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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金豆子 -【日久變人夫】《全文完》 [列印本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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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14 00:24:04     標題: 金豆子 -【日久變人夫】《全文完》

金豆子《日久變人夫》

以前每當有人這麼說：「艾小夏，妳感覺不出來彭五一喜歡妳嗎？」
她的反應就是嗤之以鼻加上仰天大笑，再解釋他不可能愛上她，
不是她看扁自己，實在是她最醜陋的一面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算有再多遐想也會灰飛湮滅，連個渣都不剩，
所以她總是能夠淡然接受他給予的所有疼寵，
反正就當是哥哥愛護妹妹，兄妹情深嘛，
不過這位好哥哥最近不曉得是被雷劈到還是被鬼打到，
居然搖身一變從有禮紳士成了尾巴搖啊搖的超級大色狼，
不僅對她這邊摸摸那邊抱抱，親她的小嘴更是家常便飯，
這樣的改變讓她開始思考他以往為她做的事──
在她最落魄無助的時候對她不離不棄，
也在她最傷心難過的時候提供溫暖的胸膛，
可惜她愛情智商零蛋，等領悟的時候他已經結交了新女友，
難道他們真的只能以兄妹相稱，老公老婆什麼的一律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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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14 00:24:32

　　第一章

　　艾小夏，二十八歲，在一家小廣告公司做最普通的助理，每天朝九晚五，很少加班，因為總共也就那麼一點半死不活的薪水，她犯不著拚命。說是助理，實際上就是打雜的，每天穿梭在同事間，聽著此起彼落的「艾小夏，幫我列印一下這個檔。」、「艾小夏，幫我送一下這個企劃。」

　　她至今單身，相親無數、閱男人無數，可惜每次都沒有下文，對她有興趣的，她對人家沒興趣，對她沒興趣的，她更沒興趣。

　　多數的時候，艾小夏相親是因為寂寞、無聊，偶爾碰到極品渣男，她都會對他們優雅地說：「你媽媽可好？」然後拍拍屁股走人，所以每次相親結束，對方對她的印象都是負分。

　　在公司，她跟人不冷不熱，沒有關係特別好的朋友，也沒有關係特別差的仇人。她笑起來很好看，眼睛瞇成彎月，兩個酒窩可以淹死人，同事背後總結說她這個人不討喜，也不討人厭，就是感覺跟她之間隔了一道鴻溝，隔岸相望她熱情相迎，卻跨不過去。

　　她有三樣最珍貴的東西：一盒紙鶴，有二百零九隻；一本書，是梁鳳儀的《紅塵無淚》；一條項鍊，用紅繩繫著像淚珠一樣的玻璃，地攤貨，十塊錢。無論搬多少次家，輾轉多少個地方，這三樣東西她始終帶在身邊，但是從未示人。

　　不過，有一個人看過，這個人就是趙敏，說起趙敏跟她的孽緣，那可不是一句兩句話說得完，但趙敏卻說她們這不叫孽緣，而是志同道合，艾小夏還記得當時自己做了個嘔吐的動作，還說白話一點就叫臭味相投。

　　趙敏工作後經過幾次爭取，終於得到父母的首肯，搬來跟她合租房子，說這樣自由，好釣帥哥，男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也沒見她找個人結婚，其實艾小夏知道，趙敏是怕她孤單，不然誰放著舒服的日子不過，來自討苦吃啊。

　　對於她那三樣寶貝，趙敏見一次罵一次，就像現在。「艾小夏，妳有點出息好不好？當年是妳畏畏縮縮，對袁易的表白硬了心腸當沒看見，他爹好歹也是個官，他外號小黎明，竟看上妳這樣的歪瓜裂棗，我就覺得他的審美觀有問題。

　　「那時他天天折紙鶴，寫肉麻的情話，搞得幾乎全校的人都知道『袁易喜歡艾小夏』，結果妳倒好，屁都沒放給他一個，等他被人搶走了，妳就開始淒淒慘慘戚戚；妳說妳留著這些破玩意兒有什麼用？紙鶴都讓妳看得起毛邊了，書也被妳翻得發黃，項鍊更是扔地上都沒人撿的玩意兒。袁易現在不知道在哪裡風流快活呢，難道妳打算一輩子摟著這幾樣東西終老？還是早點嫁人吧。」

　　艾小夏雙手枕著腦袋，淡淡地說：「我嫁不嫁人，關袁易什麼事？我留著這些東西是祭奠逝去的青春，證明我艾小夏也是有人喜歡的。」

　　趙敏㕷的朝她屁股巴下去，「妳是存心氣我的吧？姊姊我好歹也是天姿國色，閉月羞花，可妳看看我周圍那些男人，有錢的長得像史瑞克，人還過得去的卻窮得一清二白。

　　「再看看妳，追求妳的不是帥哥型男就是有錢有勢，還在這說風涼話，我就納悶了，妳也不是什麼花容月貌，怎麼那些男人就讓眼屎糊了眼呢？欸，妳是不是狐狸精轉世？如果是，教我點媚功，讓我誘惑一個有錢有閒又有料的回家。」

　　艾小夏一腳把她踹下床，「我有內涵，內涵妳懂不懂？要有錢有閒又有料的有啊，唐僧啊，人家是皇親國戚，有錢；閒得天天唸經，有閒；常年取經鍛鍊身體；有料，加上禁慾那麼久夠妳受的了。」

　　她不想再繼續袁易的話題，十年前的事，誰能記得那麼清楚？

　　趙敏見艾小夏心情變了天，開始跟她聊八卦。

　　「小夏，妳還記得咱們班那個張娜嗎？就是被車撞了，妳幫忙送去醫院，結果她不還妳錢居然跑去割了雙眼皮，晚上睡覺不閉眼那個，當時她們寢室同學都快嚇哭了。」

　　「嗯，記得。」

　　「前兩天聽另一個同學說，她嫁了個有錢人，現在可得意了，見到老同學都鼻孔朝天。」趙敏對當年那件事仍耿耿於懷，一提起就憤憤不平。

　　「人家這叫老天有保佑，車從腿上壓過去都沒事，要不妳也去找輛車試試，說不定也能嫁個有錢人。」艾小夏氣定神閒地說。

　　「呃，那個……小夏，我聽人說，袁易結婚了，老婆不是妳當年的那個情敵，據說那女的家裡超有錢。」趙敏最終目的其實是想說這個。

　　半天沒有回音，就在她以為艾小夏睡著的時候——

　　「敏敏，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妳最想做什麼？」

　　趙敏想了想，說：「我最想跟範雪尼浪跡天涯，他唱歌，我給他扛吉他。妳呢？」

　　艾小夏沒有回答，因為時光不可能倒流。

　　早上起床，艾小夏頂著一頭蓬亂的短髮，在敲了趙敏的房門無數次卻毫無動靜後決定放棄，她今天要去幫同事送一份企劃去客戶那，不能遲到。

　　趙敏學的是新聞專業，畢業後在電視臺做記者，因為去電視臺會路過他們公司，所以經常開車載她上班，不過看來她今天要自己坐公車了。

　　上班尖峰時間，等公車的人排著長長的隊伍，可是等公車一靠站，隊形就亂了，人群蜂擁而上，艾小夏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擠上車，好在住的地方離公司不是很遠，只有五站。

　　車上，她感覺自己快要缺氧了，早上走得太急沒吃早餐，加上空氣五味混雜，此刻她的胃已經是翻江倒海，但她還記得緊緊護住自己的包包，被偷過幾次後終於長了記性，到哪裡都把包包抱在懷中，大有包在人在，包亡人亡的架式。

　　感覺到有人在她身上蹭來蹭去，艾小夏嫌惡地動了動身體，她回過頭，只見一個乾瘦的男人，直勾勾地盯著她，剛想問他看什麼，卻發現他的手正伸向旁邊一個女人的口袋，她馬上意識到是扒手，可能是見自己警覺性太高，無處下手，轉而選了旁邊的人。

　　男人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估計是要她少管閒事。艾小夏轉過頭，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突然大喊一聲，「大家管好自己的物品！」

　　頓時車安靜下來，每個人都低頭檢查自己的東西，片刻後沒有聽到有人說丟了東西，她知道那個男人應該還沒有得手，經她一喊，也沒有機會得手了。到站後，她邊喊著借過邊擠下了車，終於呼吸到新鮮空氣。

　　她深吸了幾口氣，抬手看看錶，等走到公司，時間剛剛好。

　　沒走兩步，艾小夏感覺背後有人跟著她，回頭一看，是剛才那個乾瘦的男人，她停下來，一臉無辜地問：「這位先生，你有什麼事嗎？」

　　男人顯然沒有想到艾小夏竟然會問他，看了看周圍等車的人，他惡狠狠地說：「臭娘們兒，以後少管閒事，下次妳就沒這麼幸運了。」

　　她笑了笑，「我不管閒事的，但是也提醒你不要惹我，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說完留下錯愕的扒手，吹著口哨走了。

　　艾小夏剛到公司，跟她關係不錯的同事王月第一時間湊過來說：「小夏，告訴妳個好消息，今天晚上金總請客，去『孔雀王朝』。」

　　「金總？他怎麼會捨得花大錢請我們去孔雀王朝？」那個摳門到去住賓館還拿免費肥皂回家的老總會這麼大方？

　　「這妳就不知道了，金總後進門的老婆給他生了個大胖兒子，他一高興，就大手筆了唄，說今天提前一小時下班，讓大家打扮打扮，晚上請大家吃飯，然後再去孔雀王朝狂歡，還特意強調不能缺席。唉，看來老婆還是小的好啊。」

　　她聳聳肩，不置可否。金總的前妻一路跟他打拚奮鬥，沒想到一有點小錢就把妻子和女兒掃地出門，將可以做女兒的小情婦扶正，不過人家倒是爭氣，過門就添丁，看來這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是真的高興。

　　說到孔雀王朝，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豪華娛樂城，一瓶礦泉水在裡面賣五十塊，趙敏總說，只有腦子秀逗了才會去裡面消費。

　　艾小夏的公司是個不怎麼出名的小廣告公司，一共就十幾個人，她身兼數職，既是總機又是助理，但她完全不覺得吃虧，看看那些設計師，人家絞盡腦汁，她出體力，雖然工作雜但是不會過勞死，有什麼不好？

　　晚上吃飯的時候艾小夏掃了一眼同事們，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害她不知道他們是要去放鬆還是去相親。

　　這時坐在旁邊的王月碰了碰她，小聲說：「妳怎麼沒回家換件衣服啊？離妳住的地方又不遠。」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套裝，覺得沒什麼不妥，平時大家都穿著比較隨意，但她偶爾也會穿個套裝什麼的，套趙敏的話講，好歹妳得裝個 OL。

　　金總喝得有點 High 了，興奮得大吼大叫，「感謝大家對公司盡心盡力，總之一句話—— 跟著我，有肉吃！來來來，乾了這杯，咱們就去孔雀王朝！」

　　進了孔雀王朝的 KTV 包廂，艾小夏找個角落一窩，拿出手機開始玩遊戲。其他同事爭先恐後的點唱，他們公司年輕人多，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以往這樣的活動，她都是這樣度過，不缺席也不參與，任他們熱鬧。

　　過了一會，王月大概是喝多了，要艾小夏陪她去廁所，艾小夏極不情願，但是看王月走路搖搖晃晃，只好陪她一起去。

　　站在廁所外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嘔吐聲，她搖搖頭，哪個在職場的人不辛苦呢？拚了命工作，豁出命應酬。

　　迎面走過來一個服務生也扶著一個喝得面紅耳赤、酒氣沖天的男人，男人經過艾小夏的身邊，看了幾眼陡地站著不動了，對服務生說：「你們這也流行制服誘惑嗎？哈哈，來，陪老子喝幾杯去。」說著就拽著艾小夏的胳膊不放。

　　服務生急得直冒冷汗，連忙安撫，「對不起，先生，這是我們的客人，不是這裡的服務生。」

　　「什麼客人不客人的，上這來還穿成這樣？你唬我呀，不就是要錢嗎？陪我喝一杯一千塊，怎麼樣？」

　　王月吐完出來看到這陣仗，嚇得大氣不敢出一聲。

　　艾小夏甩開男人的手，「走開。」

　　醉漢來了脾氣，罵罵咧咧又上來拽人，服務生把頭偏到一邊對著耳麥說了兩句請求支援的話。

　　艾小夏拉著王月就走，醉漢卻一把抓住她的頭髮往後拖，見狀，服務生也顧不得其他，死命地拖住醉漢，「小夏姊，妳快走！」

　　「哈哈，還說是客人，你不是認識嗎？制服小姐，今天老子高興，你非得陪我喝幾杯不可。」

　　醉漢說著就想親上去。

　　艾小夏在服務生的幫助下掙脫，霍地一腳踹開斜對面的包廂門，走進去也不理一屋子人錯愕的表情，拿起半瓶沒喝完的紅酒衝出來，朝著醉漢腦袋就是一下，所有人頓時傻了。

　　「姑奶奶也請你喝一杯，一杯一萬塊，靠！小衛，給這個包廂再拿瓶酒。」對著包廂門口的幾個腦袋燦爛地笑了笑，她拍拍手，走了，王月兩腿發顫地跟在她後面一路小跑。

　　醉漢暴跳如雷，這時接到請求支援趕過來的經理問明瞭情況，說：「先生，不如這樣，您今天的消費全算我們的，並且賠償您的醫藥費，還是別把事情鬧大了吧。」

　　醉漢不依，大聲嚷嚷，「叫你們老闆來，今天我非得讓那婊子跪地上給我道歉不可！」

　　「這可是您說的，我都勸您別把事情鬧大了，既然您堅持如此，我這就給老闆打電話。」

　　醉漢看著經理那說是不想把事情鬧大了，卻是一副不鬧大他還不樂意的表情，感到十分不解，但想到能好好教訓剛才那女人，便一臉得意地跟著走了。

　　另一邊，王月忐忑不安地跟著艾小夏回到包廂，酒也嚇醒了一半，又不敢聲張剛才的事，感覺到她的緊張，艾小夏拍拍她的手說：「沒事，理虧的又不是我，大不了賠他醫藥費。」

　　剛坐下，艾小夏的手機響了，她看一眼號碼，心想來得還真快。

　　「艾小夏，妳給我上來。」

　　「我跟同事在一起呢，不去。」

　　「馬上！不然我就叫人去你們包廂請妳！」

　　掛了電話，她對王月說：「你們接著玩，我去去就來。」

　　王月還算仗義，死命拖住她，「別去啊，小夏，要不我們報警吧。」

　　「又不是多大的事報什麼警啊，再說這裡的老闆我認識，還會為難我一個弱女子嗎？」艾小夏安慰王月。

　　王月心想，妳這還叫弱女子啊？看那架式，跟黑社會大姊頭一樣，砸人腦袋的手法超純熟的。

　　艾小夏來到頂層，推開一道厚重的辦公室門，已經包紮好的醉漢正坐在沙發上，旁邊還坐了兩個男人，似乎是他的朋友，剛才的服務生小衛和經理也在。

　　見她進來，醉漢從沙發上蹦起來就要動手，經理眼明手快，按住了他。

　　在沙發另一邊，一個星眉劍目的男人懶洋洋地坐著，衣著講究，他拍拍身邊的位子示意艾小夏坐下來。男人姓彭，他五月一日生，又因父母結婚紀念日在五月一日，便給他取名叫五一。

　　她走過去大大咧咧地坐下來，小衛立刻遞了杯鮮榨的果汁，她一口氣喝光。「小衛，麻煩再來一杯。」

　　醉漢剛才是借著酒勁兒，想揩點油，這會兒看著艾小夏就跟個大爺一樣，心裡隱隱覺得大事不妙。

　　「剛才就是他要妳陪酒？」男人發話了。

　　「彭五一，我看今天的事就算了，他也是酒喝多了，我呢下手也重了點，給這位大哥道個歉。」

　　艾小夏衝著醉漢的方向舉了舉手裡的果汁。

　　醉漢身邊的朋友見狀馬上陪笑說：「呀，這位美女是彭少爺的朋友啊？我朋友眼拙沒認出來，又喝 High 了，才冒犯了這位美女，我代他賠個不是，還望彭少爺看我幾分薄面就別追究了。」

　　艾小夏心想，這馬屁拍得可真好笑，不眼拙你就能認出我是誰了？

　　彭五一似笑非笑地說：「王老闆，您是這裡的常客，難道不知道孔雀王朝是正經地方，沒有那些不良服務？來之前應該有交代清楚，上這裡鬧事得先掂掂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再說了，惹事的不是您王老闆，您賠不是算什麼？」

　　「行了行了，彭五一，來者是客，我也讓這位先生見血了，都有不對，這事就過去了。」她不想繼續鬧下去，開門做生意和氣生財，犯不著為這點事得理不饒人。

　　他看了艾小夏一眼，揮了揮手說：「既然小夏說不追究了，今天的事就到此為止，但是你們最好祈禱她平安無事，萬一哪天她出了問題，我會認為是你們的報復行為，帳就只能算在你們頭上。」

　　那個醉漢連聲跟艾小夏道歉，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囂張，她揮了揮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三個人陪著笑說著謝謝，趕緊溜了。

　　這時艾小夏的電話又響了，是王月，她接起來，聽到王月焦急地問她，「小夏，妳在哪裡啊？

　　有沒有事？那些人有沒有為難妳？」

　　艾小夏心裡一熱，雖然跟王月沒有深交，但是她情真意切的擔心還是讓她感動。

　　「放心吧，王月，我沒事，妳跟金總說一聲，就說我身體不舒服，先回家了，另外今天的事不要跟別人說起。」說完就掛了。

　　彭五一點了根煙，蹺著二郎腿，朝她揚了揚下巴，「艾小夏，妳真行，學人家對槓？妳也不想想，若是在別的地方，今天吃虧的就是妳了，不過現在有進步，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

　　艾小夏陪著笑說：「知道是你的地盤我才這麼囂張的嘛，在別的地方，我哪敢啊，就只能讓人摸個夠親個夠唄。」

　　一旁的小衛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小衛，你笑什麼啊，剛才謝謝你，要不是你攔著，我就讓那頭豬給親了。」

　　「小夏姊，不用謝我。彭總，您不知道剛才小夏姊有多勇猛，一幫人全看傻了，我還想呢，小夏姊哪是那麼孬的人啊。」小衛越說越興奮。

　　彭五一冷哼一聲，他趕緊住嘴，關門出去。

　　「今天跟公司同事來玩？怎麼不讓昊哥給妳安排一下？」

　　「得了，那我還要不要在公司混，我們老總那隻鐵公雞請客，這會不宰，更待何時？」

　　「小夏，妳說妳窩在個不起眼的廣告公司，拿那麼點不夠塞牙縫的薪水幹麼，來我公司上班不好嗎？」

　　「停，不要說這個話題。至少我活得踏實，千千萬萬的人跟我一樣，拿著不多的薪水，難道他們就不能活了？去你公司上班，你是讓我坐著等拿錢，靠你養嗎？彭五一，你能養我一輩子嗎？」

　　彭五一想，如果妳願意，我就養妳一輩子，只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他覺得上輩子自己是欠了艾小夏，這輩子她來討債的。

　　想他堂堂副市長的兒子，英國伯明罕大學國際金融碩士生，回國後卻選擇做房地產，生意越做越大，這孔雀王朝他有大半股份，但對外主事的一直是他的哥們兒羅昊。

　　在孔雀王朝待得久的員工沒有不知道艾小夏的，卻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身分，說是彭五一的女朋友吧，沒見過他們有什麼親密舉動，她也不是彭五一喜歡的類型；是普通朋友吧，大家都知道彭五一對艾小夏絕對的寵著、慣著。猜測人人有，可誰也沒膽子問。

　　這麼一鬧，艾小夏有點累了，懶懶地說：「我回去了，晚了敏敏會擔心。」

　　「我送妳。」

　　「不用了，也沒有多遠的路，我搭計程車就行了。」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開門出去。

　　回到家卻發現趙敏還沒回來，看看時間都已經十點半了，趙敏由於工作性質的關係經常晚歸，但是過了十點一定會打電話跟她說一聲，她不放心，打電話給趙敏，可響了很久都沒人接。

　　等了一會兒再撥，這次有人接起，但不是趙敏本人，那人說趙敏正在醫院搶救，聞言，艾小夏拿電話的手都在發抖，拔腿就往醫院去。

　　艾小夏趕到的時候，趙敏還在搶救，手術室外面站了好些人，趙敏的爸爸媽媽來了，她的同事和老闆也趕來關心。

　　趙媽媽正在抹淚，艾小夏連忙走過去安撫她，「趙媽媽，先別著急，敏敏怎會弄成這樣？」

　　趙媽媽見到她，哭得更傷心了，「今天塑膠場著火，火勢太大，敏敏這傻丫頭去跑新聞，還來不及做個防護措施就衝進去，結果中毒，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這個傻丫頭，敬業是好事，可也不能拚命啊，她要有個什麼閃失，我跟她爸可怎麼辦啊……」

　　艾小夏頓時手腳冰涼，她無力地靠著牆，電話響了很多遍也沒聽見，直到旁邊的人提醒，她才接起來。

　　「小夏，妳到家了嗎？怎麼也沒給我個電話呢？」彭五一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

　　「彭五一，你在哪？彭五一，你在哪？」

　　彭五一心一緊，「小夏妳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妳在哪，我去找妳。」

　　「不是我，是敏敏，她現在在東友醫院搶救……」

　　「我馬上到。」他掛了電話，邊走邊打電話聯繫院長，請他務必救一個叫趙敏的病人，雖然不知道趙敏出了什麼事，但是聽小夏那樣激動，問題應該很嚴重。

　　十五分鐘後，彭五一趕到醫院，就見到艾小夏蹲在牆邊，頭都快垂到地上去了，他趕緊跑過去把她扶起來。

　　艾小夏抬起頭來，嘴唇已經是一排深深的牙印，看得出來她有多麼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一見到彭五一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樣撲上去，「彭五一，你不是很厲害的嗎？你想辦法救救敏敏，救敏敏！」

　　「小夏，妳別激動，我已經聯繫院長了，請他務必救趙敏，實在不行，我們就轉到其他大醫院。」彭五一被抓得有些疼，但仍安撫著她。

　　電視臺老闆認識彭五一，見他來了，走過去寒暄一番，知道趙敏是彭五一的朋友，他再三表示，無論花多少財力物力，一定要救趙敏。

　　手術的燈終於滅了，醫生走了出來，如釋重負地宣佈趙敏脫離了危險，但仍舊昏迷，需要有人看護，不能有太多的人打擾。

　　艾小夏堅持留下來陪趙敏，讓趙爸趙媽兩位老人回去休息，兩人見女兒脫離生命危險，心中的石頭落了地，就聽從了她的意見，回家休息。

　　趙敏被轉到單人病房，可以陪床。她轉頭對彭五一說：「彭五一，今天謝謝你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有我在這裡就可以了。」

　　彭五一哪裡肯走。「妳一個人我不放心，要不妳先睡前半夜，我守著，後半夜我們再交換。」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你肯定不會叫醒我。你公司事情多，早點回去，我晚上在旁邊床上躺會兒，明天我請假，等趙爸爸趙媽媽來了換我回去睡覺。」

　　彭五一知道勸不動她，只好依了她，囑咐一番便離開了。

　　艾小夏緊繃的神經終於能放鬆，她坐在趙敏身邊，額頭抵著床沿，淚水大滴大滴落在地上，「敏敏，妳怎麼這麼壞，嚇死我了，妳知不知道？在這世界上妳是我最親的人，如果妳走了，我該怎麼辦？沒有人再陪我逛街，沒有人跟我吵架，沒有人催我找人嫁，我會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敏敏，以後不要再這樣嚇我了，就算妳在天涯海角，只要妳活著，對我來說就是安慰。」

　　彭五一手裡拎著剛買的宵夜，躡手躡腳的開門，卻聽到這番話，心裡難受得厲害，悄悄關上門退了出來。他知道小夏不想讓他看到她流淚的樣子，她內心所承受的已經超出負荷了，卻沒有人能幫她釋放，如果再失去趙敏，他不知道小夏會變成什麼樣，也許，再也回不來了。

　　將宵夜放在走廊的椅子上，他煩躁地離開醫院，上了車給艾小夏發了個信息：打開門，拿椅子上的宵夜，有事給我電話。

　　他調頭回到孔雀王朝，剛走進去，羅昊就湊上來了，嬉皮笑臉地問：「聽說你家小夏讓人調戲了？哈哈，小衛還學給我聽，笑死我了，誰這麼不長眼啊？」

　　「王老闆的一個朋友，你也不想想，小夏能吃這虧？不過小丫頭倒是懂事了，饒了他。」彭五一嘴角帶笑。

　　「我怎麼又錯過好戲了呢？沒事兒我去打什麼牌啊我。小夏呢？要是需要收拾治理一下調戲她的人，讓她跟哥哥我說。」羅昊拍拍胸脯。

　　「免了，你離她遠點兒，我看她就是學你耍流氓，砸人家腦袋，你教的吧？」

　　羅昊訕笑，「我哪能教她這個啊，小夏那叫天生霸氣。」

　　羅昊是放高利貸起家的，也是經過了生死搏命才有了今天這番事業。跟彭五一的交情，追溯到有一次他追一個賭徒的債，結果差點弄出人命，救活了也是終身殘疾，對方的家裡有點勢力，非要置他於死地，剛好他的一個朋友認識彭五一，說找彭五一能擺平，他找到彭五一開門見山就說——

　　「彭少爺，我羅昊是放高利貸的，一是我沒別的本事，從小就這麼混；二是我知道這玩意兒會害人，可是有正經生意人急需用錢的時候，我也會低利息幫他一把，說到底，我也是想給自己積點德。要是彭少爺這次幫我一把，我肯定銘記在心，若有一天能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

　　彭五一聽了後沒說什麼，讓他走了。過幾天對方表示願意私了。當天羅昊就帶一袋錢去找彭五一，錢往桌上一放，說：「彭少爺，我年齡比你大，就不稱你為哥了，我知道你不缺錢，但是我沒辦法表達謝意，就意思意思，別跟我推辭。我說話算話，日後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一定竭盡全力。」

　　彭五一把錢退回去，「你就叫我五一吧。羅昊，你讓我想起我的另一個朋友，所以才想幫你，而且也看得出來你是個講義氣的人。這樣吧，錢先拿著，你做地下錢莊也不能做一輩子，我打算開一個娛樂城，算你股份，由你來管理，對外就說是你開的。但是娛樂城必須乾淨，黃賭毒都不能出現，只要不違反這幾條，其他都由你做主。」

　　羅昊不得不佩服彭五一的膽識，對一個才見兩次面的人就敢做這麼冒險的決定，當下同意了他的提議，這幾年，孔雀王朝一直是乾乾淨淨做生意，業績反倒蒸蒸日上，擠垮了一些亂糟糟的小娛樂城。

　　後來見到艾小夏的時候，彭五一才跟他說：羅昊，你得感謝小夏，當初是你讓我想起了她，才決定幫你的。

　　只可惜羅昊左看右看也沒發現自己哪裡跟艾小夏像。

　　彭五一很少來孔雀王朝，艾小夏倒是偶爾會來，有時候是她自己，有時候和趙敏，多半的時候她都是自己找一個包廂，放上震天的音樂，躺在那玩遊戲。羅昊曾問她，要聽歌玩遊戲在家不也可以嗎？

