個“機會”,在他面前佯裝自己酒意不好、不勝酒力,終於,老魚上鉤了。姓雷的整晚皆眉開眼笑的一直替她和自己倒酒,老魚是入甕了,可是,她沒料到患心臟隱疾的老傢伙酒量這麼好。不過,最終她還是達成目的,將他灌醉,但自詡酒量不差的自己也已……

前面的道路突地在她眼前一分為二,冷凝心驚地踩下煞車,身子因作用力俯在方向盤上,冷凝瞪著空寂的車道,“該死!”她懊惱地低咒一聲。

若是讓忍瞧見自己此刻狼狽的模樣,豈不是讓他有機會糗她一番。想起忍嘲弄的笑臉,冷凝不覺打起精神,等暈眩感稍退,她油門一踩,跑車如離弦的箭,疾射而去。

***

十五分鐘後,冷凝來到忍指定的地點“環宇科技”地下室,一間二十坪大的密室。

將取得的“資料”交予忍後,冷凝在忍濃眉微揚的同時,她讓忍沒有開口的餘地,旋身迅速地邁出那間設備精密的小房間。

半小時後,一輛車速近百的保時捷跑車來到大廈前。跑車發出一陣驚心的煞車聲,倏地又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然後以稱不上慢的速度,滑向路旁。

車子毫無後顧之憂的走法,想不出事實在很難,果然,“砰!”一聲,白色的車尾筆直地撞上銀色的車頭,在空曠的街道是發出一記不算小的噪音。

該死!後頭什麼時候停了一輛車?冷凝擰眉低咒地下車。

銀色車頭的大燈已被撞出裂痕。還不算太糟嘛!冷凝站挺身子,視線隨意地拋向銀色車身。

咦?冷凝一愣。奇怪,這輛車……怎麼這麼眼熟?好像……冷凝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楚,奈何此刻景物在她眼底已是模糊一片。

她是醉了,冷凝不得不承認酒精已在她體內生效,她噙著一抹冷笑,呵!這會兒要是碰上仇家,那她准是必死無疑,讓他們破天荒地撿個便宜……礙…

踩著顛簸的腳步,冷凝走進大廈。行經玄關處的管理室時,值班管理員的叫喚聲讓她停下步伐。

“小姐---”穿著警衛制服的男人走出警衛室,對著正費力搜尋著電梯開關的冷凝問候著。“你沒事吧?”

眼前美麗的女子搬進大廈已近半個月了,他卻一直苦尋不到機會與她交談,在瞧見她腳步不穩地走入大廈時,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歲數不超過三十的年輕警衛,眼底是藏不住的傾慕,雖然他未見過“冷漠”以外的表情出現在她絕俗的容顏上,但他卻為她身上那股拒人於千里的神秘感所深深迷惑。

基於官兵捉強盜的情結吧!舉凡職業以“警”字開頭的人,冷凝向來無啥好感。所以若以平時的她而言,她最多只會冷冷地瞥向多事的男人一眼,不過這會呢---

“沒事!”冷凝露出一抹讓男人心跳為一漏跳一拍的淡笑,直到電梯門開啟的一刹那,她仍能瞧見男人呆若木雞的神情。

冷凝微笑的表情一直持續到她推門而入,方倏地從她臉上逸去---她的寓所正一片通明。

冷凝抽回門上的鑰匙,她的瑩眸眯了眯。冷凝“命令”自己提高警覺,不過顯然這有點困難,因為下一秒,她竟然對著室內大喊:“是誰?!”

繞過玄關的屏風,冷凝雙手抓緊皮包,當它是武器般,一雙高跟鞋教她棄置在半途,她轉過客廳。

“少門主……”冷凝怔愣地瞪著此刻佇立在窗前的高大背影。

冷烈犀利的視線由窗外收回,冷峻的面孔迎向冷凝明顯錯愕的表情。冷烈看了她一眼。“你回來了。”離開窗前,他在她眼前的沙發椅上坐下。

真的是他!那麼樓下那輛……冷凝原來打算進廚房替他端來一杯飲料的,豈知她的雙腿卻不聽使喚的走向視她如獵物般緊盯著她瞧的男人。

冷凝手裏的皮包被她丟置在另一個沙發的軟墊上方,他們的眸光交纏著。她繞過椅子,來到他身後。

冷凝俯身,兩手輕刷過他的雙肩,柔荑在他寬闊的胸前交握。“告訴你一個消息---方才在樓下,我不小心‘碰’上一輛車,而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那是少門主的車。”

置在冷凝無瑕臉龐前的兩手輕輕一帶,下一秒,冷凝已被他給拉進他懷裏。

“你醉了。”他瞅著那對醉眼迷蒙的美眸宣稱道。

醉?是啊!她是醉了沒錯,不過……這種感覺真是不錯。“不,我沒醉,我只是有點……有點頭暈……”纖細白皙的十指爬上他的雙頰。“奇怪的是---為什麼我的眼中有兩個你?呵,”冷凝唇角的笑意醞釀開來。”難不成少---呃!少總你會分身術……”呵!她已經醉得一塌糊塗,根本不知道她自己在說什麼了。

“見過忍了嗎?”他抓下食指沿著他臉部線條輕劃的一手。

冷凝瞪著包住她的手的巨掌。“見到了,‘資料’已交予他---”她兩手改玩他修長整潔的五指,並認真地數起數來。一……二……五……六!咦?怎麼多了一指……一……二……

冷烈對於“結果”並不感興趣,他要知道的是---“他就這樣放任你回來?!”這女人顯然已經醉得分不清楚東西南北,而忍竟然……想到這點,冷烈擰起的眉頭擠起一團了。

冷凝停下玩他手指的動作,男人隱含指責的語氣教她不滿地擰起自己兩道固執的月眉。“我沒有醉,不需要他多事的當保母,再說---”她又笑開了。“這會兒我不是平安無事的教你擁在懷裏---”

是啊!她都醉成這副德行了,還能平安抵達,該慶倖老天保佑,還是該說她有異于常人的超高自製力?

冷烈望著眼前那張染著紅暈的帶笑臉孔,他發覺向來冷漠的臉,在今晚更具“女人味”,一抹忠於她“自己”的神態。

酒精使然,讓她無所自覺地卸除她防禦的一面,探索的黑眸望進她一汪如秋水的眸子。“你得好好睡一覺。”冷烈找算抱起身上的女人。

“不!”冷凝推開他的手。“我現在想做的事不是睡覺。”酒精釋放了她長久緊繃的神經,讓她有絲狂想。她露出神秘的笑容。“我想做另外一件事……”

冷凝眼底的熾熱教冷烈不覺一怔,然後一抹壞壞的笑意浮上他嘴角。“什麼事?”明早她絕對會對自己今晚所做的事而感到氣惱與後悔的。冷烈帶趣地望著她。

“吻你。”冷凝伸手輕輕捧著冷烈的臉,明眸直視他深邃的雙眼。“我想吻你……可以嗎?”呵。她又在胡言亂語了!自嘲的聲音由冷凝心中的另一個自我傳出。

冷凝大膽的要求並未引起冷烈過多的訝異,他露出“請便”的表情,笑意已延伸到他冷峻的眼。

冷凝嘴角含笑。她把手繞到他頸後,緩緩地拉下他的頭,然後貼上自己柔軟的唇。

冷凝先是試探地輕啄著他的唇瓣,漸漸地,男人特有的麝香乾電池與籠罩她全身的那股熟悉氣息使她放鬆了自己。她挑啟他的唇,挑逗的舌尖探進那片溫暖濕潤的地帶。酒精使她血液沸騰,她誘惑、纏綿地吻著他。

基於“她想吻他”的理由,冷烈始終保持著被動的一方,他發覺……

呵!她酒醉何嘗不是件好事?!他放任她在自己身上慢慢燃起欲火,使得他扶在她柳腰上的手收緊了。

這個吻原來可以持續下去的,豈料,一陣響徹天際的警車嗚笛聲突地竄起,打破了這片魔咒。

冷烈感到掌下的身子明顯地一僵,挑逗的舌與溫熱的唇緩緩地離開他。漸行漸遠的警笛聲,似乎使她渾渾噩噩的腦子恢復了一點清醒。

冷凝瞪著與她面孔相距咫尺的男人,男人慣有的冷眸此刻卻是盈滿暖暖的笑意。她征愣地蹙起眉,但也只有那麼幾秒而已,因為刹那間她已明瞭到自己在做什麼。

她竟然要求他讓自己吻他?!好不容易拉回的一絲薄弱理智讓冷凝清楚地明白,自己竟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來!而冷烈接下來的話更是讓紅顏似霞的她恨不得就此挖個地洞鑽進去!

“我喜歡剛剛的一吻……不介意的話,能否請你繼續---”微啟的紅唇,嬌豔欲滴地教冷烈忍不伸出一手。他修長的食指劃上那片美麗的唇型,指間透出挑逗的意味,他熾熱的黑眸閃動著灼人的光芒,沙啞地訴說著。

現在她不僅是全身發燙,她的兩頰幾乎是羞紅得足以悶熟一粒雞蛋。

該死!他今晚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冷凝在心裏低咒,她慌張地抽離他胸前。“對不起,失陪一下……”冷凝懊惱的雙眸刻意回避他的視線,視他如瘟神般匆匆逃離他,步伐不穩地走向浴間,她企圖讓冷水喚回自己向來自恃的冷靜。

仍坐在沙發上的冷烈並未對急欲逃離他懷抱的冷凝伸手阻攔。在冷凝曼妙的織影步履蹣跚地消失在門後,冷烈收回視線,他由桌面上的紙盒裏掏出地根煙,燃起它。

他起身,舉步踱到窗前,待“他”要的“東西”到手之後,姓雷的也該“上路”了。然後就是龍老傢伙……玻璃是那對嚴謹銳利的黑眸,殺機一閃而逝,習揚跋扈的俊容,冷若寒冰。

遠方,夜幕低垂,幾顆寒星在夜空中冷冷地眨著眼睛,冷烈燃起第二根煙,陷入沉思中……

***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冷烈哈腰彎身撚熄手頭的煙,這才警覺到煙頭缸裏已有不少煙蒂。

該死!冷烈倏地變了臉色。轉身疾步朝已關上多時的那扇門邁去,身上的外套在半途中被他扯下,丟在一旁。

沙沙的流水聲從門後方傳出,冷烈轉動手把,直接推門而入,因為他知道敲門只是多此一舉。

他怎會認為那女人有辦法從浴室裏全身而退?浴室裏的景象與冷烈所揣測的相去無幾,讓他不覺鬆口氣的是,她尚不足以有生命危險。

冷烈抓起架子上方的浴巾,然後卷起自己兩邊的袖子,快步走向昏睡在浴池裏。腦袋瓜吊在池邊,一頭濡濕的烏絲如沉重的黑緞垂落在光滑地的女人。

冷凝左手扶在浴池邊緣,右臉頰貼在左手臂。右手臂則掛在浴池外面,沙沙的水聲便是由她手裏的握著的蓮蓬頭所發出的。

冷烈心意量避開腳下的水流,他彎腰和打算先取走她手裏的蓮蓬頭,卻發現眼下的那頭烏絲發間尚餘留幾撮淡化的白色泡沫。

這女人竟然洗頭洗到一半睡著了!他怕她受寒,於是迅速地替她沖淨頭髮。

掛回蓮蓬頭,攤開它,將不省人事的冷凝抱起。該死!他指觸間的皮膚竟異常地冰涼。

冷烈試了一下水溫---是冷水!他瞪著躺在他胸前的女人,她居然在冷水裏泡上大半天,這該死的女人!

冷烈咒駡了幾句,他露出難得氣急敗壞的一面,擁著懷裏毫無反應的女人步出浴室。

片刻後,吹風機馬達的嗡嗡聲響由冷凝五十坪大小的臥房裏傳出。

一張靠窗,美感獨具的紅藍椅上,冷烈背貼著椅身,由於方才在浴室裏讓水打濕了衣襟,所以此刻他裸露著上半身,而蜷縮在他懷裏的女人則已讓他套上一件絲質白袍。

男人垂下眼瞼,他冷冷的眸光靜靜地凝視著臉頰貼在自己裸露的胸膛,歲數與他相距十載的小女人。她姣美的容顏猶是一臉睡得很沉的模樣,似乎絲毫不因他的動作而被驚動。

冷烈移去視線,他望著自己手執吹風機與撥弄她一頭濕發的手……該是為自己的舉止感到詫異吧!他挑了挑眉,不自覺地笑了。

呵!怎麼自己今晚倒像個保母,而她……冷烈注視著穿透他指間的柔絲,笑意更加明顯,還多了些溫柔。

素有冷面女煞星之稱的她,現在卻無助的像個極需家人照顧的大女孩般。

“吵……好吵……”抱怨的咕噥由胸前低垂的頸項傳出,似乎想要將頭頂上那陣擾她美夢的噪音揮走;冷凝抬起一手,下滑的袖口展露出她白皙柔嫩的臂,她直覺揮向頭頂上方。

“吵---死人了!別吵……我……我要睡……睡覺……讓我……睡一下……就好……一下子……”最後變成含糊不清的低嚷。

躲過冷凝突然揚起的手勢,冷烈瞪著自己舉至半空中,差點沒讓她給打落地面的吹風機。

冷烈望了朝自己懷裏更加偎近女人的嬌容一眼,指間原淌著水珠的發絲已呈半幹,再見她擰眉的表情,於是他關掉吹風機的開關。他抱起她蜷縮著的身子,走向置於角落的床鋪。擁在手裏的身子,竟輕盈得沒啥重量。冷烈的手臂不自覺收緊,他將她輕放於床鋪上,並拉來被子蓋住她單薄的嬌軀。

冷烈伸手撥開散落在她唇際的一綹發絲,他拿起身旁的電話,按下幾個號碼後在床沿坐下,眼神瞬間又是一派的深沉與猛銳。

電話在第二聲響之時已被接起。

“如何?”冷烈對著話筒時裏熟悉的男聲問道,對方的回答顯然令他十分滿意,他笑了,狂傲的冷笑。

羽毛枕下傳來細弱的聲響,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不要……”那是冷凝低泣的聲音。

“嗯,我在這裏……”她的眼角有抹晶瑩的亮光,冷烈抬起手臂,他的指間劃過她眼角,帶走那份濕潤。“不,不用來接我了。”女人沉痛的表情令他的眉糾結。“明晚將碼頭的事一併解決之後,帶‘它’回來見我。”

冷烈收線。他放下電話,望著自己沾著她淚珠的手指,他有絲怔愣。淚水!十幾年來,他從未見她掉過半滴眼淚,就算當年艱辛無情的特訓,也未能令自尊心極強的她流過半滴眼淚,到底是怎樣的夢境能傷她如此之深?

一股難以理解的思緒柔化了冷烈剛硬的臉部表情,他探手撚熄燈,拉開被單一角,雄健的身軀在她蜷曲的身側躺下,他無法放任這樣的她獨眠。

冷烈摟過冷凝微顫的身子,輕柔保暖的被單再次將他倆覆蓋祝沉思地凝視著她在睡夢中哭泣的臉龐半響,冷烈幾乎是珍惜地拭去她眼角殘餘的瑩光。

“噓,別再讓我瞧見你哭泣的臉---”他貼在她耳際低語,雙手溫柔地將她鬢邊的發塞向耳後,他小心翼翼,怕驚動她似的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漸漸地,細弱如蚊的啜泣聲在手掌的輕撫下逐漸由冷烈胸前逸去。

冷烈在她背上輕撫的動作轉緩,然後停止。望著冷凝安穩的睡容,冷烈不覺輕歎出聲。

冷烈啊冷烈!這女人可是你的剋星?心裏雖是這樣問,但他臉上的表情是縱容的。他拉上滑落在腰際的被單,輕柔的絲緞裹住他倆的身子,睡夢中的冷凝無意識地在他懷裏尋得一個舒適的姿勢,她無暇如玉的面容,緊挨著他剛毅完美的側面,挺俏的鼻樑輕抵著他的右臉頰,含著酒香的鼻息掠過他的唇瓣,他只要側過一過的臉,便能封住她的……

這個小女人是屬於他的,打從他第一眼瞧見她時,他就要定她了!他知道同屬冷質的她,是為了與他相伴才降臨這個世界的;所以若要說她是他的所有物,不如說他和她是密不可分的。所以,他絕不容許她對自己有一絲的隱瞞,盤據在她心中的夢魘,必定是發生在她十歲之前的往事;他會逼問出來的,因為……他不願見她哭泣的臉,一點也不!

