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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莫顏 -【瞞天過海騙倒你】《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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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0:36
標題:
莫顏 -【瞞天過海騙倒你】《全文完》
莫顏 -
瞞天過海騙倒你
(上)
遇上空難,江庭芳本以為死定了,上天竟讓她借屍還魂,但誰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她是化身成妙齡美女啦,問題是這身體的原主人是專職小三啊!有沒有搞錯?!
前世的她學歷頂尖,社會地位良好,哪能接受這「職業」?
偏偏如今的她一沒學歷,二缺資金,只能伺機而動,重新打拚,
豈料好不容易擺脫情婦身分,導回正途,卻和情夫的跟班重逢!
這個莊品翰從一開始就把她當花瓶,面癱外表下總隱含不屑,
雖然她不想和他相認,卻又高興自己終於在他面前揚眉吐氣!
只是他不但處處接近,還威脅她替他做事,分明在打鬼主意,拜託!
她都已經隱姓埋名,改頭換面了,能不能放過她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0:55
第一章
江庭芳一睜開眼睛,便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空氣中有消毒水的氣味,手腕上包著紗布,整個人昏昏沉沈,難受得像有人把她的血抽乾似的。
她最後的記憶是週遭的尖叫聲和一片火海,連痛苦都來不及感覺,就已經沒了知覺。
原以為,自己會死於空難,想不到居然獲救了,而且好手好腳,身上也沒有灼傷,實在是奇蹟。
正在慶幸之時,很快的,她就發現不對勁了。
眼前的這些醫生和護士叫她江巧林,讓她感到十分不解,而且他們遠說了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她告訴他們認錯人了,可是他們卻要她冷靜,別激動,還說她剛清醒,所以意識不夠清楚,忘了自己的名字。
她越來越覺得事情不尋常,好在因為常年從事口譯工作的關係,時常接觸大人物和國際會議,養成了她處變不驚又見多識廣的能耐,所以即使眼前的情況有些詭異,她也能保持冷靜,不動聲色。雖然不瞭解情況,但江庭芳遠是能從這些人的話中抓出重點。
「對不起…,妳說…,我割腕自殺?」
「妳呀,真是糊塗,何必想不開?這世上有什麼過不去的,這也是妳當初自己的選擇,事到臨頭了,妳卻跟自己過不去,為那種人自殺多不值一」說話的護士顯然見多了這類事件,所以對她好言相勸,她聽到這裡,總算聽出些眉目。
為情自殺?有沒有搞錯?現在是在演哪齣戲?
是他們走錯病房,認錯病人,還是我在作夢?
所幸,江庭芳的自制力一向很好,即使滿心疑惑,也不會立刻發作。
她很肯定他們不是瘋子,那麼問題就應該出在自己身上了。
「麻煩給我一面鏡子。」她說道。護士應她要求,拿了一面鏡子給她時,她看著鏡子裡那張陌生的臉,發呆了好久。
然後,她放下鏡子,閉上眼,說她累了,想休息,這是讓自己靜一靜的最好藉口,就算要發瘋起乩,也要等四下無人的時候。
當護士走了之後,床上的她霍地半坐起來,再度拿起鏡子照著,她眨眼,鏡子裡的人也眨眼;她張嘴,鏡子裡的人也張嘴。
然後,她用力捏自己的臉頰,會痛!這不是一場夢,是現實世界。
她的臉變了,大腿上的那顆痣不見了,膚色也更白了。一種恐怖的感覺塞上心頭,這種劇情她在小說裡看週,可一旦發生在自己身上,卻壓制不住內心的恐慌,雙手握拳,歇斯底里大喊一「天哪一我借屍還魂啦一」她吼得很大聲,病房的門也開得很及時。
剎那間,她和對方都呆住了。站在門口的男人,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高的身材、修長的腿,身高大約一百八十公分以上。
他相貌俊朗,斯文儒雅,但嚴肅的表情令立體的五官有些冷凝,他戴了一副細黑框眼鏡,使他看起來更加一絲不苟,渾身透著嚴謹的氣質。
這個嚴謹的男人,正因為她的大吼而呆愕住,目光驚訝地盯著她;而她,則是僵硬不動,才剛要發洩,就被這個突然闖入的男人打斷了。
兩人就這麼四目相對,你看到我眼中的驚嚇,我看到你眼中的錯愕。
最後,這男人也不簡單,那錯愕的神情只在臉上出現三秒鐘,便又恢復面無表情,將門帶上,像沒事似的走到床前,拉了一把椅子來到她面前,然後雙腿交疊的坐著,十指交握的手放在膝上,目光清冷的盯著她。
他的動作流暢精準,彷彿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會讓他的行為有一絲混亂。像這樣的人,毫無意外的,也擁有一副威嚴沈穩的好嗓子。
「妳的事,楚先生已經知道了。」
江庭芳沒有說話,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她雖然受到「借屍遠魂」的打擊,可是多年來的職場歷練,讓她可以在情況錯亂中,遠能保有一絲理智,就像連續劇演到精彩處時,突然插播廣告,她告訴自己,現在的她,最好什麼都別說。
「楚先生派我過來,要我慎重轉告妳,他不喜歡女人太任性,尤其是以死要脅的女人。」說到這裡,莊品翰停頓住,看看她有沒有話要說,見她還是沈默地聽著,便又繼續說下去。
「因此,如果再有下一次,他就會收回所有給妳的福利,和妳撇清關係。」
什麼福利?什麼關係?
她很想問,但忍住了,這裡是醫院,她可不想被人以為自己精神有問題,發瘋了,才大吼一聲就被這男人撞見,她已經很後悔了。
「妳同意嗎?」在男人問到這裡時,她想了想,點頭,表示同意,不管同意什麼,先應了再說,事後再來弄清楚。
在她點頭後,發現這男人盯她的眼神,多了一抹打量,她心想,剛才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清楚自己大喊的內容,應該沒聽到吧?還有,這人是誰啊?那位楚先生又是誰啊?
這些,都是她要先弄清楚的事。
「妳能同意就好。」
對方似是交代完畢,站起身,看來要走人了,這一場談話,完全就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臨去前,他叮矚一聲。
「好好休養,週幾天,我會來接妳出院。」說完後,打開門離去,從頭到尾,他的態度都是不冷不熱,說話不生不熟的。
待他走後,她整個人往後倒回床上,連大吼的力氣也沒有了。
接下來幾天,不知是打擊太大,或者真是失血過多,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就算醒來也要閉著眼睛裝死,吃飯時,食之無味,不過是為了維持生理機能而吃的。她的頹喪只有三天,大概是與生俱來的韌性吧,她沒有消沉太久,三天后便接受了這個只有小說或電視劇才會出現的誇張情節,開始接受現實。
既然重生了,她必須為自己打算,不能一直病懨懨的裝死,因為她篤信,人必須為自己的人生負責,就算重生也一樣。首先,她得先弄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只有先弄清楚,才能規劃未來。想到這裡,原本無神的眼瞳燃起一絲明亮,思緒也慢慢回復清楚了。
她向護士打聽了下,這才曉得那個男人的名字叫莊品翰,在她自殺時,是這男人送她到醫院的,可是他並不是這個身體主人的男朋友或是丈夫,也不是親人,只知道,她住院期間的一切都由這男人打理。
再來便是檢視現在這個身體,不幸中的大幸是,她重生的這個身體長得很漂亮,不比前生的自己差,前生她長得算不錯,卻比不上這張臉漂亮,五官不管是合在一起看,還是分開看,都很漂亮。這皮膚嘛,也很細嫩,不過就是臉色蒼白了點,應該是失血的關係,好好休養的話,就會恢復氣色了。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自從換了張臉,她就一直把鏡子帶在身邊,三不五時照一照,先習慣一下,免得哪天不小心嚇到自己。
接著她再偷偷摸著胸部,這胸部倒是比前生的還要大一些,前生她只有C,現在應該有D,其他腰啦、腿啦,都一樣纖細漂她前生有明顯的手毛,現在的手臂沒有,而且毛細孔好細,幾乎看不到瑕疵,只除了手腕上的割痕,她知道,以後一定會留下疤痕。
「放心吧,到時候請林醫師幫妳做個雷射手術,那疤就看不見了。」說話的,是坐在她旁邊的護士小姐。
打從她住院後,就是這位護士小姐負責她的病房。
她對護士笑了笑,沒有回話,心下卻覺得奇怪,怎麼住了這幾天,也不見任何「親人」來探望?到了出院這一天,那個叫莊品翰的男人果然依約來接她出院。
她坐在車裡,始終安靜不說話,細細打量這部車的內裝,她現在坐的這輛是外國進口的積架房車,座椅都是頂級真皮,前生她陪著國際口譯公司的上司招待外國客戶時,見識過的高級車可多了。難不成自己重生到有錢人家的大小姐身上?
這部車的後座非常寬敞,有兩排相對的皮椅,足以塞進六個人沒問題。
車上除了坐在對面的莊品翰,還有兩名男子坐在自己的左右兩邊,隔著隱私的隔板,她看不到前頭的司機。
這些人她一個都不認識,偏偏她是割腕又不是撞到頭,不能學小說女主角裝失憶打混過去,現在最保險的方式就是不說話、用眼睛看、用腦筋想。
坐在她兩邊的男子皆是一身黑西裝,他們的身材很健壯,身上有保鑣的氣息,她會有這種感覺,是因為前生當她還是口譯人員時,時常陪著那些身份顯赫的大老闆或是政府官員做翻譯,他們身邊的保鑣就是這種調調。
回想她住院時,住的是單人病房,有專職護士照顧,現在坐高級車,又有保鑣,仔細想想,重牛嚮成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似乎也不算太虧。她的心情好多了,開始欣賞起外面的風景,發現車子駛往台北信義區的方向,她的心也開始撲通撲通地大跳。
住信義區豪宅?哪一棟呢?是「帝寶」?「信義之星」?遠是「維也納藝術廣場」?在這個黃金地段,隨便哪一棟都是上億豪宅。
隨著車子駛近,她也看見了眼前的大樓,「花苑」大樓?這棟並不是上億豪宅,不過估計也要好幾千萬。
車子直接駛入地下私人停車場,保鑣先下車,為她開了車門,她在莊品翰的帶領下,坐電梯上去。
電梯的鏡子映出她美麗而略顯蒼白的臉蛋,也映出旁邊那三名男子。
從鏡子裡,她偷偷瞧了莊品翰一眼,幸好這男人也是個不多話的,否則萬一問她些什麼,她答不出來就麻煩了。
花苑大樓每一層有三戶人家,電梯從地下室來到二樓,門打開,他們進了其中一戶。這間公寓不算大,大約三十坪左右,三房兩廳,讓她覺得有些奇怪,因為大戶人家住這樣的坪數算小了。
一進門,她以為會看到「家人」,可是除了一名女子來開門,沒有其他人,而且這名女子還叫她「小姐」,操的是外國口音,一看便知是外籍女傭。
莊品翰和兩名保鑣將她送進來後,對女傭交代了一些事,便轉頭對她說道:「經過這一次,妳該學聰明了,繼續鬧下去也不好看,妳住院時,他沒來看妳,妳就該明白這一招對他是沒用的,在他氣消之前,妳最好安分待著,明白嗎?」江庭芳像是個受教的乖學生,立刻點頭。
再一次,她發現莊品翰眼中的打量,她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一問之下,才知道這個身體的主人叫做江巧林,今年十九歲,呵,比自己原來的年齡足足小了八歲,真是賺到了。
接下來,她問出自己很介意的一個人。
「那位楚先生妳可認識?」
「當然認識呀,我是先生聘來的。」沙蓮用著還算不錯的中文回答她,這位沙蓮看起來很單純,又只是個僕人,江庭芳覺得向她打聽應該沒問題,也不會被懷疑什麼,就算懷疑,她再找個理由唬哢過去就行了。
一聽到沙蓮說「先生」二字,江庭芳心中一沈,唉,這個楚先生居然不是自己的上司,而是老公。
她深深嘆了口氣,繼續問沙蓮。
「我和他結婚多久了?」
「結婚?」
「是呀,我和先生是不是感情不好?妳別怕,把妳知道的都告訴我,說得越多越好,我會給妳錢作為獎勵。」外籍女傭只是來賺錢的,可以用錢打發的事,都是小事。
沙蓮卻一瞼奇怪地看著她,不過看在錢的分上,還是回答了。
「小姐,你們沒有結婚呀。」
「沒有結婚?」喔,對了,沙蓮稱呼她「小姐」,而不是「太太」,當然是沒結婚嘍,她的腦筋居然變笨了,真是的。
江庭芳暗罵自己,臉上隨即露出開心的表情。「那他是我男朋友嘍?」
沙蓮盯了她一會兒,才回答她。
「小姐,妳是他的情婦。」江庭芳呆住,輪到她盯著沙蓮好一會兒後,才緩緩開口。
「我是『情婦』?」
「是呀。」
沙蓮點點頭,繼續解釋給她聽,說她是被楚先生包養在這間公寓的情掃,而楚先生已經結婚,是有婦之夫。
接下來,沙蓮又告訴她很多事,可是她的腦袋瓜已經被「情婦」兩字炸成廢墟,混亂到聽不進去了,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彷彿這世界都在打轉。
嗯,故事演到這裡,她需要插播一下廣告,讓思緒暫停一下。
「我明白了,妳先去忙妳的事吧。」
江庭芳打斷沙蓮的話,冷靜地把她打發走,直到對方進入廚房,才轉身往客廳陽台走去,把隔音玻璃窗仔細關上。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再也禁不住打擊而崩潰大喊--「天哪--為什麼是小三--什麼不好當,居然當了小三啊啊啊--」
她喊得很悲憤,因為這個打擊實在太大了,相較自己前生光榮清白的身世,這一世的小三等於是個污名啊!教她情何以堪!
仰頭朝天大吼之後,她的手放在陽台欄杆上,挫敗地垂下頭,還要繼續悲慟自己的苦命時,冷不防與樓下中庭的人對上了眼。
她僵住了,中庭的男人也呆住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莊品翰,他拿著手機,正在中庭裡講電話,不料卻目擊了她的大聲嘶吼。她看到他瞼上的錯愕,他也見到她臉上的驚嚇,四目相對了五秒後,她率先僵硬的轉身,打開落地窗,回到客廳去。
莊品翰還盯著二樓的陽台,這時手機傳來聲音。
「喂,品翰產品翰?」
莊品翰回過神來,將手機靠近耳旁,沈穩回應著。「我在聽。」
「事情辦得怎麼樣?」
「已經送回來了,該傳達的話都告訴她了。」
「她的反應呢?肯定是又哭又鬧吧。」
「哭鬧是沒有,不遇倒是叫了幾聲…」
「哼,我早料到了,若是她敢再這樣鬧下去,我就甩了她。」
甩?若能甩,你早就甩了,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
「建霖,我覺得你還是來安慰她一下……」
「安慰她?別鬧了,我問過醫生,傷口不深,她根本不是真的要自殺,只是想威脅我,女人不能寵,她不乖,就冷落她,看她還敢不敢鬧,好了,不說了,辦完事就快回公司,我還有其他事要仰賴你呢。」
手機通訊切斷,莊品翰沈默地望著手機,然後再看了二樓陽台一眼。
借屍還魂?為什麼是小三?什麼不好當,居然當了小三?她前後對天吶喊兩次說的話,都剛好被他聽到,也聽得一清二楚。
她腦筋壞了嗎?遠是受的刺激太大,精神變得不正常了?可是歇斯底里大吼之後,她又立刻恢復正常,並且很明顯想要粉飾太平,不像是精神異常的人。
莊品翰面露疑惑,覺得江巧林好像跟以前有點不一樣,還記得初次見到她的時候,只覺得她長得很美,令人驚豔,個性嘛,柔柔弱弱的,對感情很死心眼,人前話不多,容易害羞,一雙眼睛總是散發著一種訊息一請憐惜我。
她對楚建霖很死心塌地,只要楚建霖生氣,她便一句話都不敢說,要是他笑,她也會快樂得像飛上天,處處討好他。她把喜怒哀樂全寄託在一個男人身上,彷彿只要對方打個噴嚏,她的世界就如同發生地震一撮,沒有安全感、沒有自我、沒有主見,這樣的女人就算再美,也只是少了靈魂的木偶美人罷了。
莊品翰把一切都看在眼裡,楚建霖是他大學學長,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所以他很瞭解,楚建霖對女人向來很有一套,她跟了楚建霖,就等於小白兔跟了黃鼠狼,死局。不遇對莊品翰來說,事不關己,這只是他看在眼底的心得罷了。
像楚建霖這樣的富二代,又是家族企業的繼承人,娶的老婆肯定也是門當戶對的上流名媛,絕對不會娶江巧林的,但楚建霖很喜歡她,就算結婚了也不肯放手,把她包養起來。
江巧林是個單純的女人,相信男人用甜言蜜語包裝的謊言,以為楚建霖會娶她,直到有一天,發現楚建霖瞞著她已經在美國結婚了,就像這世間千篇一律的劇本,她開始吵鬧哭泣,威脅他若不離婚就要分手。
可惜,軟弱的她,最後遠是敵不遇楚建霖甜言蜜語的攻勢,沉醉在他口語形容的美夢裡,當了他的情婦。
陷在泥淖中的她,每過一段時間就要鬧上一回,每回她一吵鬧,楚建霖走不開,便會交給他代為處理,基於朋友情誼和上司的密令,莊品翰不得不定期處理這個燙手山芋。這一次她鬧了齣割腕自殺的戲碼,若傳到楚建霖的老婆耳裡,鐵定從此雞犬不寧,所以他不得不又來處理她了。回想起她自殺後,那異樣的眼神和行為,他微皺起眉頭,希望她不是真的受到刺激而精神異常,否則可麻煩了。
唉,愚蠢又懦弱的女人,雖然可憐,但這也是她的選擇,弱者,便注定了被強者奴役而不得翻身的命運。
莊品翰將手機放入西裝口袋裡,面無表情的向大樓電梯走去,好似剛才那一場吼叫,只是一個受了刺激的女子在發神經罷了。
她現在的名字叫江巧林,十九歲,高中畢業,單親家庭長大,十五歲時媽媽再嫁,另外組了新家庭,十七歲她在餐廳打工當服務生,後來與楚建霖相遇,陷入熱戀,加上她向來與繼父相處不睦,所以有了楚建霖這座靠山,便毅然決然離開家,最後成為楚建霖的情婦。
查完江巧林的身份和資歷,江庭芳坐在客廳沙發上,腿上放著平板電腦,望著螢幕上江巧林的生活照,陷入思考。
她花了三天時間,從江巧林手機裡的聯絡簿和稱謂,一一打了電話詢問,想辦法從這些人口中瞭解江巧林的生平。
接著,她又從手機的記事簿裡發現江巧林facebook的密碼和登入帳號,便又上網仔仔細細地瀏覽。在瞭解她的交友狀況和生活之後,江庭芳對這個女人下了一段評語一個性天真,單純好騙,父母離異,從小缺乏父愛,渴望愛情和婚姻,典型的為愛付出一切,失去自我的可憐女人。
江庭芳頭痛得揉了揉太陽穴,太漂亮的女人若沒有腦子,就等於一腳踏進地獄,會走上小三這條路,是遲早的事。自己就算不認識江巧林,可是光從facebook上的相片和多愁善感的近況,就知道要騙她很簡單,畫一個美滿家庭的大餅給她就行了。
二十七歲的江庭芳變成十九歲的江巧林,雖然人生產生劇變,像一輛不受控制的列車,已經偏離了軌道,可是經過這三天的思緒沉澱後,她認為自己不能什麼都不做。她不是一個消極的女人,前生的她可是擁有完美的學歷--美國史丹佛大學英國文學研究所畢業。
完美的工作--在知名的國際口譯公司任職,常負責各種國際政商會議的翻譯。完美的情人--具備三高條件的男朋友,並且已經論及婚嫁,打算半年後就步入禮堂。她擁有完美的人生,就是因為她總能專注的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每一步都汲汲營營。
現在,她變成了江巧林,雖然年輕了八歲,卻也代表她在學業和工作上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沒了,呼天搶地只能發洩情緒,她不甘心,她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身體成了江巧林,不代表她想成為江巧林,所以江庭芳心中有了另外的打算,便是想辦法改變自己目前的處境。
至於該怎麼做,她遠沒有腹案,但她知道,她總會找到方向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1:15
第二章
有家歸不得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江庭芳守在家裡附近,向附近鄰居打聽自家的事,知道自己的死讓家人悲痛欲絕時,她的心也碎了。
當時,她回到自己的家,按下電鈴,出來開門的是她的小妹江庭芬。
「請問妳找誰?」當小妹用著看陌生人的眼神問她時,她終於忍不住掉下眼淚,哭得唏哩嘩啦。
她回到家了,也見到爸媽、大哥、小弟和小妹,卻無法開口說出自己就是江庭芳,家人只當她是江庭芳的朋友,待她如客人。
大概是她哭得情真意切,所以家人也抱著她一起哭,遠說庭芳有她這樣的好朋友,在天之靈必感欣慰,害她哭得更如洪水氾濫、山倒樹塌。
別人痛哭遠可以哭爸喊媽,她卻只能叫伯父、伯母,為了以後還可以來看他們,她必須忍住,絕不能讓人以為她精神異常。
她哭得兩眼發腫,鼻子紅得像個小王丑,當她回到「花苑」大樓時,莊品翰看到的就是這副德行。
不遇看她哭也不是第一次了,江巧林為了楚建霖而哭,已經是定期重播劇了。江庭芳一看到開門的人是他,不由得愣住,接著便是大皺眉頭。
「你來幹什麼?」說話聲除了濃濃的鼻音,還有戒備。
莊品翰望著她眼中的戒備,不由得一呆,這遠是第一次被她瞪呢,雖是哭紅的眼,但那眼神不但銳利,還很堅決,沒有以往的黯淡落寞。
不過,他也只是怔了幾秒,便又回復淡然。
「妳去哪裡?手機也沒帶出去。」
「出去走走,請問有事嗎?」她回答得很簡潔,也問得很乾脆,一雙水亮的眼十分清澈,不再是以往的霧茫茫。
她現在心情很不好,不想理人,而眼前這個莊品翰,根據沙蓮的敘述,他是江巧林情夫的朋友,一個幫朋友瞞著老婆來處理情婦的人,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莊品翰並沒有因為她的語氣和態度而動怒,只是禮貌的回應。「沙蓮說,妳沒有知會任何人就出去了。」
江庭芳狐疑了下,但很快意會出他話中的涵義,突然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了。
「放心吧,我不會笨得再自殺了,我現在很愛惜自己。」說完,她便直接越過他,往屋裡走去。
在浴室裡望著鏡子裡的她,哭得眼睛和鼻子都腫了,她用冷水洗了把瞼,接著再把毛巾浸濕,摀著臉消腫。
當她走出浴室時,發現莊品翰遠在,並且用著深思的目光打量她。
「怎麼?你不相信?我說了不會自殺就不會自殺。」她語氣不耐,因為她現在心情真的很不好,家人把自己當陌生人,看到他們因為自己的死而憔悴,她卻不能與他們相認,教她情何以堪啊!
「楚先生交代過,這段期間不准妳出門,如果今天他知道妳沒聽他的話,後果是什麼,妳該曉得。」他緩緩說道。
這是不折不扣的威脅!
瞬間,莊品翰頭上彷彿冒出牛角,而她則變成一名鬥牛士,嚴陣以待地面對他的挑釁。
她雙臂交叉在胸前,一雙美眸瞇出銳利,冷冷地瞪著他。「我倒很想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莊品翰有些厭煩她的任性,不過向來冷漠的臉上懶得顯現太多情緒,依然紳士的維持著禮貌卻也冷的度,一字一字提醒她。
「妳知道他的脾氣,妳若不照他說的好好待在這裡,他會派人把妳綁起來,關在房間裡,吃喝只能讓人餵,上廁所時有人幫妳脫褲子,洗澡由別人幫妳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監視。」
江庭芳咋舌,不由得脫口而出。「真的假的?」
莊品翰看著她,目光冷淡不移。「妳不是體驗過?」
她體驗過?媽呀!那個楚建霖是變態嗎?他竟然敢這樣對江巧林?
這件事她可沒有從沙蓮那裡聽說過,但姓莊的說得很認真,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她突然意識到楚建霖可能有暴力傾向。
其實她不曉得的事可多了,先前江巧林還沒死的時候,曾經試圖跑去找楚建霖的老婆談判,希望她把楚建霖還給她,但還沒找到對方,就被楚建霖派人阻攔,他氣炸了,才會找人把她綁起來。
真是個笨女人!這麼爛的男人也要跟!江庭芳忍不住在心中把江巧林臭罵了好幾遍。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她才不要落到被人二十四小時監視的下場。
她立刻冷靜下來,發現目前的處境,可能比想像中的還要複雜許多,她必須好好想想才行,不能意氣用事。
好女不跟畜生鬥,在理智思考之後,她再次迎上莊品翰的目光。「好,我會好好待著。」
莊品翰心下鬆了口氣,她還算識相。「妳能這麼想很好,幸好今日沙蓮是先通知我,沒讓楚先生知道。」
江庭芳一聽,立即抓住重點。
「如果我有重要的事需要出門,是否先向你報備就行了?」
莊品翰望著她眼中閃爍的亮芒,嗅到精明氣味,心中瞭然,他不用想也知道她有什麼打算,不遇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只是淡淡地回答。
「這得看是什麼事情,若是不重要的事,恐怕不能答應妳。」
「我有一個重要的朋友死了,我想去參加朋友的喪禮,這算重要的事吧。」
他愣住。「喪禮?」
「是的,三天后,是我好朋友的公祭,我要去致哀。」
她走到他面前,仰著頭,眼神帶著請求,這個好朋友指的是她自己,她今天回家時,也打聽到三天后就是自己的公祭,她必須去。
莊品翰眼中有著詫異,真沒料到居然猜錯了,說老實話,他還以為她會要求金錢補償呢,倒沒料到她會提出多加喪禮的要求。
以往在楚建霖那裡受了委屈,她哪一次不是要求更多的金錢和禮物來填補心中的空洞,這一次卻沒有,實在讓人意外。
見他沉默,面露猶豫,她加緊說服他。
「求求你,去參加公祭不過分吧?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呢!」
面對她懇求的語氣,那認真的神情不像是裝的,他想,只要她不是去找楚建霖的老婆,做其他的事倒是無礙,這一點他自己就可以決定了。
「如果真的是去參加喪禮,我想楚先生不會反對的。」
江庭芳欣喜的雙手合十,感激地說道:「那就麻煩你了,請告訴他,我會安分的,我只是想去送這位好友最後一程。」
剛剛還凶巴巴的她,現下又回復柔弱無依的樣子,臉上露出「請可憐我」的表情,加上她才哭過的水眸,還留著一片粼粼水光,彷彿很需要別人憐惜。
莊品翰望著她,心中存疑,其實他遠在等她提出更奢侈的要求,不遇等了半天,也沒見她開口要錢或是昂貴的禮物,不禁疑惑的問--
「除了去參加喪禮,妳沒別的要求?」
她想了想。「有!」
莊品翰眼中閃過一抹嘲諷,果然哪!
「什麼要求?」
江庭芳大聲道:「我還要包最貴的奠儀給對方!」
沒錯!自己的喪禮,當然錢要包多一點,不只要包多一點,還要送最大、最貴、最風光的花籃。
當她正在考慮要包多少錢才夠本的時候,一旁的莊品翰則是怔愣地望著她好久好久…,
三天后,江庭芳去參加自己在殯儀館的公祭。
在轎車行進途中,她心裡很不高興,不過是多加喪禮,莊品翰卻一定要跟著,還說楚先生交代過,必須有專人陪她。
陪?根本是監視吧。
不只莊品翰親自陪她,連那兩個保鑣也跟著,一左一右坐在她旁邊,像門神一樣。
她死瞪著莊品翰,不過那人從頭到尾都盯著膝上的平板電腦,連眼都不抬一下,讓她的撲克臉色擺了也是白搭,索性開了口。
「我說過不會再自殺了,為什麼還要監視我?他這麼做,搞得我很像犯人似的。」她這是抗議。
「妳就當楚先生疼愛妳吧。」
他受上司所託,陪她去參加喪禮,也是在一旁看著,免得她趁此機會做了什麼衝動的事。
她翻了翻白眼,不耐煩的說:「他是怕我又去找他老婆對不對?麻煩你告訴他,我保證不會。」
她後來也知道了,原來那個江巧林還曾試圖找楚建霖的老婆談判,不但人沒找到,還被姓楚的抓到,狠狠教訓了一頓,落得她現在被人跟監的地步。
「我會代妳轉答,不過基於妳有前科,他相信的機會不大。」莊品翰語氣淡然,始終公事公辦,不冷不熱。
江庭芳心中惱怒,索性閉嘴,也懶得跟這種人說廢話了,心想這樣下去還得了,以後出門都要這樣報備和監視,她怎麼逃?
打從一開始知道自己是別人家的小三,她就決定要離開,只不過在離開之前,她必須先把以後的路鋪好,總不能流落街頭,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當車子駛近殯儀館,江庭芳的心也變得沉重了,畢竟,哪有人參加自己的喪禮會開心得起來的,心情低落不說,遠有些緊張。
當她一走進靈堂,眼眶又紅了,因為她瞧見了親愛的家人。
不只家人,還有來參加公祭的朋友、同事及上司,同學們更是國中、高中、大學的都齊聚了。
看著熟悉的面孔,感觸如潮水般按上心頭,不知是誰說過這麼一段話,「人這一生,做人成不成功,端看你死的時候,有多少人真心送你一程」。
江庭芳的淚水奪眶而出,真沒想到,平常那些於聯絡的同學,竟然都為她出席了。
還有那些同事以及長官,他們也在百忙之中抽空來了,她一手撫著激動的心口,淚水模糊了視線,此刻心緒五味雜陳,怎是「感動」二字能形容得了。
這時候,旁邊遞來一張紙巾,莊品翰用不冷不熱的聲音說了句很掃興的話。「妳的鼻涕流出來了。」
江庭芳轉頭瞪向莊品翰,在這感傷的時刻,他居然遠有時間注意到她的鼻涕。
莊品翰見她沒接,面無表情的提醒她。「妳再不擦,鼻涕就要滴到妳身上這件香奈兒的黑色小洋裝了。」
江庭芳忿忿地接過他手中的紙巾,低咒了句。「不遇是一件衣服而已,有什麼好心疼的!」
她這句話,倒是讓他一愣。
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有什麼好心疼的?向來視名牌為寶貝的她,居然會說出這種話?真難得。
如果他記得沒錯,以前她就算再怎麼哭,也會注意儀態,哭也要哭得漂亮,何曾連鼻涕流下來也不攔截的?
看來這場公祭的亡者真的是她很重要的朋友,並不是隨便找一間靈堂騙他。
江庭芳哪裡想得到莊品翰心裡在想什麼,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四處張望。
傷心歸傷心,她遠是很好奇這些朋友在參加她的公祭時,是什麼心情?而且從剛才到現在,她一直在找一個人--林遠帆,她的男朋友。
她正奇怪為何沒見到遠帆時,旁邊傳來竊竊私語,因為離得近,被她聽進了耳裡。
「看來這次因為江庭芳的死,公司會有大調動。」
「也是,她負責的那些客戶,老闆不重新分配出來不行了。」
「我看呀,下禮拜一的會議,老闆就會公佈新的人事安排了。」
「這樣我們都有機會了,嘻,託她的福。」
「沒良心的,人都死了,妳還敢愉笑。」
「少來,我就不信妳心裡會不高興有機會接她的客戶,那些可是國際級的大老闆,其他人都在心裡高興著呢,只是嘴上沒說罷了。」
說話間,兩個女人用手互相推了對方一下,這樣的小動作,哪裡還有什麼感傷?只是臉上裝裝而已。
江庭芳表情倏地僵住,沉下臉,心想這兩個沒良心的,平常對她客客氣氣,原來心裡是這種想法。
她很生氣,聽不下去了,轉身想離開,手臂卻被人一握。
「去哪兒?」問她的是莊品翰,一副不准她擅自離開視線的表情。
她強忍住開罵的衝動,冰冷的回答他。「我去廁所,你想跟著一起去嗎?」
莊品翰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想笑,便鬆開手,看著她頭也不回的走向洗手間。
江庭芳在洗手檯掬了把冷水洗臉,清涼的冷水沾在臉上,讓她稍微冷靜下來,她才鬆了一口氣,便聽到旁邊女生聊天的聲音,發現這聲音有些熟悉,不禁好奇抬頭,從鏡子裡看過去,目光一亮,正在聊天的那三個女人,正是她的大學同學呢。
原來她們也來了,她鬱結的心再度被溫暖填滿。
「還要多久才結束啊?我今天還有事呢。」
「不知道,等誦經完就開始公祭了吧?」
「唉,我也想趕快走,今天百貨公司有對折特賣呢。」
什麼?
江庭芳瞠目結舌地瞪著鏡子裡的她們,三人有說有笑的嘴臉,哪裡遠有參加喪禮的哀戚,嘴裡談的儘是跟購物有關的話題。
喂喂喂,這太過分了吧!這裡在辦她的喪事耶,她們……一點都不為她難過嗎?
這時其中一名女人從鏡子裡看見了江庭芳,發現她正一臉怒目地瞪著她們,不由得皺起眉頭。
「妳瞪我們做什麼?」那女人說道,她一說,其他兩人也跟著轉頭看向江庭芳。
江庭芳冷道:「妳們的同學去世了,不難過就算了,居然遠有說有笑?」
被一個陌生人批評,她們哪裡會甘心?也不客氣的頂回去。
「我跟她又沒那麼好。」
江庭芳呆住,繼而疑惑的問:「那……妳們為什麼還來參加?」
「沒辦法啊,有同學雞婆的在facebook上通知大家這件事,不來參加又說不過去。」
另一個女人也哼道:「其實我本來就不怎麼喜歡江庭芳,她這人太自以為是,老是以為自己很優秀就可以目中無人。」
江庭芳驚訝得瞪大眼。「我……她哪裡目中無人了?」差點忘了改口,趕忙把主詞改成「她」。
她不問還好,一問之下立刻引來三人不客氣的撻伐。
「她以前當班代時,自己決定的事情就不聽別人的意見,堅持己見,總認為自己的想法是最好的,很難相處。」
第二個人也說道:「大家都說不過她,她太講求完美,得理不饒人,別人也不想撕破臉,就一切順著她,可是和她相處,實在不是件舒服的事。」
第三個人也附和。「我是看在同學的分上才給她上個香,不過主要是來看看其他同學,順便開個同學會也不錯。」
三人亳不在乎地說出心裡話,因為現在江庭芳的外表是江巧林,對她們來說只是個陌生人,所以不介意當著她的面大肆批評。
再加上,對死者的感情原本就不深,來參加喪禮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免得被其他人說閒話,來上香聊表意思,也算對得起她了。
她們每說一句批評,就如同一把刀往她胸口上刺上一次,讓她只能呆呆站在那裡,除了接受她們的言語傷害,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她從不知道,班上同學對自己是抱持這種看法的。
這種震驚,讓她久久無法言語,一直等到這三人走出去,她才回過神來。
她一直以為和她們的交情是不錯的,卻沒想到原來在同學的心中,她的評價有這麼差。
她失神的從洗手間走出來,等在外頭的莊品翰發現她的服色十分不好。
「怎麼了?」他皺眉問。
「沒事。」她蒼白著臉,越過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手臂被身後伸來的大掌握住。「靈堂在這邊。」他提醒她正確的方向,她現在走的方向是相反的。
她回過頭,若是之前,她可能會怒目相向,但一想到剛才那三位同學的話,她克制了脾氣,苦笑著回答他。
「朋友去世了,我心情不好,想在這附近走走透氣一下,可以嗎?」這是請求,她眼中有著很深的無奈和悲傷。
莊品翰打量她一會兒,便放開手。
「謝謝。」她轉身不再看他,只想找個地方靜一靜。
實話最是傷人,毫不留情地砍傷她的自尊,她不禁開始自問,她做人有這麼失敗嗎?
大學時期,大家選她當班代,她也以此為榮,想要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可是別人看她卻完全不是這樣,說她自以為是?她的堅持己見難道錯了嗎?
走著走著,她不經意抬頭,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當見到來人時,她眼睛放光,失神的臉色立刻綻放出奕奕神采。
她朝對方快速走去,一時忘記了自己現在是江巧林,直到離對方約五步的距離時,她才猛然停住,想起她已經不是江庭芳了,而此時對方的視線也朝她看來。
那英俊斯文的面孔,儒雅的氣度,才幾日沒見,竟恍如隔世了。
察覺到她過於熱切的目光,林遠帆疑惑地打量她,禮貌地開口。
「妳是?」
江庭芳心中無比激動,她多麼想投入男友的懷中,可是她不行,因為現在她是江巧林,遠帆並不認得自己,貿然跑到人家面前,這下可好了,該說什麼呢?
只因為她太思念他了,兩人已經論及婚嫁,說好半年後就結婚的,她個性一向堅強,可也有脆弱的時候,乍見到打算託付終身的男人,忍不住想投入他的懷裡好好哭一場,想跟他訴說自己的害怕和無助,求取安慰。
可是現在,她要用什麼身份來索取這些本該屬於她的權利呢?一時間,她愣在原地。
林遠帆疑惑地望著眼前的美女,白皙如瓷的肌膚、小巧的巴掌臉、精緻的五官、柔弱的氣質,散發出我見猶憐的氣息。見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藏著激動和深情,讓他心頭一跳,一時看呆了。
正當兩人怔怔的互望時,一個聲音介入兩人之間。
「遠帆。」
隨著呼喚聲,一個女人勾住林遠帆的手臂,以親暱之姿靠著他,這動作讓江庭芳立刻回過神來,驚訝地盯住對方。
勾著遠帆的女人不是別人,江庭芳認得,這女人叫紀芸,是遠帆任職公司的同事。
紀芸打量眼前的漂亮女人,面露戒備的問林遠帆。「她是誰?」
在紀芸句上林遠帆的手臂時,他眼底的那抹驚豔也歸於平靜,轉頭溫柔地對紀芸說道:「不認識。」
「既然不認識,那走吧,去上個香就快走,別忘了下午還要趕一場電影呢。」
什麼?!
江庭芳整個人完完全全傻住了,一股寒意升上背脊,夾雜著憤怒和失望,她不敢置信,在她公祭的這一天,林遠帆還有心情和別的女人看電影?
在他們雙雙走向靈堂的同時,身後傳來她憤怒的聲音。
「等一下!」
她大聲命令,讓那兩人驚訝地回過頭,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她。
江庭芳憤怒地來到他們面前,眼中像要冒出火來,瞪著他們勾臂的動作,再將視線移到他們狐疑的表情上,冷聲質問:「你們是什麼關係?」
林遠帆微微皺起眉頭,他還沒開口,倒是旁邊的紀芸嗅到了一絲敵意,搶先反問--「我們是什麼關係,關妳什麼事?」
「當然有關係,他的女朋友是江庭芳,妳勾著他的手臂是什麼意思?」她的聲音很冷,帶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險。
面對著她的指責,兩人都愣住了,但很快的,紀芸拾頭挺胸的回答:「他是我的男朋友。」
紀芸表現出的,是佔有和捍衛的態度,至於林遠帆,卻是無聲的沈默。
江庭芳來回看著兩人,最後目光停在林遠帆的臉上。
「你腳踏兩條船?」她質問他,心中有了篤定,她一直暗暗懷疑的事情,想不到竟是真的。
林遠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不知為什麼,面對這個女人的目光,他有些心虛,但隨即又想到跟她並不認識,何必作賊心虛?
見他遲遲不回答,還有臉上一閃而過的心虛,江庭芳便明白了,若說剛才是被人用刀子刺進胸口,現在則是被人把她的心全挖出來了,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可是,她不是懦弱的江巧林,她是遇到困難便會激發毅力的江庭芳,在一陣椎心刺痛的打擊之後,大概是與生俱來的求生意志,她反而變冷靜了。
「林遠帆,你既然移情別戀,為什麼不告訴江庭芳?如果她知道你喜歡上別人,她不會纏著你的,她會轉頭就走。」她語氣冰冷,視線比刀鋒還銳利,直盯得林遠帆心驚膽跳。
「那是因為他不忍心,只想慢慢遠她。」一旁的紀芸代他回答,保護姿態明顯。
江庭芳冷眼看向紀芸,再看回林遠帆,突然之間,她對林遠帆很不齒。
從剛才到現在,林遠帆都不曾開口說一句話,反倒是旁邊的女人嘰嘰喳喳地回答,他這個始作俑者卻龜縮不出頭。
她怎麼就從沒發現,這個林遠帆這麼孬種?東窗事發後,只會躲在女人背後,讓女人出面解決。
這樣的人,沒有資格做她丈夫!
「慢慢疏遠?」江庭芳冷笑。「既然要疏遠,林遠帆,為何一個月前的情人節你又向江庭芳求婚?」
紀芸一聽,唰地轉頭,怒瞪林遠帆,顯然她也被蒙在鼓裡,而林遠帆被人揭穿謊言,臉上一片慚色,卻又轉慚為怒。
「誰要妳多管間事!」
江庭芳冷笑道:「我是江庭芳的朋友,想不到她才剛死,你就帶著另一個女人來參加她的喪禮,林遠帆,你真是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孬種,只會欺騙女人,卻不敢出頭。」
一記拳頭,不客氣地往他好看的臉上招呼過去。
這一拳來得又快又狠,讓林遠帆完全來不及反應,他痛呼一聲,跌坐在地,搗著鼻子的手掌感到一濕,仔細一看,上頭有血,原來被揍得流鼻血了,讓他當場嚇得臉色蒼白。
「妳竟敢打我男友!」紀芸慣怒的衝上前,也要賞她一巴掌。
不過她的手才舉起,就被一隻大手有力地扣住。
紀芸訝異地轉頭,卻看到一名戴著墨鏡,身穿黑西裝,身材高大如熊,面目方正,薄唇向下垮,渾身散發懾人氣勢的男人,那一雙冷眼,正透過墨鏡瞪著她。
這時林遠帆被另一名保鑣從地上拎起來,這兩人分別落到兩個高大又威嚇懾人的保鑣手上,不由得嚇呆了。
「你們想幹什麼?」紀芸驚惶的看著他們。
莊品翰來到江庭芳身旁,長睫下的眼,淡漠地掃向紀芸和林遠帆之後,便低頭看著江庭芳,見她壓抑著憤怒,拳頭還緊緊握著。
剛才的話,他在一旁都聽到了,大約知道原因,令他訝異的是她居然揍了那男人一拳?這與柔弱的她可不像,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骨氣了?
「沒事吧?」他低聲問著。
江庭芳沒回答他,而是瞪著這個她曾愛過的男人,憤怒警告。
「林遠帆,你沒資格進江庭芳的靈堂,立刻給我滾,你要是敢進去,我一定打得你牙齒都掉光!」
說完後,她頭也不回的大步走開。
不能哭,她忍住淚水,告訴自己不值得為那種個男人浪費一滴眼淚。
儘管如此,她的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掉了下來,一顆心已經碎了,如今撐著她的,是傲骨,她絕對不能倒下去。
她在自己的靈堂上,給自己上香,淚水嘩啦啦的流著,看著靈堂上的遺照,她突然覺得很悲哀。
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的人生很完美,卻在這一天得到真相,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做人很失敗,為她真心哭的朋友、同事沒幾個,一心想嫁的男人卻是個劈腿貨,原來她看人的眼光這麼差,她哭自己的失敗、悼念自己的愚笨。
在自己的靈堂上,她哭得傷心,不只哀悼自己的死,也哀悼那一段虛假的愛情。
她的學業成績優秀,工作能力出類拔萃,可她發現了不完美的一面,彷彿一位舞者在臺上跳得賣力,以為臺下的觀眾也看得如癡如醉,直到謝幕的那一刻,才發現掌聲零零落落。
她身體微微顫抖,上完香後,離開殯儀館時,淚水依然流不乾。
江庭芳安靜的坐在車廂裡,她現在真像家裡有人出殯一樣,眼睛和鼻子紅腫得無法見人,她的目光低垂,整個人安靜得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洋娃娃。
莊品翰看著平板電腦上的資料,手指雖然在螢幕上滑動著,卻沒有像來時一樣專心,回去時,注意力一直在江庭芳身上。
他沉默地觀察她,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提醒。「下次別和人動粗,受傷了不好看。」
江庭芳沒有反應,像是沒聽到他說話一樣,就算聽到,她也懶得回答。
見她不理會,他再補了一句。「楚先生不會希望妳和別人發生衝突,他不喜歡妳身上有傷。」
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兒,便收回視線,繼續做他的工作,原本安靜的她,這時候卻開口了。
「你看不慣就說出來吧。」
莊品翰頓了下,抬眼望她,反問:「我看不慣?」
江庭芳緩緩抬起臉,清澈冷靜的目光直直對上他。
「少裝了,莊品翰,我知道你心裡在笑我,當別人的情婦,卻還去指責別人劈腿不道德,你打從心裡瞧不起我,是吧!我才不在乎你怎麼想,你想輕視或嘲笑我都隨你,但是麻煩你現在別吵我,我不想跟你講話。」
當她說這些話時,語氣是冷漠平靜的,沒有嚴詞厲色,情緒也不激動,而眼神是淡淡的,看透世情涼薄,說完後,把目光一收,低下臉,又回復成沒有生命的洋娃娃,不再理人。
車內,再度安靜無聲。
左右兩位保鑣悄悄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繼續裝聾子,什麼都沒聽到。
莊品翰怔怔看了她好半天,什麼都不再說,收回視線。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來她遠挺敏銳的,怪了,他的鄙視有這麼明顯嗎?
而且,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有個性的反將他一軍。
生氣嗎?老實說,他遠滿欣賞她的這番言論呢,因為她說的是事實,他的確有這想法,他討厭女人任性、愚昧,卻喜歡聰明的女人。
江巧林能看出他的想法,代表她開始變聰明了,是因為經過這次自殺事件,讓她有了新的體悟嗎?
「如果妳能把這些話當面對他說,我會對妳刮目相看。」他慢條斯理的說。
這個「他」,指的當然是楚建霖。
對面那張臉蛋再度抬頭,迎視他的目光,沉聲道:「我會的。」
莊品翰微挑了下濃黑的眉,她會?
他當然只是聽聽,不相信她是真的敢,但話說回來,如果她真敢,他會對她改觀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1:31
第三章
江庭芳作了一個重大決定,她要改運。
為自己的人生積極奮鬥,向來是她的人生觀,既然她失去了過去的成就,就當自己重新回到十九歲,她要改變江巧林的命運。
在這個世道,實力比學歷更重要,但是沒有學歷,等於少了駕照,所以首先,她必須唸書,而且是直接去國外求學。
唯有如此,她才可以擺脫「情婦」的身份,還能幫自己鍍一層金回來。
第一個問題便是學費,她檢查過江巧林的戶頭,她的銀行帳戶裡只有三十多萬,而上次她包給自己的奠儀就花了二十萬一這筆錢,她是直接匯入大哥江庭華的銀行戶頭,然後把匯款收據放在白色信封裡,給她爸媽,再扣掉買的大花籃、大花圈,如今戶頭裡只剩十萬塊。
從帳戶的明細看來,楚建霖每個月都會匯五萬塊給她。
她打開衣櫥、鞋櫃,全是名牌,檢查梳妝檯,清點珠寶和黃金飾品,這些都可以變賣換錢。
以目前網路上的二手名牌行情和黃金市價算起來,大約可以湊到七十幾萬。
不過這樣還是不夠,在國外唸大學的學費可不便宜,加上吃住,換算下來,一年最少一百萬新台幣跑不掉,她至少要準備個兩百五十萬才行,然後再去申請獎學金。
江庭芳低著頭,正專心為自己的新人生精打細算,感覺到身後有人緩緩靠近,她以為是女傭沙蓮,所以並沒有抬頭,直到兩隻手臂從左右兩旁越過,將她困在一小方天地裡,溫熱的氣息也來到她的耳畔。
「在忙什麼?」
低啞磁性的嗓音傳來,那人的呼吸就在耳邊,輕輕撩撥著她垂在耳邊的髮絲,讓她動作一僵。
江庭芳看了眼靠在梳妝檯上的兩隻手,白色的襯衫袖口上,別著亞曼尼的袖釦,還沒看到對方的長相,卻已經聞到清淡的古龍水味。
她的視線緩緩拾起,直接對上鏡子裡的俊容。
毫無疑問的,這男人是楚建霖,英俊的面孔,直挺的鼻樑,一雙迷人深邃的眼睛,以及嘴角微勾的唇,不得不說,這人十足具有走桃花運的本錢。
她的神經立刻升級到備戰狀態,下一刻,想也沒想,頭往下一低,從男人的腋下溜了出去,站在離對方五步的距離,警戒地瞪著對方。
楚建霖完全沒想到她會有這個動作,他怔住,遠維持原來的姿勢,臉卻往後望去,看著那嬌容上的戒備神情。
戒備?他有些詫異,居然會從她臉上看到對自己的「戒備」?而她的眼神,有一種疏離的陌生感。
楚建霖挑了挑眉,看樣子她氣得不輕哪,向來乖巧好哄騙的她,不惜用割腕來博取他的疼惜和注意,她這麼做,令他十分震怒。
本想冷落她一個月不來見她的,除了懲罰她,也是為了讓她冷靜下來,但是才半個月,他就想她了,所以今日特意撥了空來見她。
女人嘛,鬧鬧脾氣是可愛的,表示她愛自己愛得無法自拔,他知道怎麼拿捏她,只要好好哄她,說些甜言蜜語,再做個愛,就能搞得她心軟腿也軟。
想到做愛,他的體內升起情慾的火熱,才半個月沒碰她,他的身體就已經很想念她了,因此,他也不怪她現在的態度,在她住院期間,自己沒去探望她,也沒有安慰她,會有這種反應也難怪。
「寶貝。」
楚建霖緩緩轉向她,當他站直時,也突顯出優秀的體格和身高,俊朗的長相有著富家公子的帥勁,那帶笑的眼眸,瞇出勾人的桃花線條。
當他叫她「寶貝」時,江庭芳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在江巧林的手機相簿裡,她早就看過楚建霖了,不可否認的,這男人具備了兩大花心的條件,又帥又有錢,本人又比照片帥多了。
不過她可不吃這一套,身為知名口譯人員,她見過的大人物可不算少,企業上的、演藝圈的、政府官員,又帥又有錢的客戶可多了,更遑論還有國外的,所以像楚建霖這樣的公子哥兒,到了她眼中,就成了不起眼的小人物。
她警覺地盯住他,情婦的身份讓她全神備戰,她可不要莫名其妙和不認識的男人做愛,聽莊品翰的暗示,不是說這陣子都不來找她嗎?原以為最近可以高枕無憂,誰想到人家這麼快就上門了。
看他一雙色迷迷的眼睛直盯著自己,哼,別以為長得好看,有名牌衣加持,就可以迷惑她,她知道他是那種只用下半身思考的未進化動物。
見她不說話,只是站在那裡盯著他,楚建霖走向她,不過他才上前一步,她就後退一步。
楚建霖唇角的笑意加深,女人的推拒,可以增加前戲的刺激,會讓男人更有幹勁。
他狀似慵懶,漫不經心,可下一秒猛然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懷里拉,如同獵鷹抓小雞,將她牢牢困在懷裡。
「寶貝,被我抓到--」得意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砰的一聲,他被她過肩摔了!