　　艾小夏回答，這裡熱鬧啊。

　　彭五一別的什麼都沒說，就交代他，艾小夏在這裡只要不出事，就由她吧。

　　他問過艾小夏，是不是跟彭五一有一腿？結果她給了他一腿，說他們只是朋友，或者說更像兄妹吧。

　　羅昊也問過艾小夏，妳也快成老女人了，怎麼就沒見妳找個男朋友呢？

　　艾小夏那次喝了點酒，打著嗝說：昊哥，我也想找啊，可是我相親，相了很多男人，卻沒有一個是袁易。

　　袁易是誰？羅昊再問她，她趴桌上咕噥一句「袁易就是袁易啊」然後睡著了。

　　他跑去問彭五一袁易是誰，彭五一臉瞬間黑得跟包公似的，回他一句，你該幹麼幹麼去，還有以後沒事不許讓她喝酒！嚇得他再也不敢問起這件事。

　　艾小夏酒醒後，羅昊問她袁易是誰？艾小夏皺著眉頭說，誰？袁易？不認識這個人啊。

　　羅昊徹底崩潰了。

　　趙敏終於在第三天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

　　「艾小夏，妳一身什麼味道啊，臭死了，趕緊回家換衣服！」

　　見到趙敏醒過來，她撲上去又哭又笑地說：「敏敏，妳嚇死我了！妳下次要再嚇我，我就跟妳絕交，老死不相往來。」

　　「切，妳捨得嗎？」

　　連忙把醫生叫過來做了各種檢查，確定沒有什麼問題，也不會有後遺症後，艾小夏終於鬆了口氣，確定趙敏這隻九命怪貓又復活了，她趕緊打了個電話給趙媽媽，告訴她這個好消息，讓她做點好吃的拿來。

　　「小夏，過來坐這。妳知道嗎，我都感覺到自己要去另一個世界了，鳥語花香的，多好啊，可是就聽見有人在哭著喊著讓我回來，我回頭一看，是妳，我就想，我走了，小夏多孤單啊，我得陪著她，所以又拚命往回跑，就跑回來了。」

　　艾小夏哭笑不得，趙敏還有精神胡說八道，看來沒什麼大礙了。

　　趙敏的爸爸媽媽做了很多好吃的拿過來，趙敏剛醒過來吃不了什麼東西，倒是艾小夏狼吞虎嚥地將食物一掃而光。趙媽媽心疼地跟女兒說：「敏敏，這些天小夏睡沒睡好、吃沒吃好，就擔心妳，妳看她都憔悴得不行了。」

　　「哎呀，趙媽媽，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是妳半個女兒啊，敏敏是我的姊妹，別說這些見外的話。我先回家洗漱一下，睡個覺，有事給我打電話，我先走了啊。」艾小夏不給趙敏機會說煽情的話，她可受不了。

　　走出醫院大門口，陽光讓她的眼睛有些不適應，她瞇了瞇眼睛，站在原地適應了一下。在醫院待了三天，她寸步不離，其實大可以不必這樣，但是她害怕自己一走開就再也見不到趙敏了。

　　這個從小就陪她長大，給她力量的好友，對她來說何其重要，在所有人都拋棄她的時候，趙敏沒有，告訴她「小夏，別怕，有我陪著妳。」在她沒有活下去的慾望時，趙敏說：「小夏，就算全世界都不要妳，我要妳，妳為我活下去。」所以，她害怕失去趙敏，因為她怕自己會失去活下去的動力。

　　有時候她會想，人們總說「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會為你開一扇窗」，為何給她開的是旋轉門？

　　不停的開不停的關。

　　睜開眼的瞬間，她見到了一個身影，只猶豫了三秒鐘就追了上去，她小心地跟在那個人身後，那人似乎也有所警覺，原地停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走，在艾小夏放棄轉身要離開的時候，那人突然轉過來，看著她的背影，問：「妳是誰，為什麼要跟著我？」

　　艾小夏頓時覺得天地都在旋轉，她不敢回頭，這個聲音，她思念了十年，卻沒有勇氣拿起電話問他一句，可是就在剛才，她大腦不受控制地跟在他身後，不確定，又想確認，現在卻不敢回頭。

　　「小夏，是妳嗎？」那個人的聲音遲疑地響起。

　　這句話，讓她想起有一次晚自習結束，她一路遠遠地跟著他，突然他停下來，大聲地問：「小夏，是妳嗎？」借著夜晚，她像兔子一樣逃走了，那是他跟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一別十年。

　　十年後，他說的還是同一句話，就好像命中註定他要一直確認是不是她。

　　聽到腳步聲近了，艾小夏第一個反應還是逃走，可是她的胳膊被一隻手緊緊地抓住。

　　「小夏，我知道是妳，妳又要逃走嗎？」

　　她緩緩轉過身，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袁易，好久不見。」

　　袁易的手有些發抖，他盡量控制自己的聲音不抖，「小夏，真的是好久不見，太久了！」

　　「你好嗎？袁易。」

　　「妳會想知道嗎？如果妳想知道，為什麼十年前妳不問我？為什麼連見面的機會都不給我？

　　為什麼要消失在我面前？」袁易有些激動。

　　「袁易，這裡是醫院，不是敘舊的好地方，以後有機會再見吧。」艾小夏掙脫他的手。

　　袁易哪裡肯放她走，再次抓住她，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思怡，我碰到一個老同學，晚點再過去。」

　　聞言，艾小夏一陣心痛。思怡應該是他老婆的名字吧？

　　她開始掙紮，袁易卻不肯放手，「我們去哪裡坐坐比較合適？」

　　「袁易，思怡是你老婆嗎？」

　　他一愣，點頭，「是，可是……」

　　「我們之間沒什麼可聊的，我要回家。」她絕對不想招惹已婚男人。

　　「妳別想再跑了，只要在這個城市，我總會找到妳，到哪裡去都沒用。」

　　「我能跑到哪裡去？我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我只是要回家給我老公做飯了，請你放手。」

　　袁易一呆，艾小夏趁機掙脫了箝制她的手，疾步走開，袁易沒有追上來，她想是最後一句話讓他止步了。

　　攔了計程車直接去孔雀王朝，讓小衛給她找了個包廂，她囑咐任何人不要打擾她，鎖上門，她失聲痛哭，哭夠了，她開始唱歌，一首接一首，唱到喉嚨沙啞了也不肯停下來。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在一起需要兩個人決定，分手卻只要一個人決定。」而他們在不在一起，都由她一個人決定了。

　　十年前，我們相識，你不屬於我，十年後，我們相逢，你仍不屬於我。

　　當初袁易和她告白，說喜歡她、想和她在一起，甚至承諾永遠不分開時，她心裡不知道有多麼開心雀躍。

　　可是她說出口的話只有一句—— 「袁易，我不喜歡你。」

　　高二的時候她休學過一陣子，高三復學後轉到新班級，袁易坐在她的前面，袁易的大名她早有耳聞，高大英俊，成績優異，爸爸是警察局長，在眾人眼中就是天之驕子。

　　那時的她總是冷冷淡淡，除了趙敏，她幾乎不跟誰接觸，總是獨來獨往，她沒有想到有一天袁易會在她借給他的書裡夾一張紙條，寫著：小夏，我喜歡妳。

　　她沒有回應，只當沒看見紙條，並且和別的同學調換了座位，可是她的眼神從來沒有離開過袁易，教室裡，演講臺上，球場上，她沒有錯過任何他的演出。

　　袁易見她換了位子，每天折紙鶴送她，每隻紙鶴都有一句話，譬如「在天願做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看看我吧，我快窒息了。」「我想永遠跟妳在一起。」一共有二百零九隻。、、十幾歲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是愛情，只以為喜歡就可以是一世。

　　有一次袁易看到她在看梁鳳儀的書，就跑去書店買了本《紅塵無淚》放在她的桌上，在扉頁寫上：送給摯愛的艾小夏，沒有落款。

　　她沒有將書還給他，因為沒有落款，怕自己還回去袁易會說不是他送的，徒增尷尬，但是她將書看到可以倒背如流。

　　高三那年的母親節，袁易送了一顆淚珠形狀的玻璃製品給她，說：「小夏，妳總有一天也會做母親，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到，所以今天祝妳母親節快樂。

　　「我不知道妳到底為什麼這麼堅決地拒絕我，不要說我們太小，不懂得愛情，我不相信妳對我沒有感覺，小夏，我不知道妳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沒見妳笑過，也沒見妳哭過，但是請妳將這顆淚珠收起來，希望妳這輩子不要流淚。」

　　但袁易卻不知道她這一生的眼淚幾乎在那一年流盡了。

　　第二天，她離開了學校，那一年的大學考試也沒有參加……

　　「叩叩叩。」

　　正陷在回憶中的艾小夏，思緒被敲門聲打斷，彭五一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艾小夏，妳把門打開，不然我撞門了。」

　　她知道彭五一說到做到，只好把門打開。

　　「小夏，妳怎麼了？我聽小衛說妳把自己鎖在房間裡狂唱歌，發生什麼事了？」他焦急的問。

　　「彭五一，你可以抱抱我嗎？」她靠在彭五一身上無力地說。

　　彭五一一把將她拽到懷裡，很多年前他見過一次小夏這樣的神情，那是他心裡永遠的痛。

　　「小夏，妳跟我說，發生什麼事了？再大事情也不怕，有我在。」

　　「我見到袁易了。可是我覺得自己沒有想像中的開心和激動，我以為我變得夠好以後就可以跟他站在一起，可是他結婚了，雖然我早知道這件事，但是親耳聽到他叫他老婆的名字，我好難過……我幻想過自己還有機會跟他在一起，可是時光再也回不去了。」說到最後，她已經哭成淚人兒。

　　彭五一緊緊抱著她，讓她哭個夠。袁易是艾小夏的結，艾小夏是他的劫。

　　如果那年他沒有找到小夏，他們的人生是不是會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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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14 00:25:11

　　第二章

　　彭五一在父母的一次爭吵中知道，父親彭新國在外面有一個私生女，想找她回來認祖歸宗。

　　他沒有太多的意外，父親跟母親秦勤面和心不和，而且兩人身分差距實在太大，任誰看都覺得不配。

　　知道彭新國有個私生女，秦勤大鬧一場，但最後也只能無奈地接受，畢竟丈夫可是警察局長，地位擺在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若鬧大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但是彭五一卻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充滿了好奇，他對父母的恩怨沒有什麼興趣，父親成天在外應酬，母親為了看住他，用盡各種手段，結果搞得彼此都筋疲力盡，大他三歲、跟他感情很好的姊姊彭鯤因此久居英國不肯回來，總說家裡最缺的就是溫情。

　　於是他決定去查一查這個未曾謀面的妹妹到底是誰，最後查到父親曾跟一個叫李碧英的女人有過一段地下情，這個女人已經離婚，獨自帶著女兒艾小夏生活。

　　當彭五一找到艾小夏的時候，她正在遊樂中心跟一個小混混吵架，起因是那人摸了她的屁股，他上去一腳就把那人踹飛，混混的同伴見狀馬上圍了上來，艾小夏搬起一把椅子就砸了過去。

　　彭五一練過專業的散打，出手又狠又快，艾小夏不知道他是什麼身分，但知道是在幫她，她自己打起架根本就是不要命，撿了塊磚頭見人就砸。

　　那幫混混平時都是欺負老實人，見兩人這般氣勢都嚇住了，加上老闆怕出人命，出來當和事佬，最後摸艾小夏的混混當眾賠禮道歉，她給了那人兩耳光當回禮。

　　彭五一把艾小夏拖出遊樂中心，她也不問他是誰，低著頭跟在他後面，他帶她去一家餐廳吃飯，艾小夏也不客氣，點了一大桌子菜，悶頭就是吃，也不說話。

　　彭五一問她，「妳經常打架嗎？看妳出手挺狠的。」

　　沒理他。

　　「妳今年十六歲，叫艾小夏是不是？」

　　沒理他。

　　「妳有可能是我妹妹，也就是說我的爸爸就是妳的爸爸，妳明白嗎？」

　　這回艾小夏回答了—— 她噴了彭五一一臉飯粒。

　　「你有妄想症？」

　　「是真的，妳可以問妳媽媽認不認識一個叫彭新國的人。」

　　「不用問，她認識，她每次跟我爸吵架就說他比不上彭新國，而且每吵必打，最後兩人就離婚了。」艾小夏滿不在乎地說。

　　「那不就結了？我爸在外面有個女兒，應該就是妳。」

　　「我吃完了，結帳，順便跟你說一句—— 我不是你妹妹。」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彭五一不相信她的話，他覺得她是因為恨他父親才不肯承認，那年他上大三，艾小夏唸高二。

　　整個假期彭五一每天都跟著艾小夏，她去哪他就去哪，像唐僧一樣的對她碎碎唸，教她要好好回去唸書，不要再混了，說她才十六歲，還有很好的未來……艾小夏被他煩得受不了，終於答應只要他不再跟著她，她就會好好唸書。

　　趙敏問，彭五一是不是喜歡妳？她搖搖頭，說他只是把她當妹妹，鼓勵趙敏去追。

　　沒想到趙敏真的去找彭五一告白，彭五一拒絕了，理由是「妳是小夏的姊妹，也就是我妹妹，我對小女生沒興趣。」趙敏很受打擊，不過一個星期後就好了，沾了艾小夏的光，她也像使喚傭人一樣使喚彭五一，說不接受她的愛情，要報復他。

　　開學後艾小夏如約回學校上學，彭五一不放心，叫趙敏看著她，如果她還去混就告訴他，他來收拾。

　　彭五一的大學和艾小夏的高中同縣市，所以每個週末他都會來檢查她的功課，在他的督促下，成績很快就趕上來了，只不過她仍然不大跟人來往，所以在同學中人緣不好，都說她假清高，艾小夏也不在意。長得漂亮的她，有很多男性喜歡，但是都被她的冷淡給嚇得不敢表白。

　　他其實最喜歡那個時期的艾小夏，兇悍得不像個女孩子，可是他知道，她是在自我保護。

　　她其實很善良，見到乞丐會掏出口袋裡不多的錢，輕輕地放在人家碗裡，從來不隨意扔進去；碰到需要幫助的人，她會默默地伸出援手，也不多言。

　　那時候的她看起來十分耀眼，不像現在，外表是個正常的女孩子，可是卻失去了生氣，總是把自己藏起來。

　　彭五一後來知道艾小夏不是自己的妹妹，是媽媽告訴他的，「你爸的那個賤種已經死了，他白高興了一場，在十歲的時候從陽臺摔下來摔死了，真是報應。」

　　可是他高興不起來，一是畢竟那是跟他血脈相親的人；二是他已經將艾小夏當成自己的妹妹去關心愛護，習慣了被她使喚。

　　他告訴艾小夏，「妳真的不是我妹妹，我妹妹已經死了。」

　　她撇了撇嘴，「我早說過我不是你妹妹，因為我跟我爸早就做過了親子鑑定，百分百的真父女，你不信我也沒辦法。怎麼，現在後悔對我那麼好了？」

　　這是個怎麼樣的家庭啊？爸爸居然拉著女兒去做親子鑑定。他在心裡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不會後悔，從今以後妳艾小夏就是我妹妹，必須服我管教。」

　　「你是可憐我有娘生沒爹教嗎？用不著可憐我，你可以走了，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她滿不在乎地說。

　　彭五一敲了她頭一記，對於艾小夏，他是放不下了。

　　窩在彭五一懷裡的艾小夏掙開他的手坐起來，打斷了他的回憶。

　　「小夏，有沒舒服點？」

　　「嗯，好多了。彭五一，我是不是你的累贅？」

　　「別胡說，就算妳是，這輩子我也只要妳這一個累贅。」

　　「我不想動了，你送我回家。」

　　彭五一認命地扶著她走出孔雀王朝，載她到她家樓下後，他打開車門，蹲在她前面，再拍拍自己的肩，示意她上來。

　　艾小夏扭捏地說：「都這麼大了還背啊？」

　　「來吧，今天免費贈送，妳就是變成老太太了，哥哥還背妳。」

　　她趴在彭五一背上，覺得他的背寬厚了不少，變得更有力了。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彭五一想起大三那年的寒假艾小夏跟趙敏去郊外玩，騎自行車摔車，腳踝骨折，他每天背著她出門曬太陽，後來，她想耍賴不肯走的時候，就會說「哥，蹲下。」

　　他就乖乖地蹲下，讓她趴在背上，背著走一段。

　　這時艾小夏問：「你是不是在想我腳踝骨折那時候？」

　　「是啊，妳也在想？」

　　「嗯，你怎麼就這麼倒楣呢，撿了我這個禍害，扔又扔不掉，罵也罵不了。」

　　艾小夏家到了，他把她放下來，轉身認真地看著她，「艾小夏，我從撿到妳的那一天起，就把妳當成是我的責任了，所以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還有，不要再想袁易了，妳仔細想想，那不過是少年時期對愛的一種嚮往，袁易只是固定在妳腦海的一個影像，不是一種情感。」

　　她沒有說話，開門進去，臨關門的時候說了一句，「彭五一，你也該定下來了，給我找個嫂子吧。」然後將他關在門外。

　　進到房間，艾小夏整張臉埋進被窩，袁易的身影不斷浮現在眼前，讓她覺得煩躁難安，她爬起來，從櫃子裡拖出一個紙盒，裡面放著她的三件寶貝，停頓了一下，連盒子都沒打開就又塞了回去，跑回床上躺著。

　　袁易結婚了，自己還期盼什麼？趙敏跟她說袁易結婚了的時候，她內心仍抱著一絲幻想，也許敏敏的資訊錯誤，沒有聽到他親耳說就不死心，今天見到了，聽到了，死心了。

　　懷抱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她慢慢沉入夢鄉。

　　就快睡著的時候，電話響了，她當沒聽見，好不容易睡著了，哪個不長眼的這時候打電話？

　　可是對方鍥而不舍，她只好無奈地抓起電話，閉著眼睛火大的「喂」了一聲。

　　對方沒聲音，艾小夏氣得大罵，「你有病啊，沒事兒打什麼騷擾電話！」

　　「小夏，是我，袁易。」

　　聞言，她蹭地坐起來，「袁易？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

　　「小夏，我說過的，只要妳還在這座城市，我一定會找到妳。」袁易自信滿滿地說。

　　「你到底想做什麼？」

　　「妳為什麼騙我？」他不答反問。

　　「我騙你什麼了？」

　　「妳根本沒有結婚，為什麼騙我？」

　　艾小夏沒有回答。

　　「明天中午十二點，我在妳公司樓下等妳。」說完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就掛斷了電話。

　　艾小夏苦笑，現在的袁易不再是十年前那個彬彬有禮的文弱書生了，可是他怎麼會知道她的電話，還有她的公司地址呢？又想想，人家老爸是警察局長，查她還不容易嗎？

　　本來就睡不著，這會更睡不著了，她躺在床上，想著明天到底要不要去上班。

　　折騰了一夜，艾小夏幾乎沒睡，起床後打開衣櫃挑了半天，發現除了Ｔ恤就是套裝，最後放棄，隨便找了件Ｔ恤和牛仔褲就出門，到公司的時候，她睏得眼皮都要垂到地上去了。

　　王月戰戰兢兢地湊過來問她，「小夏，這幾天沒來上班，讓我擔心死了，是不是吃飯當天那幫人欺負妳了？」

　　艾小夏抬起頭還沒說話，她就「啊」的一聲叫出來。

　　「天哪，他們打妳了嗎？」

　　她感到莫名其妙，「沒有啊，怎麼了？」

　　「妳眼底下的黑青不是被打的？」

　　原來是說她的黑眼圈，她有氣無力地說：「王月，這是黑眼圈，有那麼明顯嗎？」

　　「很明顯。小夏，妳跟孔雀王朝的老闆很熟嗎？聽說老闆很帥，是不是真的？」

　　艾小夏想了一下，彭五一確實是很帥。她嗯了一聲，無心聊下去，王月見她不想繼續話題，只好訕訕地走開。

　　她一整個上午坐立不安，還破天荒向王月借了粉餅，遮了一下自己的黑眼圈，這期間看了無數次錶，連旁邊的同事都看出她很緊張，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事，有事先走，幫她請假。

　　艾小夏洩氣了，連旁人都看出來她緊張，袁易會看不出來？自己就這麼沒出息嗎？

　　終於熬到中午，她一個箭步衝了出去，來到大門口的時候，她東張西望了一番，沒有發現袁易的身影，又等了快半小時也沒見到他出現，最終她忍不住給袁易打電話，結果是關機。

　　難道袁易只是為了耍弄她一番，以報十年前她不告而別的仇嗎？他明明不是這麼無聊的人，可是為什麼會失約呢？左思右想想不出好理由，艾小夏終於失去了耐心，在心裡罵自己傻，十年不見的人還期待他會有多在乎這樣的見面，也許他已經忘了這個約會。

　　她垂頭喪氣地回到公司，飯也懶得吃，趴在桌子上補眠。同事陸陸續續回來，有人關心地問她是不是病了？讓艾小夏很感動，她在公司向來都是自掃門前雪，但是同事似乎還是滿熱心的。

　　不知道怎麼熬到了下班時間，艾小夏攔了計程車就直奔醫院去看趙敏。

　　進去的時候，電視臺老闆跟幾個高層也在，見艾小夏進來，大約是記得那天彭五一對她呵護的樣子，他和善地打招呼，「你是小彭的女朋友吧？來看趙敏啊，你們是好朋友？」

　　艾小夏趕緊解釋，「我是趙敏的好朋友，但不是彭五一的女朋友，我們只是朋友而已。」

　　電視臺老闆以為她害羞，呵呵一笑，說句「妳們聊妳們聊」，一行人就離開了。

　　等人一走光，趙敏拉著小夏的手直道謝，「哎呀，小夏妳來得真是時候，我都快憋死了，因為自己傻乎乎地衝鋒陷陣，弄得一大幫人在這對我噓寒問暖，真不自在……咦，小夏，妳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發生什麼事了？」

　　「能有什麼事？妳想太多了。」

　　「小夏，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妳別想瞞我，我還不瞭解妳嗎？妳就別憋著了，說來聽聽，說不定我能幫妳分擔一些。」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妳。」

　　於是她把遇見袁易和袁易失約的事跟趙敏講了一遍。

　　誰知趙敏絲毫沒有驚訝，反而滿臉不屑地說：「我跟妳說實話，我跟彭五一早就知道袁易回來了，但是我們說好誰都不許跟妳說。」那天會告訴她，是想讓她對袁易徹底死心。

　　艾小夏很吃驚，但是轉念一想又明白他們的心思，袁易已經結婚，見了面又能怎麼樣呢？他們是想保護她不再受傷害。

　　「艾小夏，我警告妳，不准再想著袁易。妳想想，如果袁易有心要找妳，憑他爸的關係能找不到嗎？而且今天居然還放妳鴿子，這明擺著他只是耿耿於懷妳當年沒有回應他的感情，想扳回一城而已。」

　　「敏敏，不是妳想的那樣，當年，是我請求袁易的爸爸不要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也不要讓他知道我的任何消息，我知道他找了我很久。」

　　趙敏緊緊地握著艾小夏的手，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一個勁兒罵她傻。

　　「行了行了，過去的事情不要想了，袁易不管曾經如何，現在他已經結婚了，妳就放下吧，不要折磨自己。」

　　艾小夏吸了吸鼻子，使勁兒點頭，接著開始大罵彭五一。「昨天晚上我告訴他遇到袁易，他還跟沒事人一樣，什麼都沒告訴我，這人真是太奸詐了。」

　　「妳也別怪彭五一，他都是為妳好。，妳想想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和彭五一，還有誰會心疼妳？」

　　是啊，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們還有誰心疼我呢？我原本就像雜草一樣，是你們把我撿起來，養在溫室裡。艾小夏苦澀地想。

　　晚上趙敏叫她回去睡覺，她卻堅持不肯，說趙敏不在，她很孤單，趙敏無奈，只好打電話給彭五一，「彭五一，你趕緊過來把這丫頭弄走，讓她去你那住幾天，等我出院再回來。」

　　趙敏剛掛電話，彭五一沒兩分鐘就出現在病房，嚇得艾小夏整個人跳起來，指著他你你你了半天。

　　「你什麼你，我來看妳昊哥的老婆，她跟昊子打起來，結果自己摔成尾椎骨裂。敏敏，妳好點沒？」

　　趙敏躺床上做了個健美的動作，「我是金剛，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你快將這笨女人弄走，讓袁易放鴿子也在我這說了半天，煩都煩死了。」

　　彭五一抿了抿嘴，也不說話，拿起艾小夏的包包就出了病房，感覺到他似乎有些不對勁，她對趙敏擺擺手，趕緊跟過去。

　　一路上彭五一都沒理她，艾小夏問了幾次也生氣了，懶得跟他說話。

　　彭五一將車開到一處小公寓，這裡只有他們兩人會來，他曾想讓艾小夏直接住過來，她死活不肯，說有什麼區別？彭五一也懶得跟她辯，之後只要趙敏出差的時候，他就會陪她來這裡住，因為她不喜歡自己一個人。

　　艾小夏洗完澡出來沒見到彭五一，她躡手躡腳走到他房間門口，聽裡面的動靜，結果門猛地被拉開，她根本來不及把腦袋縮回來。

　　「幹麼？妳想非禮我？」

　　「呃……那個，彭五一，你為什麼生氣？」

　　「叫妳不要想著袁易，妳還跟他約會？妳把我說的話當耳邊風是吧？坐那去。」彭五一指著沙發。

　　艾小夏老實地坐過去。

　　「艾小夏，妳告訴我，妳對袁易瞭解多少？妳喜歡他什麼？」

　　艾小夏搖頭。

　　「那妳說妳固執這十年，一心等著他是為了什麼？十年之間他有什麼變化，發生過什麼事情，他還是不是原來的他，這些妳都瞭解嗎？」

　　「他是我的初戀，我覺得我內心還是有小女生的情結，留戀他對我的溫情，但我現在已不對他抱什麼念頭了，只想給自己這十年的等待一個交代。十年足可以改變一個人，他已經不是當初的袁易，我也不是當初的艾小夏了。」她認真地重申自己的立場。

　　聽完她的話，他沉默半晌。「小夏，如果三十歲之前妳沒有嫁人，就跟我一起生活一輩子吧。」

　　「彭五一，我希望你不要一直把我當作你的責任，我現在已經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你也該放手找你的幸福了。」

　　「我怎麼沒找，我的女朋友可以從臺灣頭排到臺灣尾，妳不是都見過嗎？」

　　「我說的不是性伴侶，是愛的伴侶，可以跟你過日子的人。」

　　「可是這輩子我只想跟妳一起過。」

　　艾小夏扔給他一個沙發靠墊，「對牛彈琴。」

　　然後走回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

　　彭五一則默默地坐在沙發上，坐了很久很久。

　　彭五一的公司名字很簡單，就叫「五一地產」。當初他說要叫「一夏」地產，艾小夏白了他一眼，說乾脆叫清涼一夏算了，直接定名五一，簡單又好記。

　　「宜居花園的工程進展得怎麼樣了？」

　　「馬上就要驗收了，銷售情況非常好，現在就剩下十幾間，基本上都預售出去了。」他的特助雷宏馬上報告。

　　「我讓你幫我預留兩間，你辦了嗎？」

　　「都辦妥了。」

　　雷宏是彭五一大學學弟，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得知他家境貧困但是聰明好學，彭五一決定資助他上完大學，即使他後來去英國留學也堅持資助到雷宏畢業，所以得知他回國創業，雷宏說什麼也要跟著他。

　　彭五一倒是慶幸自己留下了他，雷宏心思縝密，做事仔細，交給他的事絕對放心，而且他不多話，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若是出去更廣的天地，應該會有更大的作為。

　　從公司出來，彭五一打算去接艾小夏下班，他將車停好，走到她公司樓下等著。

　　下班時間一到，走出大樓的人潮漸多，只見艾小夏從裡面走出來，似乎有同事叫她，她停住回望，同事說了幾句後，她點點頭，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彭五一腦子裡閃過很多年前一身戾氣的艾小夏，和現在長大的樣子幾乎判若兩人。

　　來來往往的人都會瞟一眼彭五一，打扮入時的女子甚至故意從他面前經過好幾次。他身高一八四，加上五官長得比較歐化，讓他整體看起來英俊中透著優雅，這樣的人想不注意都難。

　　艾小夏也看到了彭五一，她愣了一下，假裝不認識地繞過去。彭五一憋著笑，剛想叫她，另一個聲音比他快了一步。

　　「小夏！」

　　彭五一和艾小夏同時順著聲音看過去，袁易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閒裝，拿著一束花站在陽光底下。

