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段小樓】嗆辣小蠻女 (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3 09:16:14
標題:
【段小樓】嗆辣小蠻女 (全文完)
內容簡介:
哇!這個小辣椒果然名不虛傳,打人、吵架樣樣來
火氣旺得可以燒干地中海,嚇得男人個個再聯絡
害他想買她家的飯店,還要負責把她推銷出去才成!
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決定接收這個恰查某
誰知!第一回合,他被她的寵物——髦蜥和灰鷲
咬得慘兮兮,K.O出場!
第二回合,野蠻女親自出手,讓他熱湯淋頭
痛得吐哇叫,再次慘敗!
啊好!這下不征服她,他男人的顏面何在……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3 09:16:44
楔子
法國 巴黎
位於市中心的一處豪華公寓內,孔翎雲靜靜地坐在太妃椅上,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根細長的涼煙,幽深的雙眸正直直地凝視著眼前這對中年男女。
「翎雲,姑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的,你真的不願意定下來成家結婚嗎?」孔乃箏不厭其煩地再說上一遍,這事攸關他的權益,她不能不慎重。
「沒錯。」孔翎雲眨了眨眼,泰然自若。
「如果你真的不願意結婚,那你爸的財產你就一毛錢也分不到嘍!」她再次重申。
「無所謂。」他將煙灰撣進一旁的煙灰缸,從容地再吸上一口。
孔乃箏看了看一旁的辜容洋,希望他能多少說些話,幫她點忙。
「翎雲呀,我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不願太早結婚,不過,你要替你媽想想,她可是急得很啊!」辜容洋將文湘蘭搬出來,希望親情攻勢能有所斬獲。
他聳了聳肩,淡淡逸出一句,「那是她的問題。」
「姑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你爸的個性你最瞭解,你現在不順他的意,將來你要跟他要求東要求西,他可是不會心軟的。」她必須要把話說得嚴重些,嚇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好哇!」孔翎雲的話越來越簡潔了。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從開羅要準備往巴黎的路上,兩人早就預料會有這種情況發生,所以他們商量後,決定先來找翎雲談談,誰知道,這孩子心跟包了鐵一樣,好說歹說也動搖不了他的心志。
「那你不怕不順你爸的意,他會把你的一切全收回來,到時,你一無所有,那怎麼辦?」孔乃箏的耐性快被他磨光,急得從沙發上跳起來,走到他的面前。
孔翎雲仰望著姑姑的儀容,撥了撥額前的劉海,笑笑說道:「我不怕!」
那張胸有成竹的臉,似乎在告訴他們,就算截斷他的後路,他也能活得跟現在一樣好。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猜不透這孩子心裡頭在想些什麼。
「翎雲,你……你能不能告訴姑姑,你怎麼一點也不在乎,你要知道,沒你爸支持的話,你日子能過得下去嗎?」她旁敲側擊,好奇地一問再問。
「能,而且我能活得更有尊嚴。」不用再仰人鼻息,也不用看他老爸的臉色,為了分財產而去結婚,他才沒那麼沒骨氣!
「那你的方法是……」兩人圍在他左右兩側,就想聽聽看,這小鬼頭究竟在玩什麼花樣。
只見孔翎雲對著姑姑及未來的姑丈,擺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臉,「天機不可洩漏,恕難奉告。」
他吹著口哨走出客廳,留下兩位長輩,尷尬洩氣地面面相覷,可說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3 09:17:11
第一章
摩納哥 蒙地卡羅
此地是有錢人的度假天堂,前來蒙地卡羅旅遊觀光的,大多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富豪權貴。
這裡有全世界最富麗堂皇的賭場,最紙醉金迷的夜生活,更有一流高級的人間美食,到處林立的飯店、餐廳及名牌服飾店,無不挖空心思爭取客人的青睞,只要他們前來消費,肯定是一擲千金,散錢如水。
沿著美麗潔淨的海岸線,一棟棟豪華氣派的度假飯店櫛比林立,舒爽的海風吹著椰子樹沙沙作響,確實是人間難得的仙境。
來自各地的旅客坐著遊覽車,分別在這些豪華的五星級飯店前下車,親切的飯店服務人員全部走到大門口來歡迎,一時之間,整條海岸線的飯店,都沉浸在一份熱鬧非凡的氣氛當中。
在這樣的旅遊旺季中,照理說,每家飯店都應該是人滿為患,但就在一處掛有「棕櫚樹」霓虹招牌的飯店前,卻是門可羅雀,半個人影也看不見。
由外觀看來,這家飯店少說也有四星以上的水準,而且整棟建築看起來清爽宜人,大門口處還有一長排的棕櫚樹,迎風吹來婆娑起舞,好看極了,然而,這樣的優美環境,實在讓人難以理解,為什麼半個客人也沒有。
在這飯店頂樓的一處臨海房間,一位插著鼻管,身形削瘦的中年婦女躺在床上,凹陷的眼眶和凌亂的灰髮,可以看得出她已病入膏肓,剩沒多少日子了。
「弗拉……」病婦伸出枯枝般的手,眼神迷茫地看著床邊女子。
「媽咪,我在這。」女子握住母親的手,輕巧地貼在自己的臉頰邊。
病婦大大的吸了一口氣,眼珠子朝四周轉動一圈。「蓓……蓓拉呢?」
「媽咪,她到市中心去了,今天有旅遊商品展,我們在那設有一個攤位,霍大叔建議我們將地容的陳年葡萄酒帶去,希望能多招來一些客人。」面貌清秀的弗拉,輕柔地在母親耳邊低語。
碧絲雖然已經是卵巢癌末期,不過腦袋瓜還是非常清晰,迷人的雙眼在病魔的摧殘下,雖然不復往日美麗,但依舊有著女人不服輸的那股鬥志。
「弗拉,老實地告訴媽咪,你……是不是有意將飯店頂讓出去?」碧絲氣若游絲地問道。
弗拉不曉得是誰大嘴巴,在母親面前講這件事,她想了想,除了那個主廚霍大叔外,就再也沒有別人。
「媽咪,這也是萬不得已的決定,隔壁的『藍景』大飯店不斷地打壓我們,我早就心力交瘁,所以打算做完這一季,就將飯店給頂讓出去。」弗拉據實以告,她曉得母親向來精明,就算在病榻上也不好欺瞞。
「你……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將飯店給頂讓出去呢?這……這是你爺爺留下來的產業,你不能稍微遇到一點挫折,就……就放棄不做了……咳咳……」她的手因激動而將弗拉握得更緊,指甲幾乎都要嵌進她手背上的肉裡頭。
「媽咪,你……你先喝水。」弗拉餵了碧絲一口水後,安靜地坐回座位上。
碧絲望著孤援無助的弗拉,心裡感觸良多。「實在也苦了你,一個學畫畫的女孩子,要你來經營飯店,你怎會快樂得起來呢?唉,誰叫你爹地年紀輕輕就出車禍過世,而我也……」一想到自己悲慘的命運,碧絲不禁流下兩行清淚。
「媽咪,你不要哭,我們這飯店是頂讓給我一個朋友的朋友,他也是企業家的第二代,在巴黎是學行銷管理的,我看他很有誠意,所以就把飯店便宜頂讓給他,看他挺有心的,我想……爺爺地下有知,應該不會不高興吧!」弗拉沒生意頭腦,飯店倒貼費,她也不痛不癢。
「什……什麼,你……你頂讓出去了!」碧絲突然血壓升高,瞳孔放大,一旁的護士見狀,忙上前來替她穩定血壓。
「媽咪,我……我還沒啦,約也還沒簽,只是在初步的商量階段。」她嚇壞了,生性膽小怯懦的她,哪能背負起嚇死母親的重責大任。
護士小姐替碧絲打了針鎮定劑,並且鄭重地告誡弗拉,千萬別再刺激她,否則一旦一口氣順不過來,後果她可不負責。
「弗……弗拉……」碧絲殘喘著氣息,一聲聲呼喚弗拉的名字。
「媽咪,我在這……你……你不要嚇我啊,我……我也只是跟他稍微提到,八字都還沒一撇呢!」為了不讓母親受刺激,弗拉這下不敢再實話實說。
「你……你千萬不能賣掉飯店……要不然我……我怎麼去面對你爺爺和……爸爸……」就算競爭對手再怎麼惡劣,碧絲也不希望弗拉輕言放棄。
她曉得要弗拉打這場仗很辛苦,不過都還沒上戰場,她怎麼可以舉白旗投降,怪就怪,弗拉生性太文靜內向,要她做這種打頭陣,做先鋒的事,算是為難她了。
「媽咪,我……我曉得了……鳴鳴……」她不答應行嗎?就算想頂讓,她再也不敢在母親面前提起,一切只能暫緩而行。
「還有……」碧絲似乎還有餘願未了。
「媽咪,還有什麼事嗎?」她擦了擦淚,附耳傾聽。
「在媽咪還……還有一口氣時,你……你要幫媽咪將妹妹蓓拉找個好人家,否則依她那種男孩子的個性,恐怕……一輩子也沒辦法嫁得出去。」這是她另一項牽掛。
「媽咪,你……你要我替妹妹找對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這當姐姐的真有生不如死的感覺。
「弗拉,你找對象容易,媽咪不擔心,可是你……你妹妹,她是我生的,我難道會……會不清楚嗎?」從小像是上帝開了個玩笑,將靈魂放錯軀體,讓她一舉一動,跟個男孩子沒啥兩樣。
碧絲再度執起弗拉的手,雙眼含著淚,像在乞求般說:「弗拉,媽咪就這兩個心願,你……你會替我完成嗎?」
弗拉蹙緊著眉,過了許久,才勉為其難說:「好啦,我會的。」
碧絲欣慰地拍拍弗拉的手,希望在她人生最後的終點,能讓她走得平靜與安詳。
位於蒙地卡羅的城堡餐廳,是市中心最高級的一處露天樹陰餐廳。
餐廳旁緊臨著蔚藍海岸,由上而下鳥瞰下去,可說是海天一色,叫人不醉也難。
「來,盡量吃,千萬不要跟我客氣,明白嗎?」孔翎雲點了滿滿的一桌菜,盛情款待他這位至情至性的好哥兒們。
「我……我快吃不下了,你就別再點了……」嘴裡塞得全是食物的楊民,不停搖頭要孔翎雲別再點菜了。
桌上全是些肥嫩山雞、檸檬生蠔、烤羊後腿肉、還有味美的松露、淡菜及遠近馳名的馬賽魚湯。孔翎雲會這麼大手筆請客,全是因為他這位好朋友替他拉成了件好買賣,讓他以後不用再看他老頭臉色,可以自立門戶,獨當一面了。
「你……你還敢亂花錢,你姑姑不是告訴你,你的經濟大權就要被你家老頭收回去了,那你還……」看著滿滿一桌佳餚,四五百美金恐怕是跑不掉的。
「那是在唬我的,他們一來我就曉得他們在打什麼主意,哼,我才沒那麼笨,被他們騙回去結婚,你看我的臉像是低能兒嗎?」孔翎雲啜上一口上好葡萄酒,喜滋滋地望著碧海青天。
「不像不像,你還真是聰明,知道你姑姑來這的用意,說也奇怪,你家老頭分財產怎會用這種方式,也太老套了吧!」楊民切了一大塊嫩雞,大口地往嘴裡送去。
「老人家當然是用老套的方式,我早就有耳聞,要不早點做好防範措施,我豈不是要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他早就不想依靠家人了,那種伸手要錢的日子,他越過是越窩囊。
說到錢,楊民手中的刀叉突然停了下來。「你把在巴黎的那棟房子拿去抵押,又跟銀行信用貸款,還把你那台保時捷變賣出去,連存款也提得一乾二淨,我在想,你是不是該這樣全力一搏,說真的,投資這種事都有風險,我很怕……」
「少在我鬥志最高昂的時候說這種喪氣話。」孔翎雲將臉湊了過去,嚴重警告。
楊民嘴裡咬著半塊雞肉,苦哈哈地笑說:「不說,不說就是了,雲哥買下那家飯店,一定可以高朋滿座,嗯……財源廣進達三江,嘻嘻嘻……」
「我是學行銷管理的,這點我還會不懂嗎?我一定要讓我老爸知道,沒有他的金援資助,我也能闖出自己的名號來。」他要賭這口氣,別讓全家人都以為他是個只會浪費糧食的米蟲。
「這點我相信雲哥一定能辦得到的。」吃人嘴軟,他不敢再挑不好聽的話說。
這一切的過程全在他計劃之中,惟一美中不足的是……飯店主人至今仍未明確答覆交接飯店的時間,有關簽約,以及人事更迭、產權說明,都僅僅是在初步瞭解階段,這次前來,一來想見見這位飯店主人,二來也想就飯店的經營狀況,交換彼此的意見。
「確定是跟卡芙卡小姐約好下午三點?」首次的見面,孔翎雲當然格外慎重。
「沒錯,從這邊到海邊大約只需三十分鐘車程,我們用不著那麼趕。」不過才一點半,不急。
楊民是不急沒錯,可急的人是孔翎雲啊,這是他第一份投資的事業,更是要做給家人看的一項成就,要是讓他成功了,他和他母親就能揚眉吐氣,而且他也可以在兩位哥哥面前神氣,更重要的是,他老爸鐵定對他刮目相看,也許,更加器重他也說不定。
因此,內心的急迫是可想而知的……
這時,整個露天餐廳起了一陣騷動。
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小鬼,狼狽不堪地又跑又捧,像在躲虎頭蜂般的抱著腦袋四處亂躥,衣領及腋口處,都被扯得破破爛爛,臉色蒼白極了。
他闖進這露天餐廳,沒命似的橫衝直撞,幾張擺滿佳餚的桌子被他撞得東倒西歪,連端盤子的服務生也被他撞得倒在地上,他眼睛不停往後看,活像被什麼變態殺手追得無路可逃。
不到幾秒,花園綠徑上衝出一名俏麗女郎,身著緊身牛仔褲,上身套件紅色緊身衣,馬尾上綁著兩條辣椒形狀的髮束,最引人注目的,要算是她手上那條粗大的香蒜法國麵包。
「姓柯的,喪盡天良,我今天要是不追到你,我就一頭撞死在牆壁上。」
前頭小鬼不停繞著露天餐廳跑,最後在幾棵樹中間跑來躥去,那張被嚇壞的臉繃得死緊,只差沒尿濕褲子。
「這女的不是『棕櫚樹』的二小姐?」露天餐廳內有人議論紛紛,不少熟客已經認出這俏麗女子的身份。
「棕櫚樹」的二小姐?
孔翎雲略略側頭打量,視線不停的追著那女子跑。
這蒙地卡羅的海岸飯店,較為有名的就是那幾家,較不有名的也只有那幾家,在地人都知道「棕櫚樹」和「藍景」兩家是世仇,從以前就為了生意上的競爭而時有衝突。
一直到這幾年,由於「棕櫚樹」的第二代老闆車禍喪生,加上老闆娘又罹患癌症,使得「藍景」更趁勝追擊,運用各種手段想讓「棕櫚樹」關門大吉,好購得此塊土地,以用來擴充飯店的版圖,所以不斷用各種方法來中傷「棕櫚樹」的商譽,使得觀光客大大流失,業績一下子掉了四成左右。
加上接手的第三代老闆弗拉,對飯店經營根本是個門外漢,學藝術出身的她,完全不瞭解做生意的運籌帷賬,接手一年多下來,屢屢遭到對手無情的打擊,生性柔弱的她,在無法支撐下去的情況下,才會委託好友楊民,告知打算頂讓飯店的念頭。
「再跑啊,我看你還能跑哪裡去!」將人追到靠孔翎雲餐桌處沒幾步路,蓓拉總算將這小鬼給堵得無路可逃。
「你……你講不講道理,人家……靠近你攤位走走逛逛也不行……」顫抖的聲音帶著結巴,可知他驚嚇的程度有多重。
「我聽你放屁,你根本就是來搗亂,別以為我不知道。」手中香蒜麵包如同奧運場上的標槍,筆直地朝小鬼方向擲去。
這一擲擲偏方向,還不小心打到一位士紳的頭上。
「啊,我說蓓拉小姐,你就手下留情,我還要做生意呢!」餐廳領班氣急敗壞地指著蓓拉拜託,要再這樣讓她搗亂下去,他就要被炒魷魚了。
「急什麼?等我跟這小鬼算完賬,該賠的我一塊錢也不會少給你。」
敢做敢當的作風,讓孔翎雲在一旁看了,對這位剽悍的俏女子,撩起淡淡的趣意。
她目光仍是死鎖著那小鬼,見他在慌亂中躲到一名男子身後,火是冒得更熱烈了。
「你出不出來?你要不出來,等會我保證把你修理得更慘。」
又氣又惱的蓓拉,胸口起伏驟急不止,那張臉蛋也因猛烈追逐而燙得暈紅紅的,在一身紅色裝扮的襯托下,更顯嬌媚美艷。
「你……你是卡芙卡小姐嗎?」楊民聽到有人喊出蓓拉的名字,馬上上前去做確認。
「沒錯,不過我現在沒時間理你,你……」她看兩人在同一桌吃飯,馬上對楊民說道:「快叫你朋友將那傢伙給交出來,我先跟他把事情解決完再說。」
不知是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會把一個人給氣成這副模樣,孔翎雲倒是挺好奇的想要知道。
「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非得要搞得這樣人仰馬翻?」
小鬼頭仗著找到一個大靠山,氣勢馬上就不同。
「你這臭女人,我可警告你,你要真傷我一根寒毛,我就叫我老爸……」他一看到蓓拉衝過來,忙又躲到孔翎雲的背後,只敢探顆頭出來。
「叫你祖宗八代來也一樣,只要是做了同樣下三濫的舉動,我照樣打得他滿頭包。」她嫣紅的臉上冷若冰霜,眼神更是銳利得像把刀。
在場圍觀的人沒有半個想替那小鬼頭出面說情,惟有孔翎雲這外地來的,才會不明就裡地成為小鬼頭的擋箭牌。
只要瞭解這兩家關係的人,心裡或多或少都有數,幾乎都是「藍景」在欺負「棕櫚樹」,今天蓓拉會抓狂成這樣,一定是對方先挑起戰端,否則,蓓拉不會吃飽閒著,主動招惹對方。
「你快點讓開,我不想傷到不相干的人。」蓓拉紅潤的薄唇冷冷地吐出這幾個字。
「有什麼事你說出來,讓大家來評斷,不要這麼意氣用事。」孔翎雲認為,太過主觀有時會失了公正。
「我再說一次,你快點讓開!」英氣的眉反映出個性的剛烈,發直的雙眸斷定出她不願妥協的強硬態勢。
「除非你把事情經過說一遍。」他的態度也不軟化。
「沒必要。」
「如果說……我非要知道不可呢?」
「那你就是存心跟我過不去。」她濃眉聚得更緊,眼袋處還不自覺地抖動起來。
一旁的楊民見狀,大臂一橫,擋在兩人中間,「大家都認識,沒必要搞得這麼僵嘛……」
話沒說完,楊民就被蓓拉給推倒在地,光看她那氣勢就快嚇死人,他哪敢再多管閒事。
「有話我們好好說,要是他真有錯,我不會讓你受到委屈,這口氣我保證替你討回來。」萬事以和為貴,孔翎雲可不希望還沒購得飯店前,就先和賣方起了爭執。
「如果我把事實說出來,確實是他惹出來的禍,你願意讓我打斷他的雙腿嗎?」
「臭三八,你要真敢這麼做,我有辦法讓你在摩納哥待不下去。」他隔空叫陣,一張嘴也是利得傷人。
「我看我先撕爛你的嘴再說。」她正要踏上前去,孔翎雲搶先一步迎上來,就在雙方要短兵相接,引爆衝突時,一位老頭子氣喘吁吁地跑到當事人的面前。
「蓓拉,我已經打電話給你姐姐了,她說這件事就這樣算了,不要再橫生枝節,惹出太多爭端。」此人乃「棕櫚樹」的第一主廚霍大為,這次是他跟蓓拉一起看顧旅遊展的攤位。
「霍大叔,你去告訴我姐做什麼?她一定不可能跟他們一般見識的。」
「這是你姐交代的,你要想惹她生氣,那我就據實以報,你自己看著辦了。」霍大叔深知「藍景」的人不好惹,能避就避遠一點,少引爆衝突的好。
蓓拉向來對姐姐弗拉相當尊敬,對於她姐代母職,心中對她感激萬分。
「你給我記住,我姐姐不跟你計較,我可不會,這件事我不會這樣簡單就放過你。」她給對方一個嚴重的警告,臨走前,還惡瞪對方一眼。
等她和霍大叔走出露天餐廳,孔翎雲還不由自主地跑上前去,他望著她纖妙的背影,再看看那個忘恩負義,連聲謝也不說就離開的小鬼頭,心裡明白他是真的錯怪她了……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3 09:17:41
第二章
站在「棕櫚樹」的眺望台往外看,眼見所及,是一幅如詩如畫般的美麗景致。
整個天空與海水的海平線拉得很長很長,幾艘白色的帆船優遊其中,綿密的沙灘上,建了三座用茅草蓋成的涼亭酒吧,附近穿梭著幾位身著鮮艷夏威夷襯衫的服務生,安靜、閒適、慵懶,就是現代人追求度假的真正寫照。
孔翎雲雙掌壓在窗欞上,他心中明白地告訴自己,就是這種感覺沒錯,只要加入自己的行銷理念,過不了多久,這裡將會成為蒙地卡羅第一大飯店,而他也會成為飯店業的龍頭鉅子,他要讓其他的家人瞧瞧,他不再是那個游手好閒,整天無所事事的孔翎雲。
「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一記柔弱無骨的聲音,從他耳後傳了過來。
孔翎雲一轉過身,正好與飯店的女主人弗拉直接打個照面。
「沒關係,弗拉,你們這種自發的酒好好喝喔,等會讓我帶幾瓶回去,好不好?」楊民再啜一口這種碧綠色的液體,一直讚不絕口。
「這叫做香櫞酒,整個歐洲就只有我們這兒和希臘的納克索斯有栽種,不過釀造的技術是我爺爺自己研發出來的,比希臘風味的還要淡一點點。」弗拉親切地解說,不過那種解說方式,一點也不像生意人那樣吸引人。
她連忙將視線轉移到孔翎雲身上,並主動伸出手來。「你一定是孔先生吧,你好,我就是弗拉,在電話裡就是我跟你接洽的。」
「你好,很高興能與你見面。」他也伸出手,禮貌性地回應。
他仔細看了一下弗拉,一身素雅的米色亞麻洋裝,脖子上只掛了條類似天珠般的琥珀項鏈,濃密烏黑的頭髮整個綰盤在後腦,修長的手指如青蔥般優雅,與其說是個飯店女主人,不如說她是個音樂家或是藝術家還來得切合。
三人就定位坐下後,弗拉又站起身來,深深的一鞠躬向孔翎雲道歉。
「對不起,楊民已經跟我說過了,我妹妹的事造成你的困擾,實在是很不好意思。」弗拉不再抬頭直視孔翎雲,只像個溫柔的日本女人,誠心地低頭道歉。
孔翎雲也立即起身,「無所謂,不過,我很好奇的是……究竟發生什麼事,會讓你妹妹暴跳如雷,這麼生氣呢?」
在孔翎雲的勸慰下,弗拉這才羞怯地坐回沙發上。
「聽我們的霍大叔說,那是因為『藍景』家最小的兒子,在我們給旅客品嚐的葡萄酒裡頭,偷偷地……」柔靜溫馴的語氣中不難聽出也有一些氣憤。「偷偷地撒進胡椒粉。」
「胡椒粉?」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出來。
「就是他趁我妹妹及霍大叔忙著向旅客推薦我們的飯店時,偷偷地在每杯給旅客試喝的葡萄酒裡,撒了胡椒粉進去,造成旅客噴嚏連連,而且葡萄酒裡加了胡椒粉後,氣味變得噁心怪異,客人怎麼還敢上門呢?」弗拉掀起無助的眼神,「誰知他在準備向另一盤葡萄酒動手時,就被我妹妹看見,接下來的……你們就知道了。」
