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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馥梅 -【狐狸卿卿】《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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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 00:30:51
標題:
馥梅 -【狐狸卿卿】《全文完》
狐狸卿卿
- 馥梅
哎呀呀!她的手帕交真是害死人不償命,
不想成親居然叫她假扮──
「俠盜觀音」劫走新娘子,
為朋友是該兩肋插刀,
可她不過小解了一下,
迎親隊伍居然就不見了!
迷路的她更是衰神上身的跌了個狗吃屎,
幸蒙白皂靴俠士相助,
才將超級大路癡送達目的地,
抱歉,她要害他沒喜酒喝了,
將好友「野放」後,
意外得知藏寶圖正好在他身上,
見寶心癢的她決定先偷人,
再拐他一起去尋寶……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 00:31:03
楔子
黑夜,梆打三更,一條黑影疾速地在屋頂上飛掠縱躍,藉著月兒微弱的光芒,可以看見黑影身後背著一隻沉重的麻袋。
不一會兒,黑影來到城裡最殘破的地方──北街貧民窟,這兒一棟棟的破屋裡,住著三餐不繼,還得遭地主剝削、貪官搜括的貧苦人家。
黑影從屋頂躍下,每經過一戶人家,便從麻袋中掏出些東西,從窗口丟進去,直到麻袋的重量輕了、空了,看看時辰,天已經快亮了。
第一聲雞啼響起時,黑影又重新飛上屋頂。
「天啊!是銀子,是銀子啊──」
「謝謝老天爺,謝謝老天爺……」
「好多銀子啊!爹、娘,你們快來看啊!」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有銀子買米下鍋了……」
「爹,咱們有銀子了,咱們可以請大夫給娘治病了……」
當某戶人家傳來驚呼,且像傳染病似的一戶一戶都揚起大同小異的呼聲時,黑影已經消失在天際處。
「是劫富濟貧的『俠盜觀音』,一定是他!」
「是俠盜觀音……」
「是咱們的大恩人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 00:31:17
第一章
聞人山莊,一個在武林、在廟堂皆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地方。
為什麼?
因為聞人山莊的兩位公子。
大公子聞人邵玄,乃當今聖上甚為器重的年輕宰相。
二公子聞人邵華,乃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武林盟主。
這一文一武,造就了今日聞人山莊的盛名,多少官家千金、江湖兒女以能進聞人山莊的門為目標,每個人都想擄獲這兩個鑲金的金龜婿,進而一生權勢名利不匱,成為人人艷羨的幸運兒。
因此,聞人山莊的一舉一動,皆成為眾人茶餘飯後談論的重點,不管任何芝麻小事都能讓每個人津津樂道。
「祥瑞酒樓」裡,幾名酒客酒足飯飽之餘,開始致力於凌駕「三姑六婆」之上的使命。
「欸,你們聽說了沒?」張大三用手肘頂了頂坐在隔壁的李小四。
「你這沒頭沒腦的,誰知道你指的是什麼呀?」李小四正在喝酒,被他這麼一頂,酒灑了,火氣也大了。
「還有什麼事,不就是聞人山莊的事嘛!」張大三一副嫌他消息不靈通的樣兒。
「你說的該不會是昨兒個的事吧?」坐在對面的王老五一聽是聞人山莊的事兒,興趣馬上就來了。
「對對對,就是昨兒個的事,你也聽說了嗎?」張大三像是碰上知己般,興奮得連連點頭。
「聽說了,聽說了,聞人大公子的事兒,對不對?」王老五也連連點頭,興奮不已。
「原來你們是說皇上賜婚的事啊!這我昨兒個下午就聽說了,你們到現在才知道啊?」李小四不甘被撇在一旁,洋洋得意的鼻孔朝天。
「原來你也知道。沒錯,就是皇上賜婚的事兒,沒想到聞人大公子竟然婉拒了皇上的賜婚,膽子真的挺大的,就不怕皇上龍顏大怒,一道聖旨下,就給他個滿門抄斬嗎?」張大三搖頭,實在難以置信有人會抗旨,卻一直沒事。
「哈哈!人家就是仗著皇上寵,不會對他怎樣,才敢這麼大膽的呀!」李小四哈哈一笑,語氣挺酸的,又羨又妒。
「沒錯,你們瞧,這是第幾回拒絕了,還下是沒事,官也一直升,短短幾年,已經是高居宰相一職嘍!」王老五感歎。人比人,氣死人哪!
「好像是第三次了,是不?」張大三沉吟著。
「錯了,皇上當朝提議是三次,據說私下對他提的,不下十次喔!」李小四搖了搖手,狀似神秘地道。
「真的假的?!」王老五和張大三驚訝極了,普通人一次就完蛋了,他竟然能一而再再而三?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真的假的當然只有皇上和聞人邵玄知道,就不知道聞人邵玄到底為什麼婉拒了。」李小四道。
「對啊!多少青年才俊夢寐以求的機會,他竟然連連拒絕,真是讓人眼紅!」
「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啊!給了他好樣貌,又給了他才高八斗、家世一流,哪像咱們,唉!」
「是啊!還官運亨通,就不知道他屬意什麼樣的姑娘了。」
「連公王都拒絕了,怕是要仙女下凡,還得看他看不看得上了。」
「對了,你們聽說沒,聞人二公子似乎要和前武林盟主印光堂的掌上明珠定親了。」李小四又說了一件最新消息。
「咦?真的假的?怎麼都沒人聽說?!」王老五愕然的問。
「這事兒還沒成定局,是我一個在聞人山莊裡當差的朋友偷偷透露的。」
「可是不是聽說印家堡因為不甘盟主之位易主,時常找聞人山莊的麻煩嗎?這會兒兩造聯姻,該不會是一種『和親』關係吧?」張大三猜測著。
「誰知道呢!」
「如果這事成定局,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心碎喔!」
「唉!真是作孽。」
「哈!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
「是又怎樣?不行啊?」
「行,怎麼不行,我們也一樣啊!哈哈哈!」
二樓雅座,兩名男子對桌品茗,樓下的交談盡數進了他們的耳裡。此二人正是當今皇上龍宣驥以及聞人邵玄。
說起龍宣驥和聞人兩兄弟的交情,就要從十年前談起,當時龍宣驥還只是一介平民,不知道自己是龍子,他們就是在當時認識。他們在一連串的事件中變得相知相惜,進而成為生死至交,幾年後,龍宣驥進了宮,聞人邵玄也成了輔佐他的良臣。其間的曲折,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呵,怎麼他們說的事,我都不知道呢?」龍宣驥輕聲一笑,「我咋兒個何時賜婚,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皇上,市井小民的流言,聽聽就算,何須在意?」聞人邵玄眉眼帶笑,一身溫文爾雅的氣質讓人如沐春風,俊美的外貌,優雅有禮的態度,看似溫和卻又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尊貴氣質,眼底隱隱的睿智,讓明眼人不敢小覷。
「在外頭別叫我皇上。」龍宣驥道。
他微微一笑,算是應允。
「不過他們倒也沒說錯,我私下向你提起的可不下十次。」龍宣驥單手支顎,斜睨著他。「我挺好奇的,宮裡眾公主你沒有一位看得上眼,到底要怎樣的姑娘才人得了你的眼?難不成真要仙女下凡?」
「無關身份地位、才識外貌,或者權勢名利,邵玄所要的,不過是緣分所繫之人罷了。」聞人邵玄淡應,對於姻緣,他所求的是能傾心相待的伴侶,而不是利益的結合,至於仙女,呵,他自認凡夫俗子,「高」攀不上。
「這該不會是你的推托之詞吧?」龍宣驥懷疑。
「肺腑之言。」他微笑,端起茶杯緩緩就口。
「好吧!就信你。」龍宣驥勉強道。
聞人邵玄轉移話題,「你今兒個出宮不會只是找我喝茶吧?」
「我可是特地來關心的,昨兒個晚上,聞人山莊不是遭夜賊入侵,庫房損失嚴重嗎?」龍宣驥關心地問。
「沒想到這事兒也傳到你耳裡。」他溫和從容地一笑,一點也不像家中遭盜匪入浸,損失慘重的模樣。
「這麼說是真的嘍!怎麼回事?怎麼有盜賊敢挑釁當今串相和武林盟主呢?未免太過膽大了吧!」
「據說是俠盜觀音所為。」聞人邵玄漾著輕淺舒緩的笑,簡單的一句就當是交代完畢,繼續喝他的茶。
「盜就是盜,何必又沽名釣譽的稱自己為『俠盜』,還觀音呢!」龍宣驥龍顏微怒。
「據聞俠盜觀音乃是劫富濟貧之人,此名號亦是受恩惠之百姓所封,之所以稱觀音,大概是因為他救苦救難吧!」
「損失情形如何?」龍宣驥問,有心想要補其損失。
「不過是一些白銀珠寶罷了。」
「白銀難追查,至於珠寶就簡單了,這盜匪偷了珠寶就必須換現,將繪圖送至所有銀樓錢莊當鋪,只要有人拿失竊的珠寶來典當換現,就趕緊報官。」
「我不知道他偷了哪些東西。」聞人邵玄緩緩一笑,悠閒的喝茶。
「不知道?你……」龍宣驥一頓,瞬間了悟。「你根本不在乎自己被劫?」
「是不在乎啊!」他優雅的一笑。「不過是一些身外之物罷了。」
「你這態度是在姑息養奸!」龍宣驥不悅,「敢劫聞人山莊,已經不是在天子腳下不軌了,而是天子眼下,這根本不將我這個皇上放在眼裡嘛!誰不知道聞人山莊是我罩著的?」
「皇上,你的江湖味太重了。」聞人邵玄提醒。
「我本來就生在草莽,反正又沒有其他人在。」他根本不在乎。「邵玄,你的態度我很不贊同,就算他是俠盜,依然是盜!」
「我知道。」聞人邵玄意態從容,絲毫沒有將他的不悅放在心上。
「可是你並不打算消弭我的不悅,對吧!」龍宣驥太瞭解他了。
「哦?你需要我來一段彩娛親嗎?」狀似訝異,卻隱含戲謔。
「算了,既然你不在乎,也似乎沒有追查的意思,我又何必多管閒事。」他揮揮手。
「呵!你終於瞭解了。」他還以為他的腦袋被後宮佳麗給弄糊了呢。
瞪了聞人邵玄一眼,龍宣驥轉移話題,「昨兒個夜裡,邵華不在莊裡嗎?」有聞人邵華在,哪有宵小囂張的份兒!
「嗯,他有事出遠門。」
「該不會如樓下那些人所言,要與前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定親吧?」龍宣驥揚眉。
「不是,是辦你的事。」溫文平靜的面孔漾著淺笑,睨了龍宣驥一眼,心知他早已將那件事兒忘得一乾二淨了。
「我的事?什麼事?」果然,龍宣驥一頭霧水。
「你月前交給我的東西,我托邵華去處理了。」其實是邵華突然說要去辦這事,突然得連他都覺得有點訝異,不過見他沉鬱著臉色,他也就沒有多問。
「月前給你的東西……」龍宣驥搜尋著記憶。「你是說那張塵封百年的藏寶圖?」
「正是。」
「他真的去找了?」他訝異。
「既然是你交託的事,豈有不辦之理?」聞人邵玄失笑。「算算時間,以邵華的腳程,若無意外,應該快抵達了才對。」
「我是懷疑,邵華他看得懂那張圖嗎?」連他都看不懂了,他就不相信聞人邵華比他厲害。
「邵華是看不懂。」
「那他還去?」
「我照圖幫他重繪一份,再改書寫咱們的文字。」
「你懂那些奇怪的文字?!」龍宣驥訝異地問。
「研究過。」那張藏寶圖是用一個叫做木浩罕國家的文字所書寫,他曾有幸與一名使節學習過,略懂一二。。
「這麼說,那張原圖還在你這裡嘍!」龍宣驥隨意道。
「嗯,你要拿回去嗎?」
他搖頭。「不必了,那種東西對我沒用。」他對寶藏一點興趣也沒有,否則何以隨手就將藏寶圖交與他呢!
「真的不用嗎?宮裡似乎有人對此圖挺有興趣的。」聞人邵玄垂睫晶茗,掩住眼底那一閃而過的銳芒。
龍宣驥蹙眉。「邵玄,你為何有此一說?」
他淡淡一笑。
「那是因為自從此圖交至邵玄手中後,聞人山莊就不時有大內高手『拜訪』。」
「什麼?!是誰授意的?你為什麼從沒提過?」龍宣驥訝問。
「我這不就說了嗎?」
「看來有人財迷心竅了。」龍宣驥沉吟,「這事我會查清楚,邵華目前不在,需不需要我派些人到聞人山莊護衛?」
「暫時還不需要,邵華訓練的人還能應付。」聞人邵玄從容一笑,他派來的人就一定安全嗎?呵!他可不認為。「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你就不能偶爾忘一次嗎?」龍宣驥頗為掃興地歎。
聞人邵玄輕笑。
「這事兒忘不得的。」
※ ※ ※
江南印家堡
「小姐?小姐?您在哪兒啊?」翠環揚聲高呼,在花園裡四處焦急的尋找,尋找她那位好冒險,卻又是個大路疑的主子,一個連自家後院都會逛到迷路的路疑,竟然性好冒險,唉!
「小姐──」翠環繼續呼喚,她好可憐哪,幾乎一天照三餐都要這麼漫無目的的到處找,每次都要等到快跑斷腿的時候才好不容易找到小姐,而她家小姐不是因為迷了路乾脆在哪處花園以天為蓋,以地為床的睡,就是就地取材的準備填飽肚子!
也虧得這印家堡是依山傍水而建,除了佔地廣外,堡內亦保留著天然的山林水溪,其中的小動物不勝枚舉,所以就算迷路個一、兩天,還是餓不死人的。
「小姐啊!您到底在哪兒?」她已經喊得無力了,哭喪著瞼頹乾脆席地而坐,她希望她家小姐別是睡在某處才好,因為睡著了的小姐,除非睡到自然醒,否則就算遭雷劈也醒不過來,那麼就算她喊破喉嚨也沒用。
一陣烤肉香突然竄進她的鼻子,她又驚又喜的站了起來,聳動著鼻子循香而去,彎過一條林蔭小徑,再經過一座花園,來到小溪邊,就看見她家小姐正靠坐在大石邊,面前生了一堆火,火上正是香噴噴的烤魚。
「翠環,你終於來了,我等你等了好久喔!」印紫翾看見貼身丫鬟,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小姐,您沒聽到翠環喚您嗎?」翠環滿臨委屈的坐在小姐身邊,哀怨的瞅著她。
「有啊!可是你也知道我聲音不大,就算我應了你,你也聽不見,所以我就只好乖乖的等你自己出現,你瞧,我知道你鼻子靈通,還特地生火烤魚,吸引你呢!」印紫翾的嗓音柔柔嫩嫩、清清雅雅,就算揚聲高呼、驚聲尖叫,聲音還是如此。
翠環長長的歎了口氣,沒轍了,因為正如小姐所言,以她那呢噥軟語回應她的呼喚,她是不可能聽見的。
「小姐,堡主交代,找著小姐之後,請小姐到大廳。」呼!終於完成任務了。
印紫翾揚眉。「爹爹回來了?」
「小姐,堡主已經回來十日有餘了。」翠環硬是壓下再一聲的歎息。
「是嗎?」她不在意地道,傾身翻轉火堆上的烤魚,試了試火候之後,滿意的拿起烤魚,遞了一串給翠環,自己開始吃將起來。
翠環看著手中的烤魚,再看看正大快朵頤的小姐,再也忍不住又是一歎。
「小姐啊!堡主正等著您呢!」她提醒印紫翾。
「沒關係,反正爹都等了那麼久,不差這麼一點時間。」她輕笑,「你趕緊把魚吃了,還是你想讓爹再多等一會兒?」
「小姐您真是的,折煞奴婢了!」好委屈喔!說得好像讓堡主久等都是她的錯似的。
「那就趕緊吃一吃,你知道爹的脾氣不好。」印紫翾提醒她。見翠環哀怨含淚的吃起烤魚,她莞爾一笑,淡道:「翠環,你知道爹找我做什麼?」
「不是很清楚,不過堡裡有客人。」
「堡裡天天有客人。」她爹是前武林盟主,就算已卸下盟主之位,還是有不少同你天天上門拜訪。
「不是堡主的客人,是小姐的客人。」
「找我的?是誰?」印紫翾訝異的問。
「是我!」一聲嬌響從她們身後傳來。
印紫翾聞聲轉過頭去,粉嫩的唇瓣因訝異而微張。
「歡歡?!」
「可不是我嗎?」甄歡歡笑睨著手帕交。「你真是偉大,要見你一面還真是不容易呢!足足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最後還得親自尋人。」
「歡歡,你怎麼會來的?我聽說你快成親了,不是嗎?」印紫翾起身拉住好友。
甄歡歡神情一黯。「是啊!」
她秀眉微蹙。「歡歡,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紫翾,我……」她欲言又止,眼兒瞟了一眼一旁的翠環。
「翠環,你去廚房吩咐,幫我們準備一些茶點送到梅亭來。」印紫翾見狀,支開翠環。
她連忙放下烤魚,起身拍拍裙上的灰塵。
「小姐,要梅花糕和翠玉燒嗎?」這兩樣茶點是甄姑娘的最愛。
「當然,快去吧!」印紫翾點頭。
「是,翠環這就下去吩咐。」翠環微微一福,離開了。
「好了,咱們就到梅亭坐坐,有什麼事你都可以跟我說,嗯?」牽著甄歡歡的手,印紫翾帶她走向小溪對岸的涼亭。
「紫翾,等等。」甄歡歡將她扯回。
「怎麼了?」印紫翾疑惑的問。
「你不是說要到梅亭的嗎?」她輕歎。
「對啊!所以咱們過溪……不對嗎?」看著不住搖頭的甄歡歡,印紫翾猶豫了。
「對面那座是蘭亭,梅亭是在那裡,」甄歡歡指了指右邊不遠處的一座涼亭。她這個一年來不到三次的客人都比她熟悉自家的環境了。
「嗄?喔!」印紫翾見腆的一笑。「走吧!翠環的手腳挺快的。」
「其實,今兒個來找你,是有事想請你幫忙的。」坐定後,甄歡歡歎了口氣。
「說來聽聽吧!」
「紫翾,你知道我將嫁往何處嗎?」她突然問。
印紫翾搖頭,「我只聽說你父母幫你定下一門親事,至於男方是何許人家,尚未聽聞,等著你來告訴我呢。」
「京城祥瑞酒樓的長公子牧雲熙。」
她訝異的揚眉。「你是說郡以開酒樓起家,目前可說是全國規模最大的酒樓,分店無數,遍佈全國各大城鎮的祥瑞酒樓?」
甄歡歡苦笑。「是啊!就是那個祥瑞酒樓。」
「歡歡,你不喜歡嗎?」印紫翾是個心思細膩,善解人意的姑娘,一下子便看出她心裡的無奈。
「豪門一入深似海,我這武林兒女怎忍受得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規炬多如牛毛的生活?尤其……」她一頓,眼兒蒙上一層薄霧。
「歡歡,你有心上人了?」印紫翾瞭然的問。
「我是有心上人,只不過……對方並不知道,而且他絕對不可能看上我的。」神情一黯,她低低一歎。
「是……我二哥嗎?」她猜測。
甄歡歡一驚,錯愕的望著她,隨即苦笑。
「就知道瞞不過你。」
「二哥他其實很看重你的!」
「我承認他很看重我,但是你無法否認,他對我的態度與對你的態度並無差異,他只把我當成另一個妹妹罷了。」
「問題就在這裡,你並不是二哥的妹妹。」印紫翾微微一笑。
「我不懂你的意思。」
「很簡單啊!印家兄弟除了娘親與妹妹之外,對任何女人都很冷淡,大哥是還好,看得順眼的還是會聊上幾句,可二哥就不同了,那千年冰山萬年不溶的模樣,連我都覺得害怕,但是你卻是個例外,足見你在二哥心中的地位比你自己想像得重要多了。」
「可是聽聞我訂親的事,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反而毫不在乎的出遠門,一去無歸期!」怨懟啊!如此無情的對待。
「二哥他向來冷淡處世、從不強求什麼的個性,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才對。」
「所以這段感情只是我一廂情願罷了。」甄歡歡黯然,眼神飄向遠方,朦朧。
「歡歡……」印紫翾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二哥的心情,她無法做太多揣測。
「算了,別談他了,反正……我才不在乎……」她略微哽咽。
「你在乎的!」印紫覬輕輕擁著她,「我相信二哥也在乎,只是他的個性讓他做不來什麼激烈的事,要不然他不會無緣無故就出遠門,也許他只是不想眼睜睜的看你出閣,而他卻無能為力挽回你……」
「別說了,紫翾,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甄歡歡打斷她的異想天開,印紫翔如何看待她的,她比誰都清楚。
「可是歡歡……」
「紫翾,別談你二哥了,我有事想請你幫忙。」甄歡歡將話題轉回。
「你說,要我幫什麼忙?」印紫翾二話不說。
「這門親事我不允,可你知道我二娘硬是要把我趕出家門,所以……」她略一停頓,神情肅穆的望著她。「我希望你……綁架我。」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 00:31:42
第二章
「什麼」印紫翾驚喊,雖說是驚喊,她的聲音聽起來卻依然輕柔。「你要我做什麼?!」
「綁架我,紫翾,我不要成親。」甄歡歡認真的望著她。
「可……可是我要怎麼綁架你?」她懷疑歡歡是不是瘋了?「這太奇怪了,而且每個人都認得我!」
「一點也不奇怪,當然,你不能就這樣大剌剌的出現把我綁走,你必須做些偽裝。」她已經都通盤思慮過了。
「偽裝?」她一向清明靈活的頭腦被她攪得有如米糊,覺得眼前的甄歡歡已經不是她認識的那個甄歡歡了。
「沒錯,偽裝。你聽過俠盜觀音吧?」
「當然聽過。」誰會沒聽過這響叮噹的封號。「你該不會是要我假扮俠盜觀音劫持你吧?」千萬不要被她猜中啊!
「我就是這個意思。紫翾,你有武功,我也會配合,所以一切會順利的!」
「可是你的武功比我好啊!」她的武功,套句大哥說的,根本只是三腳貓,行不通的。
「問題在於,他們不知道我有武功。」這他們,自然是說祥瑞酒樓的人了。
「還是太荒謬了,就算我蒙了面,我的家人還是會認出我來的,而且俠盜觀音是個男人,你看我的樣子像男人嗎?」
「所以我們不在這裡行動,等到了京城,花轎進門前一日你再動手,趁著黑夜,混亂中,沒有人會發現有什麼不同的。」
「你要我跟你到京城去?!」
「難道你不想去京城嗎?我以為你很想去的。」甄歡歡深知好友喜好冒險的個性,故意引誘她。「還是你只要每天在印家堡裡閒晃就足夠了?」
「可是……」好想去,好想去,但問題就在這個可是!
「紫翾,我一生的幸福就靠你了,如果真讓我嫁給那個人,我會死的!」
「歡歡!」印紫翾驚愕地看著好友嚴肅的神情。
「我是認真的,紫翾。」甄歡歡眼中閃著決絕。「若這件事失敗,我會在洞房之前自刎。」
「好好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就是了。」印紫翾被她的決絕嚇到了,她知道歡歡說到做到的個性,她真的會自戕!
「謝謝你,紫翾,謝謝。」為了能得到自由去追求心中所愛的人,她可以付出一切。
「歡歡,那以後呢?你不見了,你爹娘肯定不會放過牧家的,我們不能拖累人家啊!」
「你放心,等我們成功之後,我會立即送信回家,告知我爹娘事情的真相。」
「那就好。」印紫翾贊同。「那你呢?如果我們成功了,你肯定是不能回家的,你要去哪兒?」
「我想暫時往北方去。」
「你一個姑娘家,不太方便吧?」
「我會女扮男裝,你放心,我已經都想好了,不會有事的。」
印紫翾知道,她要去找二哥吧!因為二哥就是到北方去。。
「最後一個問題。歡歡,俠盜觀音向來只盜財,從來沒劫過人耶!」
「哦,管他的,凡事總有第一次,不是嗎?」
是嗎?她忍不住懷疑,以及不安。
※ ※ ※
一身勁裝,印紫翾刻意掩去女性特質的裝扮,跟著花轎而行,走了兩天,眼看城門在望,她不過是內急,心想方個便不會費太多時間應該還能跟上花轎,所以就在附近人家借了茅廁,沒想到一出來,已經不見迎親隊伍的影子了。
還好依然聽得到迎親隊伍的鑼鼓聲,於是她循著聲響一路前進,可是……
這裡是哪裡啊?剛剛她明明聽迎親的人說再兩刻鐘就能進城的,可她現在已經走了將近半個時辰,卻發現所處的環境似乎愈來愈偏僻了。
慘了!她是不是又迷路了?