　　艾小夏上次因為心慌意亂，沒有仔細看，現在靜下心來觀察，袁易是個書卷氣很濃的男人，比起十年前他結實了不少，還是那麼英俊，唯一多出來的是一副黑框眼鏡。

　　彭五一沒有動，他看著艾小夏，想看她是什麼反應。

　　艾小夏回過神，顧不得其他，挽起彭五一的胳膊，「快走。」

　　彭五一還是沒動，這一瞬間他改變了想法，是個結，就要解開，如果她不解開這個結，這一輩子都會銘刻在心裡，初戀帶來的震撼永遠都是後面的感情無法超越的。

　　袁易已經穿過人群向他們走過來，彭五一感覺到艾小夏的手緊緊拽著他的胳膊，他安撫地拍拍她，伸出手摟住她的肩。

　　「小夏，我來等妳下班。」袁易一副好像丈夫接妻子的口吻。

　　「我跟五一要回家了，你有什麼事嗎？」艾小夏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穩。

　　袁易向彭五一打招呼，「彭五一，好久不見。」

　　很多年前他就知道彭五一跟艾小夏的感情很好，她除了趙敏，就只接近彭五一。小夏不喜歡被人碰觸，有一次一個男生開玩笑的從身後拍了她一下，結果被她一個過肩摔結結實實摔在地上，可以說她的自我防衛已經到了幾乎變態的地步，但她此刻卻讓彭五一摟著，袁易心裡很不是滋味。

　　彭五一淡淡點了下頭，轉頭對艾小夏說：「小夏，我去車裡等妳，妳跟袁易聊聊吧。」說完就轉身離開。

　　袁易一臉愧疚地看著她，「對不起，上次失約，我真的是身不由己，不得已才沒能赴約。」

　　「嗯，沒關係，我那天在醫院照顧敏敏，沒上班，你來了也是白跑一趟。」

　　「趙敏？她出什麼事了？」

　　「已經沒事了，你今天來找我想說什麼？」

　　袁易把花遞給她，艾小夏沒接，已婚男人送未婚女人花算什麼？要跟她婚外情嗎？

　　袁易一動也不動，看看周圍的人已經在指指點點，她只好無奈地接過來。

　　「袁易，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夏，我來是想告訴妳，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放棄，十年前的事我都已經知道了，妳為什麼那麼傻，不肯跟我說？」

　　艾小夏頓時臉色刷白，聲音有些顫抖，「袁易，你有什麼權利、有什麼資格，調查我？你還想我在你面前更卑微嗎？當時我跟你說了能改變什麼？你能為我做什麼？現在你跑來揭我的傷疤，是想告訴我，你袁易有多麼偉大，對一個喜歡過的女孩子可以大度到這種地步？」

　　袁易急切地解釋，「我沒有那個意思，以前我不能做什麼，但現在不一樣了，我這十年一刻都沒有忘記過妳，結婚只是迫於無奈，我一定會處理好的。」

　　「哈，你結不結婚跟我有什麼關係？可以屈服的感情不是真感情。你什麼都不要說了，我不想再聽，以後也不要再來找我，我要跟彭五一結婚了。」艾小夏嘲諷地說。

　　聞言，袁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還來不及反應，艾小夏已經將手裡的花扔到旁邊的垃圾桶，根本不給他機會，朝著彭五一的車跑去。

　　袁易眼睜睜地看著車疾馳而去，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對艾小夏，他從沒忘記過，年少時，他沒有得到回應，以為是自己不夠好，賭氣跟別的女孩子在一起。

　　艾小夏驟然消失後，他瘋狂地找了很久，甚至請他爸爸查失蹤人口裡有沒有她的名字，但爸爸只告訴他，「你還年輕，年少時候的感情過眼雲煙，很快就會忘記，考大學才是你的首要任務。」

　　可是他沒有忘記，艾小夏的臉總在夜深人靜時浮現在他眼前，直到有了足夠的能力，他翻查了很多資料，才明白事情的真相，才理解了她的冷漠。

　　再見到她時，他幾乎快認不出來，那個永遠特立獨行的艾小夏，是現在這個毫無生氣的女人嗎？看著她的樣子，讓他無比心疼。

　　他知道艾小夏這十年從沒談過戀愛，身邊除了彭五一沒有任何異性朋友，所以袁易覺得自己還有機會，這一次他不打算放手。

　　冷靜下來後，他想如果艾小夏要嫁給彭五一，那幾百年前就嫁了，不會拖到現在，所以她肯定只是為了做給他看的，想到這裡他鬆了口氣。

　　上車後的艾小夏一句話都不說，彭五一也不問，開車就走了。到家後，她砰的關上房門，彭五一則坐在沙發上等待。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艾小夏頂著通紅的眼睛出來，彭五一知道她哭夠了，以前的艾小夏從來不哭，是他逼著她哭，逼她發洩出來，慢慢艾小夏才學會用哭來釋放自己的內心情緒。

　　「彭五一，我餓。」

　　「想吃什麼？」

　　「火鍋。」

　　「行，上昊子那吃去。」彭五一起身就往外走。

　　「你等我一下啊，我得洗個臉。」

　　「也對，不然別人以為我家庭暴力了，快去吧。」

　　胖叔火鍋店的老闆在羅昊當初放高利貸的時候，因為賭博找他借錢，後來還不了錢，只好把店抵帳給他，羅昊看生意挺不錯，就沿用原班人馬，一直開著，好歹也算是個正經職業。

　　兩人去的時候剛好是用餐時間，人特別多，艾小夏不想麻煩人，就坐著等位。

　　正好羅昊回來拿給老婆燉的湯，見這兩人傻傻地坐著，覺得奇怪。「嘿 ，你們幹麼在這傻坐著？」

　　「小夏想吃火鍋，就來了。看人多不想耽誤生意，就在這等著。」

　　「哎呀，你們這不是給我難堪嗎，上我這吃飯還等座位。」羅昊找來經理，讓他安排三個人的位子，他也吃了再走。

　　飯菜上來艾小夏只顧低頭吃，羅昊跟彭五一聊起了公事。

　　「五一，最近孔雀王朝來了一些小混混，在舞廳裡兜售搖頭丸，被我逮住了，一口咬定是自己想弄點錢花，但是我覺得不是那麼簡單，大家都知道我們是禁止這些東西的，誰有膽子這麼做？除非是有人撐腰……你怎麼看？」

　　彭五一沒答話，反而先看了一眼艾小夏，「先吃飯吧，一會兒我去孔雀王朝等你，你先給嫂子送飯。我說你這次也真是夠可憐的，每天照三餐在送。」

　　羅昊摸摸腦袋，「誰教那天讓我老婆看到一個女人給我發的簡訊，結果我老婆把手機砸到我臉上，還衝上來打我，我推開她的時候力氣大了點，加上地上有點水，她腳一滑，就摔成這樣了。」

　　艾小夏樂了，「昊哥，你還真是豔福不淺啊。」

　　「去去去，不過對她好一點，結果就黏上了，甩都甩不掉，這次我給她點顏色看就老實了。」

　　「昊哥，你也差不多點，嫂子多好啊，少禍害良家婦女了。」

　　羅昊一拍桌子，「你昊哥是那種禍害良家婦女的人嗎？還不是都想從我這裡撈點好處的，不過我也就摸兩下親兩口，可不能真對不起我老婆啊。」

　　彭五一笑著搖頭。羅昊別的都好，就是對女色沒有抵抗力，說也奇怪，這麼個傢夥，在老婆面前卻乖得跟小貓一樣。真是一物降一物。

　　「我飽了，彭五一，你去孔雀王朝，我自己回家。」艾小夏放下碗。

　　「妳跟我一起去吧，自己待著也沒意思，妳不是想跟阿保學調酒嗎？准了，但是不能喝多，讓阿保替妳嚐就行，我跟昊子談完事再一起回去。」

　　艾小夏當然高興，幾次央求彭五一讓她學調酒都沒同意，怕她喝了酒亂來。

　　到孔雀王朝後，艾小夏就直奔吧檯，彭五一跟了過去。

　　「阿保，阿保我可以跟你學調酒了，彭五一同意了，不信你問他。」她興致高昂。

　　阿保看了眼她身後的彭五一，得到了一個允許的微笑。

　　彭五一曾經問過艾小夏，為什麼那麼想學調酒？她說：「我覺得調酒就像是我的生活，用濃烈的基酒，輔以柔和的輔助材料，再點綴漂亮的水果，才會有完美的雞尾酒。」

　　看她很認真地跟阿保學，彭五一任由艾小夏玩，自己上樓去等羅昊。

　　羅昊很快就回來了。

　　「五一，你沒發現你現在越來越縱容小夏了嗎？」

　　「還好吧，我承諾過她，只要我在，一定讓她快樂過這一輩子。」

　　「五一，你也為自己想想吧。」羅昊替他抱不平。

　　彭五一身邊的女人不少，但常常都只是為瞭解決生理需求，他混了快半輩子，還真沒見過彭五一這樣的男人—— 對一個女人百般照顧，卻不求回報。

　　「嗯，我有打算，搖頭丸的事，怎麼回事？」

　　「我感覺是有人指使那些人在我們這賣搖頭丸，我抓到人，但是把他放了，想靜觀其變。」

　　「你這麼做是對的，你覺得會是誰？」

　　其實羅昊已經看出來了，彭五一心裡有了答案，他想聽自己的意見是不是一致。

　　「我覺得有可能是張震遠，他一直想找機會整你。」

　　「我想的也是他，他一直在找機會報我當初搶走宜居花園工程的仇，工地有雷宏看著我放心，他無機可乘，只好從這邊下手。實際上他是想一石二鳥，在很關鍵時刻惹點事出來，既能讓我吃不完兜著走，又能讓我爸難堪。」彭五一狠狠的掐熄手裡的煙。

　　「那你打算怎麼辦？我找幾個人去警告他一下？」

　　「跟他喊打喊殺的沒用，他爸張利民是副市長，張震遠也不是吃素的，打蛇要打七寸，況且我跟他的帳還不只這些，我要一一跟他清算。」他冷酷地說。

　　羅昊第一次見彭五一這個神情，他這人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可是心思深沉，難以捉摸，能有今天的成就絕對不是偶然。

　　「昊子，這事我會處理，你這些天看緊點，注意這些天來孔雀王朝的陌生面孔，發現有不對勁的就報警，不要私自處理，以免留下把柄。」

　　正聊著，經理急促地敲門，說艾小夏跟人動手了。

　　彭五一蹭地站起來，問跟誰的時候，人已經到了門口，經理說張震遠看到艾小夏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她上去就給他一耳光。聽到這裡，他已經跑沒影了，羅昊趕緊追了出去。

　　到酒吧的時候，艾小夏正被阿保護著，地上一地的玻璃碎片，彭五一衝過去將她拉到懷裡，沉聲問：「怎麼回事？有沒有受傷？」

　　艾小夏渾身發抖，一句話也不肯說。

　　張震遠見彭五一來了，故意揚聲說：「喲，不是彭少爺嗎？你也來玩？還是說這孔雀王朝就是你開的？」

　　羅昊見狀湊上去打招呼，「哎呀，這不是張總嗎？今天有空光臨我這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來來來，拿瓶好酒，我們喝一杯。」

　　張震遠可不領情，「羅昊，我勸你還是別蹚渾水，對你沒好處，誰不知道這孔雀王朝他才是大老闆？你不過是讓人當棋子，要真出了什麼問題，你看他保不保得住你！」

　　羅昊不是笨蛋，三言兩語就被挑撥。

　　「張總，你這話說得我就不愛聽了。你要能有證據證明孔雀王朝是彭五一的，我腦袋切下來給你當球踢，況且你這不是小看我羅昊嗎？難道我就不能有這份家業？」

　　彭五一揮揮手阻止羅昊繼續說下去，接著小聲哄著艾小夏，「妳先去昊子辦公室休息一下，我來處理。」

　　張震遠不肯罷休，伸手一攔，「這可不行，艾小姐打了我一耳光，這帳怎麼算？」

　　艾小夏咬牙切齒地罵道：「你這個畜生活該千刀萬剮！打你一耳光還算輕的，我要殺了你！」

　　說著就用腳去踹張震遠。

　　彭五一死命地抱著艾小夏，「乖，妳冷靜點，妳不信我嗎？」

　　「呵呵，彭五一，就這麼個貨色，你還拿她當寶？要我……」

　　「張震遠，你給我閉嘴！告訴你，不要太囂張了，我跟你的帳會慢慢算，你要是不想死得更快，最好不要亂說話，否則後果自負。」彭五一比艾小夏更有殺張震遠的心，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為這種人賠上自己，不值得。

　　大概是被彭五一兇狠的眼神驚到，張震遠沒有繼續說下去，畢竟現在他只敢捋一捋虎鬚，還不敢跟他明刀明槍地對幹，知道彭五一的罩門就是艾小夏，這就好辦了。

　　「昊子，我跟小夏先回家了，你好好招待張總。」

　　艾小夏瘋狂地說要殺了張震遠，彭五一使出力氣才拖走她。上了車，他緊緊抱著她輕聲安慰，「冷靜下來，有我在，沒事的。」

　　好半晌艾小夏才安靜下來，趴在彭五一懷裡低聲嗚咽，他的拳頭已經握得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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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14 00:25:38

　　第三章

　　艾小夏回到家悶悶地上床睡覺，彭五一給趙敏打了電話，告訴她這段時間小夏就住在他這裡，趙敏有空可以過來玩，趙敏開玩笑說別把小夏給吃了，否則回頭找他算帳。

　　掛了電話，彭五一來到書房，打開抽屜拿出一本相簿翻看，他跟艾小夏的合影只有一張，照片上的她很瘦，剪著齊耳的短髮，像個中學生。這是艾小夏大學畢業那年，他去參加畢業典禮時照的。

　　她一直都不喜歡跟人來往，所以沒什麼朋友，他去的那天，卻有很多人圍過來跟她打招呼，艾小夏白了他一眼，彷彿在指責他讓自己變成注目的焦點。

　　他還以慶祝畢業為名，硬摟著她讓趙敏拍了這張照片。

　　艾小夏不愛照相，說她沒什麼可以值得留戀的東西，不需要記錄什麼，萬一哪天需要她的黑白照片擺在相框裡，再幫她照張漂亮的，讓彭五一聽了氣得好幾天沒理她。

　　艾小夏很多年沒有像今天這樣子的情緒失控了。想到這，他伸出手指撫了撫照片上的臉龐，自言自語著，「小夏，別怕。」

　　彭五一點了根煙，沒放在嘴裡，他的煙癮不大，但是想事情的時候總會點上一根，覺得頭腦會清晰一些。

　　張震遠跟他的過節已經算得上是陳年往事了，張震遠打小仗著父親胡作非為，可以說是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他爸張利民沒少在後邊給他擦屁股。

　　他們兩人原本沒有交集，只是有一次有人提到了他們，彭五一被大大稱讚一番，張震遠則相反，從此兩人就結下不小的梁子，雖然大部分是張震遠不待見他比較多。

　　長大後張震遠見彭五一成立了一個房地產公司，他也依樣畫葫蘆，成立一個威達地產，擺明就是跟彭五一較勁。

　　本來也是無所謂的事情，但是張震遠做了件讓彭五一一輩子都不能饒恕他的事情，在自己羽翼不豐滿的時候，他一忍再忍，但是他知道，時機一到，張震遠就會付出他應該付出的代價。

　　他不想讓艾小夏接觸袁易還有一個原因，因為他發現袁易居然在張震遠的威達地產上班，而且是做張震遠的副手。

　　他想袁易再不濟，怎麼會跟這樣一個人混在一起呢？他不相信袁易沒有聽說過張震遠的名聲，就算沒聽過，袁易的爸爸袁哲能不知道？再者，袁易的新婚妻子娘家據說是外省有名的富商，他不去老丈人公司幫忙，偏偏來做個副手，實在奇怪，艾小夏若是知道袁易是張震遠的左右手，會有什麼反應？

　　他想得有些頭疼，但是轉念一想，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如果袁易是跟張震遠一類的人，艾小夏即使再愛袁易，他也不會贊同的，何況他一直覺得她對袁易是一種感情上的依賴和寄託，並不是真正的愛。

　　想著想著，彭五一不知不覺在書房睡著了。

　　艾小夏早上起床的時候，看彭五一房門敞開，裡面沒人，她推開書房門，發現他正趴在書桌上睡，她輕手輕腳給他蓋了床毯子，然後做了早餐放在桌子上，自己出門上班去。

　　到公司的時候發現最近忙於逗孩子的金總也出現在公司，艾小夏沒心情去八卦，坐下來準備工作，金總特意遞給她一盒西湖龍井，說一會兒有重要客人來，拿這個茶葉泡茶。

　　艾小夏心想，這客人似乎真的很重要，金總最寶貝這龍井了，沒事就裝裝風雅，這會兒捨得拿出來還真不容易。

　　只是當她見到金總所謂的重要客人時，她的心顫了一下，看著金總把袁易從大門口迎進自己辦公室，她低著頭不敢看他，要知道客人是袁易，她還不如請假，不過自己要再請假，估計這飯碗就端不長久了。

　　「小夏，麻煩妳泡幾杯茶送進來。」金總囑咐她。

　　艾小夏端進去時，金總顯然是想炫耀一下，居然給她一個小助理介紹，「小夏，這是袁局長的公子袁易，也是威達地產的副總。」

　　一聽到威達兩個字，她猛地轉身盯著袁易。

　　袁易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轉而跟金總說：「金總，不用介紹，小夏也認識我，我們是高中同學，我也是剛才知道她是金總的員工呢。」

　　「哎呀，那可真是巧了，袁副總以後還真得多照顧照顧我們的生意，也就是照顧老同學了，您放心，我不會虧了您的老同學的。」金總也是個明白人，他見袁易看艾小夏的眼神很不一樣，心裡明白，同學同學的，又是俊男靚女，青春期沒點兒浪漫的小情事都難。

　　艾小夏也不管金總怎麼說，直直的看著袁易問道：「你說你在威達地產？你給張震遠做事？」

　　袁易雖不解她為何這樣問，但仍是點頭。

　　見他承認，她握著托盤的手冒出青筋。她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微笑著說：「我不打擾二位談公事了。」

　　金總一聽，似乎艾小夏還認識張震遠，連忙說：「小夏啊，中午我請袁副總吃個飯，妳也一起來吧，就當跟老同學敘敘舊。」

　　「金總，中午我已經有約了，就不打擾兩位用餐了。」

　　「有約就推了，這算是工作，算妳加班費。」

　　艾小夏看著袁易，期望他能說句話，袁易卻當什麼也沒聽見，低頭喝茶，她只得應允下來。

　　剛回到座位上，她就接到了趙敏的電話，趙敏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開始工作了。說兩人好久沒見，中午想約她一起吃飯。艾小夏本不想告訴她袁易的事，可是想一想如果她瞞著趙敏，她要是知道了，一定會跟自己生氣，只好告訴她。

　　「敏敏，妳知不知道袁易在威達工作？」

　　「妳說什麼？」趙敏顯然也不知道這件事情。

　　「今天袁易代表威達來談廣告，可是我覺得他是故意的，這麼一件小事，怎麼會讓他一個副總出馬呢？中午金總還讓我跟他們吃飯。」

　　「妳不會拒絕啊！」

　　「我拒絕了啊，可是金總說算是加班，我太過分了也不好吧。」

　　「艾小夏，妳是不是還很期待跟袁易一起吃飯？要不照妳的性格，就是不幹這份工作，妳也不會做妳不願意做的事。」

　　她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趙敏說得沒錯，如果她不願意，就算得罪金總，她也不會妥協，或許自己心裡還是有些期待吧。

　　囑咐了幾句趙敏注意身體、注意安全，艾小夏以有工作要忙為由掛了電話，繼續下去，趙敏會一直叨唸到她頭疼。

　　到了吃飯時間，金總招呼艾小夏一起走，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硬著頭皮跟上去，金總還自作聰明地讓她坐袁易的車，說是讓他們老同學敘敘舊。

　　她拗不過，只得上了袁易的車，但是卻坐到後座。

　　袁易見她一直不出聲，主動找話題聊，「小夏，妳似乎對於我在威達工作很在意？」

　　「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艾小夏冷冷地回他。

　　「小夏，妳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我現在沒有辦法解開妳的很多疑惑，但是總有一天我會給妳答案。這些年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妳，妳可能不信，但是事實就是這樣，我是什麼樣的人，妳應該清楚，請妳相信我可以嗎？」

　　「袁易，十年很長，可以完全改變一個人，你經歷過什麼，我完全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你也不知道，我們現在就跟陌生人沒有什麼區別，所以過去的就忘掉吧，你好好對你老婆才是真的。」

　　「艾小夏，高三那年突然休學，去了另一間高中重讀高三，參加了第二年的大學考試，並且考取了英文系。大學畢業後，妳卻放棄專業，在一家禮品公司做助理，因為一個同事開玩笑似的摟了妳一下肩膀，妳將他摔到骨折，辭職之後到一家培訓公司做行政，不到一年又跳到現在的廣告公司做助理至今。還要更詳細的嗎？」袁易一口氣說出了她這十年的經歷。

　　艾小夏冷冷地說「你為什麼不說大一那年因自殺未遂接受心理治療的事呢？是不知道還是怕：我難過？」

　　袁易沒有說話。

　　艾小夏無力地靠在靠背上，看袁易的神情就知道他只是沒有說出來，袁易對她的經歷瞭若指掌，可是她對他卻一無所知。是的，這些年她就是這樣過來的，她現在的要求很簡單，只要能養活自己就可以了。

　　「袁易，你不覺得這樣很殘忍嗎？你為什麼要調查我？你為什麼要回來？別跟我說你是為了我回來的，你根本不知道我在這裡。」她有些憤怒。

　　「小夏，別生氣，我調查妳只是想知道妳這些年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受苦。我回來是有理由的，現在還不能跟妳說。但是日後妳一定會知道。」

　　艾小夏不再說話，她覺得很疲憊，有些不認識眼前的袁易，她對他來講，事事清晰，他於她卻是陌生人，她覺得非常沒有安全感。

　　一頓飯吃得金總有些後悔，原本叫艾小夏來是為了套交情，不管有沒有生意可以做，攀上張震遠和袁易，好處是極大的，可是艾小夏整場跟個悶葫蘆一樣，他暗示了幾次也不管用，但袁易沒說話，他也不好發作。

　　艾小夏食不下嚥，推說回公司還有工作要先走，金總巴不得她走，就應允了。

　　和袁易吃飯的事，艾小夏沒跟彭五一說，她想他肯定知道袁易是威達的副總，沒跟她說也是用心良苦，她就順了他的意，假裝不知道。

　　但彭五一可沒省心多少，張震遠暫時沒去孔雀王朝攪和，但是宜居花園的工地卻出了事，一個建築工人從鷹架上摔了下來，幸好地下有一堆破水泥袋子之類的東西，加上樓層也不高，只是摔斷一條腿和一隻胳膊，算是幸運的了。

　　本來每個工地都會有這種意外出現，又沒出人命，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可是這事被有心人利用了，鬧得挺大，更可恨的是，這名工人無中生有，說建築商沒有良心，苛扣他們工資不說，還偷工減料，做的是豆腐渣工程。

　　此話一出，已經預定宜居花園房子的客戶們湧起一股退房潮，彭五一出面承諾，如果到時檢驗沒過關，他一定原款退回，並賠償一定的損失。但是請大家一定相信五一地產從成立以來從未做過豆腐渣工程，這是有人造謠生事，想陷害他，工地失事也是第一次，他會負責這名工人所有的一切費用。

　　電視臺派趙敏去採訪這件事，其實對電視臺來說，這是件新聞，可彭五一是彭新國的兒子，萬一查出真是有人陷害，事情不小，而趙敏是彭五一的朋友，肯定會有分寸。

　　趙敏接到任務的時候很吃驚，她先去採訪了出事的工人，那人一口咬定宜居花園就是偷工減料的豆腐渣工程，趙敏恨不能上去打他，她絕對相信彭五一不會幹這麼無良的事情，這人這麼說肯定是有人指使。

　　可是任她左哄右問，那人就是不改口，還說趙敏跟彭五一是一夥的，氣得趙敏牙癢癢，卻也沒辦法，只好去找彭五一。

　　彭五一其實去探望過這名工人，他並沒有責問工人為什麼撒謊，只是安撫他好好養傷，不用操心錢的事，那人有一瞬間的愧疚，雖然只是一瞬間，他還是看到了，可是那工人馬上又說不要彭五一假惺惺，還說他仗勢欺人，仗著自己是副市長的兒子，就為非作歹、欺負老百姓。

　　彭五一沒跟他計較，作為一名工地工人，摔傷了他賠錢，負責治療，這是件很平常的事，可是為什麼這人卻給他擴到無限大？不是跟他有仇就是受人指使，彭五一自認平時對上下員工乃至工地工人都是有仁有義的，沒跟誰結過仇。那就是受人指使了，既然受人指使，他就不會輕易改口。

　　趙敏來到彭五一的辦公室，記者證往他桌上一放，「彭總，採訪。」

　　彭五一笑咪咪地說：「嗯，接受趙大記者的採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彭五一，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我為什麼笑不出來？越是這時候，我越要笑得開心，不然就順了佈局人的意了，他的目的不就是讓我亂了陣腳嗎？放心，事情總會真相大白。」他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跟小夏一個德行，你被她同化了，看你胸有成竹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辦法啊？」

　　彭五一笑而不語，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趙敏。

　　趙敏接過來抽出裡面的東西一看，是一疊照片，照片上的兩個人她都認識，一個是張震遠，另一個正是受傷的工人。照片顯示張震遠不止一次接觸過這名工人，有幾張是他遞給工人一個信封，裡面裝的是什麼，不言可喻。

　　「這些照片怎麼來的？」

　　「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不具名的好心人士送來的，看來這人跟張震遠也有仇，不然怎麼會跟蹤張震遠呢？」

　　「這事小夏知道嗎？」趙敏問。

　　「不知道，不要跟她說，不然依她的性子，非跑去跟張震遠拚命不可。」

　　趙敏點頭。

　　「妳身體要沒什麼事了，這段時間妳讓小夏跟妳回去住吧，我最近會比較忙，免得她多心。」

　　趙敏從彭五一那出來後就給艾小夏打電話，讓她回來陪自己住，說在家實在太沒自由了，這不讓幹那不讓幹的。艾小夏二話不說，當晚跟彭五一打了招呼就回到租的房子裡住。

　　當晚，兩個人躺在艾小夏的床上聊天。

　　「小夏，妳跟我說實話，妳是不是還是喜歡袁易？」趙敏問她。

　　「我也不知道，我現在覺得他對我來說跟陌生人沒什麼區別，可是對他的感情卻還停留在十年前。敏敏，袁易對我的經歷一清二楚，包括大一那年的事，他都知道，我有種被人剝光的感覺。」

　　「那妳還想跟他重新開始嗎？」

　　「怎麼重新開始？他已經結婚了，難道讓他新婚就離婚？我還沒有重要到這種地步吧，再說了，破壞人家庭這種事我不會做。」

　　「假如，我說的是假如，他是單身，妳會跟他在一起嗎？」

　　「也許會吧。」

　　「小夏，這麼多年，妳對彭五一難道沒有一點動心嗎？」

　　沉默了片刻，艾小夏才答，「沒有。」

　　彭五一跟趙敏一樣，如同她的親人，自己最狼狽的樣子他見過，自己最陰暗的一面他也見過，哪個男人還會對她這樣一個女人動心？

　　彭五一對她的恩情，她這輩子、下輩子都還不完。

　　趙敏翻身看著她，「妳跟我說實話，真沒有嗎？彭五一那麼好的條件，怎麼就可以這麼些年守著妳，不胡混呢？妳別跟我說妳看不出彭五一對妳是什麼感情。」

　　「敏敏，彭五一對我就是兄妹之情，妳想多了。如果妳還是喜歡他，就勇敢去追吧，我支持妳。」

　　「瞎說什麼呢，我對他早就視為神一般的崇拜，再說，守著妳這麼個人，哪個女人做他老婆能不吃醋？」

　　趙敏說完這話就後悔了，以艾小夏的性子，肯定會多想。

　　艾小夏覺得趙敏說的很對，是她耽誤了彭五一，也許她找個人嫁了，他才能安心，才會好好安排自己的生活。

　　「敏敏，妳早點去休息吧，身體剛剛恢復，別太晚睡，我也睡覺了。」

　　趙敏見艾小夏不想聊下去了，只好回房睡覺，但是越想越不妥，給彭五一打了個電話承認錯誤，彭五一安慰她不要擔心，他會處理好的。

　　艾小夏在床上哪裡睡得著，想起多年前彭五一出現在她面前說是自己哥哥的時候，她曾經幻想過自己真是他的妹妹，可是她知道那是作夢，早在她十二歲那年，爸爸就拖著她去驗了 DNA，以他的性格，怎麼可能替別人養女兒。