冷烈的手臂收緊,唇瓣輕刷過她的,沒有慣有的蠻橫意味,那吻是一個憐惜的晚安之吻。

今晚,自己能放任這樣的她不管嗎?答案是否定的。帶著這份認識,冷烈朝她丟下深深的一眼,然後緩緩地閉起眼眸,聆聽她沉穩的呼吸聲,伴隨著自己的心跳聲入睡……

***

晨曦的白光透過東方的視窗劃亮雪白的絲緞,拂射在枕上那張花容玉貌上。是什麼喚醒她沉睡的容顏?“哈啾!”來勢洶洶的打噴嚏聲教冷凝倏地睜開眼眸。

揉著發癢的鼻頭,冷凝坐挺身子,額頭兩邊輕微的抽痛使她蹙眉。“怎麼回事?”但她馬上想起一切……

對了!昨晚她將姓雷的灌醉之後,也有七、八分醉意的自己便帶著取得的東西前往忍交代的地點與他碰面……然後她回到她的寓所……然後她看見他---他!不錯!他昨晚在這,那麼他……

冷凝抬起眼眸,視線在空蕩的室內搜尋著。他走了嗎?

昨晚……所發生的一切,在此時一一掠過她的腦海,冷凝蒼白的臉龐突地豔若朝霞。

沒想到仗著幾分酒意,她的舉止竟變得如此輕浮,她竟要求那男人讓自己吻他。該死!她怎會做出那種醒來後會教自己後悔的蠢事?

低咒數句,冷凝擰眉掀開被單,她準備下床,可是挪身至床沿的她,卻被手掌下那股余溫震懾住了。

雙腿掛在床沿的冷凝,睜大眼瞪著自己手掌下的床褥,柔軟的墊褥上尚有餘溫。是他的!他在這裏度過了一晚,陪著她!

昨晚的記憶只到她進入浴間,之後發生的事她已模糊得無法憶起……她在浴室睡著了……是他抱她上床,為她套上睡袍的嗎……他……

冷凝再次讓毋須置疑的事實所震憾住,長久冰封的心湖,似乎在瞬間又教他那抹不經意的溫柔融化寸許---

失措之色躍進她那對明亮的晶眸。不可以的!冷凝,你不可以的!感覺到自己心底那股竄起的波動,冷凝驚慌地壓抑下它,告誡著自己。然而,手與心違,她的手卻上不由自主地在那片餘留著熱度的床襟上輕撫……

沒有預警地,一道輕弱的聲響倏地竄入她耳內,冷凝反射性地收回手,她轉頭警戒的視線射向前方。

是他!那個她以為已離去的男人---冷烈。

視線由她急忙收回的手改移向她窘紅的臉,冷烈的嘴角勾起懶懶的笑意。“你醒了。”他抽離背貼著的門框,走向她,頭頂半濕的毛巾被他扔至一旁,掛在高起的椅背上。

“我……你……少總……”冷凝頓時啞了口。瞪著自己那件此刻套在男人雄偉身軀上的浴袍,這兩者之間似乎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可笑。穿在自己身上略顯過大的衣服,套在他身上竟是“擁擠”得可笑,天啊!難怪她有股想笑的衝動。

然而另一種聲音在這時代替她壓抑下來的笑聲。“哈啾!”冷凝連續打了數個噴嚏,待她再抬起頭的時候,眼前的男人已不知去向。

但是,很快地,高挺拔碩的身子不到片刻再次出現在她門前,而他手裏則多了一杯開水。

看著男人危險且迷人地朝自己逼近,冷凝根本忘了她該有的反應。敞開的浴袍下,糾結的胸肌強烈地散發出一股誘惑的氣息,教她的心跳怦然地直線加速;只及他窄臀下方幾公分處的下擺,更是隨著他有力沉猛的步伐而……

冷凝臉頰泛起一片臊熱,她馬上移開自己的視線。該死!自己對那男人健碩的身軀根本談不上陌生,但是,那種若隱若現,更教人心慌意亂啊!尤其是在她意識到他的浴袍下是空無一物……

冷凝讓自己的視線落在那只隨著他的腳步而波動出晶瑩水光的透明玻璃杯上,直到寬闊的手掌在她眼前攤開。

瞪著躺在他掌心裏的白色藥丸,冷凝不覺一怔!

“吞下它,不傷胃的。”冷凝怔忡的神情讓他挑起眉。”我只是不願意被事情被任何‘意外’所耽誤了。”冷凝瞧自己的眼神就像看外星人般,冷烈嘴角含笑地解釋。

輕描淡寫的解釋對冷凝而言並不沒有發生多大的說明力,打從昨晚至今,冷烈不尋常的舉止皆讓她迷惑不解。她試著想從他黑眸裏瞧出一絲端倪,卻發覺自己根本無從找起,他教人看不透。

怔愣數秒,冷凝瞅著他臉的眸光移向他掌心中的白色物體。她將藥丸含入口裏,白皙的柔荑準備接過那只讓他端在他胸前的透明杯子---

“不,”冷烈避開她的手,嘴角的笑帶有幾分詭異。“我來。”他將杯口送向自己的唇瓣,然後不容一臉驚愕的冷凝有任何的抗議,他輕捏住她光滑的下巴,抬起她的臉,以吻封口……

接過男人口中微溫的液體,咕嚕一聲,冷凝感覺到圓形的藥丸伴著水流滑下她的喉嚨深處。

溫熱的唇瓣緩緩離開她的。冷凝詫異的眼,望著上方那張僅距她咫尺的冷俊面容,他……他會被她傳染的!

仿佛看透她內心所想。“別擔心,我已做了預防。”冷烈再次低下頭,吻去遺落在她唇角的晶亮水珠,柔軟的雙唇抵在她唇際。“方才我已先吞下一顆藥丸。”戲謔的語氣,讓人猜不透有幾分真實性。

“而現在---”冷烈手中的杯子被他手臂一橫,置於一旁的矮櫃上方,他的視線幾乎未曾從她的臉上移去。秀色可餐!該是用來形容她的吧……

冷烈唇角勾起淡淡的淺笑,輕提起她下巴的手,改撩起她頸項旁的黑髮。他的唇,霸氣十足地攻掠她光滑的裸頸,並順勢將她壓向床鋪。

“現在我要繼續昨晚被打斷的那一吻---”輾轉引誘的舌尖掠過她白皙的頸側,繼而含住她冰涼的耳垂,挑逗地吸吮著。

一陣電流猛地急竄過冷凝的全身,酥麻感讓她沉睡的細胞瞬間活躍起來。他的舌如火源般,在她體內撩起一把熊熊的烈火;他的手遊走在她玲瓏的曲線上,指間帶著熾焰灼燙她的每寸肌膚。

面對男人狂猛的掠奪,冷凝試著保持一絲理智。“少……總,雷鳴他……”她想要提醒他,卻發現呼吸紊亂的自己根本很難集中注意力。

“那是今晚的事。”他聽見她的低語,不過,他認為那和他想要做的是不相關的兩碼事。冷烈的舌攻向她肩頸窩間的低窩。

“可是忍他---”

“他可以處理得很好。”一句咕噥從她下巴下方的頸窩處傳出。

“碼頭的事---”

“待會再談。”所到之處無不撩起一簇簇火苗的舌逐漸往下移---他雙手解開她腰際打結的帶子,將多餘的衣服推向兩側,他的巨掌罩上她誘人的渾圓,緊跟著,雙唇霸氣地含住她尖挺的一點。

胸前啃咬的刺痛感讓冷凝置於他肩的雙手倏地收緊,急促的喘息聲從她唇際逸出,她倒抽一口氣地瞪著上方。“少總……你的車子……”空氣變得稀薄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我已派人處理。”語氣明顯地帶抹慍意。該死!這女人何時變得這麼多話?!

呵!自己惹惱他了嗎?聽出男人語氣裏的微慍,冷凝眼底不自覺浮起一抹作弄之色。“少總……”

“女人,你的話太多了。”猝不及防地,冷烈糾眉的表情頃間已呈現在冷凝的上方,瞬間的轉移教冷凝來不及藏起她唇角的笑紋,而讓微慍的他盡納入眼底。

幾秒的微怔後,冷烈唇角勾起教冷凝心跳急劇加速、壞勁十足的詭異笑容。

他的臉朝她逐漸接近,他的眼光閃動,他低沉的聲音透著奇特的沙啞,“你這奸詐的小女人,我會讓你忘了什麼叫說話---”

冷烈將威脅付諸於行動,他徹底、火熱地侵奪她的身,讓她再無一絲空隙得以喘息。他的唇、他的手、他灼燙她身的雄健身軀……急切的渴求淹沒了思考,她需要他,強烈的需要他來滿足她被他的狂野所喚起的熱情。嬌喘聲從她半啟的櫻唇急促地呼出,除此之外,她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

淩晨三點時分,晦暗的天際竟莫名其妙地飄落陣陣細雨,悶熱的大地在雨水的侵蝕下漸轉涼意,並刮起颼颼冷風。吐露白芒的月牙兒,也讓來勢洶洶的烏雲遮去蹤影,沉寂的大地頓時陰森得教人毛骨悚然。

向來極富神秘感的汪洋大海,在這樣的夜晚,似乎也顯得動盪不安。海浪拍擊聲澎湃的氣勢,仿若正透露出一股危險的訊息。

遠方,被濃霧所吞噬的黑點,正浮浮沉沉地向陸地駛來。碼頭陰暗的一角,一對凝聚著殺意的冷眸,瞬間不移地緊瞅著海面上逐漸接近的一點。

黑點在霧色中緩緩轉幻成更具體的黑影,冷得教人發寒的視線,像是盯著獵物般,眸光緊抓著愈來愈見清晰的船身。

另一方面---

往碼頭方向的公路是,五輛黑色轎車行駛其中,黑色車身呈“1”字型排列直駛,由前方算來第四輛車身便是雷鳴,為了不讓事情節外生枝,這次他特意隨行,準備親自上陣指揮。 畢竟他沒有那麼多條命,足以背負類似賴正那樣的事件。而令人百思不解的是,姓賴那傢伙的蹤跡至今仍查不出個所以然。他果真憑空消失?

雷鳴現在不這麼想了。他認為那傢伙八成是發生意外,給人毀屍滅跡。就連他那班兄弟亦遭受其害;是……是何方神聖有如此通天的本事?一口氣在解決六、七十人、削他八個堂口,這絕非易事!

到底是誰?不過。可以讓雷鳴確定的是---此人絕對是位可怕的敵人。

奇怪?怎麼一路上眼皮直跳個不停?雷鳴蹙起眉頭,抬頭推了推自己的眼角莫名其妙抽跳的眼皮。

是壞兆頭嗎?該不會……雷鳴馬上拿起身旁的大哥大,撥通電話。

“喂!雷總,什麼事?”是楊立德的聲音。

“碼頭那邊怎樣?”雷鳴銳利的視線瞅著前方與他座車保持固定距離的黑色車尾,他的私人秘書楊立德正置身其中。

“沒問題。我方才和他們聯繫過,碼頭平靜得毫無異樣,一切均在掌握中。”

是嗎?那麼,他的眼皮為什麼還是跳個不停?雷鳴的視線改投向身側,陰雨綿綿的車窗外,難不成……

雷鳴猛地正色一凜、“小楊,碼頭那邊的事亦交給你處理,現在我有要事要辦。”

“可是雷總---”

“廢話少說,狠話我可說在前頭,到了碼頭不機警點,要是給我捅了什麼婁子、出了差錯,龍老大那一份我一起算在你頭上。懂嗎?”

“嗶!”一聲,雷鳴關掉電話。“把車掉回頭。”他沉聲對著駕駛座的部下吩咐道。

一陣煞車聲後,車龍一分為二。楊立德與其中一輛車子繼續朝碼頭的方向前進,其他三輛則回程的方向駛去。

不安出現在雷鳴糾結的眉下方。不可能會被發現的……

黑色轎車刺眼奪目的光線劃亮碼頭的一角,然後倏地消失在湛藍的海面。車子在關燈、熄火後,八個人分別由兩側開啟的車門走出。

楊立德?!他呢?冷凝縮回自己微傾的身,柳眉皺起,黑暗中,她抬起戴有一隻造型奇特的腕的左手。

冷凝食指在這腕飾上方一點輕壓,金色的圓蓋被打開了,展露出裏頭精細的零件組織。冷凝取下藏在銀戒裏的銀針,細長尖銳的針頭對準呈倒三角形的紅點壓下---

“忍!你收到了嗎?”冷凝左手腕抵在她唇下方,刻意壓低的聲音對著腕飾輕喚。

“收到。”透過塞置於冷凝耳內的那只精密儀器,忍渾厚的聲音傳入她耳中。

“來的人是楊立德,碼頭不見‘他’的蹤跡……我想他可能半途折返。忍,你小心。”

“嗯,明白,還有,他交代,在我未趕去會合之前,要你別輕舉妄動。”

緊迫盯人的視線由此刻正與部下交談的男人身上轉移至海面,愈來愈明顯的船影大概再過十分鐘即能靠岸。

“冷凝?”忍再問一聲。

“知道了。”截斷通訊,冷凝按回金色的圓蓋。收回眸光。冷凝瞪著躺在腳踝旁的黑袋……但是,她沒有時間再等下去,她要在它靠岸之前毀了它,她要炸毀船隻。

下定決心後,冷凝不再有絲毫猶豫之色,她蹲下身,抓過黑袋,拉開黑袋上方的拉鏈。

借著遠方斜射來的一絲薄弱光線,冷凝從袋口裏一一取出潛水用的必備用具。她脫下身暗赤色夜行裝。改套上防水的潛水服。待一切裝備齊全後,她又從袋子裏頭掏出兩把黑漆漆的傢伙,那是裝備有消音器的手槍。

將兩把體型輕巧的傢伙塞入胸前的衣服裏,冷凝朝正對著海面的船子打暗號的一群人丟下冷冷的一眼,然後往暗巷陰森的後方疾奔而去。

沒多久,碼頭臨海的一角,如蜻蜓點水的細響若有似無地響起,刹那間又歸於平靜。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9 00:09:23

第八章

雷鳴的華宅裏。去而複返的雷鳴,臉色凝重地領著部下直接上樓。

沒問題的!沒問題的!不會有什麼差錯的。雷鳴一路上不斷地在心裏禱告、叨念著。

打開書房的門,打算推門而入的雷鳴想起什麼似的停了腳。他一手握在門把上。“你們留在這裏。”雷鳴對著兩旁精悍的部下吩咐道,然後消失在合起的門內。

內心萬般焦急的雷鳴根本無心嗅出縈繞在室內的那股不尋常氣息,他的心已被“它”所霸佔住,他費盡千辛萬苦才弄到的寶貝。

昏暗中,雷鳴依照程式開啟暗碼,可是當他解除最後一道開關時,看見裏頭竟是空無一物……

“不見了!!”雷鳴喳呼道,血色從他兩眼圓睜的臉上急速褪去。“不可能!不可能不見的!”事實擺在眼前,但過於震驚的雷鳴卻仍是無法置信,他的兩手慌亂地在空蕩蕩的石室裏揮動著,但是抓在他手中的是不具形體的空氣。

他媽的!是誰?是誰竊走了他的東西?他……

“你在找這個嗎?”“啪!”書桌的臺燈突地亮起,照亮了桌後方男人內斂沉靜的表情以及---

“是你偷了它!”目光從桌面上的鐵盒子調回椅背上的男人,雷鳴殺氣騰騰地瞅著闖入者。

“你是什麼人?如何進入的?你怎麼得知‘它’在我手中?你如何辦到的?”在這裏不可能有人知道‘它’的,他從未向任何人透露半點口風,為何這男人會……隱身在書櫃陰暗一角的雷鳴,右手緩緩地移向胸前。

雷鳴的問題讓忍揚眉。“嘖嘖嘖!老頭子,你的問題還真不少---”雷鳴的舉止豈能逃過他精銳的視線。

忍轉動手裏的筆。”既然你這麼好奇---我就告訴你吧!”他的唇角勾起一抹不以為然的淡笑,表情顯得吊兒郎當。

“一、無可奉告。二、可惜的是,至今天下尚無我無法侵入之處,且日新月異的科技足以讓人隨心所欲,你那微不足道的設計,根本難不到我。至於第三點……”旋轉於手指間的槍倏地停止。“這就得問你自己了---伊集正輝!”