楚建霖整個人呆掉了,他就這麼躺在地上,一方面是被摔疼了,二方面是被摔得腦筋一片空白。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會有被人過肩摔的一天,而那個摔他的人,還是嬌嬌弱弱的江巧林,此刻那張美麗嫵媚的臉蛋,正怒目瞪著他,冷冷吐出警告。
「不准靠近我!」她憤怒地說道。
他瞠目結舌,在看到她轉身離去的背影時,這才回過神來,一股怒意瞬間漲滿胸懷。
「站住!」他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撫著疼痛的腰,怒氣沖沖的走向她。「妳竟敢摔我!看我不把妳--」話猛然止住,他驚愕的睜大眼、張著嘴、黑著臉,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江庭芳正雙手合握著一把水果刀,刀鋒指著他,語氣充滿威脅。「你敢過來試試看!」
這下子,楚建霖真的被震住了。
那個向來捨不得傷害他,只要他生氣就緊張得好像要世界末日似的女人,居然會拿水果刀對著他,而且她拿刀的手絲毫沒有顫抖,表情很冷漠,不見慌亂,甚至有一種冷豔的氣勢。
楚建霖忍不住吞嚥著口水,不過畢竟已經當慣了壓制她的男人,向來都是他說了算,哪裡輪到她撒野?
他只在一開始被震懾住,很快地又恢復了冷靜,認定她只是裝腔作勢,向來膽小的她,怎麼可能真的敢拿水果刀傷他?
想到這一點,他斂起臉上的驚訝,取而代之的是俊惑眾生的笑容,帶著挑釁的桃花眼向她散發迷人的眼波,他一向知道自己的魅力在哪裡,也知道如何掌控江巧林。
「好吧,妳試試。」他不在意的笑道,壤壞的樣子也是他最迷人的一面,很多女人都吃他這一套,而巧林,最敵不過這一招。
「想刺我,來呀,刺這裡。」楚建霖拍拍自己結實的胸膛,一副任妳蹂躪的痞樣。「妳要是真敢,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唸。」
「你賤豬!」(霖建楚)
江庭芳立刻不客氣地把他的名字倒過來唸,手一甩,射出的水果刀直接釘在廚房的門板上,離他的俊臉只有兩公分。
楚建霖嚇得反射性退後,不敢置信地哇哇大叫。「妳來真的!」
「誰跟你玩假的!你要是敢碰我一根寒毛,我就閹了你!你賤豬!」
作戲要做足,威脅要做滿,別小看她,前生的她大學畢業就到美國唸研究所,她不只會唸書,戶外活動也樣樣來,舉凡溜冰、衝浪、滑雪和打籃球,這些外國人常進行的活動她都玩,而射飛鏢則是在酒吧裡學的。
「唰」地一聲,她順手又從流理檯上拿了兩把水果刀充當飛鏢,在手裡把玩著,輪到她抿出一抹魅惑眾生的挑釁笑容,長睫毛下的剪水大眼瞇出一抹刁鑽的頑強。
「刺你胸膛是不是?你放心,我會瞄準一點,不會刺到你的臉,不過要是你亂動的話,我就不敢保證了。」說完,舉手作勢要射飛鏢,嚇得楚建霖連連後退。
「別、別、別亂來!」他一邊說一邊退後,臉上哪裡遠有剛才的瀟灑耍帥,他怕了,因為他感覺得到,她是真的敢!
他一邊退,她則一邊拿刀子上前威逼,直把他逼到大門口,最後逼不得已,只好識相地開門走人。
臨走前,還恨恨的威脅--「江巧林,妳有種!妳惹火了我,我直接把妳甩了!」
在她作勢要把水果刀往他丟去時,門「砰」的一聲關上,而她的水果刀還在手上,當然沒有真的丟出去。
人一走,她立刻上前反鎖大門,深深鬆了口氣,哪裡還有剛才的囂張瘋狂,她是裝的,為了趕走「情夫」,不得不做真一點。
她朝門口做了個厭惡的鬼臉,最好把他氣得半年都不敢來,這樣她才有機會規劃未來的出路。
轉身走回臥房,江庭芳繼續清點要拍賣的名牌珠寶。
信義區的黃金地段上,企業大樓林立,其中一棟商業大樓的一樓大廳,總共有六部電梯,來來往往的上班族聚集在此。
大樓的自動大門打開,俊偉身影跨進來,莊品翰提著公事包來到電梯前,西裝穿在他身上,襯托出他的嚴謹和自律,臉上的黑框眼鏡讓他多了一分文質彬彬的書卷氣。
當他踏上光潔大理石地板時,便引來許多矚目的視線,聚集在電梯前的上班族中,不少女性向他投來欣賞的眼光。
莊品翰進了電梯,目不斜視,他的出現引起搭乘同部電梯的幾個女生一陣春心蕩漾,他看似沒有注意到身旁投來的關注目光,以及她們用手肘互推彼此,擠眼示意朝他望去的動作。
從頭到尾,他都沒往旁邊看一眼,直到出了電梯,後面傳來一聲害羞的叫喚。
「請等一等。」
莊品翰停下腳步,回頭看去,瞧見三個女人害羞地站在那裡,他知道,這三個女人打從他進電梯時,就一直盯著他,他看似目不斜視,但仍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只不過假裝不知道罷了。
以他的身高,必須低頭望著她們,這樣的他,自有一股高貴儒者的氣息,還有淡定從容的紳士風度。
「有事嗎?」嗓音不高不低,悅耳沈穩,正是一名英俊男子所該具備的好聲音。
光是聽他的嗓音,就引得三名女子發出低呼,像是見著偶像似的大驚小怪。
莊品翰看似溫文,眼中卻沒有任何情緒,現在的女生越來越大膽了,看到喜歡的男生就直接跟上來,沒有矜持,這樣的女生,他一點都不欣賞,但他不會表現在臉上,除非對方有進一步的動作。
他心下這麼想,表面上還是維持風度,等著她們開口說話。
三個女生推來推去,最後還是由中間那個女生發問。「請問你有女朋友嗎?」
他打量眼前的女生,大眼睛,漂亮的肌膚,身材比例勻稱,一眼掃完後,他淡淡回答:「沒有。」
話一出口,又引來三個女生的低呼,絲毫不隱瞞她們的喜悅,以及對他的濃濃興趣。
「我當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中間那名女生見機不可失,而且她對自己的身材和美麗也很有自信,她全身上下充滿了青春的氣息,臉上散發著對愛的渴望,看準對象,若是喜歡,便願意大聲表白,不讓機會流失。
眼前溫文儒雅的男人看起來就是個極品「草食男」,而她自己則是熱情洋溢的「肉食女」。
所謂「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不過有時候,也要看對象是誰而定--
莊品翰禮貌的回答:「不好。」
女生料不到被拒絕得這麼快,並不死心。「為什麼?」
「因為妳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對方的回答也很直接,完全沒有一絲不好意思,明明看起來是很好掌控的人,拒絕的話卻說得毫不猶豫。
女生急了,禁不住跺腳。「你這人講話怎麼這麼傷人?難道我不夠漂亮嗎?」
既然敢向人表白,就不要怕被人拒絕。
他搖搖頭,誠意的回答:「不,妳很漂亮。」
他的及時讚美,讓女生再度升起了希望,嘟起誘人的小嘴,不依的搖了搖身體。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莊品翰抿出微笑,他笑的時候,比面無表情時還要好看許多,他用好聽的磁性嗓音,一字一字說出無情的答案。
「因為我不喜歡笨女人。」
言下之意,這女生在他眼中,不用認識,直接歸在笨蛋的等級裡。
在三個女生張口結舌之下,他轉身離開,行動依然優雅,態度依然從容,只不過在紳士的表相之下,他只是看起來像個儒雅斯文的「草食男」,其實骨子裡,是個不折不扣的「肉食男」。
對女人,他是絕對的主動權,在中意的對象出現之前,他不會行獵。
離開那三名女生,他繼續往公司走去,彷彿剛才的事從沒發生過似的。
進了公司,直接朝總經理辦公室走去。
「德國那邊的報價出來了,這是內容,和日本廠商那邊做比對,你看一下。」他將一份傳真資料遞給楚建霖。
在楚建霖接過,翻開審閱的時候,莊品翰又繼續說道:「美國那邊也會傳價目表過來,這幾天最好決定一下,我好跟大陸那邊的工廠聯絡。另外,下個月的荷蘭商展,日本青山企業和法國吉爾企業都會派人過去,我們可以趁這機會去接觸他們。」
「嗯。」楚建霖一邊看資料,一邊調整位子,接著像是牽動了什麼,「嘶」地一聲,他咬著牙,一手摸著自己的腰部。
「怎麼了?」莊品翰問。
「我腰疼。」
莊品翰看了他一眼,目光繼續落在資料上,淡道:「昨晚太激烈了?」
看來他與江巧林和好後,必是經過一整晚的激情,每次有激烈的爭吵,冷戰一陣子後,他們又會回復原樣,他早料到結局會是如此。
豈料他只是隨口問了一句,卻惹來楚建霖的咬牙切齒。
「哼!還不是那個臭女人幹的好事,也不知道她去哪裡學來的,居然用過肩摔把我摔到地上。」
縱使莊品翰習慣了面無表情,不易被小事驚住,此刻也不免露出驚訝的神情。
「她對你用過肩摔?」
「可不是,這女人越來越囂張了,不但把我過肩摔,還拿水果刀警告我不准碰她!」
關於江巧林的事,楚建霖從來沒有瞞過莊品翰,因為有時候他需要莊品翰幫忙掩護一下,或是代為處理江巧林的事,免得讓他老婆發現,所以他把昨天江巧林的態度和威脅,全說了一遍。
莊品翰心下暗驚,他真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敢當面對楚建霖說那些話,而且還把人過肩摔?
「她呀,把水果刀當飛鏢,還真的朝我射來,嚇得我只好趕快走,真他媽的瘋女人!這一次,我要冷落她三個月,就算她求我也不理!唔!」楚建霖痛得又嘶了一聲,撫著腰,一臉痛苦。
「至少,她不會再鬧自殺了,這不是很好?」
「哼,好什麼好,本來是用刀傷自己,現在是拿刀威脅我,你看著吧,不出三個月,她一定哭著求我去找她。」
「我倒希望她能撐三個月,免得你又找我去處理她的事。」
在楚建霖的冷哼下,莊品翰假裝沒看到,繼續談公事。
楚建霖雖然嘴巴上說要冷落江巧林三個月,可是事實上,卻是江巧林冷落他,在接下來的一個月中,江巧林完全沒有打一通電話給他,不聯絡,當然更沒有所謂的「求」。
第一個月,楚建霖還能忍,到了第二個月,他還在忍,終於通向第三個月時,楚建霖忍不住了。
他雖然可以從沙蓮那裡得知,她變得很安分了,可是卻再也聽不到她有任何不滿和哭鬧的舉止。
彷彿,她真的鐵了心不打算理他,這還得了,她是他包養的情婦,居然對男主人不聞不問,用這種囂張的態度?
楚建霖因為怒氣無處發洩,整個人顯得很煩躁,彷彿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會引爆。
就算在開會時,他渾身充滿沉鬱的氣息和不耐煩,連底下的主管和員工也遭了殃,大家都繃緊著神經,生怕一個不小心,會變成踩雷的犧牲者。
這時候,不管是秘書或是主要幹部,全都把求救的眼光朝副總經理莊品翰看去。
當一名業務主管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像鬥敗的公雞一樣垂著頭,還一臉可憐兮兮,活像家裡有人出殯似的找他求救時,莊品翰傷腦筋的揉了揉太陽穴。
對於工作,他向來公私分明,絕不摻入私人感情,可是他的大學學長兼上司,私人感情顯然已經影響到工作上面了。
在冷眼旁觀了兩個多月後,莊品翰站起身,朝楚建霖的辦公室走去。
一進辦公室,他一眼看見楚建霖陰沉的臉色,完全就是慾求不滿,跟女人月經不順的臭臉是一樣的。
他來到辦公桌前,拿起業務處送來的報表翻閱著。
楚建霖抬起頭看到他,又開始辟哩啪啦抱怨這群廢物,連個業務都辦不好,或是企劃不夠完備。
莊品翰默不作聲地聽著,任由楚建霖大肆發洩,其實楚建霖說的全是雞蛋裡挑骨頭的事,平常這些例行公事都不會讓他如此易怒,說來說去,終歸一句話,是江巧林惹怒了他。
在楚建霖長篇大論罵那些人不長進時,莊品翰已經喝完一杯咖啡,他放下杯子,淡淡開口。「我今天回去的時候,會順道經過花苑大樓附近,有沒有什麼事要交代的?」
楚建霖一聽,立刻炮火燃起,再度炸開來。
「那個臭女人!我恨不得甩了她,以為我非她不行嗎?不上道又不懂事,要女人我有的是,想當我情婦的女人,排隊的都有,竟敢跟我耍脾氣--」
接下來,又是一杯咖啡的時間,莊品翰慢悠悠地喝著,等到楚建霖罵得差不多了,他便站起身來。
「我明白了,時間差不多,我去忙了。」
他優雅的站起身往辦公室門口走去,當手剛接觸到門把上時,身後傳來楚建霖的聲音。
「下了班,幫我買個禮物送去給她。」
莊品翰一點也不意外。
「知道了。」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人走出辦公室,把門帶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1:46
第四章
來到信義區的百貨公司,莊品翰直接走到珠寶精品櫃檯,一邊看著玻璃櫃裡的珠寶首飾,一邊衡量該買哪一種款式。
櫃檯小姐慇勤詢問。「先生想看黃金還是鑽石?珍珠還是銀飾呢?」
他微笑道:「鑽石。」
「那請問想看戒指、項鍊還是手鍊呢?」
「項鍊或手鍊都可以。」
「好的,請稍候。」
櫃姐小心的拉出擺飾櫃,挑出幾款設計時尚的項鍊和手鍊,放在絲絨布檯上,讓莊品翰細細挑選。
莊品翰大致看了一下,正要開口時,卻不經意瞄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一怔。
江巧林正站在對面的珠寶專櫃前,與櫃姐有說有笑,手上遠拿著項鍊和對方討論。
真巧,在這裡遇上她,不遇想想這機率也挺高的,因為這女人酷愛珠寶,所以他一點也不意外,這倒好,省了他挑禮物的麻煩。
「先生?」專櫃小姐見他分心,禮貌的喚了他一聲。
莊品翰回過頭來,對她一笑。
「對不起,我遇到熟人,下次有機會再來看,好嗎?」他一邊優雅的說,一邊露出迷人的微笑。
他向來淡漠少笑,若有必要,也會懂得利用微笑的魅力,他一向知道,自己笑起來可以魅惑女人。
果不其然,專櫃小姐立即紅了臉,忙道:「沒關係,歡迎您下次再來。」
朝專櫃小姐微微點個頭後,莊品翰一轉身,臉上的笑容也同時斂起,又回復淡漠冷然,直直朝江庭芳走去。
江庭芳正在專櫃前欣賞珠寶的設計,沒注意到身後站了一個人,直到後頭傳來聲音。
「看上哪一款?」
江庭芳怔住,轉過頭,看見的是男人的西裝衣襟,接著她仰起頭,對上那張戴著黑框眼鏡的面孔。
她一臉意外地看著莊品翰,接下來便往他旁邊和後面瞧瞧,似是在找什麼。
「楚先生叫你來付錢?」
看到她眼中的驚喜,他淡漠的眼底閃過一抹厭煩,臉上卻沒有太多表情。
「是的。」心下卻想,明知故問,哪一次不是這像這樣的情婦,他見過不少,在商場上,許多大老闆或是高階主管,不是包二奶、三奶就是金援小三、小四,這些女人或許一開始是身不由己,可最後都會流於不甘心,轉而用物質彌補得不到正宮妻位的不滿,而且想盡辦法能撈就撈。
見她露出猶豫的神情,他眼底有著冷嘲,以為她正在為了選擇鑽石或黃金而猶豫不決,實際上,江庭芳是為自己該不該接受別人買單而傷腦筋。
她需要資金,今天到這專櫃來,就是為了把黃金賣掉變現,卻沒想到遇上莊品翰。
這是乘機撈一筆的大好機會,買下黃金,等到漲上去一些,再把黃金變賣,又可以多存一筆錢,但她又想到,這麼一來,不就等於接受了姓楚的包養?
對江庭芳來說,江巧林所留下的這些財產,是她用皮肉賺來的,她把這些錢拿去運用,不只是為了自己,也是為江巧林規劃未來,可是她若接受楚建霖的禮物,等於接受了自己是他情婦的事實。
想到這裡,她不禁搖頭,不行!這樣不好!
當她在思考時,莊品翰也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今天的穿著。
事實上,他剛才差點沒認出她,因為她穿了一件白色運動上衣、黑色側邊白條紋的運動長褲,腳上穿的是運動鞋。
在他認知當中,很少會看到女生穿運動服逛百貨公司。
他第一次見她如此隨興的打扮,不像以往總是穿著時尚的短裙,露出一雙修長的美腿。
今天的她也沒有戴著長長的假睫毛、化上黑眼線的大眼妝,而是素著一張瞼,頭髮整個往後梳,綁著馬尾,將輪廓秀出,前額還有幾綹細柔的毛髮垂下。
這樣的她,有著清爽的自然美。
他的視線淡淡瞄過她的耳垂還有脖子,她沒有配戴任何飾品。
這樣的她,和以前很不同,以他個人的眼光來看,沒有化妝的她,看起來舒服多了,以前的她雖美,但是美得太過人工,就像那些化大眼妝的辣妹,看起來都一樣,沒有個人特色。
今天的她,身上沒有名牌衣服和名牌包加持,隨意打扮卻比平時更加亮麗光采,即使站在人群中,也可以讓人一眼就注意到她。
這時候櫃檯小姐走過來,將一張收據拿給她。「小姐,這是收據明細,超過三萬塊以上,我們會直接匯入戶頭喔。」
「好的,謝謝。」她笑著收下。
莊品翰眼尖的瞄到,那是將黃金變賣的收據,不由得一怔,原本對她今日打扮的好感,轉瞬間又被她的拜金女止驅散得一絲不剩。
江庭芳轉頭看向他,卻見到鏡框後的那雙眼透著嘲諷,雖然他藏得很好,可是她遠是感覺得到。
她知道他在想什麼,卻不以為意,反而大方的在他面前搖著手中的收據,笑笑地說:「我這人比較務實,現金還是比鑽石、黃金好用。」
對於她這麼直接爽快的承認,他再度怔了下,見她要走,他立刻提醒她。
「妳還沒選禮物。」
江庭芳腳步沒停,搖搖手。「不必了。」
不必?她把黃金變賣收取現金,卻拒絕收下鑽石、黃金當禮物?
莊品翰越來越不瞭解她在想什麼,尾隨在她身後,心想她不肯收禮,必定是還在和楚建霖冷戰。
他皺起眉頭,今日若不搞定這件事,建霖的火氣沒法消去,遭殃的可是公司的主管和員工,這可不行,今天就得想辦法解決。
江庭芳走在前頭,心內計劃著,這兩個多月來,她變賣了黃金和鑽石,遠把名牌衣、名牌鞋及名牌包全部上網拍賣掉。
這樣共湊了六十幾萬,加上戶頭裡原有的十萬現金,以及楚建霖這兩個月匯入的十萬塊零用錢,也只湊了八十幾萬而已,離兩百五十萬的目標還太遠,剩下的錢要如何湊呢?也許可以考慮貸款?
她一邊思考,一邊上了自動手扶梯,卻發現莊品翰跟在她身旁,沒有離開的意思。
「你跟著我幹嘛?」她奇怪的問。
「妳還沒挑禮物。」
「我說了不必。」
「不行。」
「啊?」
「妳若不挑禮物,我無法交差。」
她看著他一臉堅持,心想還有這回事?不要禮物還不行?
她翻了翻白眼,也不理會他,逕自走自己的,卻沒想到,不管她去哪兒,他就跟到哪兒,甚至,他遠拉住她的手臂提醒。
「名牌都在這一樓,別走過頭了。」
他不准她再繼續往上搭手扶梯,這一層樓聚集了世界各地的名牌專櫃,不管是珠寶項鍊、名牌包或手錶,應有盡有。
「我不想要啦。」她沒好氣的說。
她會不想要?他不信,如果她不想要,那她屋子裡那些名牌貨是怎麼回事?但因為謹記著今天的任務,他耐著性子對她溫和一笑。
「要氣他,最好的方式就是買最貴的東西,讓他心疼,總比妳一個人生悶氣好。」
他一邊說,一邊心下估量,儘量把預算控制在二十萬以下,要是超過的話,再打電話向楚建霖請示。
她懂了,原來他以為自己不接受禮物,是還在和楚建霖冷戰。
真是麻煩,這男人怎麼這麼囉嗦啊,看他這麼堅持,要是不買個東西的話,他大概不會死心,而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可不想在這裡和他浪費時間,現在她腦海裡閃過很多如何把莊品翰打發走的想法。
把他過肩摔,然後走人?
繼續逛,一直逛到他不耐煩,自己放棄?
或者乾脆趁他不注意時,溜之大吉?
想來想去,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還住在人家包養的公寓裡,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
正當她困擾著該怎麼打發莊品翰時,突然看到一個臨時櫃檯,她靈機一動。
「如果我有想買的東西,你要怎麼付費?」
「刷卡或是開支票。」他回答,心想她終於想通了。
「那好。」這回換她反抓住他的手腕,往那臨時專櫃走去。
來到專櫃前,她對服務人員道「我要捐款十萬元。」
這裡正是門諾基金會的臨時櫃位,是一個幫助弱勢族群的慈善機構,她以前捐過款。
她一說出口,莊品翰便呆住了。
「妳說什麼?」
她對他咧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想幫建霖買一份功德,捐款十萬元,相信他不會拒絕吧。」
對一個富家公子來說,十萬塊是九牛一毛,如果她夠狠的話,就該多加一個零,不過為免事後不必要的麻煩,還是不要做得太絕。
服務人員聽到有人要捐款十萬元,都開心的上前來,一雙雙目光期盼地瞅著他們。
莊品翰怔怔地望著她迷人的微笑,以及寫滿期待的大眼睛,他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會買一份叫做「功德」的禮物。
她的笑容聖潔而燦爛,有著不容撼動的堅定,彷彿在告訴他,她是真的想買這份禮物。
莊品翰眼中閃著精芒,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拿出支票,在上頭寫上十萬的金額,交給基金會的服務人員。
服務人員拿著支票,欣喜地連連道謝,然後開出捐款收據。
江庭芳將收據接過,遞給莊品翰。「請轉告楚先生,這份禮物,我收得很開心。」
嘴上說是禮物,但禮物並沒在她手上,她讓楚建霖花的是一份心意,而這份心意,她把它轉換到捐款之上,用的還是他的名義。
這麼一來,便解決了禮物的問題。
她不知道,她現在的笑容有多麼亮眼,不是以往那種柔弱似水的笑容,而是散發著果斷自信的美麗。
莊品翰眼中映著她亮腦的笑容,平靜的眼底泛起波光漣漪,心頭莫名怦動。
這世上漂亮的女人不少,可是現在的她,除了漂亮,還有一種魅力。那種魅力,像在向男人宣告--我不好打發,別想騙我。
他第一次真心覺得,她很美。
但很快的,他壓下不該有的悸動,理智告訴他,她是楚建霖的女人,而他只是有點欣賞她的聰明罷了。
事後,他開車送她回去,接著打了一通電話給上司,說已經按照吩咐買了禮物,莊品翰心想,如果楚建霖問他買的是什麼禮物,他就照實回答,如果楚建霖沒問,他也不說,明天再把收據拿去報帳。
結果,手機那頭的楚建霖表示滿意,只詢問她當時的態度和表情,莊品翰都照實回答--她很高興。
他並沒有說謊,該答的他都答了,還報告說禮物價值十萬塊,楚建霖還說這算小錢,值得。
隔天,他將收據給楚建霖,如他所料,楚建霖瞪大了眼,一臉狐疑地望著他,他據實以告。
果然,楚建霖一陣錯愕後,質問她怎麼可以把他的錢給捐出去了?還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她說她最想要的禮物,就是幫你買一份功德。」
「胡鬧!任性!她根本是在整我!」
「依我看,她是真的很高興,而且她還說……」
「說什麼?」
「她說謝謝你。」
楚建霖繼續大發脾氣,卻又不知該如何罵她。
因為他的確說了要送她禮物,卻沒規定禮物的限制,他被人擺了一道,想怒卻又無處發洩的感覺實在很嘔。
莊品翰任他發洩,態度始終泰然自若,身為旁觀者,他察覺到楚建霖和江巧林的互動模式悄悄的在改變了。
過去的楚建霖總是把一切掌控在手上,江巧林只有哭哭啼啼、吵鬧不休的分,但現在角色反轉過來了,江巧林一切掌控自如,楚建霖只能被牽著走。
真沒想到那個江巧林,居然能把花花公子楚建霖逼到敢怒不敢言的地步,讓他刮目相看了。
莊品翰腦海裡再度浮現出運動服打扮的江巧林,以及她笑得頑皮燦爛的容顏,他不禁皺緊眉頭,意識到自己似乎開始有些在意她,這可不好。
兩個男人都陷入困擾中,楚建霖是氣自己被人牽著鼻子走,實在有失他的威權;而莊品翰則是懊惱那抹影像在腦中盤旋太久,對自己生厭。
過了幾天,楚建霖收到一張特地框起來的捐款感謝狀,拾頭寫的還是他的名字,再度大發一頓脾氣。
楚建霖不明白為什麼這次江巧林這麼難搞定,不過後來他找了一個理由,說服自己不必生氣。
雖然她拿他的十萬元捐款,不過想想這也是愛他的表現,因為她用的是他的名義。他以為,這代表她已經不生他的氣了,可偏偏她還是不肯讓他碰--
「要碰我?行,等你離婚。」
當她在客廳裡笑笑地對他說出這句話時,他沈下臉色。
「別鬧了。」
「誰跟你鬧,我是認真的。」在他的魔掌伸來想染指她的時候,一把水果刀突然拿出,嚇得他退避三舍。
「妳又想幹什麼?」他怒問。
「沒什麼,削個水果吃吃。」
她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遠順手從水果盤裡拿起一顆蘋果,切了一小塊,連皮帶肉送進小巧的嘴裡。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臉上明明在笑,可是那笑意卻讓他感到心驚肉跳,就算哈死她了,卻也不敢再碰她。
楚建霖覺得她變得很多,和以前很不一樣,她明明還是那個她,但好像有什麼不同了。
以前的她,什麼都聽他的,就算有意見,最後也會敗在他的口舌進攻和手腳並用之下,不像現在,她不哭不鬧,連手機也不打了,甚至不碰他,說話的時候雖然笑笑的,但那微笑卻透著不可越雷池一步的疏冷。
他對她,漸漸有種使不上力的感覺,令他莫名焦躁。他總覺得越來越掌控不住她了,這讓他心癢難熬,因為越是不能掌控她,她的吸引力就越強。
楚建霖已經三個月沒碰她了,男人是一種在挑戰中尋找刺激的動物,越是碰不到,就越想吃,楚建霖因為慾求不滿,臉色越來越陰沉,週遭的人都感覺到他的焦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連秘書都是垮著一張苦旦瞼,戰戰兢兢的工作。
面對這樣的低氣壓,莊品翰自動忽略,假裝沒看到,可惜他可以假裝,別人卻不放過他。
下了班,楚建霖硬是把他拖去夜店借酒澆愁。
威士忌下肚,加上他和莊品翰是好友,沒有外人,憋在肚子裡的話,便一股腦兒的全說出來了。
「你說,她過不過分?吃我的,用我的,連捐款都用我的名字,卻拿錢不做事,我養她幹嘛?惹火了我,我fire她。」
她惹火你也不止這一次了,你哪次真的fire她了?
莊品翰坐在沙發上,手中握著酒杯,裡頭金黃色的液體,在燈光的照耀下,閃著晶瑩剔透的光澤,而他的五官在光影明暗照映下,顯得更加深邃立體,整個人也融入昏暗的沙發,讓人瞧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一雙眼眸在昏暗的燈光下,特別的炯亮。
同樣穿著西裝,在辦公室時,只會覺得他充滿書卷味,可是此刻,他只是這麼往後一靠,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放在椅背上,雙腿交疊,那嚴謹的氣度卻變成了狂狷不羈,透著慵懶危險的氣息。
楚建霖越想越火大。「該死!女人就是不能寵,看吧,寵出問題來了,她竟然不准我碰她,要欲迎還拒也要有個節制吧,你說她這是想幹什麼,想逼我就範嗎?沒門!」
莊品翰只是靜靜聽著,大部分都是楚建霖在說。
過肩摔,不聯絡,不再讓男人碰觸,變賣黃金、珠寶,改變穿著打扮,寧可捐款十萬也要拒收禮物……這一連串的動作,背後的意義是什麼?
楚建霖看不出來,莊品翰卻看出來了,她打算離開楚建霖。
莊品翰心下猜測著,他比楚建霖更早察覺出她的改變,一開始不以為意,可從這些改變看來,江巧林有離開楚建霖的決心。
關於她把黃金、珠寶賣掉的事,他並沒有告訴楚建霖,對於這兩人之間的事,除非楚建霖開口拜託,否則他不會主動蹚渾水。
或許,也是因為有了幫她的心思,所以他刻意不說,不知何故,當發現她想離開楚建霖的意圖後,他竟然有些高興。
不過,這也得楚建霖願意放手才行,莊品翰很瞭解楚建霖,只有他能不要這個女人,容不得女人不要他,而且楚建霖對江巧林的在乎程度,比他自己瞭解的遠要深,尤其這幾個月下來,只要是扯到江巧林的事,楚建霖就特別容易失控。
想到這裡,莊品翰幽黯的眼神閃過一抹精芒,望著已經喝茫的楚建霖,他淡淡開口。
「你要找女人,還怕沒有?以你楚大少的光環,想做你情婦的女人可不少。」意思是建議他換一個了。
原本遠嚷嚷著要fire情婦的男人,突然變得沈默無語,像在沉思什麼,不一會兒,他喃喃說道:「我也想過,這麼不上道的女人,乾脆甩掉算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以前她不聽話,我都可以三個月不理她,現在卻放不下她,我明明討厭不乖的女人,卻比以前更渴望她,你說,這是什麼道理?」
楚建霖看似在問他,但兩眼卻看著自己的酒杯,夜店裡有那麼多辣妹,好幾雙眼睛往他們這頭瞟來。
楚建霖知道自己長得帥,每到一個地方,很容易就成為關注的焦點,以往,他很享受被注目的感覺,也會從那些目光中搜尋美女,鎖定目標,來一場你情我願的浪漫遊戲。
可今晚,他來到夜店,卻發現坐在這裡,滿腦子裡想的遠是那個可惡的江巧林,夜店的美女看來看去,都沒有一個合眼的,讓他懶得去回應那些帶著曖昧暗示的目光。
他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莊品翰卻看得很明白,楚建霖恐怕是真的愛上江巧林了。
花花大少動了真心?
莊品翰沉默著,抿了一口酒後,淡淡問了一句。
「難道你打算娶她?」
這句話驚醒了原本已有幾分醉意的楚建霖,他拾眼瞪向莊品翰,不自覺提高了聲量。
「娶她?別開玩笑了!我這種身份,哪能娶一個只有高中畢業的女人?更何況我已經結婚了,老婆是知名企業的千金,不管是家世還是學歷、教養,都和我門當戶對,要我把條件這麼好的老婆離掉娶她?我腦筋壞掉了才這麼做!」
這時候的楚建霖,腦筋又恢復了清明。
是呀,老婆是老婆,情婦是情婦,老婆是放在檯面上的,有一個體面的老婆,不只讓男人有面子,在一些公共場合中,對於他在交際應酬、應對進退上,都是種加分。
至於情婦,純粹是發洩用的,不用顧及世俗禮節,撕去人們那一層禮儀的外衣,揭開赤裸裸的性慾,享受極樂的快感。
他自嘲著,自己是怎麼了?不過是個情婦而已,只要有美麗的外表和火辣的身材滿足他的慾望就行了,而他則會給予相等的報酬,絕不會牽扯太多情感。
老婆和情婦,他分得很清楚,各司其職,不可混淆。
叫他離婚?他冷笑,是她要的太多了,他幹嘛為此悶悶不樂?還跑到夜店借酒澆愁?
他是楚建霖,向來只有他掌控女人的分,哪能讓女人爬上頭!
想通了這一點,他抑鬱的怒氣消解不少。
他對莊品翰笑道:「她不讓我碰,我還非她不行嗎?你看著吧,我五分鐘就可以釣到一個女人消火。」
莊品翰眸光一閃,拿起酒杯朝他敬了下,淺笑道:「別玩過頭了。」
「放心,我一向節制,你要不要也挑一個?」
「不了,我沒興趣。」
楚建霖上下瞧了瞧他,嘿嘿笑道:「對了,你對笨女人沒興趣,但我就喜歡胸大無腦的女人。
說罷,楚建霖站起身,拿起酒杯,瀟灑的朝幾個女人走去,這時的他,一個步伐,一個眼神,都恢復了風流倜儻的魅力。
莊品翰望著楚建霖高大的背影,以及那一群夜店辣妹目光中的驚豔,他將酒杯端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口。
笨女人嗎?他腦海裡浮現出江巧林拿著十萬元捐款的收據時,嘴角逸出的那抹笑容。
那時的她,可一點也不笨,還聰明得很呢。
望著杯中的金黃色酒液,他陷入沉思,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引開楚建霖的思緒?
當他發現楚建霖對她的在乎變得強烈時,竟然會為她擔心?
莊品翰眉宇間的摺痕越來越深,他發現,不只楚建霖對她的在意程度加深了,自己也被她身上某種氣息牽引著,這是以往不曾發生的事。
這種感覺,從發現她變得不一樣時,就產生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1:59
第五章
江庭芳還以為,拒絕楚建霖的碰觸後,他會甩了她。
關於楚建霖這個人,她已經查過他的資料了,富二代,在家族企業擔任總經理,三十歲,一年前娶了上流名媛盧薰薰。
關於他們結婚的報導和照片,網路上都有。
像他這樣的人,頂多玩玩女人,絕不允許女人把醜事搬上檯面。
依江巧林的個性,她柔弱乖巧,就算哭鬧,也鬧不出大事,這也是楚建霖看上她的原因之一。
所以江庭芳篤定,楚建霖絕不會為了一個情婦,威脅到他的事業、家庭和面子,所以高楚建霖叫她出來時,她願意赴約。
只要不是在房間裡頭對她毛手毛腳,出去外面約會,她倒是很樂意,畢竟她還住在這間公寓裡,雖然可以運用手頭上的錢租房子,再利用語文能力找份工作賺錢,可是能省一元是一元。
免去吃住的費用,她賺的每一筆錢都可以省下來,存錢的速度也會加快。
她挑了一件長褲和一雙平底鞋,穿得很保守,因為她不想把自己打扮得很「美味」,引得楚建霖胃口大開。
當她來到一樓時,楚建霖的車子已停在那兒。
她上了車,瞧見楚建霖皺起眉頭,他顯然對她的保守打扮很失望,不過並沒有開口埋怨。
「去哪兒?」她問。
「名流俱樂部。」
他原以為,她會好奇的問名流俱樂部是什麼地方,可她只是「喔」了一聲,就沒下文,轉頭看向車外的風景。
楚建霖壓下心中的怒火,這不能怪她,他從沒帶她去過那個地方,也難怪她不曉得。
「名流俱樂部是個很高級的休間俱樂部,提供高爾夫球場地、三溫暖、SPA、健身房,還有各種運動設施。」
這個俱樂部是會員制,要加入會員,每年除了高額的會費,每個月還要繳管理費。
江庭芳並沒有任何驚喜,因為她知道那個有名的休間俱樂部,前世因為工作的關係,她有幸被客戶邀去幾次,只不過一知道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名流俱樂部,不禁皺起眉頭。
「我沒有運動服,也沒有帶毛巾和換洗衣物。」
「這些妳不必擔心,我都吩咐我的助理準備好了,都放在後車廂的袋子裡。」
她又「喔」了一聲,便沒再說話,不見任何驚喜,彷彿這是別人的事似的。
見她臉上沒有太大變化,平靜無波,楚建霖再次壓下心中的怒火,他事先告訴自己,不需要跟她一般見識,相信只要再過些日子,她就會恢復正常……不,說不定今天就會恢復正常。
那個俱樂部有他專屬的房間,就算住在那裡也可以,今夜,說不定可以重溫軟玉溫香……想到這裡,他眼底一熱,嘴角也抿出淺笑。
到了名流俱樂部後,他們下了車,車子自有泊車人員駛去停放。
她跟在楚建霖身後,服務人員招呼他們,帶領他們往休息室走。
在這途中,楚建霖想要牽她的手,卻被她躲開,她的不給面子讓他臉色沉了下來。
「私底下,我就任妳胡鬧了,但是在人前,妳最好給我留點面子。」他的語氣很嚴肅,甚至有些狠戾。
江庭芳聽得出他語氣中的威脅,不同於其他時候的怒氣,也明白男人在公共場合視面子如命的想法,這時候如果碰觸這人的底線,於她不利。
她笑笑的對他說「我是為你好,就因為這裡是公共場合,你牽著我的手,萬一被熟人看到了,把話傳到你老婆那裡,不是讓你更沒面子嗎?」
聽到這話,他的神情沒了剛才的陰沉,和顏悅色不少,對她抿出愉悅的笑。
「傻瓜,這一點我怎麼會想不到?這裡可是私人俱樂部,只有會員才進得來,要當這裡的會員可不容易,名額有一定的限制,不是有錢就進得來,而且這裡以男會員居多,就算身邊帶一、兩個女人,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不會去管別人的閒事,這裡的服務人員也都受過嚴格的訓練,絕不外洩會員的隱私。」
江庭芳當然知道這間名流俱樂部有多麼難申請,可她就是故意不給楚建霖吃豆腐的機會。
「那萬一你老婆碰巧也到俱樂部來呢?」
楚建霖眼角的笑意更深了,語氣中帶著一絲得意。「放心,我老婆今天下高雄喝喜酒,明天才會回來。」
江庭芳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難怪他有恃無恐。
她在心裡不知腹誹楚建霖多少遍,忍著不要露出不屑的表情,她要是他老婆,早就一封離婚協議書丟到他臉上,轉身走人了。
「來吧。」他伸出手,還不死心的想牽她。
她這下子不知該找什麼理由拒絕他,當著別人的面,不能損他的面子,可是她又不甘心被他牽手,總覺得手一被他摸到,就會爛掉似的。
正在掙扎之際,突然傳來一句驚喜的呼喚。
「老公?」
這一句溫柔的呼喚讓楚建霖臉色一僵,江庭芳從他的異樣也察覺不妙,她轉過頭,朝聲音的來處看去。
在他們身後五步之距,站著一名氣質婉約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也算漂亮,清秀的五官有種與身俱來的貴氣,當她笑的時候,清甜而舒服,散發的氣質很高雅,看起來出身一定不凡,是一位受過良好教育的千金名媛。
有些人不說話,只需一眼,就會給人與眾不同的感覺,眼前這個女人,給江庭芳的印象就是這樣。
「老公。」
女子笑容滿面的走向他,雙手很自然地撫摸上楚建霖的胸膛。「好巧喔,你也在這裡。」
「妳……怎麼會在這裡?」
楚建霖措手不及,僵住的面孔還得強自鎮定。
盧薰薰含笑地對他說「是朋友帶我來的,本來今天要待在南部,我朋友正好也要上台北,我就跟他們一起上來了,他們也是這間俱樂部的會員呢。」
應該在高雄的老婆卻出現在眼前,諒楚建霖平日反應再快,這時也免不了心臟疾速跳動中。
盧薰薰笑看老公,然後朝他身旁的女人看去。
「咦?這位是?」她平靜打量的目光,落在江庭芳身上。
江庭芳也是措手不及,心中大罵楚建霖,看他幹的好事,他自己喜歡走夜路,也別拉她一起撞鬼呀!
她腦中急轉著該怎麼回答,好解除對方的疑慮,自己的老公來到休閒俱樂部,誰人不帶,偏帶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說兩人沒暖昧,鬼才信!
正當她急思對策時,突然被人一把摟住,而她也不得不往後倒去,靠在另一個寬闊的胸膛上。
「咦?夫人也在?學長說妳下高雄了,原來是騙我的,我說嘛,他怎麼捨得一個人來。」
這聲音……莊品翰?
她後仰著頭,盯著抓住她的人,果然是莊品翰,這個……走狗!
她差點就認不出他了,因為現在的他沒有戴眼鏡,少了黑框眼鏡的遮擋,突顯出立體的五官,挺直的鼻樑穩托出他的堅毅和淡漠,少了斯文書卷氣,卻多了分男人的粗獷。
當上頭的臉低下,明銳的眼與她對上時,兩人生出默契。
「咦?原來這位就是楚先生的夫人啊?好漂亮、好有氣質呢。」
江庭芳友善地笑著,一雙美眸綻出好奇,迎視盧薰薰打量的目光時,絲毫沒有心虛和忌諱。
盧薰薰好奇的問:「品翰,這位是?」
「她是我的新女友。」莊品翰笑道。
「喔?」盧薰薰目光微詫,還在打量對方。
「什麼新女友,難道你還有舊女友不成?」江庭芳一臉嬌嗔,語氣中夾帶著醋意。
見她可以任這麼短的時間裡,反應快速地進入狀況,莊品翰揚了揚眉,眼中有著欣賞。
「妳猜對了,不遇妳放心,新人通常比較受寵。」
「喜新厭舊?找死,若是我變舊了,也不准你喜歡新人!」說著還故意要捶打他。
他的大掌抓住她纖細的手腕,語氣帶著親暱。「要打醒我,妳還差得遠呢。」
兩人鬥起嘴來,配合得天衣無縫,完美無瑕,儼然是一對戀情正酣的情侶,逗弄打鬧渾然天成,看到的人,沒有人會懷疑他們不是戀人。
楚建霖也乘機加入戲局,摟著妻子,驚喜交加地說道:「太好了,我正覺得孤單呢,妳能來太好了。」他表現得很驚喜,實則捏了一把冷汗,暗中慶幸把莊品如也帶來了,這人嘛,運氣好的玲候,擋都擋不住。
對於楚建霖馬上進入深情角色裡,江庭芳忍不住在心中罵了一句。「騙子!」
彼此介紹一下後,兩人約會變成四人同行。
江庭芳對於這樣的轉變,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男人哪,有了錢就愛作怪,財富、權勢和女人,是推動男人上戰場廝殺的三大慾望。
江庭芳之所以演這場戲,並非為了楚建霖,而是保護自己的名聲,在離開楚建霖之前,絕不能把事情鬧大,她是小三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她這是在給自己想後路,所以願意配合莊品翰。
隨後,楚建霖摟署妻子的肩膀,帶她前往休息室換衣服,江庭芳則勾著莊品翰的手臂走在後頭,等到進了休息室,兩人不約而同放開手,還有志一同的吁了口氣,接著,又動作一致地看著對方。
「你(妳)挺會演的嘛。」異口同聲的說出這句話,兩人又是一柩。
他們相視的眼神中,有玩味、打量和疑惑,不過僅注視三秒,便又錯開視線。
過了一會兒,莊品翰的聲音傳來。
「真想不到,見到他老婆,你不但不崩潰,還可以演技收放自如,真令我刮目相看。」
當時,他都做好準備了,只要她一不對勁,他就立刻把她帶走,卻想不到她自己就先心虛地演起戲來了。
江庭芳當然聽得出他的意思,這話明的是在讚美她,暗裡卻是在虧她,他這是在說--
先前妳不是一直很有骨氣要楚建霖跟他老婆離婚,還一直想找他老婆談判嗎?結果才見到人家,反而怕被抓到,自己倒主動演了這場戲。
「是呀,我也沒想到我這麼會演,差點被自己的才華嚇到了呢。」她一瞼佩服自己的說。
莊品翰一呆,怔怔地看著她提著行李袋進更衣室,直到布簾遮住,他還繼纜盯著更衣室發呆。
他不禁嘴角微揚,感到有趣,同時也訝異她這麼豁達,面對情人的太太,竟可以如此坦然自在,還能配合他作戲。
若非親眼所見,他還真不相信,她對楚建霖的態度已經可以完全不在意了。
諷刺的是,她不把楚建霖放在心上了,楚建霖卻還沒看出來,一心以為可以掌控她。
當江庭芳再走出來時,已經換成運動服和球鞋,頭髮也綁成馬尾,將換下來的衣物掛好,一轉身,她看見莊品翰正盯著她。
她檢視自己,以為哪裡不對勁。
「怎麼了?」她疑惑的抬頭看他。
莊品翰將她這一身打扮看進眼中,問道:「妳要去運動?」
「不然呢?」她莫名其妙的反問,來休閒俱樂部不去運動,那要做什麼?他問得真奇怪。
「我以為妳會去按摩SPA和三溫暖。」
哼,以為她嬌弱得不懂得運動嗎?也對,江巧林膚色這麼白,肯定是排斥運動的。
她笑笑的回敬他。「真巧,我也以為那是你要去的地方。」
莊品翰揚了下眉,冷笑。「抱歉讓妳猜錯了,我要去打網球。」說著他拿出一組網球拍套。
看著網球拍,江庭芳的眼瞳瞬間放大,直直望著他的網球拍,不由得問出口。「你有幾支球拍?」
莊品翰回過頭,發現她正興趣滿滿地盯著球拍,挑釁的問:「怎麼?想打?」
「想。」
她回答後,卻看到了他眼中的不信和質疑。
「妳會打?真的假的?」
敢小看她?這讓她很不服氣,也挑起她的好勝心,不客氣地向他下挑戰書。
「有沒有膽子跟我打一場?」
她不但要打,還向他挑戰慄有意思。
莊品翰淡漠的眼中難得熠熠生光,充滿興味,微笑著接受她的挑戰。
「我奉陪。」
他瞇眼笑得狡猾,她斜眼笑得更奸詐,彼此向對方投以驕傲的眼神,還沒開打就開始較勁了。
「球場上不分性別,我不會讓妳,妳可要小心了。」
「你最好皮繃緊點,萬一輸給我可別哭哪。」
「妳也別讓我太失望啊。」
「彼此彼此。」
兩人一塊兒走向網球場,你一句、我一句的鬥嘴,已經在打心理戰了。
江庭芳一路奸笑,她發誓要在網球場上狠狠宰了他!
江庭芳已經好久沒打得這麼過癮了。
她從高中就開始打網球,大學加入網球社,到了美國只要有空,就會去打一場,不是她吹牛,她的球技可是直逼職業網球選手。
和莊品翰對打時,抽球、殺球樣樣來,下手毫不留情,她運動跟唸書一樣,都要做到最好,一旦做下去,就是勇往直前。
莊品翰也不是省油的燈,一發現她的網球打得比預料中的好時,心中又驚又喜。怪怪,這女人還真不是蓋的,簡直就像是球場上的小鹿一般,動作靈活、反應迅速。
逼得他不得不全力備戰,再也不敢有小覷之心,若是輸了,男人的顏面何存?
兩人打得猛,彼此都不相讓,而且都是個中好手,大概是彼此的好勝心太強了,一場網球廝殺戰,還引來旁人的注意和加油之聲。
可惜的是,最後江庭芳以一球之差,輸了。
她氣得半死,她不應該輸的,只因這個身體缺少體能訓練,握球拍講求的是肌力和臂力,這副身體的力量太小,才會讓她前半場用盡力氣後,後半場無以為繼。
打網球就是一項極為消耗體能的運動,她現在簡直累癱了。
她跪坐在地上,不停喘息著,低著頭,一點都不想看到莊品翰那張得意的臉,她真悔很啊,倘若是原來的她,絕對可以痛宰他。
「真想不到哪,妳的網球居然打得不錯。」
他蹲在她面前,以勝利者之姿向她展現得意的笑容,選不忘大方讚美,那口氣可真是囂張,氣得她咬牙切齒。
「你別得意,那是因為我太久沒打了,體能不足,否則最後那一球不會接不到。
她氣呼呼地瞪著他,因為運動的關係,讓她的雙頰紅通通的,加上一雙瞪人的明眸,這嗔怒的表情十分誘人可愛。
莊品翰心頭突地一跳,他本來是故意要來炫耀取笑一番的,可是見到她這迷人的表情,不知怎麼著,竟有小鹿亂撞的感覺。
「手下敗將,輸要輸得甘願,不要不甘心。」他說這話時,不自覺把目光移開,無法看著她的眼睛。
「我只是最後一球沒接到而已,你少得意!你只是運氣好!」
「這麼說來,連老天都站在我這邊嘍。」
「是啊,小人得志,蒼天無眼!喂,你幹嘛不看我!」
她輸球已經很火大了,看他驕做得連頭都轉開不看她,實在太過分了!
被她一唸,他只好又把臉轉過來,這一看,卻不小心看見她正在拉著領子散熱,從他的高度往下看,正好可以隱約掃到她的胸線,他突然有些呼吸困難,立刻又把視線移開。
「你幹嘛又把臉轉開!」
「我高興,不行嗎?」
「你少得意,下次我一定贏你!」
還有下次嗎?
他禁不住這麼想,今天兩人能夠來打球,全拜盧薰薰所賜,要不是她,他們又有什麼理由可以一起打球呢?