如果她遲了,結果歡歡等不及,真的自戕以保清白的話……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四處亂竄,企圖尋得一絲絲熟悉感,好讓她尋回正路。
「哇!」一個不慎,腳下絆了石頭,整個人五體投地的跌在地上,摔得太重,一時之間竟無法起身。
趴在地上,印紫翾差點哭了出來,幸好即時想到一件事。
花轎進城之後,會先在祥瑞酒樓休息一晚,等到明日新郎官親自到客棧迎娶,再拜堂成親。
太好了,她至少還有一日夜的時間趕上,只是,這四下沒有任何人家,又見不到半個路人……
「這位姑娘……」一聲溫文清雅的低喚,帶點猶豫的竄入印紫翾的耳朵。
她猛地抬起頭來,看見了一雙不染纖塵的白色靴子,靴子上頭繡了一對栩栩如生的翔鷹。
「有人,有人了。」她興奮的低喃,順著靴子,視線一直往上,人也緩緩的爬了起來。
「姑娘……」那聲音又起,讓印紫翾一楞。
怎麼她扮成這樣,人家還是一眼就看出她是個姑娘?
聞人邵玄審視著眼前這位擋路的姑娘,方纔他親眼見她跌了一個五體投地,然後便趴在地上動也不動,瞧她的裝扮,應是個江湖兒女,該不會也是專程來堵他的吧?
不是他過於自戀,而是這種事情確實是發生過的,如果這姑娘的目的與他猜測相同,那他可要佩服她的神通廣大了,因為他為了避開這種事,可是捨轎未乘,還刻意挑了山路走,沒走官道呢!
「喝!」一看清來人的長相,印紫翾倒抽了一口氣,哇!好俊的公子喔!
「姑娘倒臥在此,莫非發生了什麼事?」聞人邵玄太清楚那種眼光,已經見怪不怪。「有什麼需要在下幫忙的嗎?」
印紫翾回過神來,立即羞紅了臉,她怎麼可以這麼盯著男人看?!就算他長得再怎麼養眼也不成啊!
「沒事沒事,只是被石頭絆倒罷了。」她連忙道,想到還有正事要辦。「這位公子,請問要進城該往哪個方向走?」
她的聲音……能酥人骨。聞人邵玄心神一晃,連忙收心定性,眼底有抹驚詫一閃而過,訝異自己竟因一個聲音就亂了心。
「姑娘要進城,只需順著這條山路下山,然後再走一刻鐘的官道就可以看見城門了。」很單純的路徑。
「謝謝這位公子的指點,告辭。」印紫翾一拱手,與他擦身而過,趕路去了。
「等等,姑娘。」聞人邵玄微訝的一笑,連忙出聲喚道。
「公子還有事嗎?」她回過頭,盯著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多看一會兒也好。
「姑娘走錯方向了,是這邊。」他微笑,指著與她所行反方向的路徑。
「嗄?喔!謝謝。」她尷尬的一笑。「告辭。」又是一拱手,邁步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聞人邵玄唇邊揚著慣有的笑意,似乎是個迷糊的姑娘,而且並不認得他,是吧?
隨即,他訝異的看見她轉進一條小山徑,這姑娘……不是才告訴她順著這條路走嗎?
他不應該多管閒事的,可是他卻立即跟上,即時喚住又要轉彎朝另一條更小的山徑走去的人。
「姑娘!你又走錯了。」他喊。看到她僵著身子停下腳步,一臉見腆的轉過身來走回他身邊。
「呵呵!再次謝謝這位公子。」印紫翾乾笑兩聲,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一樣對自己是個大路疑覺得丟臉,她很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是這裡沒錯吧?」她指了指方向,再次確認。
「沒錯,千萬不要再轉向任何一條小路了。」聞人邵玄叮嚀。他是可以與她同行,反正同路,但是他覺得還是避免得好,免得招惹了甩不掉的麻煩。
「謝謝公子。」她似乎一直在道謝。
「不客氣,慢走。」他溫和的一笑。
「告辭。」第三次拱手告辭,印紫翾這次謹記美公子的叮嚀,沒有再因為分神而彎進任何小徑,平安的來到官道的交叉口。
這會兒可沒什麼問題了吧!她安心的想,踏上寬敞的官道。
一直在她身後保持一定距離的聞人邵玄,頭一次因錯愕而呆楞得微張著嘴,真是服了這位姑娘的方向感了,一彎進官道,竟然又往反方向而去。
「姑娘!」他揚聲喚,然後看見她猛地回過身,沒等他說什麼,就三步並做一步的來到他面前。
「又錯了?」印紫翾尷尬地問。
聞人邵玄輕笑,抬手用拇指比了比身後。
「哦,城門在那個方向啊?」他肯定是在取笑她吧!
「是的,往這個方向去,直定一刻鐘之後就能看見城門了。」他再次道。
「呵呵!謝謝公子,告辭。」她希望不要再有第六次謝謝和告辭,要不然她會羞愧得自刎。
真是個有趣的姑娘。聞人邵玄微笑的目送她離去,這回應該會順利進城了吧!
進城之後呢?
他的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個問題,這簡單的路徑她就能一錯再錯三錯四錯,進了城之後街道更複雜,她肯定無法應付的。
搖頭失笑,他緩緩的跟上她。
「姑娘……」他才出聲,她便猛地停下腳步,一臉的挫折。
「我又走錯了嗎?」她苦著臉問。
聞人邵玄聞言失笑。
「不,只是要告訴姑娘,在下也要進城,若姑娘不嫌棄就一起走吧。免得歷經千辛萬苦進了城,姑娘又迷路了。」
這次她真的非常確定、肯定、一定,他在取笑她!不過……有俊男相伴,這算是因禍得福嗎?
偏頭打量著他,他有雙溫和無害的暖眸,渾身上下更有一股令人安心的氣質,讓人感到非常舒服,這樣的人應該不會是什麼惡人吧!
「謝……」
「別再謝我了,只是順路罷了。」聞人邵玄在她開口道謝時阻止她,被謝了那麼多次,他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兩人相伴而行,並沒有多做交談,直到看見了城門,他才開口──
「姑娘何處落腳?在下可以領路。」送佛送上天。
「我要到祥瑞酒樓,公子知道此地嗎?」
「是城西的祥瑞酒樓,還是城東的祥瑞酒樓?或者是城裡其他七家分店?」
「嗄?有那麼多家嗎?」印紫翾傻眼,她是知道祥瑞酒樓的規模頗大,但卻不知道光是京城裡就有那麼多家。
「目前京城裡有九家,祥瑞酒樓的當家正在籌畫,年關過後預備第十家開張。」前幾日牧雲熙是這麼告訴他的。
「啊……那……」這下可好,她哪知道是哪一家啊?
「姑娘有特定的目的嗎?」看她的模樣,他猜想。
「我是跟迎親隊伍來的,不知道他們在哪家休息?」
「原來姑娘是女方的親屬?那應該就是在城東那家祥瑞酒樓了。」牧家日前公告,今明兩日那家酒樓歇業一天,為的就是招待迎親隊伍和女方隨轎而來的人,以及明日的喜宴。
「真的?太好了,我還以為要一家一家找了。」印紫翾鬆了口氣,跟著聞人邵玄的腳步進城。
一踏進城,她敏感的發現自己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怎麼回事?
「哦,這位公子,請問一下,我臉是不是花了?」她靠近聞人邵玄,低聲的問。
他聞言低下頭審視她的臉蛋,白皙若脂,嫩白無瑕,除了因步行而冒出的幾滴汗水之外,並沒有什麼不對。
「沒有,你的臉……很好。」是很好,白裡透紅,粉嫩白皙。
「那……是衣裝不整嘍?」她又問,自己低頭審視穿著,會是因為她一身勁裝與城裡的姑娘相異嗎?
聞人邵玄掃了她全身上下一眼,一身的武打裝扮,衣上有些許塵垢,許是之前在山上跌倒所致,縱使如此,但仍不掩其亮麗的美貌。
「在我看來還好。姑娘為何有此疑問?」他笑問,在經過一條巷道時左轉,然後發現她沒有跟上,沒有多想,伸手拉住她。「轉這兒。」
「啊?喔!謝謝。」她發現那些目光變成利箭了。「我只是覺得奇怪,如果我沒什麼不妥的地方,為什麼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我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從剛剛開始,那些目光就好像要將我生吞活剝似的。」好恐怖喔!京城的人。
聞人邵玄聞言一楞,才察覺到自己竟然尚未放開她的手,他立即不著痕跡的將手放開。
他當然知道為什麼,不過他不會告訴她,那顯得自己過於自戀了。
「我想是你多心了。」他淡淡地一笑。「到了,就是這裡。」停下腳步,指著對街那家外觀豪華的酒樓。
印紫翾一抬頭,看見了那漆金招牌大大的寫著祥瑞酒樓四個大字。
「哇!終於到了。」她高興得低呼。
「需要在下陪同姑娘進去嗎?」也許她會在酒樓裡迷路也說不一定。
「呵!謝謝公子,我想應該不用再勞煩公子了。」乾笑一聲,她覺得今天真的是夠丟臉了。
「那咱們就在此分道揚鑣,我想明日喜宴上或許還會見到姑娘。」他與牧雲熙是好友,好友成親,他當然也被邀請了,就連皇上也會蒞臨,當然,不是以皇上的身份。
「啊?啊,或許,有緣自會再相見,再次謝謝公子,告辭。」印紫翾匆匆道別,她無法告訴他,明日她的行動若成功,他就沒有喜酒可喝了。
哦,會成功吧!
只要她不再犯路疑的話……
※ ※ ※
一桌佳餚,兩壺美酒,兩名各有特色的男人。
「明日就要成親了,怎麼今夜還有時間來我這兒串門子?」聞人邵玄舉杯淺酌。
有別於聞人邵玄的溫文平靜,牧雲熙是煩躁的,酒杯嫌太小,舉壺對口狂飲而盡。
「嘖!別來糟蹋我的美酒,浪費了。」聞人邵玄輕嘖。
「不就一壺酒,何時你變得這麼小氣了?」牧雲熙表情陰鬱。
「當喝酒的人不懂如何品嚐美酒的時候。」他淡笑。「怎麼?你可是準新郎官,怎麼見不著一絲喜氣?」
「別說了,我不想提這事兒。」他抑鬱寡歡,不過倒沒有再繼續浪費聞人邵玄的美酒了。
「你該不會是來我這兒借酒澆愁的吧?」他挑眉。
「如果你有辦法讓明日的親事告吹,我就不是來借酒澆愁的。」牧雲熙臉色不善。
「這婚事……你不滿意?」
「不是不滿意,而是從頭到尾不曾同意。」
「不懂。」牧家兩老應該不是會強迫兒子的人,所以這婚事理應是他自己的決定才對。
「我也不懂。」他歎息,眼底除了抑鬱,還有著深深的失落。
「雲熙?」聞人邵玄忍不住擔憂了。
「別談我的事了。」牧雲熙甩頭,「你呢?今兒個整個京城為之轟動,只因為聞人公子竟和一名男裝打扮的姑娘牽手而行,狀似親密,嘖,碎了多少姑娘的心哪!」
「呵!這就是你今天來的目的嗎?專程來為傳言求證?」他輕笑,對於傳聞並不以為意,反正傳聞老是繞著他們兄弟打轉,早就習慣了。
「錯了,不是求證,我知道那是事實,因為我是目擊證人之一。」牧雲熙淡笑。
「喔?那雲熙兄提起這事,又是為了什麼呢?」他揚眉。
「我只是好奇,是什麼樣的姑娘竟能得到聞人公子的青睞,當街執手?」他單刀直入,切入重點。
「不認得,萍水相逢罷了。」很老實的回答,唇角微勾,漾出一抹真心的笑,因為想起她迷路的模樣。
「不信。」牧雲熙直接否定。
聞人邵玄不在意的聳肩,沒有多做解釋,信與不信,與他無關。
「除了借酒澆愁,你就是要問這件事?」他不這麼認為。
牧雲熙飛快的看他一眼,垂下睫,避開他的目光。
「邵華他……可有捎訊何時回來?」仰頭又是一杯酒。
聞人邵玄一笑,原來這才是今日來此的真正目的。
很平常的一個問題,卻讓心思縝密的聞人邵玄從中窺得一絲異樣。怎麼?邵華的突然遠行,和雲熙有關嗎?
「尚無消息。」他漾著輕淺的笑,一向溫和的暖眸難得顯現出一絲銳利,審視著牧雲熙的表情,不放過絲毫。
「是嗎?」牧雲熙輕歎,沒注意到聞人邵玄對自己的注意。
「華弟知曉爾將成親的事,不過怕是無法趕回來喝你這杯喜酒了。」路途遙遠。
「是嗎?」又是一歎。
「雲熙,你和邵華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聞人邵玄突然問。
牧雲熙一驚,杯中的酒因手的顫動而灑落,驚愕得望向一派從容的聞人邵玄。
「為何有此一問?」
「很簡單的聯想,邵華突然決定做個不負責任的武林盟主,是在你訂下親事隔日,從你家回來的時候,而從你的言行,你很在意邵華的歸期,那日,你們發生了什麼事?」
牧雲熙猛地起身,走到窗邊望向夜空,月兒高掛,少了一半的缺有補圓的時候,而他呢?
「沒事,什麼事也沒有。」苦澀地一笑,能有什麼事呢?
「是嗎?」聞人邵玄也不多問,默默的喝酒。「邵華曾經問過我一件事。」他突然道。
「什麼事?」
「他問我,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果他如此大不孝,我會不會怪他。」
牧雲熙握著窗欞的手一緊。
「你怎麼說?」
「我告訴他無妨。」聞人邵玄輕笑。「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我們活著唯一能把握的就是當下,沒人能保證自己還有明日,也許下一刻就會命喪於某件意外,或者染上急病暴斃,什麼都有可能。每一次的見面,都有可能是最後一次,每一次分離,也都有可能成為永別,就連邵華出這趟門,我都沒把握兄弟倆是不是還有再相見的一日,所以當下的幸福,就要好好把握,只可惜一般人通常顧慮太多,不知道該珍惜什麼,而錯失了真正的幸福。」
牧雲熙猛地回身,若有所思的望著他。
聞人邵玄爾雅的一笑,倒了杯酒,兀自淺酌,任由他的目光在他臉上梭巡。
「你……」都知道了嗎?牧雲熙想問,問不出口。而此時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也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進來。」聞人邵玄揚聲。
門向內推開,是聞人山莊的圖總管。
「圖總管有事?」聞人邵玄淡問。
「稟大公子,牧府總管過府尋牧公子,似有急事。」
「是嗎?」聞人邵玄望了眼牧雲熙,才又道:「請他進來吧!」
「是。」圖總管退下,沒多久,牧府的總管匆匆而來。
「徐總管,急著找我做什麼?」牧雲熙神態已然恢復。
「大當家,大事不好了!」徐總管一見到主人,立即道。
「莫急,把事情說清楚。」牧雲熙聲調清冷,無形中緩和了徐總管的急躁。
「是俠盜觀音出現了。」
聞人邵玄訝異的揚眉,沒有插口。
「俠盜觀音?這麼早就出來做案,真叫人意外。」有史以來通常是過三更的。「損失多少?」他不是很在意的問。
「俠盜觀音未盜財,而是……劫走了新娘。」
「劫走新娘?!」牧雲熙有點錯愕。
聞人邵玄嘴角的笑顯得莫測高深,眼底若有所思。
「是的。」徐總管道。
「報官了嗎?」牧雲熙沉吟。
「已經報官了,事發之後聽了婢女們的敘述,也派人追上去,可是早已不見俠盜觀音的蹤影。」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就回去。」
「是,」徐總管退下,順手闔上了房門,室內又剩下他們兩個。
「劫新娘子,呵!這俠盜觀音還真是別出心裁。」聞人邵玄淡笑,「現下你有何決定?」
「如果俠盜觀音是為財,就會有消息,如果……」
「如果他要的是人,你是這個意思嗎?」他接口。
「不能怪我有如此想法,畢竟俠盜觀音向來只劫黃金白銀以及易脫手的珠寶首飾。」
「令人深思,也令人忍不住好奇,不是嗎?」聞人邵玄眼底流光閃動,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不管如何,我都當這事件是天意,這件婚事……我決定取消。」
「在道義上說不過去。」聞人邵玄提醒。
「無所謂,我不在乎。」他已經沒有多餘心力去在乎那種小事了。
「好吧!這件事我來幫你處理,你就去做你在乎的事吧!」他微笑。牧雲熙訝異的望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祥瑞酒樓的事,我可不攬。」聞人邵玄聲明。
「不要緊,雲昱可以接手。」牧雲昱,祥瑞酒樓的二當家,牧雲熙的弟弟。
「既然如此,這裡就無你牽掛之事了。」
「謝謝你,邵玄。」牧雲熙輕聲道,不為此事,而是為了其他。
聞人邵玄微笑,他懂,不過盡在不言中。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 00:31:55
第三章
兩道纖細的身影在夜色中疾掠而過,可以看見其中一人得不時的分神去將另一人抓回正路,免得分散。
直到城郊一處破廟,兩道身影才緩了下來,竄入破廟中。
「呼!你想累死我,明明知道人家的輕功比不上你。」印紫翾上氣不接下氣,喘息劇烈,一路上她根本都是被動的讓歡歡拉著跑,幸好是沒人追上,要不然他們可能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被劫持的人。
「我們成功了,我們真的成功了!」甄歡歡欣喜的歡呼。
「偷跑的當然成功。」印紫翾咕噥。
「紫翾,在你連跟著花轎走都會跟丟,甚至在酒樓裡都能迷路迷兩個時辰之後,請原諒我對你沒信心而臨時更改計畫。」甄歡歡低歎,實在服了她這個好友,明明腦袋聰慧敏銳,對任何事都能舉一反三,說一知十,偏偏卻是個大路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個蠢姑娘呢!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那家酒樓建得過於複雜。」印紫翾忍不住稍微辯解一下。
「算了,反正我們已經成功逃出來了,也成功的讓婢女認為是俠盜觀音所為,功德圓滿。」
「接下來呢?你打算怎麼做?」印紫翾席地而坐,偏頭望著艷麗動人的甄歡歡。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嗎?」她斜睨著她,這個好友是非常善解人意的。
「你又不知道我二哥現在人在哪裡,從何找起?」
「不管,反正從今以後我的時間都是他的。」甄歡歡執著地道。「反倒是你,我很不放心。」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我有嘴巴,迷路了可以問路。」印紫郭樂觀的說,看向欲言又止的甄歡歡,一眼就知道她想說什麼。「別想叫我回去,如果不乘機玩一陣子,我會不甘心的。」
「好吧!我也不勸你了,畢竟我的行為也好不到哪兒去,沒資格說你什麼。」
甄歡歡聳聳肩。「明兒個一早咱們就分道揚鑣,不過你先告訴我,你現下有什麼腹案嗎?」
「嘿嘿!你知道嗎?今兒個我在酒樓裡氣閒逛的時候,幾個夥計在嚼舌根,我聽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喔!」印紫翾一雙大眼亮晶晶的,足見這「不得了的事」讓她多麼興奮。
「我猜猜,這事可以滿足你渴求冒險的慾望?」
「沒錯!是一張塵封百年的藏寶圖現世了!」她興奮的說。
甄歡歡蹙眉,隨即不贊同的搖頭。
「藏寶圖?拜託,又是這種事,紫翾,你忘了絕世秘笈以及玄殷寶劍郡兩件事了嗎?那全是以訛傳訛的烏龍事件啊!」
「可是只要我相信就夠了啊!」
「是哦!我倒忘了你的性情了。」甄歡歡理解。「只不過還是太危險了,通常這種事相繼而來的就是一場武林爭奪戰,如果消息傳開,一場殺戮是免不了的,就算經過那兩起烏龍事件,但是會相信的人我想還是不少,你的武功只是平平,最好不要蹚這渾水。」
「不!我已經計畫好了,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印紫翾說得自信滿滿。
甄歡歡沉吟,她知道印紫翾除了是路疑之外,其實是個聰穎慧黠的姑娘,性情活潑開朗,善解人意,而且頗有主見,她相信她會照顧好自己,只是仍免不了擔心。
「你知道那張圖在哪裡嗎?」算是對她的計畫沒意見了。
「知道知道,在聞人邵玄手中。」
「你是說當今宰相聞人邵玄?」
「沒錯,很巧是吧!他也住在京城。」
「你要怎麼拿到這張圖?你可不是俠盜觀音哪!」她懷疑道。
「誰說要偷圖的?」
「那你怎麼尋寶?」
「嘿嘿!據說那張圖上面所寫的文字只有聞人邵玄看得懂,所以我只要偷人就行了。」印紫翾得意的說出心中計畫。
「偷人?!」
「呵呵!其實不是真的要把聞人邵玄給偷來披!那只是一種說辭,真正的意思是,我會找機會接近他,沒機會也會製造機會,套了交情之後再一起尋寶去。」
「紫翾,你想得太簡單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聞人邵玄是何許人啊!」
「我當然知道啊!他是當今宰相,位高權重,才高八斗,其聰明才智據稱朝野無人能及。我知道你擔心我鬥不過他,但是歡歡,我並不是要和他鬥,我只是要和他交個朋友。」她解釋道。
「好,你不是要和他鬥,但是紫翾,除卻他官高位重、才高八斗、智慧超群不談,你知不知道藉機想要接近他的姑娘家有多少?」
「這倒不知。」
「很多,可你知道成功的有幾人呢?」
光是看歡歡的表情就知道了。
「沒人?」她猜。
「沒錯,至今沒有一個人成功過,你懂嗎?」
「這麼難搞啊……」這她倒沒有想到過。
「所以你還是放棄吧!」
「不,我會想到辦法的。」這麼難得的冒險旅程,怎麼可以放棄呢!
「你連寶藏是不是真的有,又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就這麼執著?」
「誰管寶藏啊!」印紫翾柔柔的一笑,她才不在乎那些東西呢,她要的也不是那些身外之物。
「尋寶不管寶藏,那管什麼呀?」甄歡歡不懂。
「管尋寶的過程啊!」她輕笑,多久的朋友了還不知道她的性子嗎。
「早該想到的,你只想滿足你那過盛的冒險欲,對吧!」
「咱們就各自努力吧!」印紫翾微笑,兩人相互擊掌。「明天你出發之後,我會恢復女裝,然後到祥瑞酒樓去幫你探探消息,看他們有什麼動靜,暫時呢我會住在那裡,你可要保持聯絡,別失蹤了,知道嗎?」
「你不怕被識破嗎?」她的偽裝其實只不過是換了套男裝,梳了男人的發,可旁人一看還是知道她是個姑娘家。
「應該不會吧!」
※ ※ ※
「是她?」
「沒錯。」
「真的是她?」
「就是她。」
「太可恨了!」
一陣陣竊竊私語從她踏上大街開始,就不斷的在她四周燎燒,讓印紫翾心下一突。怎麼?她們發現昨晚劫人事件的主角是她?
瞧她們的眼光,像是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般,她們會不會街上來將她扭送官府嚴辦啊?
而奇怪的是,為什麼都是姑娘們對她指指點點,像是要用眼神殺了她般?
低著頭疾步離開人潮,當她看見那塊漆金招牌時,那些竊竊私語所造成的不安瞬間淡去,她得意的看著「祥瑞酒樓」四個大字,看吧!看吧!她沒迷路喔!