什麼!他是“他們”的人!驚恐刷過雷鳴的臉,他的手探進外套裏,迅速地從掛在腋下的槍套內拔出一把槍。“該死!”

雷鳴將槍口對準書桌後方的男人---既然知道這秘密,那他更該死。

雷鳴正打算扣下扳機的時候,一道刺眼的光線猛地打上他的臉,教他一時失神地微眯雙眼。

雖是短短的刹那間,卻足以讓忍有充分的時間奪下雷鳴手裏的傢伙。

“你---”雷鳴無法置信地瞪著瞬間飛落他眼前的男人。雷鳴按著疼痛的手腕,兩眼戒備,老態龍鍾的身軀向後退了數步,直到背脊抵上了冷牆。

“你不怕我呼救?我的手下就在門外,他們不會放過你的。”雷鳴沉聲恐嚇道。他沿著牆面慢慢移動,藏在背後的兩手則在石牆光滑的表面慌亂地摸著---該死!在哪里?

“是嗎?”忍好看的臉孔寫著---請便。他挑了挑眉。“不過,提醒你,別忘了你的書房可是裝設有強化的隔音設備,所以,你得多費把勁呢!”

他連這都知道?!雷鳴突地停下移動的身體,手掌下方傳來的凸出感讓他心頭閃過一絲喜悅,找到了!他毫不猶豫地壓下它。

“哼!警報器一響,諒你插翅也難飛!”語氣儘是得意。

“嘖嘖嘖!我就怕引起軒然大波。”忍搖頭,嘴角的笑意透出冷冷的嘲弄。“忘了告訴我……警報器可能無法如你預測的發生效用,它被我動了手腳。”高舉的槍口逐漸朝他靠近。

警報系統被破壞……雷鳴刷白了臉,他全身氣力仿佛在瞬間被抽空。 背靠牆的雷鳴無力地滑坐在地板上,逐漸逼近的槍口,教他駭然地圓睜雙眼。

“害怕嗎,伊集正輝?”忍停下腳步。他望著地上的男人,叫出他真實的姓名,槍口緩緩地指著他胸口---

“住手!他們付你多少錢,我雙倍給你,只要你放過我。”伊集正輝一手防禦地擋在胸前,他抱著一絲希望,試著拉攏眼前的男人。“甚至,我還可以將‘它’送給你。”他謅媚地盯著明顯是混血兒的殺手。

忍揚眉。“令人心動的建議,不過---”他笑了,森冷而無情。“你這條老命已被標上不二價,所以不要有絲毫的妄想吧!再說---”毫無溫度的眼鎖住他的。“當年你詐死,從他們手中偷走‘它’,你就該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的。三十年前你刻意安排的意外毀去了你原先的面孔,你順利地逃離日本,隱姓埋名,在臺灣落地生根。你以為自己可以抱著這無人知曉、設計周全的秘密從此安享太平之日?不可能的!這世上絕無天衣無縫的事,現在你該明白,自己就是最好的見證。”

忍的話讓伊集正輝僵硬了身子。“你---”他陡然面孔煞白,兩手按著胸口。

“對了,你可能還不知道,最近有人正不惜耗費鉅資收購‘偉銘集團’各董事的股份,雖然你手中握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可早就名不副實了。看來,你一手創立的江山勢必要拱手讓人---”忍又下一道猛劑。

“你……藥……把藥給……給我……”接繼不斷的絞痛讓伊集正輝扭曲了表情。他抬起顫動的右手,指著書桌。

“這個嗎?”忍在青白著一張臉的伊集正輝面前,打開自己的手掌。

藥!他的藥!伊集正輝瞪著他上方攤開的手。他一手抓緊胸口,一手扶著牆,吃力地站起身。“給……給我!”

忍收緊的五指不費吹灰之力避開那只撲向自己的五爪。他的藍眸閃了閃。“對於一個將死之人,它似乎是多餘的。”說完,他握拳的手一揚---“咚!”一聲,藥瓶奇准地落入離他側方十步遠的垃圾桶。

“不---”伊集正輝低呼上一聲,瞪著藥瓶飛落之處,然後試著移動自己不聽使喚的雙腿,然忍高壯的身軀卻在這時擋住他的去路。

“你---”教他不得喘息的心痛,幾乎奪去他的呼吸。伊集正輝的呼吸變得短而急促,顯得力不從心。他苟延殘喘的急促喘息著,使力的五指已抓皺他胸口的襯衫。

森冷的藍眸,殺機立現。伊集正輝兩眼盈滿死亡前十足十的恐懼,脆弱的心臟再也承受不住了。

“就讓我在你編織的謊話中畫上句號吧!”冰冷的槍口抵上他額頭中心,“再見了,早該在三十年前消失了的伊集正輝---”淩厲的眼,殺機一閃而逝,忍同時地扣下扳機。“砰!”伊集正輝應“聲”而倒。望著在自己腳旁的老傢伙,忍脫下套有手套的一手,他蹲下身,掌心對準老傢伙的胸口---沒有心跳了。

再次確定無誤後,忍收回手,黑手套再度戴回他手裏,然後從腰際的密袋內取出不知何時被他取下的子彈,子彈被重新裝回槍身。

忍拉開老傢伙的外套,物歸原主,他把槍放回伊集正輝腋下的槍袋內。

這樣都能嚇死你?!哼。忍丟下不屑的一眼,他起身將書房稍做整理後,繞至桌身後方,拉開抽屜,他拿起白色的藥瓶。

忍走回暴斃的老傢伙身側。他旋轉瓶蓋,將瓶蓋鬆動的藥瓶擲向地面。 滾動的瓶身在離伊集正輝右手咫尺之處停住,瓶內藥丸零星地散落在鋪設毛毯的地板上。

明天的頭條新聞該是---某大企業家猝死于心臟病突發。

哼,這樣的死法,便宜了你。森冷的藍眸眯了眯,忍小心地抓起腳旁那只裝有鐵匣子的黑袋,裏頭的寶物可是價值連城的。

忍抬眼瞄了牆上的鍾一眼,他不禁蹙起眉,然後很快的,挺拔的身軀瞬間已消失在另一堵門後。

***

碼頭



楊立德一干人等成一列地上了靠岸的船身。

奇怪?怎麼不見裏頭的人出來迎接?甲板上的楊立德擰起眉。“老鬼?老鬼……老鬼!”他喚出龍老大指名與他們碰面之人的外號。

楊立德連喚數聲,仍得不到該有的回應。空蕩蕩的船隻沉悶得教人窒息,楊立德警覺到有絲不對勁了。

他以眼示意,要兩旁的手下們小心。沿著船面甲板,他們來到駕駛艙的門口。楊立德點頭,讓體型彪悍的手下踢開艙門。

“砰!”不小的衝擊使艙門反彈震動數次後,歪斜地垂掛在一角。四枝上膛的槍口一齊指向駕駛艙內,蓄勢待發僅在瞬間。

但是,門內並無任何的生命跡象,除了從駕駛座上方那只老舊的掛鐘發出引人注目的滴答聲響外。

“裏面沒人,楊先生。”四人之中,帶頭走去的男人按回槍上的保險,望著楊立德、

他媽的!到底在搞什麼鬼?莫非老鬼那夥人使詐?不過……老鬼他沒這個膽的,那麼---

“走,下船艙瞧瞧,我看事有蹊蹺,你們大夥保持警戒,不可大意。”

在手下的簇擁下,楊立德一夥慢慢地、十分小心地步下第一層樓梯……

突然,楊立德警覺到眼角似乎有道黑影一閃而逝。“什麼人?!開槍!”楊立德陡然大喊、

槍彈聲、玻璃破碎聲、物體撞擊聲……一切從開始到結束,不到三秒鐘,然後又歸於平靜。

昏暗的空間在他們舉槍亂放的一番壯舉之後,轉為幽暗、“沈平,你帶忠仔去瞧瞧。”楊立德不安的臉隱沒在黑暗裏。

片刻後,沈平、忠仔兩人去而複返。“只有一隻死貓。”說話的是一胸蠻橫樣、長相兇惡的男人。

貓?楊立德瞪著上頭那只破裂的燈錠……該死!抵咒一句,兩眼微眯,他傾身探頭,視線掠過梯間望去---他瞧見船艙底部有道微弱的光線。

老鬼?楊立德眼睛一閃。“走吧!”他站挺身子說。

借著打火機的殘弱光亮,他們來到那扇從縫間透出昏暗光線的門前。

老舊的船身,經過海水長年的浸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黴味。

楊立德停下腳步,他低頭凝視著踩在自己雙腳下的地板,奇怪……接著,一股熟悉的氣味猛地竄上他鼻前---是汽油味。

“關掉它!”楊立德大驚失色的大叫一聲。”是汽油!”他慌亂地示意手下們收起打火機,楊立德的臉色刹那間蒼白得極為難看。

“楊先生,是老鬼他們!”沈平背抵靠在門側的牆壁,他由門縫瞧了裏面一眼,倏地變色地對著緊跟上來的楊立德喚道。

老鬼!楊立德焦急地上前。

楊立德發現那位被喚老鬼,短小精悍的男人已死於非命躺在一角,裏頭還有幾具顯然是他同夥的屍體,致命點皆同,腦袋都被打了一個洞,還汩汩的流下血水,滲入骯髒的地板,與澆淋一地的汽油交織成一幅底色是紅色、怵人驚心的畫面,畫的上方散落著---

海洛因!!楊立德心裏懸念的有那即使貼上他十個人頭都賠不起的貨,這批貸要是有什麼差錯,不但雷老傢伙會教他好看,龍老大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咦?不該只有這些……頃刻間,老鬼那夥人是怎麼死的似乎不再那麼重要了。

楊立德沒料到這扇半開的門是有人故意這麼做的,他根本沒有機會知曉在門後看不見的地方已被人擺了塊木板,木板的上方小心翼翼地置著一盞點燃的煤油燈。

“有任何狀況千萬別開槍。”楊立德頭也不回地不忘對手下吩咐道。

朝門側的沈平使了個眼色後,楊立德謹慎小心地緩緩推啟半開的門扉,他看見更多的海洛因散落在地面上,然後是角落裏堆砌如小山的汽油桶。

在楊立德驚覺得不妙的同時,油燈已經被門推倒。“不---”楊立德恐懼的叫嚷聲與迅速蔓延的火焰同步,無情的火神已在眨眼間吞噬了措手不及的一群人,以及房裏的屍體,並直竄角落。

電光火石的一刹那,“砰!”石破天驚、雷霆萬鈞的爆炸聲打破了碼頭死寂的氣息,一飛沖天的刺目狂焰像是乍現的煙火直沖星空,然後化成一團火球。

及時趕到碼頭的忍,適巧地將眼前輝煌燦爛的刹那收入眼底。

該死!緊急煞車後,忍奪門而出。他沖上前,站在堤岸,火紅的熾焰使他不禁微眯雙眼。

冷凝……愈燒愈熾的火球體,驚心駭目的火光照亮了碼頭四周,幾艘停放在肆碼頭上的小船,亦免不了遭受波及地冒出了幾簇火花。

忍擔憂的表情若隱若現……

***

冷烈凝視著窗外的黎明,黑色的夜幕逐漸化成深藍,晨曦透過烏雲在天空的一隅交織出層層夢幻般的色彩;玫瑰與金黃、葡萄紫與藍寶石……雲彩緩緩轉亮,珍珠色的余光變幻成瑪瑙灰,然後化成白色,天漸漸亮了。

靜佇在窗前的冷烈卻未能真正感受到天際那方歎為觀止的色彩。

冷烈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有半小時之久。

“少總---”

前方抬起的手打斷了他的話,忍只好吞回到嘴的聲音,繼續保持緘默。事後,他曾在碼頭的附近徹底地搜索了一番,甚至在冰冷的海水裏泡了近半個小時,但是,結果是令他失望的,他找到的是那只被丟棄在牆隅破舊廢棄垃圾桶裏的黑袋。

半空中的手臂又緩緩落回它原來的位置。“你下去吧!”兩手垂落身側的冷烈,頭也不回地吩咐,平穩的語氣透著陰沈的冰冷。

詫異之色掠過忍的藍眸,忍認為自己理該受戒罰的,因為讓搭檔有任何的閃失便是他的失職。再說,面對生死未蔔的冷凝,他內心甚是自責,他……

忍望著少主人的背影,從他身上隱隱散發出的是絕對的權威。忍不再提隻字片語了,他沈默地退出那間沉悶得教人窒息的房間。

忍走後,冷烈改變姿勢,他挺拔高碩的身軀,在長形的實木辦公桌後方的牛皮沙發椅上坐下。

冷烈燃起第一根煙,他專注研判的視線,莫測高深地落在右側與他臥房相通的那扇門,譎詭的表情讓人猜不透他此刻心中所想。

婉轉清脆的鳥鳴由窗外傳入室內,一道白光慢慢地移近桃紅的桌角,緩緩地爬上桌面,最後照亮水晶煙灰缸的一角,折射出晶瑩剔透的絢麗不光彩。煙灰缸的邊沿放著白煙嫋嫋的長煙,細長灰白的煙灰垂落于煙灰缸上方的半空中。

似乎有那麼一道細弱若風的聲響飄入冷烈豎起的雙耳內,他專注沉思的表情起了些微變化。

精湛犀利的冷眸半眯,冷烈撚熄煙灰缸上那根幾乎燃燒殆盡的煙,他刻不容緩地起身。臉孔依舊是面無表情的他,大步邁開的步子透露出他漸轉洶湧的思緒。

很快地,冷烈已拉開相通的那扇門,他看見那位教他靜待近乎一世紀之久的女人。

斜倚在門板上低聲喘息是失蹤了近三個鐘頭的冷凝,從她應接不暇的喘氣聲中,顯然是受了重傷。冷烈蹙眉,疾步走向背靠著門,彎著聲,急促喘息的她。

腳步聲讓試著站挺身子的冷凝微怔,她抬高自己煞白的面孔;血流如注的傷口已被她成功地制止住,但是從肩部蔓延到胸口的劇痛,卻肆虐地狠狠啃噬她的心,使她數度昏厥,若非心底那股潛在的堅定意志力,她想,她是到不了這裏的。

冷凝放開自己壓于左胸上方的手,她扶著門,吃力地挺直自己半彎的膝蓋。

“少……”僅存的氣力在此時已耗用殆盡,顛簸的嬌軀輕晃兩下,眼前一黑,冷烈及時伸出的雙臂接住她前撲的身子---她昏厥在他懷裏。

擁著渾身濕透的她,冷烈深鎖濃眉。黑眸閃爍的光芒是明顯的擔憂,眸光從她血色盡失的臉上移向她左肩,冷烈額上的眉幾乎皺成一團。下一秒,他已攔腰抱起她。

冷烈擁著他的女人,越過相通的門扇,他朝自己寢室的大床邁去。

***

冷凝……冷凝……冷凝………誰……是誰?是誰在呼喚她?是誰……

似新月的柳眉輕皺,被單下的冷凝緩緩張開自己沉重的眼睛,一對充滿關懷的藍眸映入她漸轉清澈的美眸。忍?!