想到這裡,他轉過臉,靜靜地望著她。
他不得不承認,她再度讓他吃驚,想不到她網球打得這麼好,他今天可是卯足了勁和她對打的。
這一場他打得很過癮,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盡興了,以一個女孩子來說,她能讓他拚盡全力,已經很了不起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女孩子可以讓他這麼開心的。
他欣賞爽朗獨立的女孩子,很訝異能在她身上見到這種特質,她明明這麼嬌弱,可是展現出來的力量卻與柔弱大相逕庭,這種奇妙的矛盾,與她相處越久,越是感覺深刻。
他收回目光,壓下心中異樣的情愫。
「進去休息吧。」
他接過她手中的球拍,丟給她一條乾淨的毛巾擦汗,打算回大廳,走了幾步,卻發現她仍坐在地上。
「妳還坐在那裡做什麼?」
「不要你管!」她哼道。
他揚了揚眉。「妳該不會累得連站都站不起來吧?」
是又怎麼樣!哼!
她白了他一眼,把臉轉開,她現在只覺得兩條腿在發抖,這個江巧林怎麼那麼沒用啊,才打個網球,就累得像脫了一層皮,連這種苦都受不了,她虛耗過多,一旦坐在地上休息,就再也無力站起來了。
突然,她的身體一輕,回過神時,已經在莊品翰的懷裡,他將她公主抱抱了起來。
「你幹什麼啊!」她慌亂的問,沒想到他會抱起自己。
「妳腳沒力了吧?我就大發慈悲幫妳一把。」
「不用你雞婆啦,快放我下來。」
「別亂動,小心掉下去。」
「這樣抱著太難看啦!」
她很不習慣,這人怎麼突然這麼好心?跟他平常淡漠的形象一點也不搭,她還是比較習慣他板著臉孔,或是對自己說些冷嘲熱諷的話,而不是這麼溫情地抱著她。
莊品翰皺起眉頭,冷冷地盯著她。「別忘記我們現在扮的是戀人,妳想讓他太太懷疑?」
「她又不在這裡!」
「妳以為今天他太太是恰巧來到這裡?」
她呆住。「你的意思是……?」
「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準,同樣身為女人的妳,覺得怎樣呢?」
江庭芳停止掙扎,臉上有著驚訝,莊品翰的提醒讓她升起了防備。
是呀,盧薰薰明明南下了,卻又出現在這裡,雖然她嘴上說是跟著朋友一起過來的,可是仔細一想,這也太巧了。
同樣是女人,她會裝,盧薰薰自然也會。
女人的直覺一向比男人敏銳,夫妻天天同床,枕邊人的行為舉止只要稍微一有不對,就會牽動女人的神經,日子久了,不可能不懷疑。
今天這埸偶遇,是故意的,盧薰薰是來查探的。
想到這裡,江庭芳心虛了,她看向莊品翰,不安的問:「她發現了?」
「有可能,不過我想,她應該只是懷疑,想要親眼判斷,說不定她正躲在某個地方偷看我們。」
聽到這裡,江庭芳再也不敢亂動了,甚至還縮著身體,乖乖窩在他懷裡。
感受到她的瑟縮,莊品翰料不到她真的會害怕,而且還把臉主動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抓著他的衣服。
「妳……真的不想讓她知道?」
「不想。」她毫不猶豫的回答。
「為什麼?」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要保密啊,當人家的小三有礙名聲,她這麼愛惜羽毛的人,當然要想辦法遮掩這種不名譽的事,難不成還讓人家老婆找她興師問罪,鬧上檯面嗎?
而且她也不想傷盧薰薰心呀,都是女人,又何苦為難女人?說什麼她也要避免這種事發生。
想到這裡,她也顧不得什麼忌諱了,伸手就摟上莊品翰的脖子,緊緊抱著他低聲警告。
「既然要裝,就給我裝像一點,快點抱我進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2:16
第六章
對江庭芳來說,被原配興師問罪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相較之下,她寧可委屈自己和莊品翰假扮成戀人。
她親密地摟著他的脖子,對他大方說道--
「今天我就吃虧一點,讓你佔便宜了,你要謹慎一點,可別露出馬腳啊,不然你上司會怪你的。」一副幫他上司督促的口氣。
莊品翰眼角抽了抽,這個女人……
他抱著她,大步走回大廳,而她因為有了現成的「交通工具」,所以乾脆軟軟地靠在他身上。
抱著懷中柔軟輕盈的人兒,看著她笑得那得意模樣,他臉上雖然嚴肅,可心中某處冷硬的地方卻被輕輕觸動著。
進了大廳後,他把她放在沙發上,室內的空調讓她感到舒暢,往後靠在沙發椅背上,她舒服得吁了口氣,不一會兒,一瓶運動飲料遞到面前。
「喝吧,我請。」
她伸手接過,笑道:「謝啦。」
她也不客氣,打開瓶蓋,咕嚕咕嚕灌著,因為喝得很快,有幾滴沿著漂亮的頸項流下。
他瞄了一眼她脖頸的漂亮曲線,便移開目光,在她身旁坐下,也喝著運動飲料。
運動過後的虛軟,讓她連動都懶得動,甚至開始恍神,直到她聽到旁邊傳來的聲音。
「妳是不是打算……」
她轉頭望著他。「打算什麼?」
他話問了一半,卻忽然改口。「沒什麼。」
她大皺眉頭。「有話就說,不要說一半,存心吊人胃口。」
他其實想問的是,她是否打算離開楚建霖?
如果是的話,他可以幫她。
可是當意識到自己居然有這樣的想法時,他呆住了。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陡然會有這樣的心思,他向來不管他們之間的事,少碰為妙,可是現在卻很期待她能離開他,甚至想要推波助瀾……
難不成,自己喜歡上她了?
這個想法讓他震驚不已,這怎麼可能?對她應該只是欣賞罷了。
想到這裡,他不禁轉頭看向她。
她正在按摩小腿,臉上和身上全是汗,在她身上完全感覺不到過去的柔弱纖細,只有開朗和直爽。
即使流著汗水,綁起來的頭髮也有些髮絲掉下來,帶著些微凌亂,舉止也大剌剌,但這樣的她,卻比過去那個化著精緻妝容的她,更亮眼動人。
江庭芳按摩完小腿,再用拳頭敲敲手臂,心想明天肯定全身肌肉痠痛。敲著敲著,她的動作一頓,奇怪地看著莊品翰,見他正大皺眉頭盯著自己。
「幹嘛?」她問。
莊品翰心情複雜,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喜歡上她了,這實在是很不可思議,對於女人,他很少有看順眼的,不是他眼光高,而是本來就不容易喜歡上女人,因為他嫌女人麻煩。
他曾經想過,如果要交女朋友,就要交一個順眼又不麻煩的,反應要快,個性要獨立,他是一個務實的人,所以對於感情,也是基於務實的考量。
眼前的她,反應快,個性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很獨立,甚至還挺有趣的,很對他的胃口,唯一的問題是,她是一個大麻煩。
他從來不會對朋友的獵物動腦筋,一來不義,二來麻煩,所以他不能喜歡她。
他沒回答她,而是轉過頭,又回復成以往的淡漠。
江庭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幹嘛啊,突然變得陰陽怪氣的,先前那一抹溫柔果然維持不久,她也懶得理他。
冷不防地,她瞄到熟悉的影子,臉色一僵,接著立刻爬到莊品翰的懷裡,令他震了下。
「妳幹什麼?」
「噓!別吵,我們被監視了。」
莊品翰聽了一呆,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在哪兒?」他低聲問。
「樓梯口的盆栽後面,是盧薰薰,她正在偷看我們。」
江庭芳心裡七上八下,想不到還真的被莊品翰說中了,這位大老婆肯定在懷疑她,一想到就讓人全身直冒冷汗。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雙手環著他的脖子,把臉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心只想瞞騙過去,卻不知道她的親密動作,讓莊品翰的眼底情慾暗燃,呼吸有些深了。
真奇怪,明明身上都是汗,可是他卻一點都不嫌棄她。
他閉上眼,讓自己冷靜一下,再張開時,深邃清明的眼瞳平靜了些。
「為什麼妳要瞞著她?找她談判不是妳的目的嗎?」他用著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音量,低沉的語氣中帶著探詢。
江庭芳連想都沒有想的回答他。「因為我不想傷另一個無辜女人的心。」
這話引來他的嘲諷。「妳不覺得說這種話很可笑嗎?」
「哼,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在你眼中,我是個很沒用的女人,是吧?不用一直提醒我,告訴你,你也有分,幫你上司瞞著他老婆,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聽了並不生氣,反而饒有興味的與她鬥嘴。
「這麼說,我們是狼狽為奸了?」
「哼,誰跟你一夥的,我才不--」
話說到這裡,她警覺性的住了口,她本想說自己才不要當楚建霖的情婦,但萬一說溜了嘴,莊品翰告訴楚建霖的話,她還怎麼偷偷離開呢?
不行不行!計劃要守緊,不能讓他們知道。
「才不如何?怎麼沒下文了?」他問。
「我懶得跟你說,那女人走了沒有?你看一看。」
莊品翰朝樓梯口瞟去,盧薰薰早已離開,不過他沒有說出來。
大概是等得不耐煩了,江庭芳索性偷偷轉頭瞄一眼,才稍微一有動作,後腦勺便被大手扶住,又把她的頭按回肩膀上。
「別亂動,小心露出馬腳。」
「幹嘛呀,只是看一下而已,她到底走了沒有啊?」
「不管有沒有走,既然要裝,就裝像一點,這可是妳說的。」
他的語氣帶著玩笑,很巧妙地避開問題,放在她腦後的手,還沒有放開的意思,不輕不重地扶著,讓她不得不維持這個親暱的姿勢。
欸?居然拿她的話反將一軍,她的白眼都不知道翻了幾次。
她一心想隱瞞盧薰薰,祈禱千萬別東窗事發,後來等得久了,激烈運動後的虛軟讓她眼皮有些重,不知不覺放鬆下來,這個胸膛實在是最佳沙發,比真正的沙發還舒服,便把臉靠在他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他感受到她的氣息吹拂在耳邊,似是半夢半醒,讓他的嘴角不由得逸出溫和的淺笑。
「妳打算離開他,對吧?」
「嗯,是呀……」
原本快睡著的她,美眸瞬間大睜,糟了!她剛才一時沒注意,說了什麼呀?
「你剛才問什麼,我沒聽清楚?」她趕忙說道。
莊品翰平靜的眼瞳中再度掀起漣漪,真沒想到自己猜對了,她打算要離開楚建霖。
江庭芳因為靠在他的肩頭,所以沒看到他的表情,此刻他的嘴角正冒起漂亮的弧度,心中很高興。
「放心吧,我不會告訴他。」
經過短暫的沈默後,她低聲問「你說真的?」
「我沒必要騙妳。」
她很訝異,他竟然這麼好心要幫她隱瞞?
原本的睡意打消了,她想了想,哼道:「問題不在我是否想離開他,而是他肯放手嗎?他是你的上司,你應該明白他的脾氣。」
她倒是說得沒錯,楚建霖對她的掌控很緊,倘若她真的走人,楚建霖一定不會善罷干休。
「也許……我可以幫妳。」
她很不領情的駁回。「幫我?不必了,我可不想欠你人情。」
他皺眉,隨即恍然大悟,不禁苦笑,也難怪她不接受,誰叫自己每次都替楚建霖處理她的事,她對他的信任不夠,有所保留。
他不再說話,至少他得到了答案一她要離開楚建霖,這個答案讓他心情很好。
只要她不再是楚建霖的女人,成了自由身,一切就好辦了,他可以等,或許等上幾個月吧,等到他也離開楚建霖的公司,自己創業之後,那時候再說。
「喂,放開我,我要去洗澡了。」
她坐在莊品翰的腿上已經夠久了,再繼續坐下去會睡著的,反正戲演了,盧薰薰也看過了,應該可以暫時瞞過她吧。
莊品翰放開她,她立刻站起身,休息了一下,兩條腿好多了,至少不會像先前那樣發抖痠軟了。
充分運動過後,她進浴室泡個澡,這一泡就是一個小時,差點在裡頭睡著。
換回輕鬆休閒的衣服褲子後,她的肚子也餓了,想去餐廳叫點東西吃,可當她走出去時,突然有人拉住她,將她往旁邊帶。
看清拉她的人是楚建霖,她瞪大眼,全神戒備起來。
「你幹什麼,快放開呀!」
「噓,小聲點,寶貝,妳別生氣。」
「我幹嘛生氣?」
「我知道為難妳了,我真的不知道她會突然出現。」楚建霖還在自說自話,他逕自認為,巧林是為了他,才會配合莊品翰演那場戲。
他心下又驚又喜,他的巧林何時變得這麼體貼了?以前只要提到他那個老婆,她不是哭鬧就是冷戰,讓他每看一次,就頭痛一次,總要想盡辦法哄她,甜言蜜語安撫她,可今天她見到薰薰,居然沒有大哭大鬧,也沒有為難他,遠為他演了一場戲。
他知道,她一定是想開了,認命了,明白吵鬧無用,乾脆死心塌地跟著他。
這樣的巧林,真是太可愛、太迷人、也太懂事了。
男人要的,不就是這種為自己著想的女人嗎?
「妳為了我,還這麼體諒,我真的很感動。」他的聲音變得性感低啞,神情無比溫柔。
江庭芳心中一跳,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兩個字--「情慾」。
「你快放開我,要是被你老婆看到了,再怎麼解釋都沒用。」她緊張地說,要讓他心有顧忌,離自己遠一點,可是楚建霖聽了,卻覺得她果然愛自己愛得要死,連這種委屈都肯忍下。
平常這種時候,他為了不讓老婆發現自己外頭有女人,肯定會小心遠離,但不知怎麼著,今天的巧林特別令人心動,也特別美。
她越是為他著想,他越是捨不得放開她,甚至想好好地安慰她一下。
偷情的刺激總是讓人現迷,尤其面對隨時會被揭發的危險,偷起情來,特別慾火沸騰,而眼前的她,身上又有著沐浴後的馨香,他忍不住低下頭想吻她。
「你幹什麼呀!」她連忙用手去擋。
她越是躲,他就越想吻她,把她的抵擋當成一種情趣,而且,他真的太久沒吃到她了,下腹的慾望脹痛不已。
只有她,才能引燃他狂野的熱情。
「你賤豬!你活得不耐煩了!」她低吼。
她把他的名字倒過來唸,不但沒有惹他生氣,他甚至覺得,這樣的巧林太有個性了,忍不住低笑。
「還想把我過肩摔?上次是我太大意了,這一次可沒那麼容易。」他早有防備,對付女人,他一向有的是辦法。
江庭芳又氣又急,她剛做完激烈運動,洗完澡,四肢早沒力了,竟一陣虛軟,使不出力氣,加上楚建霖畢竟是男人,力氣大,又有防範,還知道舉一反三,用腿將她緊緊抵住,防止她用膝蓋頂他胯下。
江庭芳死命躲,心中慌亂無比,這個可惡的楚建霖,力氣這麼大,當她一邊閃躲時,還可以感覺到他的唇擦過她的瞼龐。
掙脫不開他,她真的急了。
「楚建霖,我警告你,你再不放開,我要叫了!」
楚建霖只覺得全身火熱,非要狠狠地吻她解饞不可,本以為今夜可以擁她入懷,誰曉得自己老婆找來,把她拆吃入腹的計劃怕是泡湯了,所以現在非昒到她不可。
「妳叫?那我更要堵住妳的嘴。」他低低笑道。
當她正準備豁出去大叫時,遠遠傳來一聲柔柔的輕喚。
「建霖?是你嗎?」
霎時間,兩人都是一僵,聽這聲音,是原配找來了。
這次不用她抗議,他火速放開她,轉身朝妻子走去,江庭芳則手忙腳亂地找地方躲起來。
「我在這裡。」楚建霖一邊說話,一邊走向妻子。
「老公?你在跟誰說話?」
「沒有啊,倒是妳,跑去哪裡了,我找妳找了老半天。」
江庭芳躲在角落不敢動,也不敢發出聲音,只聽得那兩人的對話聲,接著聲音越來越遠,是楚建霖把人帶走了。
等到完全聽不到聲音後,她小心翼翼地從角落走出來,停下來,又四處看了看,確定那兩人走遠了,才緩緩跨出步伐。
她一邊走,還一邊做出得救的表情,當她走到轉角時,有人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差點尖叫,幸虧及時被擒住嘴。
「噓。」莊品翰示意她不要出聲。「是我。」
看到他,江庭芳才鬆了口氣,接著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奇怪地看著他。
「你在這裡幹什麼?」
他揚著眉。「妳說呢?」
見他表情神秘,她這才恍然大悟。
「難道是你把盧薰薰引來的?」
「我如果不把她帶來,妳怎麼脫離?」
她眨了眨眼,對他頗為欣賞的點點頭。「你挺聰明的嘛,讓人刮目相看。」
「妳欠我一個人情。」他說道。
啊?她見鬼的瞪著他。「我欠你人情?有沒有搞錯,你幫我也是應該的吧?」
莊品翰不跟她多說,而是牽起她的手。「走,去吃飯。」
「唉,走就走,你幹嘛牽我?」
「別忘了,我們是一對戀人,這齣戲還沒演完呢。」莊品翰牽著她的手,十指緊扣,往餐廳走去。
接下來幾天,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楚建霖都沒來吵她,讓江庭芳的日子安寧了不少。
她現在不是忙著出國唸書的事,就是忙著翻譯嫌錢,她接了幾個翻譯外國書籍的案子,對於目前只有高中學歷的她來說,就算有實力,但是公司給薪還是以文憑、經驗作為薪資考量。
江庭芳知道,她必須去考證照,不管是找工作,或是將來出國唸書,她都必須具備一流英文證照的能力,這點難不倒她。
有了證照之後,她就可以再去找口譯的案子,時數短,薪資高,很符合經濟效益。
當她坐在書房裡,專注於翻譯工作時,手機響起,她拿起來看,是楚建霖打來的。
她厭惡地瞪了手機一眼,往旁邊一擺,當自己在廁所孵蛋,沒空接,繼續埋頭做翻譯。
手機響了幾次,她就無視幾次,成了江巧林之後,幾乎只有楚建霖會打來找她,由此可見,江巧林這人沒什麼朋友,她的世界就只有這間三十坪公寓這麼大,難怪楚建霖要是做了什麼讓她傷心的事,她就崩潰了。
這就好比一張桌子只有一隻腳撐著,一隻腳壞了,整張桌子也塌了。
如果江巧林的視野夠大,朋友夠多,一張桌子有四隻腳,一隻腳歪了,還有其他三隻腳頂著,也不至於世界全塌。
楚建霖,就是江巧林的那一隻腳。
想到這裡,江庭芳搖搖頭,她同情江巧林,卻也受得江巧林太傻了,她一直不明白,像楚建霖這種男人有什麼好?
的確,他又高又帥又有錢,可是他花心不可靠呀,就好比一支山寨版手機,外殼精美,但是不實用,維修的服務還不好呢,買了只有受氣的分,一分錢一分貨,買到山寨機,只能用真心換假意,得不償失。
就像她的前男友林遠帆,瞞著自己腳踏兩條船,若非她死了,恐怕永遠都不曉得真相,這個傷害真的很大,她到現在心口還是會隱隱作痛,所幸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減輕了失戀的衝擊。
幸好,她的桌子有四隻腳,而且會讓桌子始終保持四隻腳。
在失神之時,門鈴突然響了,大概是女傭沙蓮來了,沙蓮一個禮拜會來兩次,幫她整理家務。
等等,沙蓮自己有鑰匙呀,怎麼會按門鈴?
門鈴再度響起,江庭芳走出書房,來到客廳門前,透過窺視孔,站在門外的是莊品翰。
他來幹嘛?
她打開門讓他進來,關上門後,才好奇地問:「什麼事?」
「妳沒接電話。」他道。
他這麼一說,她便懂了。
「我不接電話,他就叫你來查我的勤?」她生氣的問,姓楚的是控制狂嗎?
「如果妳接電話,我就不必來了。」
意思就是怪她把他拖下水了,不過他只是故意這樣說,事實上,不管她接不接電話,他都會來。
她翻了翻白眼,雙手叉腰。「好吧,你來了,然後呢?」
「我是來接妳一起陪他吃晚飯的。」
「他為什麼不陪他老婆吃晚飯?他不怕被懷疑嗎?」
那個盧薰薰絕不是個省油的燈,雖然那次在俱樂部安全過關,但是江庭芳已經開始有危機感,一點也不想和楚建霖有太多接觸。
前世時,她可聽過不少上流社會的密聞,有許多大老闆的老婆抓姦在床的故事,江庭芳深以為誡,她一點也不想落到這種下場。
他將她擔心的表情看在眼底,輕聲道:「放心吧,我也在場,上次的戲還得繼續演。」
她抬起臉,狐疑地問:「和你一起假扮情人?」
他嘴上的笑意加深。「不錯,因為這頓晚餐,總經理夫人也會去。」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2:32
第七章
「啊?她也去?你唬我的吧!」
江庭芳聽了傻眼,這事遠真是出乎預料之外。
盧薰薰在?那還要她去幹嘛?
「因為上次在俱樂部相談甚歡,所以總經理夫人要求總經理,今天請我們吃飯。」
這就是為什麼莊品翰此刻會站在這裡的原因。
江庭芳張著嘴,愣愣地看著他,把他的話在腦筋裡飛快地轉了一遍後,才小心的問。
「鴻門宴?」
短短三個字,他就明白她的擔憂,黑框眼鏡後的俊眸有著一抹讚賞,她比他想像中的還要聰明,他其實也在懷疑,盧薰薰是否看出了些什麼?突然要求一起吃飯,並不單純,只有楚建霖遠老神在在,要他繼續假裝是江巧林的男友,把她帶出來。
「不知道。」莊品翰聳聳肩,一切只是猜測,說不準。
江庭芳很無奈的問「不去行不行?」
他揚了揚眉。「妳說呢?」
不去更讓人懷疑,江庭芳想了想,嘆了口氣。「你先坐一下吧。」她轉身走進臥房。
莊品翰站在客廳裡,四處打量了一下,很快就發現這屋裡的氣氛跟以前不太一樣。
花瓶裡沒有花,好像也少了些女人喜歡的小玩意兒,他注意到客廳桌上放的雜誌也變了。
以前都是一些時尚雜誌或是八卦週刊,現在卻換成了經濟週刊和一些英國文學的書。
她看這個?他十分訝異。
「在哪兒吃飯?我需要穿得很正式嗎?」臥房伸出一顆頭問他。
他的目光從經濟雜誌移到她身上,說道:「在一0一大樓用餐。」
「一0一大樓的餐廳?嗯,那就不能穿運動服了。」她關上臥房的門,換衣打扮去。
在她換衣服時,他等著,女人打扮需要時間,他便漫不經心地四處晃著,當晃到書房門口時,不由得一愣。
這個書房,他記得以前只是個擺設,除了電腦和一些雜誌,放的東西並不多,書櫃上放的是各種精美的裝飾品,可現在全都換成了各式各樣的書籍。
他好奇的掃了下,她什麼時候開始迷上看書的?在這些書中,有名人自傳、商業書籍、哲學、文學、藝術文化,或是一些世界知名的小說,最令他訝異的是,大部分都是原文書。
一個才高中畢業的十九歲女孩,哪裡看得懂原文書?而且有些書還很深奧,應該是裝飾用的吧?
目光移到書桌上,發現上頭放了好幾本字典,還有一本翻開的原文小說,他走上前,順手翻了下這本書的封面,接著注意到電腦螢幕上,有著她打到一半的中文。
他皺眉,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他先看看電腦螢幕,再看看原文書,對照上頭的頁數,發現她正在翻譯這本書的內容。
他盯著電腦螢幕,心中訝異她的英文能力竟然這麼好?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拉回他的思緒,他瞥了眼桌上手機的來電顯示。
你賤豬?
他又是一愣,這是誰啊……
聽到手機鈴聲,江庭芳打開房門大步走出來,越過莊品翰把手機拿起來,有點火大的按下接聽鍵。
「什麼事--我沒有不接啊,只是不小心按到靜音,所以沒聽到--吃飯是吧,知道了,還有什麼事--放心,我會很小心,絕不會露出馬腳--我當然高興嘍,有機會可以和你一起吃飯--好,Bye.」
切斷通訊,江庭芳不耐煩的罵了一聲。「你上司真是煩人,跟女人一樣碎碎唸。」
說完,在莊品翰怔愣的視線下,她再度走回臥房。
莊品翰這時才知道,打電話來的人是楚建霖。
他站在臥房外,感到有些好笑的問:「妳在手機聯絡簿裡把他輸入成『你賤豬』?」
房內傳來她的回答。「是他自己改的,他愛跟我賭,說賭輸了就把名字倒過來唸,我只是照他的意思做而已。」
她說得天經地義,完全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他忍不住好奇問「賭什麼?」
「他賭我不敢拿水果刀射他,我只好跟他賭了。」意思就是她真的朝楚建霖射出了水果刀。
關於這件事,莊品翰從楚建霖口中聽說過,只是不知道,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楚建霖的名字就倒過來唸了。
「霖……建……楚……」他不禁喃喃唸著,諧音聽起來果然跟「你賤豬」很像,他嘴角抽了抽,突然有種想笑的衝動。
不一會兒,江庭芳從臥房走出來,對他道:「好了,走吧。」
莊品翰見到她的裝扮,幽暗的眼神綻放出異彩。
她穿了一襲米白色的連身窄裙,裙長到膝蓋上,頭髮則綰起來,梳到腦後,這樣的打扮很成熟優雅,身上沒有花樣繁複的墜飾,只戴了一條設計簡單的項鍊做搭配,拿著手拿包。
他第一次看到她作這種成熟的打扮,印象中,她大部分都會選擇飄逸的長裙,或是能襯托身材優點的短裙,髮型都是披肩長髮,眼睛一定貼上長長的假睫毛,化個大眼妝,從沒見過她作這種知性優雅的打扮。
明明是十九歲的女孩,如此打扮後,讓她身上多了一種見過世面的沉穩,氣質也截然不同。
是因為頭髮綰上去的關係嗎?為什麼他覺得她不像是十九歲的少女,而是一個成熟有韻味的女人?
他不知道,那是因為在那具年輕貌美的身體裡,藏的是另一個靈魂,一個人的氣質會因為想法、個性和見識而有所改變。
外表可以扮美,但是內在散發的氣質是假裝不來的,氣質是一種很玄妙的個人磁場,它需要經過時間淬鍊,累積歷練,才能成就身上的氣質,自然而然的經由一顰一笑、甚至是眼神,慢慢散發出去。
江庭芳是二十七歲的獨立女性,又慣常在各種場合與許多大人物相處,很自然便傾向作這種成熟打扮,而她這種打扮,與年輕嬌嫩的臉龐融在一起,反而形成獨特的魅力。
莊品翰感受到的,正是她身上這種氣質。
氣質或許可以假裝一時,卻無法維持太久,打從在百貨公司相遇的那一次,她的成熟氣質便一直讓他迷惑。
江庭芳身上這件套裝,還是她自己買的,為了面試翻譯工作時穿的,江巧林原本那些花花飄逸的裙裝,幾乎都被她拿去網拍了。
當她轉過頭來,不經意與他的視線對上,發現他一直盯著自己。
那目光有些灼熱,和他平日的眼神不一樣,讓她突然有些不適應,是不是她身上有什麼不對?
她檢視了一下,沒有異常呀,發現他還在看她,而她已經被看得兩頰有些發熱,十分不自在,只好瞪回去。
「你在看什麼?」
莊品翰這才移開目光,開口的卻是另一件事。
「妳什麼時候開始看原文書了?」
她愣住,眼睛瞄了下書桌,恍然大悟,在莊品翰來之前,她正忙著工作,一時也沒想到要先收起來。
她故意忽略他眼中的懷疑。
「我喜歡看,不行嗎?」
「妳的英文好到可以接翻譯?真讓人意外,如果我記得沒錯,妳的英文能力似乎沒這麼強。」
他的語氣充滿探詢,目光變得精銳,直盯著她,眼神有些怪異,像是要在她身上找出答案似的。
真正的江巧林才高中畢業,就算國、高中上了六年的英文課,那種應付考試程度的英文,也不可能好到足以翻譯原文書,而且翻譯不只要懂語言,還要有文學底子才有辦法應付,而江庭芳讀到英國文學研究所畢業,實力自然很強。
莊品翰的話讓她心頭大跳,故意輕描淡寫地回答。「那是因為你以前不瞭解我,這其實也不算什麼。」
她不曉得莊品翰對江巧林瞭解多少,只好含糊帶過。
「還有,妳以前只喜歡看服裝雜誌或是八卦週刊,從什麼時候開始,妳居然會改看經濟雜誌了?」
他是生意人,像這種經濟雜誌自然不會漏掉,他剛才看見一旁的雜誌翻頁停在世界經濟的社論上,一般人不會對那種社論有興趣,因為看不懂,除非對經濟學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江庭芳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他懷疑了,心頭警鈴大響,可是轉念一想,就算她突然改變興趣看這些書,和原來的江巧林差異太大,那又如何?關他什麼事?
「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她故意板起表情,藉此逃避他的質問。
「因為我想知道。」他的語氣變得堅定,並且逐步靠近,一雙眼直盯住她,認定她有什麼事情隱瞞著。
「妳以前從不看這些書,更別說做翻譯了,妳的高中英文成績不及格,遠是補考才畢業的。」
聽到他的話,她心下哀叫,要死了!這個江巧林英文這麼差呀?
「我後來喜歡上英文,自修不行嗎?」她不服氣的說。
莊品翰卻對她搖搖頭。「不可能,妳的看書習慣是最近才變的。」他停頓了下,像是想起什麼。
「不只是看書習慣,自從妳出院後,整個人都變了從說話的語氣、態度、眼神,一直到穿著打扮,全都不一樣。」
他越想越覺得可疑,仔細從頭想一遍,她的改變真的很大,明明是同一個人,怎麼會前後差異這麼大?可是又找不到懷疑的理由。
「如果不是全程都是我親自送妳進醫院,又接妳出院,不然我還真以為妳不是江巧林。」
她已經被他逼到背貼在牆上了,這人還盯著她不放,那雙精明的眼眸,像要在她臉上盯出洞一樣。
她被看得一陣心虛,可下一刻,她又覺得根本沒什麼好怕的,於是也直直盯住他。
「如果我說,我不是江巧林呢?」她很好奇,他聽了會有什麼反應?甚至有些莫名的期待。
兩人之間變得安靜沉默,在毫不相讓的對視後,他輕笑出聲。
「妳不是江巧林?」
「是呀,其實我不是江巧林。」
莊品翰好笑的問「如果妳不是江巧林,那妳是誰?」
我是江庭芳。
她很想說出這句話,可是卻沒有說出口,因為從他的眼神中,已經看出他根本不相信,只當她是在開玩笑。
莊品翰見她沒有回答,自然認定她只是胡說,根本答不出來,雖然,他還真希望她不是江巧林,而是別的女人,那麼他就可以沒有顧忌地接近她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她是江巧林,而且是楚建霖的女人。
想到這裡,他眼神一黯,這提醒了他,今晚還有一場戲要演。
「走吧,時問不早了。」他退後幾步,讓她先行。
江庭芳看著他,不知怎麼著,心頭有些失落,真好笑,自己在期待些什麼呢?剛才她幾乎有個衝動想向莊品翰坦白。
她心下搖頭,對於莊品翰,她還是不能信任的,為了讓計劃順利進行,她最好和所有知道自己是小三的人保持距離,這也是為了改變命運。
她越過他,走到玄關,從鞋櫃裡挑了一雙米色素雅的高跟鞋,這鞋子也是她少數看得順眼的,就留下了,其他太過花稍的鞋子,不實穿的、會磨腳的,則是能網拍就網拍,賣不掉就放著當裝飾,省得鞋櫃裡面太空蕩。
她抬眼,發現莊品翰還待在那裡,不禁奇怪的問:「你怎麼不走?」
莊品翰收回目光,拿起西裝外套,在她看過來時,他先一步隱藏了眼中的驚豔,回復淡漠神情。
他是個自律甚嚴的人,此刻卻因怦然心動而久久無法平復心緒。
他告訴自己,現在還不能動她,在她還沒和楚建霖斷得乾淨,自己也還沒離開楚家公司之前,不宜妄動。
壓下心中那蠢蠢欲動的情愫,他低聲道:「走吧。」率先開了門,大步走出去。
在和情夫的走狗扮成假情侶,與情夫及情夫的老婆,共進一頓晚餐之後,江庭芳不得不感嘆,原來不只當人家老婆需要天分,當人家的小三也是需要專業的。
用餐時,看著盧薰薰溫柔的笑容,以及她看楚建霖時的深情眼神,江庭芳多少有些罪惡感,雖然自己極力和楚建霖保持距離,與他不要有任何親密的接觸,可是也等於幫著楚建霖欺騙她。
盧薰薰若知道老公背著自己在外頭偷養情婦,臉上的幸福笑容還能這麼美麗嗎?
在經過那頓晚餐後,江庭芳決定更改計劃,這種幫忙瞞騙的事還是少做,趁著事情尚未東窗事發,儘快走人的好。
她原本是抱著省錢的心態才繼續住在這間公寓的,現在她決定租個便宜的套房,省一點苦一點沒關係,良心過得去,清白過日子最重要,所以這幾日,她開始上網找房子了。
當她瀏覽著租屋網時,門鈴聲響起,她站起身走出書房,打開對講機螢幕,出現的是警衛先生的笑臉。
「江小姐妳好,妳有訪客。」
「哪位?」
緊接著,螢幕裡多了一位女性,當見到來人時,江庭芳整個人呆掉了。
螢幕上的訪客,是盧薰薰本人。她怎麼會知道自己所住的地方?
盯著螢幕,江庭芳好半天動彈不得,遲遲沒有動作。
她有個直覺,盧薰薰突然找來,絕對沒那麼簡單,自己最害怕的事恐怕就要發生了。
螢幕裡的盧薰薰朝對講機輕輕開口。「江小姐,很抱歉冒昧來訪,我來,是想找妳好好談一談。」
聽這話,大概有九成是東窗事發了。
江庭芳心很亂,太快了,她都還沒準備好,本想在被發現之前離開的,卻還是慢了一步。
她突然很火大,心下把「你賤豬」狠狠罵個遍!
肯定是他露出狐狸尾巴,才會讓盧薰薰這麼快就找上門,事情明明不是她做的,卻要受這個冤屈。
該怎麼辦?裝傻?溜之大吉?抵死不認?
各種想法在她腦中快速轉著,直到對講機又傳來盧薰薰溫婉的聲音。
「我們遲早得談一談的,不是嗎?」
盧薰薰很平靜,沒有歇斯底,也沒有怒氣,還是一樣溫柔,就因為溫柔,才讓江庭芳不自覺地直冒冷汗。
這下子,不是九成,也肯定是十成了。
「我只是想和妳好好談一談,放心吧,我不會吃人的。」盧薰薰依然平靜溫柔地說著。
江庭芳在一番掙扎之後,煩亂的心情總算快速恢復平靜,盧薰薰顯然已經知道了,自己再躲也沒有用,索性面對她吧。
她按下開門鍵,為對方打開大門,過了幾分鐘,門鈴響了。
江庭芳深吸一口氣,將門打開,望著站在門外的盧薰薰。
「請進。」
她禮貌性地說完後,盧薰薰便走進來。
請她坐在客廳沙發上,江庭芳倒了杯茶給對方後,自己則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大概是看開了,所以此刻的心情也算平靜,打算見招拆招,一切看著辦吧。
盧薰薰並沒有動她端上來的花茶,而是平靜地打量了一下這間公寓,環視四周後,目光最後落在眼前這個年輕女孩的臉上。
年輕、嬌美,正是花朵盛開得最美的時刻,這樣的女孩,怎不教男人心動呢,更何況是她的老公。
「建霖的眼光的確不錯,妳真的迷人。」
一開口,沒有譴責,沒有鄙視,而是讚美,江庭芳暗暗吃驚,以自己的歷練來看,這個盧薰薰不簡單,很沉得住氣,從她進門到現在,臉上始終溫婉平靜,沒有任何嫌惡或輕視的眼神,自始至終,她都維持著上流社會金小姐的氣度和風範。
江庭芳突然很好奇,在面對小三時,這女人會怎麼做?
「妳愛他嗎?」盧薰薰輕聲問,這個他,指的當然是楚建霖。
「不愛。」江庭芳直截了當的回答。
這答案,倒是讓盧薰薰很意外,她仔細打量江庭芳;江庭芳的眼神也沒有閃躲,說實在的,她本來就很冤屈,莫名其妙成了人家的小三。
「妳不愛他,這就好辦了,說吧,要多少錢,妳才願意離開他?」盧薰薰溫柔的問。
江庭芳不禁有些佩服盧薰薰,這女人外表溫婉,但內心卻是堅強的,典型的外柔內剛。
這世上,暴發戶很多,但真正有格調的有錢人,是非常低調的,教育子女的方法也很不同。
顯然,這女人在出嫁之前,便已經接受了婚前的思想訓練,面對小三,也能不急不緩,保持大度。
能用錢解決的事,就不宜撕破臉,一旦撕破臉,相信他們有好幾套殲滅外頭女人的方法。
江庭芳雖然不是出身上流階層,但她的工作正是和那些上流階層打交道,多少也聽過些他們教育子女的方式。
她思考了一會兒,便迎上對方的目光,緩緩開口。
「我想出國唸書,離開台灣。」
「需要多少?」
「兩百萬。」
盧薰薰淡淡一笑。「我給妳三百萬。」
江庭芳呆愣住,不可置信的瞪著她。
大氣度啊--看看,格調高的人就是不一樣,不管是處事手法還是應對進退,那恢宏的氣度真不是蓋的,做得漂亮,做得乾脆,做到讓你沒話講。
這種現著和穩健、這種寬闊的心胸,她自覺比不上盧薰薰。若換成自己,給錢?門兒都沒有!
楚建霖,你真他媽的幸運,娶到這種老婆,不但顧到你的面子,還暗地幫你處理小三問題,人家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你呀!
真沒想到,最後助她脫離困境的,竟是盧薰薰,有了三百萬,她立刻就可以出國唸書了。
江庭芳心中無比驚喜,但表面上還是保持鎮定。
「這筆錢,就當我暫時跟妳借的,總有一天我會還給妳,當然,妳放心,我這輩子不會再和楚建霖有任何瓜葛。」
她直直盯著盧薰薰,目光清澈無垢,語氣無比堅定。
盧薰薰看著眼前的女孩,眼中有一絲迷惑,說實在的,來之前她想過很多種情況,原以為會看到一個哭鬧不肯放手的女孩,而自己勢必要用些手段。能用錢私下說動最好,除非萬不得已,才動用法律威脅制裁,因為她不希望傷了和老公之間的和氣。
卻想不到,江巧林一口答應,而且很爽快,若不是一開頭她就說不愛,否則,自己真的會懷疑她的信用有多少。
兩個女人,達成了協議,約定匯錢的時間後,其他也毋須再多說什麼,盧薰薰站起身告辭,一如她優雅的來,去的時候也依然保持著風度。
送走盧薰薰,江庭芳難掩興奮地大叫「萬歲」。
說真的,三百萬不算多,可是對於沒文憑又沒人脈的她而言,這筆錢來得及時,足以讓她改變自己的命運了。
她開始打包,只帶走必需品,其他就留在原處。
三天后,錢匯入了戶頭,她便帶著一個行李箱和一個手提行李袋,留了一封沒有署名的信,連名字她都不想留下證據,信中只簡簡單單說她要走了,不會再回來,然後便毫不留戀地離開了那間公寓。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2:46
第八章
轉眼,四年過去。
這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足以讓一個女孩有很大的蛻變,十九歲的江庭芳,現在已經二十三歲了。
她拉著行李箱,踩著平底鞋,穿著無袖白色T恤和牛仔褲,一頭秀麗的長髮挑染成棕色,戴著太陽眼鏡,此刻正站在桃園國際機場入境大廳。
改裝後的桃園機場煥然一新,就跟她一樣,在美國拿到大學文憑之後,她踏上了歸國之路,經過四年的陶養,她整個人也煥然一新了。
她的護照上的名字不是江巧林,而是江庭芳,早在出國唸書之前,她就去戶政事務所把名字改成自己原來的名字,然後飛向寬廣的天空,去創造她新的人生。
現在,她回來了,以新的名字、新的自己回到這片土地上,望著挑高的機場大廳,以及熟悉的故鄉氣味和人群,她的心情是懷念而興奮的。
將太陽眼鏡往上推到頭上,她嗅著、張望著、微笑著,亮麗自信的她,引來不少注目的眼光。
她這次回國,是為工作而來,在美國大學,她選擇了德語系。
前生,她在台灣大學唸的是英文和日文雙修,在美國就讀的是英文研究所;重生後,她選擇了德語系,讓自己再多一項語言專才,因為她知道,會的語言越多,在口譯市埸就越吃香。
「庭芳,發什麼呆?走呀。」
開口的是她的上司傑森,德國人,一頭深褐色的頭髮,配上一雙綠色瞳仁的眼眸,西方人挺拔俊朗的身材,站在清一色東方人當中,顯得十分出眾。
她笑看傑森。「對不起,太久沒回來,所以看呆了。」
傑森是個好主管,有著一絲不苟的典型德國人性格,這次來台灣的目的是洽公,在台灣有他們的分公司,而江庭芳便是公司裡專聘的口譯人員。
憑著比同齡人多了八年的歷練,她比其他同學更獨立自主,懂得要提早進入社會,她每年寒、暑假都會去各公司兼職口譯打工,爭取機會,因此在畢業之前,她就把以後的就業之路鋪好了,大學一畢業,她和一間德商簽了口譯聘用特約,跟著傑森派到台灣分公司。
傑森笑問:「回到自己的故鄉,有什麼感想?」
「感想嘛……太多太多了,無法長話短說。」睽違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再次回到故鄉,心中的感觸,盡在不言中。
「有機會慢慢說給我聽。」
「好啊。」
面對著她充滿朝氣的笑容,傑森一雙綠色的瞳仁閃著溫柔光芒,如春日的銀光灑在青綠的草原上。
另一頭,剛出海關,拉著二十吋行李箱,步出入境大廳的莊品翰,接機者是他的男秘書小員,小員早已等在入境口,一見到莊品翰,立即上前接過行李。
「莊先生,您回來了。」
「嗯。」
「請往這邊走,車子停在停車場。」
莊品翰點個頭,便大步朝停車場走去。進了車子後座,他拉鬆領帶,這次去德國參展後,回到台灣,他只想回家洗個澡,什麼都不想,要好好放鬆休息一下。
「小員,公司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一切如常,楊主任要我轉告您,關於和德國簽約的那件案子,等你回來裁決。」
「嗯,通知小楊,明天早上九點開會。」
「好的。」
莊品翰舒服的躺在後座,車窗上附有自動遮陽窗簾,他打算閉目養神,正要按下開關,將窗簾拉上時,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令他動作一頓。
那張似曾相識的臉,他想了下,突然一驚。
「停車!」
他大聲命令,讓小員嚇了一跳,趕忙踩煞車,車子一停,莊品翰立刻開車門下車。
雖然只是一瞥,可是他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容,想要確定自己沒看錯,不遇他才一下車,尋方向望去,卻已不見那驚鴻一瞥的芳影。
寬闊的停車場停滿了車子,有不少人走在其中,放行李的、聊天的,舉目望去,他的目光不停搜尋,卻再也沒見到那張容顏。
小員把車子停靠在一旁後,從駕駛座了來,趕忙走到老闆身邊。
「莊先生,怎麼了?」小員疑惑的問。
莊品翰的視線不停搜尋,在遍尋不著後,眼底收斂了精芒,有著淡淡的失望。
是他看錯了嗎?
他沉默著,過了一會兒,禁不住失笑搖頭。
「沒事,上車吧。」
他走回車旁,開門坐回後座,小員也趕忙回到駕駛座,雖然心中有疑問,但不敢亂開口。
莊品翰心想,大概是看錯了吧,只是長得像而已。
他按下電動遮簾,閉上眼休息,突然覺得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些好笑,就算是她又如何?
記憶拉回四年前,江巧林無預警的離開,給了楚建霖相當大的打擊,也令他措手不及,因為她走得很突然,他雖然猜到她會離開,卻沒想到會那麼快。
當初他進入楚家的企業,只是圖個人脈和歷練,楚建霖這位學長雖然對他很器重,但有一點不好,就是公私不分。
隔年,他也離開了楚建霖的家族企業,自己創立科技公司,研發市場應用軟體,這三年來,日夜不停的忙碌著。
江巧林離開後,人也消失了,這四年來,她就像人間蒸發一樣,完全沒有一點消息。
他知道,她是故意躲起來的,為了和楚建霖斷個乾淨,躲起來的確是最好的方法。在他離開楚建霖的公司後,也曾經打聽過她,卻怎麼也找不到她。
這幾年來,他忙於創立公司,但是在夜深人靜時,總會想起她,不知她離開之後,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或許已經交了新男朋友也說不定。
如果她能過得好,他也會為她高興的,只不過若有機會的話,他很希望能再看到她,說不定找她打一場網球,或是坐下來喝杯咖啡,好好聊一聊。
這次為期一週的德國參展,令他忙了好一陣子,所以才眼花看錯了吧?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他又要投入商場奮鬥了。
在他冥想時,另一輛載著江庭芳的轎車,從停車場另一個收費出口車道開出去,坐上台灣分公司派來的車,江庭芳從車窗看著桃園的天空和綠樹。
久違了,她的故鄉,能夠回來真好!她已經摩拳擦掌,要在事業上大展身手了。
早上上班尖鋒時間,位在台北內湖的科技園區,一輛輛公車載著上班族往科技園區的大樓送,開往園區的私人轎車也走走停停,考驗著上班族的耐心,繁忙擁擠的車道,不時還可聽到交通警察吹哨子指揮交通。
江庭芳穿著白襯衫,外邊套著鐵灰色的背心,下身著鐵灰色的窄裙,長髮綰在腦後,臉上戴著副眼鏡,整個人散發著幹練俐落的氣韻。
她的長相比較嬌美,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來很好欺負,在職場上容易被人看扁,所以她特意打扮得成熟穩重。
坐了公車來到上班地點,她在一樓買了一杯咖啡和三明治後,便進入辦公大樓。
等電梯的人很多,電梯從地下室升上來,她成功擠進電梯,這時的電梯幾乎每一層樓都停,她耐心等著,越往上升,出去的人多,電梯裡的空間就越寬敞。
她靠在後方一角,不經意抬眼一瞟,這一瞟還不打緊,直把她瞪得眼珠子都直了。
站在樓層按鍵旁的男人,那一身西裝打扮,總能把他的氣度襯托得比其他男人更為出色,臉上的黑框眼鏡還是跟四年前一樣沒換過,讓他看起來十分嚴謹。
莊品翰?
江庭芳一眼就認出他,心跳猛然大震,她的反應是立刻背過身,趕緊從肩揹袋子裡拿出資料夾,打開遮住自己的瞼,隔絕任何被他認出的機會。
一大清早就被嚇到,對心臟實在不好。
她一顆心怦怦亂跳,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在信義區上班嗎?難不成他跳槽了?還是來這裡拜訪客戶?
各種猜測在江庭芳腦中閃過,這個情況發生得太突然了,她前天才回台灣,今天就遇到他,老天是想嚇死她嗎?
莊品翰是少數知道江巧林過去的人,如果可以,她希望能不碰到最好。
「十八樓--」電梯語音提示聲響起,她一邊用資料遮著臉,一邊快步走出電梯。原以為這麼做已經過關,卻想不到身後傳來一聲叫喚。
「小姐。」
她整個人僵了下,但腳步只頓了這麼一秒,很快又加速離開,假裝沒聽到。
「小姐,妳錢包掉了。」
她停住腳步,突然不知該繼續走還是轉過身。
怎麼辦?
繼續走的話,錢包留在他那裡也不行,要是他把錢包打開,看到證件上的大頭照,也會認出她,但回過身被他認出怎麼辦?
雖然過了四年,自己也有些改變,但是光靠這身裝扮,也不曉得能不能瞞得過他?
隨著身後的腳步聲接近,她的心臟也跳得如同在打大鼓,眼看躲不了,事到如今,只有一賭了。
她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若是被他認出來,打死都不承認。
她冷靜地轉過身,抬頭面對他。
「喏,拿去。」一個黑色錢包遞到她面前。
在看清眼前的黑色錢包後,江庭芳先是一呆,接著大皺眉頭。
「這不是我的。」
「是嗎?抱歉,弄錯了,等一下交給管理員好了。」
說完,莊品翰越過她,面無表情的往前走,彷彿當她是陌生人,沒有異樣,也不驚訝。
江庭芳呆住,在他越過自己後,她呆呆回過頭,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快接近走廊盡頭時,他走進一家公司大門,這段路,他都沒再回過頭來。
他沒認出她?
她眨了眨眼,呆愕了好半天,原本吊得老高的心終於放下,短短幾秒鐘,就像洗了三溫暖,最後她忍不住吐吐舌,有慶幸,也有得意。
哈,他居然沒認出她,真是笨蛋!
她高估了他,害自己在一旁窮緊張,真是的。
鬆了口氣的同時,她不禁好奇地望了眼他進入的那家公司--品翰科技有限公司。
她呆望著那金底黑色的大字,有驚訝,有不敢置信。
這公司難不成是他自己開的?他是發財了還是怎樣?好好的班不去上,居然跑來開公司,而且就開在他們公司的斜對面!
江庭芳一邊走進自家公司,一邊在心裡盤算著,以後要隨身攜帶口罩,預防萬一。
莊品翰進了辦公室,將公事包往桌旁的櫃子一放,坐在辦公椅上,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進入工作狀態,而是陷入深思。
他將剛才那個皮包收入口袋中,因為這不是撿到的,而是他自己的。
當他從地下停車場搭乘電梯,在一樓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他一眼就鎖住江巧林,當時,他內心的震驚無法用言語形容,如同被攪亂的一池春水,掀起驚濤駭浪,撞擊心口。
隨著人群湧入,她也跟著進入電梯,而他的視線,也緊緊黏在她身上。
他沒看錯,真的是她!