原來如此,孔翎雲這下總算瞭解始末,換成是他,恐怕也會氣到跳腳。
「我不懂,大家公平競爭做生意,為什麼他們要耍這種小手段。」商場上的爾虞我詐,的確是冷酷無情。
「主要是之前我們都經營得比他們還要好,最重要的是……靠我們飯店的這邊海岸線景觀比較漂亮,投宿的價格又公道,因此,客人都會以選擇我們為主,再加上對方有意擴充改建,數度來找我們談價錢,希望我們能將飯店賣給他們,可是我爸媽都不願意,直到我爸過世後,他們就……」說到傷心處,弗拉不禁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所以他們就搞些小動作,讓你們生存不下去。」這是淺而易見的,孔翎雲馬上做出立即的反應。
「他們曾經在半夜跑到我們廚房偷放上百隻的老鼠,然後再到衛生單位檢舉我們,又安排一些素行不良的服務生充當臥底,竊取旅客的行李,造成我們的名譽受損,又在外頭放消息,說我們飯店經常有人在埋頭自殺,並且大開嗑藥派對,嚇得一些想來度假休閒的客人,紛紛要求退房,唉,這一年被他們這樣惡整,客人都走了一大半以上……」憂鬱的神情全寫在臉上,臉上沒幾兩肉的弗拉,在孔翎雲的眼中,更形單薄了。
「那你們從沒想過要反擊嗎?」怪不得蓓拉會氣成那樣,此時,他漸漸能體會出她滿腔怒火的心情。
「算了啦,反正我也不是塊做生意的料,商場上的明爭暗鬥,也不是我一個弱女子能夠跟他們長期玩下去,再說,我母親又重病,我的身心實在受不了雙重煎熬……」她的語氣之中,總是充滿著女人柔弱消極的一面,不像蓓拉,讓他覺得有活力,充滿朝氣。
「所以這就是你要把飯店頂讓出來的原因,沒關係,你放心好了,我接手之後,一定會重振旗鼓,要怎麼廝殺搏鬥,我一定奉陪到底。」聽了弗拉的描述後,孔翎雲這下可是摩拳擦掌,想要和「藍景」好好來個一決高下。
只是他這盆火才正熾烈地要燃燒起來,卻被弗拉的一句話整個給澆熄淹滅。
「不好意思,我……我們這飯店,不打算頂讓了!」弗拉的頭垂得更低。
「什麼?你……你不打算須讓了?」孔翎雲臉色鐵青,不解地看著一旁的楊民。
楊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震撼嚇到。
「我說弗拉啊,你一向是正經八百的人,這種玩笑你不會亂開吧!」他擠進弗拉的沙發,要她這位好友別害他被砍掉腦袋。
弗拉自知理虧,當然不敢大聲說話,她只是輕描淡寫的說:「如……如果孔……孔先生真……真的很想要接手我……我們這家飯店,能……能不能再等一段時日?」
「你這樣出爾反爾,能否給我一個讓我心服口服的理由?」他真想掀桌子罵人,房子車子全抵押貸款了,存款也全提領出來了,這一來一往間,要損失多少利息她可知道。
再說,他已經跟姑姑誇下海口了,這下怎能收得回來。
弗拉在孔翎雲和楊民兩雙急迫的眼神注視下,只好將她母親的遺願一五一十地轉述出來。
「就是這樣了,我不希望在我母親還在世時,讓她看到飯店換了主人,這點小小的請求,希望孔……孔先生你能見諒。」弗拉做事向來瞻前不顧後,這也是飯店被她經營得零零落落的主因之一。「照你這麼說,我竟不是要等到你母親蒙主恩召,我才有機會接手這飯店……」孔翎雲發現自己說錯話了,忙收口道:「對不起,我失言了。」
「弗拉,這件事你為什麼沒在電話裡事先告知我一聲呢!你看,我替你介紹買主,你現在卻給我捅這種大婁子,你……你真的很差勁耶!」楊民一臉皺得跟苦瓜一樣,他不停指責弗拉,做事這樣沒原則。
「楊……楊民,對不起,造成你的困擾了,這件事……也是我母親昨晚提起的,我不能違逆她的意願,你要體諒我啊……」
「我體諒你,誰體諒我,我更倒楣,沒事幫你這個忙做什麼?」
「真是對不起啦,我也不知道情況會變成這樣……」
「對不起就能解決問題嗎?我的信用被你這樣一搞,全都破產了,你叫我以後說話怎麼還會有公信力……」
「你說完了沒?」孔翎雲突然插話進來。「我沒怪她,你怪她做什麼?」
「你……你這……」楊民有些被弄糊塗了,這該罵該修理的人應該是弗拉,怎麼罵到他頭上來了。
孔翎雲要他把嘴閉,一味地指責弗拉,對事情根本一點幫助也沒有。
「需要我親自跟你母親談談嗎?」他冷靜之後,慢慢思索出解決方案。
弗拉帶著膽怯的口吻說道:「沒用的,刺激她只會讓她病情更惡化。」
該死,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他的耐性一點一滴在磨光,此刻的他,已經孤注一擲,破釜沉舟,絕對沒有後路的,要讓他再等上一陣子,他拿什麼臉回去見他姑姑……
還有那些準備看他笑話的家人。
他繞著交誼廳不停低頭走圈圈,試著思索出其他可行的方案,最後,在經過長達十來分鐘的深思後,他問了弗拉一句。「你母親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可以讓她高興的,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心願啊……」弗拉突然靈光一現。「有,我媽還有一個願望。」
「是什麼,快說。」兩人第一時間衝到弗拉面前。
「你……能不能娶我妹妹?」
海邊的黃昏,總是在絕美中帶點孤寂。
火紅的太陽融融地像個要化掉的橘子冰淇淋,一寸寸消失在海平面上端。
孔翎雲在弗拉的帶領下,來到離飯店不到兩百公尺的一處山丘上,一片紫黃交錯的色澤,讓這幅花田更具油畫的美感。
這是一片由向日葵、波斯菊和薰衣草交雜種植而成的花田。
蓓拉穿著圍裙,頭戴白底黃點的頭巾,辛苦地在花田內采收花卉,她肩上背著小竹簍,將一枝枝燦爛奪目的花兒放進簍內,陽光將她的臉照得紅通通的,彷彿像顆落在花田里的蘋果,更加增添整個畫面的柔和與協調感。
「她一向都這麼忙碌嗎?」站在小丘陵上的孔翎雲,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那揮汗如雨的女子。
「我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懂,只能做做簡單的行政工作,飯店大部分的食材,都是由蓓拉親自打理,像現在她自己在研發養生花茶,希望能借此多吸引一些遊客,好為飯店多增加些收入。」弗拉將被風吹亂的髮絲撥開,她暗自慶幸有這樣一位妹妹,才得以讓她支撐到現在。
「這一大片花田,都是她一個人在照顧的嗎?」孔翎雲看著一望無垠的花海,空氣中凝結濃郁的花香味,讓他對蓓拉的能力有了另一層瞭解。
弗拉頗感欣慰,「平常有幾位她的好友會來幫她,不過,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她一個人在負責,我總覺得她有點像我母親,什麼事都不放心交由別人來做。」她有些炫耀地看向孔翎雲,「你大概不相信,她為了要找出更適合薰衣草和向日葵生長的土壤,還特地跑到普羅旺斯去請教當地的花農,我有時在想,如果我有她一半的鬥志,飯店可能可以經營得更有聲有色。」
不僅她的能力不足妹妹,就連鬥志也沒妹妹的一半,從小愛畫畫的她,哪曉得人心的險惡。
「像你妹妹這麼有能力,應該有不少條件好的男孩子會追她,為何你母親還會擔心她嫁不出去?」外表俏麗可愛,工作能力又佳,讓人很難理解,有什麼不去愛她的理由。
弗拉難為情地苦笑,「你自己不也親眼目睹,應該不用我明說吧!」
孔翎雲想了想,這才意會過來。「你是指……」
「她個性火爆剛烈,一點也不溫柔,講沒兩句話就像要跟人家打架似的,每個男孩子只要看到她凶巴巴的態度,逃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敢追她。」弗拉十分頭疼,像這樣的野蠻性格,怎麼替她介紹對象。
「所以你找不到人選,才要我來娶她?」他偷抓她的語病。
「對……對不起……」她又低下頭,深表歉意。
「無所謂,不用向我說對不起,基本上……我並不討厭你妹妹。」她是嫉惡如仇,善惡分明,只要自己不做賊心虛,何必怕她?
「你……你不討厭我妹妹?」這可是她當姐姐的,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她妹妹。
「嗯,娶妻本來就該娶賢,如果我這飯店有她來當賢內助的話,豈不是多了雙左右手!」這是一石二鳥之計,他並不覺得有什麼損失。「走吧,我們過去幫她的忙,她肩上背的花看起來太重了!」
弗拉聽他這樣一說,當場愣住動彈不得,當她回過神的時候,孔翎雲身影就快要埋進花海,她突然一驚,朝著他放聲大叫。
「別進去,快點回來呀!」她的臉當場嚇得有如白紙。
不過她這警告已經來不及了,當孔翎雲一腳踩進薰衣草田,突然從一旁的土墩上躥出一隻大鬣蜥,並且空中同時飛來一隻大灰鷲,雙管齊下,陸空夾殺孔翎雲。
「這……這是什麼東西啊?」他一邊要閃躲大鬣蜥,一邊又被頭頂上飛來的灰鷲嚇著,腳步頓時交絆在一塊,踉蹌地邊跌邊爬。
他三步一跌,五步一摔,直往弗拉所站的丘陵地跑去,後頭的大鬣蜥更是加快腳步,吐著長舌朝他爬去,更慘的是,灰鷲銳利無比的爪子,將孔翎雲的襯衫抓得破爛不堪,就連手臂上也被劃得斑斑血痕。
「妹妹,快點叫它們住手啊!」弗拉小碎步地跑到花田邊,朝著在田里工作的蓓拉大喊。
正在花田工作的蓓拉,聽到小土墩上的慘叫聲,她慢條斯理地走出花田,就在大鬣蜥一口咬住孔翎雲的褲管的同時,這才出聲。
「『正義』、『公理』,這是姐姐的客人,你們不能沒禮貌。」
說也奇怪,話才說完,大鬣蜥和大灰鷲同時停下攻擊,嚇得孔翎雲跌坐在地上,還驚魂未定地摸著胸口,慶幸自己歷劫歸來。
「蓓拉,你老是不管好『正義』和『公理』的話,早晚有天會出大事的。」弗拉輕輕地責備蓓拉一聲,知道蓓拉的用心良苦,也就不再多做苛責。
「誰叫他沒經過我允許就踏進花田,要是不小心踩壞我一枝花,我拿你一條腿來賠。」她怎會認不出孔翎雲,幾小時前,兩人還有一筆舊賬未清。
孔翎雲拍拍屁股,趕緊站起來以維持形象。
「你養這兩種可怕的動物,萬一不小心傷了人,那該怎麼辦?」他不懂,一個女孩子家,不養個兔子、小貓、小狗的,竟會養到這種罕見的動物。
蓓拉冷哼一聲,相當不以為然。「可怕?人類才是最可怕的,它們不會隨便傷人,只有壞人才會見到它們就怕。」
弗拉瞭解蓓拉的心思,出面緩頰說道:「你別誤會了,『正義』和『公理』很聽話的,那是蓓拉為了要保護花田不受破壞,才特地馴養的兩隻保鏢。」
「你……你剛說什麼,它們叫做……」真有趣的名字。
「那隻大鬣蜥叫做『正義』,另外那只灰鷲叫做『公理』,它們都是保護『棕櫚樹』的最佳保全。」弗拉桀笑出聲,不過她視線一轉,發現到孔翎雲手臂上滲出些許血絲,忙喚蓓拉說道:「你圍裙裡不是有乾淨的毛巾嗎?快拿一條出來替孔先生包紮一下。」
「那是包花苞用的,不能用來包傷口。」她濃眉一斂,不喜歡自個兒的東西被隨便亂使用。
「人家的手正在流血,萬一感染到細菌,引發傷口發膿,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弗拉難得用姐姐的口氣訓誡蓓拉。
蓓拉想到眼前這傢伙幫了柯爾那小鬼頭,早就一肚子火了,這下還在姐姐的逼迫下,必須幫他一臂之力,紅紅的小唇是噘得更高了。
「拿去啦!」她把乾淨毛巾塞入孔翎雲手裡,氣鼓鼓地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弗拉看到妹妹對人這樣不友善,只好又低頭向孔翎雲賠罪。
「對……」
「不用什麼事都跟我道歉,你說得不煩,我倒聽得膩了,要是你妹妹做什麼你都要一一道歉的話,我看以後你恐怕道一百次也道不完。」他拿著蓓拉塞給他的毛巾,自得其樂說道:「你看,她這不也表現出她的善意嗎?凡事慢慢來,不急的。」
有了他這句話,弗拉的心才稍稍得以舒緩。
她認同地點點頭,深具信心的說道:「那我們快回去吃晚餐吧,今晚蓓拉發明了一些好吃的菜,她請我們飯店的人先試吃看看,你也一塊嘗嘗吧!」
「哇,那可是榮幸之至。」
「霍大叔,你覺得這鍋海鮮湯該加點胡荽還是月桂葉,味道會比較釋放得出來?」蓓拉用小湯匙舀起一瓢湯,讓霍大叔嘗一口。
「你這裡頭是緹魚和……」
「小蛤蜊。」
「對,對,鯧魚加上小蛤蜊的話,最好是用月桂葉,如果你是用緋鯉的話,就改用胡荽,別忘了在起鍋時再加點番紅花和橄欖油,還有啊,先把魚湯瀝出來,魚肉是用蒜味蛋黃醬和蒜味麵包來搭配……」霍大叔留著一口大仁丹胡,瘦長的體形有些像中國文人般的仙風道骨。
「蒜味蛋黃醬是用我們上星期做的嗎?」她打開抽油煙機上的木櫃,不停的在裡頭翻找。「我記得我拿兩瓶去給娜蒂婆婆,你有拿去送人嗎?」
霍大叔怔了會,上了年紀的腦袋瓜,記憶力向來不怎麼靈光。
「啊,我也拿一瓶給小蚱蜢,他媽媽老說你做的很好吃,還塞了一百塊錢給我。」他記起來了,是拿給在附近漁村打魚的一戶人家。
一聽到霍大叔這麼說,蓓拉臉色不佳地來到他面前。
「拿來!」
「拿什麼?」
「錢啊,我不是說過小蚱蜢他們家經濟能力比較差,你就送他們吃就好了,幹麼拿人家的錢呢?」她三令五申,可惜霍大叔這腦袋瓜總是記不牢。
「那是他媽媽硬塞給我的,還責罵小蚱蜢,說有事沒事就拿我們的東西……」他見蓓拉在瞪他,忙從口袋裡掏出一百元。「嘍,她拿給我我也沒花掉啊,要不你拿回去還他好了。」
「第三次了,霍大叔,我說過我們要先做出口碑,這錢不能隨便給人家收的。」蓓拉再返回木櫃前。「看來,今晚我們只能用剩下的這一罐了。」不夠也沒辦法。
「蓓拉,我們老是做東西送人家吃,你不怕你媽咪會生氣,她現在還在生病,讓她知道了,不免又要被罵一頓。」霍大叔邊攪著海鮮湯,口裡邊喃喃自語念著。
「你要不說我媽咪怎麼會知道,我們請人家吃東西,到時如果好吃,他們就會替我們宣傳出去,這是招攬生意的方法。」她一邊從罐子裡取出糖漬水果,一邊嘟囔著。
這也是她自己親手做的,一整罐的綜合水果,包括洋梨、無花果、蜜桃、心型櫻桃,還有玫瑰杏仁,這些都是她去跟市中心一些專賣店學來的,好吃又便宜,甜度也可以任由自己來控制。
整整兩個月的時間,她都在四處學習道地又好吃的法式料理,經過她精心研發,改變口味,目的也是希望能以不同於別家風味的餐點來吸引客人,她始終相信,真材實料一定勝過旁門左道,只要東西好吃,服務親切,客人自然就會上門。
「辛苦了兩個月,大伙今天就能看到你的成果了。」霍大叔有感而發。
「我相信我自己獨創的幾道菜,一定能把咱們飯店的名聲給打響。」擺好餐盤,她喚來廚務人員,一起替她將所有的料理給端出去。
等到長型餐桌上擺滿她所精心研發的新料理後,她拿起幾個小瓷盤,上頭各裝著一些她所煮出來的美食,她告訴霍大叔,「我先端上去給我媽咪,即使她不能吃,我也要告訴她,我一定會幫姐姐將飯店再做起來。」
「老闆娘要是知道你這麼用心,病一定會很快就好起來的。」霍大叔明知道這不過是安慰的話,但還是說出來鼓舞蓓拉的土氣。
「嗯,那我去了……」她咚咚咚地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你可以去叫我姐姐和員工們進來吃,不必等我了。」
說完,她帶著滿心愉悅的笑意上飯店頂樓,她相信,媽咪光是聞到她做得好吃料理的味道,一定會很高興,病也會很快就痊癒的。
就在蓓拉上頂樓去找碧絲時,弗拉也帶了孔翎雲到附近週遭去逛了一圈回來。
「這邊的海岸線非常優美,我不建議用增加海上遊樂設施來提高收入,這樣反而會破壞這裡的質感,如果能做一個可以欣賞落日餘暉的平台,那我倒是覺得有可行性。」孔翎雲提出自己的見解,以商業利益來看,他是有自己一套獨特的想法。
「我是怕有小孩子來住宿的話,能提供給小孩子玩樂的非常有限。」弗拉說出自己不同的見解。「其實這附近的遊客群很集中,大部分是夫妻或是三五好友較多,在度假方面要求的也是以安靜、舒適為主,萬一真有小孩的話,我是覺得另辟一個兒童遊玩的戲水池,應該就夠了,海灘盡量保留給一些想做日光浴或是浮潛的遊客……」他走進餐室,在弗拉的盛情下,從容坐進座位。
「大小姐,二小姐說我們可以先用餐,不必等她了,她到上頭去找老闆娘上會就下來。」霍大叔走上前,替兩位鋪上餐巾。
「沒關係,我們等她一起下來吃,她那麼辛苦,我們等她也是應該的。」孔翎雲客氣地說道。
「你不懂我妹妹的脾氣,她說叫我們先吃,我們就要先吃,如果不遵照她說的話,還有可能被她罵喔!」弗拉解釋道,並對著一旁的服務生說道:「那我們就開動了,你們可要好好品嚐,等會我要一個個問你們意見喔!」
所有工作人員點頭示意,大快朵頤了起來。
「那我就不客氣了。」孔翎雲舀起一口湯放進嘴裡,正想專心吃出裡面的味道時,卻見蓓拉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兩眼還發出難以平息的怒火。
「姐,媽咪說你要將飯店頂讓出去,是不是真的?」蓓拉一衝進來,二話不說便劈頭問道。
「這……」她張口結舌,兩眼自然地朝孔翎雲看去。
蓓拉一看就知道有鬼,這傢伙跟隨姐姐進進出出,鐵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問你,想頂讓我們家飯店的人,是不是你?」她走到他的椅子邊,兩排牙齒緊緊磨咬。
「蓓拉,不可無禮。」
「我問你,是不是你?」她不管姐姐如何勸阻,雙眼還是怒氣沖沖地看著孔翎雲。
孔翎雲看得出來這事根本紙包不住火,與其欺瞞,不如坦白告知。
「沒錯,就是我要來頂讓你們家飯店的。」
蓓拉一聽,整個肝火躥到腦門,她看他還老神在在,怡然自得地在喝著她煮的湯,一把火更是燒得理智全失。
「要頂,我就讓你頂個夠!」她一把抓起湯盤,就往孔翎雲身上灑去。
整個海鮮濃湯就這樣不偏不倚往孔翎雲身上招呼過去,燙得他從座椅上跳起,一時之間,在場的人都看傻了眼,沒人敢說話,只有孔翎雲一人鳴哇哇地亂叫,模樣狼狽極了。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3 09:18:12
第三章
星光點點,濤聲不斷。
海風將弗拉的白色洋裝吹得啪啪作響,綰好的髮髻,也被吹散開來,她的神情嚴肅,哽咽的聲音卡在喉間,隱忍不發。
「你什麼時候可以改改你那粗魯不講理的脾氣?」姐姐弗拉發了聲,苦口婆心地再三拜託。
「我又沒做錯。」蓓拉依舊堅持己見,不願低頭。
「把人家灑得一身都是湯,這叫沒有做錯?」弗拉端起姐姐的架式,斥訓蓓拉的睜眼說瞎話。
「他不動我們飯店的主意,我就不會找他麻煩。」她說得理直氣壯。
「我說過已經頂讓給他了嗎?不要媽咪稍微說一下,你就以為全世界都跟著一起變了。」
漫步在綿密的白色海灘上,兩姐妹心頭各掛著不同的重擔,弗拉明白蓓拉是不捨得將飯店拱手讓人,但這樣的慘澹經營,如果不靠外人來幫忙,遲早也會被「藍景」給鬥垮。
「可是你要不頂讓給他,他幹嗎來這邊,還到處批評我們的飯店,說這裡不好,那裡不行,這是爺爺的飯店,他一個外人憑什麼那麼多意見。」蓓拉源源不絕吐出心中怨氣,她不想改變,她要維持現狀,她要保護這片從小生長的家園。
「蓓拉,現在時代不同了,我們的飯店老舊,需要革新才行,孔先生是這方面的專家,他曉得該怎樣讓我們飯店能吸引更多的人潮。」天生文弱的她,嘶吼起來特別出力,沒喊幾聲,喉嚨便漸趨沙啞。
「我不是已經在替飯店汰舊換新了嗎?我研發新的餐點,又調配出好喝的養生花茶,甚至連小小的旅遊展,我都帶著我們祖傳的葡萄酒去做宣傳,我也有在努力想使飯店更好啊,不需要外人來插手。」一感到有外人介入,就像要分散她們家,她很害怕,再失去任何屬於她熟悉的東西。
自從爺爺在她七歲那年過世,爹地也在前幾年出車禍身亡,現在媽咪又罹患癌症,想到飯店要再頂讓出去,蓓拉的心哪能平靜下來。
「蓓拉,這些是不夠的,我們要有新的資訊,軟體設備足夠,也要改變硬體設備,姐姐就是這方面能力不足,才會想把飯店頂讓給有經驗的人,至少這樣,飯店就不會被『藍景』給擊垮,要不然,我們釋出多一點的股權,自己當個小股東也行,讓有能力的人來經營,不是更好嗎?」她解釋得這麼詳盡,無非是想要讓蓓拉能接受孔翎雲,自己也好早點卸下這個重擔。
「我不要,我不要跟別人瓜分我們的家,『棕櫚樹』是我們家的,誰也不能搶走它……」向來堅強勇敢的她,這下哭了。
「你怎麼都說不聽,姐姐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我不希望爺爺的飯店毀在我的手上,而且……我……我也好想再重拾畫筆,過我想過的生活……」弗拉摀住口鼻,她泣不成聲,憋了許久的話,今天總算傾瀉而出。
姐姐的傷心難過,她多少也懂,從小對繪畫極有天分的她,在父親過世後,一切都改觀了,母親一人無法扛起整間飯店的責任,所以弗拉暫時放棄她心愛的畫畫,跟在母親身旁學飯店管理,使得她接下來的生活,可說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海濤的聲音配上姐姐飲泣的聲音,聽來格外淒涼無助,蓓拉走到弗拉身邊,緊緊環抱住弗拉的身子,低低切切地說:「姐,對……對不起啦,我不該惹你生氣的。」
「蓓拉,姐姐不生你的氣,只是要你明白,你長大了,很多事不是任性或是獨斷獨行就能完成的,我們都是女生,有些事還是需要男生的幫忙,才能事半功倍,你明白嗎?」她抹去妹妹的淚,破涕為笑,「聽姐的話,去給……嗯,你叫他翎雲哥好了,去跟翎雲哥賠不是,好不好?」
蓓拉拗得重重踩了一下沙地,上齒緊緊咬著下唇。
「你還是說不聽,是嗎?」
「好啦,姐,你別生氣,我去跟他道歉就是了。」
「他的手和胸口好像都燙傷了,去拿些治燙傷的乳膏,幫他上點藥,讓他知道你的誠意,好不好?」
蓓拉嘟著嘴,她不敢再違逆姐姐的意思,踱著沉重的腳步,慢慢的朝孔翎雲的房間而去。
「輕……輕點,別……別太用力,對……對對,這樣就行了。」
正在接受霍大叔冰敷的孔翎雲,兩隻手開始紅腫起來,胸口彷彿就像掉了一塊肉,讓他疼痛難耐。