“你醒了!”喜悅代替了那抹關懷,可是,馬上又被一抹愁雲掩去。“為了取出卡在你肩胛骨間的子彈,我必須劃開傷口---”忍嚴肅地望著冷凝。“你會需要它的。”他遞給她一瓶烈酒。

酒?瞪著在這透明玻璃瓶身中輕晃的淡褐色液體,冷凝蒼白的表情是明顯的厭惡。

打從那晚之後,她就發過誓不再碰那玩意兒的,只要酒精成份超過百分之十五,而且,她相信以忍在執刀的手法,他不會讓她受苦太久的;受過這方面訓練的忍,堪稱外科專家,此行的高手。

冷凝抬起未受傷的一手。“不必了,”她擰眉推開它,“你動手吧!”

“固執的女人。”低沉的男聲從冷凝右側方傳入她耳內。冷凝怔愣半秒,她側頭,視線與正走向自己的男人交會。

她看著他高大迫人的身軀在自己身庫畔坐下,床鋪因他的重量而低陷。

冷凝現在才察覺,自己正躺在他的大床上,驚訝之際,一條卷起繩狀的軟布條在這時抵上她唇瓣……

“咬著它。”凝視她青白的臉蛋,他蹙緊的濃眉表示了他的不悅或---關心?在黑眸地逼視下,灰白的雙唇微啟,然後白若扇貝的玉齒咬住了他手裏的布條。

黑眸與那對透著頑固之色的明眸對峙片刻,冷烈開口:“動手吧!忍,儘快。”他研判的眸光未從她反臉孔移去半毫,他抬起她裸露在被單外的柔荑,放在自己袖口卷起的手臂上。

“我不介意將手臂借你片刻。”挑眉的表情看起來既英俊又狂野,卻也充滿認真。倒抽一口冷氣,她收緊五指,之前的劇痛與此刻的折磨相較,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足以稱為“痛”。

慘澹的面孔青白如紙,冷凝雙眸圓睜,緊扣冷烈手肘的五指的指尖已在不知不覺中嵌入他結實的肌膚,嘴角的布條也滲透著淡淡的血絲……塵世間的紛擾似乎慢慢地從她耳畔遠離……

“完成了!””鏗!”一聲,一枚彈頭敲響金屬器皿底部,冷凝也在此時失去知覺了。

“幸好,沒傷及神經---”忍自冷凝左肩上方抬頭,羽毛枕中那張陷入昏迷的睡容令他的唇角微勾,他可以安心地處理傷口了---“啊!少總,你的手!”忍由眼角瞥見冷烈淌著血跡的手臂,他陡然地變臉低嚷。

“別管我,快處理她的傷口。”白色被單上那片殷紅的畫面教他胸口悸動翻湧,手臂因她手指用力而嵌入肌膚的小傷,根本無法得到他一分一毫的注意,他在意的是枕上那張與被單同樣蒼白的臉孔……

***

冷烈站在三樓陽臺上,隔著寬闊的湖水與茂密的樹叢,他高深莫測地黑眸,望著遠方被朝陽拂照得更為清澈的海面。海風醉人地輕撫上他剛毅俊美的面龐,拂動他垂掛在兩旁的衣角。

晨浴後的冷烈,鬢角兩旁微濕,一條低腰牛仔褲,一片敞開至下擺的白色棉質襯衫,暴露于陽光下的結實胸肌閃閃發亮;他就像雜誌封面上的男模特兒般,既性感又狂野,眉宇間的森冷,更教他俊逸神韻間透著冷峻之美,使人不禁聯想到---撒旦。

門板傳來輕啄聲,書房的門被打開又關上,進來的是西裝筆挺的忍。

“什麼事?忍。”不需回頭,敏銳的判斷力已讓冷烈知曉來者是誰。他指間夾著煙的手,將垂落額前的幾綹黑髮推回腦後,濕潤的發在半空中灑落一片水珠,揚起的水珠在光線下晶瑩發亮……

忍看得有些發呆了,怔愣半秒,他走上前。“少總,這是今天的早報。”上天給了他主子一張令男人看了也會為之目炫的美貌,而他更是將它發揮得淋漓盡致。忍將握在手中的報紙攤平,置於茶几桌面。

“哦?”視線由遠方收回,冷烈站挺原本斜倚於欄杆上的身子,轉身離開陽臺走入屋內。

冷烈在黑白相間的義大利進口沙發上坐下。攤開在他眼前的報紙頭條上的幾行粗黑大字讓他撚熄了手中的煙。

“偉銘集團總裁雷鳴,于今天淩晨被發現暴斃於自宅書房裏。初步研判,可能是死於心臟冠狀動脈血栓症……”黑眸很快地飄向一邊,頭條新聞的右下方有則黑色字跡,寫著---

冷烈放下手裏已近半冷的咖啡,雙手拿起報紙。

“淩晨兩點時分,一輛超高速駕駛導致煞車不及的轎車,被發現於XX公路三號轉角處下方的橋底,車主是名叫顧芯的……”

顧芯?“是他幹的嗎?”黑眸盯著那幾個“目前於加護病房觀察中”的黑字,冷烈冷冷的開口。

忍揚了揚眉。“八九不離十。那小子被我們‘挑’毛了。”

銳利的眼光瞄了醫院的名稱一眼,冷烈將手裏的報紙丟回桌面。“忍,跑趟醫院。”他靠向沙發椅背,右手橫掛上方,蹺起二郎腿,側望著忍慵懶的表情危險且迷人。

俊美的、罪惡的臉孔,一如十年前般。歲月似乎不曾在他臉上停留,他有張教人猜不出實際年齡的魔鬼臉蛋;而普天之下,能配得上這張臉的,非她莫屬,一對絕冷、絕美的組合。

忍的唇角不禁微勾。“是!我知道了。”帶著心中那份認同,忍躬身退出書房。

忍走後,猛銳的視線再次調回桌面上的報紙,盯著那排黑字,冷烈抬高道濃眉,暗忖,是該出現的時候了……

其實,要找出姓龍的蹤跡並非難事,但是,他喜歡慢慢的享受獵龍的滋味,其中的過程是令人期待的。

冷烈忍不住笑開了,笑得既稚氣又---冷酷。

***

夕陽的餘輝染紅天際一角,冷烈再次進寢室時已是日落西山時分。

越過落地窗前右側那張深具中古世紀歐洲風味造型的古典書桌,昏暗中,冷烈沉穩有力的步伐筆直地朝自己的大床走去。

床頭燈被點亮,四周的景物變得清晰了,柔和的光線照亮軟枕上沉睡的容顏。

佇立床畔,冷烈的目光凝視著床上的人兒,均勻的呼吸顯示她睡得相當安穩。他在她身側坐下。

中午時分她有發燒的跡象,現在……他那可以毫不猶豫取下對方首級的大手,以不曾有的溫柔將她額前垂落的發絲拂向一旁。冷烈緩緩控告探身,將他的額頭與她相抵。

燒退了。該鬆口氣吧!他的額離開她的,深邃迷人的黑眸距她咫尺處;原就纖細的她,如今更是消瘦,紅潤的雙頰蒼白得教人憐惜……一股怒意突地自冷烈心底升起。

雙眼微眯。他俯身,溫熱的雙唇貼在她耳畔。“這種事再有下次的話,我會先殺了你。”語氣輕柔得教人猜不出是警告,抑或是---不舍。

不知是否因他的一番話,冷烈抬眼時,卻發現睡夢中的冷凝美麗的唇角似乎有抹淡淡的笑紋。

該死的她,若要說塵世間有什麼足以令他牽 掛的,那麼此刻他可以很明白的告訴自己,就是眼前這個頑固、膽敢違背他命令的女人。該死的女人!

懲罰性的,冷烈在已見微潤的唇瓣上輕啄。他探手將光線調弱,手背輕撫過她削瘦的臉頰,冷烈挺直腰杆,從床沿起身走向書桌。打開臺燈開關,書桌後方的冷烈置於桌面上的手,食指往右上角的黑色按鈕輕觸,百葉窗順勢而下,隔絕了外界的窺探。

冷烈五指移向旁邊的號碼鍵,修長的手指在上頭輕敲起來。若非經由他的“手”,那麼這支以希臘女神作為造型的電話,將只是被擺在書桌上一件雅典的裝飾口而已,根本瞧不出裏頭暗藏玄機。

冷烈敲下最後一個數字,只見空無一物的桌面竟然浮出一條細縫。細縫一分為二,向兩邊退去,被忍取回的鐵匣子緩緩地浮現在冷烈面前。

冷烈以一把特製的萬用鎖匙插入匣子的鎖匙孔,並由懷裏取出一張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金屬卡片,他將卡片插入鎖匙孔上方的縫間,只聞一聲輕響,鐵匣子被打開了。

匣身上方的蓋子在冷烈眼前慢慢上揚……璀璨光華成散狀疾射而出,絢麗耀眼的光彩教冷烈禁不住兩眼微眯。

待雙眼的不適感褪去後,冷烈這才專注一盯著鐵匣子。匣子裏頭裝的是一張很傳統的日本鬼面具,而讓人大為驚歎的是它的構造!一顆純白的白鑽幾乎是面具的主體,然後再以紅、藍寶石、翡翠、瑪瑙、珍珠與琥珀等等寶石鑲飾其上,襯托出面具的整個形體。若非出現在鬼角頂端那點小瑕疵,精純的切工讓它完美得近乎無瑕。

這是一個獨一無二的飾品,而它的價值足以買下一座小國,也難怪伊集正輝當年會見物起異心,有了私念,設計竊走它。風原次郎,日本某地下大幫派的第九任首領,亦是這次任務的委託人;在二十年前,在幫裏執掌本幫事宜,身居副執行長的伊集正輝從風原次郎的父親---第八任首領的手中偷得民相代的鎮幫之寶。

難抵私欲慫恿,伊集正輝也想坐擁呼風喚雨的實力。但,他懷疑那男人這二十年來是否真正的享受過?權利欲望惹來的只是不能避免的殺身之禍,那男人早該有這樣的自覺醒的。

暴斃?這種死法真是“舒服”了伊集正輝,要不是怕引起軒然大波,惹來龍少天的注意,他會教那男人死得“更”舒服的。至於碼頭那起爆炸案……警方應該會鎖定幫派糾紛為主要調查方向……呵!接二連三的事件,勢必會令龍少天跳腳。

冷烈修長的食指沿著面具的兩邊緩緩移動、輕劃著,然後食指爬上鬼面具的額中心---

“砰!”五指倏地轉換成舉槍的動作的,爆炸聲由微啟的唇無聲滑出。冷烈漫不經心的表情,邪冷的笑意浮現在他微勾的嘴角,冰冷得不帶暖意的利眸,閃動著征服的光芒。冷峻之美在他臉上發揮著淋漓盡致……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9 00:09:44

第九章

向來冷清的宅邸,在今晚卻突然來了十幾位不速之客。他們集體穿著黑西裝與大風衣,個個鼻樑上莫不架著一副墨鏡,猙獰的表情被鏡片遮去大半。

天啊!這樣的場面,不是只有在電影裏才看得到?怎麼這會竟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眼前!她知道自己待奉的小姐的老子是位“大哥”級人物,卻沒想到錢老爺會是“大大哥”級的,真教她始料未及。而這位“大大哥”青面獠牙的面孔,正帶著一股駭人的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你他媽的,到底怎麼回事?”

“這……我……”

“飯桶!窩囊廢!連個人也看顧不好,留你何用。”喝斥一聲,揚起的飛腿毫無預警地將言語支吾的何叔狠狠地踢飛至牆隅。

看著老伴的身子從自己身旁突地淩空飛起,扎實撞上硬牆,然後摔落地面發出“砰!”一聲巨響,早已寒毛直堅的何媽雙腿一軟,顫動的膝蓋再也挺不住她駭然的身軀。

雙膝及地的何媽,她兩眼求饒地望著坐沙發裏的男人。在顧宅服侍了近十年,終於在今晚方得了一償夙願,目睹主人的真面目,也是此刻宅裏唯一不被墨鏡掩去面容的人。

“老……爺……”

盛怒的雙眼改盯著跪地求饒的婦人。“你是何媽?”

“是,是!我是何媽……”那副噪音是她所熟悉的,但是眼前那張狂怒的表情她卻很陌生。以往只要老爺回國探視小姐之際,她便會被支開數日,宅邸便不可能留有他的蛛絲馬跡。所以,她對她的衣食父母是全然無知的。

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緩緩靠向椅背,接過手下端來他特地從泰國帶回,無色、味道濃烈,名喚“阿巴拉”的烈酒,佈滿暴風之色的雙眼半眯。

“你說!”抿成一直線的雙唇啜了一口酒。

沈默半刻,何媽遲疑地開口了。“我……我想小姐會出事並非單純……”

“哦?”龍少天停下啜酒的動作,透過杯沿,他以眼神示意神情活像見了鬼似的何媽繼續往下說。

“有一個男的……好像叫……對了,他叫陳彬,他和車禍的起因必有關聯,他是小姐的男友…`”

“為何我不知道這件事?”

“小姐她說……沒有必要將每件事都跟老爺您報告,所以……”

“好,我知道了,你說下去吧!”

何媽由眼角瞄了龍少天更顯陰沈的臉一眼,繼續道:“為了不滿小姐向他提出分手一事,陳彬來過這裏吵鬧滋事,並出言恐嚇小姐,揚言要她小心。甚至還打來無數通默不出聲的電話,並跟蹤小姐數次,企圖讓小姐生活在恐懼中,不得安寧過……”

“龍老,之前我已帶手下教訓過陳彬那小---”走出來說話的是站在沙發左側,年近四十,體態微微發福的男人,也就是顧芯口中所稱的二叔之人。

男人到嘴的話,被猛地從沙發上一躍起身的龍少天狠狠甩過一巴掌所打斷。

“之前?!我為何不知情?!你他媽的倒是守口如瓶,操你媽的!我他媽的留你在臺灣幹什麼用的!”

“我……我以為……”

“啪!”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你他媽的以為什麼?以為這樣他就不敢動小芯了嗎?你他媽的以為現在躺在醫院裏昏迷不醒,不知道何時清醒的是誰?你他媽的當初早該賞他幾槍的,你他媽的最好馬上以死謝罪!”.