四年未見,她成長了,臉上的嬰兒肥已經消失,變成了瓜子臉,她從一個十九歲的女孩長成了二十三歲的女人,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質也不同,但他很肯定,她就是江巧林。
想不到,她成了粉領族,而且上班的地點還在同一棟大樓。
這個事實令他熱血沸騰,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想念得這麼久,她是第一個。
原以為這一生再也沒有機會遇上了,老天卻給了他一份驚喜,她就在那裡,與他搭同一部電梯,不到幾步的距離。
當時,莊品翰面色沉靜,看似與平日無異,但沒有忽略她的一舉一動,他知道她也看見自己了,也從她慌張的動作知道她有意迴避他。
她不想認他?這一點令他心下無端升起一股怨念。
當發現想念的女人竟跟他不同調,一點也不想見到他時,他有些氣結,眼底黯了黯。
她為什麼不想見他?
他現下臉色,看著她急急走出電梯,像是有鬼在後頭追似的,讓他越想越火大。
江巧林,妳以為裝作不認識我,就可以打混過去嗎?
他不甘心,所以叫住她,偏偏這女人居然假裝沒聽到,一副想逃的模樣,他豈會這麼便宜放她走!
因此靈機一動,他騙說她掉了錢包,但當她轉過身時,望著她緊繃的神情,他突然打消揭穿她的意圖。
如果他假裝沒認出她,這麼一來,下次她看見自己的時候,應該不會想逃了吧?
坐在辦公桌前,他回想著她的表情和反應,以及睽違四年之後的新形象,一身俐落的套裝,一副黑框眼鏡,綰起的頭髮。
想著想著,他的唇角浮現出一抹不自知的微笑。
她的改變令他高興,只消一眼他便明白,她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老闆,二十分鐘後要開會。」小員來到門口提醒他。
莊品翰收回心思,應了一聲,突然想到什麼。
「小員。」
「是,老闆。」
「我記得,你妹妹在斜對面那家貿易公司上班對不對?」
「是的。」小員恭敬回答,心下奇怪,老闆怎麼會問起這件事。
莊品翰招招手,示意他靠近,待兩人距離拉近後,他低聲道:「你有機會就向你妹妹打聽一個人--」
老闆在耳旁低聲交代,小員則一邊聽一邊點頭,等老闆交代完後,他立刻說:「我記下了,一打聽完,就會向老闆報告。」
「記住,別讓人知道是我在打聽。」莊品翰慎重叮囑。
小員會意,一本正經地保證。「老闆放心,我明白。」
「去忙吧。」
「是。」小員走出辦公室,心中在想,不知這個江巧林是誰,老闆為什麼要打聽她。
還說要把她負責什麼工作、在公司擔任什麼職位……只要有關她的事,都要一五一十打聽來,難道老闆要挖角嗎?
他想歸想,但深知老闆的脾氣,不喜歡別人多問不相關的事,只能將疑問放在心裡。他做事一向迅速,決定趁著中午休息時間,把妹妹找出來吃飯,好好打聽一下。
中午休息過後,小員來向莊品翰報告了,給的答案,卻讓他失望。
「沒有江巧林這個人?」
「是的。」
這怎麼可能?
莊品翰很確定,從門口的監視器顯示,當時她的確是進到斜對面那家貿易公司裡,看起來是要去上班,怎麼會沒這個人呢?
難道,當時她只是來拜訪,而非那家公司的職員?或者,他真的認錯人了?
不,不可能!他很確定,那人就是她。
他拿著咖啡的手,因為握得太用力,一時失衡灑了出來,面對這個小意外,不只他愣住,小員也呆了。
小員趕忙抽紙巾幫忙擦拭乾淨,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有些驚訝,老闆今日有些心神不寧。
莊品翰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不由得懊惱,立即收斂心神,神情也回復了冷靜。
「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就先這樣吧,去找小陳幫我再泡一杯咖啡進來。」
「是。」小員端起咖啡杯退了出去。
等小員退出辦公室後,莊品翰靠向椅背,放在扶手上的右手食指輕輕敲著,陷入思考。
不一會兒,他搖搖頭,將身體往前移近辦公桌,有太多事情要忙,現在不是分心的時候。
這時候有人敲門,是小陳,他走進來報告。
「老闆,咖啡豆沒了,只剩三合一,您要喝三合一咖啡嗎?」
「沒咖啡豆了?這麼快?」他想了想。「不用了,你去樓下那家湛盧咖啡店幫我買一杯回來。」他還是習慣喝研磨咖啡。
「好的。」小陳正要去,走到門口,卻又被叫住。
「算了,我自己去買,你去通知總務,記得明天去好市多買咖啡豆回來。」
他將電腦鎖上密碼,站起身走出辦公室,今日的心情特別焦躁,他需要散個步,沉澱思緒。
他才剛要走出辦公室,卻眼尖的看到斜對面也有一群人走出來,目光一頓,那熟悉的身影再度入眼。
他的心猛然跳了下,才要跨出去的腳步又收回,雙目炯炯有神的盯住那熟悉的容顏。
他沒看錯,的確是她,江巧林!她正和幾名職員從封面的貿易公司走出來,有說有笑。
知道她還在,莊品翰眼中有跳躍的星火,心中的煩悶一掃而空,一顆心又熱了起來。
他盯著她,她在與那些職員說了些話之後,便往走廊的另一頭走去,最後進了女生洗手間。
在她進去後,他緩緩踏出大門,朝對面門口那些女職員走去。
「女士們。」
他有禮的開口,讓原本聊得正盡興的女職員一個個回過頭,朝他望來。
「冒昧打擾了,剛才去洗手間的那位陳玉美小姐,她的信件不小心寄到我們公司來了,可否轉告她來拿?」
眾人聽到陳玉美這個陌生的名字,都是一瞼納悶。
「陳玉美?不是呀,她叫江庭芳,不是陳玉美。」其中一名女職員回答道。
莊品翰故作疑惑。
「咦?她不是你們的業務陳玉美小姐?」
「不是,她是我們的特約口譯人員,叫江庭芳,而且,我們公司也沒有叫陳玉美的人啊。」
「啊,是嗎?對不起,原來是我搞錯了,很抱歉,我再去問問我們的行政人員。」說完,他轉身往自家公司大門走回去。
「你過來一下。」對小員丟了這句話後,莊品翰打開辦公室門走進去,小員也匆匆從座位上站起來,跟在老闆身後,等著老闆下達指令。
還沒坐下,莊品翰便對小員說道「現在改查另一個人,名字叫江庭芳,對面貿易公司的,是他們的口譯人員。」當他說話時,雙目神采奕奕。
「呃?」小員趕忙拿筆記下。「是……江庭芳,好的。」
「一樣找你妹妹幫忙,把所有關於江庭芳的事都打聽來,但是記住,別讓你妹及任何人知道是我在問,明白嗎?」
他的神情嚴肅,語氣也添了抹認真,彷彿這件事的重要性,跟做一筆好幾億的大生意一樣。
小員感受到老闆的慎重,連忙回答:「好的,我記下了,這就去查。」
「去吧。」
「是。」
他轉身離開辦公室時,心下不禁感到奇怪,剛才老闆不是要出去買咖啡嗎?怎麼一下子就跑回來了,還要他去打聽江庭芳的事。
才走到門口,他再度被老闆叫住,連忙停下腳步,看看老闆還有什麼重大指示,卻聽他用愉快的語氣命令。
「順便叫陳玉美到樓下幫我買杯咖啡回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3:04
第九章
商業酒會中,冠蓋雲集。
與會人士都是各界代表,會場上準備了中式和西式的餐點。
江庭芳陪著傑森來參加商業酒會,不停地幫他翻譯,介紹來打招呼的商業人士。
每一位賓客的左胸上,都別有名字和公司行號及職稱。
這樣的商會是和各家廠商企業交流的好機會,江庭芳非常明白,像自己這種懂英、日、德三國語言的口譯人員,最吃香了。
她必須善加利用這樣的場合大力推銷自己,為了擴展口譯事業,她早就印好了大量的名片。
雖說,她也可以加入專門的口譯公司,案子來源會比較多,可是必須和公司拆帳,所以她還是希望獨自闖出一片天。
她手中拿著特調雞尾酒,不是拿來解饞,而是拿來敬人的,有時候因為需要,也會和賓客碰杯為敬。
在為傑森和其他賓客翻譯之後,傑森遇到來自德國的同胞,暫時不需要她在一旁幫忙,趁著這個空檔,她走到沙發區稍作休息,卻在行進中不小心撞上人,手上的雞尾酒也連帶灑了對方一身。
「啊!對不起!」她驚慌道歉,一抬頭,當場愣住。
好死不死,與她相撞的人居然是莊品翰!她心下喊救命,誰人不好潑,居然潑到莊品翰,她一時傻了眼,不知該如何是好!
當那雙威嚴的目光緩緩移到她臉上時,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衛生紙嗎?」
直到他開口,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啊,有的有的!」她急急忙忙從口袋裡抽出紙巾,為他擦拭西裝,因為緊張,顯得有些笨手笨腳的。
她心下暗驚,沒想到他也來參加商界酒會,她還偏巧把酒灑到他的西裝上,又不能溜之大吉。
她一邊擦拭,一邊偷偷抬眼瞄他,上次他沒認出自己,這次應該也不會認出她吧?
時隔四年,她現在的打扮穿著都和那時不一樣了,而且說不定人家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早就忘記她了。
想到這裡,她心裡定了定,千萬要冷靜。
她暗責自己,怎麼會不小心撞到人呢,卻不知道,她會撞到他,其實是莊品翰的「傑作」。
莊品翰根據秘書打聽來的消息,知道江庭芳會參加今天的酒會,剛好他也受邀參加,原本他是不打算來的,一聽到她也會在場,立刻把時間挪出來參加這場商會。
「已經弄髒了,那也沒辦法。」他一臉懊惱地說。
「實在很抱歉。」她愧疚地向他深深行一鞠躬。
「沒關係,人多擁擠,難免會有碰撞,倒是撞翻妳的飲料了,我再去端一杯給妳吧。」
「啊,不必啦,我自己來就行了。」
「反正我也要喝,就順便一起拿吧。」於是他走到一旁,從桌上拿了兩杯過來,一杯遞給她。
她趕忙道謝,伸手接過,因為事出突然,加上怕被他認出,害得她心口大跳,接受他遞來的酒杯,一時之間也不好意思馬上離開。
看著他西裝外套上的大片酒漬,她越看越心虛,再悄悄抬眼,發現他一點也不生氣,沒有要怪她的意思。
原來他也有這麼紳士的一面啊。
他的視線冷不防轉過來,與她的目光碰個正著,她來不及轉開,只能尷尬地看著他,卻不料接收到他抿出的紳士微笑,令她心口再度大跳,只好也禮貌性的回以微笑。
「別介意,是我不對,我走太快,才會撞到妳。」他的語氣帶著三分歉然,七分打趣。
聽到這話,她的心不由得軟了,倘若對方得理不饒人,硬要把過錯賴在她身上,按照她的個性,也不會示弱的,可是他不但不怪她,還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她反而不好意思了。
她這人呢,有個優點,就是你若有情,我必有義,從不佔人便宜。
「你把外套脫下來吧。」她拿過他手中的酒杯,把兩人的酒杯放到一旁的花櫃上,然後把他脫下來的西裝小心捧著,很誠心的說道:「讓我送去洗衣店乾洗,洗乾淨後再送還給你。」
他面露訝異,很不好意思地道:「這怎麼行,明明是我不小心,怎麼可以讓妳破費?」
「我也有過失,要是我注意一點就好了,這西裝很貴吧?不趕快處理不行。」
她堅持這麼做,在她堅持之下,他最後也接受了她的好意。
「那就麻煩妳了。」
她對他微微一笑,立即尋找服務生,她知道像這樣的商界酒會,來參加的都是大老闆或高階主管,遠包括國外客戶,所以一定有完備的服務以防萬一,當然包括將衣物送洗。
莊品翰跟著她一塊兒走去,靜靜看著她向服務生諮詢,發現她做事聰慧俐落,像是很慣常參加這類型酒會似的。
腦中不由得想起小員的報告,原來這四年來,她待在美國唸書,拿到德文系的文憑,從事口譯工作,而且,還改了名字。
她改名字,應該是為了不讓楚建霖找到吧?
對於她自發向上的態度,讓他不由得大為讚賞,在她沒注意時,黑框眼鏡後的眼眸,淡淡流洩出欣慰的淺笑。
對於她的成長和蛻變,他是欣賞的,真沒想到,當初那個為愛癡狂,任人牽著鼻子走,又笨得戕害自己來爭取人愛的女孩,如今卻變得相當聰明。
兩天前,得知她也要參加這個酒會後,他便非常期待,希望製造與她說話的機會。
打從進入酒會後,他就一直在尋找她,找到她之後,目光便定在她身上,再也移不開。
她的臉上掛著自信的微笑,那一雙美眸亮得會說話,連眼鏡也遮不住那抹神采飛揚,她得體大方的舉止,夾雜著中、英、德三國語言,盡責地為客戶翻譯,渾身散發出的光華,就像個發光體,走到哪裡都引人矚目。
他敢肯定,倘若她把那副眼鏡拿下來,再把頭髮放下來,恐怕會引來一群狂蜂浪蝶。
想到這裡,他的眉頭不禁一皺,本來覺得她臉上的眼鏡有些礙眼,現在認為她遠是維持這樣的打扮好了,免得太招蜂引蝶。
男人,可是獵色的動物,尤其是商場上的男人,個個都不是吃素的。
他站在她身旁,趁她沒注意時,目光炯炯的盯著她。
看著她很認真的交代服務人員,把他的西裝拿去送洗,仔細填寫單子,他的唇角和眼角滿是笑意,不枉費他犧牲這件昂貴的西裝啊。
見她差不多把事情搞定後,在她回過頭來之前,他已經收起眼底的亮芒,回復嚴謹態度。
「讓妳費心了,真不好意思。」
「哪兒的話,這是我應該做的,害你現在沒西裝外套穿,還請多包涵。」她再度向他躬身賠禮。
「這是我的名片,請多指教。」他將早就準備好的名片遞給她,而她收了人家的名片,基於禮貌,也得拿出名片交換。
她在心下暗暗慶幸著,好家在,她已經改名字了。
拿著她遞來的名片,他神情一詫。「咦?妳是德商貿易公司的特約口譯人員?」
「是的。」她微笑。
「真巧,德商跟我們公司在同一棟大樓,還在斜對面呢!」
「咦?真的耶,啊,原來您是品翰公司的老闆。」看著名片,她故意也露出微詫的表情,雖然她早就知道了,不過該演的戲還是要演到底。
「等等,妳……好像有些眼熟,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他瞇起眼睛,露出疑惑。
江庭芳身體一僵,心跳又加快了,心下叫糟,該不會被他看出來,自己就是江巧林了吧?
「怎麼會呢?我才剛回國呢,這幾年都待在國外。」她強裝笑容,內心卻在想,若是真被他認出,她打死也不會承認的。
「對了。」莊品翰一臉恍悟的說道:「妳是那個掉錢包的女生,呃,不對,應該說,是被我誤以為掉錢包的女生。」
江庭芳在聽完他說的話後,大大鬆了口氣。
呿!原來他指的是這個啊,吼一沒事別亂嚇人好不好!
「啊,原來你就是那位先生啊。」她客氣地笑著,也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也不知怎麼著,等到她發現時,自己已經跟莊品翰聊起來了,一切是這麼的自然而然。
「如果有機會,我們公司也可以找妳當翻譯嗎?」
一聽到有工作,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當然,如果貴公司有需要,希望也給我這個機會。」對於工作,她是多多益善,更何況這也是她來酒會的目的之一,既然莊品翰認不出她,她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他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那麼,可否讓我瞭解一下妳的經歷?」他順水推舟詢問她的學經歷。
既然未來有合作的可能,那麼詢問她在美國求學的事情就變得很理所當然了。
「德語是很難學的語言,妳唸了四年就能說得這麼流利,很不簡單。」他讚許的點頭。
大概是他的態度太誠懇,讓她有些飄飄然的。
記得以前這傢伙還鄙視過她呢,現在可以讓他刮目相看,說不得意是騙人的,臉上的笑容也更親切了。
「既然要唸,就要唸到最好,我每年都拿獎學金呢。」她得意的說。
「喔,這麼厲害,名片上還寫著,妳也懂英、日語?」
「是呀,若是需要英、日文的口譯,我也行的。」
「妳在哪兒學的日文?」
「大學的時候,我唸的是英、日雙主修。」大概是回答得太順,她一時說溜了嘴。
「大學雙主修?妳不是唸德文系嗎?」他奇怪的問。
她笑容一僵,趕緊改口。「不,我是說,我雖然主修德文系,但是也有修日文和英文學分……」真糟,一時得意忘形不小心說溜嘴。
雙主修英、日文,那是她前生的事,這一世大學修的是德文,她必須牢記這一點,可不能再把記憶混淆了。
莊品翰一點也沒忽略她臉上的細微表情,雖然她極力掩飾,可他遠是察覺到她的隱瞞。
對於她為何英文這麼好,四年前他就一直感到很疑惑,現在卻發現除了英文,她日文也行,短短四年,她就精通了英、日、德三種語文?
這實在說不通,她必定藏了什麼秘密,而她有意隱瞞的舉止,讓他更加篤定。
他面帶微笑,不動聲色的與她交談,腦子裡轉著其他心思。
「咦?這不是品翰嗎?」
聞聲,兩人同時一怔,笑容凍結,江庭芳更是腦中警鈴大作,這熟悉的聲音這麼近,就在她背後!
「嘿,好小子,你本來不是說不參加今天的酒會嗎?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楚建霖笑道,他穿著淺灰色西裝,打著一條水藍色領帶,依然是那麼的風流瀟灑,隨著年齡增長,讓他越來越有男性魅力。
他在場中遊走,當看到莊品翰時,便立刻往這裡走來。
「你不去跟其他人應酬一下,卻躲到這裡跟美女講話,可真稀奇呢。」楚建霖說著便想走上前,順道瞧瞧是什麼樣的女人,居然可以讓這位在女人面前不苟言笑的學弟,這麼有耐心的聊天,還有說有笑。
幾乎是他上前的同時,莊品翰已經大步往前,手臂一伸,橫在楚建霖的肩膀,一把扣住他的脖子,往旁邊一帶。
他又快又有魄力,離開前對江庭芳丟了句話。「我還有事,改天再聊,失陪了。」說完便強架著楚建霖離開,完全不理會他的抗議。
江庭芳乘機走入會場中,找尋傑森。
她嚇到心臟都要跳出來了,沒想到這麼快就遇上楚建霖,不過想想也是,像這樣的酒會,是有可能碰上他。
幸虧他沒看見自己的臉,真是好險。
虛驚一場後,她恢復鎮定,回想起莊品翰的行為,是她的錯覺嗎?她總覺得莊品翰好像在幫她?
她停下腳步,回過頭,已見不到莊品翰的身影,可是他剛才好像有意把楚建霖帶開,是湊巧?還是故意的?
怔愣了一會兒,她失笑搖頭,真是想太多了,莊品翰如果認出她,沒道理不點破呀。
是的,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庭芳。」她的手臂忽然落入有力的掌握中。
她回過頭,剛好對上一雙碧綠的眼睛,咧開了笑。「傑森。」
「妳跑去哪兒了?我一直在找妳。」
「對不起,剛才我不小心撞到人,把雞尾酒灑到人家身上,所以--」她趕忙把大致的情形說給他聽,心下感到愧疚,希望傑森不要認為她不敬業呀。
傑森含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不用緊張,我沒怪妳,我只是擔心妳不見了。」
她笑道:「我怎麼會不見,我是你的口譯人員呀,如果不見了,豈不是太不敬業了?」
「既然知道是我的口譯人員,那就別離我太遠,明白嗎?」他打趣的說道。
「是,遵命。」她也幽默的回答他。
兩人相視而笑,對她來說,傑森只是個溫和親切的紳士,卻從來沒發現,那雙翡翠般的眼眸在望著她時,總會透著特別專注的明亮。
話說,被莊品翰強架到一邊的楚建霖,沒好氣的瞪著莊品翰。
「你幹嘛把我拉走?」
「你為什麼不快點找到我?」他不答,卻反過來指責他。
楚建霖愣住。「什麼意思?」
「剛才我正愁找不到脫身的機會,又不能得罪對方,冒昧離開,幸好你來了,我巴不得快點走。」
楚建霖一呆。「是嗎?」
「是!」莊品翰一臉煩躁,繼續數落他。
「你來就來,一開口就是美女,還說得好像是我故意想跟她講話,要是對方誤會了怎麼辦,你想害我被纏上嗎?」
他的語氣和態度都帶著懊惱,彷彿剛才他是被一位麻煩女人纏上似的,對此厭煩不已。
楚建霖這才恍悟。「原來如此,哈哈,早說嘛!我怎麼知道?我只看到她的背影,她腰很細,小腿也漂亮,感覺上就是美女呀。」
「你是沒看到她的正面才會這麼說。」
「怎麼?不好看嗎?」
「只有背影能看,既然你這麼有興趣,不如我把她介紹給你。」莊品翰露出一抹看戲的狡詐笑容。「她見了你,一定會對你欽慕不已。」
這話一說出,果然看見楚建霖臉上的興味消失了。
「免了,我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莊品翰深知他的個性,為了不讓楚建霖起疑,才故意這麼說,越是不讓他看,他就偏想看;反過來積極說要介紹給他,反而會讓他退避三舍,興趣缺缺。
在看到楚建霖的那一刻,他當機立斷架著他就走,因為當時他腦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絕對不能讓楚建霖見到江庭芳。
如果自己認得出她,楚建霖必然也認得出來,而認出她的後果會是什麼?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打從心底排斥這件事情發生。
楚建霖把他的話當真了,還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看來,你被之前那個舒芊環纏得煩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雖說是一臉同情,但眼中還是露出促狹的笑容。
莊品翰故意板著面孔。「別再提那個女人了,遇上她是我這輩子最倒楣的事情。」
楚建霖哈哈大笑,連說抱歉,之後又轉了話題,談起生意上的事,楚建霖也把剛才那個漂亮的背影完全到腦後去了。
接下來的時問,莊品翰始終待在楚建霖身邊,只有在一旁看著他,才最保險。
他還記得,四年前江巧林離開後,楚建霖瘋狂的尋找她,還找上徵信社,那時候他還為江巧林擔心,會不會被找到後,她又會回到楚建霖身邊,甘心當他的情婦?
幸好她沒被找到,而徵信社給的消息是,她和另一個男人遠走高飛了。
當時,他覺得很納悶,直覺認為她並非和另一個男人離開,直到楚建霖要求他換另一家徵信社,那個幫助江巧林離開的幕後主使人,才浮出水面。
盧薰薰,楚建霖的妻子,看似溫婉乖巧,賢淑柔美,原來是個不簡單的女人。
這女人找上他,要他幫忙隱瞞這件事,還給他一家徵信社的名字,楚建霖若要換徵信社,就換這一家。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楚建霖一直認為可以一手遮天,卻沒想到,他枕邊人的五指山伸得更廣。
望著楚建霖意氣風發地說著生意上的事,莊品翰靜靜喝著酒,心下打定主意,絕不能讓楚建霖再見到她。
星期一的早晨,在眾人還處在上班症候群的精神不振時,江庭芳已經神采奕奕的下了公車,在進辦公室之前,她走向一樓的湛盧咖啡店,先買一杯咖啡。
在排隊等候時,身後傳來磁沈悅耳的招呼聲。
「早安。」
她怔了怔,回過頭,發現莊品翰正站在她身後,在咖啡店巧遇,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跳得有點快,雖然她已有心理準備,在同一棟大樓、同一層樓上班,遇見的次數會很多,卻沒想到,連買杯咖啡都遇上了。
「早。」她禮貌的對他微笑點頭。
自從在酒會上有了交談的機會後,這次見面就更熟絡了。
他今天穿著一件淺灰色西裝,打著乳黃色的領帶,這樣的他真的很帥,從他出現後,她就發現不時有女生把視線投射過來。
她其實很好奇,他是何時離開楚建霖的公司?自己創業很辛苦吧?
像他這麼帥的人,應該已經有女朋友了吧?如果有,不曉得是什麼樣的女人可以吸引住他的目光?
想到這裡,她暗罵自己無聊,他交什麼樣的女朋友,關她什麼事?
見莊品翰一直不斷看著手錶,似是趕時間,她想了想,開口道:「時間很趕嗎?」
「是呀。」他回答。
接下來,兩人之間沉默了幾秒,大概是見他不斷看手錶,排隊的人又多,加上她服務客戶的天性,於是忍不住建議--
「要不要我幫你買上去?」反正都在同一樓層。
他目光一亮,雙目炯炯的盯著她。「真的?會不會太麻煩妳?」
「不會,反正我也要買,就順便。」
「太好了。,他露出得救的表情,立刻掏了三百塊給她。「那就麻煩妳了,妳的咖啡我請。」將錢塞給她後,他露出漂白的牙齒,展現迷人笑容。
那笑,如同穿透玻璃帷幕的清晨陽光,灑了一地明亮,又如空氣中科來的咖啡香,濃醇誘人。
原來,他的笑可以這麼好看。
她不知道,這笑是帶著費洛蒙的,被莫名其妙電了一下之後,當她回過神時,手上已經拿著他的錢,而他已經走出店外。
她不知道,他的車子駛入地下停車場後,便到一樓來等她,因為根據消息,她也是這家咖啡店的會員,常常在上班前過來買杯咖啡。
見到她走進咖啡店後,他也跟過來,假裝巧遇打招呼,故意不停看著手錶,就是希望她開口為他效勞。
在達到目的後,立刻把準備好的三百塊塞進她手中,說了一杯義式咖啡後,轉身便走。
莊品翰外表看似儒雅斯文,骨子裡卻有著商人做生意的決斷迅速,既然讓他有機會再遇見她,這次他絕對會抓住機會。
四年前,他不能動她,四年後的今天,已經沒有顧忌了。
為了追求她,他的心思拐了很多彎,聲東是為了擊西,布前是為了誘後。
他想請她來自己的辦公室,但不會明說,這麼做太無趣,也太愚蠢,若是請她幫忙買杯咖啡,送到他的辦公室來,那麼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了。
江庭芳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奇怪了,今天天氣這麼好,為什麼莫名其妙的背脊發冷呢?
買了兩杯咖啡後,拿著咖啡提袋,她搭乘電梯來到十八樓,越過自家公司後,直往品翰科技公司走去。
原本,她是打算交給某個職員就離開的,不過當她一進大門,迎面見到的第一個男人,便直接告訴她--
「我們老闆的辦公室在那邊,請直走然後右拐,最右邊的那個門打開進去。」小員微笑說完後,便走開去忙。
她拿著咖啡,左看看右看看,大家都在忙,看來得自己送了,她只好照那人說的,直走往右拐,在最右邊的門上敲了兩下。
「請進。」裡頭傳來莊品翰的聲音。
她打開門,明亮寬敞的辦公室映入眼中,辦公桌在大片玻璃窗旁,後面是一整排書架,再過來是黑色沙發和茶几。
玻璃帷幕灑進的日光,將辦公桌前的男人輪廓照出明暗光影,為他認真嚴謹的神情帶來一抹神秘,而當他抬起頭,一見是她,那張不苟言笑的俊容再度露出清朗的笑容,瞬間化解了嚴肅的線條,如同和煦的日光,迷人亮眼。
她看得有些失神,心也被勾了下,盪出一抹漣漪。
莊品翰從辦公椅站起來走向她。
「太好了,我的咖啡來了。」
他之所以笑,是因為咖啡吧?她自動做了這個解讀。
把咖啡交給他之後,他道了句謝,在她轉身走人之前,順道補了句。
「對了,若我想請妳當口譯,妳何時有空?」
她轉過身,禮貌的問「哪一種語言?」
「日語。」
如果是在那天商會上,她可能會很高興的答應,可是後來楚建霖的出現,讓她改變了主意。
莊品翰和楚建霖是好朋友,倘若她常和莊品翰接觸,恐怕遇上楚建霖的機率也會升高,而她不想再經歷那天的驚嚇。
當初離開,辛苦了四年,就是要與過去所有人斬斷關係,雖然她很想接他的工作,但不能冒這個險。
「莊先生若想找日文翻譯,我可以介紹優秀的朋友給你。」
「不用妳朋友,就妳了。」
他說得沒有猶豫,好似她應該要答應一樣。
「我抽不開身。」
「所以我才問,妳有空的時間?」
「恐怕近幾個月我都沒空。」
莊品翰這才注意到,她這是明白的拒絕,明明酒會上她還很高興地把名片給他,積極爭取機會,怎麼現在卻不願意了?
他望著她,看見她膝上的防備,不由得瞇了瞇眼打量她。
他不急不慢的問:「能不能告訴我,妳為何不想接我的案子?」
「沒什麼,因為時間都排滿了,所以沒辦法,還請莊老闆多包涵,我還要上班,不打擾了。」
她禮貌性地婉拒後,轉身要走,卻在轉身時,沒注意到他伸來的腳,絆了一下,整個人往前倒。
一雙手及時環住她的腰,將她撈回來,這麼一來,她的背剛好撞上他的胸膛。
「謝謝。」
她連忙道謝,站好後,急著要脫離他的懷抱,卻扳不開腰間的手臂,驚訝地抬眼,卻撞進他逼視的目光,心頭一顫。
「請放手。」她鎮定的說道。
莊品翰沒放開她,相反的,他的眼神鎖住她的表情,仔細審視一番後,便明白了。
「妳若不接我的案子,我就告訴楚建霖。」
她渾身震了下,睜大眼瞪著他,不一會兒,轉成憤怒的表情,咬牙切齒地對他說道--
「原來你早認出我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3:23
第十章
江庭芳掙脫開來,跟他保持距離,臉上儘是防備和驚訝。
莊品翰倒是不慌不忙。「不用那麼緊張,我又不是他。」這個他,自然是指楚建霖了。
「可是你是他的走狗!」
他一愣,不可思議地問:「走狗?妳居然用這個字眼形容我?」
原來她是這麼看他的,長這麼大,第一次被女生罵「走狗」,讓他啼笑皆非,也終於明白她為什麼連他也要躲了,原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這麼不好。
江庭芳神情冰冷地瞪著他。「難道不是嗎?」
他一手摩挲著下巴,一雙半瞇的眼眸流露精光,似在轉著什麼想法,甚至,還對她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讓她越看心裡越是發毛。
「要我不告訴他也行,我們可以打個商量,妳和我簽約,做我的口譯人員。」
「為什麼一定要找我?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當然多了,我需要一個值得信任能力又好的口譯人員,而且妳又有錢賺,何樂而不為?」
她狐疑地問:「如果我當你的口譯人員,你就不告訴他?」
「保證不告訴他。」
「不會食言?」
「絕不食言。」
她沉默下來,一雙眼還在打量他,像是不太相信他似的。
他只好再補充。「甚至,萬一不小心碰到了,我還會幫妳擋著他。」
她想了想,覺得這樣做似乎也不吃虧,可是又不甘心就這麼輕鬆答應他。這傢伙居然敢威脅她,想到就有氣。
「若我不答應呢?」
他不說二話,拿起手機滑動螢幕。「喂,楚建霖嗎--」
江庭芳立即衝過去,雙手抓住他的大掌。
「我答應你!」她咬牙道。
「成交。」
莊品翰對她露出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伸出大掌,握住她的手。「以後我們就是合作夥伴了,請多多指教。」
她臉皮抽了抽,忿忿不平地瞪著他。「彼此彼此。」然後用力甩開他的手。
莊品翰也不計較,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合約遞給她。「妳可以拿回去慢慢看,簽名蓋完章後,再拿回來給我。」
居然連合約也準備好了?這個莊品翰早就打算設計她。
她臭著一張臉,冷冷地對他說「我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你這個人原來這麼奸詐?」
「商場上爾虞我詐,不奸詐一點,怎麼能簽下妳這樣有才華的人呢?」
江庭芳臉皮再度抽了抽,被他讚美,她一點也不高興,真沒想到,才一個早上,她就被迫把自己賣給他了。
最後,當她拿著合約要離去時,他丟了一句話。
「下班後,把合約拿過來,咱們一起吃頓飯,慢慢討論之後的合作事宜。」
她轉身,斬釘截鐵的拒絕。「不行,我今天下班後已經約人了!」
「明天。」
「明天也約了!」
「後天。」
「後天也約了!」
他揚著眉。「妳何時有空?」
「不好意思,我這個月全排滿了。」
他拿起手機。「我看我還是打給楚--」
「我大後天有空!」她大聲打斷他,很識時務。
莊品翰收起手機,滿意的揚起嘴角。「大後天我等妳。」
江庭芳瞪了他好一會兒,才憤然轉身,打開門離去。
門外的小員看著江庭芳一臉陰沉沉地走出來,猜測著她和老闆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
所以當他進入老闆辦公室時是小心翼翼的,本以為會見到老闆一臉不高興,卻意外瞧見他的笑容。
「老闆?」
「什麼事?」
「那個……等一會兒九點銀翼公司的張先生和您有約。」
「喔?知道了。」
他好奇地看著老闆,不只嘴上的笑意還在,眼角都溢滿了笑,彷彿發生什麼開心的事。
「還有什麼事嗎?」
「呃,沒事,只是……老闆似乎有什麼喜事?」他也不由得笑開了嘴,老闆一向很嚴肅的,從沒見他喜形於色過。
莊品翰點點頭。「是呀,是有喜事。」滿面笑容突然冷下來,恢復了嚴厲,將眼神瞪向小員。「上班期間,問什麼八卦!」
一接收到老闆煞氣十足的目光,他笑容一僵,皮也繃緊了,連忙躬身哈腰。
「是,是。」匆匆關上門,摸摸鼻子,趕緊溜回自己的座位上。
江庭芳現在是兩家公司的特約口譯人員了。
她變得忙碌起來,因為要當一個好的口譯人員,事前的準備功夫要花不少時間,這工作不單單只是翻譯而已,還需要瞭解客戶的產品,做足功課,記住相關專有名詞。
和莊品翰簽下特約沒幾天,他就丟給她一堆資料,說下禮拜要和日本公司代表治談生意,叫她先帶回去參考。
她答應了,在約定時間的前半個小時,她來到他的辦公室,一坐下來,便拿出資料再瀏覽一遍,只要是跟工作有關的事,她都會全神貫注,即使這堆資料她看了不下數次,可到了最後關頭,還是要很謹慎,一點都不能鬆懈。
莊品翰給的資料很詳細,不過還是要和他確認一些她覺得很重要的地方。
她看得很認真,而當她複習資料時,莊品翰的目光也悄悄移到她臉上。
有一句廣告詞說,「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他看過不少認真的女人,卻從沒想過她們到底美不美麗,不過認真的她,在他眼中是美的。
小員進來,將影印好的資料分別遞給老闆和江庭芳,同時向老闆報告,會議室的投影機都準備好了。
在離開時,他忍不住瞥了一眼江庭芳,然後再看看老闆,直到被老闆瞪了一眼,才趕忙溜出辦公室。
一關上門,門外那些職員一個個好奇地問他。
「她就是老闆聘來的口譯人員?」
「老闆不是不喜歡找女人當合作夥伴嗎?」
小員忙噓了這些好事的職員一聲,板著一張臉警告。「別多事,老闆用她,自然是看上她的才華能力。」
他們的老闆做事嚴格,要求公私分明,身邊用的都是男人,例如男秘書、男司機,只要是他近身的屬下,皆為男人,並且絕不單獨和女性在私人辦公室裡相處,這麼做也是為了避嫌。
一向不喜歡把女性下屬擺在身邊的他,居然破例聘用女人,所以當江庭芳出現時,眾人皆好奇不已。
江庭芳去洗手間時,一出辦公室,便感到一雙雙視線直盯著自己,等她轉過頭,那些視線又趕忙收回去,一個個假裝忙碌。
江庭芳大皺眉頭,心想這間公司不只老闆怪,底下的員工也怪,聾聳肩,也沒多想什麼。
到了約定的時間,日本公司的代表來了。
一見到對方,江庭芳不由得一呆,盯著日方代表的其中一名男子,這人十分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她一直努力回想,想呀想,猛然一震,她想起來了!
前生她曾遇過這個人,當年她在一家公司當日文助理,陪同老闆到日本治談生意,那時候對方來的人,就是眼前這位本木和郎,可是那時候,他不叫本木和郎。
她的老闆和對方簽下合約,訂了大量貨品,可是對方卻楞了公司的貨跑了,即期支票也跳票了。
當時公司損失慘重,她還記得老闆傷心欲絕的模樣,對方這一詐騙,害得公司差點倒閉。
莊品翰微笑著和對方打招呼,用英文說了些客套話,便要帶他們往會議室走,這時手臂卻被人一拉,讓他詫異的回過頭。
「我有話跟你說。」江庭芳一臉嚴肅,故意壓低聲音。
莊品翰見她神色有異,怔了下,但很快又冷靜地對秘書下令。
「小員,先帶客人到會議室。」
「好的。」小員接了命令,將客人帶往會議室。
他帶走那些客人後,江庭芳立即把莊品翰拉到一邊,很認真地對他說:「那個日本人有問題。」
莊品翰一愣,問道:「有什麼問題?」
「我認為這人是個騙子。」
她把那段往事告訴莊品翰,她可不是空穴來風,還把曾受騙的公司和老闆名字全都說出來,而且說得鉅細靡遺。
莊品翰聽得大皺眉頭。
「妳確定?」
「我當然確定,因為當時我是翻譯人員。」
見她如此篤定認真,莊品翰也不由得神情肅穆,他深思著,過了一會兒,似是有了定見。「我明白了。」
他轉身走向會議室,江庭芳則跟在他身後,兩方洽談生意時,莊品翰因為對她說的事已放在心上,自然不會在今天就簽約,而是把這件事押後。
事後,他打了一通電話,找人調查這件事,在商業界他的人脈不算少,自然可以找到專家查探。
四天過去,很快就有了消息,他根據江庭芳所提供的公司和人名,果然查到了消息,只是這件事發生在五年前。
五年前!
莊品翰不由得呆了,當看完調查報告後,莊品翰拾起頭盯著阿榮。
「這份報告沒錯?」
他問這話實是多此一舉,因為對方連當時的報紙都附上了,上頭的日期印得清清楚楚。
坐在他對面這位小名叫阿榮的人,是徵信界的第一把交椅,舉凡抓姦、跟監、蒐集資料都是一把罩,只要給他人名,他就能把對方的祖宗十八代全挖出來,包括對方的族譜、姻親、遠親,幾歲做了什麼事,全都鉅細靡遺。
「當然不會錯,我連對方小時候喝什麼奶粉、跟誰打過架、劈幾次腿、用什麼牌子的保險套都查得出來,更何況是這種小案子?才五年前的事,我三天就查出來,第四天才給你,是因為我拉肚子休息一天。」阿榮不服氣地大聲說道,用這種案子質疑他的能力,也太侮辱他了。
莊品翰非常明白阿榮的能力,這也是找上他的原因,只是問題出在五年前,五年前的江庭芳哪有能力當日文翻譯?
若非阿榮把當時的剪報都找出來了,他還真以為阿榮搞錯了。
回想當時她斬釘截鐵的語氣,她沒騙他,這個日本客戶的確有問題,唯一的問題是日期,那時候的她才高中畢業沒多久,不可能去當日文助理,因為她的身家資料,他可是一清二楚。
「我明白了。」
莊品翰將資料合上,對他道「辛苦你了,錢會匯入你戶頭。」
他按下內線按鍵,請秘書送客人到門口,待阿榮走後,莊品翰陷入深思。
對於江庭芳,他是越來越好奇了,有時候他會覺得,江巧林和江庭芳是兩個不同的人,這想法很誇張,也很不合理,可是他就是這麼覺得,甚至在她身上已經完全找不到江巧林的影子了。
多奇怪的一件事,明明是同一張瞼,卻給人完全迥異的感覺。
想到這裡,他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電話接通後,他直截了當說了一句。
「下班一起吃飯,五點半等妳,就這樣。」
不等對方回答,直接掛斷,不一會兒,手機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電顧示,沒接,任它一直響著。
手機不再響後,沒多久,果然有人氣沖沖直闖他辦公室,隨著門打開,那張氣焰高漲的面孔也如願出現在他眼前。
「莊品翰!你為什麼不接電話!」江庭芳氣呼呼地興師問罪,一開門就見到莊品翰那張嚴肅自製的嘴臉。
「妳來啦。」絲毫不見他有任何慚愧之色。
「我能不來嗎?」她插腰,不客氣的質問。
「既然來了,就喝杯咖啡吧。」
「不喝!我是來告訴你,我今天沒空!」
「只是吃個飯而已。」
「我已經答應和同事一塊兒吃飯了。」
「去哪兒吃?」
「去--」她頓住。「不告訴你!」好險,差點說溜嘴。
「是嗎?真可惜,我本來要請妳去米其林三星餐廳呢。
一聽到「米其林三星」,江庭芳呆住了,一雙眼睛睜大,「米其林三星」餐廳在全世界才幾家啊,是坐飛機都值得去的餐廳。
沒想到莊品翰說要請她吃飯的地方竟是在米其林三星餐廳,光是「米其林三星」五個字就足以澆熄她頭上的火焰。
「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過既然妳沒--」
「我可以空出時間。」她立即改口,並露出得意的笑容。「既然有人願意破費,我怎麼可以剝奪他的權利呢?」
「米其林三星」吃一頓少說也要五、六千塊跑不掉,她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壓搾莊品翰的機會。
莊品翰看著她得意的笑容,心下也在偷笑,不過臉上還是保持不苟言笑的淡漠。
「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突然善心大發要請我吃這麼貴的餐廳?天下沒有白吃的晚餐。」她一臉狐疑,才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收買。
「放心吧,這頓晚餐不是讓妳白吃的,是為了感謝本木和郎那件事。」
江庭芳美眸一亮,恍然大悟。「你沒和他簽約?」
「我找人查過了,這人信用的確有問題,如果跟他簽約的話,有可能步上妳那位老闆的後塵,所以這筆生意我決走放棄,另外找合作廠商。」
她讚許的點頭。「明智的決定。」
既然是報答之餐,她便爽快的答應了,畢竟沒人會笨得放棄去吃那一頓價值不菲的晚餐。
到了下班時間,五點半直接在地下室停車場見,她坐進他的車,滿心期待,笑意不減。
餐廳的氣氛燈光,讓每一張微笑的臉都變得柔和美麗,這一餐江庭芳吃得很開心,幾杯紅酒下肚後,她也變得飄飄然,十分放鬆。
「看不出來,你人也挺大方的。」
她這話,惹來莊品翰的不屑眼神。「好歹我也是個老闆了,屬下若是盡職,我是不會虧待他們的。」
「我幫你省下的可不只有這一餐的錢呢,而是救了你和你的員工。」
「那也不一定,說不定價錢談不攏,就不會簽了。」
「NoNoNo!」
她自信地伸出食指搖一搖,非常肯定的說道:「對方絕對會開出讓你滿意的價錢,他志在吞你的貨、誘你上當,所以你絕對會簽!」
莊品翰端著葡萄酒杯啜飲著,一雙眼三分灼亮、七分柔光,隱藏在昏黃燈光下,欣賞她七分自信、三分俏皮的表情。
「那時候妳老闆一定很賞識妳,才會帶著妳去簽約吧。」
「嗯,當然。」她一邊說,切了一口白松露馬鈴薯放進嘴裡,好吃得眼睛都瞇成了彎彎的弦月。
「不過在這件事上,我有個疑問。」
「嗯?什麼疑問?」
「那件事發生在五年前,那時候的妳怎麼會是日文助理?」
江庭芳拿湯匙的手頓住,抬眼望他,當對上一雙精明的眼眸時,心跳漏了一拍。
他查得這麼清楚,連時間都查出來了?
「而且--」他緩緩說道。「這也代表妳的日文不是在美國選修時唸的。」
江庭芳心下叫糟,原本只是好意告訴他,加上她很重視這件事,為了取信於他,才會脫口而出,卻沒料到他會注意到自己的事!
對上他的眼神,她這才意識到,他一直都在探詢自己,那目光幾乎要看透她的秘密了。
她的心中突然被逼出火氣,這個莊品翰怎麼老是針對她?她到底是哪裡惹他不快?
先是認出她、接近她,又逼她幫他做事,而她本著敬業精神,好心忠告他小心商業騙子時,他卻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質疑她的日文不是在美國選修的。
她何時學的日文,有這麼重要嗎?真是越想越火大,她才不告訴他!
「這是我的私事,不方便告知。」
她沉下臉色,冷冷地瞪他一眼,便不再說話,繼續吃自己的,只要她不說,他又能奈她何?
莊品翰微挑著眉,她生氣了。
生氣,便代表她的確有秘密,而這個秘密是不能被戳破的。
他並不是一個會去挖掘別人隱私的男人,甚至也不齒這麼做,但是對她,他總是有股想一探究竟的慾望,誰叫她那雙美眸瞪著他、對他笑,又或者冷嘲時,總散發著自信和沉穩,不停地吸引他。
像現在,她的眼神就透著不在乎的自信,如同一層紗擋在兩人之問,映照出她美麗的身影,卻又看不清,撩得他無時無刻不想把這層薄紗掀開。
她越是神秘,就越把他的心勾得癢癢的,而她現在微怒的表情,在這燈光的映襯下,分外有魅力,直讓他的心怦地一跳。
她故意不說話,他也不再逼她,若真的把她逼得逃遠了,那可不好。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的話不多,他不再逼問,反倒讓她猜不透他要什麼,只能小心防守。
一頓昂貴的晚餐,終有結束的時候,莊品翰起身付了帳,與她一塊兒走出餐廳,搭電梯時,她開口道「謝謝你今天的晚餐,我吃得很開心,感謝莊老闆的招待。」
她一邊說,遠一邊露出有禮的笑容,朝他微微一鞠躬。
這般多禮,分明帶著疏離。
「我送妳回去。」他道。
「不必麻煩了,我搭捷運回去。」她笑著拒絕,語氣堅定。
「妳在生我的氣?」他微微彎下身,靠近她說道。
「莊老闆多慮了,我只是想一個人搭車回去,散散步。」
看來,他真的把她惹火了呢,莊品翰心下低笑。
「算我不對,向妳道歉。」
他淡笑著說,視線越過她,不小心迎上另一張熟悉的面孔,而對方也正好看見他。
「品翰?那不是品翰嗎?」對方驚喜的叫出聲來。
江庭芳也好奇地回過頭,朝聲音看去,發現叫住莊品翰的女人,長得不錯,全身行頭儘是高級名牌貨,手上塗著指甲彩繪,全身上下,無一不精緻。
當她正在想這女人是誰的時候,肩膀突然被人用力一摟,整個人撞進一堵牆,而這堵牆,是莊品翰的胸膛。
他在幹什麼?!以為吃了一頓「米其林三星」晚餐,就可以摟她?
一股怒火升起,她正想大罵,抬起頭卻呆住了,因為她看到莊品翰緊繃著瞼,甚至還聽見他的抽氣聲,讓她不由得感到奇怪。
舒芊環走上前來,她的目光盯著莊品翰,唇邊綻出微笑,用著悅耳的聲音笑道:「好巧喔,品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你。
莊品翰僵硬了一會兒,見舒芊環走近,他鎮走下來,臉色雖拘謹,卻已能禮貌性地開口。
「妳好,舒小姐。」
「你來這家餐廳吃晚餐?」
「是的。」
「咦?這麼巧,我剛才也是在這家餐廳用餐呢。」
「……是嗎?」
江庭芳來回看著兩人,不知這個女人是誰?她驚訝的發現,莊品翰似乎打從這個女人一出現就變得不太對勁,她感覺到他全身僵硬,而且全神戒備,卻又不得不壓抑。
見到這樣的他,她十分好奇,十分新鮮,又有著想看戲的心情,所以也就不再掙扎,因為他這樣摟著自己,似乎是出於防衛本能,而她更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兩人一來一往的對答中,莊品翰的回答十分簡短,幾乎都是這個女人在講話,而且江庭芳發現一件事,這女人從頭到尾都沒有看自己一眼。
是她多心嗎?這女人似乎是故意不看她,可態度卻又十分親切,感覺不到任何敵意。
聊了一會兒,這個女人從頭到尾都面帶微笑,在電梯打開的同時,她朝他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江庭芳很自然地要走入電梯,但連一步都沒跨完,摟在肩膀上的手又把她拉回,讓她忍不住轉頭瞪他。
「妳先請,我們坐下一部。」他說道,淡笑的神情紳士有禮。
「啊,是嗎?真不好意思,謝謝。」
舒芊環朝他們點個頭,便微笑著走進電梯,一直到電梯關上門之前,這女人還是沒瞧她一眼。
「走!」莊品翰不說二話,拉著她就走。
「不是要坐電梯?」她問。
「我們搭手扶梯。」
「啊?」
她眨了眨眼,突然恍悟,他這是要避開對方,因為發生了剛才那件事,所以她現在腦中只有好奇,也就沒有計較他拉著她的手腕往前走。
「那個女人是誰?」她忍不住問。
「一個不太熟的朋友。」他眼睛看著前方,沒有看向她。
她盯著他,繼續問:「前任女朋友?」
「不是!」
呵,否認得可真快,既然不是前任女朋友,幹嘛變得這麼陰陽怪氣啊?
有鬼!
她想了想,恍然大悟,露出頑皮的笑容。
「我知道了,你暗戀她?」
她才說完,便馬上接收到他射來的兇惡目光,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這還是第一次見識到他用這麼凶狠的眼神瞪視她,江庭芳一時之間也呆了。
倏地,他拉著她,離開手扶梯,帶著她直直朝前方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試著想抽回手,他卻握得更用力,絲毫不給她掙脫的機會,讓她禁不住慌了,就算猜錯了,他也不用反應這麼激烈吧?
難道說,她踩到他的地雷了?
「莊品翰,你放手……唉!很痛耶!」她一路被他牽著走,他的步伐很大,她需要小跑步才跟得上,而她穿的是高跟鞋,在百貨公司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引得旁人投來注目的視線。
莊品翰將她一路拉到另一處電梯前,這裡的空間較隱密,剛好遮住其他人的視線,一來到這裡,他立刻把她抵在牆上,瞪著她。
「我沒有暗戀她,聽到沒有?」他低吼。
她被困在他的氣息之間,一顆心早就撲通大跳,見他如此激動,彷彿她要是不同意,他就會把她吃了。
「凶什麼凶嘛,我只是開玩笑而已。」她小聲的說,說這話時嘴巴遠嘟起來,有些委屈和錯愕。
莊品翰緊閉著唇,瞪視著她好一會兒後,又抓起她的手腕,按下下樓鍵,而後拉著她直接來到地下停車場。
本來想自行離開的江庭芳,直到被他帶進車裡,這才想起自己是要搭捷運的,結果最後,還是莫名其妙被他開車送回家。
--待續--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4:21
莫顏-
瞞天過海騙倒你
(下)
莊品翰對上司情婦的印象是──對愛執著、歇斯底里的小兔子,
當初爲了歷練選擇這工作,誰知還要處理她的一哭二鬧三上吊,
也罷,他吃苦當吃補,辛苦才能出頭天,但某天怪事發生了──
她不但摒棄過去的穿衣風格,從時尚濃妝妹,變成樸素自然女,
還無視過去珍愛的珠寶,變現求售,種種灑脫態度,很不尋常,
就在他好奇心漸生的同時,她還真的遠走高飛,下落不明!