穿著一件透風的亞麻衫,沒想到不僅透風,還透熱湯。
剛開始被燙到時不覺怎樣,哪曉得過了一小時,兩隻手紅得像鹵蹄膀,就連胸口也被燙出一大塊紅疤。
「孔先生,我們二小姐就是偶爾太過激動,你可千萬不要介意,她不是有心要這麼做的。」霍大叔不停替蓓拉說話,希望能讓孔翎雲多少降降火氣。
「我是不會介意,只是……她向來都是如此鳴?」火爆、魯莽及愛動粗。
「以前還好,自從她爹地出車禍後,脾氣就變得……有些凶悍。」霍大叔擰了條冰毛巾,小心地蓋在他紅腫的雙手上。
「是承受不了失去父親的打擊嗎?」
「還倒還是其次,大概是不希望隔壁『藍景』的那兩個不良少年,老找她媽和姐姐的麻煩,我相信你應該看過『正義』和『公理』了吧?」他揚起下垂的眼瞼,目光停在孔翎雲的臉上。
「你是說……那隻大鬣蜥和灰鷲啊?」他咋舌地說道:「怎麼會有女孩子養這種猛禽類做寵物,我倒還第一次見。」
「那是為了要保護她媽媽和姐姐,才特地去找管道弄來訓練的。」霍大叔一副你不可不信的臉,逼近他面前道:「蓓拉花不到一個月時間,就和這兩隻怪物培養出極佳的默契,像左右護法似的,她說什麼,這兩隻寵物就做什麼。」
「那你說的不良少年……」
「就是『藍景』飯店負責人柯泰山的兩個不肖子柯傑和柯爾啊!」
霍大叔細訴這兩個小王八蛋的種種罪行……
「這種事你們都還能容忍,不打算報警處理嗎?」
霍大叔搖頭搖得厲害了。「一來他們跟警察關係良好;二來大小姐個性軟弱,老是息事寧人要我們別太計較,久而久之,他們膽子越磨越大,就連旅遊展也敢明目張膽在我們葡萄酒裡放胡椒粉,也難怪二小姐會氣成那個樣子了。」
話一說完,便聽見有人在敲著房門,霍大叔走上前去開門,見到是蓓拉,連忙對著孔翎雲道:「孔先生,那我就先走了,冰袋我已經替你裝了新的冰塊,你就自己慢慢敷吧!」
等到房門一被帶上,蓓拉便走到孔翎雲身邊,她手上端著一碗魚湯,臂上掛著一個小紙袋,裡頭裝著燙傷藥。
「你可別再潑我一次熱湯了,我對你們『棕櫚樹』上上下下的員工都沒有惡意,這點你可以問你姐姐,OK?」見過三次面,不是被鬣蜥、灰鷲追,就是被熱湯潑,總之現在他看到蓓拉,不免還會有些提心吊膽。
「你放心,我現在心情很平靜,你暫時不會有危險。」她把魚湯擱在桌上,有氣無力地走到他面前,看到他紅腫的雙手及胸口,曉得這全是自己的傑作,多少有些歉疚。「這是燙傷藥,你拿去用吧,」
孔翎雲動也不動,這點,讓蓓拉有些霧煞煞。
「你快把藥抹一抹,然後把魚湯喝掉啊,你晚餐不是沒吃嗎?」
「如果我的腳能跟手一樣好用,我一定馬上照你的話做。」他望著自己癱在一旁的雙手,暗示他目前暫時殘廢。
「那這樣你怎麼上藥?」
「問你啊!」
「問我?」
「要是你的道歉只是蜻蜓點水象徵性的問一下,那我也不勉強,你放心好了,等會我一定學會用腳來抹藥,然後用腳來夾湯匙喝湯,絕對不會勞駕你的。」他的話讓人酸進牙縫裡,聽得蓓拉骨頭都感到有點不對勁。
「好啦好啦,你想先抹藥還是先吃東西?」她記著姐姐的話,絕不能再跟對方起衝突。
「我肚子有點餓了,想先吃東西。」晚餐被潑了一身後,就沒再吃東西,還是先顧五臟廟要緊。
蓓拉犯錯在先,因此怨不得人。
這是她第一次餵人吃東西,而且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她已了一口湯,粗手粗腳地送到他嘴邊,孔翎雲喝得實在有點困難,幾滴汁液還不小心滴到胸口。
她慌忙地拿起餐巾替他擦去胸前的湯漬,從她手忙腳亂的動作看來,還真是沒服侍過人的經驗。
「沒關係,慢慢來,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他不怪她,還給她精神鼓勵。
這樣的交流,也不失為一種拉近距離的方式。
蓓拉看他一點責怪的意思也沒,這次夾起一大塊魚肉,直接往孔翎雲的嘴裡塞了過去。
嘴裡塞進一大塊魚肉,讓他嚼起來有些吃力,而且嚼到一半,突然……
「咳……嘔……嘔咳……」
「你怎麼了?」蓓拉頓時驚惶失措,看他一直指著自己的喉嚨,然後滿臉通紅,話都快要說不出來。
他不停比著自己的喉嚨,想咳又咳不出來,蓓拉這才恍然大悟。
「你卡到魚刺?」
孔翎雲用力地點點頭,還一手指向茶壺。
她緊張地倒了一杯水,然後直接往孔翎雲口裡灌進去,誰知道,沒把魚刺給衝下去,反而讓他給嗆到了。
「咳……哇啊咳……」他連續出現幾聲乾嘔,看得一旁的蓓拉手足無措,只曉得不停拍打他的背,將他的氣拍順。
「你怎麼樣?沒事吧!」她這下真的緊張了,萬一他一口氣順不過來,那她可是成了殺人現行犯。經過一番地獄般的折騰,孔翎雲這下才死裡逃生,從鬼門關逃了回來。
蓓拉神情緊張地守在他身邊,懊惱自己怎會這麼笨手笨腳,粗枝大葉。
「你有沒有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幫你找個醫生?」一連串的關心讓孔翎雲不禁窩心,由此看來,她的本性還是挺善良的。
她的手因慌亂而不小心搭在他的手上,孔翎雲強忍著痛,因為,這是他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她。
這是一張俏麗卻韌性十足的臉蛋,他很少看女孩子眉毛可以濃得這麼平順,面相書上說濃眉的女子正義感十足,如今當場驗證,還真是一點都沒錯。
他因她細緻光滑的皮膚而看傻了眼,以至於對方臉色大變,他也未察覺。
「你看夠了沒?」玉手一拍,就往那紅豬蹄拍了下去。
這一拍,把他所有浪漫夢幻的念頭全拍走,燙傷所帶來的疼痛,讓他只好再度回到現實生活。
「我幫你上藥,記住,把手貼在冰袋上,等會兒我替你拿些鼠尾花花茶來。」她站起來,將藥膏重新放進小紙袋中。
「鼠尾花花茶?」
「那對傷口癒合很有幫助,你在這等一下,我馬上回來。」蓓拉正轉身要離去,孔翎雲卻出聲將她喊住。
「蓓拉!」
「什麼事?」她回過頭,怔怔地看著他。
「你……能不能叫我一聲……翎雲哥,我想我們應該不需要這麼生疏的,對吧?」
蓓拉翻了個白眼,嘴巴努了幾下,最後才張開小紅唇,「翎……翎雲哥。」
「不錯,能不能再叫一聲。」
「無聊!」她虎瞪著他,接著便轉身甩門,懶得理他。
連續一星期的好天氣,讓「棕櫚樹」也湧進一些觀光客。
人數不多,大多是零散的自助旅行青年,他們住不起太昂貴的五星級飯店,才會試探性的進來詢問。
但,再怎麼說,窮客人也算是客人,只要能將口碑名聲做得好,他們就是最有效的活廣告,不過,當弗拉將最近一年來的盈餘損益表拿給孔翎雲看時,不禁讓他深鎖眉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你們進貨的成本價格會不會太昂貴了?這樣永遠賺不到什麼錢。」他記得蓓拉什麼東西都是親手製作,除非是很難自己生產的原始物資,像是食品類、或是清潔用品、廚務產品,餐具等等,才會大量進購,只是……這樣的價格,還是比一般的行情價高上許多。
弗拉經孔翎雲這麼一點醒,臉上不禁有些慚色,她當然清楚自己把飯店經營得亂七八糟,一塌糊塗,可萬萬沒想到,才一把賬本拿給他看,馬上就破功了。
「那……市場現在是什麼行情啊?」會問這句話,顯然是個門外漢。
「雖然我不是學飯店管理出身,但基本的一些民生消費我還有在注意,除非是通貨膨脹,否則這些一般的民生物質,沒必要飆漲得這麼離譜,你有去問過附近飯店進貨的成本嗎?」他真替這兩姐妹,以及這家飯店憂心啊!
「什麼?」弗拉像鴨子聽雷。
「你聽得懂我剛才說的內容嗎?」他不可置信地望著這家飯店負責人的表情。
「嗯……不太懂。」弗拉又把頭兒低垂,她覺得好丟臉喔!
怪不得她會用這麼低的價格將飯店頂讓出去,原來她連飯店該賣多少也不知道,才會隨便出個價讓他心花怒放,他這下終於明白,弗拉是個沒有數字概念,一點也不會理財的女人。
「那這貨贊品都是誰去進的?」這她總該知道吧!
「都是蓓拉,你可以去問她,這方面都是她負責的。」弗拉這回答得又快又好,將這棘手的問題全丟給蓓拉,她也好稍稍喘口氣。
「她現在人呢?」
「應該在游泳池旁的小玻璃屋采收乾燥花。」她愉快地拉著他的手前往。
「她又在做什麼了?」
「自製保濕化妝水和去角質的洗面乳,她打算當成本飯店的獨門產品。」
一間不到二十坪大的玻璃屋,種滿各式各樣小型的花卉和藥草。
每天早上她會先到後頭小丘陵地上巡察薰衣草、向日葵和波斯菊田,然後快到中午時分,才會回到小玻璃屋照料裡頭更為脆弱,需要用心看養的特殊植物。
這些她打算用來做養生花茶,要不就是搭配精油做些美容用品,她很瞭解她這麼做,一定可以吸引大批女性的遊客,至於男性遊客,她就以研發新口味的美食,來抓住他們的胃。
就連小朋友她也不放過,最近正跟著住在近郊的娜蒂婆婆和小蚱蜢的母親學做烘餅乾,她相信這些有媽媽味道的餅乾,一定能吸引小朋友族群。
她費盡心機,努力打拼,都是為了讓自己的家族事業振興,再怎麼苦,她都會撐下去,她相信只要生意一好,媽咪的病也會跟著好起來,到時候一家人開開心心團聚在一起,像每年的聖誕節一樣,跟著觀光客一起開派對,吃火雞大餐,那不知有多開心啊!
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她要努力,不斷努力,再怎麼累她都不會在乎,只要能讓「棕櫚樹」生意好起來,什麼苦她都不怕。
一記清脆的風鈴聲響起,弗拉帶著孔翎雲來到玻璃屋,他們見蓓拉正蹲在地上,小聲地朝她喊了一聲。「蓓拉!」
她一回頭,看到兩人走近,突然站了起來,還朝著兩人大喊,「你們在幹什麼?」
「我……我們沒做什麼啊?」
「地上放著橄欖子和玫瑰花,你們眼睛都長在背後嗎?」她臉臭臭的站起身來,今天她頭戴火紅色頭巾,身穿紅底加上滿天星圖案的工作服,遠遠看,好像一顆鮮嫩欲滴的草莓。
經蓓拉一提醒,兩人這才注意到腳下用麻紗布鋪成的一大片素材。
「哇,這裡好清香,聞起來真讓人心曠神怡。」孔翎雲深吸一口氣,看著蓓拉用心照顧的花花草草,不禁對她照顧動植物的能力,佩服之至。
「姐,你帶他來這做什麼?」一些甘油與抗菌劑都還沒調好,她都快忙死了。
「翎雲有話要跟你說,那我先走了。」弗拉有先見之明,她待著也是電燈泡一個。
玻璃屋的風鈴聲又響起,弗拉立刻不見蹤影。
「你找我有事嗎?」今天大概心情好,口氣變得比較友善。
「你對這些花花草草很有研究,而且都照顧得很好嘛……咦,這是什麼植物,我怎麼以前從來沒見過?」他突然被一種長像奇特的蕨類植物所吸引。
被問及專業領域,蓓拉的精神就全來了,她馬上脫口而出,神氣地說道:「那叫仙女傘,很少見吧,專治風濕用的,葉片搗碎還能治療皮膚病。」
「這在法國不多見吧?」他也被她感染起興趣來了。
「大部分分佈在中國大陸西南部,以及印尼、菲律賓、太平洋群島,當初引進種子通過海關時,他們還以為是走私什麼保育類的植物,後來我跟海關人員在機場大吵一頓,最後請了動植物防疫檢驗所的人員來,才查出這只是普通的植物。」說起她的風光史,蓓拉驕傲的神情全寫在臉上。
他靜靜地看著她說得興高采烈,特別是站在一排黃、紫相交的風信子旁邊,更是襯托出她健康、活潑的一面,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捧起她的臉吻個痛快。
「你……你又在發什麼呆呀?」
「嗯……我是想問你這株是什麼花?」他慌張地隨手亂指。
「不會吧,你連玫瑰都沒見過?」
好死不死,他竟然指到一排全世界人都知道的花卉。
「這麼漂亮的玫瑰當然沒見過。」他尷尬地將話題一轉。「你真有頭腦,聽你姐姐說,你一直挖空心思,想很多自創品牌的東西,不過,要真是你自己研究出來的,你可要去申請專利,要不然被人家學走了,你可划不來的。」
「什麼,還要申請專利啊?」
「這就像智慧財產權,你總不希望你研究出來的東西,被人家模仿走吧?」
蓓拉頭搖得像波浪鼓。「誰要敢偷學,我打斷他的腿。」
她看到孔翎雲像是被嚇到,馬上收起張牙舞爪的形象。
「我看也不會有人敢偷學的。」他覷笑著。
「像我自己發明的一種浪漫燭台,是不是也能申請專利?」
「浪漫燭台?」
「對呀,我配合幾種花料、精油做出來的,類似薰香燈之類的,不過,我是用燭台的造型將它呈現,我相信,一定會有很多情人喜歡的。」她說得興致勃勃,想必是她目前最有成就的研發之一吧!「那……到時候浪漫燭台做出來,我能不能請你吃一頓燭光晚餐啊?」深邃的目光將她的臉蛋緊緊鎖住,他的臉慢慢靠近,渴望汲取那柔嫩的小紅唇。
蓓拉的心像戰鼓般開始擂動,從沒有哪個男人膽敢對她有任何幻想,更不可能付諸行動,被她抓在手中的幾株迷迭香,已經被揉得粉碎,她不僅緊張,而且可能會休克。
孔翎雲越是靠近,蓓拉越是心律不整,濃重的鼻息已悄悄籠罩著她的唇瓣。
就在孔翎雲美夢即將成真之際,忽然之間……
「啊……」傳來一記慘叫聲。
孔翎雲的嘴唇不小心被蓓拉咬破,血從嘴角處滲了出來,疼得他蹲在地上。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蓓拉緊張地賠罪道歉,她也不知道啊,為什麼對方的嘴唇一湊上來,她就會緊張地咬了下去。
這回,孔翎雲的美夢做不成,反倒成了噩夢一場!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3 09:18:45
第四章
紫藥水塗在一張俊美臉蛋的嘴唇上,雖然有些好笑,但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孔翎雲回想著,他怎會這麼倒霉啊,先被鬣蜥、灰鷲追,又被熱湯淋頭,等到傷口好不容易快好時,嘴唇又被咬破。
流年不利。
真是流年不利。
「你們……確定是被有刺的植物扎到的嗎?」弗拉一臉狐疑,打死也不相信是被植物給刺破嘴。「是呀是呀,誰叫他沒事把臉湊得那麼近,被扎到活該!」蓓拉說得有些急躁,兩顆眼珠子不停地移來游去。
「二小姐,我可不記得你玻璃屋裡種了什麼會扎人的植物,前兩天我進去拿些香草,也沒見著啊!」霍大叔搔搔後腦,記憶力真有衰弱到這種程度嗎!
「有啦有啦,就是這樣了,你們別再問了行不行?」蓓拉滿腦子鬧烘烘的,她氣自己怎會這麼笨拙,也氣孔翎雲沒事親她做什麼。
霍大叔不敢再深入追究,轉身回廚房幹活去。
「你確定你這是……」
「姐!」
「好啦,我不問就是了。」弗拉見蓓拉真的生氣了,自動轉移話題。「那件事你問蓓拉了沒?」
「什麼事?」蓓拉閃著大眼左右看著。
孔翎雲拿起一旁的賬本,翻動幾頁後,指著上頭的一些金額。「你進貨的成本一向都是如此嗎?」
蓓拉有些迷惑,但還是照實回答。「是最近這半年才這樣的,那些批發商說最近關稅課得重,一些國外的農產品價格跟著水漲船高,即使是國內的也因運費和人工的費用,價格才會飆升到這麼高。」
一派胡言,看來,蓓拉是被唬了。
「那你們有調高住宿費用及餐飲費用嗎?」他體內一股火在醞釀,準備隨時爆發。
「全球景氣都這麼低迷,有人願意來訂房度假,我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有可能調高價格。」弗拉接著說道。
「那你們有去查過附近飯店,旺季和淡季的住房率,各是多少嗎?」
兩姐妹都快忙不過來了,哪還有時間做市調。
「那你們有到鄰近的賭場、名牌服飾店、高級餐廳晃晃,看來蒙地卡羅的人,大部分消費的情況是如何嗎?」
兩姐妹一樣搖著頭。
「翎雲哥,你問這些做什麼,裡頭出了什麼問題嗎?」蓓拉被搞得沒耐性了,希望孔翎雲有話就直接說出來。
很明顯地,這些批發商聯合起來欺負這對姐妹花。
只是這些批發商一定不敢單獨壟斷,會聯合起來惡整兩姐妹,幕後一定有個強大的靠山在支撐著。
他勢必要揪出這幕後黑手,非把他打得鼻青臉腫不可。
孔翎雲咬著筆蓋,陷入一片長長的沉思。
「明天一早,我陪你到批發市場去!」
清晨的蒙地卡羅,還沉浸在一片寧謐迷濛的晨霧中。
不管是縱舞狂歡,或是浪漫多情的過上一夜,到了大清早,人們似乎才剛踏進夢鄉,整條街上露靄沉沉,一切都是那麼幽靜、安詳。
蓓拉幾乎每隔幾天就要這麼早起,為了替客人挑選上好的食材,她必須一大早犧牲睡眠,趕到市區的市集去,將要批購的東西買齊,然後再用小廂型車送回飯店。
這樣的日子,她也無怨無悔地過了半年多。
之前還有霍大叔幫忙,可是近來他風濕老毛病又起,膝蓋稍稍有點痛風的情況,為了體恤他,她決定自己辛苦點,不過還好市集的菜販、肉販們都會幫她的忙,一起幫她將東西全搬到車上去。
不過今天她不再孤寂了,有孔翎雲在身邊,至少,一路上有人陪她說話,不會那麼無聊了。
「等一等,你這扣子沒扣上,早上露水多,濕氣重,很容易感冒的。」臨上車前,他仔細地替蓓拉將上衣的頸釘扣上,並且趁她不注意時,在她臉頰上輕吻了一下。
「你現在很隨便喔,沒經過我的同意就隨便亂親。」她嘴巴雖然這麼說,卻有一番甜甜的滋味在心頭。
「這是在幫你醒膚嘛,早上起床要幫你按摩按摩肌膚,才會光滑有彈性啊!」
「哪有人用嘴醒膚啊?」這是哪國的民俗偏方?
「對呀,好像是從我外祖母那邊傳過來的吧!」
「胡扯,快點上車了,要是我們動作慢了,新鮮的東西都被人挑走了。」她摸摸臉頰,好像還真有彈性了。
大約過了四十分鐘車程,兩人終於來到市中心的市集區。
還沒進到市場,陣陣的蔬菜果香就撲鼻而來,這時間來的大多是商家和早起的老人家,觀光客大約要九點以後才會陸續出現。
琳琅滿目的農產品從市集的入口處,一直排到看不見的盡頭,蓓拉什麼攤位商家的貨品都沒看上一眼,逕自往最裡頭靠近一處蓄水池的商家而去。
「等等。」他喚住蓓拉,要她稍微將腳步停住。
「幹什麼?」
「你都不每家每攤多看多比較的嗎?」這可是控制成本的一大學問。
「東西還不都一樣,價格也不會差太多吧!」她看了這麼久,每一家賣的不都大同小異。
「你認為都是一樣的嗎?有進去問過嗎?」
蓓拉心虛的搖搖頭,她每天零零碎碎的事那麼多,東西買一買就要趕回去做別的事,哪有心情逛大街啊!
「那好,你拿著,我問到什麼,你就記下什麼。」他丟給她一本筆記本,要她仔細看著他做。
她發覺孔翎雲買東西還真婆婆媽媽,一點也不乾脆,心裡氣歸氣,還是姑且聽他一次,看他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他一共問了九家蔬果批發店,並且要蓓拉將詢問到的價格一一抄下,還隨機挑選了最裡頭和最外頭的幾家店,做個總比價。
「你……你夠了沒,我兩條腿都快逛斷了。」蓓拉從沒像今天這樣疲於奔命過,整個市集前前後後已走了三四趟。
最後,兩人停在蓓拉合作的批發商前頭,當她要進去時,孔翎雲喝阻了她,要她先暫時等一下。「老麻坊的甜椒、青豌豆和番茄,一斤分別是多少錢?」
「七塊、四塊還有六塊。」
「那蔬香園的呢?」他接著問。
蓓拉翻了一頁,指著說道:「七塊、四塊……不過他們的番茄只賣五塊。」
「那好。」他挑了一家離人潮最遠的。「哈哈農場的呢?」
「他們的是……天啊,五塊、三塊……番茄才賣三塊?」她像是被雷驚醒,不相信上頭的數字會說話。
「東西不都一樣,價錢會差那麼多嗎?」他用她的話來反問她。
蓓拉有點不可置信,呆呆地怔愣著,一點也不像她平常那樣機靈。
「好,現在你保持平常的心情,到你天天批貨的這一家,看她這些東西賣你多少,我在外頭等你,你馬上出來告訴我。」他不隨她進去,以免被這些奸商給懷疑。
只見蓓拉像失了魂似的走進這家「大果王」,幾分鐘後,不但等不到她出來,還聽到從裡頭傳來陣陣吵架的聲音,而且越吵越凶。
孔翎雲見情況不對,馬上衝到裡頭去。
「你這不要臉的卑鄙傢伙,這種黑心錢你也賺得下去,你不是說什麼狗屁貶值,關稅課有多重,怎麼別家都可以那麼便宜,你賣我就貴得這麼離譜。」蓓拉氣急敗壞,不但滿口粗話,還捲起袖子要修理老闆,幸好被孔翎雲給及時阻止,這才免於一場衝突發生。
「到底怎麼一回事?」孔翎雲用力抓住她,看到蓓拉氣得快要哭出來,更是牢牢地將她抱在懷裡。
「你說的沒錯,這傢伙真的在欺騙我,他的甜椒賣十五,青豌豆賣我九塊,番茄還賣到十三塊,我這麼相信他,每次都找他買,他竟然存心吃定我……鳴鳴……」蓓拉氣得又將她腳邊的一簍洋蔥踢翻,外頭買東西及鄰近商家紛紛跑過來探看,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稍稍安撫好蓓拉後,將她拉到一旁,自己則走到老闆面前。「我問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被嚇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胖胖高老闆,不知平常都不問價錢的蓓拉,今天會突然發問,而他也以平常唬騙她的價格跟她說,哪曉得……
她今天會發了神經去比價,不是有人跟他說……她都不會這麼做的嗎?
「你在發什麼呆呀,我問你,你為什麼這樣對待一個信賴你的老顧客?」孔翎雲沉不住氣,要不是他修養好,這死胖子一定會被他打得滿地找牙。
「那是……」賊兮兮的眼神不停東飄西移,想著該找什麼借口搪塞過去?
「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騙我,否則,我會找小混混三天兩頭來砸你的店,我看你還怎麼做生意。」
「好,我說就是了……」胖老闆當然不希望天天有人上門找碴。
「快說。」兩人洗耳恭聽,看看究竟是什麼原因,他要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那是……那是『藍景』的柯傑和柯爾要我這麼做的,他們說……聯合旁邊幾間商家,一起對『棕櫚樹』哄抬物價,然後每個月會給我們一筆錢,還會幫我們介紹幾家五星級的飯店做長期合作,所以我才……」他一臉羞愧,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也非他自願的啊!