說完,大發雷霆的龍少天一手拉男人外套的衣角,掏出對方掛于腰側的手槍,槍口對準面孔刷白的男人額頭中心,眼看就要扣下扳機---

“噯---”戴著黑手套的手在這時突地握住了槍管。”現在就算將他處以極刑也是於事無補,龍老。”出聲制止的是跟隨龍少天多年,是龍少天身側數一數二的頂尖殺手,龍少天唯獨信賴的貼身近侍,更是他的“親密”夥伴,擁有雙性戀傾向的男人---啟默。

外表約莫二十七、八歲,一頭長及腰際的黑髮,以紅束帶束於背後,一張散發古銅色健康色澤的臉龐,輪廓線條分明,堪稱俊美之相。一對微勾的眼角帶抹邪氣,邪得教人瞧了有股不舒服之感。

嘴角含著冷笑的男人,緩緩推開抵在幾乎嚇破膽的男人額前的槍管。“這件事就交給我辦。”鏡片上方的眉毛揚起,啟默望著龍少天手裏的槍,經過龍少天的默許,他接過手槍。

啟默將手槍塞回它主人---被稱為二叔的男人---的胸前,男人慌張地抱著這差點轟掉自己老命的傢伙,望著出手制止的啟默,臉上的表情可說是感激涕零,他畢竟也是個貪生怕死之徒。

“對付那種次等貨色,對我而言,好比掐死一隻螞蟻般輕而易舉,根本不需要動到三根手指頭……”啟默以女人才會有的妖嬈姿態替龍少天扶正有些歪斜的領帶,舉手投足間透著毋用置疑的親昵。

一旁的何媽幾乎看傻了。

“沒問題?!”龍少天老謀深算的雙眼緊盯著他愛將的俊容。

“沒問題。”啟默手指輕彈龍少天西裝外套表面一下。“明晚您就能見到他的頸上人頭,龍老。”鏡片後方兩道銳利光芒一閃而逝,隱隱約約的笑意使他邪氣得近乎十足駭人。

他的一番話似乎緩和了龍少天原來熾狂張揚的怒氣,燃燒在四十五歲男人眼底那兩簇火焰,逐漸被升起的淫欲之色所取代。

“雖是等閒之輩,還是小心為妙。你有什麼差錯,乾爹會擔心,等會上樓去,除了小芯這件事外,乾爹要好好的跟你研究、研究咱們那兩宗讓我損失上千萬美元,無故失蹤與被人刻意炸毀的毒品,以及雷鳴那老不休突然猝死的事。”

說完,龍少天冷肅地掃了眾人一眼,然後不發一語地轉身領著他口中的義子---啟默,逕自上樓去。

龍少天那冷冷的一眼,所要表示的是---想在活命的,最好識相地離他房門遠一點,否則殺無赦!

這點,樓下眾人個個心知肚明,首領有這方面的嗜好,在幫派裏是眾所皆知,所以他們的臉上並沒有出現過驚訝。

但是,跪坐在地板上的何媽就不同了。她傻了眼地表情在爬上樓梯那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後,才慢慢的起了變化。原來……原來“錢”老爺有斷袖之癖,他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難怪自己從未見過小姐的母親,其實打從以前她就很好奇,可是“保持緘默”是她的職責之一,所以她也不敢多提;這麼說來,小姐應該是“錢”老爺認養的羅?

當下何媽有了這樣的認識。她的視線不經意地又飄向樓上,想起樓上那兩個人此刻正在做什麼……何媽忍不住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事實上,顧芯的確是他的親生女兒。龍少天在二十六歲以前,與一般正常的男人無異。他是在隔年,也就是他二十七歲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有這方面的傾向;從此之後,他變得無法與女人有肌膚之親,而在這之前,他曾包養了一位顧姓情婦,當龍少天得知已分手的女人懷有自己的骨肉時,他即在她將孩子生下,並答應給她一筆為數不少的錢,足以讓她衣食無憂、安穩地過完後半輩子。但是不知足的女人總是貪求無厭,最後,她的貪婪換來的是在這人世間消失。這樣的下場,是她自找的,縱使她是顧芯的親生母親,龍少天也毫不留情。

所以,顧芯對自己親生母親是毫無印象的,只因龍少天早將有關顧姓女人的所有資料全部消除,只留下一個姓,而這也是為了掩飾顧芯是他龍少天女兒的身份。然而,豈料百密總有一疏,他唯一的女兒還是出事了,而龍少天內心明白,何媽所言單純,但他會查出一切的。

***

正午的陽光熾熱且悶,白熱化的光線,將床上拱高成弧狀的被單照得雪亮。

刺耳的聲音在持續了十聲之後,終於隱約的傳進蒙在被單下的雙耳。一陣抱怨聲後,裸露結實的手臂由被單底下緩緩伸出,在床沿摸索一陣後,抓起小茶几上的話筒,然後又消失在被單裏。

“喂……喂找誰?喂……”初醒的嗓音帶著沙啞,從涼被下方悶悶傳出。

他媽的!怎麼不說話?在被窩裏拱身縮背的陳彬一把掀掉蒙在頭上的被子,坐起身來將話筒貼近耳旁,但他發現,話筒裏除了“嘟、嘟”的聲音外,什麼也沒有。

他媽的!搞什麼!好夢正酣的陳彬,睡眼朦朧的正打算甩回電話,繼續作他和白日夢,卻在這時才驚覺不絕於耳的嗓音根本從未間斷。他的視線馬上轉至前方擾他清夢的聲音來源……原來是門鈴。

陳彬渾濁的頭腦當下清醒了八、九分,丟下話筒,他自床上躍然而起,沖到書桌前,拉開第二層抽屜,慌亂地從裏頭翻出一把點四五手槍。

抓過斜掛在椅背上的短褲與背心,套上它們之後,陳彬臉色肅然地握槍走到門前。自從幹了那檔事之後,他已有一個禮拜未回到自己的住處。為了預防萬一。他目前暫居最近才認識,在某酒店上班的女友的租賃之所,而她則在今早南下探視她的父母,所以理應沒有人會……

“誰?”陳彬貼在門側的牆面,握槍的雙手垂置於分跨的雙腿間,他對著門大喊、

“我是第四台的維修人員。”

“幹什麼?”

“今天早上有位李小姐打電話至我們公司,說府上收視不良,要我們前來查看。”

李小姐?阿妹?0你有何證明?”

“這是識別證。”

聞言,陳彬將右眼貼近門板上的小孔。那確實是一張某有線電視臺的工作人員識別證,而帽沿下那張堆著笑意的面孔,也與照片上的人無誤……

“你等等。”經過一番思索後,陳彬丟下一句話。由於坪數不大,所以客廳與臥房是合著用的,他舉步走向擺在床尾左側矮櫃上的電視。

陳彬撿起掉落在地毯上的遙控器,他打開電源開關,展現在他眼前的畫面,正如門外那男人所雲,視訊模糊不清。

將遙控器放下,陳彬又走向小茶几。陳彬拿起話筒,由眼角瞄了貼在電視機左下角的廣告貼紙一眼,然後按下浮現在自己眼底的數字號碼。

“喂,捷訊有線嗎……我這裏是……今天早上是否有位李小姐打電話要你們派人過不檢修?”陳彬兩眼緊盯著雜訊交錯的畫面。“不錯……是的……不,沒問題。”

放回話筒,陳彬把手裏的槍重新塞回抽屜。應該沒問題吧!陳彬擰眉的表情不自覺鬆懈幾分。

“進來吧!”陳彬打開門上自己特別裝置的三道鎖,讓頭戴黑帽、面帶愉快笑容的男人入內。

殊不知,在他掛上電話的同時,在租屋附近百尺處的一輛藍色箱型車上,裏頭的男人也在這時關掉了執於手中電話的電源。而男人的眼前是一片精密的電子儀錶板,原來陳彬發出的電話被半途攔截了。

將手提黑袋,一身工作服裝扮的男子從腳到頭細瞧一番後,陳彬以下顎指向矮櫃。“電視在那,動作快點。”

那男人有張不錯的臉蛋,但是……他不喜歡他那對眼尾勾起的雙眼,它們令他感覺不舒服極了,而且是相當的不舒服。壓下內心那股莫名的不安,陳彬對著外表毫無異樣的男子丟下遲疑的一眼,轉身走進浴室。

利用三分鐘的時間隨意沖個涼的陳彬,拉開門,從浴室邁出,肩上掛著一條毛巾,他見那男子猶佇窗前的身影,一對濃眉不禁皺起。

“你怎麼還沒動手?”陳彬不悅地瞪著男子高瘦的背影。

“對不起,我馬上動手。”打量的眸光從窗外收回。窗外不遠處是一塊專門放置廢鐵棄物的空曠地,而由雜草蔓延的程度看來,應是廢置多時,無人管理。

男人臉上堆笑地離開窗前,提著工具箱走到電視機前。

陳彬取下吊在自己肩膀上的幹毛巾,一邊擦著自己濕潤的頭髮,一邊以眼角注意著男人的一舉一動。他看見蹲在地上的男人在打開了工具箱兩側的扣環後,似乎想起什麼地微怔。

陳彬瞧見那男人站起身往自己走來,原本在頭頂揉弄的雙手不禁緩下來了。

“我能借一下你的電話嗎?”男人的面孔依舊含笑。

陳彬不語地露出“請自便”的表情。陳彬此刻才發覺那張始終含笑的臉龐,笑容中竟帶著幾分詭異。

這樣的發現讓陳彬全身馬上進入戒備狀態,但礙於自己的傢伙正擺於男子身側書桌的抽屜內,陳彬只能按捺下那股急欲取槍的衝動,借著衣櫥上的鏡子來監視著那男人的舉動。

陳彬只見男子像打電話等回話般不時瞄著自己手腕上的表,然後他把頭轉向一側,將話筒夾在另一邊,漫不經心、很自然地轉過身,然後背對著鏡面裏的自己,讓人不疑有它地脫下外套。

陳彬見男子抽出左手臂,再把話筒移到左側,抽出另一條手臂……

突地,笑容從男子臉上逸去,而從衣袖中伸出來的右手,不知何時已多了把配有消音器的手槍---它原來被藏在男人外套裏層的胸袋內。

男子猛地甩開外套,話筒躍落在地上,伸直的手臂扣下扳機!這一切發現得如此之快,陳彬才剛剛泛起恐怖意識,卻已在鏡面倒影所見的火光中---結束。

望著衣櫥前方,面孔朝地面倒下的身軀,男人再次緩緩展露笑意,那是發至他內心,真正的會心之笑。

手槍被放回胸袋內,男子彎腰撿起地上的話筒。“把車開來。”他對著話筒另一端的手下吩咐道。

男人把話筒放回電話機上,由褲袋中掏出手帕,以手帕試淨電話機與屋內他所曾觸摸過的角落。

男人穿上外套,一陣輕快的口哨聲由他唇際響起,旋律中有著殺人之後的愉悅感,他走向那只工具箱---其實,那只是一個空無一物的箱子罷了。

***

方與方少言密談,正打算返回自己宅邸的冷烈,在距他住宅來到一分鐘車程的道路旁,一輛銀色跑車引起了冷烈的側目,但冷烈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了那輛陌生的車子上眼。

轎車轉入私人道路,很快地來到宏偉壯觀的豪宅前。

他想起在入口處把守的警衛仍如平常般的對自己打招呼,臉上絲毫不見任何異狀……冷烈不覺勾起唇角,造訪之人非等閒之輩。

冷烈比個手勢要身旁的男人別熄火。忍收回正要關掉引擎的動作,他不解地望著他的主子。然後,宅邸的門被拉開了,迎接他們的依舊是一絲不苟的管家---李老。

刹那間,忍明白了,這次李老要比往常慢了幾分,而讓他遲緩的原因,必是屋內藏有玄機。

黑眸與藍眸對望一眼,心照不宣的兩人內心已有打算。冷烈微抬右手臂,他翻出袖口,那是一顆與一般袖口沒什兩樣的金色鈕扣。

冷烈以拇指和食指扶著鈕身兩邊,然後輕轉半圈。忍則開啟儀錶板上的螢幕,閃爍的紅點在螢幕上方跳動著。

冷烈不發一語地從李老打開的車門下車,忍朝冷烈的背影丟下一眼後,將排檔推上一檔,黑色車身緩緩駛離宅郟

呵!他們的辦事效率與自己的預計有所出入。甫踏進屋內大廳的冷烈,迎面便遭眼前那把瞄準他胸口的黑槍給制止了行動。

持槍的是坐在沙發上,雙腿抬置在茶几上的男人。“站在那別動!”看清自己手槍向著的男人,男人俊美的面孔讓啟默著實吃驚。

好個美男子0你是冷又剛?”他的眼底有抹忍不住的讚歎。

冷烈冷漠的視線由地面東倒西歪的一群人身上移向出聲的男子,他一頭長髮束於腦後,年紀應不超過三十歲,從現場的一片狼藉的景象看來,此人身手了得。

“你是誰?”冷烈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

啟默再度笑開。“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是‘冷又剛’?”緊迫盯人的眼直逼冷烈。

冷烈看了眼前男子好看卻顯得邪氣的面孔一眼,他不做任何回覆。他的視線飄落於後腦抵在男子大腿上方的容顏,打探的眸光從她緊閉的眼眸轉移至她起伏均勻的胸口,懸掛的心這才安心了幾分。

啟默的目光也跟著他移到此刻正躺在自己腿上,被自己擊昏,至今仍昏迷不醒的女人---那亦是一張絕俗的美貌,也是他遲遲尚未對她下殺手的原因。

俊男!美女!他似乎有些心動了,哈!然而只有那麼幾秒而已,啟默再次瞅著面無表情的冷烈。“她是個相當漂亮的女人,對吧---”他說著,閒置的一手則當著冷烈的面撫上女人細緻柔嫩的雙頰,嬌豔的紅唇---然後沿著刀子裸露柔美的頸側,緩緩地逼近鈕扣下方的肌膚……

啟默在第三顆鈕扣的地方打住,因為他看見男人冷漠嚴謹的表情終於有絲抽動。

很好,他已經有了自己所要的答案。“你,把手舉起來。”啟默朝身後比個手勢,他讓理了個小平頭的小夥子上前來搜他的身。

冷烈並未多做抵抗,他十指交握於腦後,任那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由自己身上取出一把手槍與利刃。

“走吧!有個人想見你,而且我敢保證他會‘喜歡’你的。”啟默晃著槍管,語氣中隱含他意。

束手就縛的冷烈唇角揚起冷笑。是嗎?那正合他意!一來他是顧忌冷凝在他們手中;二來嘛---他們倒是讓自己搭了趟順風車。

看來,這次他們可以直搗黃龍了!