　　她倒真的希望彭五一是她哥哥，那樣她會更心安理得地享受這意外得來的呵護和關愛，如今的他已經完全退去了青澀，變得成熟迷人，這樣的男人，是女人心中的佳婿，可是她拖累了他。

　　彭五一從來沒對她說過一個愛字，沒對她做出過任何不適宜的舉動，她曾經爬上彭五一的床，想把自己當成回報，他卻說——

　　「女人我不缺，我希望妳可以好好談戀愛，好好生活，如果妳愛我，我會接受，若不愛我，那就找個妳愛的人好好過日子，把命運虧欠妳的都補回來，這樣才會有完整的人生。妳不要有任何負擔，我說過，妳艾小夏就是我彭五一的親妹妹。」

　　艾小夏從此沒有再提過這個話題。

　　也許真該找個人談戀愛了，袁易的出現，其實是讓她作了十年的夢破滅了。

　　艾小夏是從王月的口中知道彭五一公司出事，王月跟她抱怨，「小夏，妳說我怎麼這麼倒楣啊，我爸媽剛攢點錢買房子，就碰上傳說房子是豆腐渣工程，他們就跟人一起去要求退錢，那個總經理說了，房子檢驗完後如果不合格，全額退款還有補償，我們倒沒什麼損失，可是心裡堵得慌。」

　　艾小夏心不在焉地問一句，「買哪裡的房啊？」

　　「宜居花園，就是副市長兒子蓋的，妳說這一個個公子哥心眼怎麼都那麼壞呢？」

　　「妳說哪裡？」她蹭地站起來。

　　「宜居花園啊！妳不知道啊，這事兒鬧得挺大，說五一房產的彭五一苛扣工人工資，還做豆腐渣工程，連他老爸的臉都丟盡了。」

　　「不可能！」她出言喝止王月。

　　「嚇死人了，妳怎麼知道不可能，妳認識彭五一？」

　　「別人我不知道，但是彭五一絕對不可能做這麼缺德的事，妳放一百萬個心回去告訴妳爸媽，房子不用退，如果有問題，我賠給他們。」說完她拿了包也不管下班沒，連假都沒請，就直奔五一房產。

　　艾小夏平時不怎麼來彭五一公司，所以櫃檯的總機小姐不認識她，很有禮貌地問：「小姐，請問您找誰？」

　　「彭五一。」

　　總機小姐看了她一眼，眼神怪怪的，但還是很客氣地說：「對不起，彭總正在開會。」

　　艾小夏不理她，直接往裡走，總機小姐急得大叫保安，保安連忙伸手攔住她。

　　「對不起，小姐請您出去。」

　　艾小夏進不去，剛要掏電話，雷宏就從外面走進來，見她被攔著，奇怪地問：「小夏，妳怎麼不進去？」

　　她笑笑說：「你們公司的員工太負責任了，我進不去，說彭五一在開會。」

　　「這還不都怪妳自己，平時沒事都不來晃悠兩圈，弄得自己取的公司名連公司都進不去。」

　　總機小姐和保安一聽，嚇壞了，連忙向艾小夏道歉，她給他們一個安撫的笑，急匆匆地直奔彭五一辦公室，連門都懶得敲，但才推開門便愣住了。

　　只見彭五一挽著一個妙齡女子，似乎正準備出門的樣子。見到艾小夏，彭五一也有些意外，她一般不會來公司，不過也只有那麼一秒鐘的猶豫，他給艾小夏介紹，「小夏，這是我的女朋友，黎驪。」

　　艾小夏站著沒動，黎驪主動打招呼，「妳好，妳就是小夏吧？常聽五一提起妳。」

　　艾小夏悶悶地喔了一聲。

　　彭五一問她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她看了一眼黎驪，彭五一會意，讓黎驪在外面等。

　　「彭五一，你公司出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跟我說？」等黎驪一走，她就開始抱怨。

　　「這不是什麼大事，不告訴妳就是怕妳擔心，而且已經解決了，妳等著看明天的報紙吧。」

　　「那你也不應該瞞著我，我還在想敏敏為什麼突然要我回去住，是不是你指使的？」

　　艾小夏氣不過，彭五一對她的事情永遠都擺在第一位，可是自己幫不上他一丁點兒忙不說，他還瞞著自己，讓她覺得自己真的是一無是處。

　　「別說得那麼難聽嘛，不是指使，我們是擔心妳。」

　　「可是你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廢人！永遠都是你跟敏敏照顧著我，我自己就像個傻子一樣，我怎麼就這麼沒用呢？」

　　彭五一將她摟在懷裡，拍拍她的背，像安撫小孩一樣安撫著，「小夏，不要這樣想，是我錯了，下次無論事大事小，一律跟妳彙報，行不行？妳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艾小夏就把王月的事兒說了，彭五一要她放心，工程絕對沒問題。

　　「事情真的解決了？到底怎麼回事？」她不死心硬是要問。

　　「妳就別問啦，明天新聞媒體都會說的。」

　　「噢，對了，黎驪是你新交的女朋友？怎麼不是上次那個呢？」

　　「是新交的女朋友，相處一段時間看看，合適我們就結婚，省得妳老說我不結婚。」

　　聞言，她鬆了口氣似的喃喃自語，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彭五一心情複雜地看著她，心上像是被敲了一記重錘。

　　他很快整理好心緒，讓艾小夏跟他和黎驪一起去逛街，艾小夏想拒絕，可是黎驪熱情地邀請她一起，她想著趙敏的生日快到了，想給她買禮物，況且現在回去上班也晚了，索性就跟著一起去逛街。

　　艾小夏給趙敏買了一個 Gucci 的錢包，那是趙敏很早就看中的，嫌貴，正好她生日就送給她。

　　艾小夏平時幾乎不花錢，衣服也是很便宜的衣服，所以即使薪水不多也攢下來一小筆財富，給趙敏花錢，她捨得。

　　黎驪挑東西很精心，所以很慢，彭五一卻耐著性子陪著逛，讓艾小夏覺得這次彭五一是認真的，不然往日哪有心情陪女人逛街啊。

　　彭五一問：「小夏，妳什麼都不買嗎？」

　　「沒有需要的，不用買。」

　　黎驪大方地說：「五一，你買來送給小夏啊。」

　　彭五一搖搖頭，「妳挑妳的，有需要小夏會自己買。」

　　彭五一在艾小夏身邊這麼多年，從未送過她任何東西，不是他不想，而是艾小夏不讓他送，說那樣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廢物。所以他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給她買禮物，即使她過生日，也只是陪她吃頓飯而已，而且除了他在英國的那兩年，艾小夏每一年過生日，無論他在哪裡，都會趕回來陪她一起過。

　　黎驪不敢再多說什麼，許是看出艾小夏有些不耐的神色，她挑了一個手提包和一件衣服就結帳了。

　　逛完街，艾小夏拒絕了彭五一一起吃飯的要求，獨自回家，半路上接到王月的電話，說金總叫她馬上回公司，她只好折回公司。

　　原來威達要看他們的廣告企劃案，讓他們送過去，金總讓她和廣告的製作者一起去，艾小夏推說身體不舒服，死活不肯去，還一副「你逼我去，我就辭職」的架式，金總雖然不高興也只好作罷。

　　等金總走後，王月蹦到小夏面前，瞇著眼睛打量了她一圈，「艾小夏，我發現妳其實挺迷人的。」

　　「什麼意思？」

　　「五一地產的老闆是不是妳什麼人啊，上次在孔雀王朝，妳就說妳認識老闆，我聽說那裡的老闆就是彭五一，跟五一地產是同一個老闆，今天說到宜居花園的工程有問題，妳又斬釘截鐵地說沒問題。妳是不是認識彭五一？」

　　艾小夏心想，王月還不傻嘛。

　　「王月，彭五一幫過我，我清楚他的為人，絕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而且我也跟他證實過了，工程沒問題，妳放心讓妳爸媽購買，明天應該就會出新聞的。」

　　「真的嗎？那我今天回去就告訴我爸媽，謝謝妳小夏。哎，聽說彭五一很帥，是不是真的？」

　　王月不忘八卦一下。

　　「嗯，很帥。他有女朋友了，妳沒機會了，呵呵。」她難得的開起了玩笑。

　　「拜託，我哪是那心思啊，我只是想萬一妳是他的女朋友，看能不能打個折什麼的呢。」王月有些小失望。

　　艾小夏想平時在公司王月沒少關照她，而且看得出來她是真心關心自己，就答應找彭五一說說看，王月高興得差點沒親她兩下，但是她一再強調要保密，王月忙不迭的點頭。

　　艾小夏想反正又回公司了，乾脆就混到下班算了，坐在座位上想了一會兒，給彭五一打了個電話。

　　「彭五一，我同事買了宜居花園的房子，你可不可以給她一個折扣？」

　　「哪個同事？男的女的？」

　　「就是上次在孔雀王朝看我打人的那個女同事，我囑咐她別說出去，她也沒亂說，而且平時對我也挺好的。」

　　「那給她九折好了，妳是第一次為別人的事情跟我開口，我很高興，妳終於也嘗試交朋友了。」

　　彭五一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一絲為難，反而很開心的樣子。

　　掛了電話，她把這個消息跟王月說，王月驚得嘴巴可以塞進去雞蛋。她不確定地抓著艾小夏的衣服追問：「小夏，妳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不是在作夢吧？」

　　「是真的啦，我剛給他打過電話，他親口跟我說的。」

　　「媽啊媽啊，我要開心死了，我爸媽更高興了，小夏，妳要我怎麼謝妳好呢？妳說吧，只要我能做到，什麼都行。」

　　艾小夏誠懇地說：「不用謝我，反正也不是我損失錢，那點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我這人平時不怎麼交朋友，妳一直對我很好，就當是我謝謝妳的。」

　　王月有點不好意思，自己其實就是個自來熟，也沒覺得對艾小夏特別好，想不到她竟然就記住了，讓自己收到大驚喜，她在心裡下決心，以後對艾小夏要真心實意的好。

　　第二天報紙頭條刊登了一件新聞，說五一地產的宜居花園工程因為工人被收買，故意製造了一起意外事故，並且受人指使汙衊此工程是豆腐渣工程，拖欠工人工資等，五一地產念在工人亦是受人威脅，不追究他的責任，並附上了一張各種檢驗合格的證明的照片。

　　報導一出，退房潮平息了，餘下的房子也很快賣光。這次的事無疑是免費為宜居花園做了一次廣告。

　　張震遠收到他跟那個工人見面照片的時候，作夢都沒想到自己竟然做了這麼一件愚蠢的事，偷雞不成蝕把米。他知道彭五一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但是沒有想到這麼簡單、這麼快，對五一地產根本沒有造成任何損失，反而讓他聲名大噪。

　　他百思不得其解，誰這麼有心思跟蹤自己呢？不會是彭五一的人，因為不知道自己會來這麼一手，更別說每天派人跟蹤自己了，他覺得問題不是那麼簡單，於是張震遠叫來袁易，問問他的看法。

　　聽完事情經過，袁易沉思一會兒，「我覺得應該只是個巧合，也許是跟你有什麼過節的人，恰好碰到你在做這件事，就拍下來寄給彭五一，不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人故意製造你跟彭五一之間的矛盾，要是後一種，那就是用心險惡了。」

　　張震遠沉吟了一會兒說：「我算是跟彭五一正面交鋒了，現在就只等他找上門來。對了，你當初為什麼要來我公司？你爸爸跟彭新國的關係不錯啊，怎麼不去彭五一那裡呢？而且也可以幫你老丈人打理生意。」

　　「彭五一做事婦人之仁，辦不成大事。我袁易也不是吃軟飯的人，老丈人有錢，若我往上湊，到時候落個小白臉的罵名，豈不是丟了我爸的臉？再說了，我要去老丈人公司，還不得仰人鼻息，在我老婆面前抬不起頭來？而且我父母年紀大了，我最後還是要回來照顧他們的。我爸常說遠哥你做事有魄力，不管外界怎麼說，你是個能成大事的人，讓我跟你多學學。」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張震遠聽了這番話笑得合不攏嘴，連聲說好，承諾帶他大展宏圖。

　　雖然對袁易他還沒完全相信，但是老爸說拉攏袁易的爸爸是有好處的，他才安排袁易做了威達的副總，不過看這樣子，袁易辦事還挺不錯的。

　　出乎張震遠意料之外的是，彭五一並沒有找上門，甚至連一點動靜都沒有，因為他不想在這節骨眼上節外生枝，張震遠這點小伎倆很低級，目的無非是要攪和一下，讓本來渾的水更渾。

　　彭五一好奇的是，這個寄照片給他的人是誰，他的用意和目的是什麼？是幫自己？還是故意挑起他跟張震遠的矛盾？

　　雷宏曾問他，為什麼不警告一下張震遠？他的回答是「敵動我不動」，他要讓張震遠寢食難安，不知道他下一步會怎麼走。

　　彭五一最後拿著照片去找受傷的工人，那人開始不承認，但聽到彭五一說要交給司法機關處理，工人掙紮了一番，終於承認是張震遠指使他，故意摔傷，然後又說工程有問題，張震遠給了他一筆錢，而且還給他老婆安排了工作。

　　聽完工人的話，彭五一只讓他離開，並承諾不追究，工人千恩萬謝，後悔死了自己的舉動。

　　彭五一給張震遠又記了一筆帳。

　　解決了宜居花園的問題，他想起來好幾天沒見到艾小夏了，也不知道她在忙什麼，拿著電話猶豫了半天，還是撥了過去。

　　「小夏，妳在哪？」

　　「風月茶社呢。」

　　「去那做什麼？」

　　「相親啊，王月媽媽介紹的，自從你給她房子打折後，她對我更好了。」

　　「等著，我也幫妳相相去。」

　　艾小夏的一句你別來，被掛斷的嘟嘟聲堵到了嘴裡。

　　王月一跟她媽說了艾小夏幫忙的事，她媽高興地直說要感謝艾小夏。王月說，要不給介紹男朋友吧，她還單身呢。她媽一聽馬上去張羅了。

　　艾小夏想，每次別人給她介紹的她都相了，這次也相吧，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說實話，她還真沒有考慮過結婚這回事，即使有時候幻想跟袁易在一起，也沒有想到結婚。

　　婚姻在她記憶裡就是一場戰爭，她的媽媽直到死心裡也只愛一個男人，那就是彭新國。父親艾明成強娶了媽媽以後生下她，之後就是不停爭吵，所以對婚姻，她沒有一絲憧憬和嚮往，加上曾經經歷過的傷害，使得艾小夏知道，自己不適合。

　　王月媽媽介紹的據說是個律師，說得就像是天上有地上無一樣。其實對她來說，對方是什麼人沒有區別，會答應一是拒絕不了王月的好意，二是打發時間。

　　來到約定的地點，早有一個人坐在那裡了，低著頭在看雜誌，帶著眼鏡，穿著一身銀灰色的西裝配紫紅色襯衫，看起來乾淨時尚，第一印象還不錯。

　　艾小夏有點尷尬地咳嗽一聲，她忘記男方的名字了，好像叫什麼祥？

　　男人抬起頭，驚喜地說：「艾小夏？妳真的是那個艾小夏？」

　　她驚訝地看著他，覺得面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哎呀，妳肯定不記得我了，我是劉祥啊，就是唸書的時候，跟袁易關係最好的那個。」

　　艾小夏有些不好意思，難怪看起來有點面熟。唸書的時候，劉祥跟袁易焦不離孟，可是現在的劉祥變化很大，那時黑黑瘦瘦的，現在看起來雖然斯文，但是很精壯的樣子。

　　「劉祥你好。真不好意思，你變化太大，我認不出來。」

　　「沒關係，就算我沒變化，妳也不見得會認出我，從前妳可是冰山美人，對人都不理不睬。

　　我聽介紹人說跟我相親的人叫艾小夏，我當時就想是不是妳，本來我挺抗拒相親的，一聽到妳的名字，我就想說來看看，幸虧我來了。」

　　艾小夏讓劉祥的熱情弄得更不好意思了，這要是別的男人她還好找話題，面對老同學，她倒不知道說什麼了。

　　劉祥知道她不喜言語的個性，也不介意，找著話題問她，「妳都不知道，當年妳就那麼消失，袁易找妳找得都快瘋了，這麼多年都沒放棄過。」

　　「劉祥，袁易他結婚了。」

　　「什麼？我怎麼不知道？」劉祥很吃驚。

　　「你不知道？你不是跟他關係最好？」艾小夏更驚訝。

　　「我們大學畢業後就沒怎麼聯繫了，同學會他從來沒參加過，現在都不知道在哪呢。」

　　艾小夏覺得奇怪，照袁易的性格，不應該是這樣的啊。他怎麼會放著這麼多年的老同學都不聯繫呢？

　　「劉祥，袁易回來了。」

　　「啊！這麼巧？我也是剛回來沒多久，在外打拚了幾年，小有成績，但是我爸過世了，留下我媽獨自一人，我不放心，讓她跟我去外地她又不肯，說捨不得這地方，我只好回來開個律師事務所，混日子應該還是沒問題的。袁易在幹麼？妳有他聯絡方式吧，給我一下。」

　　艾小夏腦子有些亂，她不想再談這個問題，所以把袁易的電話給劉祥後就岔開話題。

　　「劉祥，你怎麼還沒交女朋友？」

　　「唉，其實我剛跟女朋友鬧分手，她不肯跟我回來，我就說，那就分手吧，就這樣，沒再聯繫，也沒正式分手。我今天來完全是衝著艾小夏三個字來的。」

　　艾小夏有些感動，這麼多年的老同學還能記住當初不善言詞、不善交往的她。

　　「艾小夏，妳呢，這麼漂亮為什麼還沒找到男朋友？是不是要求太高了？我記得以前有個叫彭五一的男生對妳特別好。」

　　「嗯，他現在對我也很好，可是我們那是兄妹情。」

　　劉祥覺得艾小夏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可又說不上哪裡不同，相貌沒怎麼變，還是那麼漂亮，清清瘦瘦的，話倒是多了幾句，突然他想起來了，她少了一些戾氣，變得很平和，完全沒有當初靠近她都覺得冷三度的感覺，現在柔和了不少。

　　兩人正說著，彭五一走了進來，左右張望一會兒，就朝著兩人走來。劉祥似乎記得彭五一，他看了看艾小夏，再看了看彭五一，笑了。

　　「怎麼，彭少爺現在還是這麼不放心妳？相親都跟著來。」

　　彭五一覺得奇怪，這人怎麼認識自己呢？

　　「彭五一，讓你別來，你非得來給我丟人，這是我老同學，劉祥。」艾小夏狠狠地瞪他一眼，彭五一自動略過，當沒看見。

　　「這麼巧，相親能碰到同學，那是緣分啊。」他主動找了個位子坐下來。

　　「你快回去吧，我跟劉祥聊聊天就走。」她不耐地趕他走。

　　「我就在這待著，不妨礙你們聊天。」

　　劉祥看看他們，覺得自己倒成了多餘的人，他也不往心裡去，遞給彭五一名片，「彭少爺的大名早有耳聞，以後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別忘了我。」

　　彭五一接過名片看了看，「你是律師？」

　　「對啊，我剛回來，開了個律師事務所，所有事都從頭來，所以需要彭少爺的幫助啊。」

　　「嗯，有機會合作的。」

　　「那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劉祥識趣地起身告別。

　　等劉祥走了，艾小夏滿臉不開心。

　　「彭五一，你想幹麼，監視我相親啊？」

　　「我這不是幫妳把關嗎，我的女朋友妳也都見過啊。」

　　「有你這樣的嗎？我來相親，你一個大老爺往那一坐，虎視眈眈地看著，你是來相人嗎？是來嚇人吧，真的會被你氣死，你是不是不想我嫁啊？那我就不嫁，我還巴不得呢。」她氣呼呼地說。

　　彭五一也不跟她一般見識，輕聲細語地安撫，「小夏，我希望妳如果結婚，就得是認認真真地找到一個妳愛的人，如果隨便找個人充數，或是為了應付我而結婚，那不如我們結婚，妳說呢？」

　　「回家！」艾小夏不回答，低頭就往外走。她心裡挺亂的，彭五一話說到她心裡去了，她其實有一大半就是為了應付彭五一。她結婚了，他才會去過自己的生活，不帶著她這個累贅。

　　彭五一也不逼她，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後，艾小夏突然轉身說：「彭五一，黎驪挺好的，你結婚吧。」

　　彭五一上前摟著她的肩繼續往前走，不表態也不說話。

　　艾小夏想，自己這一招學他學得真是像，不想說的問題就會當沒聽到。

　　「小夏，趙敏的生日快到了吧？那天妳給她買了錢包，我該給她買什麼？」

　　「你要買就買最好的唄，你有的是錢。」

　　「我有的是錢，妳也不替我花花，留著爛啊？小夏，妳替我花點吧？」

　　艾小夏做了個雙手交叉的動作，表示不想談下去。

　　彭五一只好作罷。跟她商量趙敏生日上哪過，想來想去，只有孔雀王朝最方便，反正是自己的地盤，怎麼鬧都行。

　　就在兩人商量得正熱的時候，趙敏的一通電話，讓艾小夏的臉像是罩上了千年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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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14 00:25:59

　　第四章

　　趙敏說她今天去監獄採訪，碰到了艾明成，問她「小夏現在什麼樣子了，有沒有很漂亮」，當時她眼淚就流下來。她打電話來，問艾小夏要不要去看看他。

　　艾小夏只說了一句「我沒有爸爸」就把電話掛了。

　　彭五一大概猜到了那通電話的意思，見艾小夏掛了電話，他又拿起電話撥了過去，說：「趙敏，妳現在過去孔雀王朝吧，我們等等就過去跟妳商量過生日的事。」

　　艾小夏看了他一眼，扭頭就走，彭五一上前拽住她。

　　「小夏，不要這樣，妳冷靜點，為什麼一提到妳爸爸，就像個炸彈一樣？這樣也改變不了什麼，乖，冷靜點。」

　　她咬著嘴唇不說話，彭五一伸手想逼她張嘴，因為艾小夏已經將牙齒深深地咬進了嘴唇裡，血流出來，他情急之下用自己的嘴堵了上去。

　　艾小夏顯然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驚呆了，鬆開了牙齒，彭五一趁機含住她的嘴唇，她大腦一片空白，血一下全湧到了頭頂，酥酥麻麻的，臉上熱得厲害。他伸出雙手環住她的腰，手上使了點勁兒，把她拉到胸前，當他嘴唇離開的時候還輕輕地碰觸幾下艾小夏的唇，然後歎息一聲將她摟在了懷裡。

　　艾小夏感覺像是在坐雲霄飛車一樣，幾乎完全忘了趙敏的電話這回事。

　　「彭、彭五一，你你你……」她結巴了半天也沒擠出一句話來。

　　彭五一用手摸了摸她有些紅腫的嘴唇，「以後不許再自虐，每次妳情緒無法釋放的時候就開始自虐，妳以後自虐一次，我就像今天這樣吻妳一次。」

　　艾小夏覺得自己應該給他一巴掌，可是手抬不起來，她討厭別人的碰觸，可是不討厭彭五一，甚至是有些喜歡他的擁抱，暖暖的，難過的時候就願意膩在他懷裡。她從十六歲那年開始，就真的將彭五一當成是自己的哥哥一樣，可是哥哥和妹妹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呢？最可恨的是，她的心跳得好快。

　　彭五一看艾小夏一臉傻樣，捏了捏她的臉蛋，「妳太瘦了，養胖點。」

　　只是這樣一個動作、一句話，就讓艾小夏的心情神奇的安定下來。

　　兩人來到孔雀王朝，趙敏已經到了，她馬上發現艾小夏嘴唇腫了，看了一眼彭五一，湊過去輕聲說：「你把她給吃了？」

　　彭五一小聲喊冤，「哪敢啊。」

　　艾小夏大概是明白這兩人在說什麼，臉突地就紅了。趙敏知道不能在這事上笑話她，不然她又縮回殼裡去。

　　三人來到彭五一的辦公室，坐定後趙敏才開口，「小夏，妳先聽我把話說完再發作，行不行？」

　　艾小夏捂著耳朵，「不聽我不聽，妳要講那個人的事，我就馬上走。」

　　彭五一強行拉下她的手，「小夏，就算妳再恨他，他也是妳的爸爸，妳身上流的是他的血，況且他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妳試著原諒他不行嗎？放下恨會讓妳心裡卸下很重的包袱。其實妳並不是真的恨他，而是抱著必須要恨他的念頭而恨他，好像當作是一個任務，似乎不恨他就對不起妳媽媽，對嗎？」

　　艾小夏沒有說話，彭五一為什麼總是這麼瞭解她？

　　「小夏，他真的老得太多太多了，我看到他就想到了風燭殘年這個詞，可是他才五十多歲而已，當我看到妳爸爸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認出來，還是他用不確定的聲音問我，我仔細辨認了才認出。小夏，妳不知道當時我的心情有多複雜，這還是那個英俊瀟灑的艾叔叔嗎？滿頭白髮，滿臉皺紋，門牙已經沒有了，說是監獄犯人打掉的，我心裡真的很難受。」

　　艾小夏下意思地咬唇。彭五一嗯了一聲表示警告，她鬆開牙齒，有點手足無措。

　　趙敏安撫地拍拍她，接著說：「他跟我說：『敏敏，妳長大了，小夏好嗎？有沒有長很高？有沒有變漂亮？十年了，我十年沒有見到她了。我知道她不會原諒我，可是現在我有生之年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再次見見小夏……』他說完已經泣不成聲。小夏，我不勸妳原諒他，但是我覺得妳應該去看看他，哪怕去罵他一頓，也好過這樣漠視他，給他一點活下去的希望。」

　　艾小夏猛地抬起頭，冷冷地看著趙敏，「敏敏，從我媽媽因為他而死那時，我就發誓，這輩子不會原諒他，在我身邊的時候他沒愛過我，跟我媽離婚時他不要我，他販毒的時候也沒想過我。現在想要見我了？我沒有一個殺人兇手的爸爸，我沒有一個毒販爸爸，沒有！我不會原諒他，讓他去死，妳告訴他，讓他去死！」

　　艾小夏越說越激動，身體都開始發抖。彭五一將她摟在懷裡，輕輕撫摸著她的背，「好了好了，不去就不去，妳別激動。」

　　趙敏眼睛紅紅的，她理解艾小夏的心情，可是作為朋友她不能不勸，她怕小夏將來後悔，再大的恨總抵不過骨肉之情。

　　等到艾小夏心情平復下來，彭五一說：「趙敏，妳生日快到了，到時候把妳朋友都請來，我們幫妳慶祝，好嗎？」

　　「那當然好啦，可是我要禮物，我要帥哥。」

　　「禮物呢隨妳挑，孔雀王朝的帥哥妳看中哪個，我鼓勵妳去勾引人家，不過能不能成功就看妳的手段了。」彭五一打趣她。

　　趙敏耍寶似的逗著艾小夏，終於讓她笑了，見狀趙敏和彭五一都鬆了一口氣。

　　三人一起吃過飯，彭五一送兩人回去，走到樓下，卻發現袁易正站在樓下等著。

　　他見到袁易沒有下車也沒有停留，對艾小夏說了句「好好睡一覺」就離開了。

　　趙敏也是十年沒見到袁易，她想作為老同學應該打聲招呼，「嗨，袁易，好久不見，更帥了啊。」

　　「趙敏，好久不見，妳變得更漂亮了，身邊的蜜蜂還是那麼多嗎？」

　　「那當然，我是豔絕天下的趙敏啊，不過，請問你來這裡做什麼？不回家陪你老婆嗎？」趙敏看了看一句話也不說的艾小夏。

　　「我來找小夏，我可以單獨跟她談談嗎？小夏，可以嗎？」

　　趙敏聳聳肩，朝樓上走去，艾小夏跟袁易的事，她不想插手，她必須讓艾小夏自己去解開這個結，否則，這一輩子她都會被袁易這兩個字束縛著。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袁易，我今天很累了，要早點休息。」