再重逢,她宛如脫胎換骨,蛻變得成熟幹練,更令他驚訝的是,
短短四年間,她竟成爲精通英日德文的特約翻譯,有可能嗎?!
帶著疑惑,他開始接近這渾身是謎的女人,企圖找出答案,
卻沒料到,愈靠近真相,他的心也逐步淪陷,不可自拔……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4:40
第一章
在結束一場商談後,江庭芳和杰森一塊兒送走了客戶,在客戶消失在門外後,她悄悄松了口氣。
「很累嗎?」
江庭芳抬起臉望向杰森,笑笑回答:「還好。」
杰森關心的問:「妳最近好像很忙。」
「最近接的口譯案子比較多。」
「其實你何不乾脆成爲我們公司的專職口譯人員,你也知道,我們公司的福利很好的。」
這件事她不是沒有想過,杰森不止一次提起這件事,還說只要她點頭,他立刻就能作主讓她成爲正式職員,而非只是特約聘雇人員。
事實上,江庭芳沒答應是因爲她想獨立,因爲她想學得更多、看得更廣,她不想成爲某個公司的職員,就是想保有選擇的自由,不被契約綁住,也因此她一直辭謝杰森的好意
。
「謝謝你杰森,我對現狀很滿意,我需要學的東西還很多,也想嘗試更多元化的環境,所以我幷不是不領你的情,也不是不識抬舉,你的好意我明白,希望你別見怪。」她很
誠心的解釋。
杰森見她一臉認真,知道她還沒有改變主意,不可操之過急,只好紳士般的回以一笑。
「我明白了,我只是覺得很可惜,公司網羅人才。」其實他也有私心,想要製造更多與她相處的機會。
他這次來臺灣分公司,只會待兩個月,時間一到,就必須回洛杉磯的分公司,所以他多麼希望她能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如果無法把她拉進團隊,那麼他得加快速度,拉近兩人的距離,而不是只保持工作夥伴的關係。
將東西收拾好,兩人一塊兒走出會議室,高大英俊的碧眼外國人在人群中總是出衆,兩人走在科技大樓的長廊上,有不少女人朝杰森望去,不過杰森的目光只停在江庭芳身上
。
杰森翡翠般的綠眸閃著一絲柔光。「庭芳。」
「嗯?」她抬起臉,笑望他。
「等會兒還有事嗎?」
「沒有。」她搖頭。
杰森目光一亮。「那可不可以。。。。。。」
這時候她的手機響起。「啊,抱歉。」她趕忙從皮包裏拿出手機,看了下來電顯示,秀眉一皺,把手機收回,不予理會。
「妳不接?」杰森納問的問。
江庭芳笑著回答。「是個無聊人士打來的,不接也罷。」
兩人繼續肩幷肩走在長廊上,有說有笑,而她口中那個「無聊人士」在打了數通電話卻依然得不到響應後,決定出馬逮人。
「江庭芳。」
聽見某個無聊人士直呼她的姓名,江庭芳中斷了和杰森的談話,兩人一致轉過頭來,望向那個正朝他們大步走來的東方男子。
江庭芳冷眼等著莊品翰,正想看看他想幹麼時,誰知這人一走近,連個招呼也不打,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話不說抓著她就走。
「莊品翰,你幹什麼啊?」
「過來一下。」
被他霸氣地拉走,她想大聲抗議,這時候另一隻大手堅定地抓住莊品翰的手臂。
「放開她。」
莊品翰楞了下,回頭看抓住自己的是一隻白晰大手,而大手的主人則擁有外國人的臉孔。
莊品翰先是一怔,目光到上那雙綠眼中的敵意,也緩緩冷凝了起來,不遇嘴角卻是笑著的。
「他是誰?」他問的是江庭芳。
江庭芳沒有察覺到這兩個男人的變化,只覺得手腕被莊品翰抓得好緊,正爲掙不開而懊惱。
「他是杰森,德商分公司的總經理。」她沒好氣的說。
「喔?」莊品翰看著杰森,用英文說道:「幸會,我是品翰科技公司的老闆,我現在有一件生意上的急事,需要我的口譯人員來幫我。」
杰森看向江庭芳。「你是他的口譯人員?」
江庭芳對他點點頭。「是呀,我也有接他們公司的CASE。」回答了杰森的疑問後,她再度看回莊品翰。
「到底有什麼急事?」
「當然是生意上的急事。」
「沒有其他人幫忙嗎?當初說好,我只接口譯的案子,而且要事先排好,臨時的不可以。」
「我加你錢。」
「這不是加不加錢的問題,我也需要有自己的時間。」
「幫我一下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這是原則問題。」她堅持,這陣子以來,多了莊品翰給她的案子,就夠讓她忙的了。
其實若是平常,她或許就接了,可對方是莊品翰,自從她察覺到莊品翰在探詢她的秘密時,她就對他多了一分防備意識,不知道爲什麼,每當他盯著她,她就會莫名其妙地心
跳加快,整個人快被他深邃似海的眼神吸進去似的,讓她升起警覺心,必須離這人遠一些,不然一個不小心,肯定會著了他的道。
她不明白自己之所以防著他,其實是受到他的魅力吸引,自從四年前被前男友劈腿背叛後,她對男人就抱持著警戒心。
在外表上,她是大學畢業不久的二十三歲新鮮人,可事實上,她的心態已經是三十一歳的輕熟女了,不像二十幾歲的年輕女性那樣憧憬愛情,天真而充滿希望。
或許正因爲這種自我保護的心態,造成她無法對莊品翰敞開心胸,反而處處防備,他越是逼近,她越是後退,想盡辦法保持距離,她不是討厭他,只是害怕自己的脆弱,但這
些原因,她自己幷不清楚。
她看不清他的意圖,莊品翰卻把她看得很明白,見她如此堅持,對他有意冷淡,他不是笨蛋,他當然知道江庭芳有意與他保持距離,除了工作,不做其他接觸。
這個認知讓他緩緩眯起了眼,從她的反應看來,他知道她對他也有好感,卻一直閃躲,可惜他不是吃素的,嗅到了美味,就會緊盯不放,不是她逃避、排斥就可以拒絕得了的
,遇到挫折就放棄可不是男子漢,只要還能嗅到她對自己的一絲好感,他就不會退縮。
「你們到底在講什麼?」
一旁的杰森終于耐不住性子,他聽不懂中文,唯一能聽懂的,就只有「江庭芳」三個字的中文發音,這讓他十分懊惱,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居然抓住庭芳的手腕,而庭芳似乎
跟對方很熟。
莊品翰一眼就看出,杰森對他有敵意,這敵意正出在江庭芳身上。
他的嘴角彎起一抹迷人的笑容,這抹笑,讓本來就俊朗的他,更增添了三分魅力。
「庭芳,拜托幫我個忙吧,我現在真的很需要你。」
他的語氣變得溫柔,叫她叫得這麼親昵,讓江庭芳見鬼似的瞪他。
「我沒辦法。、她冷硬回應。」
「你當真不幫忙?」
「不是不幫忙,是原則問題,我剛才解釋過了。」
莊品翰的笑容加深了,連眼睛都笑得眯起來,他越是這麼笑,越銳她沒來由的神經緊綳。
「你可知道,當初你消失時,楚建霖發了瘋似的找你?」他用著好迷人的笑容,說著好溫柔的話。
她心頭大跳,正想駡出口,卻瞥見周遭不斷投來的注目眼光--莊品翰抓著她的手,而杰森又抓住他,他們三人維持這個姿勢,其實是很引人注目的,尤其這兩個一東一西的男
人都是養眼的極品帥哥。
爲了避免引起太多人注意,她只好也極力露出微笑,壓低聲音警告他。
「不准拿他威脅我,你答應過我要保密的,要是你不守信,我是連當你的口譯人員都沒辦法的,你應該也不希望失去我這樣的人才吧。」
「當然不希望,不遇我現在自身難保,你要是不幫我,我一定會很卑鄙的威脅你,把你拖下水。」
什麼!
他他他--竟如此光明正大的威脅人!
她的臉皮忍不住抽了下。「你這個衣冠禽獸。。。。。。」
「我真正禽獸的樣子你還沒看過。」
很抱歉必須威脅她,因爲不能讓她跑掉,而且他真的很需要她,極度需要!所以只能采取最有效率的手段。
兩人你來我往,臉上的笑容很和藹,火氣卻很熾盛,杰森只能來回看著兩人,仍是一臉苦惱,他聽不懂呀!
江庭芳氣得要死,卻又不能表現在臉上,衡量一下利弊得失後,只得先答應他。
「我知道了,我跟你去。」她的笑容帶著咬牙切齒。
「很好。」他的笑容依然紳士俊逸。
她深深吸了口氣,轉頭對杰森道:「我去他的辦公室一下,客戶那邊有事情要解決。」
杰森盯著江庭芳,半信半疑地問:「是嗎?」
「別擔心,工作而已。」她回給杰森一個安心的笑容,聲音也不自覺地放輕柔,一切只是爲了讓他不要掛心。
不過這微笑和語氣,看在莊品翰眼中卻有些刺眼,他不由得眯細了眼,抓住她手腕的大掌,沒有絲亳退讓。
這個女人竟然在他面前對其他男人笑得那麼迷人,她不知道她這笑容會勾男人的心嗎?
一等杰森放開手,莊品翰立刻拉著她往自家公司走去。
進了公司大門,莊品翰還是沒放開她,從大門到他私人辦公室的這條路上,始終不放手,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抓著她一路往辦公室走去。
這時所有員工不管是站著、坐著、影印的、講電話的、打計算機的,全都睜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的老闆竟主動拉著女人的手,急匆匆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喂,我已經答應你了,你走就走,一直拉著我幹麼!」江庭芳一邊碎碎念,一邊氣呼呼的數落他。
少了走廊上那些人的視綫,進入他的地盤,她也懶得跟他客氣了,偏偏這人力氣大得很,硬是不肯放開她,直到把她拉進辦公室後,關上門,才鬆手。
江庭芳沒好氣地揉著被他握痛的手腕,剛才一拉一扯的,她的手腕都已經出現了紅紅的手印。
她左右張望,狐疑地問:「你的客戶呢?」她做的是口譯,自然認爲他必是有重要的客戶來訪,才會臨時把她抓來。
「還沒到。」他的臉色很沈,剛才在外頭他還可以裝,可是現在只剩下他們兩人,立刻垮著一張陰沈的臉。
既然答應了他,就算不是自願的,江庭芳也會忠于職責,在客戶來之前,她需要準備一下。
「等會兒是要和客戶談什麼?簽約?談産品?還是價格?資料拿來,我先看一下。」
「不用,你在旁邊陪著我就行了。」
陪?
她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你既然用不到我翻譯,幹麼一定要我來?」他是在耍她嗎?
「你別多問,反正你只要在場就行了。」他煩躁地揮了揮手,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這時江庭芳終于注意到他的不對勁了,和他共事以來,從沒見他這麼煩躁過。
「那個客戶很難纏嗎?」她好奇地問。
「豈止難纏,你見過。」
「我見過?誰?」
莊品翰陰沉的吐出幾個字。「就是上次在餐廳遇到的那個女人。」
這個女人叫做舒芊環,永業集團的千金,家世好、背景好,長得也算漂亮,更重要的是,她的父親,也就是永業集團的董事長,是莊品翰在事業上的恩人。
江庭芳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在聽了莊品翰的介紹後,她恍然大悟,做出大膽的猜測。
「她喜歡你,但你對她無意,而你礙于她爸爸是你的恩人,所以無法嚴詞拒絕她,只好保持距離,或是找個人在旁邊,避免和她獨處,對不對?」
「。。。。。。大致是如此。」他悶悶的說。
江庭芳點點頭,難怪莊品翰無論如何都要把她抓來,因爲他不想和舒芊環獨處,這也算情有可原,不過想想之後又覺得奇怪。
「既然如此,幹麼一定要抓我啊?你公司裏隨便找一個職員不就行了。」
莊品翰銳利的目光像機關槍似的掃射過來。
「我是老闆,當然要公私分明,怎麼能拿這種私事命令屬下配合,這樣不是自打嘴巴嗎?更何況,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一臉無賴,擺明要拖她下水就是了。
她實在很不服氣,爲什麼他偏偏要挑上自己?
「你找我,萬一她真誤以爲我們有曖昧關係怎麼辦?」
聽到這裏,莊品翰的臉色稍緩,眼中閃過一抹光,輕哼道:「那最好。」
「啊?」她一臉錯愕,不敢相信地瞪著他,他竟然說好,還這麼理直氣壯?
原來他所謂的找她幫忙,打的是這個主意。
她不服氣的質問:「莊品翰,你太過分了,這麼重要的事,你連問都不問我,就要我假裝是你的女朋友?」
扮他的女朋友有這麼委屈嗎?不管怎麼說,他的條件算好的,別人想扮,他還不答應呢,她卻一副見鬼的表情,像是燙手山芋似的急急推開,傷他自尊也傷他感情,實在很悶
!
他冷冷說道:「你激動什麼?我又沒要你扮成我的女朋友,只是要你在場而已。」
她呆楞。「爲什麼?」
「這女人既難纏又厲害,你這麼弱,根本對付不了。」他的口氣像是說多了也是白說,反倒引出她的不服氣。
她雖然不願扮他女友,卻也不想被他看扁,每次他出現那種不屑的眼神時,她就會冒出無名火,四年前是這樣,四年後還是這樣。
本想把事情再問清楚一點,此時響起敲門聲,是小員通報說客人來了,而這位讓莊品翰全神戒備的嬌客,果然是舒芊環。
這女人一出現,果然又是全身名牌,從頭到腳的打扮無一不精,臉上的微笑也精緻得沒有瑕疵。
而且當這女人進門的那一瞬間,江庭芳可以感覺到莊品翰全身的毛都要炸開了,她實在很好奇,舒芊環到底是怎麼纏著他的,居然讓這男人如此戒慎恐懼。
「品翰,對不起,我來晚了,你不會怪我吧?」舒芊環溫柔的說道。
「舒小姐客氣了,一點都不晚,不知你今天來有什麼要事?」他中規中矩地說,臉上面無表情,渾身散發著嚴謹和一絲不苟。
舒芊環聽了羞紅了臉,不好意思的說道:「你還是那麼好,都捨不得責備我。」
「不,你誤會了,是真的沒什麼,換了任何人,我都是一樣不責備的。」
「可是上一回永漢遲了兩分鐘,你就數落了他呢。」
「他是我很熟的朋友,那不一樣。」
舒芊環的臉蛋更紅了。「果然不一樣嗎?你對我如此另眼相待,會讓我很不好意思的。」
莊品翰的表情更僵了。「不,你真的想太多了,我對你幷沒有另眼相待。」
舒芊環感動地望著他,用著無辜的眼神和真誠的語氣說道:「品翰你真好,爲了不讓我愧疚,總是這樣盡心安慰我。」
「……」莊品翰一張臉黑了。
在一旁的江庭芳還真是傻眼了,她來回看著兩人,很好奇接下來會如何發展。
一陣沉默後,莊品翰轉移了話題。
「請問你今天來有什麼事?」他强忍著不發作,維持禮貌。
「是我爸爸要我來的,他說你是個很有想法又能幹的人才,但他知道創業維艱,所以要你放心,你就全力發展,他會在金錢上資助你的。」
聽到這裏,江庭芳眼神亮了下,心中恍悟,原來他說舒小姐的爸爸是他的恩人,是這個意思啊。
莊品翰正色道:「感謝舒董事長的伯樂之恩,請轉告他,我絕對不會讓他失望的。」
話才說完,就見舒芊環又害羞了,甚至還眼神閃躲,仿佛莊品翰有某種曖昧的暗示。
江庭芳睜大眼好奇地看著她,再看回莊品翰,只見他緊閉唇瓣,臉色僵硬。
舒芊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有說不盡的尷尬和羞澀。「你。。。。。。唉,你別想太多,好好工作,我。。。。。。我明白的,我。。。。。。我走了。」
她匆匆起身,離開時居然像是逃亡似的,步伐踉蹌,看起來很狼狽,連咖啡都來不及喝。
江庭芳十分錯愕,從頭到尾她都沒機會說一句話,目送著舒芊環離去後,她怔怔地回過頭,疑惑地盯著莊品翰。
許久之後,她忍不住問一句。「你真的不喜歡她?」
她不問還好,這一問立刻意來莊品翰抓狂的目光,嚇得她縮著脖子。
原以爲他會火山爆發,誰知他只是瞪著她好一會兒,最後卻像鬥敗的公鶏垂下臉,用手揉著眉心,深深嘆了口氣,很無奈的說:「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一點都不喜歡她,但我
不能得罪她,因爲她父親是我們公司最大的投資商,絕不能在這時候撕破臉。」
江庭芳很訝異,這個一臉冷酷淡漠,仿佛任何事都不看在眼中,總是很沈穩的男人,居然也會有這麼懊惱、無奈的時候,就像一隻高傲的獵鷹被人掐住翅膀似的。
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莊品翰,原來他也有煩惱,也會嘆氣,而他憂鬱的模樣無端勾起她的憐惜,讓她一顆戒備的心稍稍軟化了些。
她以前曾聽某個長輩說過,男人的落寞和脆弱會勾起女人的母性,尤其是長得帥的男人,若是帶著憂鬱的氣質,更容易成爲女人的魔障,讓女人興起爲他擋風遮雨,舍我其誰
的志向。
她現在就有這種感覺,若非自己是個見過世面、防護罩强大的女人,不然還真會掉入這種拿出母愛,爲男人犧牲奉獻的魔障裏。
回想莊品翰的顧忌,再加上舒芊環的態度和表情,她突然明白,莊品翰爲何會怕這個女人了。
舒芊環若不是一個花痴,就是一個心機深沈的高手,她不說喜歡你,卻裝得好像是你喜歡她,但又不跟你正面對決,讓你的刀槍無從下手,無法對她說你不喜歡她,因爲她從
來沒說過喜歡你。
如果不是因爲她相信莊品翰,不然也會被舒芊環騙了,以爲莊品翰暗戀人家呢。
偏偏舒芊環的爸爸是莊品翰的恩人,她嘴上說要莊品翰好好工作,不要想太多,事實上,她是在提醒莊品翰,別忘記我爸爸是你的恩人。
用這種心機來糾纏男人,她若是莊品翰,八成也會頭痛欲裂了,就像她當年躲楚建霖的感覺,她懂。
以往遇到別人有難,她都會强出頭,不過這幾年她改了,自從在自己的喪禮上瞭解到她做人很失敗之後,她便下定決心要改變,重新學習人際關係,學習謙卑,凡事不再堅持
己見,只堅持信念,適當出頭,卻絕不炫耀。
不是她自誇,現在的她人緣可是很好的,不再爲了爭强好勝而打壓別人。
看莊品翰吃癟,她忍不住感嘆,上天是公平的,果然一物克一物哪,她嘿嘿偷笑著。
她的偷笑被莊品翰銳利的目光掃到。見她立刻收起笑容,假裝沒事似的看向別處,他緩緩眯細了眼。
「你好像很幸災樂禍?」
她很無辜地回答他。「不,我其實很同情你的遭遇。」不過還是有一點幸災樂禍,沒辦法,這是人性。
同情他?怎麼他覺得她渾身上下都很開心呢。
他拉下臉,眼中冷意緩緩流瀉,她本想假裝沒看到,可是後來實在被盯得有些發毛,決定溜之大吉。
「我陪也陪了,別說我不夠義氣,我還有事,走了。」她想溜,但是有人可不想就這麼容易放她走。
她一起身,手腕再度陷入莊品翰的掌控中。
「誰說你可以走的,我還沒吃中飯,你陪我去吃。」
她見鬼似的瞪他。「你自己不會去吃嗎?幹麼硬要拉我啊,難不成你吃個飯還要人翻譯?」
「我怕吃飯的時候落單,再度被纏上。」他一邊拉著她,一邊走回辦公椅拎起外套,直接拉著她往外走。
江庭芳捱不過他的固執,知道這人若是打定主意就不容易改變,而她可不想和他在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那臉她丟不起。
而且一想到他被舒芊環纏上,「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模樣,心中就再度嗤嗤偷笑。
別怪她壞心,因爲一遇上他,她就被吃得死死的,如今有另一個女人讓他嘗到這種苦頭,她心裏的不平衡瞬間被安撫得很舒順。
進電梯時,莊品翰看到她强忍憋笑的模樣,心中更不是滋味。
她不同情就算了,居然還在一邊納涼,悠哉看戲。
他幷不是沒有其他人可求救,但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她,因爲她是他信任的女人,若要假扮女友,他寧可對象是她,所以才要硬拉她下水,而且就私心而言,他也想讓她曉得,
有另一個女人在打他的主意,想知道她是什麼反應,會不會在意?
結果別說在意了,看到有人纏上他,她一點也不吃醋,她對他,難道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很悶,一股氣積壓在心口得不到宣泄,弄得他極度鬱悶,這股氣悶超過了舒芊環帶給他的困擾。
說要她陪自己用餐,免得落單再度被人纏上,其實只是一個藉口,因爲他還不想放她走。
當他拉著她出了電梯,往地下停車場走去時,猛然一僵,下一秒,他一把將她拉到一邊,將她的人抵在墻上,他的雙掌貼在她左右兩邊的墻壁上,屬于他的男性氣息,霸氣地籠罩住她。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6:10
第二章
「你幹什麼呀?」她瞪著他,不曉得這人又在發什麼神經?
「她在那裏。」
莊品翰一說出這句話,江庭芳訝異地頓住,原本想掙扎的雙手也不動了。
她小聲的問:「在哪兒?」
「在我右後方,紅色的車子裏,正坐在裏面看著我們。」
她瞠目結舌,眨了眨驚訝的美眸,真想不到還被他說中了,又遇上舒芊環。
此時她被他困在墻角,視綫被他高大的身軀擋住,所以看不到舒芊環。
「你的眼睛還真利哪,你戴的該不會是望遠鏡吧。」說完又想笑了,還是忍不住抓到機會就要取笑他一番。
莊品翰眼角抽了抽,瞪著她一臉幸災樂禍,眼中閃過一抹狡光。
「你明明沒近視,爲何老是戴著眼鏡?」毫無預警的,他伸手拿下她的黑框眼鏡。
突然被摘下了眼鏡,讓江庭芳禁不住氣惱。
「還給我!」
他當然不會還給她,順手把她的眼鏡放到口袋裏,同時解下她後腦的發圈,讓盤起的頭髮如瀑般披瀉而下。
「啊,你幹什麼!」
「你何必老是打扮得像個不解風情的老處女?」
「要你管!」
「我當然要管,你還是假扮我的女友好了,既然是我的女友,就不能太差。」他早就想把擋住這張嬌美面孔的眼鏡摘下了。
在解下發圈的同時,五指也插入她的發絲裏,感受那柔軟的觸感。
一瞬間,她隱藏起來的美麗盡顯無遺,他帶著怒意的目光也因爲這久違的驚艶而變得幽深。
四年不見了,她蛻變得更加光采亮眼,女人味也更濃了,長髮柔和了她刻意顯現的女强人氣息,她因爲被人摘去了面具而慌亂氣惱,愉悅了他。
這樣的她,讓他有重新奪回掌控的感覺,很好。
他喜歡她被困在自己圍起的小方寸間,這樣顧得她很嬌小。
「莊品翰,我又沒答應要假扮你的女朋友!」她氣呼呼的抗議,對他的自作主張很不服氣。
莊品翰的氣息緩緩逼近,不慌不忙的說道:「你若不答應,那我可要親你了。」
啊?!
她僵住呼吸,瞳孔放大,直直盯著莊品翰,一時之間啞了。
莊品翰眼底的笑意溢出,能嚇到她真好,見她傻住,他更加確定她對自己是有好感的,否則他說了這麼輕浮的話,按照常理她應該會推開他,或是做出厭惡的反擊,但她沒有。
他記得很清楚,當年她可是用過肩摔把楚建霖狠狠教訓了一頓,她沒推開他,證明她對他是在意的。
摸著她柔軟的髪絲,他的氣息靠得很近,任何人看到都會以爲他正在吻她,而他很願意製造出這種假像。
江庭芳死瞪著他,他居然用這種話威脅她?
不假扮他女友,就要親她?
他敢!
她很想馬上推開他,但是卻有些怕了,因爲他現在正帶著不顧後果的氣勢。
平常自律甚嚴的男人臨近失控邊緣,反倒讓人不敢挑戰他的極限,因爲清楚知道,他是說真的。
他是真的被舒芊環那種粘膩的纏人方式惹到快抓狂了,連這種誇張的話都敢對她講。
最不爭氣的是,她的臉紅了,明知他亂講一通,心頭小鹿卻不聽話的亂撞,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閉緊嘴巴不講話,只有膽子用眼睛生氣,不敢動也不敢再推他,只希望臉
蛋的躁熱不要被他發現。
這個該死的男人!突然霸道起來,竟這麼有魅力。
爲了掩飾不自在,她的視綫朝下,避免與他對看,不自覺將唇瓣咬得有些紅,她沒發現,自己越是咬唇,他眼底的火光越是熾人。
他摘下她的眼鏡,弄散她的長髮,掌心享受著發絲的柔軟觸感,在五指間的絲絲纏繞,如同她的影子也在他心中纏繞了四年。
原來她的頭髮這麼軟……
原來她咬唇的樣子這麼性感……
原來她緊張的時候這麼誘人……
他想著想著,突然有種塞翁失馬的感覺。
她身上散發著不輕允男人越雷池一步的氣息,在沒完全的把握前,他只能以工作爲由接近她,或者像現在這樣,藉舒芊環的事來纏著她。
那個杰森,他看得出來,對方喜歡她,當看見她對杰森露出親切的微笑時,他心中頓時升起妒火。
她對他可從來沒有這樣笑過。
此時的他早已忘了舒芊環還在不在那裏,只想享受她的氣息呼在脖子上的感覺。
「好了沒有?」她咕噥的問。
他低啞略帶磁性的聲音,輕輕在她耳畔響起。「你看看她還在不在那裏?」
「你這樣擋著我怎麼看?」
他唇角微揚淺笑,在她耳邊輕聲細語著。
「你偷偷踮起腳不就得了,小心別穿幫,別讓她發現你在偷看,不然我們的戲白演了。」
雖然她很不滿莊品翰把她拖下水,可是好勝心也被挑起來了,她向來討厭半途而廢,雖被逼著扮他女友,可是不知不覺中也認真扮演起來,爲了查探敵情,她還真的偷偷踮起
腳尖,從他的肩膀偷偷看過去。
當她這麼做時,臉蛋不得不與他靠得更近,感覺到她臉上的溫度,與自己臉上的溫度交融著,這份感覺令他心頭的熱度更盛。
他的心,很久沒這麼激烈跳動了。
「她還在那裏呢。」她一邊看,一邊小聲的說。
「其實她長得挺漂亮、家世好,她老爸又欣賞你,說來是你的福氣,你要是娶了她,完全不用奮鬥就能攀上雲頂,你要不要考慮看看?」
這是很有良心的建議,而且絕對符合人性和時勢,不只女人想攀高枝,男人也會想要一步登天。
男人一輩子求的,不就是嬌妻、財富和地位嗎?娶了舒芊環,買一送一,全都有了,她自認是中肯的建議,聽在莊品翰耳裏,卻像澆在火上的一桶油,讓他的臉色瞬間陰沈。
「那妳要不要考慮回楚建霖的身邊,把他老婆幹掉,自己爬上正妻的位置,不用奮鬥就可以攀上高峰當貴婦?」
這話回得的確是很惡毒的,果然讓她聽了倏地變臉,氣憤道:「我又不喜歡他!」
「我也不喜歡那女人!」
江庭芳話語一滯,看著他怒火熊熊的雙眼,心口仿佛被什麼東西刺了下,忍不住埋怨道:「凶什麼嘛,開個玩笑不行喔,這麼認真。」
她是好意耶,誰知道他會氣成這樣,還拿話來堵她,越想越委屈,楚建霖是她心頭的一根刺,這個男人的存在只會讓她背上小三的污名,莊品翰卻拿來激她。
雖然她不是真正的江巧林,可是內心深處還是會因爲這一段過往而感到自卑。
前生的她做什麼都是追求完美、充滿自信,即使到了今生,依然保有這份盡善盡美的企圖心,怎能容忍這樣的過去?
更何況,她不知道其實自己也很在乎莊品翰的看法,怕在他心中不完美,她不希望他提到楚建霖,那無異在她心頭大力刺了一下。
她沒有察覺到自己對他的在乎,只想到硬被他拖來,還被他凶,禁不住在心中駡他,沒度量的男人,不想娶就不想娶,有必要氣成這樣嗎?
當她看到舒芊環終于把車開走了,心中的委屈化成一股怒氣,想到他故意靠自己這麼近,也只是爲了做給別的女人看,她立刻推開莊品翰。
「她走啦,我要回去了!」說完氣衝衝的往電梯走去。
「站住!」他跟在後頭,火氣也很大。
「誰理你!要吃飯你自己去吃!」
莊品翰心中煩躁,他幷不想凶她,可是她居然建議他娶舒芊環,這句話激怒了他,他可以忍受她的逃避和防備,卻無法接受她把他推給其他女人,這會讓他氣憤難消,一時忍
不住就……該死!
當他正想追上前伸手把她拉回來時,江庭芳猛然煞車,接著沖回來,對他投懷送抱。
當柔軟的身體撞入他的懷裏時,莊品翰既震驚,又感到一陣心神倶蕩,楞楞地盯著懷裏的可人兒。
不過他畢竟是理性的人,前兩秒受寵若驚,第三秒立刻覺得不合理,她怎麼可能投懷送抱?
能讓她如此反常的,除了一個人,沒別的。
莊品翰拾起頭,果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從轎車後座下車,那一身時尚品味服裝,手上戴著名表,頭髮永遠有型的男人,不是楚建霖還會是誰?
楚建霖下車後,也看到了莊品翰,這一看,他先是一楞,接著露出曖眛的笑,大步朝他們走去。
望著楚建霖,莊品翰毫不猶豫地環住懷中的人,帶著捍衛的力量,悄悄收緊。
隨著楚建霖走近,他也恢復冷靜,眼神轉成淡漠,籠上一層讓人看不透的冷凝,不過唇角彎起淺笑,只是這笑,沒到眼底。
楚建霖來到他面前,笑笑的上下打量他,目光當然也沒放過他懷裏的女人。
「好小子,我就說你怎麼這麼難找,原來是交了女朋友。」
莊品翰淡笑不答,反過來問「你來洽公?」
「我是來找你的。」
「喔?要找我,打通電話就行了,何必親自跑一趟?」
「反正經過,就順便來了。」
楚建霖饒有興趣的盯著他懷中的女人。「不介紹一下?」
江庭芳聽到這話,不禁綳緊神經,下意識更加偎近莊品翰,整張臉都埋進他的胸膛裏,死也不讓楚建霖看到自己,幷且很後悔,剛才要是不和莊品貌吵架,直接上車有多好,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下次吧,她今天不舒服,不太想見人。」莊品翰面露無奈的朝他眨眨眼。
楚建霖接收到莊品翰的暗示,立刻明白他懷中的女人正在哭,大概是哭腫了眼,羞于見人,加上心情不好,也不想跟人說話。
可惜呀,他真想一睹對方的長相,看看是什麼樣的女人能擄獲學弟的心,因爲他深知莊品翰對女人是非常挑剔,也不輕易放感情,所以當發現品翰願意在外面讓一個女人伏在
胸口哭泣時,便明白這女人在他心中的分量是很重的。
這麼一來,更讓他想一睹芳容了。
「小姐,是不是品翰欺負你了?我是他學長,你告訴我,我會替你好好教訓他。」
楚建霖打趣的說,想看看這樣能不能說動她,讓對方把臉轉過來。光看這背影,就知道是個美人,而且長髮披肩的女人最吸引人,總能挑起男人探究的欲望。
不過懷中的女人完全沒有反應,也不理會他,還是維持著把臉深深埋在品翰胸口的姿勢。
莊品翰苦笑道:「不好意思,她現在誰都不想理,我先送她回家,改日再聯絡吧。」
他故意做出沒轍的表情,因爲他太瞭解楚建霖了,對付一向自負的楚建霖,示弱是最好的打發手段。
爲了她,他願意向楚建霖示弱,如同過去待在楚建霖的家族企業裏,爲了打開商場人脈,他能屈能伸,而現在,他不會讓楚建霖的魔爪再伸回到她身上。
楚建霖見他一臉無奈,不由得笑出來,也打消了强人所難的意圖,只好眼睜睜放他們走。
莊品翰則樓著懷中人往車子走去,從頭到尾,江庭芳始終沒把臉移開過他的胸膛。
一上了車,江庭芳立刻接過莊品翰脫下的西裝蓋在臉上,躲在他的後座,直到莊品翰把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確定遠離楚建霖的視綫,他與她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他將車子緩緩停在路邊後,回頭看向後座。
「安全了,不用再遮了。」
那張巴掌大的臉蛋緩緩從西裝外套露出來,眨著一雙謹慎又無辜的眼睛看著他,她這個樣子讓莊品翰實在很想笑,因爲她用他的西裝蓋住全身,縮成一團躲在裏面,當她露出
臉時,就像烏龜伸頭。
而他,也真的笑出來了。
「還敢笑,剛剛是誰在怪誰幸災樂禍的?」她大聲抗議,說完後也忍不住笑出來。
此刻哪里還有先前的不愉快,經過剛才的驚險狀況,怒氣都嚇跑了,只剩下一肚子好笑,因爲兩人都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他在躲舒芊環,而她則在躲楚建霖,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再加上身不由己的窩囊,還真有惺惺相惜之感。
不知不覺,兩人越笑越大聲,甚至突發奇想的討論,應該把舒芊環配給楚建霖,一個是不受控的花心男,一個是想掌控人的橡皮糖,心機都很重,絕配!
只可惜楚建霖結婚了,不然這兩人湊在一塊兒,包准殺個你死我活,其他人便可以天下太平了。
笑得差不多了,他道:「去吃點東西收收驚吧。」
她這次完全贊成。「我要吃貴一點的來收驚。」
「跟著我,包准你吃香喝辣。」
「你說的,要是不好吃,我一定吐你槽!」
兩人你一句我一言的鬥起嘴來,就像已經認識十幾年的老朋友,雖然還不到患難見真情的程度,但是你看過我的糗態,我見過你的狼狽,彼此也算是情義相挺的親友,親切感
自然連升好幾級。
自此後,除了工作上的接觸之外,兩人吃飯的次數變多,還會一起去打網球,甚至說好假扮男女朋友,他幫她避開楚建霖,她幫他擋著舒芊環。
大概是在一起的次數多了,其他同事也注意到他們倆的親密互動。
「庭芳,聽說你交男朋友了?」會議結束,在茶水室倒水喝時,一位德商的同事好奇問她。
江庭芳本來很順口的要回答不是,可突然想到莊品翰的再三叮嚀,兩人都在同一棟大樓,爲了演得逼真,最好連同事都瞞著,這樣舒芊環派人來打聽時,才不會露餡兒。
「是呀。」她笑笑回答。
「就是對面那間品翰科技公司的老闆?」另一名女同事也好奇的插嘴問。
「嗯,是的。」她呵呵點頭。
女人一聊到您愛話題,總愛八卦一下,更何況幾名女同事一聽到她交上的男友,竟是對面公司的英俊老闆,不由得引起一陣騷動,一雙雙驚訝羨慕的眼睛閃閃發光。
江庭芳這才曉得,原來不只是這些女同事,連這棟大樓裏其他公司的女職員都知道莊品翰這個人,仰慕他的女人挺多的,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雖然自己只是假扮他的女友,可是面對這麼多羨慕的眼光,讓她不禁有些小小的虛榮感,全身飄飄然,在私下無人時,還會偷笑一下。
不可否認,莊品翰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雖然有點龜毛,但是做事謹慎中帶有魄力,這樣的他十分迷人,其實她私底下也會偷偷欣賞他,只是明白他的魅力,所以會儘量和他
保持距離,避免一個不小心丟失了心。
太迷人的男人是很多女人的花蜜,會招來蜂蜂蝶蝶,被搶走的機率也高,令人不安,所以她不想招惹這種男人,只是偷偷享受一下當他女友的滋味。
在所有人當中,最讓她意外的是杰森的反應,他竟特地過來向她求證。
「庭芳,他們說你交了男朋友,這是真的嗎?」杰森問得激動。
由于不懂中文,來自德國的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是呀。」她點頭,發現杰森只是怔怔的看著她,好半天都沒有說話,讓她大感奇怪。
「杰森?你怎麼了?」
突然,杰森重重嘆了口氣。
「唉,看來我還是慢了一步。」
「啊?」
杰森一臉懊惱的說道:「我還以爲自己有希望呢,本來不想太快,怕把你嚇到,因爲聽說東方女性對感情比較保守,所以打算要一步一步慢慢來,誰想到一個不留神,你就被
追走了。」
她呆呆望著他,就見他一臉遺憾的說道:「早知如此,我應該早點采取行動的。」
這番突如其來的告白,加上他遺憾的表情,讓江庭芳當場怔楞。
她和杰森一直保持著事業上的合作關係,杰森對她很好,她也以爲杰森如此照顧她,是因爲他就像位紳士,對女人親切有禮。
杰森握住她的手,很認真說道:「不管如何,我希望你快樂,以後我還是會好好待你,如果他欺負你,告訴我,我一定會爲你出頭的。」
說完,他彎下身,輕輕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接著鬆開她的手,依依不捨望了她一會兒,才像是下定決心似的轉身走開。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原來杰森喜歡她。
天哪,杰森喜歡她!這個認知讓她開心,後來不管走到哪里,不管何時何地,她只要想到這件事,就會忍不住偷笑。
她高興,幷不是因爲她到杰森有意思,而是純粹高興有人暗戀自己,而且對方還是又高又帥的杰森,能被這麼優秀的男人喜歡,是一種榮幸啊!
「你在偷笑什麼?」
江庭芳回過神來,此時她和莊品翰正坐在一間咖啡廳裏,才剛結束一場和日本客戶的交易。
「沒有啊。」她隨意的打混回答。
「沒有?」他一點也不相信。「從剛才到現在,你不是發呆就是偷笑,到底怎麼回事?」
江庭芳本來只想偷偷高興就好,在莊品翰逼問下,不說他不會死心,而她也壓不下心中的愉悅。
她看著他,突然露出一抹頑皮的笑容。「也沒什麼,只是最近才發現,有人偷偷喜歡我好久了。」
她這麼一說,讓莊品翰心頭大跳,向來沉穩的眼底有些心虛。
「妳……怎麼發現的?」他的眼皮有些發燙,說這話時,還不敢直視她。
「因爲那個人向我表白啊。」
莊品翰一呆,原本不好意思的表情漸漸化爲冷沉,原來,她說的不是他,而是另一個男人,幽深的俊眸恢復了銳利。
「有人向你表白?」
「是呀。」
「誰?」
「杰森。」她笑得很樂。
他盯著她,眼中的黯黑更深了。「你很高興?」
「被人喜歡,當然高興了。」知道有人暗戀自己,哪個女人會不高興?
看她這麼開心,他的臉色看似平靜,但是目光轉冷,內心升起一股妒火。
「先別那麼高興,或許人家只是想在出國期間,搞個短暫的異國恩情,有個女人陪陪而已。」
江庭芳呆住,原本心中正高興呢,他卻給了這麼殺風景的話,如同一桶冷水澆下,讓她收起了笑容。
「杰森才不是這樣的人。」
「你怎麼知道?你認識他多久?」
她的臉色沈下來。「再怎麼說,我都比你瞭解他,你跟他不熟,就沒資格批評他。」她很氣憤,難道在他眼中,她是這麼不值得男人追求的女人嗎?實在太傷她的自尊了。
莊品翰的眼中緩緩眯出一絲危險,不過他越是惱怒,臉上越是輕鬆淡然。這個笨女人,竟敢在他面前贊美另一個男人,面對情敵,他的批評是毫不留情的。
「我不必認識他,因爲他是個男人,男人在想什麼,只有男人最懂。」
她咬牙道:「杰森不是隨便的人」
「聽你說這句話,就知道你太不瞭解男人了,男人無所謂隨不隨便,只有門坎高低的問題,男人對女人,不管喜歡程度如何,終極目標就是『那件事』,腦子裏想的都是如何
將女人把上手,不管是送禮討好、甜言蜜語,甚至爲你做任何事情,目的就是『那件事』。」
她聽了禁不住大聲抗議。「你胡說!」
「我騙你做什麼,男人就是這樣,差別只在于有沒有良心,把上之後要不要負責,有良心的會想多一點,若不能負責就不碰,若想碰就要思想後續問題,或是要負責多久;沒
良心的根本不去想要不要負責,先吃再說,甚至吃完後,還會認爲這是你情我願,無所謂負責問題。」
他的話直接而淩厲,明明是一件浪漫的事,卻被他毫不留情的打碎,一點美感都沒有,聽了令人寒心,倘若男人都是如此,那麼他呢?他也是這樣的想法嗎?
她不敢問,也不想問。
「杰森是個負責任的人!」她不服氣的反駁。
負責?哼,他哪會讓其他男人對她負責,冷冷地嘲笑她的天真幼稚,接下來的話更是犀利。
「西方人和東方人的感情觀不同,對他們來說,交往是交往,交往不代表一定要和你結婚。交往是一件事,同居只是代表彼此的關係更上一層,又是另一件事,而結婚更是一
件大事,不然你以爲他們爲何會有求婚儀式,那是因爲他們要表明,經過交往和同居兩道程序後,我認可你可以做我的妻子,而我願意對你效忠,那是一種肯定,不像東方女人,
一旦交往上了床,就認定男人必須負責,既然我付出了身體和青春,你一定要跟我結婚作爲結果,你敢說,你沒有這種想法?」
她被他說得面紅耳赤,她知道莊品翰說得沒錯,她長年在美國,瞭解西方人的感情觀和保守的東方人是不相同,可是要她同意,卻又不甘願,非要挫挫他的銳氣不可。
「杰森是德國人,德國人對感情也是很保守的。」
他冷笑。
「那更慘,德國人做事一板一眼,你要是嫁給他,勢必要回德國,告訴你,德國人對守法的要求是很高的,例如他們對環保的要求,高于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垃圾怎麼回收
、怎麼分類、什麼時間才可以丟,都有詳細規定,不像咱們臺灣這麼方便,天天都有垃圾車滿街跑,回收車還不收你錢,你習慣了臺灣的便利生活,突然去德國,光是資源回收這
件事就會讓你瘋掉!」
江庭芳被他說得十分氣堵,其實她也算能言善道,可對上莊品翰,就不知爲何會從暗戀這件事談到資源回收去,而且還頗有道理,讓她無從反駁。
原本她只想向他炫耀一下,自己也是有人追的,誰知一場辯論下來,不但得不到他的看重,反倒被奚落一番。
「我……我和他只談戀愛不行嗎?又沒說要嫁給他,女人也會選擇啊,若交往了不適合,才不會笨得就嫁了。」
「哼,只談戀愛?別跟我說這種不切實際的假設,你會去談一場沒有未來的戀愛?若是一旦愛上了,對方卻因爲一些外在因素而決定放棄你,你可以瀟灑放手?江庭芳,妳不
是這種個性,你也沒那麼瀟灑,這種愛情游戲你玩不起,你會哭死!」
莊品翰的話一針見血,狠狠擊中她的心,犀利的言詞讓她無處可躲、無處可逃,胸口問痛得難受,因爲他的話再度勾起了她的前生回憶。
是的,她對愛情有所期待,一旦交往,必然會以結婚爲前提,而且付出得越多,越需要補償和回收結果,所以自從前任男友劈腿後,她對感情就變得小心翼翼。
瀟灑的放手,不代表復原得很快。
在美國四年,她沒有交任何男朋友,就是因爲她明白自己輸不起,她是一個對感情忠誠度很高的女人。
杰森的優秀,她不是不心動,可就是因爲太明白不同國籍的人談戀愛會遇到的問題,才會打退堂鼓,所以她只享受杰森的喜愛,更沒考慮是否要和他談一場戀愛。
談戀愛跟打仗一樣,心靈要夠强壯,要不怕槍林彈雨,更要不怕被轟炸和踩到地雷,受傷了,沒有醫生、護士在身邊,只能自己獨自舔舐傷口。
她震驚于他說中了她的想法,卻也生氣他爲什麼把自己看得這麼透,他篤定的口氣令她生氣,覺得自己被看輕了。
「你怎麼知道我玩不起!」她憤怒的質問。
莊品翰看著她,眼中的精芒閃了閃,像要把她看透似的透著一抹幽亮,聲音變得低沉。
「如果你玩得起,當初就不會和楚建霖糾纏那麼久了,到現在還躲著他不敢相見。」
這話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有冤無處伸啊!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呀!她在心中低叫著。
她不要被他看扁,那會讓她受不了,這股氣憋得難受,終于按捺不住,一時衝動大聲反駁。
「那根本不是我!」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6:23
第三章
脫口而出的話猛然煞住,江庭芳一意識到自己說溜嘴後,趕忙回神,心下叫慘。
莊品翰也是一楞,繼而疑惑地問「那根本不是你?」
「我--我是說,那不是我願意的。」
她打混帶過,總不能告訴他,那個人不是她,而是死去的江巧林,而且她躲楚建霖不是因爲在乎他,而是爲了自己的名譽呀!
背黑鍋的感覺實在很嘔,憋得要死,卻又不能說!
莊品翰認真地盯住她,知道這話有蹊蹺,緊掐住她的話不放。
「你剛才說,那根本不是你。」
她深深做了一個吐納,告訴自己要冷靜,拳頭緊握著,最後冷哼一聲。
「真是無聊,這是我的事,你管那麼多幹什麼?我要跟誰談戀愛都是我的自由。」乾脆把話題繞開。
她心虛的神情全看進他眼中,莊品翰不由得眯起眼。有問題,絕對有問題,她到底在隱瞞什麼?
他站起身,來到她的座位旁,緩緩彎下身,朝她逼近。
對于他突然的動作,江庭芳感到錯愕,當他的氣息緩緩接近時,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咦?咦咦?他要幹麼?
他的表情和以往不同,眼神也變了,專注的模樣,像要把她的靈魂吸進去似的。
被視綫攫住的她,心頭怦怦大跳,呼吸有些困難,這曖昧的靠近就像……就像男人要吻女人。
他要吻她?
不會吧?
她想躲,可是竟動彈不得,眼看著他的唇就要碰上了,她的心跳得飛快,好似在期待著什麼。
「你……你幹什麼?」她緊張得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
「拿東西。」
「啊?」她呆楞住。
莊品翰的手越過她的身旁,從座位上拿起他的西裝外套,然後睨著她嘲了一句--
「怎麼?難不成你以爲我想要親你?」
她的臉色瞬間脹紅。「才沒有!」
他則是給了她一個不屑的眼神,提醒道:「你的瞼都紅了。」
她氣得咬牙切齒,正想大駡他,莊品翰卻岔開話題--
「別忘記這裏是公共場合,走了,回公司去。」說完,已拿起賬單,轉身朝櫃檯走去。
事實上,在莊品翰背過身,走到江庭芳看不見的地方後,這才卸下冷靜的面具,俊容浮起尷尬的紅暈,不自覺用手撫著額頭。
剛才,他差點就要失去自製力吻下去了。
他不敢想像,如果真的吻下去,事後要如何收拾?倘若她不接受他,還跟他說抱歉,他肯定會羞慚得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唉,其實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他也一樣害怕,尤其是在沒把握的時候,他不是故意要刺激她的,他只是……怕她被別人追走。
男人,也怕在感情中受傷害呀。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咖啡廳,彼此都沒有講話,坐上了電梯。
她始終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而他的目光直視前方,看似也在思考。
在一番爭辯後,兩人都沉默無語,各自回到自己的公司。
☆☆☆
接下來,日子在忙碌中過去了好幾天。
自從那一日在咖啡店和莊品翰吵嘴後,江庭芳因爲心中悶著一把火,故意把行程排得很滿,避開和他見面的機會。
算起來他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了,不像以往,他三天兩頭就會來吵她,不是找她吃飯,就是找她當屬下般的使喚,假日也不放過她,拉她去打網球,再不然就是强迫她當假
女友,說她比驅凶避邪的平安符還有用,可以擋爛桃花,讓她氣得直想打他。
以往她都會嫌他煩,老是纏著她,可是一段時間沒看到他,她反而開始想念莊品翰了。
她和他,已經有十天沒見了。
才十天?
她氣憤地瞪著自己的手指,她爲什麼要仔細算這天數?爲什麼要在意他們多少天沒見了?
區區十天,又不是十個月,爲什麼會覺得度日如年?
越是想不通就越氣,氣自己犯賤,之前人家一天到晚纏著她,她還嫌煩,現在人家不來了,她卻盼他出現。
這種落差讓她很不是滋味,氣他沒義氣,更氣自己早上到公司時,還會故意繞到他常去的咖啡店,看看會不會相遇。
甚至進電梯時,目光也會不由自主地搜尋,期待他會不會剛好也搭同一部電梯。
又或者,走在大樓走廊時,常常忍不住朝他的公司看去,心想他可能剛好走出來,藉此巧遇。
可是這十天來,連一次都沒遇上,不免期待越多,失望越大。
難不成他也生氣了?想到這裏,她嘟起嘴,什麼嘛!又不是第一次鬥嘴,幾句不順耳的話,隔天就好了,都不會放在心上,他不是這樣小心眼的人,但爲什麼都不來找她呢?
若他不來找,不如……由她去找好了,可是要用什麼理由呢?