***

銀色跑車與載有三人的加長型轎車在九彎十八轉之後,一個左轉,在一條巷口前停下。

這是一條死巷,在巷底的旁邊的道鋼制的門。上前對著門猛敲的是理著平頭的傢伙,而應門是的位壯漢,臉帶凶相的漢子打開門後侍立一旁。

敲門的傢伙首先踏步經過他身邊,接著是雙眼被黑布蒙著的冷烈,而拿著槍抵在他背後的則是啟默,身後跟著兩名體格壯碩的男人,猶呈昏迷狀態的冷凝雙臂分吊於他們兩人的肩膀上被他們架著走,雙眼亦被黑布蒙著。

六人成一直線走過一道褐色的長廊,繞過一個彎,再步行五十尺,然後通過另一道門,沿梯而下來到地下車庫。

他們坐上待命已久的黑色旅行車,車子通過緩緩開啟的電動鐵門,越過三個紅綠燈路口,旅行車駛離市區,往郊外的方向疾馳而去。

***

這是一棟坐落在半山腰的華宅。在二樓一間臥房裏,一張古色古香的古董方幾上擺著一隻白玉杯,杯身外表繪著浮華的景致,內面側飾有縱欲的圖像。

龍少天將方幾旁的小燈點亮,坐了下來。身上僅套件睡袍的他,將握在手裏的注射器的塑膠蓋頭除去,把針尖插入盛有二分之一溫水的玉杯裏,慢慢吸出懷裏的溫水。

龍少天拿起一支盛有白色粉末的銀匙,將注射器時裏的溫水緩緩注入匙中。他抬高粉末與溫水相混的銀匙,而銀匙懸在桌面那根點燃的蠟燭上方,熱度讓匙裏的液體漸漸轉為乳狀。

滿意的表情出現在龍少天臉上。他放下滾燙的銀匙,取來一旁的棉球浸在乳狀液體中,然後將針尖插入吸得飽滿的棉球……龍少天用食指彈了幾下注射器,把溶液推向針管。

卷起下滑的袖口,露出他綁著塑膠軟管的手肘,前臂上青筋鼓起。望著泛著冷光的針頭一眼,迫不及待之色在他眼底浮現,他將針頭插入皮膚下的靜脈……針筒被推到底。

龍少天閉起雙眼,表情是滿足的。他咕噥幾句,舒服解放的感覺令他忍不住一陣讚歎。

急促的輕敲打破了他沉溺在虛幻夢境裏的幸福 表情。

“什麼事?”龍少天睜開雙眼,微慍地瞪著前方緊閉的門扇,口氣不悅。

來者似乎聽出了龍少天語氣含慍,遲疑了半秒才道:“是……是啟默回來了……”

哦?龍少天挑高右眉。“我知道了。”將猶握在手裏的針筒丟入腳側的垃圾桶,龍少天吹熄蠟燭,起身打開門,帶著靜候兩旁的部下朝樓梯的方向邁去。

“幹得好,啟默,聽說你---”正準備步下梯階的龍少天在瞧清出現在愛將背後男人的面目時,訝異之色頓時湧現眼底。

“他就是那姓冷的?”龍少天略顯臃腫的身軀抵在護攔旁探出上半身,他俯視的雙眼盯著男人冷峻的面孔,欣喜的神情如獲至寶般。

“是的,龍老,屬下帶他來見您了。”龍少天毫不掩飾的饑渴讓啟默眼底一閃竊喜的光芒。

“哈,辦得好!辦得好!果真是位俊美的男人,難怪小芯會被他迷得團團轉;真不愧是我女兒,眼光跟她老子一樣。 哈……”龍少天笑開的嘴幾乎咧到耳後,他興奮地扯著兩旁部下的手臂。“來來來!你們兩個去把他帶上來,帶到我的臥房裏,我要‘親自’好好地審問一番。快!快去把他帶上來……哈……太好了……”

“可是,龍老---“啟默覺得龍老未免太色急心切,他斜睨表情始終無紋的男人一眼,不放心地正想勸阻龍少天,好讓自己先將這男的帶下去逼問,但是,他上前的步伐卻猛地遭龍少天含怒地喝阻。

“啟默,你是不放心吧?莫非你沒將這男的‘安全’帶回?”他的眼逼視他的。

啟默顯得有些不安。“不,屬下已搜遍他的全身,屬下只是認為---“

“好了,好了。”龍少天再度笑開。”既然這樣,那就沒問題。我剛剛才打了那玩意兒,現在覺得精神百倍,活力充沛。你就別囉囉唆唆地壞了我興頭……你們兩個笨手笨腳的傢伙,還不趕快去把他給我帶上來。”他又對著手腳遲緩的部下吼道。

內心總覺不妥的啟默,面對龍少天那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只好保持緘默地任下樓來的兩人架走他身側隱隱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男人。

啟默發現姓冷的在臨行前由眼角瞥了昏迷的女人一眼。有她在自己手中,應該沒問題吧!他盯著男人上樓的背影想道。

“龍老,這個女的要怎麼處理?”

“要殺、要剮隨你!她若引不起你的興趣,就把她丟給你那群部下吧!”龍少天對那張罕見的美顏瞧都不瞧一眼,他語氣冰冷地丟下一句。

啟默看見姓冷的身子明顯地微僵,他邪惡地微笑道:“是,我知道了。”

***

雙手雙腳被縛的冷烈躺在龍少天的大床上,那個變態的老怪物幾乎扒光他身上的衣物。冷烈冷漠的眼直視朝自己逐漸逼近的男人,老傢伙身上除了那條圍在腰際的浴巾外,堆著贅肉的身子近乎赤裸。

龍少天在床畔坐下,半傾著上身的他,右手壓在冷烈左邊枕側,另一手則憐香惜玉般輕撫著他的雙頰。“白皙的肌膚仿佛透明……長而卷翹的睫毛……冷冽的黑眸閃爍著高傲的光芒……還有這對漂亮的雙唇……這真是上帝完美的傑作,教人忍不住想收藏,占為已有……”龍少天看他的眼神仿若欲將他生吃活吞般的渴望急切。

“不管你是誰,只有你肯乖乖待在我身邊,我可以既往不咎!如何?”他攤平的手掌在那片裸露糾結的肌膚上移上毫無波紋的黑眸。

見男子不語,龍少天先是揚眉,然後大笑出聲。“哈,好!好!有個性,我欣賞。”他的手改捏住冷烈下巴,“這張嘴確實不適合用來說話。”飽含淫欲的目光如饑鷹餓虎似的盯著他雙唇,“倒不如先讓我來嘗嘗它們的滋味---”說完,龍少天的嘴巴已貼上他的---

你這個變態的傢伙!冷眸中的寒芒在瞬間閃逝而過,容不得龍少天再有進一步的侵犯,四片唇瓣相貼僅有數秒,龍少天就在一句低呼聲中猛地放開冷烈的雙唇,並鬆開雙手鉗制驚慌地跳離床畔。

“你---”龍少天拿開捂住自己雙唇的手,啐了一口唾液,含血的唾液染紅發床單的一角。他慌亂、憤怒交加地在盯著嘴角含著一絲血痕,背靠著床頭緩緩起身的男人。

冷烈將臉朝向右邊的床底下輕吐,由他口裏飛落至地毯的是一片沾有血跡的刀片,薄薄的刀口閃著紅色冷芒。

“相信這滋味定能令你終生難忘。”冷烈被縛的雙手不知何時已被他解開,垂首的他正替自己的雙腿鬆綁,眼角那堵緩緩移動的肉牆讓他再次開口。

“我要是你,絕不會輕舉妄動。”冷烈彎起重獲自由的一腿,右手肘置於屈高的右膝蓋上方,勾起的拇指狂傲地往唇角一抹,拭去血跡,然後冷望著試圖求援的男人。

“你……”恐嚇的口吻令龍少天頓時裹足不前,一陣愕然地瞪著坐於床沿,正彎著雙腳在地毯上衣服的男子。“你……你在刀口上抹了什麼?”龍少天左手撫著麻木的雙唇,右手控訴地指著坐在床沿的男人,圓睜的兩眼訴盡他的驚恐。

龍少天恐慌的問話惹來冷烈的斜睨。冷烈將開領絲質襯衫的下襯塞入長褲,以皮帶軋緊後,這才漫不經心地開口:“小心,上揚的血壓只會加速此刻在你體內蔓延的毒素的發作。”他又撿起地上的外套,拍了拍之後,套上它。

龍少天刷白的臉色又上一陣蒼白,原來他以為手無縛雞之力的美男子,竟是手執閻羅令、沖著自己來欲取他性命的地獄使者。

“你……只要給我解藥,任何條件我都答應你。給我解藥---“不,他不相信自己會栽在這無名小輩手裏。這男人到底是誰?龍少天伸長的手臂,就像溺水之人急欲攀緊湧流中的浮木般,他步履蹣跚地逼近已整裝完畢的男人,但是體內毒素蔓延的速度遠超過他想像,令他癱軟地躍坐在床畔。

解藥?冷烈看了臉色發青的變態傢伙一眼,他舉步踱至角落的桃木長桌。冷烈拿起桌面上的無線電對講機,返身之際,突出在週刊下方、半壓著的細長圓管吸引了他的注意。

“可以。先把外頭那兩個傢伙叫進來。”冷烈將無線電對講機遞至擰眉喘息的男人眼前。

接過它,龍少天狐疑地瞪著冷烈,咬著牙關地要他保證。“你不會食言吧?”

他的話令冷烈的劍眉揚起。冷烈望著那張令他甚感噁心的面孔,表情是---你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他微傾上半身,“記得,語氣要平和。”他提醒著。

其實,一旦被“DAC”這種劇毒滲入血液,若是三分鐘之內無法服下解毒劑。那麼縱使仙丹亦難以留命。當然,這事龍少天是不可能得知的,無從選擇的他只能乖乖依言行事。

駐守在門外的兩名壯漢被喚進來了。“龍老,有何吩---呃---”率先開口的男人在他警覺到前方有道黑影逼近的同時,睜大的雙眼尚來不及眨下,已遭利筆封喉;而目睹同伴慘死,惶恐地拔出手槍的另一人,則根本沒有扣下扳機的機會,亦慘遭同樣下常

憑藉兩支筆便能取下他兩名精壯手下的性命,龍少天算是大開眼界了。他看著身懷絕技的男人蹲下身,抽出咽喉的兩支筆,拉來躺在地面,早已氣絕兩人的衣角試淨沾有血污的筆管。

龍少天發現男人似乎已經忘記他們約定之事,因為他正準備拉開房門。“等等,解藥……解藥給我……”龍少天驚懼地怒吼著,但是他嘴角發出的聲音卻顯得力不從心、斷斷續續。

冷烈握在門把上的雙手停止了動作,他轉身瞥了壁鐘一眼。“四分又二十五秒。事實上,現在任何解藥都救不了你的命;再說……解藥已被我吞下。”這也是為什麼他沒有中毒的原因。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冷烈,對著意識逐漸不清、痛苦喘息的毒梟龍少天丟下鄙視的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拉開門。

房門在他背後關上,冷烈垂眼凝視著腕上的指針,他在內心默數著---十秒---七秒……三、二、一。“砰!”一聲,物體落地的悶要響在秒針跑至十二的方位時,如他計算地從房內傳出。

仆倒在床腳下的是龍少天近乎赤裸的臃腫身軀,瞪大的雙眼珠子是呼之欲出,成O字型的雙唇無言地呐喊。臨死前的他,該是想要表達他對這整件事的---荒謬!不信!與……不甘。

冷凝……想起生死未卜的女人,冷烈森冷的黑眸轉為淩厲。將腕表塞回袖口,他小心翼翼地伸頭探視走道兩邊。

不消片刻,冷烈修長的身影已閃逝在走廊的另一頭。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19 00:10:24

第十章

伸手不見五指的大廳,一條黑影由樓梯頂端飛縱而下。 背抵著牆的男人,蹙起的眉又鎖緊了幾分。該死!這整棟宅邸幾乎被他搜遍了,為何就是沒有她的蹤跡?只剩下這裏了……

讓瞳孔逐漸適應眼前的一切後,冷烈在黑暗中摸索起來。沿著冰冷的牆壁小同心移動的冷烈,在走了數步後,他的手按上了圓滑冰冷的金屬物。

是門把!冷烈將耳朵貼在門板上,他發覺裏頭毫無動靜。冷烈試了一下門把---沒有上鎖?!

當冷烈正欲推門而入之際,大廳上方的水晶吊燈猛然乍亮,刺眼奪目的光線令瞳孔不及適應。在冷烈反射性半眯雙眼的瞬間,一道疾射而至的強大氣流揚起他左耳上方的發絲,他的左頰似乎被褥冰冷的器物劃過,感覺到一股暖流正從左頰刺痛的部位汩汩而下。

“想去哪?”問話的是從冷烈對面的一扇門緩緩踏出的男人,而在他兩手間輕鬆把玩著的器物與冷烈耳後嵌入門身,刀柄鑲有珠飾的飛刀一模一樣。

這傢伙出現這裏,龍老想必是凶多吉少……“你,上樓瞧瞧!”啟默以手指示意站在他左側身後的手下。

半響,領命的男子已從樓梯奪階而下,他慌張地喊著:“龍老……龍老被人殺了!小三和小四也死了……”

“什麼!”佈滿邪氣的俊臉不再含笑,啟默額前的青筋突起。“你殺了他!”耍動的刀子被他緊握在手中。啟默眼中殺機立現,他瞪著眼前就算面對四把槍口仍不為所動的冷烈,而冷烈的表情始終是平靜的。

冷烈兩眼盯著狂怒咆哮的啟默,他抬高左手,以食指拭去臉上濕黏的液體,然後將食指貼近唇角,以舌舔去食指上的血跡。

血的腥味令冷烈平靜的面孔起了變化,他揚高一眉,帶著冷笑望著啟默越顯飆漲的怒相。

這男人根本是在對著自己宣示他的不滿!哼!狂妄的男人,就算你能目空一切,面對自己性命垂危之際仍能心如止水,始終無動於衷!但是……你還是有弱點的!啟默在心中暗忖。

“帶她出來!”啟默吼道。

冷烈掛念心頭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他面前,只見冷凝的後腦與後背分別被兩支槍管抵著,現身在門後的她已經清醒,她被執槍的男子挾持至啟默身側。

“你在找她吧?”殺手一旦沾上“情感”二字,就好比吞下顆不定時的炸彈般,隨時會令自己喪命;而他相信眼前的男人是個頂尖的殺手,不過,想來他也是個凡人罷了。

啟默再次緩緩展露笑意,那是不懷好意的。強壯有力的手臂一伸,他將身邊的女人一把扯來自己胸前。

啟默粗魯的舉止令冷凝倏地血色盡失,冷烈也發覺到了。她的槍傷尚未癒合,方才必是扯痛了肩上的傷口……冷烈不自覺的握緊雙掌。

一把刀架上冷凝的喉嚨。“她是你的女人?”鋒利的刀口閃閃發亮。“如果我在你面前殺了這個女人,你仍能無動於衷吧?”躲在冷凝背後的啟默隨著話語一落,架在她頸上的手勁稍加施壓,白晰的肌膚已滲出一條血絲。

冷烈雕般的表情如他所料的染上一層陰霾之色。啟默的神情是滿意的,扣在她喉嚨處的手臂鎖得更緊了,使得冷凝幾乎是喘著氣將空氣吸入肺裏。

“你害怕了吧?”架在她咽喉上的刀緩緩下移,銳利的刀鋒滑入柔軟的布料下方,然後刀尖勾起,挑除了衣襟上方的三顆衣扣,露出一大片雪白柔嫩的肌膚---

“還有令你更害怕的---”啟默眼底閃爍著一抹詭異得令人心寒的笑意。“你殺了龍老,現在該是你付出代價的時候了!將你身後的那把刀拔下,我要你在自己的大腿上各刺上一刀,否則---”

啟默握刀的手又一使勁,沾著淡淡血痕的刀鋒毫不留情地嵌入冷凝的肌膚。冷凝無色的臉龐更顯蒼白,挾持她的男人在距她頸窩下方約莫六公分之處的雙壑間,以刃為筆,劃出橫豎大約三公分的十字架!

倒抽一口氣後,冷凝咬緊牙關。

啟默乾笑兩聲。“這把短刀下次的目標就是在這裏。”白皙的肌膚上緩緩滲出紅色的暖流。“瞧,多生動自然的一幅畫,不需一絲人工的鮮豔色澤,簡直美麗得教人興奮。”勾起的舌尖舐過上唇,露出嗜血的表情。

他的視線拋向門旁曾一度讓他心動的男人。殺了他雖然有些可惜,不過,自己可沒像那老傢伙般教“色”字給蒙蔽了雙眼。收服他無疑是養了一頭隨時會活吞自己的猛獅在身旁,他早就看清這男人是危險的,更明瞭龍少天在見到這俊挺的男人後,心中會有的打算;而他早就厭煩跟前跟後,被人唆使的生活,雖然老傢伙待他不薄,不過,這樣的生活已不能滿足他的野心,他要爬上頂端,而老傢伙便是最佳的墊腳石。踩過他,即能達成自己日益擴大的野心。

所以……這男人的出現,能令他順理成章地穩坐雲端,這樣的賭注顯然是步險招,不過,他手裏卻握有豐渥的籌碼!