「你說什麼?柯傑……和柯爾,可惡,又是他們!」
「你不怕她去多問幾家,到時候你豈不當場穿幫?」孔翎雲笑他頭腦太過簡單。
不過高老闆倒有另外一番解釋。
「是柯家兩兄弟說蓓拉小姐個性急躁,一定不會挨家挨戶比價格的。」有了這句話,高老闆才敢這樣膽大妄為。
「你王八蛋,那是因為我信任你!」蓓拉才剛平息的怒火,這時又像噴泉般衝了上來。
孔翎雲拉住她,並鄭重對高老闆說:「你願不願意幫我們作證,說這一切都是柯家兩兄弟唆使的?」
「這……」
「我可以給你一百萬,讓你離開蒙地卡羅。」他有的是錢,有錢能使鬼推磨。
「一百萬……真的嗎?」胖老闆福態的五官立刻眉開眼笑。「好,我幫你們作證,我早就對這對兄弟恨之入骨了,我一定會一五一十說出來的。」
「那好,現在請你馬上跟我們走,我要你立刻作證。」
「現在?」太急了吧?
回程的路上,蓓拉變得好安靜,好安靜。
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將下巴枕在車窗,任由強風將她的頭髮吹亂。
她並不是憎恨柯傑和柯爾的惡行,而是心寒世態炎涼,感慨人性的醜陋,她對別人的信任換成別人對她的欺瞞,今後,她要怎麼去相信人呢?
「外頭風大,把窗子關起來吧!」孔翎雲拍拍她的肩,不忍心見她吹著刺骨的風。
「翎雲哥……」
突然「吱」的一聲,車子整個在路面打滑,他緊急地將方向盤打正,才讓車子開回主線道。
「什麼事啊?」從沒聽過她這樣溫柔地叫他,雖然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你說天上的神仙都會保佑好人嗎?」她望著一碧如洗的晴空,發幽省思地問道。
「這……這當然的,還用問嗎?」他篤定地說道。
「可是爺爺、爹地、媽咪他們是好人,連姐姐、霍大叔、娜蒂婆婆、小蚱蜢的媽媽都是好人,然而……爺爺和爹地都死了,媽咪得了癌症,姐姐成天不開心,霍大叔風濕、痛風一大堆毛病,就連娜蒂婆婆也沒親人陪她,小蚱蜢的媽媽聽說有憂鬱症……」她轉過頭,用一種疑惑的空洞眼神看著孔翎雲。「可是那姓柯的全家都是壞蛋,他們卻個個活得健康又開心,你說天上的神仙是不是都沒長眼睛了?鳴鳴……」
看她傷心難過,眼淚像小露珠似的不停滴在衣襟,孔翎雲忍住悲慟,振作精神對她說:「不會的,神仙不會不知道的,它們要看這群壞蛋要壞到什麼程度,然後再好好修理他們,你沒聽過因果報應嗎?像他們這麼壞,報應應該不遠了。」
他發誓,一定要替蓓拉,以及替「棕櫚樹」討回一個公道。
「你確定他們一定會有報應?」她將最後希望寄托在「報應」兩字上頭。
「我向你保證,他們在短時間內,就會得到應有的教訓。」他撞撞後座椅,對著後面的人吼道:「高老闆,你說對不對?」
高老闆心一驚,唯唯諾諾點著頭。「對……對,對!」
蓓拉這時深深覺得,孔翎雲就像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替她擋住毒辣的陽光,讓她在樹陰下好舒服,好溫暖。
「翎雲哥……」她淚盡力竭地喚著。
「什麼事?」
「我好累,能不能靠著你的肩膀休息一下。」神經繃了這麼久,她突然覺得身心疲憊。
「你先睡一下,到了我再叫你起來。」他將肩膀靠過去,讓她有個依偎。
望著她一張睡不安穩的小臉,孔翎雲告訴自己,非要替蓓拉討回這口氣不可,他不願再見到她單打獨鬥,他真的於心不忍啊!
在快要繞進「藍景」前,孔翎雲不得不先叫醒蓓拉。
「到了嗎?」她揉揉惺忪雙眼。
「還有一段距離,不過我想先問你,飯店裡有沒有類似小型錄音機之類的東西?」面對這樣可惡的一票人,他需要有萬全準備。
蓓拉想了想,搖頭說道:「好像沒有。」
「那這附近有什麼賣音響、家電之類的商店嗎?」
蓓拉沉思了會,馬上點頭說道:「在聖馬丁街上的轉口處有一家。」
「離這會很遠嗎?」
「就在前頭而已。」
孔翎雲在買了迷你錄音機後,用著威脅的口吻對著高老闆說:「你最好將他們的話全部套出來,要是你讓他們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話,我會有辦法讓你在蒙地卡羅特不下去。」
「那……」
「錢我馬上準備好,只要你乖乖配合。」他哪會看不出對方那財迷心竅的眼神。
「好,我一定會把他們的話給套出來的。」
等到一切準備就緒,孔翎雲便將車子迅速開進「藍景」。
「藍景」果真是一流的五星級飯店,外觀金碧輝煌、氣派萬千不說,就連大門也是富麗堂皇,莊嚴華麗,怪不得觀光客絡繹不絕,遊覽車一批接一批地到。
就在這一片熱鬧忙碌的景象持續進行時,三人的唐突出現,讓在場的櫃檯小姐有些不知所措,方圓十里誰不曉得蓓拉小姐從來不踏進「藍景」飯店的,如今的出現,嚇得領台經理立即打電話通知柯傑兄弟出來因應。
「我想找柯傑和柯爾。」
「請問你們是……」櫃檯經理還裝得一臉無知。
「如果你不希望在大廳看到有個胖子在地上打滾,說你們的餐廳食物有毒,你最好快把那兩個可惡的傢伙給我叫下來。」他斜眼一瞄,看得一旁胖老闆吞了目水。
眼前辦理住房的客人一堆,要是真讓他這樣搞,生意一定受到影響。
「我……我已經通知兩位小老闆下來了。」他噤若寒蟬,還是交給上頭去處理的好。
過了二十分鐘,才見兩個痞子姍姍來遲,柯傑叼著一根煙,染了個不三不四的雞窩頭,看起來就一副欠扁樣;至於柯爾怎麼看就像個小鬼,綠豆眼、塌鼻樑,還穿著一件寬大的籃球T恤及滑板褲,別說他們像是小老闆,像個小嘍 倒還挺有那麼一回事的。
「怎麼?自製自銷的葡萄酒賣不出去,想拿到我們這邊來寄賣啊?我看不好吧,讓客人拉肚子我們可負擔不起。」柯爾歪著嘴笑著,還一眼高一眼低地看著對方。
「你這死小鬼,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你皮最好給我繃緊一點。」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孔翎雲沉住氣拉著蓓拉,要她先稍稍忍一下。
柯傑則較為謹慎,他把眼光先看向高老闆。子向老闆,你沒事跑到我們這兒來幹什麼,賬不是每個月月底才去跟你結的嗎?」
「這是……」看到柯家兩惡少,高老闆忍不住緊張起來。
「這裡人多,我們在這邊談事情好嗎?要是你不擔心等會會有嚇跑客人的一些舉動,我倒是無所謂。」孔翎雲開了口,這裡太過吵雜,錄起音來恐怕較為困難。
「咦,你不是那天救我的那個人嗎?你也真是的,那天走得那麼快,你那餐應該是我請你才對呀!」柯爾認出孔翎雲。
「是啊,我是該嘗試看看沒有被人偷放老鼠的廚房,會煮出什麼乾淨又衛生的佳餚。」
他的冷嘲熱諷讓柯爾忍不住將問候對方母親的話含在口中,從這三人微妙兜在一塊的情況看來,顯然態勢對他們大大不利。
柯傑與柯爾相互交換個眼神,接著由柯傑代表發言。「也好,隨我來吧!」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3 09:19:14
第五章
沒有空調,門窗緊閉的小辦公室裡,氣氛隨著高老闆的口沫橫飛,節節升高。
而高老闆還真像只忠心耿耿的家犬,將柯家兩兄弟的惡行惡狀,揭露得一滴也不剩。
他這樣的氣魄,一度讓兩兄弟懷疑,這高老闆是不是鬼上身,還是活得不耐煩,不怕他們來個秋後算賬嗎?
「夠了,你是講完了沒,會不會口渴啊?」柯爾耐性用盡,大掌往桌上一拍,憤而站起虎瞪著高老闆。
高老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他整個身子縮了半截,然後將求救的眼光看向孔翎雲。
「人家說惱羞成怒,是不是像你現在這樣子?」孔翎雲輕描淡寫地暗諷柯爾。
「你是什麼東西,老子的事你管得著嗎?」他一副小混混沒大腦的樣子,只比嗓門拳頭大,什麼狗屁道理他通通不懂。
蓓拉正要對罵回去,孔翎雲及時壓住她的手,這種小狀況,讓他來處理就行了。
他站起來,個頭大柯爾許多,像是大榕樹看著矮灌木,將柯爾的氣勢整個給壓了下去。
「我用文明的方式來跟你講道理,你不要逼我用野蠻的方式來對你。」他強龍不壓地頭蛇,遵守基本的禮貌。
「老子我不懂什麼狗屁文明,狗屎野蠻,你他媽……唉,痛……痛呀,你快放手啊!」剛舉高的手,被孔翎雲給整個擒拿住,柯爾的手腕被他反轉一百八十度。
「不好意思,必須在哥哥面前教訓弟弟,不過請你別生氣,我實在是太看不下去了。」孔翎雲當場給柯氏兩兄弟難堪,暗諷家教不嚴。
他甩開柯爾的手,幸好以前在學校和楊民參加過一些武術訓練,雖然還不精通,但對付這些三流混混,可說是綽綽有餘。
柯傑至少還比柯爾多了點腦漿,他看得出孔翎雲不是個普通的傢伙,平常剽悍得像只小野馬的蓓拉,也能像只小白兔乖乖在旁聽他做主,至於那個死胖子……
看來是被他收買了。
「原來你是為這件事而來的,我不曉得我是哪裡得罪了高老闆,要你和他串通來挑撥我和『棕櫚樹』之間的感情,我怎麼會去要你提高價格賣給『棕櫚樹』呢?若說要競爭,我們也是君子之爭,不會搞這種不入流的手段。」柯傑將所有的事撇得一乾二淨,打死也不會承認。
「你嘴巴真臭,明明就是你……」蓓拉越聽越火,若她是男人,她一定會一挑二,跟這對敗類兄弟打上一架。
「我們要有風度,你好好坐著,就像看戲一樣,等到結局時,你就會發現,邪……永遠不會勝正的。」他說得讓兩兄弟心底發毛,不停回想到底有什麼把柄或證據落在高老闆手上?
「你們說完了沒,說完就快滾,我們可沒閒工夫跟你們在這窮哈拉!」柯爾又是一張惡煞的臉,不過當他那綠豆眼對上孔翎雲一對銳利湛亮的眸子時,氣勢一下子又被比了下去。
「要是你繼續這麼不懂禮貌,我保證,我不只會扭扭你的手腕,我會讓你全身打上石膏,綁上繃帶。」
他的話嚴肅又認真,像是隨時會執行他的承諾一樣,柯爾怕痛又怕死,只好乖乖閉嘴,不敢再開口說話。
他轉身看向高老闆。「你能找到聯合壟斷的商家嗎?」
高老闆目睹孔翎雲這麼神勇,當然籌碼全押在他這邊。
「沒問題,這些人我熟得很。」
「還有他們答應給你的那些五星級飯店資料,你有去跟那些飯店負責人連繫過了嗎?」
「有三家,他們都跟柯家兄弟很熟。」有了靠山,他當然言無不盡。
柯爾沉不住氣,馬上出聲說道:「你放心好了,『金色海岸』那家是不會出賣我們的,你別做夢了……」
「你給我閉嘴,誰叫你開口的。」柯傑立刻打斷他的話,這笨小子,這樣說豈不是自打耳光。
孔翎雲等的就是這一刻,這句話可說是他們旗開得勝的最佳關鍵。
連蓓拉也好開心,當初如果是她一個人單槍匹馬來找他們算賬,無憑無據頂多跟他們大吵一架,對於問題是一點幫助也沒有,這下有了這卷關鍵性的錄音帶,以後就不怕他們為所欲為了。
「謝謝柯爾先生你的金玉良言,有了你的幫助,我可以原諒你剛剛的魯莽和隨便。」他把迷你錄音機從口袋拿出來,順道拿出錄音帶亮在兩人面前。「從今天起,你們不許再有任何騷擾或打壓『棕櫚樹』的不法行為,要是再讓我發現,我就把這卷錄音帶交由律師,讓它發揮出最大功效。」
柯氏兩兄弟第一次被修理得如此灰頭土臉,使得柯傑忿忿不平的看著自己的笨弟弟,沒大腦又愛逞強,這下可好,把柄被人抓住,以後他們怎麼鬥垮「棕櫚樹」,再擴充改建呢?
「以後少惹我們,有沒有聽到?」蓓拉一人踹上一腳,兩人瞭解孔翎雲的厲害,因此不敢還手。
「這位可愛又迷人的小姐問你們的話,你們是不會回答嗎?」
柯氏兄弟氣得滿臉通紅,卻又莫可奈何。
「知……知道……」
「大聲點,本小姐耳朵不好,聽不見!」能這樣好好羞辱這對兄弟,蓓拉心情有說不出的愉快。
「知……知道了!」柯傑大喊出聲,率先走出辦公室,柯爾也不敢自己獨留,跟只喪家犬一樣,立即跟了過去。
孔翎雲終於鬆了一口氣,心中一塊大石也落下,他很怕無法套出他們的話,那事情可就難辦了,可萬萬沒想到,柯爾其實是個笨蛋,就算柯傑再怎麼謹慎,有個阿斗在旁邊,這諸葛亮也是發揮不出功效。
「怎麼樣,現在心情好多了嗎?」從她笑逐顏開的樣子,就曉得她確實是打從心底開心。
「嗯,我要將這好消息告訴整個『棕櫚樹』的人,還有……媽咪,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那……我的酬勞呢?」高老闆戰戰兢兢在一旁悄聲問道。
此事大功告成,高老闆功不可沒,雖然他曾經一度助紂為虐過。
「先把你們店裡的蔬菜水果全都拿來彌補『棕櫚樹』之前的損失,然後再來我這拿錢。」
「什麼?全……全部嗎?」
「心疼嗎?」
高老闆一想到一百萬,心裡就不會不平衡了。
「不……不會,馬上送到!」
「棕櫚樹」的頂樓,很久沒有傳來陣陣笑聲了。
所有的人全群聚在碧絲的病床前,聽著蓓拉興高采烈地說著孔翎雲的英雄事跡。
「媽咪,你就不曉得,當翎雲哥將錄音機拿出來的那一剎那,柯家那兩個混蛋臉都綠掉了,尤其是那個柯爾,咬牙切齒想打人,可是他又打不過翎雲哥,然後整個臉跟吹漲的汽球快要爆掉一樣,還有還有,那個柯傑一直瞪著柯爾,好像在說他怎會有一個這麼笨的弟弟,我在旁邊都快要笑出來了……」蓓拉從沒像今天這麼開心過,許久囤積下來的怨氣,總算在今天整個釋放出來。
「好了好了,你已經說三遍了……」碧絲欣慰地看著蓓拉,能見到平時都臭著一張臉的女兒開心成這樣,當母親的當然也是非常開心?
「說三遍怎麼會夠,我要說三十遍,三百遍,天天說,還要跟所有觀光客說,讓他們都知道柯家這兩兄弟的惡行惡狀。」蓓拉神清氣爽,整個小臉也因心情愉悅,而變得更清麗可人。
一旁的孔翎雲始終沒開口說話,他早就被蓓拉那開懷暢笑的神情給迷得忘了自己,連進門應該跟碧絲打招呼這件事都忘了。
「這位是……」碧絲看了弗拉一眼。
「喔,媽咪,我都忘了跟你說,這位就是孔翎雲先生。」
孔翎雲一想到自己忘了禮數,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碧絲女土,很抱歉,都忘了跟您請安。」他走到病榻旁,俯身看著蓓拉的母親。「您好,我叫孔翎雲,是……弗拉的朋友。」
他曾聽弗拉叮囑過他,母親並不是很願意將飯店頂讓出去,為了不刺激對方,他選擇暫且隱瞞。
「是弗拉的朋友啊……」碧絲帶著滿意的笑容,沒來由地加上一句。「你們交往多久了?」
這話可讓當場三人全怔住。
「媽咪,不是的,不是……那樣的朋友。」弗拉發現蓓拉的臉色整個沉下。
「碧絲伯母,您誤會了,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種。」孔翎雲吁了一口氣,這種事要趕緊澄清,否則一旦被蓓拉誤會,那場面可就難以收拾。
碧絲聽了心裡不禁有些失望,她沉默了會,然後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那你覺得我家蓓拉怎樣?」
「什……什麼怎麼樣?」
「你會喜歡上她嗎?」碧絲知道自己生命有限,沒辦法拐彎抹角。
「媽咪,你……你在問什麼啊?」蓓拉一時之間整個臉都紅了。
「問婚姻啊……」碧絲一點都不避諱,看到有好條件的,就不要忸怩造作。
弗拉發現兩個人都尷尬得想找地洞鑽進去,連忙出來圓場。
「媽咪,你會不會累了,要不然我們離開讓你休息好不好?」
「你還沒回答我啊?」碧絲的精神根本沒放在弗拉身上,全集中在孔翎雲臉上。
「媽咪……」蓓拉急得跟只小火雞一樣亂跳,唉喲,要命了,這叫她以後怎麼有臉活下去。
「我……」孔翎雲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下回答碧絲的問題。「我……很喜歡蓓拉。」
活到現在,首度聽到男人說喜歡她,蓓拉怎麼聽就怎麼不順,那種感覺像是背部跑了一隻毛毛蟲進去,全身都不對勁就是了。
「你……你少在那邊亂講話,我……我懶得理你了。」蓓拉急得往他腳背一踩,滿臉羞紅地走出碧絲的房間。
「哇鳴……」這一腳還踩得不輕,但在碧絲的面前,他只好強忍著。
「翎雲,你……你沒事吧?」弗拉一臉愧疚的站在一旁。
反觀碧絲,因為孔翎雲這一句話,許久未見的笑意浮了出來。
「翎雲啊,伯母可是親耳聽到你說喜歡蓓拉的,那就麻煩你要有耐心地去追她,疼惜她,我永遠支持你……」碧絲吃力地將拳頭握緊,表示他要加油加油!
「媽咪,哪有在麻煩人家追自己女兒的,好像蓓拉條件多差一樣。」弗拉緊急糾正母親的說法。「不差不差,蓓拉條件一點也不差,碧絲伯母你放心好了,你要我追蓓拉,疼惜她可以,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他索性大方一點,反正想追蓓拉這念頭早就在腦子裡打轉,擇日不如撞日,就選今天好了。
「要錢是不是?這……我們能力範圍之內……」她就知道,會想追蓓拉一定是看上錢的關係。
「不是的,是我要你健健康康的看我將蓓拉追到手,還有……我父親在美國有認識不錯的腫瘤科權威醫生,等我跟我父親連絡上,你要答應我,到美國去把病醫好,這樣可以嗎!」孔翎雲裝了個鬼臉。「不准說你會暈機,這個借口我可不同意喔!」
碧絲眼眶內蓄著淚水,她帶著滿足的笑看著弗拉,是不是老天開眼了,讓她們遇到這麼好的人,她相信是她們善良正派的心感動了上天,才會派孔翎雲這樣一個好孩子來她們家。
「嗯……好,我答應你,不過……我要坐頭等艙喔!」
其他人一聽,笑了起來,弗拉將房內窗簾拉開,正好一道金麥色的陽光灑進來,暖暖地將冰冷已久的房間,照得明亮溫煦了起來……
夕陽西下,董衣草田旁的小山丘上,有著一人一鳥一獸在山頭上。
「正義」懶洋洋地趴在蓓拉身邊,「公理」則停在她肩上,巡視著田里的一舉一動。
她雙肘支在大腿上,兩個手掌頂住下巴,凝望滿天的紅霞。
「『正義』,要是有公鬣蜥說喜歡你,你會怎麼回應它啊?」她摸摸「正義」那粗糙的背脊,將心中的話傾吐給它聽。
「正義」吐著長長的信,掀起一邊眼皮看看她,又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真是不夠意思。」她接著轉頭笑笑地看著「公理」。「你比較聽話,我問你喔,有很帥又很聰明,還很有正義感的公灰鷲說喜歡你,你會怎麼辦啊?」
「公理」張著鳥喙,丫丫的叫了兩聲。
「好啊,真的可以嗎?可是……」她又陷入自我迷思之中。「可是喜歡是不是就要親嘴啊?不過每次親嘴時,我都會很緊張,一緊張……」
咬破翎雲哥嘴唇的事她記憶猶新,她都快要糗死了。
「都是媽咪啦,沒事問人家那個問題做什麼,氣死人了啦!」
火紅的夕陽一半已沉入地平線,天色更是逐漸地暗了下來,蒙地卡羅的氣溫雖然是四季如春,但臨晚時,還是有些微涼的夜風。
「穿這麼少的衣服,不怕著涼嗎?」
突然之間,一件雪白色的薄外套突然蓋在她的背上,她光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
「翎雲哥,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訝異地看著他,來這裡並沒有跟別人說啊!