當她站在品翰公司門口猶豫不決時,自動門正好打開,有人走出來,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來人,就這麼和對方打了照面。
在視綫交會的剎那,江庭芳整個人呆住了,萬萬想不到,走出來的竟是她打死也不想見的楚建霖。
楚建霖對上她的眼,也是一怔。
江庭芳立刻轉身,卻不是走回德商公司,而是往電梯走去。
這是反射動作,她要遠離楚建霖,但是卻不能走回公司,因爲不想讓他知道她在哪里上班,不管他有沒有認出自己,就是很自然這麼做了。
雖然只是一眼,可是那一眼足以讓她背冒冷汗,腦袋轟轟作響。
人就是這樣,當你躲著一個人很多年,越躲越心驚膽顫,若是毫無預警碰面,那種驚嚇度是很高的。
她的腳步急促,來到電梯前快速按下下樓鍵,同時偏頭看了一下,這一看更是嚇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楚建霖正往她的方向走來,而他也盯著她,一開始是疑惑,漸漸的,他的腳步加快了。
拜托!快點!
她焦急地等著電梯,在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她趕忙進去,耳朵聽到他說等一下,她當然不會等,幷且猛按關門鍵。
她聽到他急切的腳步聲,在電梯門闔上的那一剎那,把那男人關在外面,她才找回呼吸。
她閉上眼睛,努力平復劇烈的心跳,緊張得手心都濕了。
他認出她了,百分之八十,不,百分之九十,否則他爲什麼朝她走來?雖然只是一眼,她很確定看見了楚建霖臉上的訝異。
她不敢回公司,至少不是現在,在這緊張的時刻,她唯一想到的人便是莊品翰,她趕忙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一出電梯後,立刻撥了電話給他。
在遇上楚建霖後,她也顧不得和莊品翰之間的冷戰了,只希望他能夠在她身邊,就像前幾次那樣護著她。
偏偏跟她作對似的,手機居然忙綫中,讓她又氣又急,此時另一台電梯的門打開了,她一回頭,剛好見到楚建霖走出來,幷且四處張望。當他的視綫對上她時,她的心臟差點
跳到喉嚨。
他的目光灼烈,如同一匹狼盯著一頭羊,她可以百分之百確定,楚建霖認出她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逃!
「江巧林!站住!」
媽呀!他真的認出她了!噢不!我不是江巧林,我是江庭芳!拜托不要纏著我!
她腦筋急急轉著,要不要停下來告訴他,他認錯人了?不對,他只要找人調查就知道她改過名字,根本瞞不住他。
天!她爲什麼要逃?
光天化日之下,她根本不用怕他會把自己怎麼樣,如果他敢碰她,把他過肩摔就好了。
想歸想,她卻越逃越快,要是被他抓住,一切的努力都完了。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她連忙接起電話。
「找我什麼事?」手機那一頭傳來莊品翰酷酷的、帶點疏離的聲音。
「莊品翰!你要是不趕快來救我,我這一輩子都不理你了!」她朝著手機大吼。
莊品翰一呆,手機那頭的嘶吼聲差點把他的耳朵震聾,其實不只他被驚到,手機裏的嘶吼聲也令他周圍的人怔住,一雙雙驚訝的目光投來。
莊品翰剛才正和客戶講手機,等到切斷通話後,發現有來電訊息,是她打的,他們已經十天沒有通話、見面了,一來他忙,一來也是故意不找她的,但心裏卻期待著她會主動
來找自己一次。
可是他左等右等,十天過去,始終沒接到她一通電話,自己不找她,她就真的不聯絡了。
他爲此生悶氣,難道在她心中,他一點分量都沒有?
當發現她打電話來時,他的目光大亮,嘴角還忍不住揚起,不過他畢竟是個男人,也要面子,所以回撥時,故意用冷硬的語調,卻沒想到聽到她這般大吼。
他只呆了一秒,立刻心頭大跳。
「發生什麼事?」
「那個陰魂不散的『你賤豬』在追我!快來救我呀!」
楚建霖?怎麼會?
莊品翰臉色變得很難看,聽著她驚惶的聲音,他也緊張了。
「你在哪里?!」
「我已經跑出大樓了!」
在公司附近?莊品翰剛好正在走回公司的路上,趕緊四處張望,他很快就看到她了。
在對面的街道上,她正一邊跑一邊講電話,距離她二十公尺的後方,是另一個男人的身影--楚建霖正在追她!莊品翰陰沉著臉,雙目像要噴出火來,不自覺緊握拳頭。
「庭芳!我在對面!」他一邊說,人也一邊朝她奔去。
江庭芳一怔,轉頭看去,目光著急地搜尋著,不一會兒,果然看見莊品翰正向她揮手。
她如同溺水中抓到浮木般激動,這時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立刻奔到他的身邊。
莊品翰見她橫越馬路向自己跑來,心頭一緊,眼皮大跳,暗叫不好。
江庭芳太慌亂了,沒注意到有一輛車正朝她快速駛來,等到她發現時,整個人也楞住了。
霎時間,她腦筋一片空白,有人似乎在大聲叫她,她卻來不及反應,只感覺被用力一撞,還有耳邊傳來的刺耳煞車聲。
她跌在馬路上,痛感讓她回過神來,等到終于反應過來時,卻發現被車撞的不是自己,而是莊品翰。
他躺在地上,而她呆呆地望著他,聽不到周圍傳來的吵雜聲和驚叫聲,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重重壓著,全身發冷。
然後,有人扶起她,她才驚醒,趕忙來到莊品翰身邊,怔怔看著他,這時她和莊品翰周圍已經圍了許多路人,而她的目光始終只盯著躺在地上的他。
她知道,是他推開了她,所以他被車子撞了。
她叫他救她,他真的來了,可是,她幷不要他這樣救她呀!
他死了嗎?
她盯著他,一股寒意爬上心頭,內心深處的恐懼如同惡鬼,像要把自己的世界吞噬掉,剛剛才抓到的浮木不見了,跟著她一起沉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海底深處,她的世界正在崩
裂,而她卻動彈不得,任由黑暗將她淹沒,直到閉著眼的男人睜開了眼睛。
莊品翰在經過一陣暈眩後,總算回復神智,第一眼就看到那張呆愕的面孔正盯著自己。
見她臉色蒼白,就知道她被嚇傻了,那無神又驚恐的眼瞳,仿佛靈魂要飄走一樣,他想也不想就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堅定的語氣對她說道--
「不要害怕,有我。」
這句話如同黑暗中的明燈,驅散了她的寒意,讓她終于可以動了。
望著他明智堅毅的眼神,她的淚水掉了下來,模糊視綫,她的手也緊緊與他相握,直到救護車的嗚笛聲接近。
站在人群中的楚建霖,驚愕地看著這一切,直到救護車來之前,他始終站在人群外,臉色難看的注視著他們。
☆☆☆
莊品翰大難不死,付出的代價卻不小--右手和右腳骨折,必須住院治療。
躺在病床上,剛動完手術的他,右手和右腳都被固定住。
在這段緊急治療的期間,江庭芳一直守在病房外,先是公司得知消息的小員趕來,接著收到通知的莊家人也趕來了,在這些人的圍繞下,根本沒有她插足的機會。
她一直默默待著,回想剛才發生的事,深深感到自己很沒用,如果不是因爲她,莊品翰不會躺在病床上。
與其害莊品翰骨折,她寧可面對楚建霖帶來的麻煩,因爲她更怕會傷害到莊品翰!
她又悔又很,說穿了,她躲避楚建霖,不過是爲了名譽,不想讓人知道她曾是小三。
她有傲氣,不能忍受過去有缺陷,甚至不甘心,因爲當人小三非她所願,那明明不是自己造成的,卻必須承擔後果,讓她很不服氣,所以一直想要抹煞這段過去。
可是當莊品翰爲她擋去車禍後,她整個人醒了。
相較于他的生命,過去的污點也沒那麼嚴重了,人總要經歷過更大的劫難,才會改變看待事物的眼光,原本在乎的事情,也會變得無足輕重。
她腦子裏全是莊品翰,他倒在地上時,明明出事的是他,卻還記得抓住她的手,對她說一聲:「不要害怕,有我。」
這句話如同一股力量,點醒了她,也撼動了她。
這個男人啊,平常沒好話,可一旦到了關鍵時刻,卻說了最動聽的話,這句話到現在還讓她震蕩不已。
他說不要害怕,這個她明白,也可以理解,可是最後那兩個字「有我」,是什麼意思?
她站在人群的最後頭,眼看自己幫不到忙,只能默默站在那裏沉思,知道他沒事就好,幸虧沒有鑄成大錯。
她低著頭愧疚著,直到有人喊她。
「江小姐。」
她抬起頭,發現衆人都在看她,叫她的是秘書小員。
「江小姐,老闆在找你呢。」
她一呆,趕忙回過神來走向床邊,原本圍在床邊的人,也讓開一條路讓她走過。
站在床邊,望著躺在上頭的莊品翰,兩人四目相對,她看到他包著綳帶的手和腳,心中難受極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在人前哭泣,所以隱忍著。
她正想開口向他說聲對不起,要不是因爲她,他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不過在她說話前,莊品翰已經先開了口。
「你欠我一個大人情,要怎麼彌補我?」
「啊?」她呆住。
不給她回話的空間,他搶先道:「你是我的特約翻譯人員,你得更努力工作來回報我。」
她張著嘴,楞楞地望著他,就見他擺出老闆的架勢,不論是講話的口氣和表情,都像精明的商人在打算盤,和她討價還價。
「在我住院期間,你必須天天來,我吩咐你做什麼,你就要照著做,幫我把工作完成,聽到沒有?我還有上千萬的生意要談,外國客戶方面,你要負責到底,務必搞定他們,
明白嗎?」
她盯著他沒有商量餘地的嚴肅表情,應了一聲「喔。」
「還有,我要你加班就得加班,你不能埋怨,因爲我們訂了契約,而且我這麼辛苦救你,全都是爲了工作,你必須聽我差遣,因爲是你欠我的。」他露出絕不吃虧的模樣,還
以此交易要挾。
一旁的莊家人聽了,全都嘆了一口氣。
「二哥,你真是工作狂耶,居然還好意思用這種方式要挾人家。」莊小妹忍不住說道。
「是呀,品翰,你救了人家就救了,哪有人這樣要恩惠的。」莊父也不禁輕斥兒子。
莊品翰卻說道:「我是個生意人,做生意當然要以賺取最大利益爲考慮,不然我這麼辛苦救她就沒意義了,所以這是她應該做的。」
聞言,全家人都忍不住數落他,甚至還向江庭芳道歉,叫她不要介意,不過莊品翰卻很堅持,說他決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還要家人不准管他工作上的事。
江庭芳聽了他這番話,卻一點也不生氣,而是睜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目光燦燦地盯著他。
她知道莊品翰這些話是刻意說的,所以她不但不生氣,反而思索起他的用意是什麼。
當莊品翰的家人知道他爲了她出車禍時,雖然嘴上沒有說什麼,但是臉上多少顯現出不高興,這令江庭芳只能默默愧疚,也不曉得該怎麼辦。
可是莊品翰卻把這件事拿來當籌碼跟她談條件,要她在工作上出力,幫他搞定那些國外客戶。他這麼做,轉移了焦點,莊家人見他乘機要挾,反倒覺得是他不對了。
她突然明白,他這是爲了她,因爲他不要別人苛責她,寧可反過來當壞人,想通了這一點,她好似被人點醒了。
莊品翰嚴肅地問她:「妳同不同意?」
她看著他,柔順的點點頭。「好。」
她一點頭,莊品翰立刻吩咐秘書。「從今天開始,你開車載江小姐來醫院,把計算機和數據也帶來。」
「是。」小員恭敬回應。
在莊品翰的運作下,接下來的話題全都繞著生意轉,不管他的家人怎麼勸都勸不聽。
這時就可以看出莊品翰的堅持,即使躺在病床上,手腳行動不便,可威嚴依然不改,甚至把家人都打發走。
待他的家人走後,只剩下小員和江庭芳,病房內總算安靜下來了。
莊品翰籲了口氣。「總算把他們趕走,可以安安靜靜的躺著了,真是囉嗦。」
他話語輕鬆,仿佛只是跌個跤而已,從頭到尾都沒有責怪江庭芳的意思,只繞著工作打轉。
發現一旁的江庭芳沒有講話,莊品翰轉頭看向她,不由得一呆。
兩行淚水自她臉上滑下,她哭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6:37
第四章
她的淚水把他弄急了,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連一旁的小員也呆住,接著急忙趕去拿面紙。
見江庭芳低著頭,淚水一滴一滴落在膝上,把褲子浸濕了一小片,令他的眉頭皺成了川字形。
「哭什麼,這又沒什麼。」
她抬起頭看著他,苦笑著說道:「謝謝。」
「我說過,你要謝我,就在工作上補償我作爲道謝。」
「我要謝的是別的。」
「別的?」
「我知道,你故意在家人面前這麼說,是要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不要把責任歸到我身上,我也知道,你叫小員載我,是爲了不讓我落單,我還知道,你叫我天天到醫院,表面
上是爲了工作,其實是想保護我,不被楚建霖爲難。」
她一邊抹淚,一邊說著,可那淚水怎麼抹都抹不完,她不笨,也許先前沒想通,可是見他不顧性命把她推開,就算躺在地上,一顆心也還在擔心她,她就想明白了。
他對她的心意,她已經懂了。
莊品翰的心思被說出來了,那嚴肅的俊顔難得顯出尷尬,因爲秘書還在。
小員見狀,識相地說道:「你們慢慢聊,我出去外面,有事叫我。」
看到老闆點頭,小員立刻走出去,然後體貼地關上門,給他們獨處的空間。
待小員走後,沒有其他人在,莊品翰的神情變得柔和,眼神多了平日沒有的柔光。
「別哭,這沒什麼。」
話雖這麼說,江庭芳還是想哭,在他面前,她第一次毫無顧忌地放下堅强,展現柔弱的一面,她很放心的在他面前掉淚,因爲她知道,這男人只是嘴巴不饒人,但不會笑她,
也不會輕視她。
經過這一次事情後,她才明白,他是真的在保護她,說什麼工作,那都是藉口。
人的表情可以裝、話可以假,可是一旦遇上困境,那時候的援手才是最真切、也最能看出一個人有沒有心。
日久見人心,這一點她還是懂的。
見她淚水掉不停,每一顆淚水都像滴在他心頭上,莊品翰心疼了。
「別哭。」他伸出沒受傷的那只手,抹去她的淚水。
手掌的溫度碰在她臉上,拇指輕輕擦著滑下的淚水,也摩挲著細嫩的肌膚,他知道她沒有上妝的習慣,頂多搽個口紅,所以肌膚總是光滑清爽。
她沒有拒絕,甚至輕輕撫上他的手背,側臉靠在他的掌心上,感受他的關愛和溫暖。
此舉卻讓他驚訝了,看著她難得露出柔順乖巧的模樣,他一怔愕,但眼中隨即燃起灼亮,一直壓抑在心中的愛意再也不用遮掩,一雙眼直直盯著她。
手掌貪戀著她的臉頰,觸感像是柔軟的花瓣,滴在手上的淚液如同花瓣上的露水,順著手背,流入他的心田,融化了他。
江庭芳被他盯得臉頰發燙,也因爲他熾熱的目光,讓她大膽把臉靠向他的手臂,依偎著他。
有時候不需要語言,一個眼神或一個動作更能傳達出那說不出口的心意,他的眼神已透露了隱藏在拘謹表相下的熱情,她的依偎說明了對他的感動和接受。
她不明白,這樣的情愫是何時發生的,當明白他的心意後,她是驚喜的,甚至有些小小得意。
原來他早就對她有意了,回想起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這才恍然大悟。
莊品翰撫摸著她的髪絲,對于她的依偎感到十分欣喜,嘴角不知不覺彎起了弧度。
當懷中的小臉抬起來,仰望著他時,那淚水已經止住,可是淚痕猶新,這樣的她散發著惹人憐愛的魅力,那沾著淚水的睫毛特別動人,會搔到人心癢處。
莊品翰心口一熱,眼神幽深,抓住了機會,低下頭吻她。
兩唇碰觸,像油澆上了火,一點就燃。
他的吻很有他的風格,一旦決定沾了,就不會猶豫,滑入的火舌與她的小舌糾纏著,如同傳導的電流,讓她心跳加快。
她閉上眼,細細感受這股麻麻的電流,傳送到她的四肢百骸。
在他的舌尖挑逗下,她渾身發燙,明明一開始是溫柔的,可是隨著情欲增長,她感覺到他的狂野,小舌被他霸氣地吸吮,稍一掙扎,還會被他追著纏繞,攪亂了她的呼吸。
她還以爲這人平常西裝筆挺,做事一板一眼,吻人的時候多少會拘謹些,再不然也是淡如溫水,到不了沸點,就算不是蜻蜓點水,也不至于狂野到哪里去,卻完全猜錯了。
他吻她的時候,放縱而孟浪,明明只剩一隻手可以使用,卻力度剛好的圈住她,手掌還放在她的後腦施壓,讓兩人的嘴唇交纏得沒有一點空隙,擺明堵死她的退路。
這人的吻很霸氣耶!
她暗暗埋怨,被他吻得上氣不接下氣。
別看她好像很精明幹練,其實戀愛經驗和工作經驗成反比,她花了太多時間在讀書和工作上,男女經驗只限于一個,戰功少得可憐。
可一被他吻上,仿佛被下了迷魂咒,讓她很快就陷入了意亂情迷中。
直到此時她才曉得,原來以前的接吻都不算什麼,這個吻才叫厲害,莊品翰的吻帶著高伏特電壓。
這個吻在告訴她,他渴望她。
莊品翰著迷地吻著她,能夠吻到她,令他欣喜。
吻著吻著,他的呼吸也跟著加快,如同初次吃到美食,欲罷不能。
「唔--」他突然悶痛一聲。
聽到他的悶聲,江庭芳才猛然從意亂情迷中回神,發現自己壓到他受傷的右手。
「對不起!」她著急地說道。「很痛嗎?」
莊品翰對她苦笑搖頭,接著便將額頭枕在她的肩膀上。
「怎麼了?」她輕問,聽見他在嘆氣。
「只有一隻手,無法好好抱你。」他的語氣帶著埋怨和撒嬌,讓她聽得臉紅,逗笑了她。
她伸出雙臂,勾上他的脖子,俏皮中帶點羞澀的回答他。
「那我抱你好嘍,這樣總行吧。」
他的臉從她肩膀上抬起來,雙眼晶亮,眯出了笑,再度親吻她,作爲回報。
兩人怎麼吻都嫌不夠,吻得難分難舍,第一次的探索,都想把彼此的滋味給嘗夠。
把心敞開之後,再也沒有顧忌,他可以盡情的親她、吻她,也不用擔心她被別人追在每日的接送中,小員含笑對她說:「江小姐,我們老闆真的很喜歡你,我從沒看過他對哪
個女人這麼在意過。」
「是啊?你很瞭解他?」
「幷非我是他秘書才誇他的,我們老闆對女人一向很嚴肅,不冷不熱,因爲他是一個工作狂,工作就是他的情人。」
江庭芳回想第一次見到莊品翰時的那張撲克臉,深有同感。
在前頭駕駛座開車的小員繼續說道:「老闆很欣賞你的工作能力,他說你一工作起來,跟他有得拚呢。」
江庭芳聽了心中歡喜,不可否認,她很開心有人稱贊她的工作能力,于是好奇問:「這話是他親口告訴你的?」
「是呀。」
江庭芳哼了一聲,皺皺鼻子。「可他在我面前老是批評我工作不夠完美、經驗嫩,需要他多盯著點,原來是心口不一啊。」
小員聽了不由得一呆,從後視鏡看到她笑得一臉狡獪,只能苦笑道:「糟了,我不小心說溜嘴,麻煩江小姐假裝不知道,不然我會被老闆修理。」
江庭芳露出頑皮的笑容。「好啊,我會假裝不知道。」
說是這麼說,但那笑容一點也不像是願意假裝的模樣,小員一臉無奈,這下慘了,把老闆的底給掀了。不過這不能怪他呀,誰知道老闆在她面前原來這麼會裝蒜。
江庭芳心想,臭莊品翰,故意在工作上刁難她,這筆帳有機會要好好跟他討回來,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嗤嗤笑著。
在她細心的照顧下,莊品翰在醫院好吃、好喝、好睡,公事有她和秘書幫著,倒是讓他省了不少心力,只要出一張嘴,下達指令,公司還能在軌道上正常運行。
「日本那邊寄來郵件,下個月會派人過來臺灣考察市場,還有這是他們傳來的數據,給你看一下,之前他們和韓國那邊合作,不過價格方面談不攏,所以想找另一家。」
病房裏,江庭芳一邊說,一邊專注在工作上,爲了幫他多分擔一些,她回到家這會熬夜研究,不懂的地方就打電話問小員。
小員說得沒錯,她一工作起來就很專注,而且要求完美。
她低頭說了老半天的話,卻沒得到任何回應,不由得疑惑抬頭,卻發現莊品端正盯著她發笑。
「看著我做什麼?我剛才說的話你有沒有在聽呀。」
莊品翰不答反而說了一句。
「妳好美。」
她瞼一紅。「工作不專心。」
「我想親你。」
她不只臉紅,還發燙了,忍不住白他一眼。
「不要。」她知道一旦吻了,就會吻很久。
「過來。」他對她說道。
「這裏是醫院,等一下有人進來就糟了。」前天他們接吻時,還不小心被護士撞見呢,當時她羞死了。
「放心,不會有人進來。」
「你怎麼知道?」
「我觀察過了,值班的護士不會在這個時間來,主治醫生下午才會巡房,而且小員正在公司裏,要接你的時候才會到,我家人今天也有事要忙,我保證在這一個小時內都不會
有人來。」
他說得很認真,篤定的口氣讓她聽了忍不住念一句。
「哪有人住院還像在公司一樣,把別人的行程都弄得那麼清楚,管人像管屬下?」
面對她的數落,他只是莞爾一笑,向她伸出手。「過來。」
他的聲音低啞帶著磁性,像是在誘惑她,幽深的眼神泛著精光,讓她不由得心頭小鹿怦怦亂撞。
她紅著瞼,將平板計算機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才害羞地把手交給他,被他拉引著坐到床上。
屁股才一坐下,腰間就被他的手臂環繞,莊品翰迫不及待地吻她。
這幾天的相處,江庭芳多少見識到莊品翰的另一面,這人工作的時候很專心,吻人的時候也很一心一意。
不同于起初只滿足于親吻,他的戰區開始擴大,逐步延伸到她的耳垂、脖子,沒受傷的那只手也蠢蠢欲動往她的胸部推進。
江庭芳和他接吻的次數多了,已經有了免疫力,不會像一開始那樣被吻得情迷欲醉,分不清東南西北,此時突然想起小員跟她說過的話,起了整他的心思。
明明認同她的工作能力,卻故意不說,還會挑她的毛病,她剛好趁此給他一點教訓。
想到這裏,她偷偷一笑,很熱情地回應他的吻,學著他的技巧,反過來挑逗他,除了親吻他的嘴和耳垂,也故意在脖子上輕輕吮咬,感覺到他因爲自己的挑逗而喉頭滾動,呼
吸跟著加重。
知道他變得有些激動,這種掌控的感覺真好。
她甚至解開他上衣的扣子,雙手在他結實的胸膛撫摸。
他胸膛的起伏更劇烈了,她的嘴唇滑到他的胸膛,在上頭輕輕一咬,便聽見他壓抑的呻吟,令她十分愉悅。
被撫摸過的肌膚産生的鶏皮疙瘩,是舒服歡愉的象徵,直到把他撩撥得差不多了,她突然停手,離開他,坐回原來的位子上。
「怎麼走開了?」
「我聽到腳步聲。」她故意說道,還露出不放心的表情。
「只是經過而已。」
她搖頭。「還是謹慎一點好。」見他不死心還想伸手拉她,她連忙站起身。「我去洗手間。」
說完便匆匆走開,眼角沒漏掉他欲求不滿的含恨表情,一進洗手間,她立刻捂著嘴狂笑。
她學到一件事,要欺負莊品翰,絕對要挑他無力還手的時候,這樣才能欺負個夠。
到了第五天,莊品翰辦理了出院手續,他的家人和小員都來了。
有他的家人在,江庭芳有些不好意思,行爲舉止也比較拘謹,她和莊品翰發展快速,他的家人還不知他們已是男女朋友,只當她是他的屬下。
「你去幫你老闆把東西收一收,還有把這個袋子拿到車上去。」
莊母對江庭芳一下命令這個、一下命令那個的,因爲兒子是老闆,所以免不了以老闆媽媽的身分下命令。
「呃……好的。」
江庭芳笑著接受,畢竟是她害人家兒子受傷的,做這些事也是應該的,所以不會計較這些。
這些事全看在莊品翰眼中,見老媽對女友指揮來指揮去,坐在床上的他突然對江庭芳開口。
「庭芳,過來。」
正打算提著袋子走出病房的江庭芳,聽到他的話,便又轉身走來。
「什麼事?」她問。
等她一走近,莊品翰下床站起來,因爲一隻腳用夾板固定不方便,江庭芳趕忙上前扶他,莊品翰也很自然地將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把身體的重量往她身上靠去。
「小弟,你過來把這袋拿去車上;小妹,你負責把那些衣服收好;爸、媽,我女朋友會照顧我,別擔心。」
女朋友三個字說出口,果然引得衆人一陣驚愕,江庭芳也是一驚,眼珠直瞄向他。
「是呀,咦?我沒告訴你們嗎?」他一臉驚奇。
當然沒有,我們這幾天才在一起的,你哪有時間告訴他們?
江庭芳心中這麼想,所有人當中,只有她知道莊品翰是明知故問,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選在這時公開呢?
在他宣布後,他的老爸、老媽、小弟、小妹,目光全盯在江庭芳身上,莊小弟和莊小妹很清楚,二哥是個眼光挑剔的男人,不是說他們二哥的條件設得有多高,而是他是一個
很有主見的人。
他們從來不知道二哥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卻知道一旦被他挑上,就表示這女人很有本事。
大家盯著這個叫江庭芳的女人,心思各異,莊母卻皺起眉頭。
越是覺得自己優秀的母親,越覺得兒子交的女朋友,必要通過她這一關。
莊母打量著江庭芳,長得不怎樣,很平凡,實在沒想到兒子會與這樣的女人交往。
其實也難怪她皺眉,因爲江庭芳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把頭髪綰在腦後,爲了方便照顧莊品翰,穿著很普通的長袖上衣及黑色長褲,這樣的打扮完全顯現不出她的優點。
這麼普通的女孩,在莊母眼中是不及格的,她是個挑剔的母親,一直覺得兒子長得帥又優秀,所以交往的女友也必須是最優秀的。
至于有多優秀,當然是要她看了喜歡,很不幸的是,江庭芳幷不入她的眼。
莊母的眉頭皺得特別深,而莊父則是平靜的打量江庭芳,同時觀察兒子的舉止,心中似有所悟。
「你什麼時候交了女朋友,都沒告訴我們。」莊母埋怨說道。
「那我現在告訴你們了,她是我的女朋友,在我休養的這一個月裏,她會負責照顧我。」
「你不回家?」莊母驚訝問,她理所當然的認爲,兒子要跟他們回家,而不是回到他買的那間公寓。
「我都三十多歳的人了,怎麼可能還回家給爸媽照顧?這太丟臉了,當然是回我自己的公寓。」
莊母聽了抗議。「這怎麼行,你需要二十四小時的照顧,人家也不可能一天到晚看著你呀,而且你也需要吃東西補補身子。」
她嘴上講得客氣,其實是認爲這樣的年輕女孩肯定照顧不來,說不定還不會做菜呢,再怎麼樣也比不上老媽周到。
莊品翰一把收緊臂膀,把臉貼在江庭芳的側臉上,一臉占有欲十足,嘴上帶著無賴的笑。
「我挑的女朋友當然是經過嚴格篩選的,而且這時不好好利用女朋友,要什麼時候利用?我就要她二十四小時照顧我。」
聞言,江庭芳心中詫異,但只靜靜聽著莊品翰和他母親的對話,不說話也不插嘴。
「好了,事情就這麼決定了,小員,去把車開到樓下等著,走了。」一切他說了算,沒有商量的餘地。
小員立刻走出病房,他在心中暗想,終于恍悟爲何老闆要他開車來接,原來早就算好了。他在商場上早已磨練出察言觀色的本事,光聽剛才那場對話,就知道老闆母親大人的
掌控欲有多强。
江庭芳從頭到尾都像小媳婦,莊品翰說什麼,她就做什度,偷瞧著莊母那難看的臉色,她低著頭,推著坐輪椅的莊品翰,心中有些微不安。
莊母幷不喜歡她,這讓她心情有些沉重。正當她這麼想看,推著輪椅的手竟被大掌覆蓋住,幷悄悄捏了下,她的眼對上莊品翰溫柔的目光。
他這是在告訴她,一切有他。
有時候,兩人之間不用言語,就知道對方的意思。
她從他的眼神中得到鼓勵和支持,他對她的維護不言而喻,令她很窩心,也稍稍舒緩她心中的不安,在無人發現時,她的嘴角偷偷浮起微笑。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6:52
第五章
莊品翰坐在輪椅上,由她推著出了病房,來到長廊上,他們走在前頭,莊家人則走在後頭。
見兒子不聽自己的話,莊母爲了面子也不好當場發飈,但在莊家她已經習慣作決定,偏偏一家老小就這個二兒子不聽她的,都骨折住院了,脾氣還是一樣,她氣不過,只好看
向一旁的老公。
「你也說句話呀。」她拉著老公的手臂,要他幫忙勸,壞人總不能老是給她做。
事實上她不曉得,沒有人要她做壞人,只是她不喜歡孩子忤逆她的安排,硬要奪回主控權。
不同于老婆的控制欲旺盛,莊父倒是個開明的人,他知道品翰是故意不想遵從他媽媽的決定,所以對老婆說道:「兒子是大人了,有自己的想法,他有他的生活,我們不好干
涉。」
莊母聽了卻很生氣。
「干涉?我們是爲他好,這叫干涉?是不是長大就不管爸媽了,心裏只有女朋友,連爸媽的話都不聽了?」
莊父苦笑。「你想多了,不是這個意思,兒子怕媽媽辛苦,所以不回家,讓女朋友照顧他,就是想讓你輕鬆點,這是好意。」
「哼,他是嫌棄我,我都幫他把房間整理好,菜也買好了,他卻一點都不體會做媽的心情。」
莊父和她當了這麼多年的夫妻,自然瞭解她的個性,老婆若是別人不領她的情,就會把事情越說越大,說得人家好像對不起她。當她的老公,早就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以及
左耳進右耳出的語言過濾系統,剛才那些話他可以自動忽略,假裝沒聽到。
其實莊母在說這些話時,聲音幷不小,聽起來像是在對老公說,其實也是故意說給前面兩人聽。
江庭芳聽得一清二楚,她不時瞄向莊品翰,見他不爲所動,自己便也什麼都不說,直把他推到一樓大門外。
小員把車子開到醫院大門口的接送區,坐在輪椅上的莊品翰不管身後的老媽瞼色有多臭、嘴上如何碎碎念,都絲毫不受影響,堅持讓小員和庭芳扶他上車。
有莊品翰負責應付他母親,江庭芳只要陪笑就好,所有東西都放入後車廂之後,江庭芳也坐進後座。
在車子駛離之前,她對莊品翰實在很佩服,因爲他還可以笑笑地對他母親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一定會趕快康復,這樣才有力氣回家孝順兩老。
甚至在他老媽駡出口時,他還可以笑著回說,有媽媽關心真好,還叮囑弟弟、妹妹要在這段期間分攤他的孝順。
直到車子駛離醫院大門,江庭芳才開口。
「品翰,你媽……」
「你不用管。」
話沒說完就被莊品翰打斷,他對她低聲道:「我老媽的個性就是這樣,你先瞭解下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什麼心理準備?
怎麼聽起來好像已經論及婚嫁了?
她才想到這裏,就又聽他接著說:「我老媽很喜歡用親情掌控兒女,如果不順她的意,她就會哭得很委屈,把不孝的罪名安在你身上,讓你因爲愧疚而妥協,所以跟她相處必
須小心,別上她的當。」
「喔……」她詫異地聽著,沒想到莊品翰會跟她說這些。
「她喜歡把聽話跟孝順混爲一談,其實邏輯不通,孝順和聽話是兩件事,一碼歸一碼,什麼話能聽、什麼話不能聽,必須要有自己的原則,如果不拿捏好,就會被她拿捏,你
明白嗎?」
「喔……」怎麼有點像商業談判?
「別以爲凡事順著她就是對她好,她會得寸進尺,不明白兒女也需要被尊重,有時候老人家不懂事,我們做晚輩的可以體諒她,該盡的孝心要盡,該大方的時候就不能小氣,
但是記住,不能一味委屈自己,該閃的時候要快點閃,該可憐的時候也要裝一下,瞭解嗎?」
「喔……」她現在非常肯定,莊品翰竟把商場上的那一套戰略,拿來對付家人。
「總之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吃虧的,跟著我就對了。」他說得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仿佛只要你是自己人,他就罩你一輩子。
江庭芳聞言心中一暖,內心深處某塊空虛寒冷的角落被熨燙著,激起了層層感動,不由得怔怔地看著他。
或許他不會說甜言蜜語,有時候還很不中聽,可是他的每一句話都不是隨便說說,把話仔細咀嚼後,會發現他的出發點都是好的,處處爲人著想。
他的話沒有柔情密意,卻很務實,像剛才他教她如何與莊母相處,其實就是幫她把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全都想過了,告訴她,是爲了讓她以後相處不會吃虧委屈。
對她來說,這比那些不切實際的甜言蜜語更能打動她的心。
她常聽一些已婚同事訴說婚姻生活的辛苦和難關,婆媳問題更是時有所聞,老公夾在母親和老婆之間,卻不懂得調解,只要求老婆忍耐,以爲這樣就能解決一切問題。
莊品翰卻不同,她知道他是有辦法、有主見的男人,有厚實的肩膀可以爲自己的女人擔起責任,也有手段調解她和家人之問的衝突。
在他面前,她覺得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當個小女人。
見她呆呆地望著自己,莊品翰不禁奇怪。
「你在看什麼?」
她很誠心誠意的回答。「我突然發現,你好有男子氣概喔。」
莊品翰眼中閃過一抹精亮,一副「你現在才知道」的表情。「雖然知道得慢了點,但還不算笨。」
她臉皮抽了下,這家伏還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接著又想到他和他母親之間的互動,不禁好奇地問:「你一向都是這樣對付你媽嗎?」
「如果不這樣做,我會落到我大哥的下場。」
她一愣。「什麼下場?」
「婆婆介入婚姻生活太多,造成婆媳不和,老公聽話、老婆受委屈,最後以離婚收場。」
「……」她聽得啞口無言。
「放心吧,我比我大哥聰明多了。」他對她咧開笑容。
這笑容太燦爛,話也說得太坦白,讓她不由得臉紅。兩人才剛開始呢,又沒說一定嫁他,他也太篤定了吧。
不過她聽得很開心,爲了轉移羞澀,她改了話題。
「你弟弟、妹妹挺好的,你叫他們幫忙分攤孝順時,他們一口答應,還點頭點得很用力呢。」
「那是當然的,我用高價吸引他們,他們不賣力都不行。」
江庭芳呆住,不一會兒直冒令汗地問:「你付他們錢?」
「能花錢收買的都好搞定,這叫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他們的經濟還不能獨立,只能出力了。我除了讓他們多幫忙照顧爸媽之外,也是爲了讓他們做我的眼睛,只要我老媽想
出什麼新招數,他們隨時會向我通風報信。」
商業間諜?收買商業情報?
江庭芳聽得瞠目結舌,心下苦笑,這個男人還真是不折不扣的生意人,很有當大老闆的魄力。
她感到肩膀一沉,是莊品翰將頭枕在她的肩膀上。
「累嗎?」她關心的問。
「醫院不比家裏好,終于可以回家了。」他的語氣帶著一絲慵懶和放鬆。
她聽了心一軟,左右看了看,拿了個抱枕放在肩膀上。
「這樣有沒有舒服點?」
莊品翰嘴角抿出微笑,他沒有回答,而是抓住她的手,拉到胸口放著,大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她的小手,閉著眼,唇角微微揚起,看起來很享受。
見到他這一面,她也情不自禁的笑了。
她想,她真的戀愛了,這一個月裏,她一定要好好照顧他,讓他早日康復才行。
當兩人享受這難得的安靜時光,他突然想到什麼,開了口。
「對了,以後生兒子你可不能寵,男人從小就要訓練,越早磨練越好,我不准我的兒子當『媽寶』,知道嗎?」這是上司對屬下命令的語氣。
江庭芳一僵,睜大眼睛瞪著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有沒有搞錯?
她跟他連床都還沒上,他就已經開始跟她規定兒子要怎麼管教,聽了筋肉不抽一下都不行。
收回剛才的想法,這一個月,他要是讓她太不爽,她會好好整他的。
☆☆☆
她知道,該來的遲早會來。
在莊品翰出院的隔天,江庭芳便遇上了楚建霖,正確的說,是楚建霖找上門來了。
這次面對楚建霖,她比上次冷靜多了,因爲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中午休息時間,她到樓下買便當,楚建霖堵在一樓門口前,她先是驚訝了一會兒,很快便恢復鎮定。
放眼望去,人來人往都是要去覓食的上班族,她不怕光天化日之下,他敢對她怎麼樣。
見到就見到吧,或許是因爲她心中有人,所以勇氣也增加了,加上想到是自己的懦弱才害得莊品翰出車禍,她再也不想當個膽小的弱者,這孽緣是江巧林種下的,既然她接收
了這副身體,也該一幷收拾她留下的殘局。
有了這個決心,她迎上楚建霖的目光也變得光明磊落且堅毅。
楚建霖靜靜審視她,沉聲道:「果然是妳。」
她沒有否認,也知道逃避不能解決問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有覺悟,氣勢不弱地冷冷瞪著他。
「請問有什麼事嗎?」
「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個交代?」
她感到好笑,不過極力忍住不要露出嘲諷的笑容,因爲沒有必要,對楚建霖,她會以禮待之,如果他懂得尊重她的話。
「我幷不欠你什麼,又何來交代?」
「四年前,你不說一聲就突然消失。」
「楚先生,容我提醒你,你是一個結了婚的男人,我早就該離開你了,如果我離開時還要通知你一聲,你會放我走嗎?」
他咬了咬牙。「你離不開我。」
「事實證明,我已經離開了。」她的聲音更冷了幾分。
他一點也不相信她的話,對他來說,她是他的女人,他沒有說分手,她就不能擅自決定離開。
「如果你不是還愛著我,爲何見了我就跑?這說明你心虛,你心裏還愛著我。」他篤定的語氣依然有著四年前的自信。
江庭芳眼中閃過厭惡,真受不了這個人的自戀和自大,在這世界上,有些人就愛抓著別人的過去不放,不曉得人是會成長、改變的,聰明人不會停留在原地,而是把握每分、
每秒,學習讓自己變得更好。
偏偏有一種人就喜歡活在過去,一旦活在過去,就會忘了前進,甚至他自己不前進,也拖著別人不准前進。
眼前的楚建霖,即使四年過去了,眼神沒變、語氣沒變,態度更沒變,時間沒有在他身上留下成熟的歷練。
這四年來,他到底在幹麼呀?
她正色說道:「楚先生,容我提醒你,你已經結婚了,你有你的婚姻責任,我不見你是爲了避嫌,做人還是潔身自愛的好,我一點也不想破壞你美滿幸福的婚姻,所以請離我
遠一點。」
他盯著她,望著她冷淡的態度,楚建霖非常不舒服,而且十分不甘願。
當初她一聲不響走人,離開得很突然,讓他很錯愕。
他習慣了她的順從,不管她鬧過幾次,他都有辦法搞定她,而且明明她是這麼的依賴他、需要他,甚至爲他鬧自殺,怎麼可能捨得離開他?
豈料她竟然可以這麼冷靜地告訴他,要他離她遠一點,這話聽在他耳中,是一種挑釁,勾起他征服的野性欲望。
他的臉色從震驚、生氣,到最後露出俊朗的笑容,那笑容有著狂狷不羈和與天作對的傲氣,通常富二代多少都有這種特性,楚建霖便是這種典型。
一見他笑,江庭芳嗅出他的不懷好意,感到不妙。
該說的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兩人也沒什麼好說的,她想繞過他離開,卻在踏出一步後,又被他擋在前面,讓她不得不退後一步,與他保持距離。
她戒備地瞪著他。「我還有事要忙,如果沒事的話,請讓開。」
楚建霖盯著她,沉聲道:「你比四年前更美了,也更有個性了,我喜歡。」
這四年來,她的不告而別成了他心中的一個結,如今再次見到她,她變得更美,也更亮麗,那眉宇間的神采和自信,讓她散發著女性魅力,令他心跳加速,再度燃起了欲火。
他不知道這種魅力來自于成熟,女人的蛻變就像蝴蝶,一旦蛻變了,便一去不回頭。
她聽了臉色更加冰冷。
「你喜不喜歡不關我的事,你敬我一尺,我就敬你一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適合再做幼稚的事了。」
這次她越過他,他沒有再擋她,而是目送她挺直的背影離去,直到她的身影沒入人群中,他的視綫始終沒有移開過,幷且喃喃說道--
「巧林,我們的事還沒結束呢,就算要結束,也是我說了算,更何況我還不打算結束呢,我就不信你對我沒有一點感情,來日方長,走著瞧。」
楚建霖骨子裏的那股征服欲,因爲與她重逢而再度燃燒,下定決心要展開一場狩獵。
他不急,既然過去他可以收服她,那麼現在也一樣,他就是江巧林的情毒,她想戒,他偏不讓她戒掉。
想到將有一場馴服游戲可以玩,楚建霖笑得非常愉快,轉過身,走向停在路邊的轎車,坐了進去。
「總經理。」司機說道。
「開車。」
「是。」
司機將車子發動,在車陣行進間,坐在後座的楚建霖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
「喂,我要找你們老闆林濤,叫他幫我查一個人,我要她所有的數據。」
☆☆☆
在家休養期間,工作不耽擱,所以莊品翰要小員把公司所有重要數據帶到家裏,每天用視訊洽談公事。
江庭芳則負責打理他的家務,在他完全康復之前,莊品翰要她負起照顧他生活起居的責任。
其實他也只是嘴上說說,頂多請她做一些簡單的事,例如替行動不便的他拿東西過來,或是幫他買食物回家。
要她做飯嘛,他不抱任何希望,能煮水餃就OK了。叫她來,只是想天天看到她,如此一來,爲了方便照顧他,她就不會拒絕把筆電和換洗衣物帶來他的公寓過夜,這樣他才能
長時間和她單獨相處。
他是一個外表淡漠,內心熱情如火的人,這一面只會讓自己的女人看到,江庭芳除了爲了工作而離開外,其餘時間都待在他身邊。
原本莊品翰只要求她倒水遞杯、晾衣服、洗洗碗之類的,誰知道她的表現完全讓他出乎意料。
當看見桌上的三菜一湯時,他真的傻眼了。
炒豆苗、紅燒排骨、清蒸鱈魚以及人參鶏湯,全部出自她的手藝。
莊品翰站在飯桌前,雖沒有驚訝到張著嘴巴,不過一雙直盯魚肉的目光,閃亮的程度已泄漏出他的驚奇。
江庭芳很得意,自己燒得一手好菜可以讓他驚奇,不遇她故意裝傻,將白飯添滿放到他面前,輕鬆說道:「坐下呀,站著發呆幹麼?」
哼,居然說只要她會煮水餃,他就滿意了,敢看扁她,她就偏要露一手嚇死他。
莊品翰坐在已經幫他拉好的位子上,由于右手骨折,包著綳帶,所以只能使用左手。
江庭芳爲他準備了湯匙和叉子,好讓他方便食用,幷且先舀了一碗鶏湯給他。
看著這四樣菜色,還沒吃到肚子裏,就已經先聞到香味了。
「你什麼時候學的?」他會這麼問,是因爲四年前的江巧林一點都不會做菜,才會雇了女傭沙蓮幫忙家務,那時候她家裏的漂亮冰箱只是擺設,除了飲料,別說有什麼生鮮肉
類和蔬菜了。
江庭芳知道他爲何訝異,當初他受楚建霖所托負責處理江巧林的事,必然對她的習慣所知甚多,那個江巧林自然是個不諳廚藝的女人。
但她現在只當自己是江庭芳,也明白莊品翰喜歡上的是她本人,而非江巧林,所以心中再沒有顧忌,盡情做回真正的她,至于原本的江巧林應該是什麼樣子,她不想管。
他問得驚奇,她卻回答得理所當然。
「我到美國念大學,很多事都要靠自己,自然學會做菜,這沒什麼。」她輕鬆說道,直接把原因歸到出國四年,反正他信也好,不信也罷,無從查起。
莊品翰雖然還有些懷疑,不過正如她所料,最後還是相信了。
看他拿著湯匙津津有味地吃下肚,她歡欣不已,還體貼地幫他把紅燒排骨的骨頭先去掉。
見他吃得這麼滿足,不枉費她在廚房辛苦了半天,能滿足他的口腹之欲,是她這一餐最大的成就。
「雖然你不想太麻煩,直接叫外賣就好,但我認爲你現在需要儘快康復和休養,所以三餐還是自己煮,才能吃得健康。」
她的叮嚀帶著關心,讓他聽了眼睛一亮,連運點頭,諂媚的笑道:「你天天爲我煮,我當然吃得健康。」
她哼道:「這是爲了報答你才有的特別待遇。」
「你可以報答得久一點,沒有期限。」他對她眨眨眼。
她故作驕傲地考慮。「這得看對方的表現,如果他對我好,我就勉爲其難的爲他煮三餐嘍。」
他立即接口。「供吃、供喝、供住,這麼好康的事,去哪里找?值得值得。」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誰說要住這裏了?我是爲了方便照顧你才住的。」
他則是一臉「我爲你分析利益」的表情。
「一人也是開燈,兩人也是開燈,兩人住在一起,可以省下不少電費,我們這樣是省錢,也是節省地球資源。你剛出社會,若想賺到第一桶金,就要省吃儉用,不必花的錢就
省下來,能利用的資源就要多利用,要知道,節流有時候比開源還重要。」
剛才還諂媚的說服她,現在則是擺出長輩的態度教化她。
對莊品翰來說,她只有二十三歲,兩人之間相差了九歲,若論實際年齡,其實江庭芳只比他小一歲而已。
不過她卻很享受當個小女孩,聽著他以大哥哥之姿,有模有樣地諄諄告誡,而她也眨著會說話的大眼睛,裝模作樣,時而乖乖聽他教誨,時而嘟起嘴巴反駁他。
兩人玩起角色扮演,像是小孩在游玩一般,不亦樂乎。
吃完飯後,她從小女孩變成了媽媽的角色,命令他到客廳坐著乖乖休息,她則將剩菜和碗盤收拾好。
當她在廚房洗碗時,有一道目光正看著自己,不由得轉頭,果然瞧見莊品翰站在廚房門邊,拄著拐杖靠著門板,嘴角彎起弧度,看得出他正在欣賞她。
他的目光讓她雙頰一陣熱,她從他眼中看見仰慕和喜悅,這目光讓她想變得更好,爲他做更多的事。
難怪古人說,「女爲悅己者容」,知道有人喜愛自己,這份喜悅會化爲動力,讓女人想要變得更美、更好,來回饋對方的愛,讓對方知道,愛她是值得的。
她喜歡和他心意相通的感覺,當兩人鬥嘴時,好像老朋友一樣,她從沒想過,原來他也可以這麼幽默風趣、這麼善解人意。
他站在那裏,目光是溫柔深情的、依戀的,讓她覺得自己就快要融化在他的目光中了。
她收回視綫,繼續洗碗,嘴角和眼睛都是含笑的,不一會兒,一隻手從後背環過她的腰,他的氣息貼近她的頸窩處。
她任他摟著,他的吻輕輕印花耳垂上,帶來的麻癢讓她輕笑出聲,接著他將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兩人享受著悠閑的居家時光。
原以爲他只是抱著她便已滿足,誰知這人意猶未盡,即使只有一隻手方便活動,仍然不安分起來。
他的吻在她的肩膀上留連,手掌也悄悄探入衣服裏,引得她一陣輕顫。
「別鬧了,我在洗碗。」
她的斥責聲帶著害羞的嬌軟,對他來說,是一種誘人的邀請。
他的嗓音低啞磁沈,在她耳邊低語呢喃:「我喜歡你在我的廚房裏洗碗。」
這話讓她心頭一蕩,她從來不曉得,原來他也會撒嬌,以往總是酷酷不苟言笑的人,也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
其實她是喜歡的,喜歡他在她面前展現最真實的一面,這表示他信任她,她在他心目中是特別的。
溫熱的手掌在她的腹部溫柔撫摸著,如同貓咪被撫弄著肚子上的毛。
他的吻也沒閑著,再度吻上她的耳垂,他的吻很輕、很逗弄,而且還會輕輕吮咬。
明明是受傷的人,還是有辦法用一吻、一手來勾得她意亂情迷,害她好幾次都差點鬆開手中的碗盤。
這樣下去,碗盤還沒洗乾淨,恐怕會先打破幾個。
「你吃飽沒事幹嗎?故意來干擾我。」
她的抗議引起他真心的笑,他會這麼高興,是因爲她說了「干擾」二字,這等于是告訴他,他的挑逗令她招架不了,這樣反而引出他更大的野心,渴求她的熱情。
他的掌心在她細嫩又敏感的肌膚上輕輕摩擦,他的唇則在她的頸窩處來回輕咬,像電流一般,終于引得她一陣輕顫。
她棄械投降,將手中的盤子放下,用水把手上的泡沫沖乾淨,然後轉身氣鼓鼓的面對他。
「你--」才要開口駡他,卻被一張火熱的唇堵住。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7:07
第六章
他的吻如鷹啄,逮到機會便下手,她張口要駡他,卻讓他吻個正著,滑入的火舌纏住她的小舌,一改剛才的溫柔眷戀,變得火熱而燙人。
她閉上眼,沉醉在這熱情的一吻,無法拒絕他的索求,只能同他一塊兒沉淪。
兩人呼吸交融著,舌尖互相探索著,她的雙手不由自主地爬上他的肩膀,交迭在他的脖子後。
他貪婪地吻著她,眷戀于她唇齒間的香甜,掌心探索到她胸前的飽滿,不碰還好,碰了反倒陷于欲求不滿的處境。
順著這樣的情境前進,他應該要即刻抱起她,大步走入臥房,脫下她這身礙人的累贅,盡情撫摸她的胴體,吻遍她每一處敏感的肌膚,來一場技巧高超的前戲,把她逗弄得情
欲高漲兼難以自拔之後,便會可憐兮兮的求他。
他想看她在身下意亂情迷,想聽她情不自禁的呻吟,想好好愛她的同時,也想盡情征服她,他想對她做好多好多事……
莊品翰突然停止這個激烈的吻,江庭芳因爲他的煞車而眼神迷惘,臉上儘是一片紅潮,不遇她很快就明白他爲什麼停下來了,他堅挺的下半身正抵在她雙腿之間,讓她更加感
到羞澀。
他的呼吸變重,臉色難受,那是情欲壓的痛苦。
她瞼頰泛紅,不敢亂動,知道他正在極力克制著,只能輕咬著唇,一臉無辜的望著他。
莊品翰忍受著欲火的煎熬,他想做,卻做不到,因爲他的手腳還包著石膏,所有在他腦海裏渴望想對她做的事,都沒辦法現在做。
很好,他一時貪婪,反而給自己找了個天大的麻煩,現在他的下面正在搭帳篷,脹痛得難受,他懷疑自己會因爲抑欲饑渴而死。
他把臉放在她的肩膀上,用壓抑又可憐的聲音向她控訴。
「我想跟你做愛……」
江庭芳聽了實在哭笑不得,這傢伙居然說得這麼直白,讓人很想駡他,可是見他這麼可憐兮兮,又很同情。
不過能夠被他如此露骨的渴望著,卻又有點得意。
她笑駡著要推他。「好好養傷啦。」
他還在賴皮纏著她,跟她撒嬌,沒有要乖乖走開的意思,讓她又好氣又好笑,卻不敢真的推開他,怕弄痛他的傷。
最後逼得沒辦法,只好想辦法哄他,像在哄孩子一樣。
「等傷養好了,不就什麼事都可以做了?」她咕噥著。
肩膀上的頭猛然抬起,一雙眼眸晶亮地緊盯著她。「你說什麼?」
她紅著臉。「我叫你快點養傷。」
「不對,你剛才說:等傷養好了,什麼事都可以做了。」
「才沒有。」
「有。」
「沒有。」
「別想抵賴,做人說話要算話。」
剛才還可憐兮兮的人,現在卻像是咬緊獵物不放的狼,雙目炯炯有神,像是充滿了希望。
她的瞼更紅了,不依的瞪了他一眼,拗不過他的無賴,只好害羞的點個頭,算是答應了。
他笑得一臉陽光,絲毫不隱瞞得逞後的歡欣,還真的放過她,乖乖坐回客廳看電視。
見他如此聽話,江庭芳也忍不住失笑搖頭。
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跟他說那種話,可是說都說了,後悔也來不及,何況,她一點也不後悔。
一想到等他康復後,兩人就要進入更親密的關係,她發現自己也很期待,內心也會渴望他,甚至開始遐想起那害羞的畫面,想到心頭都熱了。
她急忙搖頭,把那畫面甩開,再想下去她肯定要流鼻血啦!