現在該是表明他為臣者誓為其君復仇的忠義之心之時了。“你一定不希望她因你而亡吧!拔下短刀,馬上!”啟默半眯的雙眼倏地瞪大,他瞠目直視冷若寒霜的冷烈。“我不會讓你輕易死去的,我要你受盡千刀萬剮之痛,然後讓你在你的女人面前自行了斷;或許這會讓你的美人兒傷心欲絕,不過你放心,我會找人替你‘好好’的‘撫慰’她的。”

冷烈陰暗深沉的眼底的殺機是毋須置疑的。他想殺他?哼,憑他現在?能奈他何0操你媽的!叫你拔下它你不懂嗎?”刀尖跟著話又降下幾分,抵在十字的中心部位。不知為什麼,跟著男人瞧他的眼神令啟默內心莫名地揚起一絲緊張。

新的血痕再次沾濕刀身尖銳的邊緣。冷烈陰沈冷硬的心再次抽痛,他握拳的掌心因過於使力,已深印著十指指痕,心底那股殺人的強烈衝動教他臉部抽動。

冷烈抬起手取下嵌入門板的利刃。

看見一臉狂傲之氣的男人如待宰的羔羊般乖乖地依他所言行事,啟默自得之下,不禁狂妄地大笑。“哈,很好!現在我就要為龍老報仇了!哈……”倏地,他止住笑聲。“動手吧!我不會再說第二遍的。”啟默扣在冷凝喉嚨上的臂膀收緊,他威脅地瞅著冷烈。

不!別幹傻事!她明白若非顧忌到被挾持的自己的話,要取挾持她男人的性命的對冷烈而言並非難事,他只是怕會傷及自己,所以才遲遲未出手。因自己一時失察致使上級身陷危險之中,身為部下的她早該以死謝罪,更何況,為他而亡她不會有何怨言的,她希望他活得比任何人長壽。

清冷的眸子迎上他的,冷凝咬緊的唇浮現一抹淡笑,抱著一死了之的神色猛地從她眸底一閃而逝。冷烈察覺到了!她想做什麼---

“他那一刀就由我來受吧!”冷凝咬牙地對著“躲”在她身後的男人低語。

在啟默尚未將她的話濾入腦子之前,冷凝的雙手已倏地緊扣他握刀的腕骨,將生死置之身外的她使盡全身力量,彎腰一提---

教在場人士來不及的瞬間,原來握於啟默手中的利刃已在下一秒深深地嵌入她體內!而更讓啟默心驚的是,他握刀的手臂正被她緊緊的抓著,她突然的舉動令他毫無防備的身子跟著她彎腰的動作向前傾,使她的頭部暴露於危險之中,此刻要取他的性命是易如反掌。

“不---”撕裂的狂吼響起,啟默被錐心刺骨的痛吼嚇得面如土色,當下反射性抬眼---哦!不,在啟默雙眼剛升起死亡前的恐懼的瞬間,似疾風的飛影已來到他驚駭的眼前,容不得他再有思考的能力,慘叫的那一聲是啟默在人世間最後的遺言。

只見啟默額上那把飛刀讓他血流如注,他的臉龐受著血的洗禮,而深深嵌入額骨的刀身足以證明出手之人心底那股強烈、教人膽寒的殺機!

啟默與冷凝雙雙倒地了。

龍少天的手下見啟默被殺,心驚之餘,他們大吼地對著奪去啟默性命的男人反擊。

在冷烈縱身一躍,尋求遮掩物護身的同時,分握於他掌心,曾被他當作殺人利器的兩支筆也在此刻分毫不偏差地向最靠近他身子的兩個傢伙飛射而去。

冷烈以沙發當盾,借著翻倒的椅背撿起那支飛落在他眼前僅有幾步之距的衝鋒槍。頓時,室內哀聲連連!冷烈的子彈射中了其他四位揮動槍桿朝他開槍的男人的小腿肚。

滾至牆角的冷烈掌握住這刹那間,抵在牆角的雙腿用力一蹬,後翻的身子淩空飛起,握在兩手間的傢伙容不得對方有絲毫喘息的機會,更不允許他們有生存的空間。

在冷烈雙腳平穩地踩在地面之後的一秒,面孔猙獰的四人就像骨牌般一一倒地,其中一人的傢伙在他身子後仰之際,抽動的神經扣啟了扳機,傾斜的槍口打破了上方水晶吊燈的一角,散落在水晶碎片仿若銀花,灑亮大廳的一隅。

一切所發生的時間也只不過短短的三分鐘,然而在屋內激戰的同時,屋外亦是槍聲四起。與龍少天那幫殘留的部下做最後奮戰的是終於趕來的忍與方少言,以及閻羅門的數十位超級殺手---這批人是在一小時前方抵國門,本來是準備對付毒龍堂那幫人,不過,現在已不重要了。

喘息未定的男人往額前嵌著刀刃的屍體邁去,揚起的黑鞋朝臥躺於地上的啟默肩頭狠狠一踹!冷眸盯著那張猶帶著死亡前恐懼之色的面孔,衝鋒槍被舉高了,冷烈就像打爛一顆西瓜般地打爛啟默的頭,啟默的死狀只能以四處字來形容---血肉模糊。

四濺的血水染紅冷烈的衣角,但他並未因此而停下扣緊把扳機的手指。心底那股欲置人於死地的狂怒需要借此來平撫。

這一切,在槍口再也發不出半顆子彈時終告停止,甩掉手裏的傢伙,冷烈旋身疾步來到冷凝身側,瞧見地上那攤血水,他的臉刷白了。

冷烈驚恐地蹲下身。“冷凝!冷凝……”他慌亂地扳過她的身子,然後他發現自己的雙手是一片濕黏,他看見自己的手在置於她血水汩汩流下藥傷口上。

不!瞪著自己染紅的手掌,冷烈霎時毛骨悚然。不,她不能死!他絕不容許她就這樣從他身旁離去,他絕不將她交給任何男人的!就算是冥王親自前來索命,他也會答應,只因她是他的……

瞪著掌心不斷湧的血水,心底的害怕讓冷烈的呼吸轉為急促,他惶恐地扯下自己的外套,將它壓在她怵目驚心的傷口上,試圖止住汩汩流出的血。

他以右手撥開覆蓋在她臉龐上的發絲,他的指間輕顫。“冷凝……冷凝,你聽得到我說的話嗎?冷凝……”漂亮的唇角貼在她耳畔顫抖地低語。他害怕!害怕自己再也不能瞧見那對清冷的美眸,早在瞧見她的第一眼就已栓住他一世情的冷眸,他要她再次睜開眼,他要確定他還活著……

頻頻的呼喚、急切的低喃已帶著一絲哽咽……

垂落在身側的纖細玉指輕輕地抽動,冷凝緩緩地睜開雙眼,利用僅存的一絲薄弱意志力吃力地抬起手臂;沾著血跡的五指,撫上了那張在她耳畔急切呼喚的側臉。“少……門……”

“冷凝!”冷烈低呼出聲,寬大的手掌馬上接住她輕觸他臉龐後又地無力垂落的柔荑。 冰冷的眸子依舊美麗如昔,卻顯得黯然無光,生命的光彩似乎正從那對冷眸中逐漸隱褪,啃噬他心的自責讓他驚恐的眼底升起一絲微慍。

“你這笨女人,為什麼要做傻事!為什麼?傻瓜……”他想罵她,但是說出口的話卻轉為低語,沙啞的聲調滿含深深的自責,他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染血的十指交握著。

“你……沒……事……”看見在她心底更甚自己性命的男人毫髮無傷,冷凝的唇角緩緩地展露出一抹牽強的笑紋。“沒……事……就……好……”短短的幾句話幾乎耗盡她僅存的一絲元氣,如鉛般得的臉瞼令她無力招架地又閉起雙眸。

“不!”冷烈又急、又駭,害怕她會就此長眠不起;他顫抖地拍著她的臉頰。“醒醒,你得撐下去,撐下去,懂嗎?我不會把人交給任何人的。你醒醒……醒醒礙…”

冷烈焦急驚恐的懇求裏的哽咽,讓冷凝硬撐起眼皮,她瞧見冷烈眼角閃動的瑩光……為了她?!冷凝又笑了,笑得淒涼,但蕩漾在心裏頭的卻是一抹心滿意足。

是的,此生她該無憾了。深印在她心底足足有十五年之久的俊容,那牽動她冰封心湖的專制跋扈與不羈……她想記住他,她要自己在下輩子仍能不忘他俊美森冷的面孔,並期許來生能以不同的身份與他相遇,再次跌進他跋扈的情網……下輩子她會允許自己愛上他的……如果有來生的話……她的眸,她的心,已被他的容顏所填滿,帶著這份滿足,她似乎可以含笑九泉;丟下最後深深的一眼,任憑冷烈用盡力氣的呐喊也無法再令她撐起垂落的眼皮,或許這種死法是身為殺手最終的宿命吧……她的頭無力地滑落在他的上臂,懸於半空中,直瀉而下的黑髮,在地面攤成一片黑幕,在燈光的折射下閃閃發亮,而它主人的面容已似了生機……

“不……忍……”冷烈的心在刹那間結凍了,顫動著雙手,涼恐的他將冷凝輕綿綿的身子一把緊擁入胸前,他對著屋外大吼。

不到片刻,兩條黑影已破門而入,是忍和方少言。“少總!”手執傢伙的兩人一身打鬥痕跡,他們急急沖上前。

“少總,你沒事吧?啊!冷凝……”瞧見冷烈懷裏那具染血的身軀與地面一攤的血水,忍與方少言震驚地刷白了臉,蹲下身。

“少總,冷凝她……”忍的視線落在外套染紅的一角。她失血的速度太快了,他的眼底也滿是驚恐。

“我要她活!忍。”

藍眸迎上黑眸,忍看見黑眸眼底那抹堅決與---恐懼。忍頷首,拿起覆蓋在傷口上的衣物,他瞥視傷口一眼,眉頭幾乎皺成一團了。

“我需要一些儀器,還有,她需要大量的輸血!”忍盡可能的替仍血流不止的傷口做些止血的緊急施救。忍脫下自己的長披風,試圖讓冷凝冰冷的身子保暖。

方少言在這時開口了,他急道:“我認識一所私人診所,但是至於血袋恐怕……礙…少……少總……”

方少言沒有機會往下說了,因為殺氣騰騰的冷烈已一把扯緊他的領口,佈滿紅絲的黑眸距他僅咫尺。“沒有‘恐怕’!去買!去盜!去搶!只要能達到目的,不計任何手段。在我和忍尚未到達之前,你要負責給我弄到手,懂嗎?”冷烈拭對著他咬牙低吼。

“是!”少總瞧自己的眼神仿如她若無命,自己也得跟著陪葬;方少言惶恐地不敢稍有耽誤,留下診所的住址後,刻不容緩地起身奔出大廳。

“我把車開來。”忍丟下一句,身子亦跟著消失在門口。

“少門主,屬下在地下室的一間密室內發現嗎啡、大麻、白粉和海洛因,該如何處置?”一位頭戴黑帽、黑色裝扮的高壯男子,手持輕機槍出現在門前,他正等待主人的指示。

“炸了它們,我要這裏變成平地!”背對著手下,冷烈擁著氣若遊絲的冷凝緩緩起身,語氣冰冷地吩咐。

別死!哪怕僅存的一絲氣息讓你痛苦萬分,你也撐下去,否則,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會尋回你!

圈在她身側的雙臂收緊,冷烈僵硬的背影很快地亦消失在大門口。

只因他狂妄的一句,宏偉壯觀的建築物,不到片刻間,依他所言,成了一堆瓦礫;而另一方面一間規模不小的私立醫院,也於當晚發生一椿血庫血袋離奇失竊事件。

***

十二個小時!歷時十二個小時的急救,身陷“苦戰”的忍終於將瀕臨死亡邊緣的冷凝從死神手中帶回。瞪視著儀器顯示心臟跳動的畫面,身經百戰的忍亦不得不捏把冷汗地鬆口氣。此回堪稱是他從事殺手以來,所接手最為棘手的任務。

所幸……所幸自己不負他所望,否則……不知什麼忍又大大地籲了口氣,不過,這次是為他自己。

急診室裏十二小時,急診室外卻已是一片瘡痍。門外焦灼等待的冷烈,幾個小時的煎熬讓他覺得漫長得仿如歷經幾世紀之久之般,難耐心底那股急欲殺人的衝動,四周的物品無可避免的便成為他狂怒下的犧牲品。

然而,折磨他的心的焦急憂焚,終於在忍的一句“沒事了!”得到解脫。釋懷的心情令他蹙緊的眉頭緩緩舒展。冷烈不自覺地鬆開自己緊握的雙拳,滴落於走道潔亮白色地磚上的血痕,是他的,也是為她的……

***

一個月後



靜心休養之下,冷凝的傷口奇跡似的快速好轉。原來打算等她傷勢無礙後即返美的冷烈,卻在返美前一日發現---冷凝失蹤了!

在她失蹤的前一晚……

夜闌人靜,幽暗的長廊,一條踉蹌的纖細身影,一手扶牆,步履蹣跚地朝所樓梯方向走去。小心翼翼的腳步,要經過一扇所熟悉的房門時。踩出的步子不由得打住了。

注視緊閉的門扇良久,白晰若青蔥的柔荑輕輕地貼上了它。近日來,他對自己的柔情與關懷盡展無遺,可她啊!她卻沒有足夠的勇氣來面對她愛他的事實,離開是她唯一能選擇的途徑啊!

就這樣,冷凝莫名奇妙地失去了音訊。

***

時序漸漸入秋,黃昏的傍晚,迎面而來的晚風帶著沁人心脾的涼意。

遠離都市塵囂的小鎮,透著安詳寧靜的氣息。在這裏,尋不到都市中的車水馬龍,更沒有霓虹閃爍、誇張醒目、花樣百出的廣告招牌。這座位於東部的小鎮,很難得仍保持有著那份幾乎讓人遺忘的純樸之色。

四點多,正是學子們結束一天課程,踩著輕鬆腳步返家的時候。沒有校車,更不需要公車,小鎮人口並不多,小朋友從校門回到自己家,平均約莫花上個三、四分鐘腳程即可,所以,它是個名副其實的“斜鎮。

“媽媽!媽媽!您看,今天老師教我們做黏土---啊---“看見出現在家門前等待自己的母親,小男孩頎喜的舉高握在手中的傑作,他嚷嚷地跑過去,一不小心,卻迎面撞上了路旁的行人。

“對不起,大姐姐,你要不要緊?”小男孩見大姐姐被自己撞倒在地,不由得趕緊蹲下身,圓滾滾的眼珠子惶恐地望著臉色蒼白的大姐姐。哇!好漂亮的確大姐姐喔!他那清澈的眼眸中有抹驚訝。

“小姐,你沒事吧?”小男孩的母親也趕來了。“小健,你看你莽撞撞的,撞傷了大姐姐了……”她一邊輕聲的數落著一臉歉意的兒子,一邊忙撿起散落一地的物品。

婦人扶起面色顯得過於蒼白的女子。“對不起,他平常走路就是蹦蹦跳跳的,撞傷了小姐真對不起,你要不要緊?”婦人陪笑,臉色歉意地說著。眼前女子精緻臉蛋上的氣色讓她有絲擔心,深怕自己兒子真撞出事來。

“不……不要緊,謝謝你。”冷凝接過婦人遞過來的袋子,面對她陌生的關懷,冷凝唇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不太自然的笑意。

冷凝微頷首,轉身走向另一條巷口。

“媽媽,大姐姐好漂亮喔!以後我的女朋友也要像大姐姐一樣。”

“你喲,小鬼頭一個!剛剛你說要讓媽媽瞧什麼寶貝呀?”

“瞧,就是這個!媽媽,您猜這是什麼?只能猜三次喔!”

“熊熊?”

“不對!”

“兔兔?”

“錯!”.

身後那對母與子的對話聲,在她耳際逐漸消失。母親?冷凝的臉色沉了下來。她記得自己也曾有過的,不過,在她的印象中,她卻尋不到一絲婦人臉上發自內心的溺愛之情曾出現在“她”的臉龐上,“她”的臉全教恨意給填滿了。

冷凝又笑了,笑得悲涼。一手按在隱隱作痛的腹部,弓著身的冷凝走進巷底一棟二樓高的民房,民房頂上的閣樓便是她目前隱居之處。

在冷凝背影消失樓房前的同時,一輛雪亮的黑色轎車也在巷口前緩緩停祝轎車的出現,吸引了不少路人異樣的視線。

他終於看見她了!那位教他發瘋般不眠不休找了十天又八個小時三十七分二十一秒的女人。

“少總?”