他席地而坐,促膝坐在蓓拉身邊,「正義」和「公理」倒也識趣,見他一坐下來,馬上就溜進薰衣草田里。
「是你姐姐說你小時候只要一有心事,或是不小心做了羞羞臉的事,就會一個人躲在這小山丘上,然後對著一大片的花說話。」
「喔,這女人的嘴巴真是奇大無比。」濃濃的眉毛又凝成一團,這算什麼姐妹嘛,連這種事也跟人家說。
「所以說,你現在是有心事嘍?」
「哪……哪有,我……我這……這張臉像是……是有心……心事的樣子嗎?」她故作鎮靜,但還是結巴了。
「你姐姐又說,你只要一說謊,就會開始結巴。」蓓拉的臉瞬間漲紅。
孔翎雲不打算再糗她,接著便從腰間的霹靂包內,拿出兩瓶彩色小玻璃瓶。
「這是什麼啊?」
「這是我做的吹泡泡,小時候我常被我兩個哥哥欺負,我們家的總管諒叔看到後,就拿著吹泡泡給我,說只要心情不好,就把氣吹到泡泡裡,讓泡泡將我們的煩惱給帶走,泡泡飛得越遠越高,就表示煩惱離我們越來越遠,那時候,我和諒叔常常一整個下午都在吹泡泡,結果你猜如何?」他逗趣地賣個關子。
「怎麼樣?」性急的蓓拉當然想知道。
「結果玩到都忘了回去吃晚餐,被罵得更慘,哈哈哈……」
「呵呵呵,好好笑喔,不過後來……你真的都沒煩惱了嗎?」
「對呀,你都不曉得吹泡泡有神奇的功效,你要不要也試試看?」他將小玻璃瓶遞到她手上。
「好,我也要試試。」
她打開瓶蓋,將圈狀的小吹管拿出來,沾點泡泡水後,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小泡泡就從圈狀的小吹管內飛了出來,而且一吹就吹出好幾十個,場面之壯觀像下泡泡雨一般。
「哇,好多喔!」
她的歡笑聲讓在田里的「正義」也抬起頭來看看天空,「公理」則是周旋在泡泡堆裡,玩得不亦樂乎。
「好不好玩,心裡頭有沒有舒服一點了?」他聽到她那如銀鈴似的笑聲,更是用力地吹泡泡,讓整個天空、花田、小山丘,全都飛滿晶晶亮亮的泡泡球。
「嗯,心情好多了,我還要繼續吹,吹到忘記吃晚飯!」她愉快地看向孔翎雲。
「好,我們就一起忘記吃晚飯,你要陪我一起被罵喔!」
「嗯,罵就罵,能跟你一起吹泡泡就很開心了!」
沒多久,整個花田上空,全都飛滿大大小小透明的泡泡,蓓拉還一邊吹,一邊跑著,那副少女甜美純真的模樣,好像在卡通影片裡頭才找得到,孔翎雲也跟在她後頭跑,追尋著她的芳蹤。
他們一直跑到薰衣草田里才停了下來,只見在太陽下山的最後那一刻,一對儷影在花田里頭額貼著額,鼻頂著鼻,親密地偎在一起。
這回蓓拉不再緊張,也沒有再咬破孔翎雲的嘴唇。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3 09:19:45
第六章
為了要打響「棕櫚樹」的知名度,以及和「藍景」做良性的競爭,他們計劃選在一個星期假日,讓遊客前來品嚐自製的烘焙餅乾,以及低價促銷自製的天然洗面乳、花草化妝水、養生花茶及芳香精油。
活動開始當天,整個「棕櫚樹」像大拜拜一樣熱鬧了起來,由於人手不夠,蓓拉的一些好朋友如娜蒂婆婆、小蚱蜢和他的母親,及所有曾受過蓓拉恩惠的人,都義務地前來幫忙,所有的人忙成一團,遊客也絡繹不絕不斷湧進,將「棕櫚樹」的整個大廳,擠得是水洩不通。
「對,這種是巖蘭草,可以舒緩你的壓力,對助眠很有效果,如果你想要加強養顏美容功能,可以搭配粉紅玫瑰和這種紫霍香,它還能消除你臉部浮腫,促進新細胞的再生喔……」蓓拉很有耐性地替一位胖阿姨介紹花草茶,一旁的孔翎雲突然拿著一瓶青綠色的東西探頭詢問。
「這位小姐問說,這種潔顏油還有沒有別種味道的,她好像不太喜歡太多橄欖味的。」身為男人,這些瓶瓶罐罐的女人用品,真是為難他了。
蓓拉笑笑地對著一位妙齡小姐說:「你如果不喜歡這種味道,可以搭配薰衣草精油或者是洋甘菊或檸檬草味道的,大約加入三四十滴,就能改變裡頭的味道,使你的臉一整天都會充滿花香的氣味喔!」
「真的嗎?味道可以持續一整天啊?」
「是啊,這是我們親手栽種,完全是天然不加人工色素,所以香味很濃郁,也不會對皮膚產生刺激性。」
「對啊,像你這麼漂亮的女生,如果能天天散發不同的花香味,一定有很多男孩子追著你跑。」孔翎雲鼓動如簧之舌,慫恿這女子非消費不可。
「真的嗎?你別騙人了……」嘴邊是一副不屑的模樣,可心頭是樂得很。
「當然是真的,漂亮又充滿花香味的女孩子,哪個男人不愛呢!」
「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啊……好吧好吧,我就帶十瓶,然後……」她手朝所有的精油一指。「那就全部一種拿一瓶吧!」
「一種拿一瓶?」蓓拉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對呀,你老公不是說要天天散發不同的香味,才會有男人追著我跑,我可要回去一天用一樣……」她以曖昧的目光看著孔翎雲。「看會不會有像你老公這麼帥,身材又這麼標準的男人來追我。」
孔翎雲被吃豆腐了,不過蓓拉卻極力否認。「他……他不是我老……」
「老婆,快把東西包起來吧,人家還等著你介紹花茶呢!」
孔翎雲一手摟在蓓拉腰間,看得是那名妙齡女子巴不得全部精油塗在身上,好吸引像他這樣優質的男人。
「你也真是的,怎麼要人家全部買。」蓓拉做生意還是有良心,不建議客人一次抱一堆回家。
「看她的樣子就是富婆一個,我們還替她省錢幹嗎?」有些人在蒙地卡羅的高級賭場一夜就一擲萬金,比起買這些東西,還算是小Case!
說的也是,有生意上門,還怕人家買太多,這真的不太像生意人。
她看著孔翎雲,也想起剛剛他自然而然地就叫她老婆,那種夫唱婦隨,兩人一起服務客人,努力打拼的感覺,讓她心頭流過一道暖流,真希望他能一直陪著她,別離開她……
「小姐……小姐……喂,小姐……」
孔翎雲發現她一直望著自己出神,連客人在叫她都沒知覺,忙將臉湊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你怎麼了?」
「我……我沒怎樣啊?」她又結巴了。
「客人在叫你,叫好幾聲了。」
「喔,是嗎?」她羞得把頭一轉,繼續摸著那些瓶瓶罐罐。
孔翎雲搖頭笑著,這小丫頭沒事就愛發呆出神,但這樣子比起凶巴巴地追著人家跑,他還是喜歡她這樣。
快到中午時,大廳仍是不斷湧入大量人潮,聞風而來的觀光客陸續進場,將整個會場的買氣,提升到最高的境界。
只是,在這樣強強滾的人頭鑽動下,莫名其妙地跑進一堆人後,氣氛就整個改觀,變得有些詭異迷離,人聲鼎沸的場面慢慢地冷卻下來……
「是他們,他們來幹什麼?」蓓拉一看是柯氏兄弟,又帶了一大票的青少年,一股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你別緊張,我相信他們沒那個膽子敢鬧場。」孔翎雲率先走了出去,並且和弗拉、霍大叔,及一些來幫忙的好友站成同一連線。
柯氏兄弟這回可是穿得西裝筆挺,沒有一點流氓混混的樣子,身後十幾名的手下一樣衣冠楚楚人模人樣,手上也沒操傢伙,有的只是一些紙張而已。
「兩位,今天來是想做什麼?」孔翎雲代表「棕櫚樹」當發言人。
柯傑率先踏出一步,晶亮的皮鞋還發出清脆的踢踏聲。
「別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行不行?你們今天辦活動,身為鄰居的我們,當然是要來捧場祝賀,你看我們這樣子,像來找麻煩的嗎?」
「可是我們並不歡迎你,請你們出去。」蓓拉板下臉,這些妖魔鬼怪來這,會有客人敢留下來才怪。
「臭三八,你嘴巴放干……」柯爾一句話還沒罵完,便被孔翎雲那對虎視眈眈的眸子瞧得又縮了回去。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今天我們客人這麼多,改天我一定好好登門拜訪,謝謝你們今天的盛情。」
柯傑早就曉得會有這種狀況,他們這種不受歡迎的客人,一定不會被當做座上賓來招待的。
「那好吧,人家不歡迎我們就算了,如果硬要留下來,人家一定又說我們是地痞流氓,不過……」他看了一下四周旁觀的遊客,忽然大聲地宣。「不好意思,耽誤大家一分鐘的時間,我這裡有一份傳單,麻煩各位過目一下,這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要是你喪失這次的機會,恐怕再等上一百年也等不到。」
說話的同時,所有的手下已經將傳單一一發送到每個遊客手裡,拿到傳單的人一看,全都發出不可思議的叫聲。
「天啊,住宿一晚一塊錢,晚餐還包括高級的法國料理?」
「住滿七天才五塊,還送加勒比海愛之船的船票?」
「不可能吧,不用抽獎,只要是女性朋友,住滿三天就能獲得一套香奈兒的最新秋裝,還有一整組高級的保養品?」不少女人喜出望外,還發出連連的尖叫聲。
除此之外,只要能推薦親朋好友來「藍景」度假,就能有精緻小家電的贈送,找滿一百人更能獲得轎車一部,這種賠錢的生意,除了柯家這兩個腦袋裝滿槳糊的傻瓜會做外,還有誰會做出這種事。
「機會只有一個禮拜,而且前一百名,我們還會送你到蒙地卡羅最豪華的賭場,享受最項級的貴賓服務。」柯傑發下豪語,非要爭回這個面子不可,即使撒出銀子,他也在所不惜。
一聽到前一百名可以去賭場豪賭,所有的遊客全拼了命地衝出大門,不到三分鐘的時間,整個大廳就剩下「棕櫚樹」的員工和柯傑帶來的那一票人。
地上還可見一些被撞倒的花茶,精油灑落一地,有些遊客買好的商品也沒有帶走,被隨手亂丟。
柯傑走到餅乾攤旁邊,拿起一塊放進嘴裡,嚼完之後馬上吐了出來。
「要靠這種爛餅乾、爛花、爛草來吸引客人,你們還真是在做夢,客人要的是頂級的美食與享受,在蒙地卡羅,奢侈浮華就是一種象徵身份地位的代名詞,我就算不靠小手段來扳倒你,正大光明地競爭,照常打得你們落花流水。」柯傑發出一抹奸笑,冷冷地與孔翎雲的眼神對看。
但孔翎雲可沒被他這氣勢給嚇住,反而微笑地回他一句。「還是那句老話,沒到最後關頭,還不知道誰勝誰負,我應該有跟你們說過一句話吧,邪……永遠都勝不了正!」
柯傑看他一點也沒有要跪地求饒的樣子,悻悻然地舉起食指,指著他的鼻頭說道:「好,夠氣魄,老子就奉陪到底。」
說完,便帶著手下走出大廳,等到一行人都陸續離開後,蓓拉眼神無助地看著孔翎雲,而他面對著幾十雙眼睛,只能更鼓舞起精神來,激勵大伙的士氣。
「我們恐怕要打一場割喉戰了,希望大家要有心理準備。」
割喉戰?
所有的人心情一下子蕩落谷底,什麼叫割喉戰,他們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一整個晚上,大廳上冷颼颼,和白天的門庭若市相比,可說是天壤之別。
所有的人圍在會議桌前,心沉沉地不發一語,有的只是懊惱氣憤的咒罵聲,要不就是長吁短歎的聲音,整個會議室籠罩在一股低氣壓中,將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歡樂氣氛,全都一掃而空。
「記住,這件事暫時先不能跟老闆娘提,她的健康狀態才剛有點起色,我們最好不要去驚擾她。」孔翎雲將視線停在霍大叔身上。「大叔,你明白嗎?」
霍大叔一向是碧絲老闆娘的小耳朵,很多事都是經由霍大叔傳到碧絲的耳裡,所以孔翎雲不得不對他再三耳提面命一番。
「我……我曉得了。」他摸摸自己的鬍子,傻傻地點頭。
「不過我們『棕櫚樹』的資金沒他們『藍景』來得雄厚,每個月的收入和支出也剛好打平,翎雲,要像他們這樣不計成本削價競爭,我們恐怕沒那麼多資金可以跟他們長期對抗下去。」弗拉憂心沖沖地說道,飯店有沒有這些籌碼,她最清楚不過。
「你說得沒錯,而且這是一種兩敗俱傷的競爭方式,肥了消費者,則廢了業者,只怕我們跟他們硬拚下去,就算是嬴了,元氣也大傷了不少。」他不打算用這種方式,在還沒想出一個可行的方案之前,即使歇業不做,也比削價競爭,損失會降低很多。
「不如他們在辦這些活動的期間,我們就先做一些自製的餅乾、養生花茶、清潔用品和精油到市中心區去賣,還有我們『棕櫚樹』才有的窖釀葡萄酒,這些都能拿到……像馬賽、尼斯和蒙頓或坎城的一些商家去寄賣,這樣多少也能補貼飯店裡裡外外的費用,我就不信他們這種賠本的生意能做太久,等到他們快撐不下去時,我們再開店營業也行啊!」霍大叔提出他的見解,保守一點至少不會殺得遍體鱗傷。
「霍大叔這個意見不錯,我們可以告訴遊客說,我們……整修內部,暫停營業,如此一來,等『藍景』不想再這樣惡鬥下去,我們再恢復營業,你們說好不好?」弗拉也贊成霍大叔的做法,天生藝術氣息的弗拉,一點也不想介入這種爾虞我詐的生意戰場。
孔翎雲沒有太快給予意見,只是低頭沉思,這個方法他並不十分苟同,消極的偏安,並非他心中所願,但在他還沒想出周全的方法之前,他實在不敢太快發表自己的見解。
「翎雲,你覺得如何?」弗拉還是希望讓孔翎雲來做主。
「我是覺得……」才要說話,立即被一股東大聲更火爆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我不贊成!」蓓拉始終不發一語,但她再也忍不住了,迅而從座位上撲地站起。「為什麼我們要老是處於被挨打的局面,他敢來我們飯店鬧,我也要去他們飯店大鬧一場,我才甘願!」
說完,她拉開椅子,直接要走出會議廳大門。
孔翎雲及時抓住她,語氣急迫,「你能鬧些什麼名堂,如果有好的辦法,我會跟你一塊去。」
「我……我沒什麼好辦法啦,這柯氏兩兄弟就是欠揍,我只要拿根木棍去好好修理一下他們,我看他們以後就不敢了。」蓓拉不停扯動著手腕。「你放手,別抓著我啦!」
「憑你一個人就想去把柯氏兄弟修理一頓,你覺得他們有可能讓你這樣做嗎?」他緊緊抓住她的雙肩,要她冷靜。
「我會找『正義』和『公理』陪我去,他們會幫我的忙!」
「沒看見白天他們帶多少打手來,你以為『正義』和『公理』有八隻腳,十支爪,可以敵得過那麼多人嗎?」在眾人面前,孔翎雲不顧形象,激動不休地希望蓓拉能冷靜下來。
蓓拉狠狠地瞪著他,她不懂都到這種狀況了,為什麼孔翎雲還要顧慮東顧慮西的,這種壞人就是要以暴制暴,打得他們剩下半條命,鐵定乖乖就範。
「哼,你不去,我一個人去,你放手啦!」蓓拉用力一掙,終於將孔翎雲緊箍的手給掙開,她跑得像只小羚羊似的,一溜煙就衝出會議大廳。
「你們慢慢討論,我去找她回來!」孔翎雲給全部員工一個示意,並向弗拉點了點頭。
弗拉知道他要她放心將蓓拉交給他,只是到這節骨眼,他們也只能仰賴孔翎雲,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好辦法呢?
要從「棕櫚樹」走到「藍景」,得走過一小段的海岸線,兩家雖是比鄰而居,但彼此的界限劃分得很清楚,除了海岸線上的一處小缺口外,其他的地方全是高牆林立,想爬都爬不過去。
蓓拉氣急敗壞地走在沙地上,白色的平底鞋在沙灘上留下一個個又深又明顯的腳印,可見得她有多氣,每一步都像是要把柯氏兄弟給活活踩死,她要是不把柯氏兄弟打成豬頭,她今晚根本就沒辦法入眠。
「蓓拉……蓓拉……」
在月光的照映下,孔翎雲的身影看來更碩大,他邊喊邊跑,終於快把蓓拉給追上。
「你幹什麼,你別管我啦!」蓓拉手臂被他一碰著,馬上就彈開,她氣呼呼地就要往「藍景」而去,一點回頭的意願也沒。
「你總是要這麼任性與衝動嗎?」他這次抓牢了她,並將她的身子轉到自己面前,決計不再讓她我行我素。
「我們被欺負的那麼慘,我現在只想過去發洩一下,你還說我任性和衝動?我真懷疑,你會不會是柯家那兩個混蛋東西派來做臥底的?」她氣得口不擇言。
孔翎雲一時之間意會不過來,他靜默了會,淡淡說道:「你認為我是對方派過來臥底的?」
「如果不是,為什麼你不准我去罵罵他們,在所有客人面前給他們難堪,我也要讓他們名譽受損,把他們的客人全嚇跑不可。」蓓拉被氣憤給沖壞腦,激爆的情緒讓她總想要先發洩,不顧接下來的種種後果。
孔翎雲保持一貫冷靜的態度,總之,心急是吃不了熱稀飯。
「你有辦法將他們的客人全嚇跑嗎?你以為去鬧一鬧,那些客人就篤定不會住他們的飯店嗎?要是你能保證你去吵完,所有的客人都會回流到我們這邊來,我贊成你去,而且會陪你一起叫罵,你能確定你做得到嗎?」
種種的質疑讓蓓拉的信心越障越低,滾燙的大腦漸漸冷靜,最後,她知道孔翎雲說的話全都是對的。
她不再與他激辯,無助的她像只受傷的小鹿,只能自己舔舐自己的傷口。
「那……我們不是有那卷錄音帶嗎?我們現在就去控告他,讓他們以後永遠都不能來侵犯我們。」她想起了,最後一項法寶。
孔翎雲雖然很不想說,但她既然問了,也只好老實地告訴她。
「我問過律師了,他說這個證據還太薄弱,不足以讓他們立即定罪,就算真的控告他們,訴訟的時間也會因為只有一項證據,而拖延的太長,到時你的精神和壓力將會更大,他建議我們再搜集更多的證據,這樣才會對我們比較有利。」法律並非全面保護弱者,所以他們不見得會比較吃香。
經過孔翎雲精闢的解說,蓓拉越想越慪,站在何種角度想事情,對他們都是不利的,燃燒的鬥志漸漸熄滅,到最後,連一點點灰燼也不見了。
失望落寞全寫在蓓拉臉上,這回她沒有哭泣,雙眼無神的看著大海,海濤聲一波接一波,像是在同聲悲泣,為她的心傷而感到憤憤不平。
孔翎雲走上前去,他不再說什麼指責的話,只是將她抱進懷中,用溫暖的大手一遍又一遍地撫摸她的頭髮,他明白,現在說什麼都沒用,惟有讓她有個依偎,不會覺得自己徬徨無助,就是最好的安慰。
突然間,他發現胸前有種濕濕熱熱的感覺,衣服也被緊緊揪著,雖然蓓拉隱忍不出聲,但孔翎雲曉得,她哭了,再怎麼堅強,說不傷心絕望是不可能的。
「哭吧,要是哭出來能使你舒服點,我不反對,但是,你要答應我,哭完之後,要更勇敢,不要忘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他仔細端詳蓓拉,將手放在她的手掌心。「瞧,你現在雙手有我,不再空虛孤單了。」
孔翎雲揚起樂觀進取的笑,並且緊緊抓住蓓拉,此刻的蓓拉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哇的大哭出聲,這是孔翎雲第一回看到蓓拉哭得這麼慘,他讓她緊靠在懷中,沒有說話,只是讓她用力發洩,他曉得,與其讓她失去理智跑去「藍景」發火,不如讓她哭個痛快。
「大聲地哭吧,哭完之後擦乾眼淚,就不許再難過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委屈太久的,真的,我向你保證。」這口氣他非要善蓓拉討回來,也要替「棕櫚樹」所有的人討回來!
一直磨到半夜兩三點,蓓拉才好不容易入眠,心中心浮氣躁讓她輾轉難眠,直到弗拉拿了顆安眠藥給她,才讓她逐漸進入夢鄉。
「她睡了嗎?」弗拉走到蓓拉床邊,輕輕地問了聲床邊的守護者。
孔翎雲微點頭,眼始終沒離開蓓拉的睡顏。
「看你這麼關心蓓拉,將我妹妹交給你,我相當放心。」弗拉有種莫名的感動,她有時還自私地想著,如果她是妹妹,那該有多好。
「等你娶了蓓拉,飯店自然而然就是你的,到時你有更大的權利可以管理『棕櫚樹』,要怎麼和『藍景』對抗,我就不會再插手了。」弗拉似乎有意將這燙手山芋,早早交到孔翎雲手中。
翎雲生怕兩人的交談會吵醒蓓拉,於是向弗拉指了指門口的方向,要她另外辟室商議。
到了另一間房,孔翎雲這才說出剛剛原本想要說的話。
「我娶你妹妹,並非針對飯店而來。」當他說出這句話時,弗拉臉上不禁浮現詫異的表情。
「可是你當初不是汲汲營營,非得要頂下我家飯店,而如今你對我妹妹也有意思,卻……」她被搞得有些糊塗,極力爭取她們家飯店經營權的是他,現在卻輕言拒絕掉。
「娶你妹妹,我照樣可以幫助『棕櫚樹』的各項業務,我並沒有說會撒手不管。」孔翎雲見弗拉還是繞不出這圈子,繼續解釋。「經營權的負責人我想登記給蓓拉,這樣一來,既不會讓你母親覺得家產拱讓到別人手中感到難過,而我也可以從旁幫助,這樣一舉兩得,何必就一定要把飯店讓到我名下呢?」
「你說……你要把飯店的經營權登記在蓓拉的名下?」弗拉不解問道:「可是……你也知道,飯店還有負債方面的問題。」
弗拉生怕把飯店登記在蓓拉名下,只是換湯不換藥,無法解決目前的一些債務問題。
這份擔憂孔翎雲顧慮到了,他搔搔頭,自己傻笑說道:「那就把我預備頂讓飯店的錢,當做是……聘金,這理由夠冠冕堂皇吧!」
願意把錢拿出來,還不用把飯店登記在他的名下,弗拉實在不相信世界上有這種只吃虧而不佔便宜的人。
「那這樣你……會不會太吃虧了?」
孔翎雲搖搖頭,大表不贊同立場。「你能把這麼美好,又對家庭這麼負責任的妹妹嫁給我,我就很滿足了,她在我心目中是無價之寶。」
弗拉聽了孔翎雲的話,再想想自己對這個家的貢獻還不及妹妹的一半,羞愧地低下頭。
「蓓拉能遇到你這麼好的人,她真是幸福。」弗拉為妹妹找到好男人而高興。
「等到飯店交由我和蓓拉來管理後,你就專心地畫畫,以我們男人的眼光來看,喜歡藝術的女人是最有氣質的,到時候,我看一大堆的追求者,會追得你頭昏腦脹,你想躲也沒辦法躲呢!」
「是真……真的嗎?」弗拉存疑,但仍掩不住內心那份雀躍。
「當然是真的,其實……楊民對你的感覺也不錯,他說跟你暗示過,可是你都沒有回應他,他以為你不喜歡她,所以才打消追你的念頭。」這陣子忙得暈頭轉向,所以這話也一直忘了跟弗拉提。
「可是我……我真的都不知道……」生性對感情遲鈍的弗拉,壓根也記不起楊民曾經有想要追求她的動作。
「那應該是你不喜歡他吧!」
「不……不會……」弗拉一時心急口快說溜嘴,羞得把臉側在一旁,真想找洞鑽進去。
「喜歡一個人沒什麼好丟臉的,一個人能夠大方地表示出自己的愛,那才是一種愛的表現。」
弗拉聽了,認同他的見解,但天性害羞躑躅不前的她,久久未做明快回應。
「那你不回答就是答應了,明天我就將這件事告訴楊民。」
弗拉越聽越羞,匆忙丟下一語,「時候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說完不到三秒鐘,便見她纖細修長的身影,急速消失在門外。
孔翎雲笑笑的搖著頭,想著這兩姐妹的個性,怎麼會天南地北,差這麼多!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3 09:20:17
第七章
「內部整修暫停營業」,這八個字高掛在「棕櫚樹」的大門上。
為了不與「藍景」做沒必要的割喉競爭,孔翎雲還是決定不以短兵廝殺的方式來與對手交鋒,他聽從霍大叔的意見,暫時歇業一段時間,這幾天,他關在房裡思索對策,從高樓的窗台凝望出去,剛好可以鳥瞰「藍景」外圍附近的一些地理形態。
他看到「藍景」的遊客絡繹不絕,遊覽車一輛接一輛開進大門,怎麼說心裡都不是滋味,煙灰缸裡的煙頭越來越多,整個屋裡到處繚繞著煙草的味道。
不過,就在這時候,他發現到一個奇特的現象,位於露天泳池的左後方花圃,有一處用圍籬圍起來的區域,裡頭雜草叢生,一塊類似戲水的水池被泥土填平一半,顯然暫時廢棄不用。
「夠了,不要再抽了,你要再抽,我可不顧你什麼基本人權,香煙我是會沒收的喔!」蓓拉端進來一盤什錦水果,霎時將他凝思的心情給打散開來。
孔翎雲發現,蓓拉已經慢慢呈現出女孩子該有的溫柔,連切水果這種體貼的舉動,在這幾天都陸續出現,飯店的事她好像都很放心交給他,明著不說,但大伙都不難發現,這對姐妹花,早就有把飯店交給他,讓他去全權處理的意思了。
「以前怎麼勸你你都不聽,現在你個性轉變這麼多,我很滿意。」
「這些日子聽你不厭其煩地講道理給我聽,我才曉得,衝動實在成就不了什麼事,柯家那兩個兄弟就是吃定我這點,故意要惹我生氣,好讓大家看到我凶悍潑辣的一面,我這幾天一直在想,我的EQ真的很低,要不是你……我現在一定還是每天氣得直跳腳,卻又奈何不了他們……」很少會靜心省思的蓓拉,在最近歇業時才有多餘的時間去思索這些問題。
「你是為了保護家人,保護整個飯店,才會築高心防,對陌生人表現出不友善的態度,其實……你的本性不是如此的,對不對?」從與她有過親密接觸後就知道,蓓拉本性一點也不剽悍,像現在,只要他一靠近,她就會開始不自在,甚至不敢抬頭面對他。「看著我。」
當她抬起頭時,孔翎雲發現蓓拉不知不覺地流下淚來。
「我說錯什麼話了嗎?天啊,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孔翎雲急得拿起面紙替蓓拉拭淚,不過蓓拉卻在同一時間笑了出來。
「你也太緊張了吧,女孩子哭又不見得是傷心難過,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男生,喜極而泣沒聽過嗎?」她趕緊把淚擦一擦,免得對方老懸著一顆心。
「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到想流眼淚?」
「一想到你替我們姐妹修理那兩個姓柯的傢伙,我當然開心嘍,在你還沒來之前,我們老是受氣,這口怨氣我們已經忍很久了,要不是你,我們姐妹倆不曉得還要被欺負多久……」她主動靠在他胸前,緊緊地抱住他,跟以前那樣排斥與不友善,簡直是判若兩人。
孔翎雲感覺到她抱得好緊,而且超乎他的想像,這一刻,可說是驚訝與美妙的雙重結合。
「可是事情還沒有結束,你想這樣就放過他們了嗎?」戰爭才剛要開始,男人的戰爭不可能這樣輕易言和。
「當然不可能,不過……」蓓拉疑惑地皺起濃眉。「不過你有想到更好的方法嗎?」
說到方法,他立即將蓓拉拉到窗邊,指著那塊廢棄的空地問道:「對了,你曉得他們那塊地是做什麼用的嗎?為什麼荒廢在那邊?」
蓓拉順著孔翎雲所指的方向看去,馬上臭起臉來,「還不是因為柯爾的關係!」
「柯爾?」他的好奇心越來越濃。
「那兒本來是小孩子戲水的遊樂區,聽說有一次,他走過兒童戲水池,一群大約五六歲的小朋友朝他潑水,本來應該是小朋友頑皮想跟他玩玩,結果他竟然大發雷霆,還將一位小女孩推進水裡,害對方差點淹死,這件事還鬧上法院,最後,法官裁定賠錢了事,也因為這件事,柯爾痛恨死小孩子了,所以才下令將兒童戲水池關閉,一直到現在,都還沒聽說過要重新開放。」蓓拉才不願去想起這件事,柯爾當時做了錯事,還一臉惡相,讓她記憶特別深刻。
「怪不得你姐姐堅持一定要開闢個兒童遊玩的地方,原來她是想要多吸收一些親子團的客源。」
「因為『藍景』並沒有供應太多小朋友使用的設施,所以基本上沒有什麼親子團願意選擇他們做為住宿的選擇。」
「全是因為柯爾的關係嗎?」他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些因應對策。
「八九不離十,柯爾那張壞人臉,小孩子看了就怕,誰還會想帶自己的小孩子去啊!」蓓拉發現孔翎雲陷入沉思,這才想到他問這麼多,一定有他的用意存在。「你是不是想到什麼好辦法了?」
孔翎雲繞著屋子來回走了幾十趟,每一步都走得沉重無比,蓓拉不敢吵到他,只是靜靜地站在旁邊,隨時提供他所想要的資料。
「對了!」他突然大叫一聲,讓一向膽大的蓓拉也嚇了一跳。
「你想到什麼好辦法了嗎?」
「你有認識一些幼稚園或者是育幼院之類的學校團體嗎?」
蓓拉不多做思索,立即回應。「我和娜蒂婆婆常常陪小蚱蜢她媽媽,將做好的餅乾,便宜賣給鄰近的幾所幼稚園。」
「孩童人數加一加大概有多少人?」他進一步追問。
「嗯……」蓓拉扳著手指算一算。「如果連霍大叔常去的普羅旺斯、蒙頓和尼斯這些幼稚園加一加的話,五六百人該是跑不掉。」
「你們這麼喜歡小朋友啊?」
「霍大叔說,小朋友是最純真直接的,你要是對他們好,他們就會記得你一輩子,等到他們放寒暑假時,就會吵著爸爸媽媽來看我們,這樣一來,不就是我們最重要的客層來源了嗎?」為了爭取到各個階層的客人,「棕櫚樹」的所有人莫不同心協力,集思廣益。
「那太好了,現在『藍景』不是還在賣優待券嗎?麻煩你請旅行社去替我買幾張,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有把握讓『藍景』死得相當難看。」孔翎雲帶著笑,他的興奮與激動模樣,讓蓓拉是看得一頭霧水,更想要知道究竟他想到什麼好方法。
「你能不能先告訴我,到底要怎麼對付『藍景』?」
「萬事俱備,惟欠東風,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抱起蓓拉繞圈圈,幸好讓他看到那座荒廢的水池,要不然,現在恐怕還在絞盡腦汁苦思對策呢!