「這位姑娘請進,吃飯還是住店啊?」店小二一看到客人,立即上前招呼。
「咦?怎麼小二換人啦?」印紫翾踏進酒樓,疑惑的問。
小二被她的聲音給迷住了好一會兒,楞楞的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一頭霧水的抓了抓頭。
「沒啊!姑娘,小的在這兒已經做了三年了。」
「可我昨天看見的不是你啊,難不成你們這酒樓有好幾個小二嗎?」
「就兩個,姑娘昨兒個看到的可能是另外一個吧!」
「不不,咋兒個我看過兩個店小二,可都不是你。」雖然她會認錯路,可絕對不會認錯人,認錯路……她該不會又走錯地方了吧?
「嗄?那……肯定是姑娘看錯了吧!」到底是要住店還是吃飯啊,這姑娘!
「這樣啊!」聳聳肩,印紫翾無所謂的點頭。「我要住店,給我一間普通房就行了,然後我要一桶熱水。」昨夜沒淨身,渾身難受得緊。
「好的,姑娘請隨我來。」
隱身跟在印紫翾後頭的聞人邵玄忍不住搖頭失笑,雖然他申明祥瑞酒樓的事物不攬,但是當牧雲昱分不開身時,他也不好坐視不管,所以下了朝之後,他正打算到各個酒樓巡視一回,沒想到半途就看見她了。
這姑娘怎會這麼糊塗呢?她該不會以為這家祥瑞酒樓就是她昨晚去的那家吧?
一個城東,一個城西,完全相反的方向她能搞錯,就連夥計不同了,她也沒想到自己跑錯地方了嗎?
漾著微笑,他踏進酒樓,掌櫃的一見到他,立即起身相迎。
「聞人公子!」昨兒個夜裡發生了新娘子被劫事件,大當家的回來之後便下了命令,在他出外尋人的這段時間,除了二當家的之外,聞人公子也是主事之一。
「不知道聞人公子來此有何吩咐?」
「沒事,只是到處看看罷了。」聞人邵玄漾著一抹溫和的笑,視線飄向站在樓梯口,聽到掌櫃的喚「聞人公子」時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的印紫翾。
「好巧,又碰見姑娘了。」他主動打聲招呼,她已經聽過他的名號了嗎?
印紫翾有剎那的呆滯,掌櫃的稱這位美公子「聞人公子」,是她要偷……不,要找的那位「聞人邵玄」嗎?據說聞人邵玄外貌美如冠玉,身材挺拔勁瘦,與眼前的人倒有幾分符合。
二話不說,她立即下樓來到他身邊,粲笑地望著他。
「真的好巧呢!你也來住店嗎?或者是吃飯?」搶了小二的台詞了,亦沒發現一干客人全都迷醉在她的軟語中。
「呵!看來咱們就如姑娘所言,有緣自會相逢,縱使今兒個沒喜酒可喝。」
「哦,呵呵,是啊!是啊!」乾笑兩聲,她尷尬的附和。
「在下聞人邵玄,姑娘如何稱呼?」
印紫翾兩眼發亮。哇!這真是天意,得來全不費工夫,連攀關係的步驟都省下來了。
「我叫印紫翾。」藏寶圖呵!她眼前已經出現了刺激的冒險生活美景了。
聞人邵玄揚眉,她眼底那倏然乍現的光芒他非常熟悉,那些愛慕他的姑娘眼中就是這種光芒,但是她的似乎又有點不同,是什麼呢?
「印?不知前武林盟主印光堂與印姑娘有何關係?」
「那是家父,聞人公子認得?」印紫翾訝異。
「印盟主之名如雷貫耳,可惜至今尚無緣一見。」他客氣地道。
她立即聯想到。「啊!對喔,我倒忘了現今武林盟主聞人邵華是令弟。」
「正是舍弟。」
「說來還真是巧成一氣了,是不?」印紫翾輕笑,關係拉一拉,竟然串成了一串。這樣也好,讓她省了很多麻煩。
聞人邵玄淡笑,望了一眼在一旁看熱鬧的掌櫃、小二和因時辰尚早所以只有少許的客人,轉而對印紫翾道:「在下有一事相詢,不知印姑娘可否移駕?」
「當然。」她非常樂意。
「掌櫃的,樓上的雅座借用,不要讓任何人上來打擾,知道嗎?」溫和的嗓音卻隱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小的會注意。」
聞人邵玄微笑點頭,示意印紫翾上樓,對於那些注目的眼光似乎毫無所感,但是印紫翾就不同了,因為她心裡有鬼,所以特別心虛。
「他們到底在看什麼?該不會每個人都知道昨晚的事是我做的吧?」她低聲咕噥著,基本上她是在自言自語,不認為她的音量以他一介儒生能聽得到,而顯然的,她的猜測是對的,走在她後頭的聞人邵玄似乎沒有任何反應。
坐定後,掌櫃的親自送上一壺茶,然後便匆忙退下。
「聞人公子想問什麼呢?」趕快問一問,才好輪到她。
「我想問問昨夜的事。」聞人邵玄笑得頗有深意,很不巧,她方纔的低語全進了他的耳裡,她口中所說的「昨晚的事」,會是俠盜觀音劫新娘事件嗎?只有他心裡清楚,昨晚劫新娘事件絕對不會是俠盜觀音所為,因為俠盜觀音就是他……
「聞人公子指的是……歡歡被劫一事?」印紫翾笑容一僵,隨即恢復。
他沒有立即開口,反而是倒了一杯茶緩緩啜了口,才道:「正是,有些地方在下覺得頗為奇怪,希望印姑娘能為在下解惑。」
「聞人公子請說。」別怕別怕,就這樣繼續和他公子來姑娘去、在下在上的客套下去,別自亂陣腳啊!
「據說甄姑娘與印姑娘是闔中密友,感情相當好?」聞人邵玄臉上漾著一抹淡雅的笑,令人看了非常舒服。
「是啊!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印紫翾點點頭。心裡突然覺得有點怪異,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啊!她知道哪裡不對了!情同姊妹的好友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而她顯得太過輕鬆快樂!
一想到這點,她立即泫然,垂下了頭,暗自哽咽。「我好擔心她,甚至不敢離開酒樓,只希望能探到一點消息,希望能知道她是否平安。」
聞人邵玄唇角玩味的一勾,她反應還不錯嘛!即時察覺自己疏失。
「可是印姑娘為何不留在原來的祥瑞酒樓,反而換到城西這家祥瑞酒樓呢?」
他故意問,算是間接告訴她,她又走錯路了。
「原來我真的又走錯了。」早想到這個可能性,只是怎麼那麼巧,她會走到另一家祥瑞酒樓來。
「原來姑娘自己也發覺不對了?」聞人邵玄笑望著她,再一次覺得她這個大路疑挺有趣的。
「當我覺得小二長得不一樣時,就有所覺悟了。」無奈的一歎,自己又出糗了。
「在下原本以為……」聞人邵玄故意留下話尾,一副搖頭失笑,自己想太多的表情。「原來姑娘『又』迷路了。」
「以為什麼?我畏罪潛逃嗎?」印紫翾揚眉,他的表情很有那個意思。
「畏罪潛逃?印姑娘何出此言?難不成有人懷疑此事與印姑娘有關嗎?」他一臉訝異,精明的眼神有著溫和的表相仿偽裝。
印紫翾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她幹麼那麼多話,自己踏入他的陷阱?
看來這個聞人邵玄當真不可小覷,也有可能他已經查出某些蛛絲馬跡,所以才會這麼套她的話,是嗎?
「是啊!滿多人誤會的,可能因為我昨兒個在酒樓裡形跡可疑的晃了將近兩個時辰吧!」似假還真,真真假假,是最高段的謊言。
聞人邵玄這回的驚訝是真的了。
「姑娘的意思是……你咋兒個進酒樓之後,迷路了將近兩個時辰?」老天啊!這看似聰慧的姑娘,為什麼會……
啊!又自掘墳墓了。
印紫翾紅了險,見腆一笑。「是啊!」
「姑娘的能力真是驚人。」聞人邵玄扼抑不住的失笑。
「唉!聞人公子就別取笑我了。」真是很沒同情心耶!
「對不住,聞人實在……忍俊不住。」笑容不減,但至少笑聲已止。
「算了,我早習慣了。」對於在美公子面前丟臉的事,她早看開了。「對了,你一開始是想說什麼?你以為怎樣?」
「在下以為,是不是酒樓裡的務態度不好,或是待客有哪兒疏失的地方,才讓印姑娘住不下去。」
「當然不是,聞人公子多慮了,只是……聞人公子與牧家是何關係?為何是由你出面打點一切,而非牧雲熙或牧雲昱呢?」套套套,他套她也套,看誰套話的功力高。
「呵呵!我只是幫幫忙,雲昱忙得分不開身,雲熙則在清晨便出發尋人了。」只是尋的是何人,只有他們兩個知道。
「牧雲熙出門尋人?!」哇!慘了,她與歡歡根本沒料到這一層。「天下之大,他怎能確定人在哪裡?」
「只求皇天下負苦心人了。」他是很有希望的,畢竟邵華他……唉!算了,個人自有個人福。
「沒想到牧雲熙如此重情義。」只可惜緣分不夠,歡歡心底另有屬意之人。
突然,印紫翾神色一凜,飛快的旋身來到聞人邵玄身旁,一把將他拉起,退了三大步,並且擋在他身前,一連串的動作在須臾間結束。
「怎麼?」他神色未見慌張,仍是一派悠閒爾雅。
印紫翾尚來不及回答,答案就自動出現。
五名男子飛身上樓,將他們團團圍住。
「聞人邵玄,將藏寶圖交出來!」
嘖!竟是覬覦藏寶圖的傢伙,她怎能讓他們得逞?
「抱歉,藏寶圖乃是皇上所托之物,聞人不能將它交給你們,否則會被殺頭的。」聞人邵玄淡雅的聲音不急不徐,連表情都充滿歉意,跟真的一樣。
「由不得你!兄弟們,上!把他抓起來,就不相信他不交藏寶圖!」
五名闖入者擺出陣勢。
「雞鳴狗盜!有我在,誰也休想打它的主意!」藏寶圖是她要的!
五名雞鳴狗盜之輩因為印紫翾的聲音微微一楞,好美的聲音……該死!即時回過神來,萬分懊惱!
「哼!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麼作用?還是回家等著嫁人吧!」
「有沒有用何下較量一不就知道!」
「你如果活得不耐煩,我可以成全你!」
「廢話少說,出招吧!」印紫翾冷斥,她的武功是三腳貓沒錯,但是她可不會認輸!
「印姑娘……」聞人邵玄眉頭擔憂的微蹙,正想勸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我不會有事的!」印紫翾匆匆說完這句話,便出招迎敵。
聞人邵玄錯愕的看著她吃力的周旋在五人之中,是什麼原因讓她這麼義無反顧的擋在他前面?她甚至還不太信任他!
令人意外的,大約兩刻鐘之後,印紫翾竟已勝出。
聞人邵玄若有所思的望著地上那些不起眼的竹箸,那絕不是桌上那些因打鬥而被掃落的竹箸,因為花樣不同,那是對面宴樓坊的東西,有人暗中相助?
望向對面,與二樓對望的地方,有幾名客倌或品茗或飲酒,到底是誰出手相助呢?
「沒想到堂堂聞人宰相,竟然是個躲在裙後的孬種!」五名落敗的男子動彈不得,為首的亦只能逞口舌之能。
「聞人本就無能。」聞人邵玄回神,爾雅的一笑,完全不把他的嘲諷當一回事。「付賬吧,五位,依損害情形粗估,就算你們一百兩銀子就行了。」
「你!。」
「付賬!」印紫翾低喝,卻軟綿綿的一點威脅力也沒有。
動彈不得的人只能乖乖任人宰割。
聞人邵玄從他們袋裡搜出銀票後,留下一百兩銀子交給掌櫃的,「掌櫃的,把這幾人送官嚴辦。」
「遵命,聞人公子。」掌櫃的招來夥計幫忙將人送下樓。
當樓上又只剩下他們兩人時,聞人邵玄限底有床具有企圖的詭汜閃過。
「多謝印姑娘伸出援手,聞人感激不盡。」
「不用客氣,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印紫翾心虛的搖手,天知道她的企圖與那幾個人一樣啊!
「印姑娘打算在京城滯留多少時日?」
「我也不知道,不過至少會待到找到歡歡為止。」這應該很合情理吧!
「如此一來住在酒樓就有諸多不便,這樣好了,若印姑娘不嫌棄,何不到寒舍住下,一來此次的擄人事件由我負責處理善後,有任何消息我會早一步知道,二來印姑娘人生地不熟,雖然聞人與姑娘只有兩面之緣,但有個認識的人也好照應,是不?」
「好啊!」太過急切了一點,改進。「如果不打擾的話。」尷尬的一笑。
「當然不會。」真是率真的姑娘,率真中帶著慧黠,不致給人愚蠢的感覺。
呀呼!印紫翾在心裡歡呼一聲,她又朝冒險的尋寶之旅跨近一步了!
酒樓對面,一名身著藏青袍子男子坐在欄前,從樓上往下望,看著相偕走出祥瑞酒樓的聞人邵玄和印紫翾。那個聞人邵玄在性命攸關的當頭竟然還能有那般從容的模樣,實在讓人忍不住懷疑,他也沒有忽略他往這兒望的舉動,他察覺了?
這個聞人邵玄是個不容小覷的角色,實在讓人懷疑一個不會武功的文生在面對刀光劍影的打鬥場面,而且還是衝著他來的,會依然有他那般的從容。
看來他需要好好的調查一番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 00:32:11
第四章
青山、綠水、小橋、涼亭……
這聞人山莊宰相府,比起印家堡還真是有過之無不及哪!
「印姑娘,您在哪兒呀?」同樣的呼喚,只不過換了個場景和婢女。想當然,咱們印大姑娘又迷路了,累了聞人邵玄派給她的婢女小紅和小綠。
「小紅,你算過印姑娘迷了幾次路嗎?」小綠捶了捶發酸的腿,真想坐下來歇歇。
「數得清嗎?」小紅歎氣,才進莊第二天哪!她們姊妹倆就已經招架不住了。
「這會兒不知道她又在哪個角落自在逍遙了,怎麼辦?」極目四望,除了美麗的景物,沒有她們想找的人影。
「怎麼辦?還不就繼續找嘍!」
小紅小綠兩人繼續苦命的尋人之旅,而印紫翾呢?
她就躲在她們後面那處花海中,今天她是故意不讓她們找到的,因為她要進攻聞人邵玄的書房。
這兩天她人雖然住進了聞人山莊,但是卻反而沒有機會見到聞人邵玄一面,聽說他一下朝都會待在書房裡,直到晚膳時間,所以現下她要擺脫那兩個一定會阻止她的婢女,直搗黃龍,再不去將藏寶圖的事問個清楚明白,她會憋死的!沒道理在外頭聽多了,進了寶山卻反而聞不到一個屁……哦,對不住,娘親,下次她不會再說粗話了。
而在書房裡,龍宣驥下朝之後便隨同聞人邵玄一起來到聞人山莊串門子,為的,當然就是傳聞中的姑娘了。
「我不知道我交代了這麼多事讓你處理。」被晾在一邊將近一個時辰還是等不到主人搭理,已經自言自語覺得非常無聊的當今皇上,看著桌上那一疊疊遮住聞人邵玄的公文,實在擔心自己是不是要再多耗幾個時辰。
「現在你知道了。」聞人邵玄淡淡一笑,沒有抬頭。
「看來我真不是個好主子,是下?」龍宣驥自嘲。
「皇上英明。」一語雙關,想怎麼意會隨個人。
「需要我派個助手給你嗎?」
「我還應付得來。」人多口雜,聞人山莊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已經來了近一個哮辰了。」龍宣驥提醒他,他是皇上哪!竟敢這樣對待他,該斬!
「皇上朝政繁忙,邵玄不敢耽誤皇上時間。」滾吧!別來煩人。
「知道我忙的話,那就趕緊把我想知道的事說一說,我滿意了之後,自然會走。」他是這麼簡單就能打發的人嗎?哼哼。
「皇上想知道什麼,邵玄『知無,不言』。」這樣可以了吧!
「聞人愛卿。」龍宣驥刻意的靠近他。「聽說愛卿邀請了一位姑娘住進莊裡,這姑娘,是何方神聖啊?」
「皇上,你這模樣有損皇上的威儀。」聞人邵玄涼涼的提醒他,不像皇上,倒像市井裡正在發功的三姑六婆。
「這裡又沒有別人。」龍宣驥才不管這些東西,他身在市井十八年,一被迎進宮就像是被上了枷鎖,偶爾想輕鬆一下並不為過吧!「你不要再轉移話題了。」以為他不知道他打的主意嗎?
「不過是一個有所企圖的人罷了。」他可以肯定她有所圖,只是不確定圖得是什麼,是他的人?或是權勢利益?或者她所圖的是……藏寶圖?會嗎?印家堡對這有興趣?
「是嗎?她和其他姑娘有什麼不同,竟能讓你將她帶進聞人山莊?」龍宣驥一臉疑問。
「因為她可能還牽連了某個事件,所以我要就近監視,也許……她的目的是藏寶圖也說不一定。」
「藏寶圖的消息已經外洩了?」
「我想大街小巷都已經知道了,往後聞人山莊會變得很熱鬧。」那日在酒樓的談話,怕是落入了第三人耳中,所以才會將事情給傳開了,不過無妨,當初接過那張藏寶圖時就已經有這層心理準備了。
「需要我明日早朝下旨要你交出藏寶圖嗎?」公告天下藏寶圖已不在聞人邵玄手中。
「呵!暫時還不需要,等到我真的應付不來的時候,就得請皇上幫忙了。」他會直接將藏寶圖還給他。
「好,那再回歸正題。為什麼明知那位姑娘有所圖而來,你還引狼入室呢?」
「皇上,接近我的姑娘哪一位不是有所圖呢?只不過所圖的東西不同罷了。」名利權勢、榮華富貴、感情真心,人人有所圖。「而且,我不是說了,要就近監視嗎?」才說過又問。
龍宣驥深思的望著他……的頭頂,真是的,全朝上下大概只有他敢這麼目無皇上,他問他的,他做他的,回話時也不曾將視線移開桌上的公文。
「邵玄,你該不會是在暗示我太過器重你了吧?」這種感覺很強烈。
聞人邵玄終於放下公事,笑望著龍宣驥,起身往門口步去,還一邊低聲道:「是暗示嗎?我以為我表明得很清楚了。」
「邵玄……」
聞人邵玄將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噤聲,緊接著猛地打開書房的門,一個身影跌了進來。
「哇!」一聲驚叫,印紫翾狼狽的跌在地上。
龍宣驥訝異的神情閃過一絲不悅,聞人邵玄示意他稍安勿躁,蹲在她面前,漾出一抹優雅的笑容。
「印姑娘,下面的空氣還好吧?」
印紫翾希望自己此時立即眼瞎耳聾,才能逃避這種超級尷尬的場面,或者乾脆下道雷來劈死……這兩個男人。
「感覺還不錯,你們不妨試試。」她強自鎮定。
「有機會的話。」聞人邵玄微笑的將她扶起。「我為兩位介紹一下,這位是聞人山莊的嬌客,前武林盟主印光堂的掌上明珠印紫翾,而這位姓龍,是邵玄的好友,印姑娘可稱他為龍大哥。」攀點關係對她有利無害。
「龍大哥。」印紫翾微笑的打招呼,這個男人,尊貴的氣勢斂而不隱,若非王公便是貴族。「既然稱你一聲龍大哥,我想乾脆大家也別姑娘公子的叫,兩位大哥稱我紫翾便可。」
「紫翾,你剛剛在做什麼?」聞人邵玄從善如流。
「呵呵,邵玄大哥明知故問,很明顯的,我在偷聽嘛!」既然被當場抓到,何不笑笑當成一場玩笑的承認。
「你還說得挺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龍宣驥輕嗤,長得還算過得去,倒是有個容易讓人迷醉的嗓音,這邵玄該不會是被她的聲音給迷昏了頭吧?「你聽到什麼?」
「唉!很可惜,我才剛趴在門上,邵玄大哥就把門給打開了。」這麼精明,讓人不得不懷疑他真的只是個儒生嗎?
「我剛好要送龍大哥,沒想到門一開你就跌了進來,嚇了我一跳。」一舉兩得,為她沒出口的疑問做解釋,也順道送走閒著沒事的皇上。
原來如此,她還以為……
「龍大哥要離開了?那慢走,改天希望有機會好好認識龍大哥。」
龍宣驥瞪了聞人邵玄一眼,知道自己被設計了,算了,今天暫且順他的意。
「希望有那個機會。」他冷淡的一點頭,望向一臉無害的聞人邵玄。「你也不用送了,我自己認得路出去。」
聞人邵玄微笑。「應當的。」將不甘的皇上送出門,回頭叮嚀印紫翾。「你先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來。」
她點點頭,目送兩名出色的男人離去。
「聞人愛卿,我想我是不是真的太寵信你了,才會讓你如此肆無忌憚,嗯?」真不甘被如此趕鴨子上架似的驅離!
「蒙皇上不棄。」聞人邵玄莞爾。
「我不棄,你卻老是要惹我『氣』。」
「微臣不敢。」
「不敢?為了證明你真的不敢,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你可要據實相告。」
「皇上是想問微臣如何得知有人在門口意圖竊聽,是吧?」
「不愧是我器重的宰相,聰明。」
「皇上謬證了,其實很簡單,我只是剛好看見陽光投射在門上的影子罷了。」
「是嗎?」龍宣驥懷疑的問,他一直懷疑聞人邵玄其實懂武,而且功力不弱,可是卻苦無破綻可尋,也許他可以……嗯嗯,就這麼辦,就當回報他的「盛情」招待。「我回宮了,你好好招待那名賊兒吧!」
望著他突然這麼乾脆的離去,聞人邵玄有剎那的錯愕。
「皇上。」他揚聲喚。
「還有事?」龍宣驥止步回頭,自己的打算該不會被他給發覺了吧?
聞人邵玄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良久,才微微一笑。
「紫翾不是賊兒。」
什麼啊,就只是要說這句話?難不成真被她給迷住了?
「知道了,不是就不是,我走了。」他擺擺手。「下次記住,私底下不要再叫我皇上了。」
聞人邵玄聳聳肩,不叫就不叫。
「我只是提醒你,你的身份罷了。」免得失了分寸,擾得他不得安寧。
「不必了。」丟來一個白眼,這回真的離開了。
聞人邵玄淡笑,意態悠閒的轉身緩步離去。
高牆旁的大樹上,隱密的樹叢間,一名高大的男子站在上頭,注視著聞人邵玄離去,隨即輕身飛躍,隨著他的方向跟上去。絕妙的輕功讓他成功避過巡視的守衛,沒人發現聞人山莊已經有了闖入者,包括那些聞人邵華精心訓練的精衛。
※ ※ ※
「原來你想知道藏寶圖的事啊!我還以為你想知道是不是有甄姑娘的消息呢。」聞人邵玄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心裡倒是非常意外她會如此直接言明企圖。
哎呀!她都忘了還有歡歡的事!
「我是認為如果有歡歡的消息,聞人大哥應該會主動告知,既然聞人大哥沒有,就代表尚無消息,我猜錯了嗎?」裝傻的功夫她也是一流的,不過她的心可是已經轉了好幾轉,這個聞人邵玄,肯定不像外表那般。她正在猜測,關於歡歡的事,他到底知道多少?絕對不是完全無知,這點她倒是可肯定,光是他不時有意無意試探的態度,就夠她確定的了。
「說得也是,你並沒有猜錯。」聞人邵玄輕笑。「不過,如果你想知道藏寶圖的事,直接問我就成了,何必專程跑來偷聽呢?」
印紫翾見腆一笑,她是想,既被當場逮個正著,就乾脆直言也好,以聞人邵玄表現出來時性情,肯定不會多為難她,但是暗地裡就再說了。不知道的人選以為他說者無心,縱使感覺他似存心戲弄,可是一看他溫文爾雅的模樣,一定又會覺得是自己多心了。但是印紫翾卻認為他是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紫翾聽說這藏寶圖是百年前外國的海盜所繪,那地方藏了那些海盜多年以來在海上劫掠的寶物,其數目足以買下好幾個國家,聽說那些寶物有可能藏在深山峻嶺之中,也有可能是藏在海上某個孤島,反正路途不僅遙遠,還險難重重。」喔!老天,愈是聽愈多傳聞,她就愈發迫不及待,不管如何,這趟尋寶之旅肯定非常驚險刺激,她恨不得能立即前往,好好體驗一下真正的冒險生涯。
聞人邵玄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看她神采奕奕,雙眸晶亮無比,是為傳說中的寶藏而興奮,還是……
「寶藏是什麼沒人知道,也許不如傳言所言,也許只是虛構,根本沒有什麼寶藏,但是依照圖上所繪路線,路途的確非常遙遠而且危險重重。」
「太好了!」她才不在乎有沒有寶藏咧!只要確定過程如她所願就成了,接下來就要開始拐他的藏寶圖。
太好了?