　　艾小夏逕自往樓上走，袁易伸手抓住她，她反射性的想來個過肩摔，可是袁易居然輕鬆躲過了。

　　她疑惑地看著袁易，彭五一為了她的安全，逼著她學了防身術，對付一般的男人完全沒問題，但是她發現袁易的身手很敏捷，不像是一個文弱書生的樣子。

　　袁易似乎看出艾小夏的疑惑，解釋說：「我知道妳不喜歡別人碰觸妳，當年有同學吃過虧，所以我就比較警惕。」

　　艾小夏似乎沒有聽進去他的解釋。「袁易，你能告訴我，這十年，你是怎麼度過的嗎？」

　　「妳想聽嗎？想知道的話，我們就找個安靜的地方，我想好好跟妳解釋。」

　　她看著袁易更加俊逸的臉龐，不禁想，自己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是從袁易救下一個被混混騷擾的小女生開始嗎？

　　那天，幾個小混混圍著一個小女生調戲，她正好站在路邊等彭五一，正要走過去幫忙，袁易先衝了過去，小混混見袁易是一個人也不懼，要動手，袁易輕描淡寫的道：「我不想武力解決，但是動手之前最好想清楚，我爸爸是員警大隊的大隊長，我要是受傷了，你們的日子能好過嗎？」

　　其中一個人似乎認得袁易，跟同伴耳語了幾句，幾個人不甘心地散了，小女生感激地跟袁易道謝。

　　艾小夏覺得可能就是在那一天，她喜歡上了袁易。

　　袁易見艾小夏走神，叫了一句，「小夏。」

　　艾小夏回過神，心裡一軟，點點頭說：「袁易，其實你不需要跟我解釋什麼，就當是敘敘舊吧。」

　　兩人去了一家離艾小夏住的地方不遠的咖啡館。

　　艾小夏要了杯奶茶，袁易問：「妳不喝咖啡？」

　　「嗯，彭五一不准喝。」

　　袁易表情一滯，不過很快就恢復了自然。

　　「彭五一對妳真好，你們感情很好嗎？」

　　「我們就跟親兄妹一樣。袁易，這些年你好嗎？」艾小夏覺得「你好嗎」這樣一句話問出來，似乎他們之間隔了千山萬水。

　　「嗯，挺好的，小夏，妳消失後，我找了很久，大學畢業後，我去了很多地方，見了很多人，可是沒有一個人是妳。」

　　艾小夏想起羅昊跟她的對話，她還記得當時說自己相親相了很多男人，可是沒有一個是袁易。

　　他們還真是心意相通。

　　「小夏，我去威達只是暫時的，妳不要多問，也不要跟人說起我們今天的對話，所有的事情，以後我都會告訴妳，但是現在不能，如果我有什麼事情做得讓妳生氣和不理解，妳不要生氣，等我的解釋好嗎？」

　　「袁易，以前我是喜歡過你，時隔十年我才有勇氣親口跟你承認，我覺得我應該對你說出這句話，對我們年少的情感一個交代，也給你一個交代。

　　「那時候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現在也知道了，我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可是再見面的時候我發現，時光錯過了就不會回來，即使我們努力復原當時的樣子，但有很多東西都已經變質了。你結婚了，好好對你的妻子，如果你真的還留戀當時的情感，那就珍藏在心裡，好嗎？」

　　袁易沒想到艾小夏會這麼輕易就承認她喜歡過自己，心裡有喜悅、感動，他知道這對艾小夏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可是他很確定自己的心意，對她絕不是年少時的迷戀，再見她時，還是那種非妳不可的感覺。

　　「小夏，我並沒有結婚，只不過訂婚而已，臨結婚時我退縮了，我想找到妳，我不能耽誤思怡的一生，她是個好女人，也知道我心裡一直愛著另一個女人，但是她說她願意等我，妳給我時間，我會解決所有的問題。」

　　艾小夏看著袁易，在想他的話有幾分真，現在的袁易真的不再是自己曾經喜歡的袁易了，她對他沒有一點瞭解，但是內心有個聲音教她再放縱自己一次、成全自己一次吧，別讓自己過得那麼辛苦。所以艾小夏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艾小夏到公司的時候，王月拿著一大束花興奮地衝過來，「小夏，小夏，妳跟那個相親的人是不是有譜了？有人送妳花，是不是他送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說清楚。」

　　王月把花遞給她，「妳看看，一大早花店小妹就送來了花，說是給艾小夏的，我見妳還沒來，替妳簽收了。」

　　艾小夏接過花，左看右看，發現裡面有張卡片，上面寫著：小夏，謝謝妳給我機會。落款是袁易。

　　她心裡甜甜的，原來接到喜歡的男生送花是這樣的感覺啊，自己從未談過戀愛，從未接受過別人的追求，因為那些人都不是袁易。

　　王月見艾小夏一臉羞澀的笑，著急地問：「小夏，是不是那個律師啊？」

　　「不是啦，是別人。那個律師妳知道是誰嗎？居然是我高中同學，他只不過是聽到我的名字想確認是不是我，所以才去相親的。」

　　王月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居然還有這麼巧的事，但是她很快抓到了重點，「那妳老實交代，這個送花的人是誰？從來沒見妳收過花啊，每次對那些男人都是冷冰冰的，妳說，妳是不是有祕密男友啊，還害我興奮地以為可以幫妳解決終身大事呢。」

　　艾小夏難得調皮起來，「這是個祕密，不告訴妳。」

　　王月跳起來搶她手裡的卡片，背後傳來一陣咳嗽聲，回頭一看，是金總，王月吐了吐舌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艾小夏恭敬地打招呼，「金總早。」

　　金總陪著笑，小心翼翼地說：「小夏啊，妳今天能去趟威達嗎？那邊張總發話說，除非妳去跟他們談廣告案，否則就算賠違約金，他們也不會跟我們合作。我平時待妳不薄，就當幫幫我的忙吧，生意可以常有，但是我們這麼個小公司能攀上張震遠機會難得啊，行嗎？」

　　艾小夏猜到這次的廣告案是袁易促成的，他只不過是想多一些跟自己接觸的機會，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跟張震遠之間的恩怨，所以做了這樣的事情，想到張震遠，她就恨得咬牙切齒。

　　她知道張震遠這樣做是有意為難自己，看金總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她心裡有些不忍，雖然不喜歡金總的為人，可是他畢竟待自己還算過得去，時不時請個假，偶爾還早退，他也沒計較過。

　　金總見艾小夏猶豫，咬了咬牙，「小夏，妳來公司也有兩年多了，一直沒給妳漲薪水，若這個合作案成功了，我給妳調薪。」

　　「金總，不是錢的問題，是私人的原因，我真的不想去，讓別的同事去不行嗎？」

　　金總知道艾小夏的性格，逼急了她真會辭職，不能來硬的。

　　「小夏，我陪妳一起去，萬一有什麼事，我就算不做這筆生意也不會讓妳吃虧，妳看行不行？」

　　艾小夏是個心軟的人，人家當老總的話都說到這分上了，自己要是再堅持下去就不識好歹了，牙一咬同意了，但條件是自己一個人去，要是萬一有什麼事，也不能讓公司同事看笑話。

　　金總歡天喜地答應了，並且要艾小夏搭計程車去，所有的費用全都報公帳。

　　來到威達樓下的時候，艾小夏深吸了幾口氣才往樓上走。張震遠的辦公室在五樓，走出電梯路過一個拐角的時候，聽到一個人用道地的美式英語在講電話，她反射性地拐過去看了一眼，愣了一下，是袁易。他說的很小聲，可是艾小夏的聽覺非常靈敏，大致聽到了他是在讓對方放心，自己會好好保重之類的。

　　袁易似乎也感覺到有人偷聽，問了聲「是誰？」然後掛了電話走出來。

　　見是艾小夏，他眉頭輕皺了一下，雖然只是一剎那的反應，艾小夏還是捕捉到了。

　　袁易看了眼電話，遲疑地問：「小夏，妳來多久了？」

　　「剛剛到，放心我什麼也沒聽到。」

　　「喔，我在跟以前同事通話，他請我幫忙。」

　　艾小夏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兩人的氣氛有些尷尬，半晌袁易打破沉默，「來見張總？」

　　她嗯了一聲。

　　「我陪妳一起進去吧。」

　　敲開張震遠的門，張震遠有些意外是袁易和艾小夏一起進來。

　　「遠哥，我剛才在電梯口碰到艾小夏，她不知道您的辦公室是哪間，所以我帶她過來。」

　　「喔，這樣啊，正好也要叫你一起來，聽金總說艾小夏還是你同學？」

　　「是的，遠哥，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艾小夏是冰山美人，跟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不怎麼來往的。」

　　艾小夏心裡有些吃驚，很顯然他沒打算說別的，例如喜歡她這件事。

　　「艾小夏，妳還真厲害，能裝清純玉女。」張震遠嘲諷地說。

　　聞言，艾小夏的手指甲已經深深地掐進了手心裡，她在忍。

　　「張總，修改過的廣告案我給您送過來了。請您過目，如果有不滿意的地方，我們會修改到您滿意為止。」她公事公辦地說，看都沒看張震遠一眼。

　　張震遠緩緩站起來走到艾小夏跟前，低著頭看了又看，突然大笑起來，回頭對袁易說：「袁易，你同學唸書的時候就這麼清純可人嗎？」

　　艾小夏死死地咬住唇，不讓自己發怒。

　　袁易笑著搖搖頭，「那會兒就悶頭學習，哪顧得上看女孩子啊？沒什麼印象。」

　　張震遠又轉回來盯著她，「怎麼，沒有彭五一在，妳不敢囂張了？敢隻身前來我這破公司，還是滿有勇氣的嘛。就不怕我……」

　　「張震遠，你閉嘴！我來不過是想看看你到底還能把我怎麼樣，我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無懼者無畏。」

　　張震遠伸手摸了一把艾小夏的臉，艾小夏揮手想給他一巴掌，卻被張震遠抓住了手，動彈不得。

　　「嘖嘖嘖嘖，這皮膚還是這麼嫩啊，吹彈可破，跟以前一樣嘛。敢打我？妳當這是彭五一的地盤嗎？不過妳放心，我不會拿妳怎麼樣的，再怎麼說妳也是袁易的老同學，這點面子我總會給的。」

　　袁易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急劇加速。他不知道張震遠和艾小夏是怎麼認識的，但是從他們的對話能感覺出來，兩人之間有很大的仇怨。

　　他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一動也不動地站著。「遠哥，謝謝您還能給小弟這幾分薄面。」

　　張震遠回到椅子上坐下，歪著頭說：「艾小夏，其實今天我叫妳來是想告訴妳，別想著靠彭五一就能怎麼樣，想跟我鬥？妳試試看鬥不鬥得過我。

　　「回去告訴老金，這個廣告給他了，我張震遠說話算話，今天算是警告，以後見到我恭敬點，別喊打喊殺的，老子高興了，說不定還能養妳，儘管妳只是個爛貨！」

　　艾小夏終於忍不住拿起茶几上的煙灰缸朝張震遠扔了過去，「你這個人渣！你一定會有報應的！」

　　袁易見狀拉住她的胳膊，厲聲說：「艾小夏，妳的任務完成了，趕快走吧，雖然我們是老同學，但妳要是對遠哥不客氣，我也會對妳不客氣。」

　　她猛地回頭狠狠瞪著袁易，「原來你也是個畜生，蛇鼠一窩。」說完頭也不回地拉開門疾步走出去。

　　張震遠看著艾小夏的背影瞇起眼睛，他沒想到她真的會來，不過是試試她而已，她也算得上有勇氣了。

　　袁易轉頭，困惑地問張震遠，「遠哥，您跟艾小夏有什麼過節嗎？她什麼地方得罪您了？」

　　「呵呵，只不過是陳年舊事罷了，你對她有興趣？」

　　袁易搓了搓手，「我以前沒仔細看過她，這麼多年過去了，發現她長得還是挺漂亮的。」

　　「喲，你就不怕你家的正牌夫人發飆？艾小夏嘛，你要玩玩就拿去玩，不過我可提醒你，她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當心被她的貓爪子抓傷了。」

　　袁易乾笑幾聲，那意思不言而喻，張震遠沒再繼續往下說，揮揮手讓他出去了。

　　出了張震遠的辦公室，袁易急忙追了出去，可是已經不見艾小夏的蹤影，走到無人的地方打電話給她，沒有人接，他一遍一遍地打，艾小夏終於接了起來，帶著濃濃的鼻音。

　　袁易壓低聲音焦急地問：「小夏，妳還好嗎？妳在哪裡？」

　　「袁易，你到底是誰？」

　　「小夏，妳在哪裡，我去找妳，電話裡不方便說，妳在原地等著。」

　　「我不想再等了，袁易，你讓我害怕，你怎麼可以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被侮辱還鎮定自若？

　　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你別來找我了，再也別來了。」

　　袁易還想問她，艾小夏已經把電話掛斷，再打就是關機。

　　艾小夏此刻正呆呆地走在大街上，她刪除了袁易的電話號碼，不打算再跟他有任何聯繫，她不想打電話給彭五一，也不想打給趙敏，她想自己面對，她今天來，也是想試試自己，還會不會恐懼。

　　往事就像刀一樣直插她的心臟，漸漸痛得失去了知覺，眼前一片模糊，就這樣倒在地上，引來一片驚呼。

　　艾小夏睜開眼睛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裡。彭五一跟趙敏正在床邊焦急地看著她。

　　「小夏，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暈倒在馬路上？嚇死我了！」趙敏撲過去握著艾小夏的手。

　　彭五一只說了一句，「醒來就好。」

　　她擠了個難看的笑容說：「我沒事，讓你們擔心了。」

　　「發生什麼事了？」彭五一問。

　　艾小夏知道自己說出來會挨罵，但是她不敢隱瞞，老老實實招供了自己去威達的經過。

　　「妳是豬啊！那傢夥讓妳去妳就去？！」趙敏戳了她腦袋一下。

　　彭五一抿了抿嘴，艾小夏知道大爺現在很生氣，惹不得。她期期艾艾地說：「我只是想試試嘛，看看我能不能戰勝自己。」

　　彭五一冷冷地扔下一句，「妳下次再這樣試，我就扒了妳的皮。」

　　「醫生怎麼說？」

　　「沒事，妳只是緊張過度而已。」趙敏安慰她。

　　彭五一煩躁地出去找地方抽煙，艾小夏暈倒在馬路上，是路人把她送到了醫院，她的電話簿裡很簡單，只有幾個人的名字，第一個就是彭五一的，所以路人撥通了彭五一的電話，告知她在醫院，他立刻扔下手裡的工作飛奔過來，接到消息的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張震遠知道小夏是他的罩門，在試探他的底線，可是袁易呢，為什麼會任由張震遠這樣欺負她卻不管不顧？不是說還愛著小夏嗎？這就是他愛她的方式？

　　看來不能讓小夏繼續待在廣告公司，否則早晚會出事。

　　抽完煙進到病房裡，他鄭重宣佈，「趙敏，以後妳搬回家去住，小夏搬到我那裡，今天就搬。」

　　艾小夏想要反抗，換來彭五一一個淩厲的眼神，她不敢出聲了。

　　等醫生確知她沒什麼大礙，不必住院後，就收拾了一下跟著彭五一回家，路上想起還沒跟公司請假，她剛拿出電話，彭五一就毫不留情地說：「工作辭掉。」

　　「不可以！」艾小夏驚呼。

　　「沒有什麼不可以，必須辭掉，現在張震遠盯上了你們公司，三不五時就去逗弄妳、折磨妳，妳怎麼辦？」

　　「我不要辭職！我答應你，我一定不會再去威達，也不見張震遠和袁易，可是你不能不讓我工作，現在這個公司的同事都很好，我才剛適應，如果讓我換地方，我又要從頭開始。」艾小夏覺得自己不對，可是不至於錯到得辭掉工作這麼嚴重吧？

　　彭五一歎了口氣，「如果妳想繼續工作，必須答應我兩個條件：第一，以後關於威達的工作一律不管。第二，讓我跟金總打個招呼。」

　　她還想反抗，彭五一卻不給她機會。「如果妳不答應這兩條，免談。」

　　艾小夏只好噘著嘴萬般不情願地點點頭。

　　她去別的公司工作，最不希望的就是彭五一插手，他雖然不是什麼太子爺，可是還是很好用的，如果他去打招呼的話，自己必定受到特殊照顧，這樣她怎麼融入社會，怎麼好好工作呢？

　　所以艾小夏總是不讓彭五一去接她，不讓他跟自己的老闆來個偶遇之類的。

　　彭五一當然明白她的想法，以往只要她開心，他就由著她去，但現在的情況不是她開不開心的問題，如果張震遠拿她來做籌碼，他輸不起。

　　艾小夏打了個電話給金總，說廣告案應該沒問題，金總高興極了，誰知道才高興沒多久，第二天就來了個更讓他頭疼的人。

　　彭五一選在上班時間去到艾小夏的公司，進去的時候引來一片哇聲。

　　艾小夏摸了摸鼻子，假裝沒看見。

　　王月興奮地直搖晃她，「小夏小夏，快看，帥哥啊！太帥了，我要暈了，妳說他來這裡幹麼？」

　　艾小夏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五個字，「他是彭五一。」

　　「啊！」王月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這時彭五一走過來敲敲艾小夏的桌子，她自動站起來，將他引進了金總的辦公室，不敢停留，馬上出來。

　　「天哪，他就是彭五一？怎麼可以這麼帥呢？完了，我迷死他了。他真的有女朋友嗎？他來我們公司幹麼？」王月已經完全變花癡了。

　　艾小夏輕哼了一聲，彭五一帥又怎麼樣，帥能當飯吃？

　　「他是有女朋友，妳趕緊去工作吧，成天就知道八卦。」艾小夏推了推她。

　　她現在哪有心思應付王月啊，還不知道一會兒金總會怎麼說呢！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金總鞠躬哈腰地送彭五一出來。一邊走一邊還不停地說：「彭總請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艾小夏一臉黑線，心裡期望他趕快走。

　　彭五一倒是沒有看她，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卻突然來了一句，「小夏，晚上回家吃飯。」

　　艾小夏目瞪口呆，不光她，所有的職員都一致向她行了注目禮。

　　他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可惜當著同事的面她不好發作，只能當沒聽見。

　　「他他他說啥？晚上回家吃飯？艾小夏，妳還真會藏，那個女友就是妳吧？」王月趴在她桌上小聲說。

　　艾小夏無奈地看著她，搖搖頭說：「很不幸，妳答錯了，我是他乾妹妹，不是他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是這樣身材的。」她用手比劃了一個Ｓ曲線。

　　王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那你們住一起？」

　　「算是吧，行了，趕快去工作吧。」

　　同事們都竊竊私語，對艾小夏的身分不停猜測，老闆畢恭畢敬對待的人居然叫她回家吃飯，平時沒見她有多大架子，也沒聽說有男朋友，同事介紹的相親她也都去，到底是什麼身分啊？！

　　金總送走彭五一後對艾小夏說：「小夏，妳來我辦公室一趟。」

　　艾小夏在心裡哀號了一聲，無奈跟上。

　　「小夏，妳真是的，有彭總這麼大的後臺還窩在我這小公司裡，真是低調啊。彭總說了，以後威達的工作都不讓妳負責，之前是我沒弄清楚情況，讓妳為難了啊。」

　　艾小夏心想，這會兒你做好人了，廣告案都給你搞定了才說。

　　「金總，您別這麼客氣，這也沒什麼好說的啊，他是他我是我，公事公辦，沒什麼事我先出去工作了。」

　　下了班，艾小夏接到彭五一電話，說陪黎驪去看電影，不回家吃飯了，讓她去找趙敏解決，給趙敏打電話，說是有個採訪任務，去一個製造私煙地方守著，還說這事關她能不能榮升新聞部主任，她不願意回到沒有人的房子，想了想能去哪裡，卻發現這個城市雖然是她土生土長的地方，但是她還真的沒什麼地方可以去。想了一會兒，她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決定去她家的老房子看看。

　　艾小夏的家在一個老街上，自從媽媽去世後，她就沒有再回去過，雖然鑰匙一直都隨身帶著，卻沒有勇氣回去。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她覺得是不是自己躲在彭五一身後太久了，總是被人保護和安慰，讓二十八歲的她，活得懦弱，沒有生機。

　　推開大門，屋子裡沒有想像中髒亂，就像是一直有人住一樣，艾小夏不覺得奇怪，雖然彭五一沒有說得很直接，但是他暗示了有長期叫人來打掃，她走進自己的房間，看著書桌上媽媽跟自己的照片心酸不已，手指不由自主地撫摸著照片上媽媽的臉，她媽媽這輩子心裡愛著彭新國卻嫁給艾明成，跟他不和，長年爭吵、冷戰，最後卻因為她而去了天國。

　　小的時候她憎恨父母為什麼要生下她，生下她卻又不好好愛她，讓她承受同年齡人無法承受的痛苦，她一直以為媽媽不愛她，可是到她為自己付出生命的那一刻，她才終於醒悟。

　　和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艾小夏閉上眼睛蜷成一團，書上說，這是缺乏安全感的人會有的睡姿，她就是這樣睡著長大的。可是此刻，她想像著自己是睡在媽媽懷裡，這個冰冷的家她十年不曾回來過，因為留有太多的痛苦回憶，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千瘡百孔，如果不是彭五一，她即使活著，也是一具行屍走肉。

　　有時候回憶你越是逃避，它追得你越緊，你越不想碰觸，它就越在你面前晃，當艾小夏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才決定要自己終結所有的痛苦。

　　起身來到陽臺，她摸著冰冷的牆壁，覺得暈眩，媽媽就是在這裡走的。

　　媽媽在的時候，自己沒有一天不讓她擔心，因為心裡充滿了怨恨，她叛逆乖張，每天跟著一幫小混混進出舞廳、酒吧，還打架。媽媽氣得狠狠打她，罵她不學好，跟她爸爸一樣，她每次都會回嗆「你們不愛我，就不要管我。」

　　離婚以後，艾明成還算有點良心，每個月都會給她大筆的生活費，她從來不問他是幹什麼的、哪來的錢，但她知道媽媽每次都會為她把錢偷偷存起來。

　　直到有一天，艾明成來找媽媽要錢，說跑路用，媽媽說沒有，艾明成不信，說：「我知道妳每月都給小夏存錢，那些錢是我給她的，現在我有難，等以後有錢了，我還會再給她更多。」

　　說完就開始翻箱倒櫃找存摺。

　　艾小夏瘋了一樣去抓他咬他，艾明成一巴掌將她搧出去老遠，她氣得跑到陽臺威脅道：「如果你今天從這裡拿走一分錢，我就死給你看！反正我的命在你眼裡不值幾個錢。」

　　艾明成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看著艾小夏冷冷地說：「妳要死死遠點兒，別用這麼小兒科的事情來威脅我。」

　　艾小夏咬著嘴唇，站起來就往陽臺護欄上爬，媽媽死死地拽著她，「小夏，不要，妳死了，媽媽怎麼辦啊？妳別跟那個畜生一般見識，妳是媽媽的命啊。」

　　艾小夏冷笑，「命？我是妳的命？從我生出來，你們愛過我嗎？讓我得到過家庭的溫暖嗎？所謂的爸爸帶著我去驗 DNA，現在叫我死遠點兒，你們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有沒有在意過我是否過得開心？別拿愛的名義來侮辱我了！我還有很多事你們不知道呢！」

　　艾明成有些愧疚，他慢慢走過來說：「小夏，妳先下來，爸爸剛才是一時氣話，不是真心的，爸爸要是不愛妳，給妳那麼多錢幹麼？小夏妳乖，先下來。」

　　艾小夏大叫，「你們都不要過來，我不要活了。這樣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你們不知道我已經是一個廢物了！」

　　艾明成突然以非常快的速度上前拽住她的手，可是她此時已經死意甚堅，轉身就要往下跳，媽媽衝上去抱住她說：「小夏，如果妳要跳，媽媽跟妳一起跳，媽媽也活夠了。」說著也往陽臺上爬。

　　怎知意外發生了，媽媽爬上陽臺護欄的時候，腳打滑，往後倒去，正好摔在一個老式的破折疊椅上，折疊椅鋒利的鋼管直直從她的後腦穿過，從眉心穿了出來。

　　艾小夏驚呆了，或者說嚇呆了，她不知所措，一遍一遍地叫著媽媽。

　　艾明成反應過來後，沒等艾小夏呼救，拿著錢跑了。

　　艾小夏知道媽媽已經當場死亡，她沒有流一滴眼淚，就這樣坐著，整整坐了一夜，第二天她打了電話給彭五一和趙敏趕來幫她處理媽媽的後事。

　　她那段時間每天作惡夢，只要一閉上眼睛，媽媽最後那絕望的表情就會浮現在腦海，死時瞪著的眼睛直直看進她的心裡。艾小夏內心充滿深深的自責，也對艾明成充滿了仇恨，如果不是他，媽媽就不會發生意外，他是間接殺死媽媽的兇手！

　　那一年，艾小夏正唸高三。

　　她發誓要讓艾明成付出代價。她打聽到艾明成之所以要跑路，是因為他是個毒販！艾小夏震驚萬分，原來自己花的居然是這樣的錢，她頓時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骯髒的。

　　沒多久，艾明成終於聯絡上艾小夏，問她媽媽怎麼樣，她用刺耳難聽的聲音吐出兩個字：死了。艾明成一陣沉默後，說對不起她，等安頓好了就去接她。

　　艾小夏說：「爸爸，我害怕，你來看看我吧，我總覺得媽媽在盯著我，如果你不來，這輩子就別想再看到我了。」

　　艾明成最後還是來了，不過可能是毒販天生嗅覺靈敏，剛走到樓下就嗅到了危險的味道，轉頭就跑，突然湧出來一幫人來包抄他，情急之下，他爬進了路邊的下水溝裡，有幾個人也一起爬了進去，隨後聽到四聲槍響，過一會兒艾明成帶著手銬，被人從下水溝裡拖了出來，滿身的血，他被帶走的時候，最後看了一眼艾小夏家的方向。

　　艾小夏站在陽臺上，從她媽媽死的地方看著這一切，臉上露出了森冷的微笑。是的，是她騙艾明成來看自己，是她報的警，而跟她通電話的人就是袁易的爸爸袁哲，親手逮捕艾明成的人也是袁哲。

　　之後，整整十年，她不敢踏入這個房子一步，媽媽去世時的絕望，艾明成被捕時的震驚，是定格在她腦海裡成為永恆的畫面。

　　但人生還很長，彭五一已經為她付出了太多，她不能再這樣繼續拖累他，得自己學會承擔和麵對。

　　艾小夏將傢俱輕輕撫摸了一遍，像是無聲的告別，然後輕輕鎖好門，一步步走下樓，她不會再回頭看一眼，曾經的那個艾小夏已經死了，她是彭五一從街頭撿回來，重新擁有新生的艾小夏，是那個辦公大樓裡無數個平凡女人中的一個。沒有人關心她過去是什麼，只有人看到她現在是什麼樣。