藍景大飯店 總裁室
「你們這兩個兔崽子,我怎麼會養了你們這兩個沒長大腦的笨東西。」柯泰山暴跳如雷,斑白的花發在來回走動下,不停地垂到前額來。
柯傑與柯爾兩人被罵得滿臉豆花,這次的割喉戰未事先知會父親,等到父親從日本回來後,果不其然,當場被罵得狗血淋頭。
「我們這麼做,也是想替咱們飯店好好修理隔壁的『棕櫚樹』啊,老爸啊,你沒看到咱們飯店天天爆滿,房間根本就不夠用,生意好得不得……」
「你給我閉嘴!」柯泰山大掌一拍,震得黑色大理石桌震震嘎響。
兩兄弟敢怒不敢言,他們把對手打得落花流水,不懂他家這老頭究竟為何而氣?
柯泰山將本月月績報表丟到兩兄弟面前,餘氣未消,「這個月就給我賠了將近十萬美金,我是開慈善機構還是社會福利中心,我看乾脆把我的財產拿出來,從頂樓灑下去,看誰撿到就全給誰,這樣是不是能夠吸引更多人潮!」
「對喔,這方法我怎麼都沒想過,柯傑,你覺得如何?」
柯爾將話丟給柯傑,不過柯傑並沒有接著說,反倒有種快被他打敗的無力感。
柯泰山一個快步走過去,左右開弓各賜了他一記清脆的耳光,然後鄭重告訴他。「從今天起,你要再給我亂出餿主意,老子我就先扒你一層皮再說。」
柯泰山之所以會氣成這樣,不是沒有原因,這一個月他有事到日本,因此將飯店全權交由兩兄弟負責,以往,這兩兄弟對「棕櫚樹」做些什麼小奸小惡的動作,他還能睜隻眼閉只眼任由他們去胡作非為,可這回卻是拿他的老本在拚死活,還好他及時回來,否則,整個飯店都捧出去送人,他還不知道呢!
「老爸,你也別再生氣了,主要是『棕櫚樹』那對姐妹不知從哪找來一個狠角色,存心跟我們作對,還讓高老闆陣前倒戈,反過來對付我們,有關於我們聯合批發商進行壟斷,哄抬物價一事,也是他去調察出來的。」柯傑對孔翎雲仍然心有餘悸,像這樣一號人物,讓他不得不謹慎行事。
柯泰山望著落地窗外的那片棕櫚樹叢,對於正在幫著兩姐妹的神秘人物感到好奇不已,是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敢在地中海觀光飯店協會理事長的面前下挑戰書,不過,在查明他的底細之前,他要先中止這場無意義的削價競爭。
「發佈下去,從今天起,所有的促銷活動全部停止,還有你們賣的那些優待券,全部給我收回來,聽到沒有!」什麼住宿一天一塊錢的鬼活動,再這樣下去,他都要脫褲子去當了。
「老爸,現在就……就停止嗎?」要命了,這些活動還是他誇下海口,親自跟所有人提的,要他由自己去把這些話收回,那面子……
「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
「好……好,我等會就去說……」
柯泰山指著一旁的電話,「你現在就在我眼前把事情辦好,快去交代鮑經理,一張也不許流落在外!」
柯爾早已嚇破膽,他拿起話筒,等了一會,立即將柯泰山的一言一語,至一字不漏地告訴鮑經理,只是,為時已晚,柯爾的臉色死白,手還差點握不住話筒。
柯傑查覺不妙,將話筒接過來,聽了之後也整個頭燒了起來。「什麼,有人把所有的優待券全包了?你……你有問是誰嗎?」
「他是托旅行社代買的,不過旅行社方面說,對方是匿名,而且一次將剩餘的一千張全買走……」
「我不是要你每個人限定購買張數嗎?你怎麼……」
「但這是全法國所有的旅行社分別打電話前來訂購的,而且他們還把金額提高到三塊,我想,這樣你們應該會很高興才對……」鮑經理不明就裡,這一張多三倍的價錢,為什麼他們還不高興呢?
父子三人像是被一團厚厚的低氣壓籠罩,這位名叫孔翎雲的男子到底是什麼來歷,為何有這麼大的能耐,在他們察覺事情不妙前,就未卜先知,捷足先登?
而且他買下這一千張券,到底是做什麼用呢?
種種疑惑圍繞著他們,很久很久,沒有碰過這麼頭痛的對手了!
「來了來了,東西拿到手了!」霍大叔從UPS快遞人員手中將一疊優待券簽收後,馬上拿到眾人的面前。
孔翎雲緊張地將紙盒打開,在大致檢查一遍後,總算鬆了一口氣。
「還好有效期限是兩個月,所幸這消息發佈出去的時候還沒有太多人知道,而且我早就料準他們會規定每人只能限購幾張,不找旅行社分批分散購買,絕對沒辦法將所有的優待券全包下來。」孔翎雲望著弗拉兩姐妹不停地望著他,他這才想起來,她們還正在等著他將計劃說清楚呢!
「你已經費了三天的關子,這下總該可以說了吧?」蓓拉還是一臉急躁樣,弗拉在一旁笑著拉住她的手,要她稍安勿躁。
「不事先告訴你們是怕這張優待券的限制太多,會有許多規章如果沒辦法配合我的方法的話,計劃還是行不通,不過照現在這情形看來,我的顧忌是多餘的。」他讓眾人坐下,開始說出他的想法。「這幾天要麻煩三位,將這些優待券送到各個幼稚園與托兒所,並且要求他們在下個星期三,統一將小朋友帶到『藍景』去投宿。」
「原來你要將優待券送給小朋友,讓小朋友去『藍景』煩死柯爾那王八蛋!」蓓拉一點就通,她笑逐顏開,這才慢慢領會出孔翎雲的用意。
「沒錯,你真是聰明,當初我說惟欠東風,欠的就是我手上這樣東西。」他拿著優待券說道:「只怕它有日期限制,要是無法在坎城影展舉辦的期間使用,效果恐怕會大打折扣。」
「這怎麼說呢?」弗拉沒生意頭腦,很難從孔翎雲的這段話中領會出什麼含意。
「姐,往年在坎城影展結束後,大批的影歌視紅星都會湧進咱們蒙地卡羅來,而且此地也會成為全球媒體注目的焦點,以往『藍景』都有許多世界級的紅星會前往投宿,這次咱們要是將這群小朋友給帶進去,讓他們在裡頭鬧得天翻地覆,到時柯爾一定會按捺不住,然後對小朋友施暴動粗,這時,只要我們安排一些媒體偷偷拍攝,當著全球觀眾面前,他們的暴行無所遁形,你想,他們以後還用得著開門營業嗎?」蓓拉觸類旁通,很快就把孔翎雲計劃內容融會貫通。
「想不到二小姐吃了孔先生的口水後,也會曉得用頭腦來判斷事情了。」霍大叔開懷笑著。
「霍大叔,你……講這是什麼話啊!」
霍大叔自己也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他在嘴上比個叉,表示他這老頭子絕對不再胡言亂語。
孔翎雲對蓓拉的解說相當滿意。「我們現在要做的除了去連繫所有的幼稚團團體,還有一些電子媒體也得事先通知一聲,記住,這件事務必要低調行事,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我們就各司其職,那我現在就去通知那些幼稚園的負責人,讓他們當天就將小朋友給帶到『藍景』去!」蓓拉開心地跑了出去。
而霍大叔則是通知法國當地的媒體,至於孔翎雲則是有事要與弗拉說。
「能不能請你到我房間來,有件事我想要跟你聊聊。」
弗拉看他慎重其事,想必是有什麼要緊的事相商,否則不會有這樣凝重的表廣。
「嗯,好吧。」
當兩人往孔翎雲的房間走去時,突然被蓓拉發覺,她本來掉頭是想要問問弗拉有關小蚱蜢他母親的電話,可是沒想到,弗拉和孔翎雲竟然神神秘秘,邊走邊竊竊私語,不知在嘀嘀咕咕些什麼。
她決定跟上前去,看他們倆究竟在做些什麼。
靜謐的房間內,孔翎雲有些不知如何啟齒,他沉下心來想了想,最後還是開了口。
「弗拉,我想這件事過後,『藍景』在短時間內想要東山再起是不可能,所以我想……『棕櫚樹』的復業問題先交給你,然後……我先帶蓓拉回台灣見我家人。」他的口氣慎重平穩。
這些天,他想著姑姑給他的忠告,以前是沒有對象,所以他不在乎分配財產多寡,現在有了蓓拉,如果他沒分到財產,這家飯店多多少少也得分弗拉一些,這樣一來,他想要再給蓓拉過好一點的生活,或投資一些生意,除非從他父親那多爭取一些,要不然沒有別的方法。
「你是想要帶蓓拉回台灣給你家人看,然後順便談結婚的事嗎?」弗拉問道。
「還但不是當初你所希望的嗎?」
弗拉點點頭。「我當然是希望你能真心真意娶蓓拉,而不是像當初我們說好的條件一樣,是因為想要頂讓我們飯店,才逼不得已娶蓓拉。」身為姐姐,她更要知道孔翎雲的心意。
「剛開始當然是會想強迫自己喜歡蓓拉,畢竟那樣的個性若沒深入瞭解,根本就不太可能會去喜歡上她,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相處後,我發覺她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家人,將來有她來當我的賢內助,我可說是多了雙左右手。」孔翎雲回想著那些與蓓拉的回憶都是美妙與甜蜜的。
「現在想想,當初要頂讓飯店給你,還要以娶我妹妹來當交換,這全是迫於無奈,幸好你們兩情相悅,否則,我這個當姐姐的可要成為千古罪人了。」弗拉對於自己辦事能力,往往不敢自褒。
「還好一切都雨過天晴,只待將『藍景』給擊垮,就能讓『棕櫚樹』東山再起,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你說得沒錯,你放心,儘管帶蓓拉回台灣,這裡的事我會處理得很好的,至少,還有霍大叔在呀……」
兩人話還沒說完,房門便硬生生被打開來。
蓓拉雙眼充滿恨意,眨也不眨地盯著兩人,那種痛恨仇視的目光,比起看柯氏兩兄弟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兩人不明白,蓓拉怎會在這時候闖進來。
「蓓拉,你……」弗拉嚇得結巴,她確定蓓拉聽見兩人間的談話。
「你……把我……當商品送來送去?」頂讓飯店再加贈一個妹妹,好一個手足情深的姐姐。
「蓓拉,不要斷章取義,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孔翎雲想走上去,蓓拉卻將他當陌生人,惡狠狠地將他瞪開。
「走開,別靠近我!」
「蓓拉,姐姐沒有這個意思……」
「你別靠近我,我沒你這種姐姐,我恨你,我恨死你了。」蓓拉再也待不下去,眼前這兩個人怎麼會突然間變得跟惡魔沒兩樣,她不敢相信,她會是樣商品,還被兩人在那將價錢喊來喊去。
她哭著跑出去,弗拉正要追去時,孔翎雲將她擋住。
「我來就好,我知道她會去哪裡的!」
什麼跟什麼嘛!她竟然成為一樣商品,被人家這樣推來送去,要不是剛好被她聽到,她還不敢相信,姐姐和孔翎雲最先的心態竟然是這樣子的。
難道她條件真有這麼差嗎?差到必須要半買半相送,層層的質疑讓她不禁引發多種聯想,這孔翎雲究竟要的是她?還是飯店?
她一個人朝薰衣草田狂奔而去,遠遠地,「公理」就展翅朝她飛來,這一片花田幸好有這兩隻寶貝來替她看管,否則,她哪來那麼多精力和時間,可以面面俱到,事事兼顧呢?
「『公理』,『正義』是不是還在花田里?」「公理」停在她的肩膀,的叫了兩聲。
她聽懂「公理」回應她的話,等到一走近花田,才見「正義」懶洋洋地爬了出來。
在這時候,她竟然發覺世界上與她最親的就是這兩隻寵物,他們不可能會背叛她、離棄她,所以她才老感覺人心險惡。這些猛禽雖然有兇惡的外觀,不過它們的心地,卻是比人類還要單純、忠誠,更遑論會用心機去算計別人了。
「『正義』、『公理』,萬一有一天,姐姐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浪跡天涯,你們會不會跟著我一起去啊?」小山丘上的風不停地拂過她的發,她一手摸著「正義」粗糙的外皮,心有所觸地問道。
「正義」這回不再懶洋洋,還煞有介事地將頭抬起,長長的舌頭不停吞吐,對於主人這項意見,似乎有感事態嚴重。
「什麼,你不贊成啊,那『公理』,你說呢?」她看得出「正義」的反應,要叫它跟她浪跡天涯,豈不叫一隻短腿鬣蜥活活走到死。
「公理」銳利的眼眸不停地朝正後方看著,並沒有回答蓓拉的話。
「你好歹也要表示一下意見嘛。」
蓓拉察覺到「公理」不停地注視正後方,憑那對利眼,遠遠的,它就能發覺到有移動的物體漸漸朝此處靠近。
蓓拉敏銳地嗅出氣氛不同,她站起身來,看到小丘陵那端,一具人形正慢慢浮現,帥氣頎長的外型,配上一頭濃密飄逸的頭髮,不消說,除了孔翎雲外,還會有哪個東方人會有他這樣得天獨厚的外在。
「『正義』、『公理』,我們走,不要理他!」一想到他和姐姐剛剛在房間內的對話,一股無明火又開始熊熊燃起。
怎奈這兩隻平常極聽話的寵物,卻動也不動地待在原地。
順著風勢吹來的方向,蓓拉合到孔翎雲身上熟悉的味道,她感覺到他的靠近,並且在她準備回頭時,一雙大臂順勢環上她的腰,像夾娃娃一樣把她給夾進懷裡。
「你放開我啊你,你要是再不放開,我……我叫『正義』咬你喔!」她不停捶打他,這傢伙不怕疼嗎?她可不是擺個樣子隨便打個幾下,怎麼他眉頭都不皺一下呢?
「我只要說幾句話,說完之後,你如果想叫『正義』把我整個人吞下去,我一句怨言也不會有。」他不動如山,任由她在懷中苦苦掙扎。
對方都這麼說了,她也不是那種驕縱難相處的人,天性豪邁灑脫的她,立刻點頭說道:「那你可以先把我放開吧,記住,只准說幾句,要是拉拉雜雜講一大堆廢話,你就準備當他們的晚餐吧!」
孔翎雲聽得出她說的都是些氣話,他不與她對辯,讓她發洩發洩,說出來心情也好過些。
今天的天氣沒有毒辣的太陽,幾朵白雲悠然飄過,淡淡涼涼的風吹得人心曠神怡,氣氛好到讓人想吵架的陪襯背景都沒有。
「蓓拉,你曉得你姐姐為了這個家,除了放棄畫畫外,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沒辦法兼顧,她對飯店生意又不在行,對她而言,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你明白嗎?」孔翎雲決定將弗拉心中積壓的心事說給蓓拉聽,即使弗拉曾告誡過他,但他還是得讓蓓拉明白。
「這我當然知道,可是這跟把我當成贈品陪嫁給你,是兩碼子的事,你不要混為一談。」
「當然不會混為一談,頂讓飯店的事被你母親擋下來,你姐姐哪裡還敢再提,你說得沒錯,當初你姐姐是希望我把飯店頂下來,順便娶你,這是她想得到的兩全其美方法,你也曉得弗拉的個性,真要替你去說媒,再加上經營飯店,又要對付『藍景』,依你之見,弗拉有辦法一下子勝任這麼多事嗎?」在當時,幾乎要了弗拉的命。
「那……那她說要你娶我,你當初的反應……」蓓拉可緊張了,雙眸不停地在孔翎雲的臉上打轉。
「我呀……」他故意賣弄玄虛。「我當然是一口答應,誰叫我對你一見鍾情,即使飯店不頂讓給我,我也打算把你娶回去,說實話,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打道回府了,你要知道,這可是我第一次那麼早起床,陪著你到批發市場去批貨,若不是因為想替你出口氣,早起對我來說,根本就是要了我的命!」
「一……一見鍾情?」蓓拉忍住不敢亂笑。「我是讓人家一見開溜,你怎麼有可能看到我就喜歡我。」
「那麼你告訴我,是什麼力量讓我留到現在呢?」
深邃的眸子直看著蓓拉,他希望她能找出答案。
蓓拉沒說什麼,只將身子朝他懷中依偎而去。
「想通了?」他歲笑著看她。孔翎雲知道,如今的蓓拉,不再像幾個星期前,那樣嗆辣不講理了!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3 09:20:48
第八章
坎城影展前一天,來自世界各地的嘉賓已有不少湧進蒙地卡羅,由於「藍景」遲遲無法提供適當的房間來供應參展的影星及娛樂圈的工作人員,讓柯泰山的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紫,氣得血壓不斷往上躥升。
「你把所有房間都空著不用,然後將我一大堆好朋友拒絕在外,你說,你叫我怎麼跟人家交代啊?」柯泰山告訴自己,千萬不能暈倒,他做夢也沒想到,怎會生了柯爾這樣一個愚蠢不堪的兒子。
「我……我沒空著不用啊,至少也得等到中午十二點,那些拿優待券的客人說在十二點以前一定會Check-in,他們說……如果沒替他們留下房間,造成他們無故損失,他們就會拿著優待券到法院去控告我們……」柯爾一個頭兩個大,也不知哪個殺千刀的,一口氣買了一千張優待券,而且還在這時間使用,真快把他給逼瘋了。
「Check你媽個鬼,做這種賠錢倒貼的事你倒挺機靈的,你也不想想,這些大牌明星一住,吃的用的什麼都是最好的,我們從他們身上能撈到多少油水嗎?這種錢你不賺,反而去做什麼慈善事業,你要那麼行,你就給我滾出去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這張低能、智障、無知的臉……」柯泰山抓起一旁高爾夫球桿便要修理柯爾,柯傑見狀,立即從他老爸手中將桿子取下。
「老爸,你先別急,今天會想出這計策也是為了要打垮隔壁的『棕櫚樹』,弟弟這麼做還不是想要替咱們增加人氣,你不妨先等等,反正離中午還有一個小時,你就先請那些貴賓到咱們的中國餐廳吃飯,我就不相信那批遊客會全部一起來報到。」柯傑充做和事佬,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最怕就是自亂陣腳。
「就是說嘛,你不老說你大風大浪見多了,沒什麼好怕的,也不過是騰不出幾間房間,你就緊張成這個樣子,我先說好,到時你血壓升高,不小心腦溢血還是中風,你千萬別怪到我頭上來。」柯爾言明在先,把醜話先說在前頭。
「混賬王八,你再說一句試試看!」
「柯爾,你先出去,再去確定一下那些客人要不要到,如果在十二點整還沒辦理登記的話,立即給他們取消資格,然後趕緊把房間安排給其他重要的來賓。」他從桌上拿起一張名單。「這些都是世界頂尖的大牌明星,你可要給我好好招待。」
柯爾拿起名單一看,其中不乏一些奧斯卡影帝影后,大部分都是一些身價上億的明星,怪不得他家老頭會緊張成這德行。
柯爾一走出去,柯泰山才逐漸將氣調勻。「你最好保證不會出任何狀況,我懷疑,你老弟是被人給設計,依我在商場上這麼多年看來,事情沒想像中那麼簡單。」
「老爸,你是在懷疑『棕櫚樹』的人?」他探向窗外,遙視那已關閉的建築物。「可是他們已經歇業,我看可能不是他們搞的鬼吧?」
「這種鴨子划水的招術才是值得我們害怕的,你有去查過那個男人的底細嗎?」
「你是說幫她們兩姐妹的那個男的?」柯傑歎了口氣。「這幾天被一群群愛佔小便宜的觀光團給搞得人仰馬翻,哪有時間去查那男人的底細。」他看著柯泰山,見他愁容滿面,不禁問道:「老爸,莫非你……」
「我只查出點皮毛,聽說那傢伙後台硬得很,比起財富……絕對不會輸給我們。」
「呵呵,不可能吧,我們家財萬貫,還有人能跟我們比嗎?」除非是比爾蓋茲。
「要是富可敵國,你認為能不能跟我們比!」他從側面打聽,孔翎雲的後台好像是一位相當富有的華裔科學家。
「照你這樣說,我們這場仗不好打了。」柯傑暗叫不妙。「老爸,我看最好撤銷所有的訂房,這裡頭一定大有文章。」
「你跟我想的差不多,我寧可損失一些商譽,也不願得罪真正的金主,你快去吧,別把事全交給你那笨弟弟去做了。」
柯傑不敢多做耽擱,他立刻領命,隨後便消失在柯泰山的辦公室中。
「各位小朋友,大家都準備好了嗎?等會我們就要帶你們到一個好玩的地方去,你們高不高興啊?」蓓拉對著將近四百多位的小朋友訓話,從早上開始,就陸陸續續送來各大城市的小朋友,一下子整個大廳熱鬧非凡。
「大家手中都有一張照片,這位叔叔到時候會發給你們最好吃的巧克力糖,還有最好玩的布偶玩具,等一下你們看到他,記得要跑去跟他要,明白嗎?」孔翎雲將複製好的柯爾照片,一張張發送到小朋友的手上。
每個小朋友都興奮地期待著,吱吱喳喳的吵雜聲,幾乎要淹沒孔翎雲的聲音。
「你們這樣做好嗎?今天是坎城影展的前一天,他們那邊一定有很多來自世界各地的明星,這些小朋友全闖進去,柯家兄弟鐵定會發瘋的。」弗拉還了心替對方著想。
「就是要讓他們無從招架,要是這一仗我們能打勝,將來他們就不敢再欺負我們,飯店才有復甦的希望。」他轉個身,對著幼教老師們說:「快十二點了,我們過去讓小朋友辦理Check-in吧!」
所有的老師將帶來的小朋友排好隊,再魚貫地帶進大廳,場面之浩大,比一場閱兵典禮還要壯觀。
弗拉與霍大叔望著聲勢浩大的童子兵,一點也不敢想像柯氏兄弟會有怎樣的表情,兩個人都很想跟過去看看,但心裡頭還是惶惶然的,想看又不太敢看。
「大小姐……你看起來有點坐立難安……」
弗拉故作鎮靜,反問一句。「你還不是一樣。」
「那……」
弗拉曉得霍大叔的暗示,立刻點頭說道:「是呀,我也放心不下,那我們也過去看看好了。」
兩人早就想這麼做了,於是跟著前頭隊伍,悄悄地跟在後頭,只見在「藍景」大飯店前停了許多輛的禮賓車,顯然地,一些超級巨星也在這時候登場。
小毛頭對上超級巨星?