☆☆☆
江庭芳在工作和照顧莊品翰之問設法取得平衡,洗衣煮飯、打掃家務、翻譯及輔助他工作……日子很快就過去了。
終于到了他拆石膏的那一天,按照X光片和醫生的診斷,他復原得很好,只要休養幾天,讓手腳活動活動,就會像平常一樣了。
爲了照顧品翰,她吃、住、睡都在他的公寓裏,現在確定他復原得很好,沒問題了,她便回到自己租貸的公寓。
太久沒回家,這兩天她沒安排工作行程,可以好好放個假,打掃一下這段期間累積的灰塵,順便清理冰箱未吃完或是過期的食物。
十坪大的公寓,整理起來花不了太多時間,她很快就清掃完了,把該洗的、該晾的或是該收的衣服全部處理好,她榨了一杯果汁,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享受獨處時光。
當門鈴響起時,不小心在沙發上睡著的她這才醒過來。
看了看時鐘的時針指向下午四點,她心裏嘀咕,肯定是小員,品翰叫他來接她一起吃飯,但這時間也未免太早了吧。
剛睡醒的她還有些迷糊,一邊睡眼惺忪的搔著頭,一邊走向門口,忘了要看一下窺視孔,便把門打開了。
當她把門打開,一對上對方的臉,不由得一呆。
站在門外的竟然是楚建霖!
江庭芳立刻把門關起來,但已來不及,楚建霖哪有可能被她拒于門外,伸手將門一擋,硬是不請自來,直接不客氣地進入她家。
「住在這麼小的公寓?這公寓恐怕還沒有我家浴室大呢。」楚建霖一邊參觀她的小公寓,一邊不客氣的批評。
江庭芳暗恨自己的大意,不小心讓這個瘟神進了家門。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裏?」
「要查你住的地方還不簡單。」
他說話時,還邊打量她的房間,就像回自己家一樣,神情慵懶隨意,偶爾伸手翻翻她放在書櫃上的裝飾品,接著轉頭對她咧開俊朗迷人的一笑。
「當然,連你在哪里上班我都知道。」笑容中帶著紈褲子弟的邪氣。
江庭芳憤怒地瞪著他,她在心底告訴自己要冷靜,對付這種不要臉的男人,越是激動,對方越是得意。
「既然來了,就是客人,雖然是不速之客,不過念在我們曾經相識過,今天就好好談一談吧,你想喝什麼?咖啡還是茶?」
她一邊說一邊走向小廚房,打算乘機拿放在流理臺上的手機,向莊品翰通報一聲。
「不必了,要喝東西,去我那裏喝吧。」楚建霖說著朝門外打了個響指,便有兩名保鑣走進來。
「帶走。」他命令道。
江庭芳臉色一變。「你們要做什麼?」
楚建霖笑笑回答。「別緊張,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喝咖啡,我們好好聊聊。」
「不必了,我哪里都不想去,別碰我--放手!」
她被兩名保鑣左右挾持住,這兩人都是受過武術訓練的專業人員,不是她一個過肩摔或防身術可以搞定的。
「楚建霖,你這麼做是妨礙人身自由,是犯法的,你快放開我!」
「巧林,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想我會這麼簡單就放你走嗎?」
「你已經有老婆了,爲什麼還不放過我?」
他對她點點頭。「是呀,我是有老婆,但是老婆和情人終究是不同的,我不只需要老婆,也需要情人。巧林,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就乖乖跟我走吧,我會對你好的,除了名分
不能給你,你要什麼,我都儘量滿足你。」
最後她被楚建霖强行帶走,她一邊走,還一邊氣急敗壞地警告楚建霖,想不到這男人到現在還不死心,對她如此執著。這下該如何是好,她還來不及通知莊品翰啊。
在掙當中,她被他的保鑣帶上車,離開了小公寓。
在車上,她忐忑不安地想著辦法,臉上保持冷漠的神態,從頭到尾,她都不給楚建霖好臉色看。
楚建霖對她的冷淡絲毫不以爲意,相反的,他覺得這樣的巧林非常迷人,更吸引他了。
「巧林,別氣了,等一下給你一個驚喜。」
「我不是巧林,我是江庭芳!」她厭惡楚建霖叫她這個名字。
「好好好,叫你庭芳,這名字也不錯,跟原本的名字一樣好聽。」他笑嘻嘻的說道,一手撐著臉,欣賞她生氣的表情,真是越看越美。
對她的依戀如此執著,連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四年的時光,幷沒有讓他忘記她,反倒是常常想起她。
這四年來,他身邊不乏其他女人,頂著富少的光環和俊逸的長相,他不用物色,自然會有女人等在一旁,找機會接近他。
他一直認爲選擇的機會太多,遲早會對巧林失去興趣,可事實卻相反,不知怎麼的,他對她越來越不想放手。
想到自己幫她安排的新住處,他有信心,看了那間房子,她一定會非常滿意。
相信要不了多久,她會再度投入自己的懷抱,到那時,他就可以對她做很多想做的事,把這四年的分量補回來。
想到這裏,他眼角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雙火熱的目光直直盯住她,感受到體內的熱情已經復蘇。
他不急,他要慢慢收服她。
江庭芳被他盯得頭皮發麻,這男人肯定在想淫蕩的事,她表面保持鎮定,心下可是緊張得很,但不能表現出來,若是她表現得很害怕,只會讓楚建霖得意,她接下來唯一能做
的,就是找機會逃走。
車子駛入信義區,來到一棟高級的住宅大樓,她被他帶到二十樓,進門之後,是間大約三十坪左右的公寓,三房兩廳,高級裝潢和進口傢具,一應倶全。
她環視屋裏的擺設後,回頭質問他。「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
「喜歡這裏嗎?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把這間公寓送給你。」
他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好似這是件很偉大的事,幷且期待她會有激動或興奮的反應,如果是這樣,他恐怕要失望了。
「謝謝你的好意,我不需要。」江庭芳冷著臉色,語氣冰冷,送公寓給她?這個臭男人又想把她金屋藏嬌。
她的拒絕令楚建霖感到意外,但轉念一想,他强制把她帶來,她會生氣是當然的,于是好言哄著。
「你以前不是一直希望我把這棟公寓送給你嗎?現在你的夢想成真了,高不高興?」
她的態度依舊冰冷。「不喜歡,也不高興。」
見她態度强硬,語氣沒有鬆動,他眼神一黯,沉聲道:「你以爲莊品翰有能力買這樣的房子給你?」
當他提到莊品翰時,語氣中透著危險,讓她産生了警戒心,默不作聲的瞪著他。
楚建霖神情陰鬱的說道:「他竟敢背著我動我的女人,還瞞了我這麼久。」
她聽了忍不住動怒。「楚建霖,我嚴正警告你,莊品翰沒有背著你,我也不是你的女人,選擇誰是我的自由,你無權過問!」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怕我修理他是不是?你會心疼,是嗎?」他的語氣帶著威脅,人也往前逼近。
她一邊小心退後,一邊冷聲道:「我和他只是朋友,而且他才不會未經我同意,就强行把我帶到這裏來。」
「朋友?」楚建霖冷笑,臉色更加陰沉。
「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和他常常一起工作,在他住院期間,你天天去陪他,他出院後,你還住到他家照顧他。」
江庭芳憤怒地質問他。「你找人調查我?楚建霖,你憑什麼!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有我的自主權,你無權干涉!」
她實在太生氣了,他居然還找人調查她,侵犯她的隱私權,真是陰魂不散的傢伙!
見她如此激動,瞪他的眼神帶著鄙視和厭惡,楚建霖妒火中燒,猛然大步上前,一把將她壓在沙發上。
「你幹什麼!放開!」
她驚慌掙扎,一時不慎被他壓倒,急著要推開他。
楚建霖壓著她,眼底的風暴像要摧毀一切,其實他也知道,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年的江巧林了,她的蛻變很驚人,不但拿到高學歷,也擁有優秀的工作能力,不再是那個任他
予取予求的十九歲女孩了。
這樣的她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讓他感到陌生,因爲她蛻變得太快、太好,他趕不上她,焦躁莫名而生,所以想抓住她,不讓她飛得太遠、太高。
即使知道她和莊品翰變得親密,他也得耐住性子,待布局好一切後,一舉擒住她。
但當他發現連這間房子也打動不了她時,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她了。
從她冷漠的眼神中,再也感受不到一丁點熱情,偏偏他的優點除了英俊的相貌外,就是財力了。
倘若她對他的外表和錢都沒興趣,那麼他該怎麼留住她?
這想法讓他慌張,一生順遂的他從沒在女人身上跌過跤,他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他不習慣失敗,也不接受失敗,他非要她的心向著自己不可。
他唯一會的就是掠奪,于是他低下臉,想要狠狠吻她。
「楚建霖,你這樣逼我,只會讓我反感!」
發現他打算强來,江庭芳驚慌了,爲了不刺激他,只能小心說服他,讓他冷靜下來。
「反感?你以前明明喜歡我這樣對你的,不是嗎?」他一臉不相信,眼中有著焦慮。
去他媽的喜歡!江庭芳很想駡人,變態才喜歡被這樣對待,可惜她現在不能刺激他。
「不是的,女人其實喜歡男人溫柔,疼愛她、保護她,最重要的是尊重她,像你現在這樣不顧我的意願,就是不尊重我,我會生氣的!」
楚建霖停下粗魯的掠奪,仿佛她說的話産生效果,一雙眼睛直直看著她,像是在思考她的話。
見他聽進了,她趕忙繼續說:「如果你真的想讓我高興,就讓我起來,我不喜歡你這樣壓著我,那只會讓我不舒服。」
他聽了皺起眉頭,像是很不想離開她,卻又被她說動而猶豫著,過了一會兒,他終于起身放開她,而她也趕忙從沙發上爬起來,整理好儀容,心下暗暗松了口氣,接著轉頭看
向他,他也正看著自己。
她輕咳一聲,儘量讓聲音聽起來沒有害怕的感覺,平靜地對他說道:「謝謝,我覺得舒服多了。」
才說完,便立刻感到腰間一緊,是他的手臂環過來摟著她。
她反射性想離開,卻被他摟得更緊。
「你爲什麼不讓我抱著?」他沉下臉質問她。
她心下暗駡了幾句,不再掙扎,表面上卻故意埋怨他。「那是因爲你剛才嚇到我了。」
楚建霖的目光轉爲柔和,臉上有著愧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不理我。」他的語氣有著哀求,態度難得帶著誠懇,沒有剛才的霸道。
江庭芳點點頭。「只要你懂得尊重我、不勉强我,我當然不會不理你。」
其實她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打暈他,不過一想到門外還有兩名保鑣守著,便忍住了。
趁他變得好脫話時,她送上微笑,幷且討好地要求道:「我肚子餓了,我們可以出去吃飯嗎?」
「不行!」
被他一口斷然回絕,她委屈的皺眉。「爲什麼?」
「你會逃!」他的眼神又開始凶光外露。
江庭芳再度暗暗咒駡他好幾遍,她的確想逃。
「可是我肚子餓呀!難道你打算把我軟禁起來?你這樣跟勉强我有什麼差別?我警告你,我可不想叫外賣!」說完氣憤地把臉轉開。
見她又生氣了,楚建霖連忙好言相勸,說自己不是想軟禁她,只是怕她不理他,想多多製造與她相處的機會。
他楚建霖這輩子何曾對女人又哄又慰的?向來對女人吃得開的他,都是女人百般討好他、照顧他,只要他高興,女人就高興;相反的,只要他皺個眉頭,女人的皮就得綳緊了
。
生平第一次,他想要極力討好一個女人,心情會隨著對方的喜怒哀樂而起伏不定,幷開始在乎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和地位,這種不安的感覺讓他十分難受,爲了博她一笑,他
甚至願意爲她做任何事。
突然靈機一動,他高興地說道「有了,我做菜給你吃!」
江庭芳呆住,一臉狐疑看著他。「你?」
他點頭,語氣有些興奮。「對,我做!」
「你會?」
「做菜有什麼難的?我來做。」說著立刻行動,站起身往廚房走去,還一邊卷起袖子,一邊對她笑道:「你只要乖乖等著吃就好,一切有我!」
江庭芳傻眼地呆望著他興致勃勃的背影,好奇地跟在他身後,他那個架勢看起來不像是去煮飯做菜,倒像是去做工的。
她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打開冰箱「翻箱倒櫃」,甚至把底層抽屜的蔬果全部搬到冰箱外,讓她看了不由得爲他汗顔。
「你真的會做菜?」
「當然!」他轉過頭,對她咧開耀眼的微笑,還帶了一分傻氣。
看著他一股腦兒把魚肉蔬菜全放在流理臺上,拿炒菜鍋的姿勢像在拿球棒,還沒解凍的鶏肉、魚肉,他居然直接拿刀剁,蔬菜全部對切,接著再橫切,看得她瞠目結舌,外加
額頭直冒冷汗。
看他這架勢,就知道他完全是外行人,不過她不打算阻止他,只要他在廚房忙碌,她就是安全的,最好他被鍋子砸到,或是不小心切到手,這麼一來,他就無法顧及她,她會
更安全。
她一邊在心裏詛咒他,一邊站在廚房門邊對他微笑,還兩手合掌,做出一臉期待的表情。
既然他在忙,她索性到客廳看電視,反正他想討好她,她就蹺著二郎腿讓他服務,而且一定要故意刁難,好讓他對她厭煩。
打定主意後,她心情好多了,不再像先前那般緊張,反而放鬆下來,開始思考要如何刁難他,而且越想越得意。
在等待過程中,還不時聽到摔破碗盤的聲音,兩個小時過去,她等得幾乎要睡著了,當楚建霖把成果展現給她看時,結果竟然出乎意料之外。
他做出三菜一湯:煎魚、辣炒鶏肉、高麗菜、排骨湯,重點是賣相還不差,或許不精緻,聞起來卻挺香的。
她怔怔地看著桌上的三菜一湯,接著抬頭望著他,相較于這三菜一湯,他看起來狼狽多了,衣服和臉上都沾了醬油,手背和手腕多處被熱油燙傷,手指上也有被菜刀切到的傷
口。
明明受了不少挫折,但是他臉上卻漾著得意的笑容,像個大孩子一樣,剛完成作品,等著大人的贊美。
「你嘗嘗看。」他熱情地把筷子遞給她,一臉期待。
「……」她沉默地接過筷子,看著他討好的笑容,在他期盼的目光下,挾起魚肉放進嘴裏。
她慢慢嚼著,而他則是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帶點緊張和期待的表情,討好地問:「好吃嗎?」
她斜眼睨著他。「不好吃。」其實還不錯。
「是嗎?」他皺起眉頭,一臉懊惱,接著又燃起雄心壯志的說道「沒關係,我再做一次。」
她點頭。「好啊,你再去做一次。」
很好!這麼一來,她又爭取到更多的時間,只要時間拖得越久,她逃離的機會就越大,因爲她知道莊品翰若聯絡不到她,就會開始找她。
想到莊品翰,她心頭生出信心和勇氣,她相信他,因爲他是那麼敏銳又聰明的人,一定會來救她!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7:23
第七章
楚建霖極力討好江庭芳,努力爲她煮飯炒菜,還爲她洗碗,只可惜,就算他有心,她也不會感動,因爲他是個有婦之夫,她若是他老婆,知道老公爲了另一個女人下廚,肯定
會氣到吐血。
飯吃過了,碗也洗好了,幾個小時折騰過去了,應該可以放她走了吧?
「我表現得如何?」
他臉上洋溢著笑容,像個小孩子在向大人邀功。
她故意挑毛病。「不好,你還要再加强。」
他的笑容收起。「不好?哪里不好?」
「飯太硬、菜太老、湯太鹹、肉太辣,總之一點都不合我的胃口。」她冷哼。
他聽了皺起眉頭,一腔熱情被當頭澆了冷水,江庭芳就是故意要讓他不耐煩,像他這種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富家少爺,哪能忍受看別人的臉色?
這種男人通常在家就是個「媽寶」,什麼事都是媽媽代勞,或是僕人伺候,他只需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他的責任就是拿到一張漂亮的文憑,有著好看的學歷,開好車、耍帥
泡妞。
「你看看你,我不過批評幾句,你的臉就拉下來了,難道你只能接受贊美,無法接受不好聽的話嗎?」
「我哪有?」他立即否認。
她不客氣的告訴他--
「怎麼沒有,你現在就是聽了我的實話而在不高興,我瞭解你們這種人,像你們這種大少爺,自幼習慣了受寵的生活,長輩疼、父母寵,凡事不用自己動手,自然有人代勞,
長大後也理所當然地認爲凡事有老婆去做,繼續享受被伺候的生活,要你們討好女人?不可能。」
楚建霖被她說得面紅耳赤,他的確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驕傲如他,在家族的庇蔭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娶了老婆之後,一切也都是由老婆代勞打理。
說到下廚,這還是他第一次爲了討好女人而進廚房,要知道,這對他是破天荒的事,好不容易辛苦了幾小時,得到的卻是她嗤之以鼻,讓他不禁怒火中燒,正想開口發飈,卻
被她搶先堵了話。
「怎麼樣?你對我很不爽嗎?」江庭芳雙臂橫在胸前,雙眼直盯著他,一副等著看他露出原形的態度。
一見到她這樣,不知怎麼著,楚建霖心中壓著一股火氣,卻不敢發泄。
別說發泄了,連生氣都不敢承認,就像喉頭卡了根刺,明明很難受,卻不敢把那根刺吐出來。
他楚建霖居然不敢在女人面前發脾氣,這是件多麼窩囊的事!他在她面前,竟不敢放肆!
「我心胸寬大,不跟你計較。」他恨恨地說。
江庭芳聽到這話,簡直要笑掉大牙了,這人就算反駁,也要找個理由往臉上貼金。
她忍住笑,心想趁著他極力討好時,對他酷酷地下命令。
「我想回家了,送我回家吧。」說著站起身,走向玄關,準備穿鞋子,表現得理所當然。
不過就在她轉身踏出去時,手腕被牢牢握住,她一怔,緩緩回過頭,只見楚建霖一臉嚴肅。
「妳不能走。」他沉聲道。
江庭芳心頭「咚」地一聲,大聲抗議。「楚建霖,我明天還要上班!」
「別上班,我養你。」
她聽了一陣火大,但依然沉住氣,正色回答他。「我喜歡工作,也很享受工作,如果你尊重我,就送我回家。」
她與他目光對峙,眼中有著堅定,語氣也很堅持,她有預感,如果她現在不說服他,可能就走不了了。
望著楚建霖眼中隱現的精芒,她的心頭一緊,神經又緊綳了。
楚建霖握著她的手腕,力道緩緩加重,像是鎖煉般牢牢扣著她,不准她離開,而他的神情也恢復了先前的精明。
「你是故意的,對吧?」
「什麼?」她一臉胡塗,但仍强裝鎮定,不讓他看出自己的緊張和厭惡。
楚建霖唇角緩緩勾起,目光卻轉成淩厲。
「你是故意刁難我,好讓我對你沒興趣,想藉此把我甩開,對吧?」
江庭芳心下一沉,臉上卻是一副「你真愛說笑」的表情。
「我不過對你說了幾句實話,態度也隨興了些,你就疑神疑鬼的,這樣叫做有誠意?你對我的心情也不過如此而已。」她表面上說得埋怨,腦子裏卻在快速轉著想其他辦法。
楚建霖懷疑地盯著她,像是在打量她說這些話的真假。
她被他盯得有些發毛,只好佯裝生氣。「你不是希望我對你有好感嗎?難道連送我回家這點小事也不願意?」
楚建霖緩緩眯起了眼,對她笑得意味深長。「要我送你回家也行。」
聽到他說這句話,她悄悄松了口氣。
「不過--」他的口氣一轉,又讓她的心提了起來。
「看在我今天爲你做這麼多事的分上,你是不是也該回報我一下?」他的眼神轉深,眸底有星火在跳躍。
江庭芳綳緊神經,她認得出他這種表情,每次他想碰她時,就是這種表情。
「爲我做事,不是你自願的嗎?怎麼可以說做了之後還要求回報的,更何況你還做得不好。」她氣憤的說道。
他一把將她拉入懷中。
「你幹什麼!」她連忙抵住他的胸膛。
「我爲你做這麼多,跟你要一個吻也不爲過吧。」他的氣息逼近,意圖欺吻她的唇。
果然狗改了不吃屎,這個男人最後還是故態復萌,江庭芳又氣又急,把心一狠,趁他不注意時,狠狠踢他的小腿骨。
「噢唔!」楚建霖痛呼一聲。
她掙脫他的懷抱,第一個反應就是往廚房跑,要拿「防身武器」,不過她才跑出幾步,腰間就被用力一攬,重重跌入楚建霖的懷抱,耳邊同時傳來他氣急敗壞的聲音。
「你果然在耍我,從頭到尾你都在敷衍我!」他咬牙道,摟著她的勁道變得粗魯。
「楚建霖,放開我!」
「別想!」
他說什麼也不放,狠狠地拖著她走向臥房,將她壓在床上,把她的雙手固定在頭的左右兩側,一雙眼瞪著她。
江庭芳喘著氣,此時的她又怒又慌,已然沒了剛才的冷靜,因爲掙扎,讓她的臉色潮紅、長髮微亂,這樣的她另有一番動人的韻味。
楚建霖在見到她這一面的風情後,心中的情欲被撩撥了,他已經好久好久沒碰過她了,今天他一定要吻到她!
他低下臉,想要捕獵她的小嘴,再也無法忍住心中壓抑的情欲。
江庭芳死命躲,她被他壓著,而他的力量又太大,讓她動彈不得,只能轉開臉,極力躲開他的唇。
「楚建霖!你別太過分了!住手!」她拚命掙扎著,已經失了理智,因爲她知道這男人已經失控了。
她討厭被他碰,厭惡他的氣味,除了莊品翰,她不要任何男人碰她!
「品翰--」她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這反倒激怒了楚建霖。
「你叫誰?你就這麼喜歡他?寧可選擇他,也不肯選擇我?」
他目眥欲裂,妒火中燒,他一直認爲她是屬于他的,不管分不分手,都是得他說了算,只要他沒點頭,她就還是他的女人!
「我不會讓你離開!你休想逃離我!」
「住手--」
她眼泛淚光,心中害怕得不得了,如果被楚建霖碰了,她一定會恨死自己了!
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甚至感到絕望之時,原本被壓制的身體突然一輕,她呆呆地望著眼前的景象,只見莊品翰黑著一張憤怒的臉,一手抓著楚建霖的衣領,另一手握成拳頭,
狠狠打在他的臉上。
事情發生得太快,也變化得太快,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當她回過神後,人已經被莊品翰抱在懷裏。
他來了?
爲了她,他真的趕到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
「你沒事吧?」他擔心地問。
她看著他,一雙水霧的眼睛閃著淚光,可憐兮兮地回答。「你再慢一點我就完蛋了。」
莊品翰下巴緊綳,雙臂將她摟緊,像要嵌入他的身體似的,似乎想用擁抱來驅趕她的恐懼,同時也是在安撫他自己內心的焦急。
他不敢想像要是再慢一點,後果會是如何。
「對不起。」最後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而這一句道歉,便已包括了對她的千言萬語。
她緊閉唇瓣,搖搖頭,偎進他懷中,他能夠在最關鍵的時刻趕來,她就很感動了。
被狠狠揍了一拳的楚建霖,從地上狼狽的爬起來,面色猙獰,眼睛充血地瞪著他們,莊品翰竟敢抱她,該死的!
他們親密的行爲令他抓狂,讓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恨不得宰了莊品翰。他像發了狂的瘋牛要衝上前搶回自己的女人,不過在他沖上去回敬莊品翰一拳之前,有人擋在前頭
,與他面對面。
楚建霖像是被澆了一頭冰水,整個人倏地呆愕住。
站在面前的不是別人,而是他的老婆盧熏熏,霎時間,他的腦筋一片空白,只能錯愕地望著她。
盧熏熏表情冷漠,那一向甜甜含笑的容顔,以及溫柔的眼神,從來沒有這般冰冷如零下霜雪,不帶一絲溫度,而且嚴苛、鄙視地盯著他。
不用言語,她冷淡的目光比任何苛責的話都來得有力,足以讓他忘了所有。
在他尚未回神過時,一個巴掌狠狠的打在他臉上。
這巴掌很痛,毫不留情,肯定會在他臉上留下紅手印,同時也有如晴空雷撃,讓他清醒過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讓人措手不及,連一旁的江庭芳也傻了,她沒想到連盧熏熏也來了,不由得抬起頭,驚訝地望向莊品翰。
莊品翰低頭看她,到她耳語道:「是我帶她來的,只有這樣,才能讓這傢伙死心。」他的聲音低沉,透著決絕的冷意。
哇--真是狠角色!他居然把盧熏熏帶來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一擊命中,莊品翰把盧熏熏帶來,等于是直接將了一軍。
她看到他眼底那抹怒芒,這怒意是爲她而發的,隱晦而狠戾,原來平常斯文的男人一發起狠來,也可以如虎如狼,看得她一顆心撲通撲通的大跳,不禁更加小鳥依人地偎緊他
。
她喜歡他爲自己展現出的占有欲和男子氣概,人們總說,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有個溫柔的女人,但她認爲,一個溫柔女人的背後,也需要有一個值得依賴的男人。
女人有時候不是故意强悍,而是因爲她背後的男人不夠堅强,或是不肯走到前頭爲她擋風遮雨,只好逼自己强悍起來保護所愛的人,卻忘記了溫柔。
她深深感覺到,在莊品翰身邊,她可以卸下一切,將身段放軟,放心依賴他,做他的小女人,這男人也會給予她足夠的尊重,不必擔心在當小女人的同時,被他剝奪一切。
此時此刻,她全心全意想把自己的心和尊嚴,沒有保留的交給他。
楚建霖摸著被打疼的左臉頰,無法置信的瞪著妻子,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他不敢相信,她打了他?那個總是溫柔似水,什麼事都以他爲尊的妻子,居然狠狠打了他一個耳光
!
盧熏熏瞪著傻眼的丈夫,當莊品翰找上她,告知她的丈夫把江巧林强行帶走時,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結婚五年,她無時無刻不努力做個賢慧識大體的妻子,家務處理得一絲不苟,讓她的丈夫每天下班都有個舒適的家可回,同時她也在廚藝上精益求精,只希望在照顧丈夫的同
時,能夠緊緊綁住他的胃。
更甚者,她還要保持年輕美麗,因爲她的丈夫太帥,不管到何處都能吸引女人的目光,所以她必須想辦法維持丈夫對她的熱情,同時暗中將那些企圖接近的狐狸精解決掉。
五年了,她爲了鞏固婚姻,維持人人稱羨的恩愛夫妻形象,她一直隱忍丈夫的花心,總認爲只要自己努力經營這個家,一定可以慢慢的讓丈夫死心塌地。
事實證明她錯了,「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想讓一個花心的男人對老婆忠誠,就像要吸毒者戒掉毒癮一樣困難。
這五年來,她的丈夫在外頭不停地換女人,她也不停地解決每一個女人,然後在他面前扮演好太太,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只希望有一天浪子可以回頭,明白在這世上只有她才
是最適合他的女人。
可惜她的夢醒了,原來直到現在,他對那個女人仍不死心,這對她而言,無異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受夠了!
所以,她狠狠給了他一巴掌,早在五年前,她就該給他這一巴掌了。
冷眼瞪著楚建霖,盧熏熏的語氣十分平靜。「楚建霖,我受夠你了,所以我決定跟你離婚。」
此話一出,楚建霖再度傻了,過了幾秒後,終于聽懂她的話,這才反應過來。
「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跟你離婚。」
「離婚」兩個字震撼了他,他無法置信地從她口中聽到這句話。
「我不准!」他想也沒想的大聲反對。
盧熏熏卻笑了,她的笑帶著嘲諷。
「不准?你有資格反對嗎?這五年來,我盡心盡力做一個賢慧、完美的妻子自認沒有一天失職過,可是我得到了什麼?我的忍辱吞聲依然換不來你的忠誠。」
她伸手指著江庭芳,對他冷笑道:「人家已經不愛你了,想盡辦法要避開你,你卻把她擄來,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爲你任勞任怨、做牛做馬,你的心裏卻只想著她,你
把我當成什麼了?」
楚建霖緊咬著唇,許久之後,他才難堪的開口。「有什麼事,先回家再說。」
盧熏熏聽了再度發笑,仿佛他講了一個大笑話。
「回家?我們的家還算是個家嗎?不……」
她搖頭,冷聲道:「我不要回家,今天我們把話在這裏說清楚,除了離婚,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了。」
楚建霖大皺眉頭,被她激起了怒氣,但他忍著,因爲他知道,熏熏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離婚?他從沒想過要離婚,也不願意離婚,離婚會傷害他的名譽,他的家族也不會原諒他,因此他是不可能答應的。
他懂他的老婆,她是太愛他了,才會氣到說要離婚,所以他決定放下身段,好言相勸。
女人嘛,說聲對不起,再撒個嬌,求一求,就心軟了。
「別衝動,我知道我不對,乖,我們回家好嗎?」
他是識時務的人,眼前的危機讓他冷靜下來,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他必須穩住老婆的情緒才行。
盧熏熏看著他,當他走近時,她反而退後幾步,她知道他在想什麼,五年的夫妻不是白當的,他以爲每次她都願意原諒他,每次都願意等他嗎?
不,不會了。
她再度對他搖頭。「楚建霖,我是認真的,我們之間玩完了。」
他的下巴緊了緊,但還是耐著性子對她說:「熏熏,別胡說,你生氣我可以理解,乖,我們回家,要打、要駡都由你,好嗎?」回家後,他就把她弄上床,做個愛討好她,就
沒事了。
盧熏熏突然覺得有厭煩,他到現在還不瞭解事情的嚴重性,除了好笑。也開始鄙視他。
「你還聽不懂嗎?楚建霖,我們結束了。」她說到這裏,輕笑一聲。
「真奇怪,我原以爲走到這一步時,自己一定會哭出來,可是現在我卻有一種解脫的感覺,好像負擔突然不見了。從今以後,我再也不必天天查你的勤,也不必擔心你被哪個
女人勾引了,更不會因爲你晚歸而心情不好,或是猜測你身上的香水味又是誰的而失眠了。」
她捧著心口,有種莫名的興奮,像是身上的詛咒終于破除了,想到這裏,她笑了,對楚建霖漾出有生以來最甜美的笑容。
「我自由了。」她說道,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讓楚建霖錯愕不已,眼見妻子就這麼頭也不回的走了,他的心一陣慌亂。
他有極不好的預感,在追回熏熏之前,他瞪向莊品翰,而莊品翰也毫不避諱的與他目光較勁。
兩人的視綫對峙一會兒後,最終,他還是趕忙去追自己的老婆。
待楚建霖走後,他們也離開了公寓大樓,莊品翰帶著江庭芳上了車,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有機會好好說話。
莊品翰望著她,伸手輕撫她的臉龐。「當聯絡不到你時,我就有預感你出事了,我去過你的住處,發現你的門沒鎖,但你不可能不鎖門,那時候我就猜你必是被楚建霖帶走了
。」
說到這裏,莊品翰眼神染了一層黯黑,帶點危險的陰沉,繼續說道:「我瞭解他,知道他會把女人藏在哪間屋子,也知道兩個保鑣一定會守在門外,只有盧熏熏出面才能搞定
。」
江庭芳睡得一臉詫異,想不到他在來救她之前,就把一切都算計好了,她就知道他有辦法,能夠和這麼可靠又有肩膀的男人在一起,她覺得很幸運。
莊品翰輕聲道:「回去吧。」
「嗯。」她輕輕點頭,沒問他要回哪里,把一切都交給他,只要他在身邊就好。
☆☆☆
莊品翰沒有送她回家,而是直接將她帶回他的住處。
經過今天的驚險,她只覺得好累,來到莊品翰的住處後,她洗了澡,身上穿著寬大舒適的休閑衣,窩在客廳的沙發上,彎著膝蓋,把自己蜷縮得像一隻小貓咪。
當莊品翰走過來時,看到的就是她這令人愛憐的模樣。
他眼神綻著溫柔的光芒,輕輕坐在她身邊,將馬克杯遞到她面前。
「喝吧。」
她睜開眼睛,好奇地盯著馬克杯,然後坐起來,接過馬克杯,看了一眼後,拾起臉盯著他。
「牛奶?不是咖啡?」
「對,喝牛奶。」
「爲什麼?」
「牛奶可以收驚。」
她聽了一楞,呆呆的問:「誰說的?」
「我說的。」他理所當然的回答。
喝牛奶收驚?這是什麼歪理?
「我想喝咖啡。」她嘟起嘴。
「小時候我們受委屈時,我爸爸都會給我們喝杯牛奶安撫,很有效的,乖,你喝喝看。」邊說還邊撫摸她的頭。
「我又不是小孩子。」她抗議。
「我知道,乖,喝點牛奶會很舒服的。」
他的手掌又厚又溫柔,撫摸她的頭時,動作帶著寵溺,也不知是他的動作帶著說服力,還是他低啞的聲音太蠱惑人心,讓她不知不覺地順從他,乖乖喝牛奶。
溫熱的牛奶有著濃濃奶香味,她喝了一口,熱液經由喉嚨流入胃裏,溫暖了她的心,這樣的奶香味竟勾起她小時候被父母呵護在懷中的記憶。
這是她許久不曾感受到的溫暖,這份溫暖有著父慈母愛的熟悉,令她不由得一怔。
「怎麼樣?是不是很安心?」
她抬起臉望著他,開心地對他點點頭,睜著一雙大眼睛,嘴上還沾了一圈牛奶,十分誘人可愛。
她不知道自己這模樣極爲可口,很容易引人犯罪,直到發現他的氣息接近,伸出舌尖舔著她的嘴唇,她不由得一呆,而他也因爲自己的衝動而一怔,兩人四目相望,她的臉頰
微紅,而他的臉上也有著可疑的紅暈,不是因爲害羞,是動情了。
望著他深邃熾熱的眼神,她甜甜地笑了,因爲從他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知道自己在他眼中是美麗迷人的,她喜歡這樣。
知道自己對他而言這麼有魅力,真好。
仿佛是種天性,江庭芳禁不住仗著魅力誘惑他,對他眨了眨迷離的眼眸,秋波頻送。
莊品翰心頭一熱,忍不住再度低下頭,爲她舔去嘴上的牛奶,熱燙的舌尖輕輕軟軟的舔過,帶來一陣麻麻癢癢,引得她輕笑出聲。
「想喝牛奶,不會去倒一杯嗎?」她嬌嗔抗議。
「牛奶是給你喝的,我吃嘴邊肉就行了。」
她瞪大眼。「嘴邊肉?你當是吃滷味啊,敢駡我是豬。」她不依地往他胸膛輕捶了下。
他任她打,同時伸手穩住她手上的馬克杯,免得灑了。
「乖,把牛奶喝光。」
在他的呵哄下,她乖乖的繼續喝牛奶,每次嘴邊沾了一圈牛奶,他就會很自動的幫她舔乾淨。
明知他是故意的,她表面上故作抗議,實際上卻很享受他這樣的對待。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變重,似乎在極力克制著內心的欲望,也能從他眼中看見跳躍的欲火,因她而燃燒旺盛。
不過,他始終只是借著爲她舔牛奶而親吻,沒有再進一步的舉止。
難道他是因爲顧慮到她的心情,深怕剛從楚建霖魔掌中逃出來的她,可能會對那件事反感,所以忍著不碰她?
想到此,她心中的感動無以復加,這男人啊,有時嘴上得理不饒人,可是卻很顧慮她的心情、尊重她的感覺,謹守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原則。
她從沒遇過像他這樣的男人,不論是前生還是現在,像他這樣的男人,可是萬中選一啊。
自己何其幸運可以遇上他,她一直認爲女人的身體是很珍貴的,在接受一個男人進入自己的體內時,一定要慎選對象,因爲女人的身體構造和男人不同。
當女人接納男人時,進入的不只是身體裏,還有心裏,全身上下都會染上對方的氣味和印記,所以對于交歡的對象,她一向是謹慎的。
眼前的男人如此珍惜自己,不管這份珍惜的時間有多久,或許是一年、兩年,甚至可能只有幾個月,她也無怨無悔。
不管將來有沒有結果,現在她想把自己給這個男人,因爲她也想要他,很想很想。
所以,她主動送上芳唇,貼在他的唇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7:38
第八章
當她柔軟的唇瓣印在他嘴上,幷輕輕用丁香小舌舔過他的唇時,江庭芳感覺到他的震動。
他的眼神在燃燒,她知道挑逗的行動告訴他,她與他有著同樣的欲望和熱情。
莊品翰將馬克杯放到一旁,大掌捧起她的臉蛋,眼中閃過一抹精芒,接著重重的把唇印上她的,狠狠吻著她。
這一次,他不再客氣了,因爲她的邀請讓他再無顧忌,原本他擔心她在經過一場虛驚後,會排斥男人的碰觸,所以他不願驚擾她,只敢稍微舔吻她的唇,小心試探,只要她有
任何抗拒,他便會停止。
豈料她大膽的挑逗,令他驚喜不已,積壓在內心的熾熱終于潰堤,向她排山倒海的挺進。
他狂野地吻她,相纏的唇舌有著濃濃奶香味,是那麼甜蜜、那麼動人心弦。
他感到肩頸一暖,是她細嫩的手臂圈上他,當她貼近他時,他感覺到那對柔軟的胸脯壓在他的胸膛上,刺激了敏感神經,體內難耐的情欲像是禁閉已久的野獸,想要破牢而出
,釋放力量。
兩人吻得難分難舍,彼此的呼吸紊亂,都聽到了對方急切的心跳。
他打橫抱起她,大步往臥房走,江庭芳被抱在他有力懷抱中,輕得沒有重量。
他將她放在大床上,現在遠是白天,窗外的光綫將房間照得透亮,當他把身上的襯衫脫下時,露出健壯的胸膛,展現出時常上健身房的良好成果。
坐在床上的她不由得睜大眼睛盯著他的身材。
她知道他鍛煉得很好,跟他打網球時,看他穿著合身的運動服,就能看出結實的肌肉和肌裏勻稱的綫條,他有著運動家的健美身形,而這是她第一次看見裸身的他。
她移不開眼,目光被他健朗完美的身材吸引住,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覺得男人的裸身也可以這麼好看,跟雜志上的男模特兒有得比。
莊品翰任她慢慢打量,不急著上前吃了她,見她目不轉睛盯著他的身材,他眼底的笑意加深了。
他喜歡她的眼神,知道她被他結實完美的體格迷住了,當他終于褪去男性內褲時,他看見她的臉蛋脹紅,心慌意亂的轉開眼。
他走上前,發現她有點退卻,于是居高臨下地逼近她--她表現出無處可躲的害羞,只會讓他更興奮。
「害怕了嗎?」
他的嗓音帶著磁性,還有一絲輕笑,他知道是身下脹大的硬挺令她不敢直視。
毫無意外的,他聽到她倔强的回答。
「才不怕呢。」她哼道,嘴巴翹得高高的,可是目光依然閃躲,看來看去,就是不敢往下瞟。
江庭芳努力硬撐著,她現在羞得恨不得學鴕鳥找個地洞把頭鑽進去,可是她沒有這麼做,因爲莊品翰會笑她。
真可惡,明明脫光光的是他,他都不害臊了,她害臊什麼?
所以她決定正大光明的「欣賞他」,她把目光往下移,可是一看到碩大的硬挺,她的視綫像被火燙著了般趕忙移開,面上的潮紅已紳蔓延到耳根子去了。
聽到他的低笑,江庭芳羞憤質問「笑什麼!」
「你真可愛。」他的聲音透著蠱惑,充斥著男性魅力的性感,跟平日的他完全不同。
他沒有碰她,光是裸著身體逼近她,雙手放在她的兩側,用一雙欲望的眼眸盯緊她,就已經性感指數破表,讓她喉頭乾渴、呼吸急促。
這樣的他很邪魅,與平常的他很不同,這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到,在所有動物中,就只有人類會穿衣服,衣服是文明的表徵,讓人類與其他動物有所分別,可是一旦褪去外在的
衣物,原始的野性欲望便赤裸裸的展現出來,回歸到動物的本能。
她在他身上嗅到了野性的情欲,像虎狼,想要吞了她,讓她又怕又期待。
「脫掉。」
他的聲音很輕,是溫柔的命令。「我想看妳。」
她輕咬著唇瓣,發燙的臉頰像熟透的紅蘋果。
「那……你先把窗簾拉上。」房間太亮了,她不敢脫。
他搖頭。「不,這樣很好。」嘴角的笑意加深,眼中欲火不停閃爍。
她禁不住嬌聲抗議。「不要,我會害羞啦。」
「害羞很好,我喜歡。」他笑得很壞心,令她瞪大了眼,在她還來不及繼續抗議時,他的手已經伸來。
「我幫你脫。」他一邊說,一邊熟練地動手,做的比說的快。
「啊,不要啦!」
她想逃,可惜已經是人家的甕中鱉,這裏是他的地盤,她能逃去哪里?
「剛才你看夠了我,現在輪到我來欣賞你了。」
「啊!別扯呀,是你自己要被看光光的!」
「這叫禮尚往來懂不懂,脫掉。」
唉,男人一旦色心起了,果然就脫離不了野性,他的力氣很大,手長腳長,四肢幷用,一邊用腳將她的下半身困住,一手把她的兩手扣住,另一手則負責剝光她。
「你以爲你在拔鶏毛嗎?!」她氣羞抗議。
「沒關係,我不介意。」
「介意的是我!」
在打鬧鬥嘴中,她的衣服兩、三下被他脫光光,全身上下一絲不掛,這下子她真是無處可遮了。
爲了不讓她用手遮掩,他特意將她的兩手扣在腰後,才好從頭到腳欣賞她。
經過剛才的掙扎,她大口喘著氣,惹得一對飽滿渾圓跟著上下起伏,讓他禁不住死盯著,若說剛才她嗅到他身上的野性,那麼現在她嗅到的則是獸性,因爲他的目光灼亮得嚇
人,盯得她連皮膚都在發燙。
她的長髪披散淩亂,襯著白晰的肌膚,美得令人血脈賁張。
「妳好美……」
他嘶啞的聲音帶著夢囈般的呢喃,視綫從她的頸子往下延伸,到了渾圓上的粉紅蓓蕾便停住了,怎麼都移不開視綫。
她的豐滿有如含著豐富蜜汁的花苞,等著他采擷,身上散發的女人味是專屬于他的費洛蒙。
他的大掌覆蓋在她的胸脯上,握住那粉嫩的柔軟,他的手掌很熱,她的體溫則比較涼冷,溫熱遇上了冰涼,讓她禁不住輕吟一聲,胸脯在他的揉捏下更顯敏感。
她的兩隻手還被他扣在身後,他騰出的另一隻手正在她光裸的肌膚上游移,像是得了一隻珍貴的古董瓷瓶般,細細撫摸,慢慢巡禮。
大掌撫摸過的地方,像點著了火似的,熨燙她的肌膚,令她瞼色潮紅欲滴。
他不急著要她,如同每一次吻她時,他都耐心地討好她、取悅她,這一次也不例外,因爲這是他們倆第一次結合,他非常慎重,他要告訴她,他不但要她享受到極至的舒服,
還要帶她上天堂。
他的吻開始印在她身上,從嘴唇、耳垂、頸部,一直往下吮吻,留下點點吻痕,像是蓋上他的烙印一般。
吻到蓓蕾時,特意在那兒留連逗弄,引得她一陣陣輕顫。
不知是他的吻功太好,還是這具身體太敏感,她全身開始虛脫,無法思考了。
他說得沒錯,她已經開始飄了,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都因他的取悅而帶來一陣輕麻,如同電流流過,引起陣陣的鶏皮疙瘩,舒服得像是上了天堂。
她被吻得全身騷動難安,體內的躁動讓她越來越無法滿足,想要得更多,但她羞于啓齒,只好輕輕地叫著他的名字。
「品翰……」
「嗯?」
「我……」
「什麼?」
「我很難受……」她低低的說,在暗示他。
他卻對她壞壞一笑。「爲什麼難受?」
爲什麼?這還用問嗎?
明知故問!她氣鼓鼓地瞪著他,好啊,說要帶她上天堂,根本是變相折磨她,這人肯定喜歡看她欲求不滿,既然如此,她豈能讓他得逞。
她靈機一動,眼中閃過一抹頑皮,他故意折磨她,她不會以牙遠牙嗎?于是她偷偷伸出手,握住他身下硬挺的欲望,果然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她再故意揉捏一下,又聽到他
忍不住發出呻吟。
嗯,折磨人的感覺果然很好。
她頑皮的笑容被他捕捉到,可惜她太得意忘形,忘了男人在某些情況下是不能激的。
他當然知道她是故意的,想要藉此「回報」他,他粗濁的嗓音在她耳畔吹著熱氣。
「你這個小巫婆,我本來想等你潤滑一點再進去的,現在是你自找的,別怪我等不及。」
啊?
她得意的笑容一僵,在意會出他的意思後,喊卡已經來不及,雙腿間毫無預警被一股碩大的力量衝撞,柔軟的花徑承受巨大的侵入,讓她倒抽一口涼氣,張著嘴卻叫不出聲音
。
他最堅韌的部位正挺進她最脆弱的花徑裏,摩擦同時帶來痛苦和快感,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一拱,攀著他的手指也在他肩上抓出了紅痕。
「啊--」她終于喊出聲來。
這人不進來就算了,一進來就是一杆進洞,直接到底,這叫她怎麼受得了?所以她的反應是拍打他。
「乖,忍耐一下。」聽起來是安慰,實際上是帶笑的語氣。
這人肯定在幸災樂禍,自己爽了就什麼都不顧了。
「這不是天堂,是地獄啦!」她不依的抗議。
「誰叫你搞我……我停不下來……」
他抱著懷中的小女人,一邊寵愛她,一邊折磨她,這個小東西不知道她剛才那一握,足以讓他僅存的克制力消散無蹤,欲望是一把火,會讓人熱血沸騰,他再也等不了,盡情
在她體內衝撞,與她緊密的結合在一起。
嗚嗚嗚--這算不算自作自受?