　　往彭五一的房子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艾小夏很久沒有獨自一個人走過夜路了，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她站在路邊等計程車，突然有一個男人朝她衝過來，她反射性將身子一轉，躲開了他的手，當意識到這個人的目標是自己的包包時，艾小夏反而鎮定下來，那個男人卻愣住了，艾小夏趁這空檔也認出了對方，正是當日在公車上被她壞了好事的扒手。

　　扒手皮笑肉不笑地說：「真是冤家路窄啊！老天還算有眼，我找妳很久了。」

　　艾小夏覺得好笑。「這位大哥，你找我幹什麼啊？我欠你錢嗎？」

　　「妳那天壞了我的好事！」

　　「那你打算怎麼處置我呢？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正不想活了呢。你說人生在世，活著有什麼意思？你知道嗎，我的媽媽因為我而死，我的爸爸是個毒販，正在服刑。

　　「我過去這些年都是在孤單和痛苦中度過，你說我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慾望？現在巴不得有人來替我結束掉這樣的苦難。你最好是給我一刀，一刀解決問題，要切中要害，不要來回捅，生的時候我飽受痛苦，死的時候就給我個痛快吧！」

　　說到最後，她真的動了感情，眼眶紅紅的，有一瞬間，她真是這麼想的。

　　那個扒手見狀，倒不知如何是好。他見艾小夏不但沒有一點膽怯，反而一副巴不得他給她一刀的樣子，他有點好奇。

　　「那妳還活得那麼有正義感？我偷別人東西，那也是不得已，我也要吃飯，妳以為我願意啊，可是這就跟吸毒一樣會上癮，不偷我難受；不偷，我沒得吃。」

　　她乾脆一屁股坐在馬路上，說：「來吧，我正好心裡悶得慌，你要是不打算處置我，就聊聊天吧。」

　　扒手也好奇她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就順勢坐了下來。

　　「你知道嗎？我曾經是個問題少女，做過很多錯事，在別人眼中無可救藥，所以我現在只要看到邊緣人，都會多出一份特殊的理解。後來有一個人拯救了我，所以才有今天平凡生活的我。你呢？」艾小夏雖然面對的是一個陌生人，而且是存在危險性的陌生人，卻敞開心扉侃侃而談。因為她知道，幾乎每個失足的人，都會有心酸經歷。

　　「我啊，跟妳差不多經歷嘍，我爸我媽各自組成新家，不要我，我恨他們，就偷了我爸的金戒指去賣錢，讓他發現了，毒打我一頓，我更加恨他，沒事就去偷他東西，慢慢地，我發現只要我不偷，就覺得手癢，之後沒錢的時候我就偷別人的東西。

　　「前幾年關過一次，但是出來後，有誰會接受一個進過牢的人啊，看我的眼神都是異樣的。

　　我找人借錢想做點小買賣，沒人肯借，畢竟誰會相信我？我爸我媽根本不見我，說是沒我這個兒子。沒辦法，我只好重操舊業，就等著下輩子投胎個好人家，不用再過這樣的生活。」

　　艾小夏聽完有些同情他，「你現在能控制自己不再偷了嗎？」

　　扒手苦笑，「我要是有口飯吃，也不想幹這個啊，誰不想正經過日子？」

　　艾小夏點點頭，拿出手機給羅昊打了個電話，「昊哥，你那裡幫我安排一個人唄，嗯，你見過之後再看看能讓他幹麼。行，我現在就帶他過去。」

　　掛了電話，她站起來說：「走吧，我給你找個正經工作，但是你要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偷東西，如果讓我知道，看你是想進去關還是想剁手，隨你選。」

　　扒手將信將疑地看著艾小夏，心想，她這麼輕易相信他這個扒手？不是腦子壞了吧？但是人家一個單身女人都不怕，他一個大男人怕什麼，也就跟著艾小夏走了。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艾小夏問他。

　　「我叫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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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14 00:26:20

　　第五章

　　孫力跟著艾小夏來到孔雀王朝，站在門口不肯進去，他這才反應過來，萬一艾小夏是把他騙到這裡，給他一頓痛揍，他上哪哭去啊？

　　艾小夏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笑笑說：「不用害怕，我告訴你，就算單挑你也未必是我的對手，我不需要這麼費勁把你帶到這裡來揍你，你就跟我進去吧。」

　　小衛見艾小夏進來，連忙打招呼，「小夏姊，今天帶朋友來啊？」

　　「昊哥呢，在樓上嗎？」

　　小衛朝酒吧方向努努嘴，「那呢，在跟美女聊天。」

　　於是艾小夏招呼孫力跟著她，朝酒吧走去。

　　她突然想惡作劇一番，黑著臉走到羅昊的面前揪著他耳朵說：「好啊，你今天說加班明天說有事，原來是跑來泡妞啊，今天可讓我逮到了。」

　　羅昊一看是艾小夏，也配合地演起來，「老婆，妳怎麼不分青紅皂白啊。我這是看到美女沒伴，孤單一人，妳就准我放個假，喘口氣，否則成天就對著妳一個人，哪還有新鮮感啊。」

　　她歪著頭想了想說：「也是。那行，你先幫我把正經事辦了，再來陪美女行嗎？」

　　那位跟羅昊聊天的美女和孫力看傻了，心想，這對夫妻的相處之道還真奇特。

　　小衛沒忍住，笑得抱著肚子，吧檯裡的阿保也樂得差點掉了手裡的杯子。

　　羅昊跟美女打了個招呼，領著艾小夏和孫力上樓去了。

　　來到羅昊辦公室，艾小夏把事情跟他一說，羅昊皺了皺眉頭，「我說小夏，妳怎麼這麼魯莽，妳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就往這裡帶？萬一他是張震遠安排的呢？」

　　「昊哥，不是有你嗎？你就讓他試一段時間，如果沒問題就留下他，如果真有問題，你就收拾他。」

　　兩人說話的時候也不避諱孫力。孫力是聽過羅昊的，孔雀王朝的規矩他也早有所聞，聽到羅昊這麼說，立刻表示，「昊哥，您放心，我絕對會金盆洗手，乾乾淨淨地進這裡，只要您給我機會，況且我這種無名小卒哪會是張震遠的人呢，我最多只敢偷個東西，別的我不碰。」

　　羅昊見艾小夏是第一次跟他開口這種事，也覺得孫力還算機靈，就答應先留下試試，但是約法三章，一旦發現他重操舊業，立刻報警，不能壞了孔雀王朝的名聲。

　　孫力從心底感激艾小夏，有時候人需要的就是一個機會，畢竟艾小夏是冒了很大的風險，如果他在孔雀王朝偷了客人的東西，麻煩就大了，到時候不光是連累孔雀王朝，也連累艾小夏，就因為這樣，孫力覺得自己不能辜負了艾小夏的信任。

　　安頓好孫力，艾小夏才準備回家，彭五一的電話就到了，問她在哪，她說在孔雀王朝呢。彭五一說了句「等我」後就掛了。

　　於是艾小夏到彭五一的辦公室等他。

　　彭五一進來的時候艾小夏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他低頭凝視著她蒼白瘦小的臉，睡著的她微微蹙起眉頭，下意識咬著嘴唇，像個倔強的孩子一般。彭五一用手指輕輕把她的唇撐開，但已經有了一排牙印，他低頭親了一下。

　　艾小夏被這樣一弄，醒了，睜開眼抱怨，「彭五一，你又親我，下次不要這樣啦，黎驪會不高興的。」

　　「誰讓妳又咬嘴唇，她高不高興我不管，我高興就行了。」

　　彭五一將她扶起來，艾小夏覺得自己的心跳又加速了。最近彭五一對她的親暱舉動多了很多，不像以前，除了抱抱她之外就沒有特別的舉動，問題是，他好像還覺得這樣做很正常似的。

　　「彭五一，我今天要跟你睡。」

　　「幹麼？又想以身相許？」

　　「我今天去過老房子了。」

　　彭五一挑了挑眉。

　　「彭五一，我覺得我應該學會去正視自己的過去，而且這一輩子還很長，我不能總在你的庇護下生活吧？我越是不敢面對，越要解開心裡的結，才會有勇氣生活下去。」

　　他溫柔地問：「有沒有害怕？」

　　「有一點，可是沒有我想像中的害怕，我一直不敢去回憶的事情，現在似乎變得沒有那麼可怕，你看，時間是最好的藥，可以治癒我的傷口。彭五一，我從來沒有認真對你說過—— 謝謝你！」

　　他把她摟在懷裡，「傻瓜，妳終於肯長大了，不是身體長大，而是心靈長大，過去是妳自己幽閉了自己，現在能打開心結不是挺好的嘛。來，獎勵一個吻。」說著就在她嘴上親了一下。

　　艾小夏臉又發燙了，似乎很喜歡彭五一這樣的舉動。

　　「走，我們回家。」

　　路上艾小夏跟彭五一說了孫力的事，他表示讚許，覺得她最近的變化越來越大，她似乎從一個籠子裡，慢慢一點點將自己拖出來；先是王月，現在是孫力，比起以前漠視任何人的艾小夏，這點進步讓彭五一開心不已。

　　回到家，艾小夏洗過澡後還真爬到了彭五一床上，彭五一洗完澡回到臥室，看到她躺在自己床上，眼神閃了閃。

　　「艾小夏，妳想幹麼？」

　　「我要跟你睡。」

　　「走開，回自己房間去。」

　　「我不要，我就要跟你睡，彭五一，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我今天去老房子的時候就想，如果沒有你，我這輩子可能就死在街頭了。我知道你什麼都不缺，女人呢，你是一招手就前呼後擁的，總有一天你會結婚，會有自己的家庭，而我也許有一天也會找個人嫁了，可是我寧可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你，也不想給其他人。所以趁著你還沒結婚，就把這件事給解決了，你不要再阻止我，否則我就再也不回來。」艾小夏說得斬釘截鐵，沒有商量的餘地。

　　彭五一走過去，摸摸她的頭，「小夏，妳是不是擔心今天晚上會夢到媽媽？如果是，我就陪妳睡，如果不是，我說過，等妳找到自己真心愛的人，妳不用管我怎麼想，做妳自己想做的事，如果有一天妳發現妳對袁易愛得放不下，卻把第一次給了我，妳會遺憾的。」

　　聞言，她把頭蒙進被子裡不肯出來，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彭五一，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那是因為我愛妳啊。可是這句話彭五一只敢說在心裡。他對艾小夏的愛，深到連自己都不敢想，可是他知道艾小夏一直都以為自己把她當妹妹，而她也不會接受他的愛，因為她常說：彭五一，我這輩子在你面前是最沒有尊嚴的。

　　他對艾小夏的感情，恐怕是從知道她不是自己的親妹妹那一刻起就開始了，她就像是自己手裡打磨的玉器一樣，從一塊石頭慢慢磨出了形狀。

　　可是他不是以得到艾小夏為目的，而是希望她打從心底真正愛他，走出從前的陰霾，這樣才可以長長久久的幸福下去，如果是為了報恩，最終還是會以悲劇收場。

　　她好半天才伸出腦袋，可憐兮兮地說：「彭五一，我怕。」

　　彭五一閉著眼深吸一口氣，無奈地鑽進了被窩，這是考驗他的耐性啊。就算旁邊睡著一個不認識的妙齡女子，男人要把持住自己都幾乎不可能了，何況是深愛的女人。

　　艾小夏在彭五一躺進被窩裡的時候，僵著身體，離他遠遠的，他似乎也感覺到她的緊張，伸手摟過她，輕聲說：「小夏，妳告訴我，妳還愛袁易嗎？」

　　艾小夏思考了很久才回答他，「我不知道，我腦子裡只有袁易十年前的樣子，對他的感情還是停留在那個青春飛揚的袁易，現在的袁易讓我覺得很陌生，當他接近的時候，我覺得心裡有股說不出的壓抑，既期望見到他，又害怕跟他靠近。你說這是為什麼呢？」

　　彭五一有點悶，跟自己愛的女人討論她喜歡的男人，這可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小夏，跟著自己的心走，不要被其他的東西蒙蔽了眼睛，妳只要知道，我一直都在，無論妳受到多大的傷害，回來我這裡，好嗎？不要因為過去而自卑，每個人都會有無法啟齒的隱痛，妳就當那是老天爺讓妳得到幸福前的磨難。」

　　他輕輕撫摸著艾小夏的頭髮，她漸漸安心睡去，彭五一低頭看了眼懷裡的艾小夏，吻了吻她的額頭，滿足地睡去。

　　這晚，艾小夏奇妙的一夜無夢。

　　袁易來找艾小夏已經是幾天以後。

　　他憔悴的在艾小夏公司樓下等著，艾小夏見到他有些意外，再看到他憔悴的樣子，她心裡有些心疼。

　　「小夏，一起吃個飯吧？」

　　艾小夏點了點頭。

　　袁易選了一個很小的餐館，她也不在意，反正在哪裡吃飯都一樣，關鍵是跟誰吃飯。袁易不知道她愛吃什麼，點了一大桌子菜，艾小夏也由著他去。

　　「小夏，妳是不是在心裡怨我那天在張震遠面前沒有幫妳？妳記得我跟妳說過的話嗎？我是有苦衷的，妳相信我。」

　　「袁易，如果你信任我，不能告訴我嗎？」

　　他搖搖頭，「我不能說，但是我今天是想告訴妳，我跟思怡解除婚約了，我要堂堂正正地追求妳。」

　　艾小夏驚得手裡的筷子都掉在地上，她雖然沒見過這個叫思怡的女人，但是卻覺得對方的大度讓她慚愧，她就像是一隻不工作的螞蟻，搬回了別的螞蟻放在家門口的食物，佔為己有。

　　「妳能告訴我，妳跟張震遠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

　　艾小夏低著頭，咬著嘴唇不說話。

　　「小夏，妳信不過我嗎？張震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他是不是欺負過妳？」

　　她渾身都在顫抖，聲音幾乎是沙啞地說出了事實的真相，「上高一那年，我跟一群所謂的朋友去舞廳玩，張震遠成天囂張跋扈，無所事事，在舞廳見到我的時候請我喝酒，我年紀小又叛逆，沒想那麼多，就跟他喝。

　　「結果他卑鄙地在酒裡下藥，把我拖到一個房間裡想要強暴我，幸虧一個朋友還算良知未泯，她知道鬥不過張震遠，就報了警，員警來到的時候，將我們都帶走，他當然沒事，我當時是被害人，員警問我要不要告他強姦，但是又跟我說，因為沒有及時收集證據，就算告也有可能敗訴。」

　　說到這裡，袁易手裡的筷子㕷的一聲斷掉了，他的呼吸聲也變得沉重起來。

　　艾小夏豁出去了，這個憋在她心裡十幾年的夢魘，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說出來，還是痛苦難安，不過她不打算再繼續隱瞞，她要讓他看清楚她艾小夏是什麼樣的人再決定要不要愛她。

　　「我知道我鬥不過他，只好忍了。後來張震遠又來找我，說那天是他一時衝動才犯了大錯，希望我能原諒他。我知道他是假慈悲，但是不想得罪他，我雖然整日瞎混，但不是沒有分寸的人，就假意說自己沒放在心上。

　　「可是他每天都來糾纏我，直到有一天，他將我強行帶到了一個小屋裡，裡面有很多人，我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一群人正在吞雲吐霧，我知道那是在吸毒。我要跑，張震遠卻招呼幾個人給我按住在沙發上，給我強制注射了毒品。」

　　袁易伸手捂住艾小夏的嘴，不讓她繼續說下去，聽者怒火中燒，何況是經歷過的人，彷彿又經歷了一遍這痛苦的折磨。

　　艾小夏拉開他的手繼續說下去，「張震遠說他不強迫我，但是他要讓我心悅誠服地跟著他，要我主動去找他。然後就放我走了，還說別想告他，一是沒有證據，二是告也是白告，他爸當時是縣長，不會有事。

　　「我開始還心存僥倖，覺得只有一次沒關係，我可以熬過去。可是不久後毒癮發作了，我注意力開始不集中，情緒變得暴躁，對同學的攻擊性很強，我本來就不討喜，這下同學就更疏遠我了，可是沒有人看得出我毒癮發作。

　　「我努力控制自己，甚至在家撕掉床單把自己綁起來，可是沒用，我感覺自己不吸一口就要死掉了，但我不想就這樣讓張震遠控制，所以我到處去找毒品，好在我爸給我的錢多，我可以從一些人手裡買，他們通常是自己有毒癮，從上家買來後自己留一些然後高價賣一些，這樣就可以滿足自己的需求。我盡量控制自己每次的量，可是毒品這玩意兒，沾上就別想憑自己的力量擺脫。」

　　袁易靜靜地聽著，他現在知道其實艾小夏是在宣洩自己的痛苦。

　　「後來彭五一找到我，誤以為我是他爸爸的私生女，每天跟著我，直到他發現我染上毒癮，二話不說，幫我辦休學，送我去了勒戒所，強制戒掉了毒癮，張震遠見彭五一看我看得緊，也就沒有再繼續糾纏我。

　　「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是彭五一讓我重生，這輩子對他的恩，我是難報了。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我總是那麼冷漠了，我是怕別人發現我是個什麼樣的人而唾棄我，我受到的白眼已經夠多了。

　　「袁易，我當年喜歡你，可是我也怕你看不起我，所以我選擇了不接受，儘管我內心多麼渴望你伸出溫暖的手拉我一把。高三那年，媽媽因我而死，我得知自己的爸爸居然是毒販，我親手將他送進了監獄，逮捕他的人就是你爸爸。所以，你想我們之間還有可能嗎？之後彭五一幫我換了環境，讓我重新開始，才有了今天的我，如果沒有彭五一，我這輩子會是什麼樣子，我自己都不敢想。」

　　此時袁易已經說不出話來，艾小夏所經歷的是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更何況可以說是孤女的她，是需要多大的勇氣和力量才可以完成新生？

　　「妳可以早點告訴我，妳可以信任彭五一，為什麼不能信任我呢？」

　　艾小夏苦笑，在愛情面前，誰不希望展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再說她那樣的經歷，怎麼可能跟袁易在一起？他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十年前的他能為她做什麼？除了抱著她一起煎熬，別無選擇。

　　彭五一見過她最醜陋的一面，她可以安心將自己交給他來照顧，在她的心裡，彭五一亦父亦兄亦友，把她這輩子的缺失都補了回來。

　　「袁易，我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這段經歷。在那段時光，我很多次都想死，身邊沒有一個朋友，只有趙敏時時陪著我，我也怕拖累她，所以很多時候都拒絕她的陪伴。我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趙敏說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她要我，是她和彭五一讓我鼓起勇氣活下來，所以在我的生命中，他們兩個是最重要的人。

　　「今天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不想以後將這些展現在你面前的時候，看到你失望的表情。現在，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可以做決定，還要不要愛我—— 不要太快給我答案，想清楚再說。」

　　袁易沒有絲毫的猶豫，抓住艾小夏的手急切地說：「小夏，無論妳是什麼樣的人，那都是過去的事，妳現在和將來是什麼樣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別把我想得那麼膚淺，在我心裡，妳一直純潔美麗。」

　　一被他碰觸到，艾小夏臉色一變，立刻抽回自己的手，充滿歉意地說：「對不起，因為之前差點被張震遠強暴，所以我對異性的碰觸非常敏感，除了彭五一，別人都不能碰我，否則我會渾身發麻起雞皮疙瘩，我需要時間適應。」

　　袁易表示理解。點的飯菜已經涼了，兩人也沒有再吃下去的心思，結了帳就準備回家。

　　她告訴袁易自己搬去跟彭五一同住了，袁易心裡不悅了一下，但是沒有表現出來，畢竟彭五一對艾小夏來說意義非凡，如果自己太急躁，會讓她反感。

　　送艾小夏到樓下，袁易說：「小夏，張震遠的仇我一定會幫妳報，妳放心好了，以後，妳要放下過去的一切，快快樂樂地生活，我們還有美好的未來。」

　　她微笑著點頭，十年如一夢，她夢見過袁易很多次，幻想過自己被他牽著手，像正常的戀人那樣談情說愛，也許以後，她真的就可以實現這個夢了，想到這裡，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開心。

　　艾小夏回到家的時候，彭五一還沒有回來，她翻出自己的三樣寶貝，一遍一遍的翻看，心中甜蜜得直冒泡，她抱著袁易送的書在床上打滾，親了又親，想著原來愛情從未離開。

　　袁易回到自己的住所，泡在浴缸裡，他被今天的事情震得頭有些發昏，張震遠有多壞，他是知道的，可是艾小夏居然被他傷害到如此地步，一想到這裡，他的內心就氣憤不已，拳頭也握得死緊。

　　張震遠，我一定要讓你付出應有的代價！

　　正洗著澡，聽到有人開門進來的聲音，他馬上起身圍好浴袍，站在浴室門口靜聽外面的動靜，只聽到一個清脆的女聲叫，「袁易，你在家嗎？袁易！」

　　他急忙穿好衣服從浴室裡走出來，門口站著一個身材高䠷，紮著高高馬尾，有著大眼睛的女人。

　　「思怡？妳怎麼來了？」

　　「袁媽媽給我你住處的鑰匙啊，我按了門鈴沒人開門，就自己進來了，你不介意吧？」

　　袁易在心裡呻吟了一聲，但是仍笑著說：「沒關係，只是妳也先打個招呼，我好去接妳啊。」

　　她調皮地說：「如果我先說了，你還會讓我來嗎？」說完逕自將行李放進房間，留下袁易站在原地消化這突如其來的驚嚇。

　　袁易的未婚妻姜思怡家境富裕，爸爸是有名的傢俱連鎖名店的老闆，和袁哲還是多年的好友，她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遇見袁易，就開始窮追不捨，袁易告訴她自己心裡有喜歡的人，薑思怡說她不介意，有信心將那個人從他的心裡面趕出去。

　　薑思怡做得很得體，她沒有死纏爛打，而是先討他父母的歡心，再一步步靠近他，最後在父母的催促下，他也挑不出薑思怡的毛病，也就接受了她。

　　可是臨到結婚的時候，他卻退縮了，確定自己心裡還是愛著艾小夏，薑思怡是個好女人，他不能耽誤她一輩子，所以選擇了悔婚。

　　薑家沒有過多的責備，反倒是父親暴怒，他從沒見過父親發過那麼大的脾氣，甚至跟他說，如果還想著要跟那個艾小夏在一起，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別說是找不到人，即使找得到，也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娶個毒販的女兒。

　　到那時他才知道原來父親一直瞭解自己的想法，但是他覺得能不能找到艾小夏是其次，重要的是，他不能欺騙自己跟一個不愛的女人結婚，最後選擇了折衷方式處理—— 先訂婚。

　　但是等他和艾小夏重逢以後，他更加確定自己愛的還是她，所以毅然決然跟薑思怡解除了婚約，當初薑思怡是不顧家裡的反對答應了他，現在這又是什麼情形？袁易有些頭疼。

　　「袁易，我要住哪間房？」

　　「什麼？妳要住在我這裡？！不行不行，妳一個單身女子，怎麼可以住我這裡。我給妳找飯店，不然妳去住我爸媽家。」袁易的頭搖得像波浪鼓。

　　「怕什麼，你又不會對我怎麼樣，再說就算只是朋友，你也應該伸出援手啊，何況我好歹是你的前未婚妻。」薑思怡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不肯動。

　　「不行，妳不能住這裡，妳到底來幹麼的啊？」

　　「我想你啦，就來看看你。」她一臉無辜地看著袁易。

　　袁易無奈地扶著額頭。他對薑思怡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她永遠都是不慍不火，對她發脾氣，她笑；解除婚姻，她也沒有生氣；跟她說愛著艾小夏，她一笑而過。如果她能夠蠻橫跋扈一點，或許他會心安理得一些，可是偏偏薑思怡永遠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讓人想找個狠心藉口都找不到。

　　但是他仍堅持不讓薑思怡住在自己家裡，她也懂得進退，看情況是真的沒辦法賴下，也妥協了，去住飯店。

　　抵達飯店辦完入住手續後，兩人走到電梯前，正好電梯門打開，走出讓袁易意外的人—— 彭五一和黎驪。

　　彭五一看了薑思怡，問袁易：「你妻子？」

　　「現在是我的朋友。」袁易毫不猶豫地回答。

　　「你需要很久的時間嗎？我想跟你談談。」

　　「等我五分鐘，馬上下來。」他拎起薑思怡的行李進了電梯，一旁的薑思怡盯著彭五一看了半天。

　　「他是誰？好帥啊。」電梯門合上後，她轉頭問袁易。

　　「他是小夏的朋友，或者說是哥哥吧。」他說得有些沒把握。

　　「朋友？我看是情敵吧，你的競爭對手很強大啊。」薑思怡幸災樂禍地說。

　　袁易緊閉著雙唇，輕蹙眉頭，沒有回應薑思怡的話。

　　確實，他心裡也沒有把握彭五一在小夏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一個男人能安分地在一個女人身邊待這麼多年，如果不是親人，就是愛人，彭五一是哪一種呢？

　　他送薑思怡到門口，把房卡給她後轉身就走，薑思怡卻叫住他，「袁易，我放你走，但是不代表我會放棄你。我既然來了，就沒想輕易離開。」

　　袁易頓了頓，沒有回頭，疾步走向電梯。

　　來到大廳的時候，黎驪已經走了，彭五一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抽煙。

　　「就去外頭的茶座坐坐吧，那裡清淨。」彭五一見到袁易，起身熄滅煙頭。

　　兩人找了個角落坐下來。

　　「袁易，我想知道你回來的目的，別告訴我是為了小夏，你事先根本不知道她在這裡。」

　　「我只是想家了，在外面打拚了這麼久，想回來了。」

　　「別打馬虎眼，我不相信你說的話。你不是個會屈就在張震遠手下工作的人，如果你跟他是同一類人，那就是小夏看錯了你，我一定會阻止你們交往，我不想她再受到任何傷害。」彭五一有些發怒。

　　「彭五一，我想知道，你以什麼立場來跟我說這些，如果是小夏的親人，那我會回答你的問題，如果你也愛著小夏，那我覺得我沒必要跟一個情敵說這些。」

　　彭五一沉默了五秒鐘。「我是愛著小夏，但是我現在還不想讓她知道，因為我要她打從心裡放下過去，等她徹底解開『袁易』這個魔咒以後，才讓她來到我懷裡。」

　　袁易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說出對艾小夏的情意，心裡不太好受。這個男人不只條件好，最關鍵的是，這十年都是彭五一在陪伴艾小夏，即使她不愛彭五一，他在她心裡也是無可替代的存在，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講，都是很難釋懷的。

　　「袁易，我想問你一件事情，張震遠跟工人見面的照片是不是你給我的？」彭五一突然問了個不相關的問題。

　　袁易頓了頓，立刻神色自若地反問：「為什麼這麼問我？難道我像是會出賣自己老闆的人嗎？」

　　彭五一眼神閃爍了幾下，沒再說下去，表情若有所思。

　　兩人分開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彭五一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

　　艾小夏還沒有睡，坐在沙發上看泰劇，見他回來，只瞄了一眼，轉回去繼續看。

　　彭五一挨著她坐下，跟著看了一會兒，皺起眉抱怨，「什麼鳥話啊，妳還看得這麼起勁。」

　　艾小夏踹他一腳，「不愛看別擋著我，我看得正精彩呢。」

　　他直接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了，「睡覺，明天還要上班呢，這麼晚了還不睡，又要熊貓眼了。」

　　「彭五一，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在等你嗎？」艾小夏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躺著。

　　「有話對我說？」

　　「我今天跟袁易說了全部的事情，覺得心裡舒服很多，好像搬走了心裡的大石頭，想起以前，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才會躲他躲得遠遠的？如果當初我說出原因，是不是我們就不會錯過這十年呢？我不想再對他隱瞞了，如果他能接受我曾經是那樣的人，我也願意跟他試試，不行也好讓我死了這條心，你覺得呢？」