聞人邵玄微挑眉,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紫翾,看你似乎對藏寶圖非常有興趣,要聞人大哥拿出來借你看看嗎?」他故意道,果然看見她興奮得像是要跳起來般,不過又硬生生的壓抑下來。
她完全沒料到事情竟然那麼順利。
「呵呵,如果聞人大哥願意的話,紫翾當然想一睹藏寶圖。」快快快,她已經等不及了。
聞人邵玄輕笑,她不知道她硬憋著的模樣很滑稽嗎?
「你等會兒。」他不自主的摸了一下她的頭,轉身走向書房右側那一整牆的書櫃,扳動了第三列某本書籍之後,書櫃竟開出了一個小門,容得一人進出的大小。
「想不到這兒竟然別有洞天!」印紫翾驚訝極了,不是因為密室,而是沒想到聞人邵玄竟然會當著她的面就打開密室,一點提防都沒有,訝異之餘,她不免疑惑,她對他的揣測難道是錯的?難道他並無曲拐的心思,一切都是她多慮了?若真是如此……她蹙了眉頭,若果真如此,他未免太無防人之心了吧?這樣的他如何在鉤心鬥角的官場中打滾呢?
「紫翾,過來啊!」聞人邵玄回頭喚她,卻發現她皺著眉頭,一臉的……擔憂?「怎麼了?」他走回她身邊,彎下身子與她對視。
他的關心徹底打散了她對他的懷疑,這樣一個爛好人啊……忍不住歎息。
「聞人大哥,你真是一點都不懂得提防,你根本就不瞭解我,竟然就這麼大方的在我面前打開密室,難道你不知道雖然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也不可無啊!如果我是壞人呢?如果我是有目的的接近你呢?你這樣實在很讓人擔心耶!」她歎氣,對他的懷疑一解除,善良的個性便讓她開始對他掏心了。
聞人邵玄挑眉,隨即溫柔的一笑。
「你想害我嗎?」他笑問。
印紫翾眉一凝。「當然不會!」她只是……只是有目的罷了。
「既然你不會害我,那我又何須提防你呢?」她真的很有趣,也很……窩心。
「話不能這麼說啊!如果我想害你呢,那你今天不是就慘了嗎?」
「可紫翾你不會害我啊!」他微笑,心裡可是早已笑翻了天,知道她已經撤了對他的心防,呵!這是不是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
「我只是打個比方,比方你懂吧!」印紫翾看著他溫文無害的笑容,最後無奈的一歎。「算了,看來我說什麼你也不會開竅,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在官場上生存的。」
她沒想到的是,既知官場鉤心鬥角,而他能以二十有四之齡爬上的宰相之位,豈是泛泛之輩?
「紫翾妹子似乎對我很不以為然?」一派無害的神情,足以讓惡人搖頭歎息以至於懶得殺害他。
「其實還好啦!現在像你這麼沒心機的人已經很少了,要你改變怕也是不可能,我想往後我只好多替你打算,免得你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銀子。」她頗有義氣的拍了拍他的肩。
「那就有勞紫翾妹子多費神了。」聞人邵玄微笑,一雙暖眸柔柔的望著她,她是一個矛盾體,聰慧,卻連簡單的路程都會迷路,防心很重,卻在撤下心防之後對人掏心挖肺。她善良,活潑開朗,她率真,豪爽重義,她也善解人意、溫柔可人,這麼一個姑娘……就這麼跌進他向來無人能駐足的心裡,用她那柔柔軟軟的嗓音,化了他無人能破的冷牆──在他心裡。
她不是最美的,但紅顏遲暮,早晚一堆白骨,所以外貌向來不是他看重的,他所求的,一直只有心靈的相契,她……能給他嗎?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那現在……紫翾妹子看不看藏寶圖呢?」將話題繞回來,免得她忘了自己混進來的真正目的。
「要!當然要。」差點忘了正事。
「那就走吧!」自然的牽起她的手,跨進那道小門,點亮通道牆上的油燈之後,他將書牆闔上。「小心腳下,跟著我的步子走,別亂踏。」這通道,可是設有機關的。
「哦?有機關?」她頓悟。
「沒錯。」就知道她聰慧,一點就通。
「有風。」印紫翾微訝,難不成這不只是個密室。「有另一個出口嗎?」
沒想到她能感受到那絲微的空氣流動。
「嗯,是有其他出口。」他避重就輕,轉了個彎,他按下牆上一個凸起點,一道小小的石門緩緩滑開,露出了一個大約一尺見方的小洞,裡頭便擺著一張捲起的皮革。
「這就是藏寶圖?」她輕聲低喃。
「是啊!」聞人邵玄將藏寶圖拿出來,交到她手上。「給你。」
「給我?!」印紫認錯愕地望著他。
「你不是想看嗎?」他微笑地看著她呆掉的憨樣,真是可愛極了。
「可是……這是藏寶圖耶!」難以相信他就這樣把它給她,他到底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啊?心下更加肯定自己先前對他的懷疑都是多慮了。
「我知道這是藏寶圖啊!你不是想要藏寶圖嗎?所以我才給你你的啊!」
印紫翾長長的一歎,這人……她真懷疑他怎能活到現在,看來她真的得好好對他進行再教育……
怎麼好像……有點放不下他了?
「紫翾妹子不要嗎?」聞人邵玄專注地審視著她的表情。
印紫翾將藏寶圖還給他。「你還是收著吧!」拿不下手,這讓她覺得她欺負他善良老實。
「為什麼?」他該覺得意外的,可不知怎麼,他就是有那種她不會拿的感覺。
「因為本姑娘還不屑欺負一個老實頭。」印紫翾有點動氣,他幹麼老實成這個樣子啊!當真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真是叫人放不下心!「你啊你,是不是有人要你就給啊?」基本上她只是調侃,可他的回答卻讓她錯愕。
「呵!如果有人開口跟我要,我當然就給啦!只是很奇怪,沒人開口。」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是暗著盜,就是明著搶。
「不會吧?你到底知不知道它的價值啊?」
「沒有任何東西的價值大過生命。」為那些身外之物豁出性命,實在不值,當然,他指的是那些人,就算藏寶圖真給了他們,他們有沒有命享受還是個問題。
「就像古公亶父所指,『不要為了養人的土地去殺害所養的人民。』只是將土地改成了財寶。的確,沒有什麼比生命重要。」印紫翾讚賞的點頭。
聞人邵玄微訝,這是頭一次有人贊同他的觀點,因為聽聞者無不視他為貪生怕死之輩。
旋即,他笑了笑。
「好吧!反正圖就放在這兒,不過紫翾妹子,你哪天如果想要這張圖,請先告訴我,由我陪同前來取圖。」
印紫翾心頭微微不悅,「怕我來偷啊?哼!你給的我都沒拿,幹麼還費力來偷,你太看不起我了!」
「呵呵!紫翾妹子誤會了,我不是怕你來偷,而是這裡設有機關,怕萬一不慎傷了妹子,而且最主要的,就是怕你迷路。」
「嗄?」她都忘了自己是個大路疑了,要不是他一路牽著自己的手,她肯定分不清方向……哦,雙頰突然染上兩朵紅暈,此時她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他竟然牽她的手!
「不生我的氣了吧?」聞人邵玄湊近她,對她柔柔的一笑。
印紫翾垂著頭搖了搖。
「太好了,那我們出去吧!我有樣東西要讓紫翾妹子瞧瞧,保證妹子一定會喜歡。」他再次執起她的手往回走,沒有注意到她似乎特別安靜。
是她太敏感了嗎?要不為何感覺到自己的手像要著火般?
默默的任由他帶著她走出密道,一張臉燒燙著,久久不退。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 00:32:30
第五章
皇宮,御書房。
龍宣驥振筆疾書,不知在寫些什麼,御書房內靜得連一旁隨侍太監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直到御書房外的守衛進來稟報,才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啟稟皇上,蘇姑娘到。」
龍宣驥又寫了一會兒,才放下硃筆,抬頭道:「宣。」
侍衛退下,沒多久,一名勁裝女傑款步而入。
「莫言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蘇莫言,龍宣驥在民間時拜師的師妹,擁有不錯的武功,長相更是嬌艷嫵媚、艷若海棠,很多人都認為他可能會將她收進後宮,殊不知他並無此意,而蘇莫言也早有心儀之人,那就是他的聞人愛卿哪!打從好幾年前,她的心就落在他身上了,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溫文爾雅的態度看似親切隨和,其實其中的距離大到難以跨越。
「莫言師妹毋需行此大禮。」龍宣驥示意她起身,並賜坐。
「不知龍師兄宣莫言晉見,有何要事?」蘇莫言直言。
「師妹可曾聽說聞人邵玄擁有一張藏寶圖一事?」
蘇莫言點頭。「此傳言的確已傳遍武林,只是經過年初『絕世秘笈』出世,以及年中『玄殷寶劍』出上兩起烏龍事件之後,對於再一次的藏寶圖事件,大多數人都只抱著觀望的態度,不再一頭栽進傳言裡跟著攪和了。」
「是嗎?」那兩起傳言他也曾聽聞,但後來發現根本是子虛烏有,整個江湖武林不僅白忙一場,還損傷慘重,畢竟寶物人人想得,竟爭的結果,難免有所死傷。
「龍師兄召莫言進宮,為的就是這件事?」
「算是吧!」龍宣驥點頭。「就算大多數人都採觀望態度,但是依然有人不死心吧!更何況,採觀望態度並不是永遠不動手,而是要調查清楚,等到事實被證明了,那群起奪之的結果依然無法避免。我也曾提議收回藏寶圖,但邵玄卻說他還應付得來,可是聞人邵華目前不在聞人山莊,短時間亦無回歸的可能,邵玄一介儒生,我擔心他恐遭不測啊!」
蘇莫言秀眉微攏,美人蹙眉,憑添一股憂淒之美。
「龍師兄可派精衛前往聞人山莊……」
「邵玄婉拒了,他對自己弟弟一手訓練出來的人有信心,我怎麼好意思再說什麼?你也瞭解邵玄的脾氣吧,看似溫和,實則固執得很,不是嗎?」
「聞人邵華乃當今武林盟主,我想覬覦藏寶圖的人應當多少會有所忌憚才是,不至於貿然行動。」
「那可不一定,你沒聽說俠盜觀音日前才打劫了聞人山莊嗎?」龍宣驥反駁。「而且現在的問題是,聞人邵華根本不在聞人山莊裡,若有心人士來個殺人滅口,等到聞人邵華趕回來,也早已死無對證了!」
蘇莫言明媚的雙眼染上一絲擔憂。
「龍師兄有何打算嗎?」
「莫言師妹,師兄相信師妹的武功,也知道師妹的心意,所以別說師兄沒有關照你。」
「龍師兄的意思是……」
「我要你進聞人山莊保護邵玄。」
「這……」蘇莫言心中一陣喜,可想到聞人邵玄那狀似溫和實則疏離的態度,就不免有點退卻。
「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莫言師妹,難道你不想試試嗎?更何況師兄還希望你保護邵玄呢!你不想眼睜睜的看邵玄被人大卸八塊吧?」
沉吟了好一會兒,蘇莫言點頭。「好,如果聞人公子應允,我就進聞人山莊。」
「他會的。」聖旨下,饒是他們親如兄弟,私下並無君臣之分,他也不會公然抗旨的,只不過未來他這個皇上要看他的冷眼好長一段時間了。
不過……何妨?他的目的達到就行了。
莫言小師妹,希望你不會怪師兄利用了你,畢竟這也是給你一個機會嘛!至於成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愛卿哪!邵玄好兄弟啊!等著接招嘍!這次我一定要把你的底通通挖出來。
※ ※ ※
金鑾殿上,聞人邵玄漾著溫暖笑意的謝主隆恩,接下聖旨,可只有龍宣驥一個人看見,那暖眸浮現的冷凝,正一瞬不瞬、毫不客氣的「釘」著他,讓他忍不住抹了抹額上突然冒出來的兩滴冷汗。
唉!說來汗顏,當初在民間,他與聞人兄弟相交,不知怎麼,明明他與邵華兩人的武功精湛,比起軟弱書生的聞人邵玄應該更有氣勢才對,可只要聞人邵玄慣常的笑顏稍凝,他和邵華兩人就會不由自主的冒冷汗。唉!
退了朝,聞人邵玄出乎龍宣驥的意料,沒有求見他,然後將聖旨丟還給他,反而直接回家去,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哦,這次他似乎氣得不輕哪!看來聞人邵玄的冷眼他要多看些時日了。
「聞人公子,請留步。」蘇莫言跟了上來。
聞人邵玄停下腳步,緩緩的轉過身來面對她。
「蘇姑娘。」他笑得淡漠,一派親和。
「莫言奉聖命保護聞人公子,故將隨公子返回聞人山莊,請公子擔待。」
「不敢,有勞蘇姑娘了。」聞人邵玄客氣地一笑,眼神卻顯得疏離冷漠。微一拱手,轉身便乘上等在殿外的轎子,回府。
他怎會看不到她眼底的戀慕,但既然無心,便不想去招惹,這種無情才是真正的慈悲吧!而對於龍宣驥……
他也能猜透他的心思,無非是打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主意,只不過龍宣驥可曾想過,何時曾聽聞有人成功撈起水中月的?
閉目假寐,嘴角冷冷的一扯,心思已不再為這事費神。
蘇莫言望著他坐進轎中,他當真只當她是護衛。
她在心底黯然的一歎,不過隨即振作,跟在轎子旁與他一同回聞人山莊。至少……她踏進了除了婢女之外,向來無女眷能進的聞人山莊了。
※ ※ ※
轎子在山莊大門停下,聞人邵玄方下轎,門房便打開大門,在門口等著他的圖總管先是分神的望蘇莫言一眼,像是有點訝異,但一見到主人回府,立即上前,臉色慌張。
「大公子,不好了。」
聞人邵玄淡笑。「圖總管莫急,有事慢慢說。」
「這事慢不得呀!」圖總管急道。「印姑娘又不見了。」
印姑娘?蘇莫言微微一楞,聞人山莊有姑娘……那代表什麼?
「紫翾又不見了?」聞人邵玄聞言凝眉,這丫頭,又在哪兒迷路了?「多久了?」
「公子上朝後,丫鬟送早膳進房,就不見印姑娘的身影了。」
算來已經有三個多時辰了!的確慢不得,三個多時辰了,這丫頭肯定餓壞了。他得先把這一身朝服給換下,然後開始找那丫頭。
「莊裡都尋遍了?」聞人邵玄疾步離去,邊問著跟在他身旁的圖總管。
「尋遍了,可是根據經驗,錯過的可能性很高啊!畢竟印姑娘又不是乖乖的不動。」
沒錯,根據經驗,最後找到人的地方,都是已經尋過幾回的地方。
「說來也真奇怪,莊裡動用的人手那麼多,印姑娘為什麼就是有辦法讓人找不著呢?她不過是在莊裡閒晃,又不是刻意躲藏,怎麼就是這麼難找呢?」
「真是辛苦你了,圖總管,還勞你這麼勞心勞力的。」聞人邵玄微笑,他的確有點過意不去哪!
「不敢不敢,這是小的該做的,小的只是擔心印姑娘,這錯過了早膳和午膳,怕是已經餓壞了,如果餓壞了身子,那咱們聞人山莊可真是罪過了。」
圖總管並不是因為知道她是前盟主的掌上明珠才對她如此慇勤,而是因為印姑娘是聞人邵玄、也是聞人山莊第一個進駐的姑娘啊!不是老夫人,不是婢女,而是一個可以成為成親對象的嬌滴滴姑娘家啊!光是這點就足以讓圖總管以及整個山莊上上不下都對印紫翾刮目相看、奉為貴客了。
想到這,就想到方纔那位美艷的姑娘,只不過感覺就差很多了,不是姑娘的錯,而是大公子的態度,非常明顯的,那姑娘對公子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與往常的姑娘沒有不同,只是既然如此,她怎會進莊的?
聞人邵玄也微微的蹙了眉,他也擔心哪!除了擔心她餓壞身子之外,還擔心那個潛在暗處的人物是否會對她不利。
雖然他沒感覺到那人的敵意,上一次故意洩漏藏寶圖的藏匿處,那人也沒有進一步的行動,除了藏寶圖之外,他猜不出那人意欲為何,會不會對她不利……
「看來莊裡施工的進度要加快了。」聞人邵玄輕喃。他在各個主要地點為她設置了各種顏色的圍欄,只要她順著顏色走,就能定到一定的地方。
兩人漸行漸遠,完全將皇上「賜」的大美人拋在腦後。
蘇莫言望著那挺拔的背影,他稱那位姑娘紫翾?印紫翾?
她是誰?為何能讓聞人邵玄如此重視?
相對的,聞人邵玄對她又是何等的輕忽,竟然就將她拋在這兒,沒有任何介紹,讓一干僕役都用著疑惑的眼光望著她,一個不速之客。
她何堪?
方纔慶幸自己至少是唯一能進駐聞人山莊的欣慰,如今卻成為最大的諷刺!
可憐一片芳心無從寄,颯颯寒風吹過她的心房,今年冬天,來早了,在她心裡。
※ ※ ※
「呀!」驚歎,由聞人山莊大公子的書房裡傳出。
「咦?喔──」疑惑,旋即領悟,外加一陣窸窸窣窣的翻書聲。
「耶!嗄?」訝異,難以置信,然後除了窸窸窣窣的翻書聲,又加了伸展筋骨的聲音。
末了,一聲長長的歎息,那個讓整個山莊遍尋不著的人兒終於掩卷,揉了揉酸澀的眼睛。
「都不知道原來聞人大哥藏了這麼令人驚奇的書。」語氣裡有著難掩的訝異。
「你倒是挺悠閒的!」突地,寧靜的書房傳來一句低沉的調侃。
印紫翾訝異的拾起頭來,旋即……
「啊──」驚聲尖叫,虧她那軟嫩的嗓音能發出這種叫聲,連她自己都覺得頗為訝異,就更別提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了。
「閉嘴!」男子一個箭步竄前,單手摀住她的嘴,懊惱的命令。
她立即消聲,縱使不消聲,被掩著口鼻也難出聲。
「唔唔,唔唔唔!」她悶著聲音道,鬼才聽得懂她說什麼。
「我真該立即將你大卸八塊,你認為呢?」男人狠狠的瞪著她,側耳傾聽,似在估算方纔她的尖叫聲所引來的人會在多久俊抵達。
「唔唔唔……」印紫翾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
男人看了她一眼,隨即將她放開,雙手環胸冷冷的瞪著她。
她拚命的吸了幾口氣。「哇!差點沒氣!」
「我可以改變這『差點』的狀況,你意下如何?」
「嘿嘿!好大哥,小妹一時失言,一時失言。」印紫翾撒嬌的扯著男人的手……咦?她叫他大哥?
可不是嗎?來人正是印家堡的少堡主印紫翱,印紫翾的大哥。
「我以為你的聲音向來小得連螞蟻都不如,如果你能發出這種尖叫,又為何老是要累人像無頭蒼蠅般的到處尋你?」只要她尖叫一聲,方圓幾里都能聽見了。
「哦,小妹也頗為意外啊!往常是叫不出來的。」方才可能是太過震驚,要不現下要她叫,她肯定又叫不出來的。
印紫翱似乎決定不去追究這種無聊的事,直接道明來意。
「跟我回去!」瞪著這個妹妹,都是她累他奔波,還得為了顧全大局不得出面,隱藏在聞人山莊裡!
說來奇怪,這武林盟主之位,他爹坐了十二年,好不容易終於有了後起之秀讓他將這他已經坐煩了的位置讓出去,這武林卻莫名其妙的有了傳言,說什麼印家堡對失去武林盟主之位心有不甘,因此處處和聞人山莊作對……
天可憐見,他印家堡何時和聞人山莊作過什麼對了?簡直莫名其妙!
而氣人的是,他這個明明聰慧有餘卻不知天高地厚的路疑妹妹,竟然迷路迷到聞人山莊裡就賴著不走了,甚至連個信也不會捎回家報個平安,讓他們以為她又迷失在哪個荒郊野嶺!
現下可好,如果他潛入聞人山莊一事被發現──可能性微乎其微啦──不知道這武林又會傳出什麼謠言了,尤其現今藏寶圖的傳言直上塵囂,更是非常時期!
「嗄?回去?!不行啦!我還有事……」
「還不就是為了一張藏寶圖,那種東西我可以給你十張。」印紫翱輕哼。「更何況,這事還由得了你反對嗎?你鬧出來的事回堡之後,爹還有得算!」
「什麼事?」印紫翾疑惑的問。
「你是裝蒜,還是除了會迷路之外,腦子也變蠢了?」他冷漠的瞪著她。「『甄歡歡』這三個字你會寫吧!」
啊!慘了,大哥怎麼會知道的?!印紫翾在心裡哀嚎。
「你一定在想我怎麼會知道的吧?」印紫翱瞪著她。「人家父母都找上門了,你覺得呢?」
「啊?」肯定是歡歡的信已經送到了,真是的,幹麼提到她咧?
「關於這件事,我想你最好有個很好的解釋,否則我相信爹一定會請出十年未用的家法來伺侯你!」印紫翱警告,偏頭望向門口,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看來自己這次的出現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給你三天的時間,三天後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得跟我回去!我想你不會希望由紫翔來『請』你回去吧!」聲明完,印紫翱一個縱身,朝另一邊的窗戶飛出,消失在視線裡。
二哥?!天啊!不要啊!
她才抱著頭蹲下,下一瞬間書房的門被撞開,聞人邵玄出現。
「啊?啊?聞人……大哥……」印紫翾被嚇了一跳,楞楞的望著他向來溫文帶笑的表情,此時顯得有點慌亂,看來她初試啼聲效果驚人哪,只不過……他來得挺快的嘛!
「紫翾?你沒事吧?」聞人邵玄氣息紊亂,喘息劇烈,一向溫和的暖眸中有絲凌厲,書房內四處掃視一遍,視線停留在那扇洞開的窗戶。
「哦?沒事沒事,我只是……看到……一隻耗子!」對不起,大哥。
「耗子?」不動聲色的審視著她的表情,難道她不知道自己臉上寫著「我在說謊」四個大宇嗎?她雖聰慧,才思也算敏捷,可是臉上的表情卻向來比她的嘴巴誠實。
「對啊!好大一隻耗子。」印紫翾笑著猛點頭。
「所以你才發出那種像是出了命案似的尖叫?」他露出了笑容,看來若他的猜測沒錯,闖入者定是與她有關的人,是印家堡的人嗎?
「呵呵!」她尷尬的一笑。
「真是難為你了。」以她的音質要叫出那種聲音還真是不容易哪!聞人邵玄也不追問,事情他自會查清楚,而且若非她那聲幾乎傳遍整個山莊的尖叫,他也猜不到她竟然在他的書房裡,沒人猜得到,因為他的書房是個禁地,沒有他的允許,連打掃的家僕都不得擅自進入。
緩步上前,看到桌上放著的書,劍眉微揚。
「這……你看了?」他將它拿起,對她揚了揚。
「對啊!」印紫翾立即將大哥出現的事拋到腦後,跳到他面前。「聞人大哥,你怎麼會有這本書的?」
「你知道這本『書』?」聞人邵玄微訝。
「呵呵!我當然知道嘍!」她神秘的一笑,隨即靠向他的耳旁,壓低聲音道,「既然我看了聞人大哥的書,為求公平起見,我就告訴你,我也有一本喔!」
咦?你問為什麼要壓低聲音?