這下子,柯氏兄弟真的是有得忙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群小朋友的吱吱喳喳聲,漸漸地傳進柯氏兄弟的耳裡。
孔翎雲與蓓拉帶頭,一群像麻雀般的小朋友跟在後頭,這樣一組龐大的娃娃兵團,別說是柯氏兄弟了,就連準備下榻飯店的影星和觀光客,全都看傻了眼。
「對不起,我們來報到了,這裡總共是四百二十五位小朋友,不知道先生你要分幾間房間給我們啊?」孔翎雲手裡拿著優待券,氣定神閒地看著在櫃檯內不住發抖的柯氏兄弟。
「原……原來就是你搞的鬼!」柯爾拳頭緊握,心中雖氣,但為了顧全門面,還是得擠出笑容。
「別這麼說,我們來這邊給你捧場,替你製造這麼多人氣,你不謝謝我們,還吹鬍子瞪眼,這可是你們『藍景』的待客之道?」蓓拉一掌拍在櫃檯上,洋溢著燦爛奪目的笑臉。
「你們可真是會選時機,選在這個時候來攪局!」柯傑眼角不停抖動,他陰陰地看著孔翎雲,又想到老爸說的那番話,對於這個對手,不禁感到全身發麻,冷汗不斷。
「不選在這時候攪局,那選在什麼時間比較恰當呢?」孔翎雲突然回過神,探表一看。「快,現在可沒時間跟你再聊下去了,過了十二點,我們就無法Check-in了!」
「這裡沒那麼多房間給這些小鬼,你快點把他們給我帶走!」柯爾看到小孩子就頭痛,天生沒什麼愛心的他,小孩可說是他的剋星。
「我手上有你們『藍景』賣的優待券,而且依照規定,我們又還沒超過十二點的違規時間,你們無權拒收。」蓓拉又往櫃檯桌上一拍,昔日那副小辣椒的樣子又重出江湖。
「你們……」柯爾按捺不住,他可不願就這樣摸著鼻子自認倒霉,他衝出櫃檯,就算跟他們大打一架他也甘願。
孔翎雲早料到柯爾有這麼一招,立即拉來一群小朋友。
「這位哥哥說有巧克力糖要給你們吃,大家要有禮貌,好好地跟大哥哥要,知道嗎?」他指著櫃檯裡的柯傑說:「拿完巧克力糖再去跟那位哥哥領布偶娃娃,有天線寶寶、貝蒂小姐還有米老鼠和史努比,想要什麼就跟哥哥說,明白嗎?」
小朋友們早就把柯爾的模樣記得一清二楚,於是全體娃娃兵齊出動,將柯爾團團圍住。
「哥哥,給我巧克力球,那位哥哥說你會給的……」
「我也要,快點給我,我要三個……」
「鳴……哇哇……人家也要啦,不要擠啦……啊……小約瑟打我……」
「那你別拉我的頭髮,哥哥,你快給我,人家要去拿布偶了……」
所有的小朋友將柯爾圍得水洩不通,只見柯爾在不得已情況下,只好趕緊叫鮑經理去準備巧克力糖。
「姓孔的,這筆賬老子我一定會討回來……乖,不哭不哭,你最可愛,給你就是了……」柯爾恨得牙癢癢,卻得擠出勉強的笑來應付這群娃娃兵,可說是讓他疲於奔命,整個人即將面臨崩潰。
整個大廳像是無政府狀態,一群拿到糖果的小朋友追得柯傑東奔西跑,有些小朋友還當場在大廳上大打出手,更誇張的是將昂貴的進口沙發當彈簧床上上下下蹦跳,盆栽被推倒,花瓶被摔破,到處都是小孩子哭叫不已的聲音,還有些小朋友當場將褲子脫下,當起比利時的尿尿小童來……
「發生什麼事了,怎會吵成這樣?」聞訊而來的柯泰山,一衝進大廳,整個人差點沒有呆掉,舉目所見,場面可說是雞飛狗跳,只差沒將整個天花板給掀開來,一些影星見到此狀況,風度好的一笑置之,立刻坐上車子走人;一些則跟著眾家媒體,冷嘲熱諷笑看在眼裡,他們實在很難想像,這樣一間五星級的大飯店,竟被一群小鬼給整得天翻地覆,這種場面恐怕只有好萊塢的賀歲片裡才看得到的笑鬧場面吧!
「不要拍了,求求你們不要再拍了……」柯泰山不停向一些攝影記者求饒,希望不要把他們飯店的狼狽模樣,發送到全世界去。
不過能捕捉到這千載難逢的畫面,他們哪肯收手,幾十台攝影機從各個角度將小朋友大鬧飯店的情形拍下,到最後,柯泰山跌坐在地上,老淚縱橫。
這時候,幾位老師在孔翎雲的命令下,將小朋友先帶往外頭的遊覽車,不出幾分鐘,大廳從吵雜歸於死寂,凌亂不堪的場面,如同剛被核子彈炸過。
孔翎雲伸出手,迎向跌坐在地上的柯泰山。
而柯泰山槁木死灰地張著垂垂眼皮望著他。「為……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
「因為……」正要說時,柯爾衝過來,那種自殺式的衝撞,跟神風特攻隊沒什麼兩樣。
「我去你……」
「你給我住手!」柯泰山走到柯爾面前,一巴掌就這麼打了過去。「你還鬧得不夠,想把飯店整個毀掉你才甘願嗎?」
「哼!」柯爾收起拳頭,看著一旁不說話的柯傑。
兩兄弟被折騰得不像人樣,他們沒話說,一臉吃獲相。
「柯伯伯,說真的,我也不願意這樣對待你,只是,你多次放縱他們兩人來欺負我們,我是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才會出此下策。」蓓拉看到柯泰山六神無主的模樣,又不禁心軟了。
「柯先生,會搞到今天這種地步,我想,該負起最大責任的應該是你,要不是你縱容他們,他們今天也不可能一再地欺負『棕櫚樹』,你認為我說的對嗎?」孔翎雲說情講理,但願這件事到此能告一段落,別再冤冤相報下去了。
柯泰山雙眼不停注視著孔翎雲,他很好奇,這是從哪跑出來的一號人物,可以一再地將他們「藍景」打得落花流水,讓他們一點招架之力也沒有。
「我……我知道錯了,不過……我能不能請教你一個問題?」柯泰山老覺得這孔翎雲面熟。
「有什麼問題你儘管問,只希望所有紛爭到此能劃下句點,大家以後良性競爭,和平相處,這樣你能答應我嗎?」他拉緊蓓拉的手,只想傳遞給她一個讓她安心的訊息。
「這是當然的,以後我們大家就各憑本事,也許……能相互交流,談談合作計劃也行。」情勢比人弱,不得不低頭。
「免了,能井水不犯河水我就上蒼保佑了……」
「蓓拉,不能這樣沒大沒小。」掌心箍緊暗示著。
「本來就是嘛!」
「好吧,有什麼問題你就直說,我能告訴你的絕不隱瞞。」
柯泰山指著他的臉,回憶說道:「你……父親是不是一位華裔的科學家?叫做孔一鳴?」
孔翎雲突然間被父親太過響亮的名聲給震懾,他一臉保守鏡靜,娓娓回話,「我父親是誰跟這件事有關聯嗎?」
柯泰山忙撇清,「你不用太緊張,我會這麼認為,是因為……孔一鳴來蒙地卡羅,都會在我們這邊住上一個月,而我從旁打聽到你也是姓孔,父親又是科學家,所以才……」
「算了算了,你也不用東猜西猜了,我父親就是孔一鳴,這下總行了吧!」被人認出來並非什麼值得驕傲的事,當個名人兒子,並不需要大肆張揚。「既然你都知道了,那現在總該可以解開你心中的迷惑,那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吧?」
「不急不急,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準備上好的宴席,請你和所有『棕櫚樹』的人員,當做是我一點心意,跟大家正式賠罪好嗎?」既然確定對方身份,柯泰山更不敢怠慢,這孔一鳴是個鼎鼎有名的科學家,有著美蘇法德四國國家元首頗過的榮譽勳章,萬一沒將他兒子給招呼好,那他以後怎混下去?
孔翎雲將這回答權利交給蓓拉,從她不停看著大門,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顯然並不想赴這種沒意義的約。
「我看不必了,你們還是趕緊將這殘局收拾乾淨再說,翎雲哥,現在小朋友都到我們飯店去了,我想過去看看他們。」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宴無好宴,會無好會,孔翎雲也跟蓓拉一樣,參加的意願並不高。
兩人手牽著手,邊說邊笑地走出「藍景」,這是蓓拉第一次這麼愉悅,在「藍景」大門的招牌下,迎向美好燦爛的陽光。
「不對不對,再往右邊挪一點點……好,好,再上去一點……好了好了,別再動了……」蓓拉站在飯店門口,對著兩位扛著「棕櫚樹」這塊大招牌的工人,不停地調度指揮。
「我建議用白底藍瓦的顏色來當新飯店的主要色系,很多希臘的一些小島都採用這種類似的中海的建築模式,得到許多觀光客的認同,你覺得如何呢?」孔翎雲戴著太陽眼鏡,並肩站在蓓拉旁邊,兩人正為即將重新開幕的「棕櫚樹」作最後的準備。
「如果要的話,那就得快一點,我想配合亞維農藝術節當天,來做個盛大隆重的開幕儀式。」蓓拉沒有意見,一切都聽從孔翎雲指示。
「亞維農藝術節?」他有些孤陋寡聞,並未聽聞。
兩人邊說,邊往海邊方向而去。
「那是法國亞維農一年一度的盛大節慶活動,總共有十二個不同表演會場,以戲劇為主,但也包括音樂、舞蹈和一些專題展覽,規模雖然比不上蒙頓的檸檬節和尼斯的嘉年華會,但人潮方面應該是足夠的。」蓓拉一說起法國南部幾個重大城市的節慶活動,可說是朗朗上口,如數家珍。
「聽你這麼說,你對這一帶的確是充滿深厚感情,舉凡一些人文蒼萃,民俗節慶,還有一些風土民情,你都瞭若指掌,不如我們也在亞維農設立一個據點,或許能吸引更多的觀光人潮。」
「還當然好啊,到時候我們再把自製的花茶、糕點結合搭配,一定能讓所有的觀光客留下不錯的印象,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跟觀光局申請,將我們這飯店搭配在藝術節的旅遊行程方案裡頭,這樣一定能提高我們的住房率。」蓓拉越說越興奮,儼然成了一位精明幹練的女企業家。
「你真是越來越有生意頭腦了。」他輕捏她的鼻。
「還有還有,還能將新鮮的花草結合SPA,讓客人做塑身美容,聽說女人在花費這方面的錢時絕不手軟,到時候業績一定會三級跳,哇,那很快就能把債務全都解決了。」她說得興高采烈,彷彿至世界都在她的手上,她想怎麼做就能怎麼做。
「我看到時候客人荷包非得被你搾得一滴不剩不可。」
「那也是憑我的智慧和勞力去賺來的,又不是賺黑心錢,有何不可。」她說得意氣風發,大有巾幗不讓鬚眉的態勢。
「可是你要答應我,不能把自己搞得太累,什麼事都自己來,太辛苦了。」從理到外一手包,他開始思索,要如何分擔她的工作。
「我每天體力都很旺盛,你不要太擔心我,只要隔壁那兩個傢伙別再來煩我,我工作天天都很起勁。」當她說得眉飛色舞時,發現孔翎雲一直不停地看著她,看她一人唱著獨腳戲,讓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把動作給停了下來。,他被她的甜美和一股旺盛活力給牢牢吸引,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忘情地將她吻得昏天暗地。
起初,蓓拉還因為不太習慣而有些反抗,但接受孔翎雲狂肆及帶點迫切的愛意,她感覺對方像台發電機,不停地發出無窮的電力,索吻得她無從抗拒,只得欣然迎合。
「啊……喔哦……」她的心跟著對方狂吻的節拍而起舞,吟哦聲迭起迭落。
他早就想要這樣放肆大膽地索吻蓓拉,以往,他還懼於她火爆娘子的脾氣,但現在他如魚得水,駕輕就熟,盡情舔吻她的舌,甜美的氣息滲入他心脾,讓他好生滿意。
這樣的激情上演,直到霍大叔氣喘如牛地跑到海邊來,才正式告一段落。
「二小姐……」霍大叔雙眼突亮,然後又立刻將視線轉到一旁。
「有……有什麼事嗎?霍……霍大叔?」蓓拉撥了撥頭髮,立即和孔翎雲拉出一段距離。
霍大叔不管害不害臉,這件事迫在眉睫,也顧不得說些抱歉賠罪的話。
「是……是大小姐叫我來找你們的,她說……她說老闆娘她……」一句話分成數個段落,幾乎快把兩人的心臟嚇得跳出來。
「我媽怎麼了?!」
「好像……好像又昏過去了!」
等不及霍大叔說完,蓓拉馬上往飯店方向跑去,孔翎雲連忙急追在後。
每個人都是同樣的心情,希望碧絲能洪福齊天,平安無事。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3 09:21:16
第九章
飯店的頂樓,醫生正在為碧絲施打強心劑。
整個房間瀰漫在一股愁雲慘霧中,大伙的心情雖然很沉重,但是並沒有人哭,他們只希望碧絲的病情好轉,和大家一起迎接「棕櫚樹」嶄新的開始。
「我不是說過要讓她到美國去,為什麼你就遲遲不肯放行。」孔翎雲請醫生到外頭走廊,對他此時的堅持有些不可諒解。
「你也看到了,她的身體不適合長途飛行,這幾天我評估過了,還是覺得別冒這風險的好。」家庭醫生搖搖頭,搭飛機跟早點讓她送命,可說是沒什麼兩樣。
「要是不冒這個險,那跟靜靜地等死有什麼兩樣,你看她現在這樣子,有什麼理由要讓她拖延下去?」
家庭醫生沒有回話,這種事他不敢作決定,到時要扛起的責任他負擔不起。
「我決定讓我母親到美國去。」這時,從黑暗的另一頭,傳來蓓拉的聲音。
「蓓拉小姐,你必須要知道,在長途飛行當中,每分每秒她都有喪命的可能性,即使在高空上請最好的醫療團隊,甚至最精密的儀器急救,能挨到美國的機率也不到百分之三十。」這是他的金玉良言,沉痛的呼籲。
「就算是只有百分之一,我也要搏一搏!」不多做思慮,蓓拉斬釘截鐵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也贊同蓓拉的想法,與其在這邊毫無希望地等下去,不如抱著一線微薄的希望去拚一拚,我想。碧絲會體諒我們的做法的。」孔翎雲同聲附和。
「那弗拉小姐的意思……」
「姐姐那邊我會去跟她說,相信只要能讓我母親有一線生機,她不會反對的。」
家庭醫生看到眾人這般堅定,自然也就不多做反對,當三人再回到房間時,碧絲正好幽幽地甦醒過來。
「媽咪……」兩姐妹率先圍到病榻前。
碧絲在醫生打了強心劑後,精神有些回穩,她的眼神雖然空洞,但至少還有著堅強意志存在。
從碧絲緊緊握住兩姐妹的力道看來,她似乎是在強撐著,生怕僅存的清醒稍縱即逝,再不開口恐怕就沒機會了。
「蓓……蓓拉……」
蓓拉雙手包住母親瘦弱的小手,跪在床前。「我在這,媽咪!」
她欣慰地點了點頭,另一隻手招喚著孔翎雲。「你也過來!」
孔翎雲不敢有所耽擱,走上前來,站在蓓拉身後。
「趁我……還清醒時,我希望你們答應我一件事。」
兩人同聲附和,沒有疑議。
「我想……可不可以先……讓我看到你們的婚禮?」碧絲流下晶瑩的眼淚,深切地渴盼著,「以……以前,我就很想看蓓拉穿上白色禮服。」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蓓拉與孔翎雲相視一眼後,立刻說道:「媽咪,這只是讓你先看一點點,我還要換穿很多套很多套漂亮的婚紗,等你到美國去開完刀後,再讓你看,你能答應我嗎?」
「好,有你這句話,媽咪會告訴自己,要健康的看你嫁出去。」兩母女有著同樣好強的個性,碧絲並不自怨自艾,她要戰勝病魔。
「你一定要看到我結婚……一定要喔!」她將臉貼在碧絲的手掌心。
沒有人能預料明天會發生什麼事,她們只曉得,送碧絲到美國的事拖不得,而且要越快越好。
星期一的上午,「棕櫚樹」的所有施工工程全部停止,一大堆工具材料全堆在飯店門口,靜靜地擱著。
花田里有著蓓拉的身影,她正在采收一些新鮮的薰衣草,準備送到母親的房間裡去。
她打算將采收到的新鮮花卉,擺滿碧絲的房間,若是這些花朵能對母親的病情多點幫助,她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來,我來幫你,你背得太重了。」孔翎雲走進花田,一把就將蓓拉肩上的花簍給扛了下來。
蓓拉看他跑,忙問道:「神父答應過來了嗎?」
「上午十一點他會過來,所以你在九點左右就要回去準備,弗拉將婚紗和造型師都請來了。」孔翎雲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就等著十二點的結婚儀式。
「你認為我媽咪她……」沉甸甸的心依舊化不開,這是蓓拉有始以來,所遭逢的最大困境。
「每個人活在這世界上,總會走上這一段路的,能走得開心才是最重要,你在我心目中是個樂觀堅強的好女孩,我會喜歡上你也是因為你有旺盛的鬥志與毅力,千萬別在這節骨眼上退縮,你活得越開心,你媽咪也就越快樂。」他牽起她的手。「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去辦,省下這些沒必要的操煩,把能讓你媽咪開心的事處理好,那才是重點。」
「嗯,對,你說得對,我幹什麼老在這邊哭哭啼啼,要讓媽咪看到我的笑臉才對呀!」她發誓不再難過!
兩人先到舉行簡單婚禮的房間放好所有的花卉,其他的便交由飯店的工作人員來處理,弗拉將她帶到另一個房間,為她開始打點新娘的裝扮。
「今天你是最美麗的新娘,姐姐祝福你,希望你能幸福快樂。」弗拉看著鏡中的蓓拉,這在她眼中刁變野性的小妹,如今搖身一變成為新嫁娘,還具有點不適應呢!
她拿出一條珍珠項鏈,為她戴上。
「姐,這個是……」
「送你的結婚禮物,你對這個家付出的比我還多,這是身為姐姐的一點心意,你一定要收下才行。」
「哇,好漂亮的項鏈,可是一定很貴,對不對?」
「你們替我扛下這飯店,讓我能專心作畫,這是我賣出的第一幅畫所賺的錢,你受之無愧。」
蓓拉難掩喜悅神情。「姐,你重拾畫筆了嗎?那真是太好了。」
「嗯,如果可以的話,明年我還想參加巴黎的國際畫展,你曉得嗎?替我賣畫的老闆說以後會定期讓我的畫擺在他的畫廊,只要我一有作品,就能拿到他們那邊去,我在想,將來飯店交給你和翎雲,我就到巴黎去,過我自己的畫畫生活。」一談起畫經,弗拉整個人像活過來似的說個不停。
蓓拉看得出弗拉等這刻已經等很久了,心中對姐姐雖然有些不捨,但她不能強人所難,硬把姐姐留在身邊。
她現在知道,凡事都不能去強迫人,要讓每個人在她自己的天地裡活得開心,活得快樂,那才是最重要的。
「姐,我支持你,你用不著覺得自己會愧對誰,我相信媽咪也會同意你這麼做的。」
「真的嗎?我可以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當然嘍,如果能讓你過得開心,又何必要阻止你去做呢?」
弗拉感動地拉起蓓拉的手。「蓓拉,謝謝你!」
弗拉看著一旁造型師已經等待已久,將淚一抹。「不耽誤你化妝的時間了!記住,十二點以前要到會議廳,我也會再去提醒翎雲一下的。」
「我知道了!」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有了姐姐的祝福,她還有什麼好求的呢?現在只有祈禱奇跡出現,能讓媽咪的病好轉,這樣她便能無牽無掛地嫁給翎雲……
接近十一點四十分,會議廳內一片祥和寧靜,擺滿整個廳堂的花卉讓屋內看來一片喜氣洋洋,雖然外頭有些陰雨綿綿,不過,大致上,一切都順利進行……
家庭醫生及護士隨侍在碧絲身旁,小心地將坐在輪椅上的碧絲從房間內推出來,造型師也替她的臉上了一層淡淡的妝,讓她看起來比較有精神些。
「老霍,你……你打個電話問問,他們是怎麼一回事,時……時間不是快要到了嗎?」連半個人影也沒有,碧絲心急得喚著霍大叔去看個究竟。
神父和一些鄰近的朋友們都前來觀禮,雖然不過十幾個人,倒也溫馨安祥。
霍大叔馬上拿起手機撥到上頭的房間,一問之下,才知道弗拉兩姐妹也正在找孔翎雲。
「老闆娘,聽她們說,好像是……孔先生不見了!」有打過手機沒人接,飯店的人到處找也不見人影。
「他到底是跑去哪裡了,會不會是……臨時反悔,不要……蓓拉了?」
「老闆娘,你先不要想太多,我們再派人去找找看,我想孔先生是個識大體的人,不會不曉得這事的嚴重性。」他也是急得一頭汗。
「這……怎會出這樣的事呢?到底是怎麼了……」碧絲臉色漸漸蒼白,一旁的醫護人員看到,立刻湊上前來,仔細撿查碧絲的情況。
「大概是有事忘了臨時去辦,你先別急,好嗎?」護土慇勤地關切,病人情況不穩,實在不容許再有任何打擊。
碧絲艱困地點了點頭,隨後便先閉目養神,等待孔翎雲的出現。
「什麼,都沒看到人,手機也一直打不通?」穿好新娘禮服的蓓拉,看到弗拉垂頭喪氣走回來報告,整個人都呆掉了。
「整個飯店裡裡外外都找遍了,就是沒見到他的蹤影,我記得他最後要去辦的事,是去張羅婚禮之後的小茶點,還說要學著泡花茶給觀禮的來賓喝,但廚房一個人都沒有,真不曉得他跑到哪去了?」弗拉低著頭,焦慮的神情爬滿臉。
「我記得所有的餅乾在前一天我都處理好,全部放在大玻璃罐裡,只要從裡頭拿出來就行,而花茶……」她突然仰頭看向弗拉。「那剛采收的薰衣草是不是全部拿來做會議廳的擺設,有留一些下來制茶嗎?」
「就連向日葵和波斯菊,我全叫人拿去會議廳了。」弗拉以為那些花全是要用來擺設的。
「那他應該是跑到花田去了,姐,我們快點去花田看看,會不會……」難不成「正義」認錯人,把孔翎雲結咬傷了。
她緊張得把頭飾及白紗給卸下,弗拉拉住她,「先別急,別忘了今天是你結婚的日子,你不能跟平常一樣毛毛躁躁,你要冷靜一點。」
「姐,我們飯店會有今天,全是翎雲哥幫我們的,要不是他,我們早就被『藍景』給擊敗,面對一個對我們有恩有義的人,你要我如何冷靜下來!」她急得將高跟鞋脫掉。「要是他有什麼不測,我還要這場婚禮做什麼用!」
說完,不等弗拉回應,轉頭便往花田跑去,她彷彿又回到剛認識翎雲時那樣地狂躁不安,她不希望他出事,上天保佑,他不能有事才好啊!