“你在這裏等。”丟下忍,冷烈打開車門朝巷底冷凝消失的樓房走去,一對精光湛然的眸子藏在茶色的鏡片後。

***

“等等……先生……先生,你要找誰?先生,你再這樣亂闖我要報警了……先生……你上哪里去?先生,你不可以……那是……”

“砰!”一聲,閣樓的房門被人粗魯的推開了,上半身僅著內襯的冷凝,反射性地抓過腳旁的襯衫遮掩她的身子,抓於胸前的左手尚拿著貼敷傷口用的紗布。

門口巨大的身影幾乎擋去由走廊窗戶投射進來的所有光線,看清來者,冷凝驚得不能言語。

“失禮了!冷小姐,這個男人他……”房東太太氣惱的神情出現在冷烈按在門邊的手臂下方,操著一口臺灣國語,抱歉地望著她的房客。

“沒關係,他是來找我的。”

“哦---“冷凝的回答讓房東太太微愣。“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房東太太朝冷峻、面無表情的男人丟下一眼,納悶地退身離去。“唉!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無法紀……”數落的牢騷隨著房東太太下樓的腳步聲而漸遠。

房東太太離去後,閣樓上就只剩下對望的兩人。冷烈迫人視線從她細緻蒼白的臉蛋移向散置於她身側榻榻米上的醫藥,鏡片後方眸光閃爍。

門在冷烈背後輕輕擱上,他撥下架在鼻樑上的墨鏡,神色凝重地走向表情有些惶恐的冷凝,雖然她正試圖鎮靜,但仍逃不過他犀利的眸光。

房裏顯得有些悶熱,冷烈脫下身上的灰色外套,揚手一甩,外套奇准無比地勾在了角落的衣架,衣架因這衝擊而晃動。

他在她面前盤腿坐下,修長的手指逕自接過被她緊握於手中的紗布,然後挪開她胸前的雙手。

冷凝不語,任他取走自己手裏緊緊捏握的衣物。左腹上一道十餘公分長的傷痕盡入眼底,猙獰的傷口雖已半愈,卻仍是怵目驚心,並且有發炎的跡象。

慍怒?!他瞧她的那一眼,的確帶著深沉的怒意。她知道自己的行為著實讓他有理由生氣,只是……他是怎麼找到這裏的?自己又該如何面對他…….

冷凝心驚地咬緊下唇,她望著身前的男人沈默地替自己上藥,貼上紗布,然後以透氣膠帶固定。一切的動作,都是在極小心極輕柔的舉止間完成,像是擔心指間手勁的拿捏若有一絲大意,即會觸疼傷口般。

冷凝的唇角因他的柔情而咬出血絲,她的神線爬上他低垂的臉孔……他瘦了,顯得有幾分憔悴,就連向來光潔平滑的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碴……是為了她嗎?

她冰封的心再次顫動,為了壓抑下心底那股想撫觸他的衝動,置於榻榻米上方的柔荑悄悄地收緊成握掌狀。

冷凝見他替自己包紮好傷口之後,拾起了襯衫。“我---“她伸手欲取回自己的衣物,可他瞧她的眼神根本讓她沒有推辭的餘地。

冷凝只好繼續保續緘默地任憑他替自己套上襯衫,呵!自己怎會忘了他慣有的專制習性?她的嘴角不禁出現一抹自嘲。

冷烈拉緊她的衣襟,雖然她身上帶傷,卻仍不減她誘人的姿色,尤其是在經歷了這麼些天,鼻前那抹她獨特的體香引起了他內心一陣騷動,不過,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在替她扣上第一顆鈕扣之前,深烙在她胸前細嫩肌膚的傷痕讓他停下動作。右手食指在她結痂的十字傷口上輕觸……它,無可避免地會留下一道疤痕。冷烈抬眼看了冷凝一眼,然後傾過上半身,俯頭在她胸口的十字上輕啄一下。

“砰!”冷凝幾乎可以聽到自己心臟猛烈的一擊。該死!他的懷柔攻勢簡直令她無暇喘息。她以為他是來將自己帶回,接受懲戒的……

“你如何找到這裏的?”她必須找話題引開他的注意力,而目前她只能想到這個,雖然聽起來有點蠢。

“這並不重要,要緊的是---”替她扣上最後一顆衣扣,冷烈抬眼,“擅自離開組織,你該明白有何下常”黑眸緊迫盯人。

處以極刑!她豈會不知這規矩。”少門主若欲就地處決,冷凝不會反抗的。”死在他手中,她是不會有任何的怨言。

“不。我不會那樣做,而且我有另外的處置方式。”

“什麼意思?”冷凝不知怎地,似乎有點害怕自己即將聽到的答案,她警戒的望著他。

冷烈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俯身貼在她耳際低語,“那就是---嫁我為妻。”

那真是駭人的答案!冷凝瞪大眼。”你在開玩笑……”自己一定是聽錯了!不錯,是她誤聽了……

“你認為我是在開玩笑嗎?”他的眼眸轉瞬間已距她咫尺。

不!不是!他俊美的臉孔是絕對的專制、絕對的權威、絕對的……天啊!他不是開玩笑的。冷凝在此認識確定後,不禁抵喘一聲。

“不,我不會答應的!”她惶恐的逃離他的眼,身子挪後幾分。”我……”

“你的答覆對我而言毫無意義,”他點住她的唇,眼神認真又危險。“因為是我‘要’你嫁給我。”

“可是我不要嫁給你啊!”冷凝慌了、亂了!她推開他的手。

“你有選擇的餘地嗎?”他捏住她削瘦的下巴,逼她正視他的眼,一字一字地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逃避?”

他……他知道什麼?冷凝倉皇的自問著。“逃避什麼?”她的心跳急速加快。

“逃避---”捏住她下巴的手點上她狂跳的胸口。“它!”

“不!我沒有!”她驚恐地推開他,身子急切的朝後方挪去,直到抵上了牆角。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怎麼知曉?她隱藏得這麼好,他不可能看出來的,不可能……

“那麼,為什麼要逃?”容不得她逃離,他的臉又逼近她。

“我沒有!我沒有!不要逼我!”她以食指塞緊自己的雙耳,閉起雙眸,試圖逃避他的逼視。她的傷口好痛,可是她的心更痛。他為什麼要如此逼迫自己?她狂跳地搖著頭。

瞧她這樣子,他的心也跟著抽痛了,但是,他仍沒有絲毫的鬆懈。“逼你什麼?逼你面對“愛我”的事實嗎?”他拉開她的雙手抵吼。

然後,一切靜止了。她倏地瞪大雙眼,豆大的淚珠被他逼落在無瑕的臉龐,成串地滑落。冷凝瞪著此刻教她又愛又恨的男人,不禁低喊出聲,“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我只想將它放在心底礙…為什麼你連這點奢求都不給,還要將它剝奪……為什麼……”她的眼晴被淚水模糊了視線。

冷烈受到震動了,成串滴落的淚珠刺穿了他的心。放開兩手的鉗制,他小心翼翼地擁她入懷,低聲安撫。

“傻瓜,我不要你將藏在心底,我要你‘光明正大’的愛你。說出來吧!如此一來,你才能坦然的面對它!說出積壓在你心底二十多年來的怨懟,讓惡夢化成雲煙……”

“不……不……我不能……我不能……”她想要掙扎。

“可以的!”他用雙臂圈住她,輕輕在她耳邊誘哄道。“只要你願意說出來。”他要將壓仰在她心底多年的負擔拿掉。

冷凝不再掙扎了。經過一分鐘之久,她才緩緩抬起頭,“你……你會輕視我的。”淚痕縱橫的望著他,雙瞳中有抹遲疑。她擔心若道出一切,換來的會是他的鄙視,而那會比殺了她更殘忍,她會受不了的!

“你就這麼看輕我對你的愛?”冷烈慍怒的表情帶著心痛。

愛?!愛好嗎?告訴他一切之後,他還會愛她嗎?他們對視良久。冷凝慢慢的退開他的身,眼角含淚的眸子轉向面對街道的窗戶,街燈已被點亮。

她幽幽地開口:“我……我的母親是半工半讀的留學生,二十歲那年,她在她打工的地方認識了一位元長她兩歲的男孩子。同樣是窮留學生的兩人,在生活上互相打氣、互相勉勵、照顧,情愫在不知不覺中滋長,他們從朋友變成愛侶,然後成為夫妻;他們的婚姻可以說是幸福美滿,可是卻只維持了短短三年。在我三歲的那年,我發生了車禍,相當嚴重,急需輸血,“父親”就在當時才知曉,以他和母親的給合,根本不可能有我這樣的血型,於是在暴怒之下盤問了母親。”

“一再被逼問的母親最後只好啜泣失聲地供出一切!原來……在他們即將結婚的前夕,打完工的母親正準備回家,孰知半途被……被人給強暴了,她甚至不知對方的長相!她不敢告訴‘父親’,深怕自己會失去她心愛的男人,所以她隱瞞著這件事,直到因為我的受傷才爆發!”

“‘父親’一怒之下拂袖離去,自此再也沒有出現在我們眼前,只寄來一封蓋了章的離婚協議書。自此之後,她恨我!她恨我奪走了她的一切,逼走了他,毀了她的幸福!她說我是污穢的。骯髒的,是個不潔體,早該在我呱呱落地時就該掐死我的!每天我都是在恐懼中驚醒,直到有一天清晨,她幾乎親手掐死我……從此,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你知道嗎?”她猛地轉向他,情緒已相當激動。“我的體內留著那人的血,那罪惡得教人噁心!你們不該救我的,你們該在當時就讓我這身骯髒的血流經…”她低聲咆哮,激動地高舉雙臂。“瞧這對沾滿血腥的雙手,事實證明,我的體內確實流著邪惡的因數啊!”

她涕水滂沱、悲憤地望著他,以為自己會在他眼中看到預期的輕蔑、不齒、鄙視與唾棄!但是,沒有!她看到的是---心痛、不舍、憐惜以及深深震憾她心湖的愛意!

刹那間,她被震住了,怔愣地看著開口的他。

“不,不是的……”冷烈伸出自己的手臂,修長的十指在半空中與她織細的玉指交握,他輕輕地拉她入懷,輕語低喃。“在你體內流竄的是我冷烈的血,不是任何男人的。你重傷那天,我輸了大量的血給你,所以你是浴火鳳凰,為我而再次重生。你已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別輕言毀之!再說……”他瞪著自己的雙手。“我們這雙手雖然沾滿血腥,但它們所取之人皆為罪惡深重之人啊!”放下雙手,他輕柔撫慰她僵硬的肩背。“別看輕自己,更別自以是認為我會在意你的出身,如你所言……”

冷烈小心且溫柔的推開她的身子,他抬起她的下巴,望進她梨花帶淚的眼。“我這沾滿血腥的雙手又高貴幾分?放開它吧!讓你的心自由的……愛我,好嗎?”

“可是---”她抓住他的上臂。

“噓……”他點住她的雙唇。“我眼中的你是任何人也替代不了的。優雅、細緻、冷豔,堅強且固執!這就是我決定捧於心上,摯愛一生的婦人……你願意嫁給我嗎?”他專注、深情款款的等待她的回答。

淚水再度溢滿她的眼眶,幻化為珍珠滑落她濡濕的雙頰,那是喜悅的淚,她的雙唇因此而顫抖,但她只能咬緊下唇望著他。

“呵!別哭,你的淚水幾乎刺穿了我的心,我不願再見你哭泣的臉。”他低首吻去她的淚水。“你可願意?”冷烈再次深情注視。

冷凝淚眼含笑的撲進他懷裏,擁著他,深深、深深的緊擁著他!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愛他竟是如此之深切,她好愛、好愛他啊!她怎麼認為自己有辦法離開他而獨立?!不,沒有他,她活不下去的……

釋然的笑容出現在他唇角。“那麼……我們回家吧!”他一手攬緊她的身,一手溫柔的撫著她的頭,柔柔低訴。

家?她微怔,然後在他懷裏輕輕點頭。天下之大,這片溫暖的懷抱不正是她唯一的棲息之所嗎?是的,這裏便是她的歸宿……她將臉深深的埋入她所熟悉的男性氣息裏,閉上了雙眸,嘴角的笑紋是滿足的,而且幸福……

***

“爹地!媽咪……”幽靜雅致的後花園,突然竄出一條小身影。

一身牛仔童裝帥氣打扮的小男孩,揮舞著小手裏的戰利品,蹦蹦跳跳地朝他的雙親跑去。

“爹地,你看!達達都射中紅心喔!媽咪,你看……”小手攤開那張被飛箭射穿數洞的靶紙,烏溜溜的眼珠子機靈地滾動著,等待著雙親的讚賞。

“是啊!達達好厲害喔!”一雙柔荑扶上他的頭。冷凝萬般愛憐地望著她五歲大的兒子,一對霸氣的濃眉就跟他的父親一樣。她以紙巾拭去他額前的汗水。

“忍叔叔也說我好棒,他還說虎父無犬子……爹地,那是什麼意思?”他轉眼望著臉上同樣帶著溺愛之色的父親,表情滿是不解。

狂氣的劍眉微揚。“嗯,那是……”被他摟在懷裏的女人一陣低呼,讓冷烈涼恐地住了口。“怎麼了?哪里不舒服?”他緊張地望著他心愛的女人。

“不,是你女兒,她剛剛踢了我一下……”輕揉著她圓滑的肚子,冷凝嘴角噙著笑,笑睨著她那大驚小怪的老公。

“真的!我聽聽看……”

“我也要!”大叫一聲,長相俊逸的小男孩也霸氣地爬上父親的膝蓋。

“哎呀!小心、小心!別擠壞你妹妹……達達……”

“爹地……”

“嗯。”

“你有沒有聽到?妹妹真的在踢媽咪的肚子喔!”

“嗯,爹地聽見了!”

“妹妹現在就這麼壞,你想她出來後會不會欺負我?”

冷烈和兒子對望一眼,瞧見兒子鬼靈精怪的黑眸還真有些擔憂,他不禁愕然,之後卻大笑出聲。“哈,傻小子,不會的!妹妹會好愛、好愛你!就像爹地和媽咪會更愛、更愛你啊!哈……”

冷烈抱起貼在冷凝肚子上的達達,在以不危及老婆的安全區域裏,開懷大笑地逗弄著他的寶貝兒子,惹得小男孩咯咯大笑,眼睛都笑眯了。

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兩人笑得那麼開心,冷凝不自覺地跟著笑開了。

兩手撫著肚子,她的視線越過嬉戲的兩人,飄向遠方的天際。她想,她該感謝“她”的……她的母親,當年她若沒生下自己,此刻自己也不可能擁有這一切……這幸福的一切……

注視著渲染出一片七彩色的天空,冷凝含笑的神情再也無絲毫的怨恨。

“想什麼?”溫暖的大手貼上她的粉額,溫柔輕撫。冷烈發現她的眸底閃爍著波光,深情的雙眼不禁有絲擔憂。

“沒什麼。”冷凝眼中漾著愛意。“想我好愛、好愛你們……”她的纖纖玉手覆蓋住臉頰上寬大的手掌,讓略帶薄繭的掌心摩挲著她的頰。

冷凝在他掌心輕啄,然後靠過身,將臉頰貼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偎依著她深愛的丈夫。

黑眸眼底有著感動,冷烈俯下頭,情深低語:“我愛你。”柔軟的雙唇溫柔的掃過她的唇。

被父親擁在一旁的小帥哥,亦不甘被冷落地爬出父親的懷抱,圓圓的小手臂輕輕的、小心翼翼的摟著他美麗媽咪的頸側裏。

冷烈也冷凝對望一眼,感動的兩人緩緩伸出一手……緊緊交握十指,將他們的小寶貝深深擁在他們的懷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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