不不不,不是故做神秘,而是因為爹爹跟哥哥都警告她,她有那本書的事情不可以讓外人知道!所以既然大哥在外頭監視著──八成,她當然要壓低聲音嘍!
聞人邵玄挑眉。「一樣的?」
「當然不一樣啊!」印紫翾搖頭,旋即瞭解似的又點點頭。「也難怪聞人大哥不知道,因為你不懂武嘛!這本書,其實是本武功秘笈,而且這武功秘笈分成兩本,一本是男人練的,一本是女人練的,招式有些不同,大抵是因為男女有別,也是因為相輔相成。」
「喔!」聞人邵玄狀似領悟地點頭。
「聞人大哥這本,是男人練的,而我那本,是女人練的,我一直很好奇兩者之間有何不同,不過爹說這本秘笈已經失蹤了好幾十年,沒想到竟然在聞人大哥手上。」
「這武功很厲害嗎?」他問。想知道她到底瞭解多少,然後再作打算。
「威力我倒是沒試過,不過我爹說很厲害,如果練成的話,在江湖上若稱第二,絕對沒有人敢稱第一。只不過我有點懷疑,因為我練過了,結果還不是一樣三腳貓一隻。」印紫翾扁扁嘴,一直認為她爹只是在哄她,不讓她練武,因為練了那套劍法之後,爹說她不需要再練其他武功了。「雖然爹說這武功要雙劍和璧才能展現出它真正的威力,可他明明說這本已經失蹤好幾十年了,那我練的不就是白練了。」
「怎麼會白練呢,你瞧,這本失蹤的秘笈不就被你找到了。」聞人邵玄微笑,合該有緣嗎?他和她……
一直知道自己一向淡漠的心,已經將她擺放在裡頭了,不僅讓她進入聞人山莊,還因為怕她迷路,在莊裡大興土木,打從一開始,就不認為她「應該」只是一名過客,雖然一直沒有深入的思考她會不會就是他所求的伴侶,但是方才聽到她那淒厲的尖叫,他竟然感受到一股恐懼,那時他就知道答案了。問他為什麼?他也說不出所以然,也許就是個緣吧!
「找到了又怎樣?聞人大哥你又不會武功,我又不能一人練兩個。」印紫翾輕歎。「爹曾說過,這兩本秘笈是有靈性的,會自己找主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騙我,但如果爹爹所言屬實,這秘笈既認定你是主人,就不可能再交給別人去練了,對不對?所以嘍,還是白練啊!」
「紫翾,你知不知道這兩本秘笈的出處?」聞人邵玄溫柔的笑望著她。
印紫翾搖頭。
「這套武功有個名宇,稱為『鴛鴦雙劍』,相傳五百年前,一代奇俠『醫儒』為他那喜愛闖蕩江湖的愛妻所撰寫,裡頭的招式全是『醫儒』畢生的武功精髓所改創,一柔一剛,相輔相成,原本就已是上乘的武功,因此更上一層樓。在醫儒夫婦隱世之後,傳說尚留一魂一魄於秘笈之內,秘笈一分為二,分頭尋找一對有緣男女,促成其姻緣之後,再一同修練秘笈,因此,這本秘笈便被稱之為『鴛鴦秘笈』。」
「哇!那不就是本鬼書嘍?」印紫翾驚歎,翻看著手上的「男書」,「不知道夜半時分那『醫儒』會不會現身?」對「醫儒」,她並不陌生,因為每屆的武林盟主都會承繼一本武林史記,她從小就是看那本武林史記長大的。裡頭記載著千年來武林的風雲錄,而「醫儒」便是當代的代表人物之一,其中尚有「鬼算」與「神蕭」二人。
聞人邵玄在心裡歎笑,她似乎沒注意到他話裡的重點。
「你曾看過『醫儒』的愛妻現身嗎?」他輕笑。
「這倒沒有。」印紫翾說得頗為惋惜,緊接著,腦子開始整合他剛剛所說的話。「沒想到那一本我認為沒啥用處的武功秘笈,竟然有這樣的神奇傳說,是不是有史以來都這樣?」
「據傳是如此,得到這套秘笈的男女都會結成夫妻,一同練成這部『鴛鴦雙劍』。」溫柔的望著她,猜想她何時才會發現重點。
「真是不可思議,誰能想到兩本武功秘笈還會當紅娘牽姻緣呢?」好神奇喔!一本死物竟能促成一對男女的姻緣,說出去誰會……哦?姻緣?!得到這這套秘笈的男女都會……結成夫妻?!
她驚愕的瞠大眼,不知所措的望著他暖暖的笑靨,一股熱氣瞬間衝上了她的臉頰。
「看來你已經想到了。」聞人邵玄察言觀色,莞爾的一笑。
「我……我……和你……」老天啊!她的心為什麼跳得這麼快?臉為什麼這麼熱?
「我想,我們被『鴛鴦秘笈』給選上了。」聞人邵玄微笑。一直以來,他對這個傳說並不在意,也不可能去相信,但是就在方纔,他卻毫不猶豫地信了,因為對方是她,一個初識便讓他放不下的姑娘。
「可……可是……你不懂武功啊!」心啊!別跳得這麼猛,你都快跳出喉嚨了呀!
「無妨,你可以教我。」他微笑。
「可是……練武很累的,你的身體吃得消嗎?」
「我的身子骨比你想像得好許多,而且練武可以強身。」見招拆招。
「練武可不是一朝一夕,一蹴可幾的!」
「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問,不是嗎?」
「嗄?」為什麼他們有的是時間?
「等我們成親之後,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不是嗎?」
轟的一聲,印紫翾整個臉燒了起來。
這現在是怎麼回事?不過是看了一本武功秘笈,然後談著談著,就要成親了?
喔!腦袋一片米糊,所有的聰慧、敏捷的才思,在此時完全派不上用場,她昏了!
聞人邵玄錯愕的望著倒在他懷裡的印紫翾,她竟然……
搖頭失笑,他可以認為她是興奮過度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 00:32:49
第六章
印紫翾從來沒像這一刻覺得那麼丟臉,就算上次跌個五體投地,被當場抓到偷聽,其丟臉的程度也不及現在的半成!
老天啊!下道雷來劈死她吧!她竟然因為餓肚子而昏倒!
垂著頭坐在餐桌旁,眼前佳餚是她一醒來,聞人邵玄就命人在花廳備妥的。
算了,還是先填飽肚子吧!反正她在他面前出的糗已經多到不差這一項了。
「多吃點,免得岳父大人認為聞人山莊養不起他的女兒。」聞人邵玄笑著為她夾進一塊燒鵝。
「咳咳!」印紫翾被嗆到了,他他他……到底在說什麼呀!什麼岳父大人?!
「欸,別急,慢慢吃,這裡只有我們兩個,沒有人會跟你搶的。」他輕笑,享受著逗弄她的樂趣。
「還不都是你突然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害我去嗆到。」印紫翾咕噥著抗議。
「我說了什麼莫名其妙的話?」聞人邵玄又為她的碗裡增加了一道青菜。「多吃點蔬菜,對身體好些。」
「謝謝。」習慣性的道謝後才發現不對。「就是那個……那個……」臉又突然燒燙起來,奇怪了,她何時變得這麼容易害羞的?竟然連一句話都說下出口,不過就是一句岳父大人咩!
哇!好燙好燙!她的臉燒起來了啦!
「哪個?」他追問,愛極了她紅著臉的模樣。
「算了,我要用膳了。」避開了他讓人臉紅心跳的眼神,印紫翾用著沒必要的專注埋頭猛吃。
「別吃太快,你餓了好久,吃太快會傷胃。」他壓住她執著的手。
印紫翾楞楞的掉了口中的肉,呆呆看他微笑的俊臉驟近,抬手為她拈起唇邊的飯粒,然後……塞進他自己的嘴裡?!
完全是自主反應,她沒有細想的抓住他的手,將他那根手指含進嘴裡。
聞人邵玄揚眉,眼神剎那變得深黝,她竟反過來對他……調情?
像是突然清醒般,印紫翾猛一抬眼,對上他黯沉的眼神,一震,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時,倏地放開他,整張臉剎那間變得通紅。
「我……我只是……覺得你很好吃……啊,不不下,我不是這個意思,是因為你吃了我的飯……哦,也不是,我的意思是……是……覺得那粒飯很好吃……啊!不是,不是……」老天啊!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哈哈哈!」聞人邵玄驀地狂笑,老天啊!沒想到驚惶失措的她,竟是這麼逗趣。
慌亂無措的印紫翾一頓,默默的望著他盡情暢笑,突然有種感覺,他似乎從沒笑過……
好詭異的想法,他明明一天到晚都漾著笑容的。
「叩叩叩!」一陣敲門聲響起,隨即清冷的嗓音傳來──
「聞人公子,莫言有事稟告。」
印紫翾錯愕的望著突然斂笑,又恢復成原來那張帶著溫和淡笑面皮的聞人邵玄,然後她發現,他真的……沒有在笑!
「進來。」聞人邵玄握住印紫翾的手,像是突然對她的手紋非常感興趣似的研究了起來。
蘇莫言得到允許後推門而入,臉色立即一變,震驚的看著廳裡的一幕。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印紫翾,一個青澀的丫頭,而且看來愚蠢,瞧她一臉疑呆地望著聞人邵玄,就知道她絕對不是什麼聰慧的姑娘!這種樣樣比下上她的人,卻可以讓聞人邵玄發出那樣的笑聲,還……握著她的手不放?!
印紫翾突然覺得一股寒氣從側方襲來,想抽回被握住的手,而聞人邵玄在望了她一眼之後,也沒有為難她,放開了她的手。
「那……那個……」她提醒他人家已經進門了,不要視而不見。
「有事?」溫和的音調,卻聽得出來頗為淡漠,印紫翾好一會兒才發現那句話不是對她說的。
他竟然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蘇莫言神色黯然,不過隨即振作,見著了印紫翾,她對他更無法死心了。
「莫言方才四處查探過了,的確有人闖入的跡象。」
印紫翾一楞,她說的該不會是……大哥吧?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下去吧!」聞人邵玄淡道。
蘇莫言怎麼會甘願這樣就被打發走。
「莫言有事想請問印姑娘。」最好讓她問出那個不肖之徒和她是一夥的,然後讓聞人邵玄將她趕出去!
那不善的意味,除非是呆子才感覺不出來,而印紫翾並不是,這蘇莫言,該不會對她有所懷疑吧?
「沒有必要,下去。」聞人邵玄看了印紫翾一眼,因她眼底的驚慌而露出一抹笑,真是一點也做不得壞事的姑娘。
「可是莫言認為印姑娘她……」
「蘇姑娘。」聞人邵玄打斷她。「皇上派你來此的工作是護衛,僅此而已,印姑娘是我的貴客,也等於是你的主子,你逾矩了。」
蘇莫言震驚,他竟當著另一個姑娘的面給她難堪!
「莫言只保護公子,其他人,不配!」一向心高氣傲的她忍不下這口氣,這個蠢女人,憑什麼當她的主子?!
「既然蘇姑娘如此高貴,聞人也不敢留人,蘇姑娘還是請回,明日早朝,聞人自會奏明聖上。」用著淡漠的表情說著無情的話語,傷了美人的心亦不在意。
蘇莫言傷心的望著他俊美的側面,從頭到尾,他連正視她一眼都沒有,她到底還要受到多少屈辱才甘願?
咬了咬牙,垂下起霧的眼。
「是,莫言下去了。」事實證明,她依然無法死心,依然……放不開呵!
「她……好像在哭……」門闔上之後,印紫翾下忍的低喃。
「你看錯了。」簡單的敷衍。
「不,我沒看錯,蘇姑娘的確哭了。」雖然淚水沒有流下,但她的確哭了。
「她為什麼要哭?」聞人邵玄微笑。
他在裝傻!那麼明顯的愛意,他怎可能無所察覺?任何人讓心上人如此無情的對待,怎麼可能不傷心!
不過印紫翾沒有說出來,並不認為自己有資格介入他人的感情,不說她與他八字尚未一撇,就算兩撇都已畫好,她也無權置喙,感情的事,不是旁人能干涉的,安慰、同情、勸解,對傷心的人並無多大的用處,只能靠自己走出來。
淡淡的一笑,她搖了搖頭。
「你都『不知道』了,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呢?我與她並不熟。」
「再熟的朋友,也有不為人知的煩惱心事或者妄想,如果無法幫她解決,為她實現希望,那就當做不知道吧!比起無心給了希望,最後失望愈大來的好。」
「是嗎?」印紫翾沉吟,這是他的慈悲嗎?多殘忍的慈悲呵!
「別管她了,你還是繼續用膳吧!」他承認他是冷血的,不想再多費一點心思去討論蘇莫言的事了。
「不了,我已經不餓了。」她搖頭,是不餓,也是因為失了食慾,心頭瞬間抑鬱了起來,不知因由。
聞人邵玄望著她,也不勉強,吩咐下人撤走,便領著她走到花園。
「既然已經填飽你的肚子了,那就來談談我們的事了。」
「我們的事?什麼事?」印紫翾心一跳,他指的該不會是……那件事吧?
「譬如說,你認為我何時向印堡主提親較為妥當?」
※ ※ ※
她承認她有點喜歡他……好吧!她很喜歡他,但是要她這麼快成親,她實在沒有心理準備,而且她還想五湖四海遊歷冒險,成親這檔子事,目前並不在她的考慮範圍裡。
「唉!」趴在床上,印紫翾輕輕一歎。該怎麼辦呢?他好像是認真的。
「唉唉!」最近事情好多,歡歡的事根本還沒解決,牧雲熙還在外頭漫無目的的找人,每次聽到聞人邵玄提起,她就忍不住一陣愧疚。
還有藏寶圖,她該怎麼告訴他,她進莊的目的是因為只有他看得懂藏寶圖上的文字,她是要拐他一起去尋寶呢?
然後是大哥,她並不笨,她知道聞人邵玄並不相信她看見的是耗子,但是他不僅沒有追問,甚至還阻止蘇姑娘詢問她,是因為袒護她,還是……另有目的呢?
她又開始懷疑起他了!
這個想法讓她一歎,那麼好的人,她竟然又懷疑他,真是太不應該了!
「唉唉唉……」好煩哪!她只是單純的想要去冒險而已,為什麼會扯出這麼多麻煩事呢?尤其他又提到親事……
唉!睡不著,都是他害的!
翻身坐起,她披上外友走出臥房,不知道聞人邵玄睡了沒?
乾脆……去跟他說清楚吧!
告訴他歡歡的事,大哥的事,藏寶圖的事,反正這些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哦,歡歡的事除外啦!其他的,真的沒什麼,大哥擅闖,是因為找妹妹又不是有什麼企圖,至於藏寶圖,反正他都自己說要給她了,是她沒拿,現在再要他連人也給……
微紅了臉,她當然不是那個意思,反正他人那麼好,再出個人力,他應該也不會反對才是。
至於成親……
如果他答應和她一起做這趟尋寶的冒險之旅,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啦!
她的臥房外有著各色用繩索做成的圍欄,她順著紅色圍欄來到聞人邵玄的危外,暗暗的,他……睡了?
「聞人大哥,你睡了嗎?」她輕聲地喊,如果尚未就寢,便能聽見,反之,如果已經睡下,也不會吵醒他。
沒有反應,那麼就是睡嘍!
輕輕一歎,轉身離開,倏地,她腳步一頓,那是什麼聲音?
疑惑的側耳傾聽,那個方向……她看了一眼圍欄的顏色,藍色的,是書房。
她立即施展輕功,疾步掠去,然後錯愕的停了下來。
「蘇姑娘?這麼晚了你怎麼……咦?你被點穴了?」發現蘇莫言的姿勢怪異,才發現她竟被點了穴。
蘇莫言只是瞪著眼看她,沒有出聲。
「連啞穴也被點了?」她嘗試為她解穴,卻無動於哀。「抱歉,蘇姑娘,我無能為力。」功力太淺薄了,或者是點穴者功力太過深厚?
書房裡有些動靜,她顧不得瞪著她的蘇莫言,悄俏的潛進書房,驚愕的發現那條密道被打開了。
「啊!藏寶圖!」一定是來盜藏寶圖的!
才剛這麼想,一道黑影疾掠而出,看見她之後並沒有太大的意外,反而挑釁的對她揚了揚手上的東西,然後飛出窗外,縱身躍上屋頂。
「真的是藏寶圖!」印紫翾立即追了出去,飛身上屋頂,追在黑影的後面。
「別跑!把東西留下!」她喊,心裡納悶著,為何莊裡的守衛都沒有動靜,難不成都和蘇姑娘一樣被制住了?
呼聲方歇,她便錯愕的發現那黑影竟然真的停了下來,甚至轉過身來面對她,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她一個煞腳不及,硬生生的撞進黑影的懷裡,根本是靠他才沒有跌下屋頂。
「姑娘如此熱情,讓在下受寵若驚。」低沉的聲音略帶笑意,從她頭頂上傳來。
印紫翾一楞,立即退開。
「你是誰?為什麼要盜走不是屬於你的東西?」
「在下俠盜觀音,在這為姑娘服務。」俠盜觀音戲謔地一鞠躬。「既然是盜,當然就是專拿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俠盜觀音?這人就是俠盜觀音?
「把它還我!」
「現下這東西在我手上就是我的,既然是我的,要還給誰?」
印紫翾氣結。「歪理!」
「姑娘想要拿回這東西?」
「當然。」
「為了誰?難不成是為了那個無用的聞人邵玄?」
「哼!他雖然沒有武功,但是比你有用多了,至少他光明磊落,不會像閣下專做雞鳴狗盜之事!」縱使對俠盜觀音恁地崇拜,但是她絕下允許有人污蠛聞人邵玄!
「呵呵!你又知道他暗地裡做了什麼勾當,畢竟官場黑暗,沒有點手段是不可能爬到那個位置的!」俠盜觀音嘲諷。
「那是因為他能力好,得皇上信任提拔!」她反駁。「廢言休說,把東西還我!」
「不!」他悠閒的搖頭。
「哼!虧得民間盛傳俠盜觀音乃俠義之輩,我看是謬傳居多了!」印紫翾反諷。
「呵呵!沒錯,是謬傳,畢竟日前『俠盜觀音』連人家的新娘子都敢擄走了,就不差這區區一張圖了。」
「哦……」她微愕,這該如何說呢!
「怎麼?姑娘的舌頭被貓給吃了?」俠盜觀音戲謔又起。
印紫翾蹙眉。「爾知道?」由他的態度,她猜測。
「知道什麼?」他反問。
「就是……那起擄人事件的真相。」
「真相?姑娘是說……我知道是姑娘假扮我的身份幹了那件勾當嗎?」
「你真的知道!」錯愕,又尷尬。「所以你來盜圖,為的是要給我一個教訓嗎?」
「不,原本是要來和姑娘談個條件。」
「請說。」氣勢沒了,畢竟自己做了那種事……唉!歡歡哪歡歡,我真的會被你給害死!
俠盜觀音靠近她,「原本是這樣,不過我改變主意了。」緊接著,以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欺近她,她只覺眼前一花,他又已經退開。「下次我會再來拜訪,到時你可要將圖給看好哪!」
他哈哈一笑,縱身揚長而去,僅一眨眼便消失在她視線裡,那速度絕對比之前的快上百倍,那……剛剛不就是他故意讓她追上的?!
「可惡!」低咒一聲,一低頭,才發現那張藏寶圖被塞在她的腰帶裡。
他說改變主意,到底是……
不解的搔搔頭,不管了,反正圖拿回來就成了,往後的事,就兵來將擋,水來上掩嘍!現在她還是回聞人山莊去,先解決她對聞人邵玄的欺瞞吧!
※ ※ ※
聞人邵玄揚眉望著一臉懺悔地坐在他面前的印紫翾,思索著她為何突然決定招供?
「你是說……擄走甄姑娘的人不是俠盜觀音,也不是真的有不肖之徒,而是你和甄姑娘脫身的計謀?」
她點點頭,不敢看他。
「那天你之所以尖叫,也不是看到大耗子,而是你大哥印紫翱的出現?」原來那個潛在暗處的不明人士是印紫翱啊!他是猜過可能是印家堡的人,但沒想到卻是少堡主親自出馬,那他大概可以理解他為什麼不正大光明的拜訪,也瞭解為什麼對藏寶圖沒有興趣了,流言真是害人不淺哪!
她再次點頭。
「你早知道有藏寶圖的存在,所以在我邀請你進山莊暫住的時候,你便順水推舟的住進來,又因為你知道上頭的文字只有我看得懂,所以決定……你是怎麼說的,把我拐上手好讓我心甘情願的替你翻譯?」
「哦,如果你能跟我一起去尋寶的話就更好了。」印紫翾補充。
「是啊!免得你迷了路。」他低笑。
她偷偷的揚睫覷他一眼,他好像……沒生氣耶?
「你不生氣嗎?」她輕聲地問。
聞人邵玄笑著搖頭。「我不生氣,我反而鬆了口氣呢。」
「嗄?為什麼?」一般人肯定、一定會很生氣的呀!
「第一,甄姑娘的事我一直挺煩惱的,因為一直沒有消息,生怕凶多吉少,結果不是,這下叫我鬆口氣嗎?」他笑望著她。
「哦,好像……有理。」可感覺怪怪的。
「第二,幸好闖入者是你的大哥,而不是不肖之徒,否則你若在聞人山莊出事,我該如何向印堡主交代呢?」
「說得也是。」
「第三,關於藏寶圖的事,我本來就有意邀你一同尋寶,只是這一路艱險重重,我擔心你會吃不消,正想作罷,結果你卻主動提起,不剛好正中我下懷嗎?」
「是……這樣嗎?」明知道這些說辭不過是要安撫她罪惡感沉重的心啊!印紫翾為自己一而再的懷疑他感到愧疚。
「當然是這樣,倒是你,咋兒個晚上沒發生什麼事吧?你確定那人真是俠盜觀音嗎?」他關心的望著她。
「他是這麼說的!」
「是嗎?」聞人邵玄沉吟。
「他還知道是我冒他的名劫走新娘,本來是要和我談條件,可後來又改變主意,留下藏寶圖之後便離開了。」望著他深思的表情,印紫翾疑惑地蹙眉。「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還是你認為那個俠盜觀音也是假的?」
「我也不知道。」聞人邵玄微微一笑。「算了,既然沒有造成任何損失,就不追究了。」
「那俠盜觀音揚言還會來盜圖,聞人大哥,我想咱們來練那套鴛鴦雙劍,你看如何?」盡快練成,雖說緩不濟急,但是有備無患。
「你願意?」他微訝。
「我何時說過不願意的?」她怎麼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盡快托媒人上印家堡向印堡主提親……」
「等……等等!」印紫翾腦子一亂。「你聽錯了啦!我說的是練鴛鴦雙劍,你為什麼會聽成……成親呢?」
聞人邵玄微笑。
「我沒聽錯,我知道你是說練鴛鴦雙劍,可是紫翾,難道你沒看清楚嗎?秘笈上明載,要雙劍合璧才能練成最上乘劍法,而這雙劍,可不是我們隨便找來兩把劍就成的,而是需要尋到醫儒夫妻所留下的鴛鴦雙劍才成!」
「哦?我沒看到這些啊!」她訝異。
「我這本在最後一頁上有載明。」他將秘笈拿給她。
印紫翾立即翻到最後一頁,果真看到這段記載。
「什麼?那鴛鴦雙劍也有醫儒夫婦的一魂一魄,所以要尋得雙劍者,就必須是一對有情人,若有緣尋得雙劍,就代表雙劍選了他們為主人,之後,雙劍合璧,才能練就最上乘的劍法,而所謂的雙劍合璧,意指……擁有者身心的結合?!」印紫翾驀地漲紅了臉。
聞人邵玄將秘笈拿回來,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現下你瞭解我為什麼說要提親了吧?」
「可是為了練劍成親,這似乎……不太妥當……」
「紫翾,秘笈與雙劍都是具有靈性的,它們只會選擇有緣的有情人,你不喜歡我嗎?」聞人邵玄靠近她,一雙溫和的暖眸直勾勾的望著她。
臉色克制不住的一路翻紅,印紫翾只覺得自己的臉已經燒起來了。
「雖然我很喜歡你,可是如果你沒有這個意思,我斷不可能為了練劍而強逼你點頭下嫁。」
「你喜歡我?」她愕然。
他揚眉。「我以為我已經表現得很清楚了。」
「可是你都沒說出來,這樣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呢?」她的心,幾乎飄了起來。
「那麼紫翾你呢?真的不喜歡我嗎?」
印紫翾羞澀的垂下頭,隨即又抬起頭來,神色堅定。
「我喜歡你。」
聞人邵玄笑了,出自於真心。
「太好了,我立即派人向印堡主提親。」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 00:33:39
第七章
當真要嫁給他了?