一群人才到達小丘陵,便見一團火苗從花田內躥出。
零星的火在陰雨綿綿的氣候下,雖沒有迅速蔓延的跡象,但若是再繼續這樣下去,整個花田不出一個小時,將會全部付之一炬。
「翎雲哥……」蓓拉遠遠就看到孔翎雲與柯爾在花田旁的山坡地上扭打成一團,地上看不到「正義」,天上也看不到「公理」在飛,而且孔翎雲的前額上還冒出絲絲血跡。「快,快去救火,趕緊將火勢撲滅掉!」
弗拉及霍大叔帶著一群人跑去救火,而蓓拉正要奔上前去,將打架的兩人拉開時,卻從向日葵花田里,跑出另一道人影。
柯傑?
「你們……」她用膝蓋想也知道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狀況。「是你們幹的好事?」
「媽的,以為你剛采收完這些花,短時間內不會再出現,想不到,這傢伙突然闖進來,壞了老子的好事。」柯傑手上還持著汽油桶,顯然是有預謀而來。
「你死性不改……」她四下張望想找她那兩隻寶貝。
「你不用找了,全都被我解決掉了!」看他丟在一旁的木棍,一切不用他多做解釋,她也看得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正義」和「公理」一定是被他們用木棒打得不知跑哪去了,而且上頭的血跡,有些應該是屬於孔翎雲的。
「好哇,我就知道你們這種禽獸不如的人是不能原諒的!」她正要撿拾地上的木棍,柯傑見狀,用更快的速度將它檢走。
「想檢?沒那麼容易!」柯傑緊緊握著木棍,這幾次被孔翎雲修理下來,他早就想要報復了,無奈他父親懼於孔一鳴的背景身份,要他們千萬不能再惹是生非,
一直等到他父親又出了國,復仇計劃才漸漸成型……
「你們這兩個十惡不赦的壞蛋,我今天一定不會放過你們!」蓓拉一股恨火悶在胸口,早知道這兩個傢伙沒任何悔意,她就不該叫翎雲哥放過他們。
「哼,今天該是『藍景』和『棕櫚樹』做了結的時候了,我們兩家飯店,永遠只能存在一家,而那一家……就是我們『藍景』!」他一個木棍揮過去,蓓拉頭一偏,驚險地閃了過去。
「蓓拉……」正在與柯爾打得如火如荼的孔翎雲,看到蓓拉受襲,氣得朝柯傑大喊出聲。「柯傑,我警告你,你要敢動蓓拉一根頭髮,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正想衝過去,柯爾又撲了上來,他幾乎是以自殺的方式在與孔翎雲搏鬥,只見孔翎雲拳頭往他肚子狠狠一擊,當場疼得他全身蜷縮,不停在地上打滾翻動。
「你沒事吧?」閃過柯傑的蓓拉走上前來,看著傷痕纍纍的他,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我實在不該相信小人會守信用,今天造成這樣的局面,我難辭其咎。」看著一群人不停在搶救花田,他自覺不該誤信小人。
「現在什麼都別管了,怎樣,沒事吧,頭會不會痛?」她看著他額頭旁乾涸的血債,內心惶惶不已。
「不礙事,先將這兩個傢伙解決再說。」
「這麼甜蜜恩愛嗎?我看了還真有點嫉妒!」柯傑舉起木棒,直挺挺地往蓓拉頭上猛轟過去,孔翎雲抓起蓓拉一閃,棒緣僅僅削過頭皮,嚇得兩人冷汗直流,可說是虛驚一場。
一旁是熊熊大火還未完全撲滅,另一邊是兩個陰魂不散的凶神惡煞,孔翎雲一把抱住蓓拉,還得冷靜自持,必須想出辦法來解決這次的困頓。
「別再做無謂的掙扎,我忍你這小子已經夠久了,今天非把你好好修理一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麼囂張。」柯傑笑得如同變態殺人魔,他舉起木棒左揮右晃,讓孔翎雲一點也輕鬆不起來。
他發現柯爾因剛剛的那一拳,還痛得爬不起來,要是時間上能抓得准的話,也許……
他想到了,就在給蓓拉一個眼色後,他悄悄地挪移到柯爾的身邊。
「你們一個也別想跑,今天不打斷你一條腿,難消我心頭之很。」木棍加上全身使上的勁道,他看準目標,朝孔翎雲方向招呼過去。
這一棒又急又狂,被打中鐵定不死也半條命,就在棍棒的影子要正中孔翎雲的身體時,突然見他迅速將地上的柯爾抓起來,並用他的身子來擋下柯傑這猛烈的一擊。
「啊……」
這記尖銳的慘叫聲,是出自柯爾之口。
整根棍子不偏不倚,正中柯爾的腦門,沒多久,一道道鮮紅的血從他頭頂流了下來,只見他晃了幾下,全身發出不規律的幾記顫抖,接著便往地上橫臥,兩眼翻白,四肢抽搐。
「柯爾……柯爾……你有沒有怎樣?」棍棒不自覺地從手中滑落,柯傑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有傻傻的跪在一旁,看著隨時會沒命的弟弟。
孔翎雲先把蓓拉抱在懷中,摸著她的臉蛋,「你沒事吧?」
蓓拉搖著頭,心有餘悸地看著這對惡有惡報的兄弟。
遠方的火勢在弗拉與霍大叔和幾位工作人員搶救下慢慢地熄滅,幸好搶救得官,只燒掉大約四分之一的花田,損失還不算慘重。
要算慘重的,應該是柯氏兩兄弟。
「拜託你,幫我叫救護車,我弟弟好像快不行了!」柯傑整個人快崩潰了,他左算右算,怎麼算都沒算到,他竟然會失手打中柯爾。
而且這一棒又狠又急,就算不變成白癡,重度腦震盪也逃不掉。
孔翎雲實在不願再養虎為患,握在手中的手機不停抖動,他是恨,他是氣,他應該再多踹上兩腳,好洩他心中之恨,不過,這些意念想歸想……
他並沒這麼做。
「喂,我們這邊是『棕櫚樹』飯店,在後方的丘陵地有人受傷了,麻煩派人過來處理一下。」說完,他立即按下開關,什麼話也不說,便挽著蓓拉先行離去。
所有的人全都不理柯傑,要不是看在他現在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一定一人一拳,打得他鼻青臉腫。
「柯爾,你要振作點,天啊,我一定被老爸給打死的……」
這一天,救護車似乎來得特別慢,早已經過了急救的黃金時段,看來,柯爾這一生應該在癡癡呆呆的歲月中渡過,想要復原恐怕難如登天。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3 09:22:05
第十章
婚禮整整耽擱兩天,在星期三的上午,於會議廳正式舉行。
簡單隆重的儀式一結束,碧絲便心滿意足地踏上旅程,她先前往巴黎,然後在醫護人員陪同下,轉往美國芝加哥接受更進一步治療。
而可憐的「正義」和「公理」,因為被柯傑的木棍所傷,那天才會突然消失不見,幸好在眾人四處搜尋之下,才在一處小山洞內,發現它們的蹤跡,所幸傷勢不重,現正修養中。
飯店隨後重新進行粉刷重建,依照孔翎雲的建議,做成仿希臘地中海型的度假飯店,並且在兩個星期後,配合亞維農藝術節,熱熱鬧鬧地舉行開張儀式,由於搭配藝術節,使得活動更加有趣繽紛,自製的餅乾、花茶全都供不應求,向隅的遊客紛紛下訂單,表示在藝術節結束前,一定要帶一些回到自己國家去。
就在熱鬧非凡的藝術節進行到第五天,「棕櫚樹」突然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來喲,新鮮好吃的杏仁核桃餅乾出爐了,請剛剛有拿餅乾券的朋友,到我這邊來領取。」打扮得跟麵包師傅一樣的孔翎雲,在蓓拉調教下,也學會烘焙餅乾,只是他功力還未到達一定火候,因此還得充當跑腿的店小二。
大人與小孩子各排兩排,為了避免擁擠,孔翎雲還圍上麻繩,不讓大家有插隊的情形發生。
「來,這份給你,這份是你的……」突然間他看到有只又白又嫩的手伸到他面前,正想好好請這位太太排到隔壁大人的隊伍時,眼睛驀地一亮,不禁大聲說道:「姑姑,你怎麼跑來了?」
「好好的少爺不當,跑到這邊來烤餅乾,你還真是能屈能伸啊!」孔乃箏一想到當初他對他們兩人說的那番話,忍不住再挖出來糗糗他。
「這……霍大叔,你先幫我發餅乾,我有事先進去一下。」他交代一旁的霍大叔,然後拉著姑姑和未來姑丈到飯店裡。
只見兩人被安排在大廳旁的休息室,過沒多久,臉上還占收一麵粉的蓓拉,就被孔翎雲給帶到兩人面前,他嘴角掩不住那份欣喜,發出竊竊的笑語。
「姑姑,姑丈,你們不是一直逼我找女朋友,然後帶回家裡給老爸看嗎?我現在鄭重向兩位介紹,她叫做蓓拉,我們……」心滿意足的眸子看了看她,接著便向兩人說道:「我們已經舉行過簡單的結婚儀式了,那麼按照老爸的說法,我也有資格分得一份財產,你們要替我作證喔!」
孔乃箏和辜容洋還沒看清楚蓓拉,就聽到孔翎雲已經跟她完婚,這下更是一頭霧水,越搞越模糊了。
這種種疑惑在孔翎雲花了近半個小時解說,兩人才大略瞭解,當他們再一次仔細端詳蓓拉時,發現她靈活的眼眉配上小巧可愛的臉蛋,要當孔家的媳婦,可說是綽綽有餘。
「姑……姑,姑……丈,兩位好。」第一次這麼拘束,連蓓拉也不習慣,幸好平常翎雲可都有教她中文,不然她這時就不知如何和他的家人溝通了。
「我還不是翎雲的正式姑丈,不過……這次你要跟我們回台灣的話,這稱呼也算是不遠了。」辜容洋那滿足的神態,看得出在這段旅程裡,他和孔乃箏間的關係,是相互扶持與照顧的,他們少了年輕男女的激情火花,有的是想找個老來伴,能相依相伴的對象而已。
「對了姑姑,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真是神通廣大。
「你是不是遇到一位叫柯泰山的人?他打電話給你爸,說了你很多好話,說你經營飯店有一套,講得你爸一愣一愣的,所以才叫我一定要來看看,是不是真有這麼一回事。」她發現兩個年輕人的眼神很心虛,冷不防探問道:「誰是柯泰山啊?是你們的朋友嗎?」
兩人哪敢將他們跟「藍景」廝殺的事告訴姑姑,只怕一講出來,免不了又是一頓責罵。
「是我們的一位客人,嗯,那不重要,別想太多……」孔翎雲將話題一轉,直接往孔乃箏的沙發上擠去。「姑姑,我想問你一件事!」
「該不會是想問說現在分財產還有沒有你的份?」姑侄連心,彼此心知肚明。
「哇,姑姑英明,你看這……」他指著蓓拉。「我應該可以回去交差了,只不過……」兩位哥哥已經捷足先登,他還有機會嗎?
「當初不是誇下海口,說不用靠家裡半毛錢,現在又沒骨氣,想分一杯羹了嗎?」
「我的錢全都套在這家飯店上了,要是想把規模弄得更大一點,非得要老爸的一些資金不可。」他拉著姑姑兩人到窗邊往外看。「你們看這一片漂亮的海景,要是在這個角度再興建一棟豪華飯店,一定可以成為整個地中海區景觀最漂亮的飯店,到時候新的飯店落成,我一定把最好的景觀點留給姑姑和姑丈兩人做貴賓室,除了你們,其他人都不准用!」
孔乃箏一聽,臉上不但沒有露出欣喜的神彩,反而暗暗叫了一句。「糟了!」
「什麼糟了?」他是不是聽錯了?
辜容洋隨即補上一句。「你爸以為你自己已經可以自立更生,所以才叫你姑姑過來看看,順便告訴你,說你既然那麼有骨氣,就打算在這幾天將財產分受,一共分兩份而已……」
「兩份?」孔翎雲不可置信地望著孔乃箏。「就我大哥和二哥……沒有我?」
「你怎能用那種眼神看我,別忘了你怎麼告訴我的,你寧可要自由也不要財產,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的。」
「可是現在……」怎麼知道會碰上蓓拉,更不知道會深深地愛上她,這下子要是分不到一文半毛,她老媽會不會發瘋啊,憑她那說話會結巴的母親,又怎能講得過其他兩位大媽呢?「老爸什麼時候分財產?」
「台灣時間星期二下午。」
「不行,我也有娶老婆,我也是老爸的兒子,所以該我的絕對不能跑掉。」他走過去告訴蓓拉。「下午我會去訂機票,你準備一下,我們要趕回台灣。」
「台灣?」蓓拉瞧他行色匆匆,還不知道他怎會緊張成那樣。
「翎雲,你那時不是告訴姑姑,你無所謂,很想得開,錢根本就不放在眼裡?」孔乃箏試探性地問著這小傢伙,當時的豪氣凌雲,灑脫自在,全都不見了。
「我……我哪有說那些話,姑姑,你大概聽錯了。」將來要用到錢的地方還很多,自動放棄財產的話,那真的是笨到可以去撞牆了。
「那我是不是也聽錯了?」辜容洋湊上來參一腳。
「對,你們都聽錯了,能娶個老婆回去和大家團圓,這是一種相當正常且應該的行為,我不可能會不照這麼做的。」他實在是心虛到不敢再多看姑姑和姑丈一眼。他眼神朝蓓拉一飄。「那得再麻煩你姐姐幾天,這趟台灣之行,你是非得陪我回去不可了。」
「真……真要去見你家人啊?」蓓拉壓力好大。
「只要你去見我爸,咱們分到的錢,至少……可以再蓋三十間像『棕櫚樹』這麼大的飯店,你去不去?」這誘因很吸引人。
「那可以蓋得比藍景更大嘍!」她眼睛全亮了。
「這是當然的,說不定,連藍景都能被我們買下來,將來這一帶,就是我們的飯店王國,誰也不敢跟我們比了。」小兩口遠景看好,哪會隨便放棄這樣的機會。
為了將來的生活,蓓拉決定跟著孔翎雲去見見未來的公公。
「姑姑,事不宜遲,我現在就立刻去辦手續。」
想不到在這三趟旅程當中,翎雲的部分並沒自己想像中那樣困難,這樣的自動自發,還真有點不像他。
孔乃箏兩人樂見其成,眼看三個寶貝侄子的終身大事都已塵埃落定,而他們的事也該回去跟大家報告一下了。
兩人手牽手,漫步在如詩如畫的海邊,想著心頭一塊大石已定,那份海闊天空般的心境,讓他們手牽得更緊,更牢了!
台灣 孔家豪宅內
今天是孔一鳴要正式分財產的日子,也是孔翎雲要回來的日子,根據孔乃箏在電話中跟大家透露的情報,說翎雲帶了位女子回來,準備加入這場分財產的大會。
總管諒叔進進出出,忙裡忙外,在露天庭園內張羅許多細瑣的事情,幾名律師和會計師早早就搭直升機到達會場,看他們拿著手提電腦啪啪打打地敲著鍵盤,可想而知,孔一鳴這筆財產多麼龐大驚人,要是有個閃失,金額差錯都在幾千萬美金之間,馬虎不得。
而該到場的主要人員,包括大太太柳寶蓮及兒子孔秧熙和大媳婦陸茜婭;二太太秦似蜜及兒子孔毓夫及二媳婦雲翩翩,還有三太太文湘蘭,只是孔翎雲和蓓拉仍未見人影,急得文湘蘭在一旁乾著急,生怕這兒子要是耽誤到了時間,那她們可就等著喝西北風過日子了。
其他來參加這場家族會議的還有陸啻婭的阿姨方綢及表妹向莞茵:孔毓夫在埃及的好友康納瑞教授及助教薛大冠,更有一位重量級的人物,便是孔一鳴的換帖兄弟辜容海,今天他到此,也是順便要為弟弟辜容洋及孔一鳴的妹妹孔乃箏,見證一場忘年的婚配。
「搞什麼嘛,到這個時候都還沒出現,翎雲這孩子也太誇張了,這樣還想跟人家分財產?」秦似蜜故意說得大聲,讓一旁焦頭爛額的文湘蘭更是慌張不安。
「三媽,你別介意,我媽說說而已,沒那個心的。」孔毓夫總是不忘替母親的話消毒,不想看自己母親老是挑起戰瑞。
「你這笨兒子,翎雲要是回來一吵,你就少分很多你知不知道啊?」打扮得珠光寶氣的秦似蜜,不停扯著兒子的衣服要他腦子放清楚些。
「要是翎雲晚回來就不得分財產,那我兒子比你兒子早帶媳婦回來,你也不用坐在這兒?」坐在另一側的柳寶蓮,看不慣地說道。
「二媽,你別介意,我媽說說而已,沒那個心的。」這回說話者換成大兒子孔秧熙。
秦似蜜當然清楚自己兒子晚了秧熙幾天回來,她自知理虧,不再多言,只是大伙全都枯坐在這等孔翎雲,也未免太過偏袒他了吧!
這時,一名律師走上發言台,對著眾人說道:「孔先生說還有十分鐘,如果在十分鐘內孔翎雲先生還未帶著自己的妻子進入會場,依法不得進行分配財產一事。」
文湘蘭一聽,眼前霎時發黑,她幾乎要站不住腳昏厥過去,幸好好姐妹方綢扶著,才免於意外的發生。
「這……翎……翎雲,怎麼……還沒……沒回來呀,快……快急死我了!」說好今天抵達的,怎會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你別緊張,他說好今天到就會今天到,還有十分鐘,你不要太著急。」說不著急,連她自己握對方的手都出汗,可見得這分秒必爭,讓人心臟都有可能隨時停止跳動。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碧藍的晴空還不見有任何直升機的蹤跡,文湘蘭氣若游絲地呆坐一旁,秦似蜜則抿著嘴等待好戲,柳寶蓮在一旁是靜靜地捻著佛珠,至於孔一鳴,他一人是靜靜地站在二樓的露天平台,表情僵化得有如蠟像一般。
就在時間截止前的最後一分鐘,天空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反倒在海面突然掀起高濤白浪,一艘輕快的小遊艇,就這樣直挺挺地駛進小島,並在律師對表之下,及時踏進庭園的步道。
「快,快,姑姑……你爬快一點啊!」孔翎雲手牽著蓓拉,兩人像逃難似的,一路撞進會場大門。「是……是翎……翎雲,我……我的乖兒子啊!」文湘蘭喜極而泣,她衝了過去,一把將孔翎雲給緊緊抱住。
「媽,我回來了,怎麼樣,老爸還沒宣佈什麼事吧?」他氣喘如牛,兩眼瞪得跟水牛一樣大。
「還……還沒,都還……還沒,老天保佑,我們家翎雲總算回來了,真是蒼天有眼,一定不會虧待我們母子倆的……」
文湘蘭這番話當場讓所有人嚇住,想不到一場意外的驚喜,竟然讓她的結巴就這樣治好了。
「媽……你講話不口吃了?」
「真的……啊哈,還真的治好了,我說話不結巴了……」
文湘蘭開心地牽著兒子與媳婦的手,驕傲地走過秦似蜜的面前。
秦似蜜則是氣得牙癢癢,半句話也吭不出來。
這時,律師見所有人都到齊,將孔一鳴親筆所寫的財產聲明,在眾人面前念了出來。
「當此聲明經由律師口中當眾宣告時,表示三位兒子皆已擁得賢妻在側,也讓為父的了了一樁心願,今日,將實踐當日所言,將孔家財產均分予三位寶貝兒子,分配結果如下……」律師清了清喉嚨,見底下的人皆豎耳傾聽,更是故弄玄虛地搖頭晃腦的說道:「大兒子孔秧熙與大媳婦……一百萬美金;二兒子孔毓夫與二媳婦……嗯,也是一百萬美金,還有三兒子孔翎雲及三媳婦……咳咳,這也是一百萬美金……」
律師的宣佈還沒說完,底下就開始議論紛紛。
「怎麼可能?孔家的財產才三百萬美金,我絕對不相信。」秦似蜜首先發難。
大伙像是染了疑心病,你看我,我瞞你,誰也不相信每個兒子只能拿一百萬美金而已。
律師在平撫眾怒後,才又接下去說道:「等等,我還沒說完呢!」他又再繼續孔一鳴的聲明。「為了要讓孔家煙火線延不滅,因此,其餘的財產將按照順序,發給將來陸續出生的孔家小寶貝,男孩女孩一樣多,生得越多者,分配到的比例越多,依此類推,不再多敘。」律師將聲明闔上,對著眾人說道:「還有不明白的地方嗎?」
「什麼,要分給以後的孫子?」三位夫人都瞠目結舌,還不忘偷偷回頭瞄看站在陽台上的孔一鳴。
孔一鳴抽著煙斗,狀若無事的看天看海,就是不看三位夫人的臉。
緊接著,在大家的驚訝聲中,辜容洋也帶著孔乃箏站在台上,當他宣佈與孔乃箏的喜訊時,大家卻在底下交頭接耳,不停討論著該怎麼先生第一胎,好多分點其餘的財產……
「各位,請看我們一下好不好?喂……我是你們的姑姑,我要結婚了……」孔乃箏尷尬地呆站在台上。
「如果今晚馬上炒飯的話,那到明年春天應該就可以先生出第一胎來……」柳寶蓮開始替兒子媳婦算出孫子出世時間。
「你們真是奇怪,早該認識的第一天就要先發生性關係,怎麼到現在肚皮一點動靜也沒有啊?」秦似蜜也在責怪兒子做人不努力。
「我偷偷告訴你們,我有一帖秘方可以讓小孩子生得快一點,如果你們今晚努力一點的話……」文湘蘭當然也不能認輸,不停傳授兒子包生小孩的秘方。
所有人七嘴八舌,不停商議著接下來的「生兒大戰」,可憐的孔乃箏與辜容洋只得苦笑接受,他們知道,可憐的侄子們還要努力增產報國,日子不見得比他們好過。
「我看我們就得有自知之明,懂得過我們自己中年人的生活。」孔乃箏笑了笑,能看到一家和樂融融搶著生孫子,這也未嘗不是他老哥的另一項計策。
「說得也是,你瞧,黃昏真的很美,不是嗎?」他語帶雙關。
「就像我們的戀情,越沉越香。」孔乃箏技著辜容洋的手,一起欣賞這彩霞滿天的景致。
只見在這座小島上,孔家的人全團聚在一起,為了生孫子,他們又得陷入另一場戰爭,只不過,這場戰爭是甜蜜溫馨的生寶寶大戰,大家談得興高采烈,最後索性融入一塊,交換著生男生女秘方。
孔一鳴這老奸巨猾的老頭子,首次看到全家融洽地又談又笑,不禁自鳴得意,對於自己的腦筋是佩服得不得了!
不久,這爭吵聲換成了笑聲,而且這笑聲傳得很久很久,不斷地縈繞在這島中豪宅……
(全文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