　　彭五一摸摸她的頭，「妳真的長大了，其實妳的過去不是什麼大問題，自卑才是妳的致命傷。

　　幸好妳想開了，如果妳願意跟袁易試試，就勇敢點，好好談一場戀愛，但是我得提醒妳—— 跟袁易在一起是件很辛苦的事，妳要做好準備，不要臨陣退縮。」

　　艾小夏坐直了身體，認真地說：「彭五一，其實我不確定對袁易還有沒有那麼美好的感覺，但是不試怎麼知道不行呢？所以我要勇敢點，不要將來留下遺憾。」

　　彭五一親了親她的臉頰，「去吧，好好睡覺才會漂亮，什麼都不要想。」

　　又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了，她低著頭說：「彭五一，你不要老是偷襲我啦，會讓我覺得對不起袁易的。」

　　他身體一僵，笑笑，起身回房。

　　袁易和小夏的臉輪流在眼前閃過，讓彭五一煩躁不安。他沒有跟小夏承認過自己愛她，甚至沒有表現過任何跡象，如果是其他女人，他這樣守在身邊，早就知道他的感情，可是小夏一直將自己緊緊封閉起來，因為他見過了她最糟糕的一面，讓她以為自己對她是同情，是兄妹情，或者說她根本就不想證實這件事情，她從內心深處覺得配不上他，所以潛意識裡逃避這個問題。

　　他很篤定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他在小夏心裡的位置，可是也許那只是親人的位置，而不是愛人。袁易的出現讓他有些驚慌，小夏是個固執的人，他怕她為了十年前的感情，硬逼著自己去愛袁易，適不適合都不考慮，就好像在大海中溺水的人見到了浮木就撲過去，想要得救，卻不去考慮這根浮木能否救得了自己……

　　決定跟袁易在一起，艾小夏最想分享心情的當然是趙敏，她很想聽聽趙敏會怎麼說，於是趁中午休息時間約了她一起吃飯。

　　見到趙敏的時候發現她瘦了很多，艾小夏心疼地說：「敏敏，妳怎麼瘦了這麼多，工作再重要，也得顧著自己的身體啊。」

　　「唉，妳也知我是工作狂，新聞部主任的職務我很想拿下，或許我年紀是輕了點，可是也不是沒有先例啊。我跟妳說，上次私煙案我又立了功，我在那裡跟著員警蹲了兩天兩夜，總算讓我人贓俱獲地拍下來了，連員警都誇我，說沒見過這麼有毅力的女人。怎麼樣，厲害吧！」

　　趙敏得意地拍拍自己的胸膛。

　　艾小夏慌忙握住她的手，「別敲！」

　　趙敏不解，「怎麼了？」

　　「再敲就真沒了！」

　　趙敏這才反應過來，她說自己的胸部小，吞了吞口水，再瞄一眼四周，見沒有人注意她們，托著自己的胸往上挺了挺，「靠，我的胸哪那麼容易就拍平？我這可是貨真價實的，才不是什麼一拍就變形的假貨。艾小夏妳這是人身攻擊吧！」

　　噗！

　　聽到後面傳來噴水的聲音，她愣了一下，趕緊往後看了一眼，只見一個男人正低頭用衛生紙擦拭身上的水漬。

　　她趕緊把臉轉回來。完蛋，臉丟大了……這情形饒是臉皮厚的她都有點撐不住，又想起那人似乎有些眼熟……天哪，這不是彭五一那個表情千年不變的萬能特助雷宏嗎？！

　　見趙敏把腦袋往桌子上磕了幾下，艾小夏一頭霧水，剛要問她怎麼回事，隔壁的帥哥已經站在她們桌前了。

　　「小夏，妳們也在這裡吃飯啊。」

　　趙敏紅著臉不說話，這個萬能特助她見過很多次，可是每次都一個表情，也不怎麼跟她說話，每次去彭五一那裡，他彙報完工作，正眼都不瞧她就走了。此刻她真的是囧得連頭都不敢抬，若是個陌生人，也就罷了，可這個人她認識啊！

　　艾小夏看到雷宏，明白了剛才趙敏的一連串舉動，整個人樂不可支。

　　「雷宏，你自己一個人吃飯？沒跟女朋友一起？」

　　「我還沒有女朋友，因為沒有碰到一個有貨真價實胸部的美女，怕拍了變形。」

　　「哈哈哈哈……」艾小夏已經笑翻了，這個冰山特助原來這麼好玩，她真是看走眼了。雖然跟雷宏是同輩，可是每次他對她都畢恭畢敬的，弄得她渾身不自在，話也不敢跟他多說。

　　趙敏一聽雷宏的話也顧不得害臊，沒好氣地說：「我說你這個人，看起來挺斯文的，骨子裡怎麼這麼色？難道你交往過的女人每個都得先摸一摸，看是真是假再決定要不要交往嗎？」

　　雷宏一臉酷酷地說：「不是，我都是問她們胸部是真的還是假的。」

　　艾小夏已經笑得前俯後仰，趙敏也憋不住笑了。

　　「雷宏，坐下來一起吃吧，彭五一吃飯沒？要不叫他也過來？」艾小夏邀請。

　　「彭總今天被副市長叫回家了，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雷宏將自己桌上的菜端過來，坐下一起吃。

　　「重要的事？是什麼？」艾小夏疑惑地問。

　　「似乎有人說他們官商勾結，不過應該不用擔心。」

　　「那就好，對了雷宏，看不出來你還挺幽默的，結婚了嗎？」艾小夏問。

　　「我連女朋友都沒有，結什麼婚啊。而且也沒有人願意跟我，妳也知道我唸書都是彭總資助的，家裡還有一個弟弟上大一，一個妹妹上大二，父母體弱多病，一大家子全靠我一個人，哪敢談什麼個人問題。」

　　趙敏忍不住插嘴，「但要是真的愛你，是愛你的人，不是愛你的家世背景。」

　　雷宏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現在哪個女人不現實呢？我一窮二白的，也怕耽誤人家女孩子，乾脆不想了。」

　　「靠，別把女人都想得那麼現實，嫁人重要的是嫁人品，有錢是可以享受，可要是精神上受折磨，錢有個屁用！再說，你弟妹不是也上大學了嗎？畢業就出社會了能分擔家計，日子會越過越好，你別這麼想自己。」趙敏想也沒想就說出自己的心裡話。

　　她雖然看起來風情萬種，實際上很保守，總希望能找到一個跟自己思想契合的人。她認為，看對了男人就跟買對了績優股是一樣的道理。

　　艾小夏此刻倒是覺得趙敏跟雷宏挺配的，她瞭解趙敏，不是那麼勢利的人，雷宏的人品也沒話說，就是因為會替別人想，才會一直耽誤了自己的婚姻大事，她決定幫忙撮合兩人。

　　「雷宏，你看敏敏也是單身，你也是單身，要不你們試試看？」

　　趙敏一口水嗆得直咳嗽，雷宏不聲不響地把面紙遞給她，眼睛直盯著她，像是在詢問她的意見。

　　趙敏白了他一眼，「看我幹麼，難道是讓我一個女人說？你還是不是男人？」

　　雷宏淡定地點點頭，「趙敏，從我第一天見到妳，就喜歡上妳了，可是怕妳看不起我，所以一直沒敢看妳。我雖然現在給不了妳什麼，但是未來的日子我不會讓妳跟我受苦，會給妳幸福的生活。妳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艾小夏還沒等趙敏回答，連忙應聲，「願意願意，她願意。成交！」

　　趙敏踢了她一腳，「一邊涼快去，我還沒答應呢，要考慮一下。」

　　「趙敏，妳的胸是真的，我無須驗證。」雷宏又扔了個炸彈。

　　艾小夏覺得雷宏真是太搞笑了，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

　　趙敏氣得咬牙切齒，「雷宏，你給我滾，受不了你。」不過她的臉迅速紅了。

　　吃過飯，艾小夏發現走的時候，趙敏多看了雷宏幾眼。

　　她也不說破，只希望趙敏是考慮清楚再做決定，而不是一時的衝動。

　　雷宏公司有事先回去，艾小夏和趙敏散步當消化，這時她才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

　　「敏敏，我跟袁易說了那些往事，他說，他還是喜歡我，我也想給自己一個機會，跟他談一場戀愛試試，妳的意見呢？」

　　趙敏停下腳步，拉著艾小夏的手，眼睛有些濕潤，「小夏，我跟妳認識十六年，妳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委屈，經歷多少磨難，我都知道，我真心期望有一個人可以把妳當寶一樣疼愛，把妳所有缺失的愛都補回來，我一直以為那個人一定是彭五一，可是如果妳是真心喜歡袁易，我支持妳，但是妳不要勉強自己，為了一段朦朧的感情而放棄更好的選擇。」

　　艾小夏重重地點頭。

　　「可是小夏，妳真的不愛彭五一嗎？妳確定他對妳只是兄妹之情？我覺得他其實很愛妳，妳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嗎？」趙敏終於忍不住說出來。

　　「敏敏，彭五一不可能會愛我的，我就像是他的一個作品，從淤泥裡拔出來，洗乾淨，打理好，漂漂亮亮地見人。他對我來說恩重如山，我要是拿愛去束縛他，就太對不起他了，他值得更好的人，我這樣一個失過足、吸過毒的女人，對他來講意味著什麼？其實我跟袁易談戀愛也沒想過結婚，就想給自己的情感做個終結。妳看我，多自私？」

　　「妳為什麼面對彭五一會自卑，面對袁易卻可以試試？為什麼就篤定彭五一不會愛妳？為什麼對彭五一妳不敢試試？」

　　她搖搖頭，一個勁兒說不行，重申他對自己來說是恩人和親人。

　　趙敏無奈歎氣，小夏的固執必定會讓彭五一吃盡苦頭。

　　跟趙敏分開後艾小夏站在街頭，表情有些茫然，自己對彭五一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她從來不敢想這個問題，只是一心希望他可以得到幸福。

　　可是她又害怕彭五一離開她身邊。離開袁易，她可以活，離開彭五一，她活不下去；但是她又希望彭五一找到比她更好的人，她知道這樣矛盾，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正想著，袁易打電話來了。

　　「小夏，明天是週末，我們出去玩好嗎？」

　　「去哪裡？」

　　「妳跟我去了就知道，明天早上我去接妳。」

　　艾小夏有些猶豫，雖然喜歡袁易很多年，可是從來沒有單獨約會過，這十年來，她除了可以跟彭五一單獨相處，沒有跟任何異性單獨外出過，再加上張震遠給她留下的陰影，她還是有些恐懼。

　　袁易似乎知道她的猶豫，說：「小夏，妳放心吧，我沒有任何邪念，就只是想有更多的時間跟妳單獨相處。」

　　「好吧，你明天早上來彭五一家接我。」

　　袁易頓了頓，沒說什麼，只是約定好時間後就掛了電話，言談間她似乎覺得袁易有些不開心，轉念一想，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開心自己喜歡的女人住在另一個男人家裡。

　　沒再多想，她打給彭五一想問問情況怎麼樣，竟然有些意外地關機了。艾小夏想想還是去孔雀王朝吧，那裡人氣旺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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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14 00:26:43

　　第六章

　　到孔雀王朝後艾小夏去找阿保學調酒，站在吧檯裡，看到孫力正穿著服務生制服，認真的工作，她覺得很欣慰，孫力只是被世界遺棄的人，如果可以多包容一些，他會覺得有了尊嚴，能重新活得像個人。

　　孫力看到她，做完事就跑過來跟她打招呼，「艾小姐，妳來了。」

　　「你叫我什麼？」艾小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艾小姐啊，不然我該叫妳什麼？」孫力抓抓頭。

　　「叫艾小夏或小夏都行。怎麼樣，做得還習慣嗎？」

　　「習慣習慣，這裡的人對我都很好，也沒歧視我，真不知道怎麼感謝妳才好。我這人嘴笨，也沒讀過什麼書，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我就一句—— 妳若有需要幫忙的時候，我就那個什麼腦什麼地來著？」孫力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那個成語。

　　「肝腦塗地。」阿保提醒他。

　　「對對對，就是這個，小夏妳明白就行了。」

　　艾小夏擺擺手，「去去去，別說得這麼嚴重，你能好好生活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了。」

　　孫力笑了笑，又跑去幹活了。

　　阿保對孫力努努嘴說：「他可勤快了，什麼事都搶著做，就算只是跑腿他也衝第一。」

　　艾小夏笑笑，阿保不明白孫力對新生活的珍視，不明白他渴望得到關愛的心情，如果她的一次援手可以改變一個人的生活，她很樂意，就像彭五一對她伸出手一樣，改變了她的人生。

　　她發現自己最近開始愛管閒事了，是不是這樣才算是個正常人？

　　正跟阿保聊著天，發現有一桌客人跟孫力吵起來了，艾小夏要走過去，阿保拉住她，「小夏，妳待著，別過去。」

　　她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心。過去瞭解了事情經過，才知道原來是孫力不小心將酒打翻，撒在了客人身上，被客人揪著不放。

　　艾小夏打著圓場，「這位先生，衣服髒了我們幫您送洗，如果洗不掉就賠您衣服，他是新來的服務生，做得還不是很熟練，您多多包涵。」

　　孫力感激地看了眼艾小夏。

　　「賠錢？他一個月工資也不夠賠我這件衣服。再說了，你們弄一個小偷在這，以後誰還敢來啊，我們還怕自己身上的錢不翼而飛呢！」

　　她拉住要衝上去的孫力，平靜地問：「您憑什麼說他是小偷？」

　　那位客人斜著眼看了看孫力，一臉鄙夷，「我怎麼不知道？我見過他偷我朋友的錢包，只是當時沒抓住，讓他跑了。」

　　「請問您的錢現在有沒有少呢？少一毛我賠您一百倍。」她說得堅定。

　　那人不說話了。

　　「您就不能給一個人改過自新的機會嗎？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他，您朋友的錢包也回不來了，同時又傷害了一個要改過的人的心，這不是又把他往火坑裡推嗎？」說著她有些生氣了。

　　以前的自己就是怕別人用異樣眼光看她，才活得這麼卑微，但現在走出來了，也希望別人和她一樣，走出陰影，活出新生。

　　見孫力低著頭不敢抬頭，她拍拍他的肩膀說：「抬起頭，有什麼可怕的？你跟這位客人道個歉，賠償他的損失就行了，沒必要這麼卑躬屈膝。」

　　那客人被艾小夏一說也覺得自己過分了，不耐煩地擺擺手，「算了算了，算我倒楣。」

　　聽他居然還是這種語氣，艾小夏火氣更大了，「孫力，你去找經理，賠他今天的衣服錢，然後請這位倒楣的先生出去！」

　　孫力囁嚅地說：「小夏，沒必要這樣，我賠他錢，給他道歉。」

　　那位客人一聽還要趕自己出去，不滿地站起來，「趕我走，妳算老幾？老子就不走，看妳能把我怎麼樣。」

　　艾小夏也不理他，直接招呼站在身後的小衛，「小衛，叫人請他出去，以後就不請他進來了，免得丟了錢回頭賴在我們頭上，到時就麻煩了。」

　　交代完，她轉頭接著對客人說：「先生，每個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何不寬容點，給人一個機會呢？」

　　說完轉頭就走，見到彭五一站在不遠處正看著她笑，她走過去朝他撒嬌，「彭五一，我又做傻事了。」

　　彭五一摟著她的肩往樓上走，「幹得漂亮！小夏，現在的妳越來越像真實的艾小夏了，我真高興！」

　　回到辦公室，她接過彭五一的衣服邊掛邊問他，「你爸的事怎麼樣了？」

　　「今天黨團找他談話，他和張利民是市長人選的候選人，但是似乎張利民在搞小動作，最近政風處收到一封匿名信，說我爸利用職務之便給子女謀取利益，還有說我開設不正當娛樂場所，好在之前的那些工程都是我憑自己本事拿下來的，也沒詭計可使，孔雀王朝他要查就查，我們從來沒有做什麼不能擺在檯面上說的事情，再者我早有準備，根本不可能讓他抓住我的把柄。」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張震遠那德行跟他爸一樣，行事從不光明正大，總在人背後捅刀。」

　　「行了，妳就別操心了，妳一定要離張震遠遠一點，我最近發現他不是那麼簡單的人。」

　　「知道了，你都說了幾百次了。」

　　彭五一在艾小夏旁邊坐下，「小夏，我不希望妳出一點事情，其他的事妳不用操心，快快樂樂過日子就好，妳看妳現在跟前兩年不一樣了，這很好啊，我不怕妳鬧，就算妳把整個孔雀王朝鬧翻天都沒關係，只要妳開心的時候笑，不開心的時候哭，別的不用多想，有我呢。」

　　艾小夏鼻子有些酸，彭五一將她護在羽翼之下，自己安然度日，他卻事事操心，看來自己真得快點讓他放下擔子了。

　　「明天袁易約我去玩，我答應他了。」

　　彭五一愣了下，「去哪？」

　　「我不知道，他說到了就知道了。」

　　「嗯，妳想去就去吧，好好保護自己就行。」他內心突然有些煩躁。

　　「走吧，回家了。」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怯怯地問：「你不希望我去嗎？如果你不開心，我就不去了。」

　　「傻瓜，我是煩我爸的事，妳放心去玩，走吧。」

　　回家路上，彭五一開著車一路無話，艾小夏感覺到他心事重重。

　　「小夏，妳的駕照還在吧？」

　　「應該在吧，我找找，怎麼了？」

　　「妳找出來，這兩天我找個人陪妳練習，練一段時間，以後妳自己開車上班。」

　　「為什麼？我坐公車很方便啊，再說我薪水不高，到時候開車上班，別人心裡會怎麼想？如果真的急我就搭計程車……」

　　彭五一抿嘴看她一眼，艾小夏連忙把後面的話吞回去，通常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就是告訴她閉嘴。

　　她早在幾年前就讓彭五一逼著去考了駕照，還要買車給她，她說什也不肯要，再這樣她欠他的不知道要還幾輩子。

　　彭五一當時也沒跟她爭，可是今天他似乎很堅持自己的意思。

　　回到家，他連晚安都沒說就回房間了。

　　看他這樣，艾小夏覺得很慌，又不敢去問他。她躺在床上想，似乎從知道她跟袁易要出去玩開始，彭五一就情緒低落了，難道真的不希望她跟袁易出去？沒道理啊，他不是一直都贊成自己交男朋友的嗎？他應該替自己高興才對啊。

　　彭五一在床上也是輾轉難眠，今天父親叫他回去，要他把公司帳務弄明白點，別出什麼紕漏。

　　還有就是孔雀王朝的事，有人舉發彭五一才是幕後大老闆，公職人員的直系親屬開設娛樂場所本身就會被詬病，再加上讓人煽風點火說他是不正當經營，弄不好真的會出事。

　　其實他沒什麼好擔心的，公司的帳很乾淨，孔雀王朝更是查不出什麼，他早預料到有這麼一天，所以做事一直很小心。

　　他現在比較擔心張震遠，最近張震遠接待了幾個外國專家，據說是他們公司要做一個新的工程，從國外請了建築設計師過來。

　　他很好奇，也不是什麼大的建案，張震遠怎麼會花這麼高的成本？

　　而且前幾天他在一個宴會場合碰到張震遠，言談間感覺到對方似乎還想用小夏威脅他，看張震遠一臉勢在必得的表情，他不得不多注意，也因此要小夏自己開車上班。

　　艾小夏一大早就醒來，在鏡子前試了無數回衣服，最後呻吟一聲全部扔回床上，跟袁易約會的場景她幻想了很多次，希望自己可以穿得漂亮點，站在袁易身邊。她很小的時候也希望能穿得跟小公主一樣，可是生在那樣缺乏愛的家庭裡，媽媽沒有心思打扮自己，所以她從小到大一律牛仔褲加Ｔ恤，也習慣了這樣的打扮。

　　最後選了趙敏送給她的一件長及腳踝的棉質連身長裙，外面套了件短短的牛仔外套，並且破天荒畫了點淡妝，在鏡子裡照了又照，做了個鬼臉，覺得還算滿意。

　　從房間走出來的時候，彭五一正在做早餐，見到她這身打扮，愣了一下。

　　艾小夏連忙問：「怎麼？不好看嗎？那我去換掉。」

　　他搖搖頭，「很漂亮，從沒見妳這麼漂亮過，妳以前總是灰頭土臉的，不是跟人打架就是成天蓬頭垢面，現在稍微一打扮，還真是個小美女。小夏什麼時候能為我打扮一下呢？」

　　「在你面前我就是最真實的自己，最放鬆的狀態。飯好了嗎？我餓了。」

　　彭五一把做好的粥端上來，再拿出包子，艾小夏狼吞虎嚥地吃起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你幹麼不吃啊？」艾小夏被他看得心裡發毛。

　　這時袁易正好打電話來，問她準備好了沒有，他人已經到樓下了。

　　聞言，她早餐也不吃了，站起來就走。彭五一送她到門口，臨走的時候突然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艾小夏紅著臉跑了。

　　彭五一站到窗戶邊往下看，看著她上了袁易的車，他狠狠砸了一下窗戶，很想對她說「不要去，留下來」，可是他不想左右小夏的心。他想，世界上怕是沒有比他更窩囊的男人了。

　　袁易邊開車邊不時側過頭來看看艾小夏。雖然她已經二十八歲了，可是因為長久以來過著平靜的生活，讓她的氣質一直保持著小女生的樣子。

　　艾小夏被袁易看得有些不自在，提醒他好好開車。

　　「小夏，妳知道我第一次見到妳時妳在幹什麼嗎？」

　　「在幹什麼？」

　　「妳正在給一個乞丐送吃的，那天非常冷，我看到妳從路邊的便當店買了熱騰騰的飯菜給那個乞丐，而且是雙手捧著，不是施捨的態度，當時我就想，我要認識這個女孩。後來，在學校的操場上，我見到妳一個人在哭，想走過去安慰妳，又怕妳覺得我是登徒子，直到妳轉到我們班上，老師居然安排妳坐在我身後，我想老天實在是厚待我，給我這個機會，可是沒想到老天又開了我一個大玩笑。」

　　艾小夏恍然大悟，以前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袁易為什麼會喜歡自己，原來緣分早就註定了。

　　兩人聊著天，到了目的地，艾小夏下車後呆住了，袁易帶她來的是他們的母校。

　　「小夏，我們之間幾乎可以說沒有回憶，我錯過了妳的上一個十年，不想再錯過下一個十年，我要從最初的地方開始製造我們的回憶。」

　　兩個人並肩走進校園，被門口的警衛攔住了，問找誰，還沒等袁易開口，有人叫他，「袁易？

　　艾小夏？是你們啊！」

　　袁易認出來是他們老同學黃永，黃永帶他們進到學校，現在管理比起他們唸書的時候嚴格了很多，出入要憑證件。

　　「袁易，你終於跟艾小夏在一起了啊？你喜歡艾小夏那時可是滿城皆知啊，畢業這麼多年也不回來看看，我大學畢業後就回到母校當老師。對了，有孩子了嗎？」

　　袁易回答，「快了快了。」艾小夏瞪了他一眼。

　　回頭看看一直不出聲的艾小夏，黃永調侃她，「艾小夏還是這麼沉默，沒被袁易改變呢。」

　　「黃永你還是這麼有活力啊。」袁易把話接過去。

　　「唉，你都不知道前兩天我在操場打籃球，聽到旁邊有人叫『你們看那老頭，跳得這麼高』我差點沒氣死。」

　　艾小夏沒忍住，噗哧一聲。

　　「走吧，帶你們見見班導，他退休了，卻還天天在學校裡溜達，都快住在這了。」

　　艾小夏記得他們班導是個嚴厲的老頭，成天像老鷹一樣盯著班上的同學，誰談戀愛了，誰看小說了，全都一清二楚。

　　班導見到袁易和艾小夏很開心，問起袁易的職業，他只簡單說了句在地產公司就沒有繼續聊下去。對艾小夏班導倒是感觸良多，「小夏啊，妳是個聰明孩子，過去的都過去了，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對艾小夏的事情，他還是知道一些的，但顧及到她的自尊心從未提起。艾小夏心裡對他也充滿感激之情，想想自己一路走過來，身邊還是好人居多。

　　兩人在學校裡轉了一圈，艾小夏感歎物是人非，很多的記憶已經不復存在了。

　　從學校出來，路過一家放著大頭貼機的店家，袁易非拉著艾小夏拍，她不喜歡照相，結果照出來的照片笑得比哭還難看，袁易躲開她搶照片的手，將照片小心地放在錢包裡，說以後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見到她的笑容。

　　兩人正商量著接下來做什麼的時候，袁易的電話響了。

　　「思怡，怎麼了？」

　　聽到薑思怡的名字，艾小夏心裡一顫。

　　「妳不要動，在原地等著，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他有些為難地說，「小夏，不好意思，思怡開車跟人發生擦撞，我得去看看，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她被騙，妳跟我一起去吧，處理完了我們再去約會，好嗎？」

　　她雖然有些不開心，但是也想看看傳說中的薑思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也就跟著去了。

　　他們趕到的時候薑思怡正靠著車生悶氣，紅色的跑車被撞掉了一塊漆。

　　姜思怡見袁易來了，摟著他的胳膊撒嬌，「袁易，你看啦，我的車被撞成這樣，都是他，轉彎速度還那麼快。」

　　對方車主馬上回嗆，「小姐，妳怎麼不說妳打著方向燈卻突然直行呢？」

　　袁易拍拍薑思怡的手安撫，「行了，報警處理不就好了嗎？」

　　「早報了，說馬上到，這馬上也太快了。」

　　等員警的工夫，袁易替她們互相介紹。

　　「原來妳就是艾小夏，怎麼像個孩子一樣啊？」薑思怡好奇地打量著她。

　　艾小夏看著袁易胳膊上的那隻手揚起嘴角給了個笑容，沒接話，表情若有所思。

　　「我要跟妳公平競爭，我知道妳是袁易的初戀，可是我比妳瞭解他。」

　　她平靜地說：「袁易不是物品，他自己會判斷。」

　　「袁易，你看啦，我開玩笑的話她居然當真了，真不好玩。」薑思怡嘟著嘴，眼裡閃過精光。

　　袁易也陪著笑，「思怡就是小孩子心性，妳別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艾小夏怔怔地看了會袁易，「我先走了，你幫她處理事情吧。」說完招了一輛計程車。

　　袁易追上去拉住她，「小夏，妳聽我說，思怡她真的只是開玩笑。」

　　「袁易，是不是開玩笑我還看得出來。我想我們彼此都需要冷靜一下。我先走了，再見。」

　　說完她坐進計程車離開。

　　袁易站在原地，表情沮喪。

　　薑思怡撇撇嘴，「真小氣，這樣就生氣了。」

　　袁易轉過身，認真地說：「思怡，我是真心想跟小夏在一起，妳不要打那些小算盤，我知道妳的心思，可是我早就講過了，我只愛小夏。」

　　「你不在乎我，怎麼會一聽到我有事就跑來？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

　　「我來是因為妳在這座城市裡可以依靠的只有我，請妳不要再玩這種把戲，我不希望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說完他回到肇事地點等員警過來。

　　姜思怡看著袁易的背影，臉上有片刻的落寞，但她很快就振作起精神，笑著跑過去。

　　計程車上，艾小夏關掉手機，思考著剛剛的情形，面對別的女人覬覦她喜歡的男人，她應該要覺得生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除了一點點約會被打斷的不悅之外，沒有太多的情緒，直到這時，她才仔細思考自己到底還喜不喜歡袁易？

　　她曾說過想跟袁易好好談場戀愛，卻沒有想過要和他結婚，現在想來，是不是自己內心早就已經不愛他了呢？

　　腦袋一片混亂，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彭五一，思索一陣，讓司機把車掉頭去五一地產。