印紫翾疑楞地趴在桌上,臉上掛著一抹傻笑,連嘴角流涎都不知道,可見疑呆得多厲害。
呵呵呵!一個願意和她一起冒險的夫君,多棒啊!
「砰」地一聲,她的房門被不客氣的推開,將她從疑呆狀態驚醒。
「咦?蘇姑娘?」印紫翾訝然地望著這位大美人,她不是和聞人大哥去上朝嗎?難不成聞人大哥也回來了?不可能,從沒那麼早退朝過。
「那不是真的,對吧!」蘇莫言冷聲質問,帶著絕望。
「什麼?」有點莫名其妙,讓她都不知道怎麼回答,而且,她好像……很生氣?
「聞人公子不可能要和你成親,是不是?!」蘇莫言跨前一步逼近她。
「哦,原來他已經公開了?」動作還真快。印紫翾忍不住漾出一抹甜蜜的笑。
他沒公開,是她聽見他差圖總管備禮,派人前往印家堡提親!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看見了她臉上的甜笑,心也冷了,原來是真的!
「你配不上他!」蘇莫言控訴似的望著她。
啊?她倒忘了,蘇姑娘她喜歡聞人大哥啊──
「抱歉,蘇姑娘,可是他選擇的是我。」愛莫能助,感情是不可能勉強的,她也不可能讓渡。
「他選擇的是你,但是皇上屬意的卻是我!」她突然冷笑。
印紫翾揚眉,她當真以為她是軟柿子嗎?
「原來蘇姑娘要進宮當嬪圮了,恭喜啊!」她故意曲解她的話意。
「不是!」蘇莫言蹙眉,她是故意的嗎?「皇上屬意我當聞人夫人!」
「要成親的人是聞人大哥,你不覺得聞人大哥的意願才是最重要的嗎?」
「身為朝廷重臣,很多事情都不能隨心所欲的,所以只要皇上下旨賜婚,你說以聞人公子的性情,他會怎麼做?」
「聞人大哥不可能會答應的。」這點信心她倒是有,因為聞人大哥雖然表面溫和,可是該有的堅持他是非常固執的,只是他的作法讓人不會太容易察覺他的固執,但反正到最後總會順著他的意思就是了。
「所以他會抗旨,是吧!」
「可以這麼說。」
「那抗旨的結果呢?」蘇莫言笑了,笑的得意。
印紫翾望著她,「很簡單,抗旨的結果就是死。」難不成她是要以此要脅她嗎?
「看來你那簡單的腦袋終於想到後果了。」她嘲諷。
印紫翾冷冷的望著她。「我本來還認為你是個大美人的,可現在的你看起來,醜死了。」
「你!」蘇莫言一怒。
「就算死又如何?」她反問,一派的悠閒從容。沒等她回答,便兀自說下去。「就算是死,我也會陪著聞人大哥的。」
她並不認為聞人邵玄會如此不濟,他雖是爛好人一個,但他那麼聰明,一定有辦法化解的,最重要的是,聖旨連個影兒都沒有呢!她又不是笨蛋,這麼三言兩語的就被拐騙,她也沒有什麼犧牲奉獻的「美德」。
「你太自私了!」蘇莫言責難。
「蘇姑娘此言不覺得可笑嗎?」印紫翾輕嘲。「說我自私?怎麼不想想你的行為呢?我的自私是聞人大哥授意的,而你的呢?」
「說得好!」一聲懶洋洋的聲調從門口傳來,緊接著,聞人邵玄緩緩的踏進兩位姑娘的談判現場。
印紫翾微笑地起身來到他面前,蘇莫言則臉色蒼白的站在一旁。
「聞人大哥!」扯著他的衣袖,印紫翾愛嬌地仰頭望著他。
聞人邵玄溫柔地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粉嫩的臉頰,眼底有著讚賞。然後抬起頭來,定定的望向蘇莫言,雖然一樣是笑,可眼底的神情已然冰冷。
「蘇姑娘,我想聞人山莊容不下你這尊大佛,聞人已奏請皇上收回成命,蘇姑娘可以請回了。」
「不!我不走!」蘇莫言拒絕,「除非皇上親口對我說,或是下旨,否則我不離開!」說完便傷心的轉身離開。
「唉!你真是作孽喔!」印紫翾斜睨著聞人邵玄。「真不知道為你傾心的姑娘還有多少?我還得面對幾次這種情景?」有心調侃,是因為知道他對其他姑娘一直是無心的,她這種得意是否太過分?
也許是吧!但是她忍不住。
他輕笑,揉亂了她的發。「我不認為你會在乎,你應付得很好,好到讓我覺得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早就該知道毋需擔心的,若她是被人三言兩語就勸退,或是對他完全沒有信心便選擇自我犧牲的姑娘,他是不可能會放進心匠的,更何況……他算是頗瞭解她的。
「你擔心我,所以才趕回來的?」真讓人窩心。
「是啊!撇下有事商談的皇上趕回來。」幸好已經退朝,否則他可能會當朝早退,到時可就麻煩了。
「皇上似乎很器重你?」擔心哪!剛剛說是這麼說,但事情若真如蘇莫言所言,她真能做得如此灑脫嗎?
「沒錯,皇上是很器重我,所以他絕對不會冒著失去我的危險,逼我去做我不願意做的事。」
印紫翾訝異的張著嘴,他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你什麼都毋需操心,只要等著做新娘就成了,然後我們一起尋劍、練劍,一起去尋寶,如何?」
「你走得開嗎?」她很懷疑。
「我會安排好的。」
印紫翾低低一歎。「那……現在只剩下一件事了。」
「說來聽聽。」聞人邵玄微笑。
「就是我大哥……」
「我怎麼了?」印紫翱突然出現,打斷了她,眼神落在聞人邵玄臉上,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
「大哥?!」她嚇了一跳,已經三天了嗎?而且他竟然……大搖大擺的出現?!「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之所以大方的出現,只是想求證自己的猜測。
「不知印少堡主蒞臨寒舍,聞人有失遠迎,見諒。」聞人邵玄一臉平靜的笑容。
印紫翱挑眉一笑,看來他的猜測沒錯!現在只需要證實。
沒有任何預警,印紫翱快速的出手,朝聞人邵玄攻去,手指屈起成爪,一招出閘猛虎直探他的門面,該有反應的端坐著毫無反應,不該有反應的卻震驚得一躍而起。
「大哥!」印紫翾察覺兄長的動作之後,已經來不及出沼,只能竄進他們之間,打算為聞人邵玄擋下一掌。
緊閉著眼等待兄長的烈掌,卻沒發現印紫翱在最後一刻收手,瞪著安坐在印紫翾身後微笑的聞人邵玄。
聞人邵玄則是悠閒的倒了杯茶,對印紫翱做了個敬茶的手勢,然後緩緩的啜了口茶。
狡猾的傢伙!印紫翱不客氣的表現出這個意念,這會兒已經確定自己的猜測無誤了。
久等不到劇痛加身的印紫翾小心翼翼的睜開一隻眼,看見兄長已然坐下,才安心的舒了口氣。
「大哥!你太過分了,這樣嚇人!」
「你的膽子什麼時候變這麼小了?」印紫翱斜睨著她,壞了他的事還敢開口。
「我不是說我,是聞人大哥,人家是個書生,你這樣突然攻擊人家,會嚇到他的!」
「是嗎?我為什麼看不出來他有被嚇到的跡象?」笨蛋妹妹!被人家要得團團轉還不知道。
「咦?」印紫翾轉過身來。「你沒被嚇到啊?」看起來的確沒有。
聞人邵玄放下茶杯,微笑的點頭。「有,我被嚇到了。」
騙鬼啊!兩兄妹的表情如出一轍。
「大哥來訪不知道有何要事?」聞人邵玄提想醒兄妹倆還有正事要辦。
印紫翱詭異的看他一眼。「誰是你大哥了?」這種表裡不一的狐狸精還是少牽扯為妙。
印紫翾也帶點慌張的看著聞人邵玄,他該不會現在就要提婚事吧?不要啊!她會被大哥打死的!
聞人邵玄像是對他們的反應毫無知覺,笑得像隻狐狸──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已經和紫翾私定終身,所以尊稱印公子一聲大哥並不為過。」
完蛋了!印紫翾苦著臉埋頭在臂彎裡,不敢面對現實了。
印紫翱瞪大眼,火大的偏頭瞪向變成鴕鳥的人。
「印、紫、翾──」
※ ※ ※
「不,我不回去!」印紫翾固執的搖頭。
「印紫翾,你可要搞清楚,我現在不是詢問你,這是命令,你非得和我一起回去不可!」印紫翱氣得差點掐住她的脖子,扭掉她那顆固執的腦袋。
「我不!」她還是搖頭。「要我回去,除非是把我的屍體帶回去!」
「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拿你沒轍嗎?!」他憤怒的盯著她。
印紫翾固執的瞪著他,不語。
「顯然你是這麼認為。」印紫翱點著頭。「好,很好,我是不能強押你回去,當然也不可能殺了你──雖然我是很想,沒錯,我是拿你沒轍,那我就讓有辦法的人來找你!」他甩袖而去,留下呆楞的印紫翾。
大哥指的人,該不會是……二哥吧?!
哇!她不要啊!
她印紫翾天不怕,地不怕,爹不怕,娘不怕,天皇老子也下怕,獨獨怕她那千年寒冰萬年不溶的二哥啊!
「等等!大哥,不要走!」她連忙衝出去,結果夜色中已經不見印紫翱的身影。「這下慘了啦!」苦惱的抱著頭,蹲在地上哀嚎。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咦?都三更半夜了,前頭為什麼這麼吵?
不知過了多久,印紫翾的苦惱被前頭的嘈雜聲給轉移了,好奇的起身來到前庭,正好看見一個侍衛統領領著一隊官兵浩浩蕩蕩的跨進聞人山莊。
「嚴統領,三更半夜您領著大隊官兵擾亂宰相府,小的希望您有很好的理由,否則宰相大人怪罪下來,您可擔待不起!」圖總管冷著臉不客氣地說。
「圖總管,實不相瞞,我方才領兵追緝俠盜觀音,那賊人負傷而逃,結果來到這兒,就見那賊人消失在附近,我沿著血跡一路尋來,發現那賊人似乎已經偷偷潛入宰相府裡,擔心宰相大人的安危,故只好領兵進入。一為緝盜,二為宰相大人的安全,我希望圖總管能讓我搜查串櫃府,將那賤人緝拿歸案。」
耶?那傢伙受傷了?!印紫翾訝異的揚眉,他的武功修為頗高,是誰那麼大本領傷了他?
「宰相府裡有二公子所訓練的護衛守衛,根本不可能有人闖入而未發覺!」
怎麼不可能?!那天那傢伙就已經闖進來過一次了!印紫翾在心裡咕噥,肩上突來一下輕拍,她倏地回頭,看見了聞人邵玄,上下掃了他一眼,訝異的微張嘴,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穿黑色的衣裳。
聞人邵玄食指在唇間一比,對她微微一笑。
「血跡消失在宰相府卻是事實,圖總管,我希望你別試圖阻攔,否則窩藏罪犯之罪,就算是宰相大人也得論罪!」
「放肆!這宰相府可是皇上下旨……」
「圖總管。」聞人邵玄悠閒的輕喚打斷了正打算搬出「豐功偉業」的圖總管。
圖總管猛地一回頭,連忙上前。
「大少爺。」
聞人邵玄伴著印紫翾,一身黑色長袍,挺立於大廳口,向嚴統領微一點頭。
「我剛剛已經聽到嚴統領的話了,既然賊人可能逃進聞人山莊,那聞人當然會配合嚴統領,請吧!」
「謝宰相大人體諒。」嚴統領拱手以禮,眉眼間卻是充滿傲氣,他揚手一揮。「到裡面搜!」
整隊官兵聽命四散,大肆搜索。
「大公子……」圖總管兩道灰白的眉皺得死緊,對於那些大膽放肆的官兵們的行為非常不悅,敢這麼冒犯他家大公子的人,在他眼裡都成了十惡不赦的壞蛋。
「無妨,圖總管,嚴統領職責所在,更何況這也是為了我們的安全著想,若那賊人真的潛了進來,那不是槽了嗎?」聞人邵玄微笑地安撫他。
「你啊!做人太好,人家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裡,才會這麼囂張。」印紫翾輕哼,縱使覺得「俠盜觀音」那傢伙很有可能又潛進聞人山莊裡,但是對於方纔那位嚴統領的態度,她也是覺得礙眼極了!
「人家職責所在,我不想太為難他。」聞人邵玄還是一貫的笑容。
她微蹙眉頭,偏頭審視著他,總覺得他似乎……
「你身子不舒服嗎?」她低聲問,今兒個晚膳才用完沒多久,他就回房去了,現下看他臉色似乎有點蒼白,是因為身子不適嗎?
聞人邵玄輕揚右眉,「我很好啊!」
「是嗎?」印紫翾懷疑的斜睨著他,隨即聳聳肩,人家說是就是。
經過了將近半個時辰的大肆搜索,嚴統領終於領著一隊官兵回到大廳。
「屬下冒犯了,還請宰相大人勿見怪。」四處沒有可疑的跡象,令他既不甘又無可奈何,當發現俠盜觀音在附近消失時,他本以為這一次肯定能抓到聞人邵玄的辮子,在主子面前立下大功,沒想到……
「好說,嚴統領職責所在,聞人理當配合。」人嘴兩張皮,盡說無心客套話。「圖總管,送客。」
「請吧!嚴大統領。」圖總管手一舉,擺出送客的姿勢。
「不敢。」嚴統領一拱手,咬牙整隊離開。
大門才關上,聞人邵玄突然倒在印紫翾身上。
「喂?!」她一驚,連忙撐住他,手上感到一片濕潤,一看,竟是一手的鮮紅!「你受傷了?!」驚喊。
「噓,別聲張。」聞人邵玄低低地道,閉著眼靠在她肩上。「扶我回房。」
「你……」心思百轉干回,那呼之欲出的答案硬是讓她給壓了下去,她想問,最後也只能閉上嘴,扶著他回房。
「大公子,您怎麼了?」圖總管訝異的問。
聞人邵玄直起身子,漾出一抹笑。「圖總管,你真是不解風情,壞了我與佳人溫存的氣氛。」
「啊?小的知錯,小的這就下去了,不打擾公子。」圖總管呵呵一笑,匆匆退下。只要公子想要女人,那聞人家的香火就有望了。
「你這個人,都到這關頭了,還有心調笑!」扶著幾乎把所有重量全往她身上壓的聞人邵玄,印紫翾忍不住心中的擔憂。
「放心,應該還死不了。」他輕笑。
「閉嘴啦!」真是氣死人了,難道他不知道她是多麼焦急嗎?難道他不知道他的臉色有多糟嗎?
在他們身後,蘇莫言隱身在暗處,將一切盡收眼底。
美眸閃過一絲訝異與猜疑,難道……
紅唇揚起一抹孤冷的弧度,再次望了那背影深深的一眼,轉身回房去了。
※ ※ ※
月色明亮,印紫翾立身於庭院,仰頭望著天上星辰。
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也從腳步聲得知來者何人,但她眼下並不想動。
「怎麼了?」聞人邵玄來到她身後,將一件披風覆於她肩上。
印紫翾偏頭望了眼肩上的披風,微笑。
「更深露重,別著涼了。」事發至今已過了十又二日,從頭到尾,她都沒有開口詢問他受傷的原因,但是他看得出來,她心中充滿疑惑與猜測,他也知道她大概的猜想。
「我是習武之人,這點涼意對我來說不算什麼。」雖然如此,她還是覺得窩心。
「就當是我多心,披著吧!」聞人邵玄輕按住她拿下披風的手。
「嗯,謝謝。」突然覺得一陣羞,微紅著臉垂下頭來。
「方纔想些什麼?」聞人邵玄重拾話題。
「也許我只是純粹賞月罷了。」印紫翾揚眉,輕笑。
「你是嗎?」輕盈淺笑,他一雙深瞳凝著她姣好的側面,神情溫柔。
他一直以為她會開口問,也一直在等她開口,可是這次竟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非常沉默。
今晚,也許該是開誠佈公的時候了。
「不是。」輕歎了口氣,印紫翾老實說,她向來不會拐彎抹角,偏頭望入他的眼底。「我不瞭解你,或者該說,我認識的你並不是真正的你。」
笑意微斂,聞人邵玄深深地望著她,抬手輕撫著她的臉頰。
「從來就只有一個我,你認識的,就是真正的我,我向來將最真的我呈現在你面前,你不是遲鈍的人,該有所感覺的,不是嗎?」
抬手覆上他的手,偏頭用臉頰摩挲著,垂著眼,躲避他那過於熱切的眼神。
「我不知道,我搞不懂你,為什麼你竟會是……俠盜觀音?」甩開他的手,背過身去。
從背後圈住她纖細的身子,聞人邵玄輕歎了口氣。
「就知道你會這麼猜想。」
「不是嗎?」所有跡象都顯示他就是俠盜觀音啊!
「紫翾,我若說我不是俠盜觀音,你信不信我?」他深沉地望著她。
「如果到了這種地步,你還說你不是俠盜觀音的話……」偏過頭與他對望,認真地望近他的眼底,印紫翾點點頭。「我信你。」
「為什麼?」
「我說了,到這種地步你若還不承認,就代表了你真的不是。」不是盲目的信任,而是對他的瞭解。「難道我猜錯了?」
聞人邵玄淺笑盈盈,搖了搖頭。
「不,你說對了,我確實不是俠盜觀音。」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 00:33:51
第八章
「不過你認得他,對不?」
聞人邵玄微訝,一直知道她是聰穎的,卻沒想到是這麼地……
「你是如何猜到的?」他露了什麼破綻嗎?
「咦?原來我猜對了。」漾出得意的笑,印紫翾套話成功。
「你是隨意猜的?」難以相信自己竟然著了她的道,忍不住失笑。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受傷嗎?嚴統領的搜查又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宮裡有人容不下他,所以打算除掉他這個眼中釘。」突然,一陣低沉的嗓音插入他們之間的談話,嚇了印紫翾一跳,猛地轉過身來,就見到一個蒙面男子從聞人邵玄的房裡走出來。
他什麼時候進房的?而且這聲音……
「俠盜觀音?!」她驚愕的低呼。
「你怎麼來了?」聞人邵玄輕歎。「不是告訴你現在你不宜出現嗎?」
「要不是我出現,你早已經死了!你可知道你養傷的這幾天,是誰在暗中幫你解決闖入者的?如果不是我,你能這麼悠閒的和佳人談心賞月嗎?」蒙面布巾下,一雙銳利的鷹眼掃過印紫翾。
「是是是,多虧你暗中幫忙,只是若被宣驥知道你在這裡,這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又如何?他砍我嗎?」扯掉蒙面布巾,一張與聞人邵玄幾乎一模一樣的臉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你是……聞人邵華?!」錯愕地猜測,老天,若不是知道他們之間相差了兩歲,她會以為他們是雙生子。
「你猜對了。」聞人邵華冷淡地道。
「你不是尋寶去了,怎又會在這裡?」
「那只是個幌子,所以我說他現在不宜出現,畢竟這是欺君之罪。」聞人邵玄搖頭。
「宣驥那傢伙不會怎樣的。」聞人邵華冷淡地一哼。
「可是卻可以成為有心人急欲掌握的把柄。」
「我確實去尋寶了,而且也尋到藏寶圖裡所說的寶藏,只不過放在原地沒帶回來罷了。」聞人邵華冷淡地道,若那些想搶藏寶圖的人知道所謂的寶藏是什麼的話,肯定會吐血!
「等等,等等!」印紫翾舉手打斷他們兄弟倆的討論,質問聞人邵玄,「原來打一開始,你就知道新娘不是俠盜觀音所劫的?」她被耍了?!
「不,我不確定。」聞人邵玄搖頭,深思地望了一眼聞人邵華。
聞人邵華撇開臉,臉色有些許的不自在。
「怎麼?難道他也有劫新娘的理由嗎?」她非常疑惑。
「這不關你的事。」聞人邵華冷冷地截斷正打算回答的聞人邵玄。
「邵華,你應該有碰到雲熙吧?他去尋你了。」
「誰理他!」聞人邵華輕哼一聲。
「等等!」印紫翾又訝異的打斷。「你欺騙我,你說牧雲熙去找歡歡的!」
「我從來沒說雲熙去找甄姑娘。」聞人邵玄立即澄清。
「可是你故意誤導我!」這是不容狡辯的事實!
「好吧!我承認,不過這應該情有可原吧?畢竟當時我們的立場不同。」聞人邵玄溫柔地一笑。「紫翾,你打算現在清算舊賬嗎?」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點點頭,「好吧!現在的確不是談這種事的時候,我想知道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辦?」
「接下來的事我自會處理,你只要好好的待在他身邊就成了。」聞人邵華冷漠地說,便轉身準備定進房裡。
「等一下,最後一個問題。」
聞人邵華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為什麼牧雲熙的未婚妻失蹤不去找,反而是去找你?」
聞人邵玄聞言輕聲一笑,聞人邵華則僵直背脊,冷冷的回答──
「與你無關!」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進房裡。
印紫翾一楞,回過神來立即追進房,才跨進門裡,便驚愕的看見東面的牆無聲削滑開,聞人邵華走進密道之後,又無聲的闔上。
「原來這兒也有密道啊!」難怪聞人邵華會從屋裡走出來。
「其實聞人山莊裡佈滿了密道,邵華就是利用密道進出的。改天有空我再帶你走一遭,不過這密道對你來說可能一點用處也沒有。」簡單的道路她都能迷路了,更遑論有如迷宮般的密道了。
「那可不一定。」她最喜歡冒險了,成親之後她一定要獨自闖闖山莊的密道。
成親……想到這個詞,印紫翾羞紅了臉。
「夜深了,我送你回房休息。」聞人邵玄牽著她的手走出臥寢。
印紫翾沒有異議,腦袋還停留在這次的事件,任由他領著她走過花園小徑,來到她房門外的庭院。
「你知道他要怎麼處理嗎?」她突然問。
「揪出想取我性命的人吧!」
「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你們嗎?」
「你大哥似乎懷疑我會武功。」
「所以那次才會突然對你出掌,就是想試試你,是吧!」提到大哥,就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連忙撇開那些舊事。「這件事就算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是你大哥那天說的事嗎?」聞人邵玄心中瞭然,對於印紫翾的反應雖然早有預料,卻沒料到反應會是這麼大。
「還不都怪你,原本我是打算先斬後奏的,誰知道你這麼迫不及待的說出來。」
「其實你可以先和你大哥回印家堡的。」
「是喔!然後留下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弱書生,去面對大批藏寶圖的覬覦者!」尤其當時「可惡的」俠盜觀音亦曾揚言,將會再次前來盜取,她怎能讓他得逞?!誰又能料到他們會是兄弟?