她眼角含淚,嘴裏發出呻吟,只能無力的摟著他,任他予取予求,是痛苦,也是甜蜜。
雲翻了,雨覆了,在迷亂之中,她果然隨他上了天堂。
☆☆☆
江庭芳度過一段在她目前人生之中,最快樂的時光。
清晨時,在她愛的男人臂彎中醒來,兩人各自忙著工作,互傳關心的簡訊,知道有人在掛念她。
下了班,兩人一起回到家,她切菜,他下廚,夜裏回到他的懷裏,有時一起在床上做運動,流流汗;有時一起談天說地。
不過大部分都是他說,她躺在他的懷裏,微笑聽著,像在聽床前故事般。
楚建霖在那次之後,沒有再出現過,據說盧熏熏在跟他鬧離婚,楚家和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企業家族,這段婚姻更是象徵了兩家在事業上的合作關係,要離婚恐怕很難。
不過聽說盧熏熏這回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離定了,楚建霖因爲這件事被搞得焦頭爛額,想盡辦法要挽回她的心。
她聽了不勝唏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男人總是要等到失去時,才知道身邊女人的好。
說起來盧熏熏真是個好女人,楚建霖得妻如此,卻不懂得珍惜,她爲他惋惜,卻也覺得他配不上盧熏熏,這個女人值得更好的男人。
「妳呢?」
「嗯?」
她和莊品翰坐在客廳沙發上,共享入睡前的悠閑時光,電視放映著Discovery頻道的動物節目,她則背靠著他的胸膛,賴在他懷裏,調整舒服的姿勢,與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
「大部分都是我在說,也該換你說說你的事情。」
「我?」
「是呀。」
她靈活的眼珠子轉了一圈,故意興致昂揚的回答:「那我來說我在美國念書的事好了。」
他立即打住。「那些你說過了,我想聽聽其他的,例如你的童年和家人。」
來了,他又想探聽她的事了。
她藉故打哈哈,輕描淡寫的含糊過去。「我的童年沒什麼啦,很無聊的,至于我的家人……也只有我和我媽兩人啊,我媽再婚了,幾乎不聯絡,更沒什麼好說的。」
叫她聊家人和童年?她哪里知道呀,關于江巧林的事,她最多只能從FB知道一些,其他的一概不知,所以只好裝傻,想辦法轉移話題。
「對了,說說你那位千金小姐的事吧,叫什麼……對了,舒芊環,你和她進展得怎麼樣啦?」
一提到舒芊環,莊品翰的臉色馬上就垮下來,雖然現在他有正牌女友了,可以光明正大躲避舒芊環的糾纏,可是外頭卻傳言他是被舒芊環拒絕,才會轉而追求其他女人療情傷
。
很明顯,放謠言的就是舒芊環本人,偏偏他還不能解釋,因爲不能得罪舒家,這個冤屈,他得扛下。
「你敢提她來笑我,你皮在癢。」他惡狠狠的說,同時手臂往她腰間用力一摟,引得她發笑。
「對付這種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別理她呀,『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們過我們的日子,何必和那種人鬥氣?你若跟她鬥氣,就上她的當了。」她好心地開導他,一副
「我是過來人」的架勢。
莊品翰見她笑得開懷心裏也高興他喜歡她的豁達,只要她不在意,他當然也不在意,他唯一在意的,就是不准任何會傷害他們感情的人事物存在。
他對女人一向不感興趣,說好聽是尊重,說難聽是敬謝不敏,不是他不喜歡女人,而是他對女人的口味很主觀,女人可以不漂亮,但絕對不可以太笨,因爲他受不了本女人。
江庭芳好奇了,問他,何謂「笨女人」?何謂「聰明女人」?
他的回答卻是:四年前的她是笨女人,四年後的她是聰明的女人。
結果當然是她賜他一招無影腳,可惜被他的佛山無影掌攔截了。
「我是在贊美你呀,幹麼踢我?」
「先駡我笨,再贊美我聰明,你以爲我這麼好騙?要不要我先打你一拳,再幫你呼呼,然後告訴你,我對你其實很好?」她咬牙切齒地說。
莊品翰贊許的點頭。「看,我就喜歡你的伶牙俐齒,只有聰明的女人回嘴才可愛。」
「想灌我蜜糖,來不及了,看招!」
一腳再踢去,還是被他攔截了,她忘了這傢伙平常有上健身房的習慣,反應快得讓人咬牙切齒。
「既然你送我鶏腿吃,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直接往她的小腿啃下去,癢得她尖叫出聲,拚命想要抽回腿,卻被他握得死緊,這時候的他就很死皮賴臉,整人的功夫非常高竿。
她被他親得好癢,又哭又笑的求饒,他卻不肯放過她,最後的結果一定又是一番雲雨、一番激情,她乖乖降服,被他從頭到腳拆吃入腹,一乾二淨,連根骨頭都不剩。
日子在笑鬧和忙碌中度過,一切都盡如人意。
莊品翰這幾日比較忙,這一天他和幾名法國朋友約在五星級飯店用餐,商談合作生意。
他今日穿著鐵灰色西裝,一樣戴著黑框眼鏡,英俊挺拔的他,與這些西方人站在一起,絲毫不遜色。
這些法國客戶中,有兩名法國女子,她們用著欣賞的目光朝他行注目禮。
法國男人一向熱情,女人也不例外,在言談中,她們仿佛是故意的,坐在他的一左一右,不時靠近他說話。
莊品翰臉上帶著工作時才會出現的招牌微笑,心下卻希望這場餐會快點結束,他心中已經有人了,自然對其他女人沒有興趣。
表面上,他有禮的回應女士們的問話,心下卻想著江庭芳。
她是目前爲止,唯一一個不會讓他感到厭煩的女人,跟她在一起,他可以感到舒心自在。
他一邊看著這兩位法國女人,一邊想著庭芳和她們的差別,她變得不太喜歡化妝了,總是素著一張臉,上班也僅是塗抹一點口紅,雖然她不會賣弄風情,對他總是直來直往,
不過,他就喜歡她的直率。
想到這裏,他心中感到好笑,他是怎麼了,才兩天沒見她,就開始想念她了。
他三十二歲了,已經有了成家的念頭,他想向江庭芳求婚,相信她一定會很高興,不過他還在物色適合的求婚戒指,他打算等到買了戒指後,再告訴她這件事。
他做事向來喜歡按照章程和計劃,對求婚一事也有把握,直到他無意間瞥見餐廳門口一對人影,他的信心受到了嚴重的考驗。
他一定是看錯了,可惜他的眼鏡度數剛剛好,讓他看得非常清楚,站在餐廳門口的那對親密男女,男的俊、女的美,他不認識男的,卻一眼就認出女的。
那女人正是他的女友江庭芳,她正勾著另一個男人的手臂,看似十分親密,直瞪得莊品翰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
他臉色僵硬,一顆心沉到了穀底,放在桌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表面上極力保持平靜。
很好,這世界真小,他萬萬沒想到,平日不太打扮的她,今日竟會妝扮得比平日更加美麗動人,而且這打扮幷不是爲了他。
他的視綫直盯著他們,隨著餐廳侍者領他們往角落的位子走去,冷厲的視綫也緊隨而去。
江庭芳沒來由打了一個冷顫,手臂上的鶏皮疙瘩都起來了。
「冷嗎?」身旁的男子關心詢問。
她搖頭笑道:「還好,沒事的。」
她不以爲意,只覺得怎麼沒來由地背脊發寒,大概是餐廳冷氣太强的緣故吧?
望著男子,她眼中有著依戀,雖然她不能用以前的身分和對方相認,可是沒想到換了一個身體後,她還有機會接近他,而他也對她很好,就像以前那樣,找回往日的快樂時光
。
她曾經發過誓,就算成爲江巧林,但失去的東西全都要找回來。
「我去一下洗手間。」她對男子笑道,得到男子點頭響應後,她便微笑著轉身走向洗手間。
當她來到洗手間門口時,突然被人一把拉到旁邊,嚇了她一跳。
她驚訝地轉頭看向來人,當見到莊品翰時,她不由得一楞。
「品翰?」她驚喜地看著他,沒想到會在這裏巧遇,但很快的,她發現他陰沉的臉。
「怎麼了?你……還好吧?」
「他是誰?」莊品翰沉聲問。
他劈頭就是這句問話,嚴肅的神情沒有一絲笑容,眼神是淡漠淩厲的,就像當初第一次見面時的冷。
這個他,顯然指的是與她同來的男子。
江庭芳先是呆了呆,繼而恍然大悟,莊品翰肯定看到她和大哥在一起了,從他陰沉的臉色可知,他肯定是誤會她了。
她心下叫糟,不知該如何解釋,總不能說那男人是她親大哥吧,她變成了江巧林,在法律和血緣上,和江家是沒有親屬關係的,而且品翰也不會相信。
見她猶豫,他的臉色更加難看。當他看見她離開座位後,立刻也找了理由起身,直接向她走來,等不及要質問她。
他無法容忍背叛,既然看到了,就要問個明白,不希望這中問有任何誤會,讓自己多心。
「他是誰?」他再度逼問,沒有讓她逃避的餘地。
逼不得已,她只好心虛回答:「是我的客戶。」
她在撒謊!
雖然他們交往不久,可是他瞭解她,只要看她一眼,他就明白她沒有說實話。他的心,徹底的涼了。
莊品翰閉了閉眼,心口有一塊地方碎了,緊握的拳頭顯示出他的隱忍,他深深做了一個吐納,當再度睜開眼睛時,眼中沒有一絲溫度。
「我明白了,既然你有了新對象,那我不打擾了。」說完轉身便走。
江庭芳慌了,她知道他不相信,如果就這樣放他走,他肯定不會再給她機會解釋,所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然上前用力抓住他的手腕。
「他是我大哥!」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7:52
第九章
莊品翰一怔,回頭望著江庭芳。
「妳大哥?」
「是的。」她忙點頭。
莊品翰很意外會聽到她這麼說,臉色隨即又恢復了冷凝。「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是獨生女,沒有任何兄弟姊妹。」
「他雖然和我沒有血緣關係,但我卻視他如親生大哥。」這話說得很認真,因爲她幷沒有騙他,江庭華確實是她江庭芳的親哥哥呀。
其實她一直和江家有聯絡,在她出國前,她就常常以庭芳好友的身分寫信給江家,出國後每年都會寄賀卡慰問她的爸媽和兄弟姊妹。
這四年來書信從沒間斷過,回到臺灣後,她也找了時間拜訪江家,經過四年的努力,江家人對她像對親人一樣好。
而且只要有空,她就會去找大哥,前生時她和大哥感情最好,兩人總有聊不完的話題,雖然她的外貌變了,可是個性沒變,大哥很快就把她當成了自家妹妹,還說跟她說話,
就好像跟妹妹說話一樣,仿佛他妹還活在世上。
今天正是她和大哥相約用餐的日子,她特地把時間空出來,卻沒想到會遇到莊品翰,她本來想瞞著他的,卻反而弄巧成拙,只好趕忙跟他解釋,只希望他千萬別誤會。
莊品翰盯著她無比認真的神情,他看得出來她幷沒有說謊,這讓他陰鬱的心情好了不少,神情也沒有先前那般冷漠了,不過,他仍然有些疑心。
「你和他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面對他的質疑,她知道必須得小心回答,因爲莊品翰是個實事求是的人,一旦答得不合邏輯,他就不會相信她,所以她一定要非常謹慎才行。
「在認識你之前,我就認識他了。」她回答道,不給時間比較安全。
在認識他之前?
莊品翰的疑心又起,那就是五年多前的事了,這似乎有些奇怪,但是見她一臉認真,又不像說謊,所以暫時把疑惑壓下。
「既然你視他如親大哥,那麼我身爲你的男友,是否也該好好認識對方一下?」
敢表現出來,她好不容易和大哥有約,有好多話想私下和大哥說,這是她計劃的一部分,若她想變回江家的女兒,讓家人相信她是死去的江庭芳,大哥就是她要取信的第一人
選。
若是莊品翰在旁邊,那她還怎麼暢所欲言?所以莊品翰最好快快回去,不要千擾她的計劃。
「我必須回客戶那裏。」他說道,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以正事爲先。
「好吧,沒關係,工作重要,下次有機會再介紹大哥給你認識好了。」她很誠心誠意的說。
莊品翰朝她點個頭後,便轉身離開;當他一轉身,江庭芳立刻進入洗手間,大大松了口氣,還拍拍胸口暗叫好險。
真是的,早知道就先弄清楚他今天和客戶約在哪間餐廳,居然好死不死被他撞見。
江庭芳從洗手間出來,返回餐廳角落的座位上。
「大哥,久等了。」
她露出燦爛的笑容,神情儘是和家人相處的愉悅。
坐在她對面的男子,有著與前世的她相似的容貌,儀錶堂堂,笑容陽光,加上健康的膚色,一看就知道經常打球。
她之所以愛上打網球,啓蒙者就是江庭華,小時候她總愛跟在大她五歲的大哥屁股後面,上山下海,到處冒險。
英俊又陽光的大哥是她的偶像。
江庭華咧開一排潔白的牙齒,對她笑道:「女生去洗手間一定比較久,等待是男人的義務。」
她對他吐吐舌,沒告訴他剛才遇到熟人,所以耽擱了點時間。
「想吃什麼儘量點,今天我請客。」
「太好啦,我就知道大哥想請我,所以才會選這家餐廳,你放心,我一定會實現你的願望。」
她嘿嘿笑道,完全不會不好意思,說話的語氣很隨興,就像過去一樣,完全沒有變。
她說得很自然,江庭華卻聽得很訝異。
「真不可思議,你說話的口氣和我妹一模一樣。」
那當然,我就是你妹啊!
江庭華嘖嘖稱奇,望著眼前的女孩,明明相貌不同,但是不論是說話的表情、語氣和習慣,都和他死去的妹妹一樣,雖然已經四年過去了,可是他依然會常常想起庭芳。
他一直很疼愛庭芳,因爲這個妹妹很優秀,個性雖然好强,卻很負責任,而且和他很親。
這個女孩也叫江庭芳,他會認識她,是因爲她匯了二十萬的奠儀到他戶頭,因爲這二十萬的奠儀,他約她見面。
還記得她第一次出現時,用著期待和不安的語氣告訴他,她和庭芳是很好的好朋友,還說這二十萬是死去的江庭芳要給家人的,她只是代爲保管,要他一定要收下,她知道死
去的庭芳一定很愧疚,因爲她帶給家人莫大的悲痛,那點錢只是一點小小心意,比不上父母養育她的大恩德。
當時她說得聲淚倶下,哭得比他家人運傷心,所以他接受了,從此也對這女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從此以後,這女孩只要有機會就會來找他,和他說了許多話,他也當她像自己的妹妹一樣。
還記得最後一次見面時,她說她快要出國念書了,問他可不可以在出國後,繼續以e-mail聯絡?
他立刻答應了,雖然和這女孩認識不久,他卻從她身上嗅到一種熟悉感,她的眼神和小妹很像,或許正因爲如此,所以才會很自然地把她當妹妹看。
「點什麼好呢?我今天一定要大吃一頓。」江庭芳開心地說,和大哥在一起,她很自然流露出妹妹的樣態。
「不知道點什麼,那就挑最貴的吧。」
她眼睛一亮,對江庭華頑皮一笑。「大哥英明,就這麼決定,我點最貴的。」
這句話又和小妹說的一樣,江庭華發現,越和她相處,越覺得坐在對面的女子就是自家妹妹。
想到這裏,他記起她約他的理由。
「對了,你今天約我來,說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說,是什麼事呢?」江庭華好奇地問。
江庭芳拿著菜單的手一頓,抬眼望向大哥,有些欲言又止,想開口告訴他,隨即又打消念頭。
「我們先點菜吧,吃完東西再說比較好。」
瞧她一臉慎重,讓江庭華更好奇了。
「看你神秘兮兮的,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困難?有需要跟大哥說一聲,只要大哥能幫的,一定幫你。」
大哥的話讓她深感窩心,她的大哥一向是個講義氣的人。
她恨不得馬上告訴他,她是他的妹妹,她沒有死,只是重生到另一個人的身體了,她還活著呀!
「大哥,我--」
「你好。」身後傳來問候聲,打斷她要說的話。
江庭芳渾身一僵,聽這熟悉的聲音,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她轉過頭,果然,莊品翰就站在她身後,那個應該去忙工作的男人,居然又跑回來了。
「你怎麼又來了?」她驚訝的問。
「你不歡迎?請問那個『又』字是什麼意思?」他笑笑地問,眼中閃著精芒,讓她不由自主綳緊了皮。
她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發著不悅,遂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是還有客戶嗎?我擔心會妨礙到你的工作。」她趕忙回以微笑,討好回答。
「你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不礙事。」說著,便很主動坐到她身邊的位子,仿佛這位子本就是爲他保留的。
待他坐定後,轉過頭與江庭華四目相接,他的笑容依然紳士,甚至比平日更爲俊朗迷人。
「不介紹一下你大哥給我認識?」
江庭芳額角掛著三條斜綫,向來工作排第一的男人,此時居然放下工作,跑來這裏湊熱鬧,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交上了一個占有欲很强的男人?
江庭華對這突然冒出的男人感到好奇,疑惑地問:「庭芳,這位是?」
不等江庭芳開口,莊品翰很大方地伸出手。「我是她的男朋友莊品翰,你好。」
江庭華恍然大悟,也大方的伸出手與對方握手招呼。「幸會,我叫江庭華。」
「江庭華?」莊品翰楞了下。
「是呀,怎麼了?」江庭華疑惑的問。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你們的名字只差一個字。」
江庭華笑道:「是呀,我們家人的名字只有最後一個字不一樣,我有個妹妹也叫庭芳呢。」
「喔?」莊品翰挑了下眉,看了江庭芳一眼。「你的妹妹和我女朋友同名?」
「是呀,不只名字一樣,個性也很像,說話的習慣更是一模一樣,看到她,就像看到我妹妹。」
「有這麼像?有機會我倒很想見一下令妹。」
江庭華苦笑。「這……恐怕沒辦法,我妹妹四年前過世了。」
莊品翰呆住,他怔怔地看著江庭華,不一會兒,歉然說道:「很抱歉,提起你的傷心事。」
「不,沒關係,我和我家人都已經走出傷痛了。」
江庭華笑道:「更何況我現在也多了個妹妹,就是你女友,看到她,就像看到我妹妹再生一樣。
「喔?是嗎?聽我女友說,她把你當作親大哥呢。」
從頭到尾,莊品翰都保持溫和微笑,不過坐在一旁的江庭芳卻眼皮猛跳,因爲莊品翰的介入,害她什麼話都不敢講,只能在一旁若無其事的陪笑。
「對了庭芳,你還沒說今天想告訴我什麼?」
在大哥問她的同時,她的眼角也瞥見莊品翰轉來的目光。
在此情況下,她能說什麼?
關于她仍未死的事,她只打算告訴大哥和家人,可沒打算讓莊品翰知道,要是他曉得她借屍還魂,不把他嚇跑才怪,說不定莊品翰還當她是神經病呢。
她愛莊品翰,但是這份愛能持續多久?
每一份愛都有期限,可能是幾個月,也可能是一輩子,不過以機率來論,能維持一輩子的愛少之又少。
她愛莊品翰,所以不敢把自己重生的秘密告訴他,凡事可能會傷害感情的事,她都會避開。
別看她好像很堅强,在愛情面前,她其實也會害怕、也會脆弱,因爲如此,才會想用一層一層的墻把自己圍得密不透風,這樣保護愛才是最安全的。
「我想告訴大哥的事,就是我交了男朋友。」她一邊說,一邊把頭靠在莊品翰肩上,綻出甜蜜的微笑。
事到如今,只好臨時編一個理由了。
江庭華笑道:「原來如此,那可恭喜你了,你眼光真不錯,我看你這位男友條件很好,你要小心,他可能是很多女人喜歡的對象喔。」
「放心吧,他很嚴肅,不會亂花心的,對不對?」她笑著轉頭,帶點撒嬌的看著莊品翰。
莊品翰伸手摟住她的肩膀,微笑以對,算是同意她的說法。
這餐飯吃下來,氣氛和諧,談話愉快,莊品翰和她大哥也聊得頗爲投機,一頓飯就在和平氛圍之中結束了。
用完餐後,大哥識趣地先離開餐廳,她微笑目送大哥離去,心中悄悄嘆氣,只能等下次再約大哥了。
「呼,吃得好飽,走吧,你要回公司對不對?不用送我,我可以自己回去。」江庭芳說完也打算站起身要走,可是才站起來,便又被他摟回坐下。
「別急,還有時間,我們聊一聊。」他對她笑道。
「我們有什麼好聊的?你該去和你的法國客戶聊才是。」她自認體貼,但某人可一點都不領情。
「你這麼急著趕我走做什麼?」
他逼近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用著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量問她,語氣中含著不容敷衍的威嚴。
望著他一雙精明過人的眼,像X光般想要把她看透,這樣的他散發出逼迫的氣勢,令她心頭大跳。
她的笑容有些僵。「你多心了吧,我爲什麼要趕你走?你不是很忙嗎?我怕耽誤到你。」
「江庭芳,我認識你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的反應和表情都逃不過我的法眼,你有事瞞著我。」
「我有什麼好瞞你的?我不是已經把我大哥介紹給你了嗎?難道你還不相信我?」這男人還真是龜毛。
莊品翰斜眼盯著她好一會兒,突然改口說道:「我一直覺得江庭芳這個名字有些熟悉,直到剛才,我才想起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
他的話讓她心跳漏了一拍,狐疑地盯著他,等著他說下去。
莊品翰緊盯著她臉上的表情,一字一字告訴她。
「如果我記得沒錯,四年前你曾經參加過一場喪禮,死去的那個女孩,就叫江庭芳。
哇哇哇--這男人的記憶也未免太好了吧!這種事他居然也可以記起來?
江庭芳故作不在乎地問:「那又如何?」
「那死去的女孩就是妳大哥的妹妹吧?」
她心中一驚,表面依然鎮定。「是又怎麼樣?」
「你改了一個跟她同樣的名字,可否告訴我,你這麼做的原因,到底是爲了什麼?」
「哪有什麼原因,那女孩是我的好朋友,我改名字也是爲了紀念她,而且我喜歡這個名字,不行嗎?」
「不是不行,而是動機可疑。」
事實上他調查過她,但是調查方向都局限在「江巧林」身上,原本的江巧林生活單純,根本查不出任何事,直到今日遇上江庭華,莊品翰才意識到,或許他該從這男人身上查
起。
「莊品翰,你會不會管太多了啊,我又不是犯人,你幹麼像個法官問案啊。」她禁不住氣惱的說,想把他放在肩膀上的手移開,只是才把他的手移開,腰又陷入他的圈抱中。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管你,誰來管你?」他的語氣一轉,充滿柔情密意,這是他要拐她的方式。
她聽了立刻升起警覺,抗議道:「少跟我說甜言蜜語,我不上當。」這男人呀,交往得越深入,越是發現他狡猾的一面。
別看他平日正經八百,一絲不苟得像個完人,私底下的他,其實有點粘女友、愛撒嬌,若兩人各自忙碌,沒空見面,他也要知道她那天做了哪些事、吃了什麼、和什麼人見了
面。
一旦發現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就會問她爲何不告知,當她抗議他問得太多、管得太多時,他也會反駁說,這叫「關心」,還强調自己關心的不是芝麻小事,而是重要的事。
天曉得重要的定義是什麼?
全是他說了算,偏偏這男人又太會哄人,等到她某根神經快要氣到斷裂時,他又適時打住,神情一改,變成了全天下最貼心的男人,把她逗得發笑,心一軟,怒氣也不見了。
這男人很懂得拿捏她,她知道他又在搞掌控和懷柔兩個政策了,他真是當大老闆的料。
有這麼厲害的男友,她當然很高興,不過這槍口若是對外就算了,一旦對內,她哪里是他的對手!
所以,她只能使出最直接的抗爭--不接受、不談判、不妥協。
莊品翰見她一臉高度警戒,微挑了眉,毫無預警的吻住她的唇。
這是偷襲!
她瞪大眼,被他吻住的嘴發不出聲音,他他他--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給她一個法式熱吻。
他的舌滑入,纏著她的小舌,輸入高伏特的人體電流,電得她七葷八素。
認識他不深的人,都會以爲他肯定是那種一板一眼,絕不會當衆做出越軌行爲的人。
事實上,他不是不做,只是沒有對象讓他願意做,只要有了對象,就會發現他是個行徑大膽、險中求生的人,就像做生意一樣,穩重中有應變,只要有機會,他絕對不放過,
而且一擊必中。
江庭芳被他吻得軟酥酥,唇舌交纏中,帶著會融化堅定的狂野,他不只吻上她的唇,也吻到她的心裏,他用這個吻征服了她。
當兩唇分離時,還帶了一絲粘液,告訴他們這個吻有多熱情,他意猶未盡地用舌尖輕輕舔了舔她的唇瓣,接著伸手挑了張餐桌紙巾,幫她把弄糊的口紅擦乾淨,動作溫柔紳士
,幫她打理乾淨了,才擦拭自己的嘴角。
這樣貼心的他,真是要命的迷人。
江庭芳臉蛋一片暈紅,紅腫的嘴唇是他的杰作,被他的迷湯灌得連瞪人都少了氣勢,她覺得自己真是太吃他這一套了。
「我該回公司了,好好照顧自己,乖。」
莊品翰在她臉頰上又親了一記,便含笑轉身離開,當他一離開餐廳,神情便恢復成嚴肅。
他知道庭芳有事瞞著他,她心中藏著一個大秘密,這個秘密幷不單純,而且隱藏了多年。
她不想讓他知道,越引發他的懷疑和猜測,她不肯說,他知道相逼無益,只會讓她更加逃避,既然如此,他就另找方法調查。
他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
「喂,小員。」
「是,老闆。」
「幫我聯絡征信社的阿榮,請他找個時間來見我。」
「好的,我立刻安排。」
切斷通話後,他將手機放回口袋,如果他的判斷沒錯,她的秘密應該和那位死去的女孩有關,她改名字這件事幷不單純。
一旦他決定要做的事,就不容撼動和更改。
他可以允許自己的女人有些不重要的小秘密,卻不容許她對自己保留重要的大秘密,而且他非常肯定,這個大秘密絕對跟她和以前判若兩人的原因有關。
今日的事便已證明其中有內情,因爲她的保留代表了她不夠信任他。
他不明白,自己對她的過去都很清楚,就算她曾是楚建霖的女人,他也接受了,她還有什麼好保留的?
偏偏又從她身上查不出任何事情,這困擾他許久。
他是商人,凡事以務實爲原則,對感情也是,他已經愛上她,便要得到完全的她,無論身心,他無法忍受當自己投入太多時,她卻保留了一塊不准他碰觸的禁地,那會令他很
痛苦。
他不禁在心中感嘆,庭芳,你到底瞞了我什麼?爲什麼不告訴我?難道我還無法讓你完全信任嗎?
另一頭,在莊品翰離開後,江庭芳又坐了一會兒。
今日因爲莊品翰的出現,讓她的計劃被迫中斷,不過她不會放棄,爲了當回江家的女兒,她會繼續努力不懈。
走出餐廳大門後,天色尚早,萬里晴空無雲。
她拿出手機,點進行事曆,突然靈機一動,對了,小弟的生日快到了,他一直想要一台平板計算機,她可以買這個當生日禮物送他。
還有聽大哥說,家中排行最小的妹妹最近在高中交了一個男朋友,卻又不肯承認,他有點擔心。
既然如此,做姊姊的當然要善盡監督職責,找機會套套小妹的話,看看她交了什麼樣的男朋友,免得被壞男孩拐了都不知道。
還有爸爸的高血壓要注意,媽媽的膝蓋酸痛是老毛病了,都是她要關心的事,等她買了車,就載他們去看病。
這些都是她未來一一計劃要做的事,打定主意後,她走出去搭捷運,決定先買小弟的生日禮物。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8-27 00:08:12
第十章
「江庭芳,排行老二,上有一個大哥,下有一個弟弟和妹妹,自幼學業成績優秀,大學時念的是英、日雙主修,畢業後去美國留學深造,念的是英國文學研究所,從事口譯工
作。」
「等等,你說她從事口譯?」
「是的。」
「大學時英、日雙主修?」
「是的,所有關于她的資料,我全都調查過了,還有,這是她的照片。」
征信老手阿榮得意地把平板計算機秀給他的雇主瞧,所有數據都在隨身碟裏,插入USB槽,叫出檔案,江庭芳的生平都記錄在上面,包括她高中時參加的英文演講比賽,還有大
學時拿了什麼獎學金,以及參加的社團。
「她是網球社的社員?」
「是的,嘖嘖,這女孩挺優秀的,不只會念書、會運動,長得也不賴,可惜啊,年紀輕輕就死了。」
「她是怎麼死的?」
「二十七歲死于空難,我這裏頭附有當年的新聞和罹難者名單,她是其中一名。」
莊品翰驚訝地看著江庭芳的生平,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看著一張又一張的照片,那是一張陌生女孩的臉,她的笑容爽朗而充滿朝氣。
會打網球、主修英日文、從事口譯工作……這是巧合嗎?這些特點,他女友江庭芳也有。
不,等等,正確的說,一開始的江巧林幷沒有這些特點,都是後來才有的,這也是他一直存在的疑問,如今看了這些數據,竟發現兩個庭芳之間有太多共通的特點。
記得那一日,江庭華曾說庭芳和他妹妹很像,當時他不以爲意,現在卻發現不是普通的像,看著照片,明明是不同的臉,他卻覺得這女孩的笑容和庭芳一模一樣。
這眼神、這動作,一顰一笑都有庭芳的影子在。
他怔怔地看著,一個奇怪又荒唐的想法閃過腦海中,讓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不可能的,他告訴自己。
世上不可能有死後靈魂跑到別人身體裏的怪談,那只會發生在電視、電影中,現實世界是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的,說出去會被人當成神經病--思及此,他猛然頓住。
神經病?
是呀,如果他認爲這種事很神經病,別人也會這麼認爲。
盯著照片上的女人,他陷入沉思,沒發現一旁的阿榮正饒富興味地打量他,見他盯得出神,好奇的問:「你該不會看了一眼就喜歡上這女人了吧?」
莊品翰的視綫從照片往上移,看著阿榮笑得痞痞的,還對他曖昧的擠眉弄眼。
他視若無睹,嚴肅的問「江家的數據呢?」
「都在裏頭。」
莊品翰將隨身碟收下,爽快地說:「我會請會計明天中午前將剩下的酬勞匯給你。」
阿榮聽了欣喜,任務交差了,也該告辭,他很識相的,知道莊品翰不喜歡多說廢話。
待阿榮走後,莊品翰又看起資料,把江庭芳的調查報告從頭細看了好幾次,記憶拉回四年前,如果他記得沒錯,她開始變得不一樣,就是她割腕自殺之後的事。
接著,她要求參加江家女兒的喪禮,當時的她哭得很傷心,還有她指責江庭芳前男友林遠帆的一幕……記憶片段一一被他拼湊起來。
越是分析,越是感到不可思議,他睜大眼睛,心中的震撼極深。
下了班後,他開車來到江庭芳的住處,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她剛洗完澡,一出浴室就看見男友,于是微笑道:「你來了,吃過飯了嗎?」
「吃了一點。」
「還餓嗎?要不要我煮碗面給你吃?」
「不用了,我不餓。」他笑著回應。
「那要喝杯牛奶嗎?」
自從他給她一杯熱牛奶,溫暖了她的心後,她就愛上了牛奶,他來的時候,都會爲他溫一杯熱牛奶。
她轉身走向廚房,去幫他把牛奶加熱,在她進廚房後,他也放下公文包,很自然地往桌上散布的數據看去。
他坐入沙發,伸手拿起一份文件看了一下,上頭全是德文。
不一會兒,一杯牛奶放在他面前,身旁坐了軟玉溫香,傳來她洗浴過後的清香。
「今天順利嗎?」她的雙手很自然地圈著他的頸項,聲音溫柔如水。
莊品翰順勢將手臂環過她的腰,讓她整個人偎進自己的懷抱裏,她的肌膚向來偏涼,抱起來總是感覺很舒服。
「順利。」他低聲道,鼻尖在她的髮鬢間摩挲,引得她因麻癢而發笑。
「你該刮鬍子了。」
她的手捧起他的下巴,那兒有些刺刺的短須,這男人每天都得刮鬍子,不然一天不刮,鬍鬚就會很明顯。
「你幫我刮。」他低語,語氣溫柔中帶了點撒嬌。
「不怕我刮傷你?」她輕笑。
莊品翰一口氣把牛奶全部喝光後,才把杯子還給她,江庭芳接過,便起身走回廚房,將杯子洗乾淨,之後又回到客廳坐下,一邊陪他,一邊拿起茶几上的資料。
莊品翰坐在她身邊,在她看著資料時,他細細打量她。
她工作時的神情特別專注,這樣的她和那個曾經爲愛痴狂的江巧林,完全判若兩人。
「下個月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麼禮物?」他輕問。
「請我吃飯就好了啦,不要亂花錢,你公司的開銷大,省一點啦。」她很真誠地回答他,對他的心意很感激,不過她和他一樣,都是務實的人,幷且以工作爲第一,只要他有
心就好,她是不在乎禮物的。
「是嗎?不然七月二十號那天,我們買個小蛋糕慶祝好了。」
「好啊。」她爽快答應。
她的注意力還在手上的數據,加上整個人很放鬆,所以絲毫沒有發現莊品翰的異樣,也沒察覺自己的回答有什麼不對。
莊品翰正用驚訝的目光盯著她,心中非常震驚,因爲剛才那些話,是試探她用的。
江巧林的生日是三月二十五日,死去的江庭芳才是七月二十日生的,他故意這麼問,卻想不到她沒更正他的說詞,反而很自然的回答他。
難道她真的是那位空難去世的江庭芳,靈魂投身到江巧林身上?
他壓住心中的驚訝,繼續漫不經心地與她聊天。
「我今天遇到一個朋友,他在T大當網球教練。」
一聽到「網球」兩個字,江庭芳不由得好奇抬頭,T大?不正是她前生念的大學嗎?而且還是網球社的教練?
莊品翰知道這話題引起了她的興趣。「因爲好多年沒見了,所以到現在我還想不起他的名字,只記得他好像叫什麼倫……」
「程崎倫?」她不禁脫口而出。
「對,叫程崎倫。」
他笑著點頭。「他網球打得很好,常帶學生去別的學校參加比賽,聽說有一次他帶T大的學生去參加G大學舉辦的全國大專杯友誼賽,那次女子組好像得了……咦,他說第幾名
呢?讓我想想。」
「得了第二。」
「噢,對了,第二名,第一名是H大學。」
「不是,是K大學。」
「啊,是嗎?原來我弄錯了,是K大才對。」
他笑笑回答,接著放開摟著她的手,站起身說道:「我去洗個澡。」轉身朝浴室走去。
待他走後,江庭芳繼續看著手上口譯的資料,不疑有他,過了一會兒,她不由得一楞,才後知後覺想到,剛才不小心說溜了嘴,不禁嚇了一跳。
她回頭朝浴室看去,剛才聊得太自然,她也太放鬆,不知不覺就說出口了,只因那個叫程崎倫的男子,是她大學網球社的教練。
當年,教練帶著所有社員參加比賽,她們女子組總成績得了第二名,那是她前生的光輝時刻,也是她最懷念的一段時光,所以記得很清楚。
從莊品翰的表情上看不出異樣,他應該沒發現吧?
她想了想,如果他發現了應該會立刻問她,說不定他今天工作太累了,跟她一樣全身放鬆,也或許他想著更重要的工作,所以不會去注意她說了什麼。
她吐吐舌,既然他沒發現,就不用擔心了,繼續忙自己的事。
另一頭,走到浴室裏的莊品翰把門關上後,便一個人在裏頭怔怔發呆。
剛才的對話再次告訴他,她就是死去的江庭芳。
難怪她的性情不同了。
難怪她會英、日文……
太多的難怪,都指向一件事,她根本不是江巧林,她是江庭芳,難怪他每次提到楚建霖,她就會生氣和激動,她不是在乎楚建霖,而是因爲那不是她的男人,她說過,那根本
不是她。
想到這裏,莊品翰笑了。
搞了半天,自己愛上的原來是另一個女人,他很驚奇,更感到高興,終于明白自己爲什麼莫名其妙的受她吸引了。
他走出浴室回到客廳,一雙黑眸緊緊盯著她,她就坐在那裏看著資料,爲自己的生活打拚,努力向上,從不求人,花了四年的時間,改變了自己的命運,重新找回人生。
他靜靜坐回她身旁,熾熱的目光一直盯著她。
在看著阿榮交給他的照片時,阿榮說對了一件事,當他看著江庭芳的生活照,那笑容和生動的表情,他的確很有好感。
倘若照片中的女人站在他面前,他一定會想要認識她。
而現在,那個女人雖然樣貌改變了,但她就在自己身邊,抬起頭,用她那雙靈動有神的秀眼望著他,幷且對他微笑。
「你不是要去洗澡嗎?怎麼又跑回來了?」
他輕輕對她說道:「因爲我突然很想好好的吻吻你。」在他溫柔的說完這句話後,也付諸了行動。
他的唇罩下,深深吻住她,唇舌的挑逗攪亂她心中一池春水,是他最愛的事。直把她吻得意亂情迷,手中的資料散落一地後,才依依不捨的放過她。
她輕喘著氣,發現他剛才那個吻與平日有些不同,特別電人。
「你怎麼了?」她不禁奇怪的問,情深的雙眸染上一層迷惘。
他的雙臂一收,將她深深摟在懷中,低啞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吹拂熱燙的氣息。
「我很高興,我抓到你了。」
是的,他抓到她了,因爲他的疑惑已解,在知曉她的秘密後,他明白她爲何開不了口,換了他也說不出口的,所以他終于覺得塵埃落定,一切都明朗了。
這女人,是爲他而重生的。
江庭芳只是發笑著駡他神經,他今日的擁抱特別有力量,也特別讓人安心,而且她感受到他的開心,這讓她很高興,所以也回擁他,享受這份甜蜜。
莊品翰的疑惑解除了,但他知道她的問題還沒解除,也知道她想要什麼,他決定票她一把,在她生日那天,送她一個大禮。
擁著懷中的小女人,他的唇角微揚,眼中隱隱閃著商人才會有的犀利精光。
☆☆☆
這是一個美好的清晨,床頭櫃上的時鐘指向十點十五分,平常她不會到了這個時間還在賴床的,但是在忙了一陣子後,從今天開始她排了三天休假日,可以好好輕鬆幾天。
不過,有個不速之客可不許她賴床。
當熟悉的吻一路從她的小腿親上來,帶著麻麻癢癢的感受時,她嚶嚀一聲,如同貪睡的孩子被人吵醒,抗議的嗓音嬌軟如綿,酥得讓人跟著犯軟。
江庭芳不必睜開眼睛也知道是誰,她打了一把鑰匙給他,可不是銳他來吵她睡覺的。
「起床了。」莊品翰的呼吸在她耳畔搔癢,磨人的吮吻輕輕啃咬她的耳垂,擾得她想繼續賴床都不行。
「我還想睡……」
「十點多了,你今天難得放假,我們去約會。」
「你怎麼不去上班?」
「今天是星期六。」
「喔,那……你今天怎麼不去加班?」
「小壞蛋,你這麼希望我變成工作狂,都不休息嗎?」
「工作狂很好啊,我也是工作狂,這樣我們才是天生一對……」她嬌軟的聲音帶著慵懶的性感,讓他饑腸轆轆,很想吃了她,不過一想到今天要辦的正事,只好先忍住。
「乖啦,起床,我約了你大哥,中午一塊兒吃飯。」
原本還想貪睡的她,聽到這話,猛然眼睛大睜盯住他。
「我大哥?」
「是呀。」
她眨了眨眼,有點懷疑的問:「你指的是江庭華?」
「難道你還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大哥?」他逗趣的反問,心想告訴她這件事果然有用,她臉上的惺忪都不見了。
江庭芳驚訝得從床上坐起來。「你約我大哥吃飯?你們很熟嗎?」
「既然他是我女友的大哥,我當然要好好認識他,多多聯絡感情嘍。」
江庭芳一臉狐疑,不是她不相信莊品翰,而是她多少也瞭解他的個性,這男人一點也不像是會去約她大哥的人,更何況在名義上,江庭華不是她的親生大哥,莊品翰爲何會想
和他聯絡感情?
「瞧你這什麼表情,不相信我?」他揚著眉。
她老實地點點頭。「很可疑。」
「好吧,既然妳不想去,那我自己--」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截斷。
「我去!」
開什麼玩笑,她當然要去,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和家人親近的機會,她只是很奇怪他居然會想要和她大哥聯絡感情。
一個是她大哥,一個是她愛的男人,如果兩人可以熟絡到成爲好朋友,她當然很高興啦!
一改先前的賴床犯懶,她動作利落地下了床,用最快的速度洗臉、刷牙、換衣服,但卻花了四十分鐘來打扮。
「好了,走吧。」
她從臥房走出來,一個小時前還是披頭散置的賴床女孩,一個小時後,已經打扮成令人驚艶的大美人了。
從莊品翰灼亮的眼神中,她感到身爲女人的驕傲,男人的欣賞是女人最好的滋養補品,如同花朵需要水的灌溉,她的美,從內而外,從頭到腳,由衷爲他綻放。
莊品翰走上前,將她仔仔細細的欣賞一遍,最後咬牙道:「我很想現在就把你脫光,吃了你。」
他的話讓她不依地瞪了他一眼,雙頰更加暈紅動人。「貪吃鬼,走了啦!」勾上他的手臂,拉著他往外走。
坐上莊品翰的車,車子駛往相約的餐廳,兩人到達目的地後,江庭芳率先走進餐廳,莊品翰說他事先訂了位子,因此她向侍者報上預約姓名後,侍者便領著她走往包廂。
她心念著大哥,能看到大哥是她最期待的事,來到包廂門前,她迫不及待打開門走進去,不過當看到裏頭的人時,她徹底呆住了。
包廂裏,等著她的不單單只有她的大哥江庭華,還有小弟、小妹,以及爸爸和媽媽。
她的家人全都到齊了,圍著圓桌,就坐在那兒,大家在她進來的同時,也抬起頭朝她看過來。
由于事情始料未及,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就這麼傻傻站著。
爸、媽,還有弟妹也都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
她又驚又喜,沒想到會見到全家人,高興得站在那兒傻笑,忘了打招呼,直到停好車的莊品翰在身後提醒她。
「發什麼呆,進去呀。」
經他一說,她才猛然回神,告訴自己在家人心中她仍是一個外人,可萬別給他們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向家人一一打過招呼後,便舉止端莊地坐下,努力控制著心中的亢奮,跟家人相聚,一直是她重生後的心願,她狐疑地轉頭看向莊品翰,他明明說只有約大哥,怎麼全家人
都來了?
莊品翰從她神情上看到了疑惑和驚喜,遂溫柔地告訴她。「其實今天這一餐,是爲了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她看著他,然後轉頭看看所有家人,最後目光又回到他臉上。「什麼驚喜?」
莊品翰微笑地對她說出今天的目的。「今天大家是來慶祝你的生日的。」
江庭芳再度呆住了,慶祝她的生日?是了,她想起來了,今天七月二十日,是她的生日呀。
聽到這裏,她正要露出燦爛的笑容,謝謝兩個字就要脫口而出,但是很快的,她察覺到不對。
七月二十日是她的生日沒錯,可是幷不是「江巧林」的生日。
「這……會不會搞錯了,我的生日幷不是今天呀……」
「不,是你的生日沒錯,他們的女兒江庭芳,是七月二十日生的,也正是你的生日。」莊品翰輕聲道。
他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清楚楚傳入她耳中,可是她卻沒聽懂,呆了幾秒鐘之後,才慢半拍問他。
「你說什麼?」
她看看莊品翰,再看看大哥、爸媽,和弟妹,直到這時,她才發現他們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對,打從她進門,家人就一直盯著她,那眼神太專注,也隱含著某種壓抑的情緒。
莊品翰沒有回答她,而是對江家爸媽說道:「你們現在可以問了,只要問一問只有江庭芳才答得出來的問題,就可以印證她是不是你們的大女兒了。」
這話讓江庭芳猛然一驚,她不敢置信地瞪向莊品翰,他這話無異是在說,他知道了她的秘密,而且,他還叫她的家人問她,這不等于告訴她,她的家人也被告知了她的身分?
她突然明白他的用意,此刻的震驚無法用言語形容,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就是真正的江庭芳?他居然相信鬼神之說?還把她的家人全找來,很顯然已經告訴家人有關她的事了。
她的心跳加快,一股熱意在胸腔中慢慢擴散,她的視綫在家人臉上一一巡過,她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突然。
最先開口的是她的大哥江庭華。
「你還記得國中時,你曾經說過,要是大哥真當了網球選手,你會做什麼嗎?」
江庭芳看著大哥,安靜了一會兒,才緩緩回答道:「我說……我會拉著全班同學去當你的拉拉隊,男生要光著上半身,女生要全部穿迷你裙爲大哥加油,讓你風光無限。」
當她說完時,江庭華無比震驚地盯著她,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抖著,他看向爸媽,朝他們點頭。
見到兒子點頭後,江母忍不住開口問:「我女兒曾說,她結婚時,希望我送她一樣結婚禮物,你可知那是什麼?」
江庭芳聽了,緩緩抿出微笑。
「我曾對媽媽說,希望我結婚時,媽媽身體健康,不要操勞,爲我保重就好,將來讓女兒、女婿好好孝順你,這是我最想要的結婚禮物。」
江母聽到這話,身形也是一震,原本打量她的目光多了一分激動。
一旁的江父也趕忙開口問:「那你可知道,我女兒向我要什麼結婚禮物?」
江庭芳看向爸爸,眼中充滿了笑意。「我對爸爸說,只要他不找我未來老公拚酒,好好養生,對我而言就是最好的結婚禮物。」
江父聽了同樣震驚不已,內心如驚濤駭浪。
「姊姊在我國中畢業那一年,買了一樣東西給我,你知道那是什麼嗎?」小弟一臉認真的問。
江庭芳毫不猶豫的回答。「什麼都沒買,她只告訴你,若是想要一台筆電,等考上大學再說。」
這話同樣讓小弟聽得瞠目結舌,因爲這的確是事實!
接著小妹又著急地開口:「那國一時,有個男生追我,你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
「他是你隔壁班的同學,叫李昱孝,而且是籃球隊隊長。」她依然回答得沒有猶豫,斬釘截鐵。
她的回答全部正確,語氣堅定,不管他們如何問她,她都能回答得出來。
爲了使他們確信,她甚至還主動說出陳年往事,詳盡敘述了與家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仿佛親身經歷,絲毫不差,就像她與他們相處了許多年,如同他們的親人一般。
江家人從疑惑到震驚,最後不得不相信,眼前的女子,正是他們死去的親人!
她的語氣和表情,甚至是她說話時的一些習慣,全都與死去的庭芳一模一樣,證明她的確是江庭芳本人,他們的女兒重生了!
江家人的眼眶紅了,江庭芳也是,她望著爸媽、大哥和弟妹,從他們快要溢出淚水的眼神中,看見了親情,那不再是看待外人的眼光。
「妳……真的是庭芳?」江父、江母熱淚盈眶。
她點頭,聲音已經哽咽。
「爸、媽。」
她的淚水再也止不住,流下兩行,視綫早已模糊,這兩個字,她等了四年,現在終于可以喊他們了。
她真的沒有想到,家人會相信她就是江庭芳本人,她原本打算花時間去說服他們的,可是今天他們卻出現在此,還這麼快就相信她了,可見有人先她一步說服過他們。
她轉頭望向莊品翰,淚流滿面的她,臉上帶著激動,但仍舊强撐鎮定著。
「你怎麼發現我是真正的江庭芳?你怎麼會相信?連我自己都沒把握取信人的事,你是怎麼做到的?」
莊品翰伸手爲她抹去流不停的淚水,無比溫柔的說道--
「一開始,我也很難相信,可是仔細調查後,我發現你和他們女兒的共通點完全一樣,天底下不可能有這麼相像的人,所以我相信你就是他們的女兒,同時我也把調查過的資
料給他們看,爲了說服他們,我花了一段時間,這種事說出去沒人會相信,但若由我這個局外人來說,再加上客觀的證據,可信度會大增,當然,要他們真正相信,最快的方法就
是由他們親自來證實。」
這也是他讓江家人向她提出問題的原因。
他們每個人都向她提出一個只有江庭芳本人才會知道的問題,只有這麼做,才能讓他們相信庭芳重生到另一位女孩身上。
當然,要徹底回到過往的深厚情誼,還需要時間的累積,讓他們有更多的互動,不過只要江家人願意相信,以後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這一餐飯,在淚水和擁抱中度過,除了保持冷靜的莊品翰,所有人都哭得唏哩嘩啦。
「我私自決定這麼做,你不會怪我吧?」他不停的遞紙巾給她擦拭淚水和鼻涕。
她搖頭,怪他?怎麼會?她現在才知道,他對她的事有多麼關注,連她自己都沒把握的事,他卻盡心盡力的達成,克服萬難,一切只爲她著想,原來他對她的愛是這麼深。
除了感動,還有深深的感謝,因爲哭得太厲害了,她連話都說不清楚。
「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喜歡嗎?」他輕輕對她說。
江庭芳用力點頭。「喜歡。」
她的語調帶著濃濃的鼻音,她怎麼會不喜歡?她實在太高興了。
「謝謝你。」
她投入莊品翰的懷抱,除了謝謝,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來感激他。
莊品翰緊緊擁著她,任她的淚水、鼻涕弄髒了自己的襯衫也不以爲意,接下來,江家爸媽決定迎接他們的女兒回家,有太多事要聊了,包括她這些年是怎麼過的,雖然莊品翰
給他們看過資料,不過他們還是想親自問問她。
親人失而復得,比什麼都重要,大家高興得連飯都吃不下了,最後還是大哥提議把食物打包回家,在家裏吃,想哭、想鬧都沒問題。
衆人歡歡喜喜地離開餐廳,在莊品翰的陪同下,江庭芳又哭又笑,她現在整張臉哭得紅腫,若是平日她肯定覺得沒臉出去見人,但現在她管不了那麼多,她要回家,回到她真
正的家。
走出餐廳後,她緊緊牽著莊品翰的大掌,她的心因爲太過興奮而緊張著,她感到腳步在飄,這一切好像是夢,她真怕會從夢中醒來,禁不住怯怕的望向他。
「翰,這是真的嗎?我不是作夢對不對?我是江庭芳,我可以回家了,對不對?」
莊品翰伸手撫上她的臉,用大掌的溫度溫暖她冰冷的小臉。
「別怕,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記住一件事,有我在。」
他的神情認真,語氣堅定,一如當初他奮不顧身救她免于車禍,要她信任他、把心交給他,未來路上的風風雨雨,他一定相伴左右。
江庭芳又哭得笑了,她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用江家女兒的身分活下去,她不但找回了自己的事業,找回她的家人,更成功找回了她的人生。
不過,她現在最感激的,是老天給了她再愛一次的機會。
因爲重生,讓她有機會遇到莊品翰,這男人是她今生的最愛,她找回的不只是自己的未來,也找到了一個好男人。
「我是江庭芳,請多多指教。」她含淚笑道,幽默的回了他一句。
「彼此彼此,我是莊品翰,我可以終身雇用你當我的員工嗎?」他也微笑的幽默回問。
「那有什麼問題,當你的員工當然--咦?終身?」她傻傻含笑的眼睛突然睜大。
「關于這個終身聘用問題,我們回你家再談。」
他沒給她答案,雙眼卻笑得魅惑精明,握著她的手,十指緊扣,牽著她往前走。
他做事一向講求效率,先幫她驗明正身後,再來就是訂下她這個人了,這才是他送給她最大的生日禮物--一張終身契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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