「其實華弟所訓練的人應該足以應付才是。」更何況邵華已經回來了,就更沒問題。
「是啊是啊!再加上蘇姑娘隨侍在側,我根本就是多餘的。」用力推開他,一點沒發現自己的口氣如此之酸。
聞人邵玄一把將她扯回,不知道是他力道過大,或者是她腳步不穩,就這麼被他扯進懷裡,穩穩的抱個滿懷。
「少來了,你明知到那蘇姑娘對於我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若非皇上執意,她根本不可能踏進聞人山莊一步。」他的音量比往常大了一點。
印紫翾訝異的望著他。
「你生氣了?」沒瞧見他生氣過,連提高音量都不曾,她覺得挺新鮮的。
「是啊!生氣了,以後誰再把蘇姑娘和我擺在一起,我就和誰一刀兩斷!」音量又加大了些許。
「嗄?這麼嚴重?」
「沒錯,而我向來言出必行。」很嚴正酌警告。「現在,我不想再談無關者的事,言歸正傳,你大哥的事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大哥是母需擔心,我怕的是我二哥,他……很可怕的。」如果大哥知道二哥的行蹤,而二哥又答應的話,那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出現了。
「印紫翔嗎?」聞人邵玄沉吟,「據我所知,印紫翔除了性情較冷然之外,其他行止並無構得上『可怕』兩字,你為什麼這麼怕他?」
「光是他那千年冰山的冷臉,就夠凍壞我了。」印紫翾不敢領教的抖了抖身子,彷彿身處冰雪中似的。
「如果你真的那麼怕你二哥,那不如這樣好了,我們提早出發吧!」
「去哪兒?」
「尋找鴛鴦雙劍。」
※ ※ ※
握緊的拳頭在那對情人鳥離去後,憤恨的捶向樹幹,抖動的枝幹灑落片片樹葉,蘇莫言一張麗顏哀傷且妒怨地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
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若非師兄下旨,根本連聞人山莊都進不了,誰將她和他擺在一起,他就和誰一刀兩斷……
多無情的宣告啊!他是故意揚高聲音說給她聽的吧?否則以這距離,兩人的談話很難進她的耳裡。
兩滴冰淚滑落,沒入衣襟消失,恍如她對他的疑戀般,她也將會有同樣的下場吧!
愛慕他的心,因他的無情早已傷痕纍纍,明知他無情呵……可為什麼就是無法死心?
是因為印紫翾根本配不上他!
如果他選擇的人條件勝過她,那麼她會更容易死心,但是他不!
印紫翾除了家世之外,根本樣樣比不上她,她不甘心啊!
心中燎燒的恨意讓她微微一驚,柔荑緊揪著衣襟,她到底……怎麼了?
這份愛戀已將她變成一個醜惡的人了,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凡事瀟灑淡漠無所裡礙的蘇莫言,變成一個嫉妒且惡毒的女人了……
驚慌的背過身子,對方才心底乍生的意念給嚇著了,她竟然……竟然想不擇手段的趕走印紫翾,包括……讓她消失……
老天!她的良知已經泯滅了嗎?明知道愛情根本與條件無關,明知道縱使印紫翾不存在,聞人邵玄的眼光也不會停留在她身上的呀!
慘澹的一笑,沒錯,與聞人邵玄相識幾乎是一輩子了,會喜歡她早就喜歡了,根本與印紫翾無關啊!呵……這種覺悟真是令人碎心。
她只是……
垂下頭,淚水低落地面,滲入士裡,她只是不知道該如何死心呵!
黯然舉步準備離去,一抬頭,卻立即驚愕得瞪大眼,隨即警戒的瞪著不知何時站在她前方的男人。
「閣下擅闖宰相府,可知我身負皇命,有權將你就地正法?!」蘇莫言冷聲道。
印紫翱揚眉,淺淺一笑。
「那也得你有這個本事,只不過……」他的見線故意在她臉上溜了一圈,上頭還有明顯的淚痕。做作的搖了搖頭,一副非常惋惜的模樣。「為情所困的女人,怕是自顧不暇吧!」
想則自己方纔的模樣全入了這男人的眼,蘇莫言漲紅臉,又羞又窘又氣又怒。胸中的怒氣一發不可收拾,加上連日來所受的鬱悶之氣,全數爆發。
「那就讓我來領教閣下的功力!」二話不說,拔劍朝印紫翱攻了過去,一招一式全都直襲其要害,頗有要將他就地正法的意味。
「嘖!脾氣這麼大,小心沒人要。」印紫翱輕嘖一聲,悠閒閃過她一波波致命的攻擊,只守不攻,還有餘力調侃她。
蘇莫言冷眼一瞪,這個吊兒郎當的男人,偏偏說中了她心口的痛處,可見他方才站在邵兒很久了,而她竟然都沒有發覺,是因為她心緒不寧導致酌疏忽,扣或是這男人的武功高強?
「你喜歡聞人邵玄?」見她面露冰霜,印紫翱又明知故問。
「不關你的事!」這個該殺千刀的男人!
「真奇怪,那種狐狸男人為什麼那麼多女人喜歡啊?難道女人都喜歡陰險狡詐的雙面人嗎?」折下一根樹枝擋下她的劍招,脆弱的樹枝與鋒利時劍身互擊,竟然鏗鏘有聲的擊出些許火花,足見蘇莫言的攻勢多凌厲,也足見印紫翾的內力有多深厚!
蘇莫言見狀突然向後退開,結束短暫的對仗,心知自己根本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而且他的話讓她吃驚。
「你知道?!」那件事應該是個秘密才對,而且極機密!更何況她也只是依照那日聽看到的來猜測,並無確實的證據,但她知道,八九不離十。
印紫翱甩袍躍上樹枝坐著,既然人家停了攻勢,他就乘機休息一下吧!
「知道什麼?」屈手抵著太陽穴,他側躺在樹枝上,望向仰頭迎視他的蘇莫言。
她咬牙望著他,思考著他到底知道多少。
「你該不會是指,聞人邵玄的另一個身份這件事吧?」像是突然領悟般,印紫翱笑問。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來證明他的猜測,但是依照他潛入聞人山莊這段時日所觀察到的抽絲剝繭,他有九成的把握。
心下一突,他真的知道!
眼中殺意驟起,這個男人留不得!
「呵呵,想殺我滅口嗎?」印紫翱呵呵一笑,她的殺意實在太明顯了。「值得嗎?為一個不將你放在眼裡的男人染上血腥。」
「我奉聖旨保護他,凡是會危害到他的人事物,都是我剷除的目標,這是我的責任。」冰冷的語句,宛如過去的她,只有她自己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已經撩起她從未有過的強烈怒火。
「只是責任?」他搖頭。「不值,真不值,若是我,縱使不來破壞他人姻緣的壞事,也不會讓他們這麼好過,至少……要整整他們以消心頭的怨氣,要不然憋在心裡可是會得內傷的。」
蘇莫言蹙眉,他是什麼意思?
握緊手中的劍,他是在暗示她她醜陋的心態已昭然若揭嗎?他看出了她心底那醜惡的念頭了?
「你何不告訴印紫翾說你已經知道那個秘密,然後以保守秘密為交換條件,要她離開聞人邵玄,雖然不知道她會有何決定,但是寢食難安在所難免,這麼一來,你多少可以消消心頭的怨氣,二來也可以試試他們的感情有多堅貞,三來嘛,不經一番寒徹骨,哪來梅花撲鼻香,他們的感情太過順遂不是什麼好事,會不懂得珍惜,所以你也算是做件好事。如何?一舉數得,很不錯吧!」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能讓他心頭舒坦一點。
蘇莫言眉問的皺折加深了,明知道他說的是似是而非的歪論,但是她卻心動了,他說得沒錯,既然得不到又做不來不擇手段,那只好整整他們,消消心頭的妒怨,免得積壓過多反而做出不可收拾的憾事。
只是……
這個男人的來意,到底是善或不善?這件事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你到底是誰?」
「咦?我沒自我介紹嗎?」他狀似訝異。
微瞪他一眼,蘇莫言沒有說話。
「看來是沒有。」印紫翾微笑,飛身下樹,挺立於她面前,抱拳以禮。「在下來自江南印家堡,姓印名紫翱,印紫翱是也。」
「印……紫翱?!」她震驚,那不就是印紫翾的大哥了?!「你為什麼要慫恿我做那種事?」
「很簡單,因為想娶印家女可沒那麼簡單,這是一項考驗。」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看聞人邵玄不順眼,純粹想整整他罷了!「如何?」
蘇莫言望著他,良久才緩緩道:「不勞費心了。」就算她想做,也不需要告訴他。
「耶?怎麼說走就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印紫翱嘴上嚷嚷,嘴角卻向上勾起一個弧度,他知道,她會去做。
啊!對了,該去讓紫翾知道,他又回來了,而這次,是要「押」她和聞人邵玄回印家堡酌,因為聞人邵玄之前已經先派人去提親,這回,老爹吩咐,要押人回去拜堂!
※ ※ ※
「你要告假……一個月?!」龍宣驥訝異的望著聞人邵玄,是他聽錯了吧?
「是的,皇上,微臣暫時先向皇上告假一個月。」他沉穩地道。
「暫時先?」意思就是還有「後」嘍?
「如果一個月假期結束,微臣的事情尚未辦妥,便會繼續。」
龍宣驥差點直接昏倒在龍椅上給他看。
「你要做什麼?準備招兵買馬造反嗎?」如果他是打算讓皇朝垮了,那根本毋需造反,只要告假一個月就成了!
「皇上!」聞人邵玄輕歎,這種話是皇上該說的嗎?「微臣是為了準備婚事。」雖然這只是其一。
「婚……婚事?!」這答案比他要造反還令人震驚!「你的?」
「是的,皇上。微臣明日便要啟程下江南。」印紫翱去而復返,帶回了印堡主的命令,所以拜完堂之後,他們便出發尋找鴛鴦雙劍。
他是不在意在哪兒拜堂,方便就好。
「那……莫言呢?她怎麼辦?」他那個傻師妹,死心眼哪!
「蘇姑娘?關蘇姑娘什麼事?」聞人邵玄一臉莫名,裝得跟真的一樣。
「邵玄,你不是真的不知道吧?莫言喜歡你啊!」還給他裝蒜!
「呵!皇上希望微臣怎麼做?」閡人邵玄輕笑。
「當然最好是迎進門呀!」
「那微臣可得好好的合計合計了。」他沉吟。
龍宣驥眼睛一亮,他答應了?
「首先微臣得擴建聞人山莊,更少要現在的五倍大……不,可能要八倍大或十倍大,然後還要……」
「等等,等等,為什麼要擴建?」龍宣驥傻眼。
「不擴建住不下啊!」聞人邵玄說得理所當然。
「為什麼住不下?」
「皇上不會不知道,很多姑娘部喜歡微臣吧?」聞人邵玄笑得輕諷。「如果每個喜歡微臣的姑娘微臣都得將她們迎進門,那別說五倍、八倍大,可能十倍都住不下!如果再加上華弟……」那也只有皇上的後宮看能不能容納得下了。
龍宣驥懊惱得一歎,他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莫言是我的師妹。」不能享點特權嗎?
「皇上當真希望微臣娶蘇姑娘嗎?」敢說是的話,他就立即辭官!
「當然……看愛卿你自己的意思了。」好明顯的威脅,他可不想因小失大,只好對不起師妹了。
「謝皇上體諒,那微臣一個月的假……」
「可不可以短一點?」
「一個月已經是最短的了,皇上應該學著自己獨當一面,免得朝廷裡流言不斷,說聞人媚惑君王,攬權自重了。」聞人邵玄淡笑。真是好嚴重的控訴啊!若非如此,那人……也不會處心積慮的想要扳倒他吧!
「媚惑君王?!龍宣驥錯愕,搞什麼啊,他什麼時候變成一個性好男色的君王了?縱使聞人邵玄的美貌比起後宮美人更勝一籌,但是也不能將他惜才愛才的心曲解成這樣啊!更何況他與聞人兄弟之間不僅是君臣關係而已!
「算了,我知道了,一個月就一個月,當然,愛卿的婚事如果早點處理完,我也很歡迎你提早歸隊。」
「對了,皇上,微臣還是覺得將這個東西交還給皇上較為妥當。」聞人邵玄從懷裡拿出藏寶圖呈給皇上。暗處監視的人呀!請睜大眼睛看,藏寶圖已經在皇上手中了──雖然他已經又重繪一份。
「這東西給我也沒用啊!不過如果有人能夠代我坐上這個位置,我惻可以去尋尋寶,愛卿認為如何?」龍宣驥奢望地看著他。
「皇上,你那位置除了皇上本身之外,微臣認為無人有資格坐上去,儘管是代些也一樣。」別打他的主意,他一點也不想累死自己。
「好吧!不談這事。說真的,邵玄,你認為我該如何安慰莫言?」煩惱啊!
「蘇姑娘不是軟弱的人。」讓她自生自滅吧!尤其經過上次她企圖「勸退」印紫翾一事,他對她尚存的一絲仁心也就蕩然無存了。「不過最好還是將她撤離聞人山莊,眼不見為淨,任何傷心事都逃不過時間的洪河,會過去的。」
「是嗎?」龍宣驥沉吟。眼不見為淨……怕是說他自己吧!真不知道莫言到底是如何得罪老好人聞人邵玄的?
「皇上若無其他事吩咐,微臣便告退了。」
龍宣驥望著他好一會兒,才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邵玄要成親了……
啊!對了,他竟然忘了問是哪家的姑娘!難不成是那個賊兒?
真是的,放著上好人選不要,偏偏看上那種姑娘,真不知道聞人邵玄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至於把莫言撤下……他的主要目的還沒有達成,怎能撤下?所以,如果莫言不肯離開,他是絕對不會勉強的。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 00:34:40
第九章
「都是你害的啦!」騎在馬上,印紫翾白了坐在馬車上的聞人邵玄一眼,對他低聲抱怨。
「我害了什麼嗎?」聞人邵玄笑應。
「害我被大哥修理,害咱們這一路上都得戰戰兢兢。」抬眼偷瞄前方兄長的背影,唉!前途堪慮,從京城一路回到江南,都要佐以大哥的臉色過日子,嗚嗚……她不要啊!
「為什麼要戰戰兢兢?有大哥相陪,咱們這一路上可就安全多了,不是羅?」至少他可以輕輕鬆鬆的坐在馬車裡納涼。
印紫翾揚眉,「怎麼?難道會有人追上來?可你不是把東西還給皇上了嗎?」
聞人邵玄一笑。「東西是還了,可我並未敲鑼打鼓的告知所有人啊!」這一招棋,只是希望能擺脫宮裡那些吃飽沒事幹的傢伙罷了,至於武林好漢……就只好仰賴他新上任的「大哥」嘍!做人家大哥的,總是要勞心費力點,不然如何稱大?
「啊?那真是幸好有大哥在了,要不然我一個人肯定疲於應付。」這麼看來,大哥的背影又不這麼礙眼了,可是……「還是不好,大哥說了,回堡之後就不准我再亂跑了,甚至為了預防萬一,還打算成親之後先封住我的內力,也就是說,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尋寶,一起去尋找鴛鴦雙劍,反正什麼都不能做就對了。」真是好沮喪喔!
聞人邵玄望著她憂鬱的表情,旋即微微一笑。「如果說,我有讓我們脫身的辦法呢?」
印紫翾眼睛一亮。「真的嗎?」
他點點頭,「是有個辦法。」
「那你最好在回印家堡前讓我們脫身,否則一進了印家堡,咱們就插翅難飛了。」
「好,我會找一個適當的機會的。」
「可以告訴我是什麼辦法嗎?」她好奇的問。
「很簡單,就是……」
突然,印紫翱策馬來到他們旁邊,聞人邵玄立即噤聲。
印紫翱望著後方滾滾煙塵,嘴角有抹意味深長的淡笑。
「有一騎快馬。」他道。
印紫翾轉頭,立即策馬到馬車的另一邊,與大哥一人一邊護住馬車。
印紫翾斜睨了聞人邵玄一眼,「你倒輕鬆。」
「呵!能者多勞,只怪邵玄無能。」他輕鬆愜意的端坐馬車上,對於身後來者何人、是敵是友,或者只是無關緊要的人,他並不在意。
無能?哼!印紫翱在心裡輕哼一聲。
「咦?那人好像是……」印紫翾突然輕咦一聲。「蘇姑娘!」
聞人邵玄一凝眉,在印紫翾的注意力之外,他的臉色變得異常地陰沉。
印紫翱深思地望著他,眼帶興味的地掃了一眼後頭的煙塵,然後策馬回到前方,示意車伕繼續前進。
印紫翾若有所思地望著策馬而來的蘇莫言,縱使被刻意丟下,她還是追上來了。她捫心自問,如果自己被聞人邵玄這般對待,還是會如蘇莫言一般無怨無悔嗎?
答案是不,可見她對聞人邵玄的愛,並不如蘇莫言那般強烈,是嗎?
「聞人大哥,是蘇姑娘。」不讓他裝做不知情,她再次道。
「不管她。」聞人邵玄淡漠地道,突然一笑。「紫翾,我想騎馬。」
「我們沒有多餘的馬匹……」哪會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
「我跟你共乘吧!」他微笑打斷她,且立即付諸行動。叫停馬車,下車來到她馬旁,伸出一隻手等待她拉他一把。
印紫翾無奈,只好伸手將他拉上馬,讓他坐在她身後。而下一刻,蘇莫言已經到來。
「聞人公子。」她輕聲地道,喚著背對著她的聞人邵玄,分神的望一眼前頭眼帶調侃望著她的印紫翱,冷漠的別開眼。
印紫翱毫不在意,無聲的一笑,並沒有出聲打招呼,畢竟他們應是陌生人。
聞人邵玄聽而不聞,頭靠在印紫翾的肩上,沒有任何動靜。
他這舉動,不覺幼稚了點嗎?哪像是一個堂堂宰相大人!印紫翾失笑。
或許是見不得美人深鎖蛾眉的憂怨模樣,也或許是那似怨帶恨的眼眸往她身上招呼讓她心裡頗不舒服,印紫翾聳了聳肩,提醒靠在她肩上的人──
「欸,蘇姑娘喚你呢!」
「誰啊?咱們一行人可沒一個姓蘇的。」聞人那玄輕喃,緩緩的抬起頭來,「啊?原來是蘇姑娘?真是意外的巧合。」
印紫翾翻了一個白眼,他要裝也裝得像一點啊,不要讓人一看就知道非常敷衍。
「莫言身為聞人公司的護衛,理應隨侍在側,聞人公子不該拋棄莫言獨自出門!」
獨自?她和大哥都不是人喔?
印紫翾在心裡咕噥。
「蘇姑娘未免太過『目中無人』,與聞人同行的尚有聞人的未婚妻與妻舅,怎說聞人是『獨自』離開呢?」聞人邵玄輕嘲。「更何況他們兩人在江湖中皆有名望,功夫自不在話下,保護聞人足矣,實在不敢勞煩蘇姑娘了。」
蘇莫言深吸了口氣,壓下氾濫而起的心酸。「縱使如此,莫言身負皇命亦當隨侍公子身側,這是莫言的職責。」
「皇上已經撤回此命,難道他沒告訴你嗎?」
「皇上說,由莫言自己選擇離開與否,所以莫言選擇留下。」
該死的龍宣驥!
「既然人都來了,也不好趕人家回去,多一個人保護你我和紫翾也輕鬆些,你說是嗎?准妹婿。」在前頭的印紫翱突然出聲,不懷好意的橫睨了聞人邵玄一眼,要裝傻,他奉陪。
「既然大哥都這麼說了,那蘇姑娘就留下吧!」聞人邵玄接下了他的暗招。「前頭有大舅子,身旁有紫翾,那蘇姑娘就守在後頭吧!」
蘇莫言忍下心酸,退到後面,默默的跟著他們。
「她喜歡你。」印紫翾輕聲地低喃,不再讓他裝糊塗,感情……不該如此被輕賤。
「我知道,所以這是我覺得最奇怪的地方。」聞人邵玄冷笑,只不過印紫翱坐在前面沒看見。
「奇怪?為什麼?」
「我自認並未曾對她做出讓人會錯意的言行舉止,而且也不曾對她和顏悅色、好言相向過,她到底喜歡我什麼?有人會喜歡上打一開始就沒對你好過的人嗎?縱使一開始被外貌所吸引,但是一而再的接觸之後也該領悟,不是嗎?如若看上的是我的外貌、權勢、地位、名利,那我就更毋需在意了。」
印紫翾沉默了,望著前頭印紫翱跨下之騎所揚起的煙塵,良久才緩緩地道:
「我也是有所圖的,先是被你的外貌所吸引,再來是為了藏寶圖接近你,但是,如果你用對待她的態度對待我,我絕不會死心塌它的待在你身邊。」
「我知道。」聞人邵玄微微一笑,她不是會委曲求全的人,這也是他欣賞的其中一點,女人不該只會扮演委曲求全的角色。「所以我不會拿對她或對其他姑娘的態度對你,我可不想把你給趕跑了。」
印紫翾在心裡歎了口氣,他是裝傻,還是真不懂她那些話的意思?
唉!算了,忍不住開始同情起蘇莫言了,只不過……
感情的事,實在不是他人能介入的!
※ ※ ※
從他們一離開京城,就陸續有人因覬覦藏寶圖而企圖搶圖,聞人邵玄維持一貫的輕鬆愜意,將所有的麻煩丟給印紫翱和蘇莫言處理,自己則和印紫翾待在一旁觀賞。
「這已經是第幾組人馬了?」印紫翾打了一個哈欠,有點困盹地問。
「第七組。」聞人邵玄回答,抬手攬住她的肩,輕輕將她的頭壓向自己的胸膛,讓她舒服的靠著。「想睡覺?」
「嗯,有點無聊,無聊就想睡了。」如果他也讓她上場打鬥的話,她就不會只是呆坐著想睡覺,可他偏偏是一個軟弱公子,需要她隨時在身旁「保護」,她只好乖乖認命,待在他身邊保護他了。
「我想這組人馬打發掉之後,應該就會暫時結束了。」
果然,又經過大約一刻鐘之後,一行人再次出發,一個時辰之後,他們選擇了一處平坦的野地紮營,這期間,第八組人馬如聞人邵玄所料,沒有出現。
聞人邵玄到溪邊梳洗去了,印紫翱則為他們的晚膳進林子狩獵,蘇莫言整理營地準備夜宿,只有她,仰躺在草地上無所事事。
印紫翾隨口輕哼著不知名的曲兒,一陣腳步聲吸引了她的注意,抬起上半身望了過去,微挑眉訝異的望著來人。
「蘇姑娘找我?」來意非常明顯,印紫翾也沒拐彎抹角。
「是找你。」蘇莫言望進她那雙坦然無偽的明眸。
「哦?有事嗎?」訥訥的坐起身,她心底揣想,怕是來者不善吧!否則不會趁著聞人歐玄不在的空檔找上她。
蘇莫言難得的露出一抹微笑,而印紫翾卻因為那抹笑而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
「我要與你談個條件。」
風,捲起一地落葉……
楞楞的看著蘇莫言轉身回到營地,耳裡還迴繞著她方才說的話,良久,印紫翾才煩躁的抓了抓頭,雙臂大張的仰躺在草地上。
天空好晴朗喔,星辰閃閃,像是對著她眨眼睛。
蘇莫言為何會認為聞人邵玄就是俠盜觀音呢?除非那天她也看見聞人邵玄受傷,又被嚴統領故意誤導,以致做出與她相同的聯想。
她沒有否認,也沒有印證蘇莫言的說辭,而顯然的,蘇莫言也不認為有印證的必要,條件說完便兀自離去。
她給她三天的時間考慮是否接受她的條件,其實如果她不要走得那麼急,她可以立刻給她答案的,不管如何,她是不可能離開聞人邵玄的,不說她不想,就算她想這麼做,聞人邵玄也不會答應的,如果他不答應,她是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的,光是迷路就夠她受的了。所以嘍,答案很明顯,根本不需要考慮。
只是……她到底為什麼堅持要她考慮三天啊?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隔日黃昏,當他們進入城鎮之後,竟然發現大街小巷都貼滿了皇榜,上頭由皇上親自下令緝拿俠盜觀音,提供消息者還有重賞,抓到的人還能得到官職和高額的賞金,而且,死活不拘。
*「這根本是賄賂!」印紫翾低語控訴。那些苦怕了的人縱使得過俠盜觀音的恩惠,但人為財死,有了利益可圖和光明的前程,誰還會去記得那些小恩小惠?
聞人邵玄蹙眉望著皇榜,皇上為什麼會插手俠盜觀音的事?
「聞人大哥,這該怎麼辦?」印紫翾回頭低聲地問著坐在她後頭的聞人邵玄。聽說皇上是蘇莫言的師兄,這件事一定是蘇莫言搞的鬼!
他沉吟,良久才露出一抹笑。
「不必管它,邵華應付得來的。」靠在她的肩上,眼底有抹深沉的光芒,望著那張皇榜冷冷的一笑。
「可是如果……」擔憂的望著那上頭寫著的「死活不拘」,若非至今無人看過俠盜觀音的真面目,他們哪能這麼悠閒的逛大街!別忘了,他們兄弟倆可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呢!
「不好嗎?」聞人邵玄笑著打斷她。「就算華弟的身份暴露又如何?我可以藉此辭去官職,咱們就當一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伴侶,遊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到處冒險犯難,這樣不好嗎?」
擔憂的神情瞬間一變,印紫翾雙眼發亮,這麼難得的冒險機會她怎麼沒有想到呢?還有什麼比這更驚險刺激的?
笑望著她瞬間掃去憂慮,聞人邵玄很滿意自己已經將她的個性摸清,只不過再次瞧了一眼皇榜,皇上會不會是太閒了點?或者……
眼底有抹深思,難不成皇上他……
看來他的假期得再延長些時候,或許……來個無限期延長吧!
※ ※ ※
「嘖!不知道那隻狐狸用什麼辦法三兩下把麻煩解決掉。」印紫翱聽不見兩人低聲交談的內容,只看見了印紫翾原本擔憂的表情一變,瞬間變得期待又興奮。
蘇莫言偏頭望他一眼,無語,跟著後頭走進歇腳的客棧,心裡亦是佈滿疑雲。
為什麼師兄他會下這個「死活不拘」的命令?她是告訴了他聞人邵玄很有可能就是俠盜觀音,可就算他真的是,師兄也不可能會下那種命令啊!
要了四間房,再吩咐小二送些熱水和酒菜上樓,聞人邵玄便和印紫翾先行回房,留下印紫翱與蘇莫言。
「怎麼?後侮了?」選了張桌子坐下,印紫翱斟了杯酒緩緩喝下,那雙帶著調侃的眼盯著她,嘴角勾笑。
蘇莫言冷漠地望了他一眼,「只是有點疑惑罷了。」
後悔嗎?一點也不,整整他們的效果的確顯著,她現在看見他們親密的模樣已經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嫉恨交加,痛苦萬分了,雖然要完全釋懷沒那麼容易,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心會痊癒。
只不過……有點不過癮,誰叫他們一點也沒有表現出煩惱的樣子。
「你的眼裡露出了一股『邪惡』的尤芒。」印紫翱突然湊近她,感到很有興趣,至少不像以前那般,只看見冷漠。
「你覺不覺得他太輕鬆悠閒了點?」她也不隱瞞自己「邪惡」的思想,反正眼前這個男人的思想也不會善良到哪兒去。
「說得也是。你有什麼決定?」他從善如流。
「讓他無法置身事外。」蘇莫言淡淡地道,看他能領會多少。
「你的確變邪惡了。」印紫翱嘲弄的一笑,要讓聞人邵玄無法置身事外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要紫翾身陷險境,她這辦法不僅可以整到紫翾和聞人邵玄,也絕對可以出她心中的怨氣。
「你有意見嗎?」揚眉冷冷的瞅他一眼。
「呵!不敢,就隨你的意吧。」他順水推舟,反正他早想試試俠盜觀音的能耐了。
「那……」蘇莫言眼尾掃向客棧角落正起身的三名男子,嘴角冷冷的一勾。「接下來的訪客,咱們就視而不見,如何?」
印紫翱也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那三名正打算上樓的男人,興味的一笑,點點頭,算是接受了她的提議。
「你不擔心令妹的生命安全?」有點懷疑他們手足間是不是有什麼糾葛。
「紫翾沒有那麼不濟,至少她撐得到聞人邵玄趕到為止。」對印紫翾,這點把握還是有的,尤其……她尚有她自己不知道的神功在身,那鴛鴦秘笈可不是普通的武功,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在他們父兄三人的保護下也沒有那種機會讓她知道。
也許這回是個機會也說不一定,呵,她肯定會嚇一大跳吧!
「你似乎正在算計著什麼。」自己是不是被他利用了?
「有嗎?」印紫翱無辜的表情倒有幾分聞人邵玄裝傻時的味道。
「原來你們都差不多,同樣是狐狸一隻。」蘇莫言冷道,倒不怎麼在意是否彼利用,他們只是各取所需罷了。
「別拿我和那隻狐狸相提並論。」
她嘲弄的一笑,「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同『類』相斥?」
印紫翱但笑不語,好一會兒之後,才起身道:「我們應該可以去看看成果如何了。」
※ ※ ※
隔壁房重物倒地的聲音嚇了正要沭浴的印紫翾一跳,連忙重新攏上外衣,飛也似的衝出房門。
令人震驚的是,她尚未靠近隔壁房,便見到三名蒙面男子飛身而出,其中一人肩上還扛著……聞人邵玄?!
「賊人休逃!」她嬌喝一聲,但顯然沒有起任何作用,三人只回頭望了她一眼,便重新飛身離去。
「可惡!」印紫翾怒咒,拔身追了上去,心思充滿擔憂,那聞人邵玄為什麼眨眼間便被擄走?看他模樣,似乎是中了暗算,是傷?或是毒?還是……
叩地一聲,一顆小石正中她的額頭,她吃痛地低喊一聲,停下腳步。
是誰暗算她?!
那三人只顧著施展輕功逃離,尤其扛著聞人邵玄的人有點落後,看起來腳步有點沉重,沒見他們分神偷襲她,那麼那顆小石子是……
瞇眼望著已經有點距離的人,那被扛在肩上的身影似乎……心頭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難不成他……
撿起小石子,眼神微訝,想起之前他對她提起的事,為心頭那點疑惑,她決定不追人了,更何況……她根本追不上!
「我對你很有信心的,聞人邵玄,你可別讓我失望啊!」她低聲咕噥著,希望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紫翾!」印紫翱站在庭院,仰頭喊著屋頂上的印紫翾,與蘇莫言兩人皆有疑惑,為什麼下見那三人和聞人邵玄的身影?
印紫翾一楞,飛身而下,「大哥,不好了,聞人邵玄被三個男人擄走了!」
「什麼?!」印紫翱和蘇莫言面面相顱,怎麼事情發展與他們料想的完全不同,而且聞人邵玄怎會被擄走?難道他不是俠盜觀音嗎?他們的猜測是錯誤的?
「他們往東方去了,我追不上,你們快去追呀!」她催促。
兩人互望一眼,立即追了上去,眨眼問已不見蹤影。
抬起右手摸了摸額上一小點的紅腫,再攤開左手掌看著那顆肇禍的小石子,印紫翾嘴角勾起了一抹詭笑,悠閒的走進臥房沐浴去了。
將小石子隨手放在桌上,踏進內室寬衣解帶跨入浴桶,舒服的歎了口氣,裊裊白煙映出了一幅戲水美人圖。
「要玩兒嗎?我們奉陪嘍!」印紫翾輕笑低喃,悠哉悠哉,她慶幸自己不是聞人邵玄的敵人,並為大哥和蘇莫言哀悼。
風微微的吹拂著,吹動了桌上攤放的書頁,也輕輕拂過放在桌上的小石子,只見那小石子上頭被人用深厚的內力刻出了一個吐著舌頭的笑臉。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 00:34:51
第十章
聞人邵玄被扛進一間華麗的臥寢,扛著他的男子顯然一點憐憫之心都無,將他給重重的丟在地上。
「紹永,你下了多重的迷藥?」其中一名男子開口。
「足夠他睡上兩個時辰吧!到時候主子正好有空過來處理。」扯開蒙面黑巾,紹永蹲下身子將聞人邵玄給翻轉過來,看到他那張俊美的臉時,像是非常嫉妒。
「把蒙面巾帶上,下准卸下!」那男人立即喝斥。
紹永不耐煩的把蒙面黑巾重新戴上。「他根本昏迷不醒,擔心什麼呀!」
「不管如何,謹慎小心為要!」
紹永煩躁的說:「知道了,我不就戴上了嗎?」
「你記得就行了。」
「你少囉唆了成不成?」紹永怒道,甩頭坐上椅子。
「紹光,你去報告主子,人我們帶回來了。」那男人不再理會他,轉向紹光。
「你自己去,我扛他扛得很累,要休息。」紹光坐下。挺奇怪的,那聞人邵玄明明身材瘦削,可竟然還挺重的,差點累死他!
「也罷,就我去。」
「等等,紹濟,我可不可以先伺候伺候他?」紹永摩拳擦掌。
紹濟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的聞人邵玄。「別弄傷他的臉。」
「我知道了。」紹永殘酷的一笑。
紹濟又看他一眼。「別把人弄死了,主子還有事需要仰仗他。」
「行了行了,死不了的。」
「別忘了他只是個軟腳蝦。」紹濟最後提醒,轉身離去。
「嘖!我就是搞不懂,明知道他是個軟腳蝦,幹麼還要我們三兄弟一起出動?」紹永覺得太勞師動眾了。
「你忘了他身邊有高手保護嗎?」紹光抬眼,無聊的瞪他一眼。
「哼,我可不將那幾個人放在眼裡!」紹永狂妄自傲。
「是喔,你行,可別忘了其中兩個是前武林盟主的一雙兒女,不管他們的功力如何,小心總是上策,這是主子心細。」
「照我說,我一個人就能將他們給擺平!」
「那是你說的。」除了用迷藥這種下三濫的把戲之外,他還會什麼?
「你很不以為然喔!」兩人幾句不到,竟然已經對峙起來。
「如果你真有辦法,主子就不會要我們三人一起出動了。」實話總是讓人無法接受的。
「兩位……」
「你似乎很看不起我,那你有膽和我比試比試嗎?」紹永動怒了,火爆脾氣一揚,便衝動得要動武。
「兩位……」
「哼!我懶得做那種無聊事,你愛動武,何不找紹濟?就怕你不敢了。」紹光諷刺。
「兩位,如果……」
「你閉嘴啦!」紹光和紹永不耐煩的偏頭一吼,隨即一楞,發現不對勁,猛地一瞧,地上哪還有聞人邵玄的影子,人家已經大剌剌的躺在絲綢床被上了。
「你醒了?!」紹永驚愕地喊,他預計至少還要一個半時辰的!
「是啊!醒了好一會兒了。」聞人邵玄微笑,翻身坐起,環視這問華麗的臥寢,「咦?那隻玉獅不是前年玉石國進貢的物品之一嗎?你家主子該不會是……宮裡的人吧?」揚笑疑問,心思輾轉,關於此次的綁架事件,他知道自己的猜測無誤。
「閉嘴,你只要乖乖的等主子來,其他話最好少說為妙!」紹光喝斥。
「你是紹氏三兄弟的老三紹光吧!敏貴圮近來可安好?對了,紹國舅日前聽說纏綿病榻,以至於無法早朝,如今可痊癒了?」聞人邵玄一一點名。
蒙面黑巾下的表情充滿驚愕,他竟然知道他們的身份!
「不是告訴你少開口嗎?」紹光眼神轉冷。「你的多話已經替自己開啟通往地獄之路了。」身份敗露,只能殺人滅口了。
「我以為你們還有仰仗我的地方,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就把我殺掉的。」聞人邵玄一派從容。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也該有人出現了才對,就不知道先出現的會是誰了。
結果是敵方先出現。
嘖!印紫翱的動作還真是慢哪!還是……紫翾沒能瞭解他的意思?
「怎麼回事?」紹濟一踏進臥寢,立即一楞,不悅的質問紹永。「你不是說他至少會睡上兩個時辰嗎?」
紹永沉默,因為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紹家老大,你家主子怎麼沒和你一起過來?」聞人邵玄沒見到其他人。
紹濟一驚,得知身份敗露了。
「殺了他,」他二話不說的下令。
「主子的事……」紹光略一遲疑。
「還有聞人邵華,他手上的東西就足夠了。雖然他比較難搞一點,但是總有辦法的。」
看來他的猜測完全正確,他們要的,是藏寶圖的譯本,可為什麼「那個人」會牽扯其中?還是所謂的主子,不止一人?
看來是如此,否則「那個人」是不可能會滅口的。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母需客氣了。」紹永立即跨前一步,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執行命令。
「鏗」地一聲,一顆石子從敞開的窗戶凌厲射入,打偏了他的匕首。
「糟!」紹濟一驚。
印紫翱從洞開的窗子飛身而入,紹氏三兄弟立即防禦,且展開回擊。
綿密的掌法揮灑而出,一一隔開紹氏三兄弟的攻擊,不多時,已立身於聞人邵玄身前。
「你……沒事吧?」對他,不無懷疑,但此時還是先確定一不能將完好無缺的他送還給印紫翾。
「幸好大哥及時相救。」聞人邵玄微笑,起身拱手以禮。
還是那副天下太平的笑臉,是臨危不亂嗎?哼!印紫翱在心底輕哼,就是止不住心中的懷疑。會不會……自己被將計就計了?
算了,還是先離開這裡為要。
「該走了吧!」印紫翱才出口,紹氏兄弟便一陣輕哼。
「你們以為是來作客的嗎?說走就走,也要看看我們給不給走!」紹永瞇著眼,捺不住的怒吼。
印紫翱冷冷的瞥他一眼。「我們若想走,你以為光是靠你們三個就能擋得了嗎?」
「哼!試試看不就知道了。」紹濟冷哼。
「看來我只好奉陪了。」印紫翾挺立於他們面前。
「那我再等一不好了。」聞人邵玄淡淡地道,重新坐回床畔。「等大哥制伏他們之俊,我還有事要問他們。」
「好,我就速戰速決。」印紫翱點頭。
「欺人太甚!」紹光怒喝。「想速戰速決,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我就讓你看看我有沒有那個本事!」一抹冷酷浮現在印紫翾的嘴角,緊接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紹氏兄弟間游移一圈,當他再次回到原地時,紹氏兄弟三人已經動彈不得。
「真不愧是武林世家出身,好俊的功夫!」聞人邵玄一副開了眼界的讚歎模樣。
「廢言休說,有什麼問題就趕快問一問,外頭的侍衛全由蘇姑娘一個人擋著,我擔心她撐不了多久。」
「大哥如果擔心,何不先出去助蘇姑娘一臂之力,免得外頭的莽夫錯傷了佳人。」看出他的心已經飛到外頭,擔憂著那外頭的佳人,嘴角有趣的一勾,雖說八字尚未一撇,但這種發展也是值得期待的,不是嗎?
「也好,反正這三人已經起不了任何作用了。」二話下說,印紫翱再次從窗戶飛身而出。
「呵!下次要好好的教導他們的作用。」聞人邵玄輕笑,一轉身,笑望著被定身的紹氏三兄弟。
「聞人有一件事要請教各位,希望三位不吝回答。」拱手以禮,一派優雅,可那笑卻給人陰冷之感,他真的是聞人邵玄嗎?
三人不動,也不說話,只是憤怒的瞪著他。
「印紫翱該不會連你們的啞穴都點了吧?」搖搖頭,原來印紫翱並不是那麼笨的人。看來這次身份不暴露都不行了?唇一勾,就來鬥鬥法,又如何?
抬手三上三下,解了三人的啞穴,結果三人卻因為驚愕,一時之間竟也無法出聲。
「咦?沒解開嗎?」他的功力不會那麼差吧?
「你……會武?!」紹濟瞪著他,難以相信他竟瞞騙了朝野上下!
「一點點。」聞人邵玄抬起手比了比。
莫怪他能如此從容!
「你真的有中了迷藥嗎?」紹光疑問,想起了他異常沉重的身體,他……該不會從頭到尾都在要著他們玩吧?
「當然有!」回答的卻是紹永,迷藥是他下的,他無法接受這種可能!
聞人邵玄微笑,從善如流的點頭附和。
「有啊,不過這已經不是重點了吧,如果我已經解了你們的疑惑,希望你們也能解解我的疑惑。」
「哼!要我們出賣主子,你作夢吧!」紹氏三兄弟同聲。
「你們誤會了,我沒有要你們出賣皇上。」聞人邵玄詭笑。
三人一楞,他竟然知道他們主子就是皇上?!
「我只是想知道,皇上有交代,身份若暴露就要殺我滅口嗎?」
紹濟驚愕的瞪著他,然後搖頭。
「諒他也沒那個膽。」聞人邵玄低聲咕噥。「那皇上到底要你們做什麼?」真是的,這龍宣驥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皇上只是要我們把你綁來這裡,至於目的是什麼,我們也不知道。」
「謝謝你們的解答。」聞人邵玄點點頭,已經將一切串聯起來,也知道龍宣驥在搞什麼花樣了。「對了,你們也順道轉告你們另外一個主子,知足常樂,安於現狀的話,還能長命百歲的享盡榮華,若不知足的話,也只會得到身首異處的下場!」笑容轉冷,讓紹氏兄弟打了個冷顫。
「我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紹濟強自鎮定。
「無妨,反正聞人話已帶到,算是仁至義盡了,若還是堅持要自尋死路,聞人也莫可奈何。」四處張望了一下,走到一張桌案前打開抽屜,拿出了文房四寶,開始磨墨潤筆。
「你要做什麼?」紹濟緊張的問。
「我留個紙條給皇上和你家主子,我猜他們等會兒就會過來了,是吧!就不知道會是誰先抵達了。」聞人邵玄輕笑。「你們只好祈禱你家主子會早到一步,若不幸是皇上先到的話,那也只能怪你家主子的氣數已盡。」
「你不可以這麼做!」
「好吵。」聞人邵玄頭也不抬,凌空彈射出三道勁氣,瞬間封了三人的啞穴。
隔空點穴?!
三人震驚極了,但也已經太遲了。
書寫了三張紙,兩張封入袋中,來到三人面前。
「抱歉了,這是最顯眼的地方。」輕笑一聲,聞人邵玄將信與紙條分別貼在三人的額頭,只見紹濟額上的信封署名龍宣驥,紹光額上的信封署名紹國棟,紹永額上的紙條則只寫了三個字──吾去也。
悠閒的背手走出這問臨時被當成囚牢的臥寢,迎面就遇上印紫翱和蘇莫言。
「打完了?」聞人邵玄微笑。
「問完了?」印紫翱反問,審視著他。
「是問完了,費了聞人一番工夫呢!」他笑著。「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除了不能動,還說不了話,連眼皮也不會眨,真讓人無計可施,最後幸好發現他們的眼瞳還能動,所以我就問,是的話,眼瞳上下動一動,不是的話,眼瞳就左右動一動,挺麻煩的。」
「他們被我點了啞穴。」印紫翱咬牙,他到底是真不懂武還是假的?!
「喔!原來那就是啞穴的功用啊!」聞人邵玄恍然大悟。「大哥也恁地粗心,明知聞人要問話,竟然還點了啞穴。」加減抱怨一下。
印紫翱緊咬牙根,才克制自己想掐死他的衝動。
「還是先離開這裡,有什麼賬要算,回客棧再算,難道你們不擔心印姑娘獨自一人待在客棧裡可能會迷路嗎?」蘇莫言冷淡地提醒鬥法的兩個男人。
兩個男人聞言一頓,聞人邵玄首先回神,微微一笑。
「蘇姑娘也未免誇張,有誰會在客棧裡迷路的?」
印紫翱與蘇莫言相視一眼,緊接著便蹙眉望向他,印紫翱甚至退開一步,與他對峙。
「你不是聞人邵玄!」萬分肯定。
他一楞,「大哥何出此言?」
「明人眼前不說暗話,方纔的話已讓你露了破綻!」
低低一笑,那笑沒有笑意。
「真不愧是印前輩的接棒人,聞人佩服。」他的笑臉緩緩一變,恢復成冷漠。
「你到底是誰?!」
「聞人邵華。」
「聞人邵華?!現今武林盟主!」可……上次見到的聞人邵華並不是這個模樣啊!他不是紫翾,不會連現任的武林盟主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正是。」聞人邵華唇角微勾。「上次見面,聞人並未以真面目視人。」一句話解了他的疑惑。
「為什麼會是你?聞人邵玄呢?他們……該死!中計了!」印紫翱終於領悟,飛身疾掠,往客棧方向而去。
聞人邵華嘲弄地一笑,輕功一縱,便躍上屋頂,朝另一個方向而去,那裡有一個等待他的人,他要去找他,然後一起歸隱山林……哦,或許偶爾讓俠盜觀音出來晃一晃,至於武林盟主的職位,就丟還給印堡主吧,讓他忙碌點,沒時間多管女兒的事,也算是幫玄哥一個忙。
蘇莫言好不容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竟然沒發現是聞人邵華假扮的,虧她與他們認識多年,卻……
該死心了,縱使心中仍有些慼然,但她知道,自己死心了。
※ ※ ※
龍宣驥匆匆趕到,見到的就是這種可笑的情景,看了一眼紹永額上的三個字,忍不住搖頭一笑,沒有解開三人穴道的打算,先撕下署名縉國棟的信函收納入袋,再撕下署名龍宣驥的信函將之拆開。
縱使沒有全猜對,至少我也姓聞人,皇上算是猜對了一半,我才是俠盜觀音,如何?
滿意了嗎?
由於那張「死活不拘」的通緝令,所以大哥的告假延長為無限期,我也要離開京城,大概不會再回來了,請皇上好自為之,後會無期。
聞人邵華 筆
「嘖!我真是自掘墳墓。」龍宣驥無奈地一笑,知道這是聞人邵玄的反擊。「還真是無情哪!走得這麼了無牽掛的,我真懷疑我的舉動是不是正中了你的下懷?」他無奈的嘀咕著。
唉!原本他是聽了莫言的回報,以為聞人邵玄就是俠盜觀音,所以便要人探探他是否真會武功,誰知他竟然采移花接木之計,和邵華調了身份,邵華乖乖的被綁了過來,然後演出這場「復仇」的戲碼。
不過……拿出懷中的信函,邵華為何會留信給紹國舅?他不會做無意義的事,那麼……
才想將信拆開,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他連忙重新將信收好,躍上屋樑。
房門被推開來,紹國棟走了進來,看見被制住的紹氏三兄弟,一怒。
「這是怎麼搞的?!」
只可惜,沒人能回話,紹國棟也無武功可以解開他們的穴道。
看到紹永額上的紙條,紹國棟憤怒得扯下撕個碎爛。
「好個聞人邵玄,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若不為我所用,就別怪我對你趕盡殺絕了!」紹國棟甩袖離去。
紹氏兄弟急在心裡,卻有口難言,只能默默看著他家主子走向死路。
龍宣驥輕巧的躍下,抬手解開他們的啞穴。
「皇上饒命!」紹氏三兄弟一恢復說話能力,立即討饒。
「饒命?你們做了什麼事需要我饒命的?」龍宣驥冷嘲。
「微臣該死!」
「既然都自認為該死,為何又要我饒命?」看他們冷汗直冒,心情還真不錯。
「皇上饒命!」
嘖!怎麼還是這一句,一點創意也沒有,讓他整人的興致都沒了。
「現在,你們是要從實招來,還是要我逼供?」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 00:35:03
尾聲
襯著月光,一騎快馬奔馳在官道上,馬上坐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斯文俊秀,女則率真美麗。
直到離了城,速度才漸漸慢了下來。
「不知道大哥發現了沒有?」印紫翾輕笑。
聞人邵玄圈著她的腰,下巴靠在她的肩上,也是微微一笑。
「我想大概已經曝光了吧!」
「也虧你想出這種脫身的辦法,若不是看到那顆石子,我還以為你真的被擄走了。」那般深厚的內力,絕不是出自他的手。
「有邵華在,怎麼可能讓我被擄走呢!你這話若被他聽見,他肯定會認為你在侮辱他。」他輕笑。
「是是,是我說錯話了,誰叫你計畫來不及告訴我,事前也沒通知一聲。」印紫翾心情極好,這是自由的感覺。「接下來我們要去哪兒?」
「先尋找鴛鴦雙劍吧!我採到了一點消息,鴛鴦雙劍最後一次是在閩南地區出現的,所以我們就朝閩南出發吧!」
「好!出發尋劍!」
她的冒險生活終於展開了!
萬歲!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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