　　去到五一地產的時候，彭五一辦公室的門緊閉著，艾小夏打算嚇他一下，剛推開一條縫，就聽見彭五一在講電話。

　　「李叔，這事得麻煩您了，對，給他最好的治療，錢不是問題，我會安排時間過去看看他。

　　艾明成有沒有說什麼？」

　　門被大力推開，彭五一抬起頭，愣注了。「李叔，先這樣，我回頭再跟您聯絡，麻煩您了。」

　　艾小夏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口。「彭五一，你剛才說什麼？去看誰？」

　　「小夏，妳不是跟袁易去約會了嗎？怎麼回來了？」

　　「我問你，你說去看誰！」

　　他歎了口氣，「小夏，妳爸爸在監獄裡自殺了，不過還好有搶救回來，目前已經沒有生命危險，我想去看看他，妳要跟我一起去嗎？」

　　艾小夏胸口傳來一陣劇痛，臉色發白，彭五一想扶她坐下來。

　　她氣憤地推開他的手，「誰准你救他，誰准你去看他？不准不准不准！」

　　他伸手緊緊抱住她，「別激動，妳聽我說，妳爸爸他得了胃癌，我去看過他兩次，他要我瞞著妳，這次可能是不堪心理和病痛的折磨才選擇自殺，小夏，在這個世界上，他是唯一跟妳有血緣關係的人了，放下仇恨，也放過自己不好嗎？」

　　艾小夏趴在他懷裡痛哭失聲，彭五一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她的頭。

　　等哭夠了，她故意在他衣服上蹭了幾下才起來。

　　「彭五一，你說你為什麼這麼討厭啊！」

　　「傻瓜，他是妳爸爸啊，如果他走了，妳一定會後悔的，小夏，不要給自己的人生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明天跟我一起去看看他，他說他的最終心願就是見見妳。」

　　艾小夏咬著唇不說話，想了很久，才默默地點點頭。

　　「這才乖。」

　　隔天彭五一帶著艾小夏來到艾明成的病房，艾小夏只看了一眼，就感覺自己內心所有的仇恨都消失了，病床上的艾明成瘦得皮包骨，滿頭白髮，身上插滿了各種儀器。

　　艾明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試了幾次想撐起身子，可是都失敗了，彭五一過去幫了他墊了個枕頭，艾明成不禁老淚縱橫，十年父女不相見，相見竟是這樣的局面。

　　在他的眼裡，女兒長大了，全然沒有當初那副小太妹的樣子。

　　他感激地看向彭五一，艱難地說了聲，「謝謝。」

　　這句謝謝彭五一懂，艾小夏也懂。

　　接著，他似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小夏，我的女兒。」

　　艾小夏轉過身趴在彭五一懷裡，這個躺著床上的老人，曾經在她小的時候讓自己騎在他脖子上，也曾給她買過漂亮的衣服，心情好的時候也會給她唱唱歌，他歌唱得很好聽，雖然那樣的日子很短暫，可是都深深地印在腦海裡。

　　此刻，她心裡就算有再多怨恨也全都放下了，這個行將就木的人是將自己帶到這世界上的人，無論他犯過什麼樣的錯，自己體內終究流著他的血，媽媽沒有享受過自己對她盡孝道，抱憾終身，如果還不原諒他，就像彭五一說的，自己以後一定會後悔。

　　想到這，艾小夏走過去，握住艾明成乾枯的手說：「你不許死，你如果死了，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艾明成費勁地直了直身體，死死反握住她的手，「小夏，這輩子，爸爸虧欠了妳跟妳媽媽，這輩子，我沒辦法給過妳多少父愛，如今悔之晚矣，所以爸爸想快點去投胎重新做人。妳都長這麼大了，命運也算是補償妳一點，讓妳遇到了彭五一，有他在，爸爸就算走了也能放心，爸爸來世再給他做牛做馬，報答他對妳的恩情。」

　　她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不許你這麼說，不許你說這樣的話！你要活著，活得長長久久，要活著看我結婚生子，我不恨你了，一點都不恨你了，只要你活著！」

　　彭五一走過去摟著艾小夏，讓她平復情緒。

　　艾明成看上去很累，彭五一讓他先休息，說回頭再來看他。艾小夏臨走的時候有些不捨，問他想吃些什麼，她幫他做，艾明成說想喝粥，說她媽媽在的時候，粥熬得最好喝了。艾小夏承諾會帶粥來看他。

　　回家途中，坐在車上，她低低地說：「謝謝你，彭五一。」

　　彭五一捏捏她的臉，「傻瓜！」

　　見過艾明成，艾小夏彷彿卸下了一生中最沉重的包袱。她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甚至恨自己怎麼會是他的女兒，可是現在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也許放下就是幸福。

　　看著身邊的彭五一，艾小夏內心澎湃，十六歲的時候，他為了不讓自己打架生事，成天跟著她；十七歲的時候為了讓她戒毒，不吃不喝地陪著她；十八歲的時候為了讓她考試大學，不眠不休地給她補課；十九歲以後，他除了去英國的時間，對自己可以說是寸步不離。

　　是他讓她的人生有了希望，是他讓她內心不再陰暗，是他讓她變得寬容。

　　開車的時候彭五一接了個電話，然後一言不發掉頭往孔雀王朝駛去。

　　來到孔雀王朝的時候，沒有往日的喧囂，裡面靜悄悄的，艾小夏有了不祥的預感。

　　張震遠正坐在一張沙發上，身邊站了十幾個人，羅昊也召集了一幫人，雙方對峙著。

　　見彭五一進來，張震遠怪笑一聲，「喲，彭少爺回來了？今天我開心，包場啦！」

　　彭五一偏頭問羅昊，「昊子，你這裡今天被包場了？」

　　「哪是包場啊，是張總把客人都趕跑了，要說包場我當然有，可是我就怕來的都是些烏煙瘴氣的人，把孔雀王朝的名聲弄壞了。」羅昊也不客氣。

　　「羅昊，你以為你倚上了一棵大樹就很囂張是吧？等這棵樹倒了，我看你還能得意到哪去！」

　　彭五一拉了拉羅昊，示意他別說話。

　　「張震遠，你又想做什麼？」

　　「彭五一，你別裝傻，我爸被警方調查是不是你搞得鬼？」

　　他輕輕一笑，「你爸那點事幾乎是滿城皆知，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還不承認，不就是幫你爸清除障礙嗎？我爸是他最大的競爭對手，你玩陰的！」

　　「張震遠，說到玩陰的誰也比不過你。是誰寫匿名信檢舉我爸利用職權謀取利益，是誰說孔雀王朝是不正當娛樂場所，還說我彭五一是大老闆？難道不是你嗎？告訴你，你就是讓人查一百遍我也沒問題，就別白費心機了，留著點心思想怎麼救你爸吧！」

　　張震遠不得不承認彭五一說的話是真的，政風處派人來查了一個月，什麼也沒查到，他很納悶，這孔雀王朝明明就是彭五一開的，為什麼就是查不出來呢？結果這一查反倒是幫了彭新國，彰顯他為官清廉。這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他做兩次了。

　　可是他爸爸卻是罪證確鑿，樹倒猢猻散，現在沒人敢跟他扯上關係，生怕連累到自己，連張震遠三個字都成了瘟神。

　　讓彭五一問得啞口無言，他更嚥不下這口氣了，他一揮手，十幾個人開始動手砸東西。

　　羅昊一聲暴喝，「你們要再敢動我這裡的東西一下，我就不客氣了。小衛，去把門關上！叫弟兄們候著！大不了進去蹲幾年，出來還是照樣風光！」

　　「我說羅昊，犯得著為彭五一拚命嗎？連累了自己多不划算啊。」

　　「張震遠，別跟我來這一套，這裡和彭五一有什麼關係？你就這麼傻啊，查查這裡登記在誰的名下？明明白白寫著艾小夏！艾小夏你懂不懂，白癡！」

　　在場的人都怔住了，張震遠後悔這麼簡單的事自己怎麼沒想到呢？他沒想到打從一開始，彭五一這份產業就是留給艾小夏的，難怪政風處查完了以後沒有一點反應。

　　別說張震遠，連艾小夏自己都沒想到，難怪彭五一胸有成竹地說任何人都別想抓住他的把柄，難怪他從一開始就一定要這裡乾乾淨淨。

　　彭五一原本想阻止羅昊說出來，可惜已經晚了，他想著這是早晚的事，也就隨他去了。

　　「張震遠，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開這個娛樂城嗎？因為當年小夏就是在亂七八糟的地方讓你給害了，所以我不想再讓這種事發生在別人身上，其他人怎麼經營我管不了，但是起碼在孔雀王朝一定得乾淨，這是我給小夏的禮物，還有你別急，我們的帳慢慢算。」

　　艾小夏拚命壓著心頭那莫名的情緒，她死死地握著彭五一的手，感覺到她的情緒，彭五一反手摟著她。

　　張震遠氣得火冒三丈，「很好，我走著瞧！」

　　「慢著！我這裡的東西你得賠償。」羅昊才不肯這麼簡單放過他。

　　張震遠從錢包裡掏出一疊錢，憤憤地砸在茶几上，領著十幾個人走了。

　　等人全走光了，羅昊才乾咳了兩聲，一臉愧疚地對彭五一說：「對不起啊兄弟，我一時氣憤，全說了。」

　　彭五一笑著搖搖頭，看看艾小夏說：「我們艾老闆還沒回過神呢。」

　　羅昊見狀趕緊招呼大家收拾好場地，摘下歇業一天的牌子，開門營業。

　　回到彭五一辦公室，她迫不及待發問。

　　「彭五一，說說怎麼回事吧。」她在沙發上坐下。

　　「就這麼回事啊，我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當初讓羅昊入股，是因為這樣他會更努力經營這地方，不想讓妳知道，是怕妳多想。如果妳嫁給別人，這就是我給妳的嫁妝，妳如果嫁給我，也沒便宜別人，看我多聰明。」

　　艾小夏心裡已經被某種情緒撐得快爆炸了，她撲上去摟著彭五一，流著淚說：「彭五一，是不是前世你欠了我？」

　　「是啊，傻瓜，前世我是將軍，妳是妾，妳為救我而死，我卻遺忘了妳，是我負了妳，這世我來補償妳了。」

　　她狠狠捶了幾下彭五一，這人總是把事情輕描淡寫化解掉，讓她心安理得享受這樣的寵愛。

　　艾小夏緊緊抱著彭五一，她覺得自己內心隱隱在發生變化，此刻心裡充滿甜蜜，是的，是甜蜜，這個傻男人，守候她這麼多年，從沒有任何要求，一心只為她付出，護她安穩度日，如果自己再繼續裝傻下去，那對他太不公平了。

　　她抬起頭輕輕咬了一下彭五一的耳垂，他渾身一震，慌忙推開她。

　　「小夏，妳幹什麼？」

　　艾小夏俏皮一笑，「我在勾引你啊。」

　　彭五一像不認識她一般，瞪大眼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神經。」

　　艾小夏哈哈大笑。

　　兩人開車回到家樓下，艾小夏耍賴不肯走，彭五一自動在她面前蹲下，她趴到他背上，起身的時候彭五一晃了一下，艾小夏發現他居然有了白髮，她伸出手拔了一根下來，他嘶了一聲。

　　「彭五一，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二了啊，妳傻了？」

　　「你見到我的時候多大？」

　　「二十歲。」

　　「彭五一，你老了，有白頭髮了，是因為我而長的吧？」

　　「胡說什麼呢？我這叫少年老成，況且我哪裡老了，背著妳我還可以健步如飛呢。」

　　「彭五一，我到底哪裡好？」

　　「妳哪裡都好，如果可以幸福，就更好。」

　　艾小夏緊緊貼在彭五一背上，他感覺到背後涼涼的。

　　「小夏，活到現在，我看過太多的事，人性的美好和不美好我都見過了，別人都說官家子弟多紈褲，我要活得跟他們不一樣，因為我有要保護的人，妳吃過的苦，我希望妳後半生不要再經歷。不要問我為什麼，沒有那麼多為什麼，因為我遇見的是妳。妳可能會想，是我救了妳，可是如果沒有遇見妳，也許我也活得跟別人一樣，吃喝嫖賭，樣樣都來，所以也許是妳救贖了我。」

　　「彭五一，我去你公司上班吧，隨便給我安排個位置，只要待在你身邊就好。」她悶聲說。

　　「妳確定？」

　　「確定。」

　　「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那妳趕緊去辭職吧。」

　　第二天艾小夏就跑去辭職，金總假意挽留了一番，也就同意了，否則留著這尊神在自己的小廟裡，萬一哪天得罪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王月有些不捨，「小夏，真捨不得妳，以後我們有時間還能見見面嗎？」

　　「當然能，我又不是去了火星，同在一座城市，而且也不是很大的地方，總有機會見面的。」

　　艾小夏也是依依不捨，王月是她在公司唯一親近些的人。

　　「妳真的不是彭五一的女朋友？」王月仍不忘八卦一下。

　　她歪著頭假裝想了一下，「這個嘛，以前不是，不過以後不好說喔。」

　　把東西拿到家裡整理了一下，艾小夏開始熬粥，雖然自己手藝不如媽媽的好，但總歸是一番心意。

　　因為艾明成是保外就醫，所以進去看他還挺麻煩，艾小夏熬好粥打電話給彭五一，彭五一說他來安排。

　　隔天再見，艾明成的氣色好了很多，見到他們來十分開心，艾小夏拿出熬好的粥，盛一碗給他。

　　「小夏，妳能原諒爸爸，爸爸死也瞑目了。」

　　「別亂說，好好的提什麼死不死，你嚐嚐我幫你熬的粥，好不好喝？」

　　喝了兩口，他喝不下了，朝她伸出手。「小夏，妳過來，讓爸爸抱抱妳吧。」

　　看著艾明成伸出的雙手，期盼的眼神，還有渾濁的淚水，艾小夏不由自主地伸出了雙手。艾明成全身瘦得只剩下骨頭，艾小夏覺得硬硬的骨頭咯得自己心好疼。

　　「小夏啊，妳能再叫我一聲爸爸嗎？」

　　「爸爸。」她輕輕地叫了一聲。

　　艾明成像小時候那樣撫摸著她的頭，輕輕哼起了小時候給她唱過的歌。

　　唱著唱著，艾明成的聲音漸漸微弱，終至無聲。

　　艾小夏感到懷裡的軀體逐漸變冷、僵硬，她就這樣抱著，久久不肯放手，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怎麼也停不住。

　　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她真正的孑然一身。

　　艾明成的後事是彭五一安排的，徵得艾小夏的同意，將她的父母葬在了一起。

　　葬禮過後，她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兩天，彭五一也在外面守了兩天，最後是艾小夏自己走出來說：「我餓了。」

　　彭五一立刻打電話給羅昊，讓店裡送飯菜過來。

　　艾小夏往沙發上一倒，「彭五一，過來抱抱。」

　　他過去將她抱在懷裡。

　　艾小夏很喜歡彭五一的懷抱，每次傷心難過的時候，都是這個懷抱給予自己力量，漸漸也就依賴了。她因為從小缺乏溫暖，所以對這樣的舉動有著格外的執著，總要讓人抱著才會有安全感，正因為彭五一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會經常主動抱一抱艾小夏，讓她安心。

　　「彭五一，在這世界上，我只有你和敏敏了。」

　　「我們會一直在妳身邊的，不要害怕。」

　　她鬆開手，揉揉彭五一的臉，「彭五一，你真帥！」

　　「嗯，我也這麼認為。」

　　「我要嫁給你。」

　　彭五一當沒聽見，起身去喝水。

　　艾小夏有些沮喪，這是在拒絕自己嗎？難道他對自己真的只是兄妹之情？

　　彭五一咕咚咕咚喝了兩大杯水，他聽到艾小夏說的，心裡動了一下，如果她是因為愛而說，他明天就拉她進禮堂，可是在她心意沒有堅定之前，沒有明確自己的感情之前，他不想混淆了她的方向，雖然嫁給自己會讓她幸福，但是他希望艾小夏可以享受被追求的感覺。

　　艾小夏沒有談過戀愛，只體會了對袁易那種朦朧的感情，也許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那是什麼樣的感情，彭五一希望她可以有正常人談戀愛的甜蜜感，可以享受愛情帶來的幸福，而不是懵懵懂懂就嫁了人。

　　吃過飯，彭五一說要去趟公司，讓她跟著去，這兩天因為守著她，一直沒去。

　　進到公司，艾小夏見到雷宏興奮地打招呼，彭五一疑惑地看她一眼，艾小夏什麼時候對雷宏這麼熱情了？

　　「雷宏，你有沒有對敏敏發動攻勢啊？」

　　「我每天給她發簡訊，她都不理我。」雷宏有些挫敗。

　　「你聽我的，堅持一下，敏敏只是在享受你追她的過程，不要做送花這麼俗的事，送地瓜還比較實惠。」

　　「真的？那行，我讓我媽給我寄一袋地瓜來，天天送。」

　　「哈哈哈，雷宏，你真有趣。」

　　雷宏不解她在笑什麼，困惑地看看自己的老闆，見他一臉寵愛地看著艾小夏，默默心裡鄙視，總經理對艾小夏的表情千年不變，他都看膩了。

　　「小夏，我跟雷宏說點事，妳自己找事情做吧，看雜誌，睡覺，去公司裡轉轉都行，熟悉一下同事，什麼時候想上班再上班。」

　　「小夏要來這裡上班？不是一直不肯來嗎？」雷宏感到詫異。

　　艾小夏嘻嘻一笑，「你就專心把趙敏追到手，別的就別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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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14 00:27:02

　　第七章

　　大選結束，彭新國高票當選市長一職，彭五一被叫回家參加慶功宴，連姊姊彭鯤都召回國。

　　彭鯤久居英國，最想念的就是這個弟弟，見到彭五一馬上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姊，歡迎回來，我外甥女還好嗎？」

　　提到這件事，彭鯤有些黯然，「五一，我離婚了。」

　　「什麼？！」

　　「噓，你小聲點，別讓爸媽聽見了，否則他們非得唸死我不可。」

　　「姊，這麼大的事，妳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孩子呢？」

　　「孩子歸我，我在自己的床上逮到那對狗男女，你說我還能繼續這段婚姻嗎？」彭鯤看起來似乎沒有多悲傷。

　　她在英國找了個美國的老公，從結婚到現在幾乎沒有回來過，孩子也只帶回來一次，因為不習慣國內的生活，沒待幾天就吵著要回英國。

　　「姊，那妳打算怎麼辦？」

　　「我住幾天就走，孩子讓他爸帶去美國玩幾天，現在我在那邊的工作還算穩定，以後就定居英國了，倒是你，都這麼大了還不成家，爸媽沒催你？」

　　「催了，可是我還沒等到我要的人。」

　　「五一，你還在等小夏嗎？她這麼多年就沒考慮過你對她的感情？還是說她根本就不愛你？」

　　「呵呵，姊，改天妳見見小夏吧。」

　　「好啊，姊這麼多年都沒見過艾小夏，這次我見見，看看我弟弟愛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樣。」

　　所謂慶功宴，也就只是家裡近親一起熱鬧慶祝一下，畢竟彭新國在為官上一向是以清廉出名，怕有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借著祝賀的名義行賄。

　　彭五一雖然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但是也沒辦法。他不喜歡的原因就是每到這種時候，那些親戚就開始叨唸他的婚姻大事，就好像他不結婚是丟了家族人的臉。

　　「五一啊，你看你爸又更上一層樓了，你也事業有成，該成家了吧？」姑姑率先開始轟炸。

　　「我還不急。」

　　秦勤萬般不情願地說：「不急？別人家的孫子都滿地跑了，我家連個影子都沒有，大的跑去英國不回來，小的老大不小了也不成家，我真命苦喲。」

　　彭五一聽得直頭疼，但是也不好弄僵了氣氛，只好點頭賠笑。

　　秦勤不肯輕易罷休，「五一，你不是真的想娶那個艾小夏吧？我告訴你啊，這事沒得商量，門都沒有，她什麼身分，你什麼身分？我聽說她爸爸是個毒販，你這不是讓你爸蒙羞嗎？」

　　彭五一一聽臉一沉，一字一句地說：「媽，今天我就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清楚，如果這輩子我要結婚，只會娶一個人，那就是艾小夏。你們別想用什麼手段去對付她，如果她受到什麼傷害，我立刻帶著她去英國，再也不回來。」

　　彭新國老奸巨猾，他一直不吭聲，看著老婆跟兒子吵，老婆黑臉做完了，他再來做好人。

　　「行了行了，高高興興的氣氛非讓妳鬧得僵；五一，你媽也是為你好，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不能隨便。」

　　「爸，我不是隨便，我很認真，我如果結婚，只會娶艾小夏。」

　　彭新國面子有點掛不住了，重重放下筷子，「你跟我來。」

　　彭鯤歎了口氣，也放下筷子。這頓飯啊，真是食不下嚥。做父母的不會從孩子的感情角度出發，只會顧及顏面，顏面是幸福了兩老，苦了五一。

　　彭五一隨父親來到書房，彭新國關上門，語重心長地說：「五一，你為什麼非艾小夏不可呢？

　　以你的身價、家世，什麼樣的女人要不到？」

　　彭五一冷笑一聲，「爸爸，你知道艾小夏是誰的女兒嗎？」

　　彭新國愣了一下。

　　「她媽媽叫李碧英，這名字你熟吧？」

　　「你說什麼？！李碧英的女兒？你怎麼知道？」

　　彭五一將所有的事情都講給彭新國聽，饒是彭新國硬心腸也聽得動容，心裡也對兒子充滿愧疚，自己跟老婆對兩個孩子忽略太多，五一不像別人家的孩子讓他操心，每一步都走得很穩當，他也就放任不管，包括艾小夏，他當初也認為兒子只是玩玩而已，現在看來，他是真心愛著艾小夏。

　　「爸爸，小夏今天的命運，你其實有一定責任，李碧英一直愛著你，所以跟艾明成不和，才造成了小夏的苦難。我不是在替你贖罪，而是打從心底心疼她、愛她，不要問我她究竟什麼地方讓我癡迷，她就是她，因為我遇到的是她。如果沒有艾小夏，我也不一定會是現在這樣，所以不要認為我是在施恩，這是我愛她的方式。」

　　彭新國被自己的兒子震撼了，他這個做爸爸的，在愛情上竟然不如兒子的百分之一。

　　慶功宴結束後，彭五一沒有心思再待下去，直接回家，見艾小夏不在家，他馬上開車去公司，她已經去上班了，沒回家應該就在那。

　　可是去了那裡發現她居然也不在，雷宏說她剛剛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沒說去哪。打她電話，關機。

　　彭五一曾要求艾小夏無論什麼情況下一定要二十四小時開機，所以她從不關機，他頓時手腳冰涼，馬上打電話給趙敏，也不在她那，他心更慌了，艾小夏幾乎沒有朋友，除了他和趙敏那裡，她無處可去。

　　知道艾小夏失蹤，沒多久，趙敏急吼吼地趕來了。

　　「怎麼回事？小夏不見了？」

　　「嗯，現在不知道她在哪裡，妳想到她有可能去的地方嗎？」

　　「沒有，我在來的路上已經想過了，會不會是跟袁易出去了？」

　　「那妳有沒有袁易的電話？如果沒有，妳打電話到威達公司，就說找袁易。」

　　趙敏假扮客戶打電話到威達找袁易，被告知不在公司，問手機號碼，對方說不方便透露就掛斷了。

　　正在大家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時，彭五一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簡訊：速去鶴立賓館，艾小夏危險。

　　彭五一看到簡訊立刻衝了出去，雷宏和趙敏來不及問怎麼回事，只得先跟在後面跑。

　　鶴立賓館是個小賓館，位置隱密，每次掃黃掃毒都是重點對象，可是過不了幾天又悄悄開起來了。

　　彭五一教雷宏打電話給羅昊，讓他帶人過來，在還沒有弄清楚是什麼事情之前，貿然報警不太好。

　　鶴立賓館的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彭五一跟她描繪了一下艾小夏的長相，老闆娘搖頭說沒見過。過了一會兒，羅昊帶人來了，老闆娘認識羅昊，這才知道惹不起，趕緊告訴他們在二零六號房，來的時候是一個人，不過訂房間的是個男人，聽老闆娘的描述，那個男人像是張震遠。

　　彭五一三步併作兩步衝上去，一腳踹開房門，只見艾小夏正躺在床上，全身上下衣著整齊，沒有被侵犯過的痕跡，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奇怪的事，張震遠躺在地上，也昏迷著。

　　彭五一抱起艾小夏馬上往醫院去，顧不得地上的張震遠，趙敏則上去狠狠踹了他兩腳出氣。

　　到了醫院，醫生說艾小夏中了迷藥才昏過去，沒什麼大礙，打完點滴就會醒來，彭五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顆心才落了地。

　　羅昊氣憤地問彭五一，「五一，我這就帶人去把張震遠抓來痛打一頓？」

　　「這事沒那麼簡單，等小夏醒來弄清楚了再說。」

　　彭五一讓所有人都先走，他自己留下來陪艾小夏。

　　趙敏正想說什麼，被雷宏拉了出來。

　　「雷宏，你放手，拉我出來幹麼？我也想等小夏醒來嘛。」

　　「傻妞，妳看不出來彭總不想讓別人在那待著啊，走吧，我有東西送妳。」

　　「你？你送我什麼東西？」

　　雷宏把她拉到車上，從後座拿出一個紙袋遞給她，趙敏打開一看，笑了。「雷宏，這就是你送我的禮物？地瓜？」

　　雷宏點點頭。「小夏說我不能做送花那麼俗的事，不如送地瓜，我就買了地瓜送妳。」

　　「哈哈哈，你這個傻子，艾小夏讓你幹麼你就幹麼啊？她是在耍你呢。哎呀笑死我了，這應該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吧？追女孩子用地瓜！」

　　「可是我是這麼想的，趙敏，我不懂浪漫，也不如人家有錢，可以日日買鮮花追女人，可是我想表達的是—— 我若有口飯吃，就會讓妳吃肉，我沒有飯吃，也會讓妳有地瓜可吃，不會讓妳餓肚子。我知道女孩子都喜歡浪漫，喜歡情調，可是我是個能讓妳放心、讓妳過踏實日子的人，妳認真考慮一下。放心，我絕不會讓妳只吃地瓜的，會努力讓妳天天可以吃肉。」

　　雷宏說得很淡然，卻充滿真心。

　　趙敏笑不出來了，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你這個壞人，幹麼惹人家哭。」

　　「哭什麼啊，也沒真讓妳生吃地瓜啊。」

　　趙敏噗哧又笑了，她將兩個地瓜抱在懷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雷宏臉上親了一下。

　　雷宏愣了一下，傻呵呵地笑著。

　　趙敏白了他一眼，「傻瓜開車啦。」

　　彭五一靜靜待在病房裡等著艾小夏醒來，他心疼地摸著她的小臉，喃喃自語，「傻小夏，妳什麼時候能讓我放心呢？嚇得我心都快停了，還好妳沒事，妳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該怎麼辦啊？」

　　「彭五一，我就讓你這輩子只為我操心，我要時時製造點麻煩，讓你沒法為別人操心。」

　　彭五一聽艾小夏突然出聲，嚇了一跳，見她能調皮，心裡寬慰了不少。

　　「麻煩的小孩，趕快睜開眼睛。」

　　「不行，美麗的公主要王子的吻才會醒過來。」

　　彭五一不知道艾小夏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平時要親她，她都是一臉不樂意，這會兒是怎麼了？不過這福利他還是願意享受的，於是低頭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

　　艾小夏還是閉著眼卻噘起紅唇，彭五一愣住了。

　　艾小夏的心裡像打鼓一樣，自己從未這麼主動過，她知道這麼做意味著什麼，可是她的心裡很確定，像是在等待宣判結果，她一動不動地噘著嘴。

　　過了好一會兒，彭五一冰涼的唇覆上她的，這一次跟往日蜻蜓點水似的親吻不一樣，他輕輕吸吮著她的唇，一下又一下，像有隻手撓得人心癢癢的。

　　彭五一試探著伸出舌頭舔舔艾小夏，她身體一僵，隨後很配合地微微張開嘴，他的舌頭像小蛇一樣趁機鑽了進去，深深地吻著她，彷彿要討回這些年的債，雙手緊緊抱著她，要把她揉進骨子裡似的。

　　艾小夏嚶嚀了一聲，彭五一心裡更像是一團火一樣，燒得他五臟六腑都要炸開。

　　好半響，他才滿足地歎息一聲，抬起頭，輕啄了兩下艾小夏的額頭。

　　看著滿臉已經呈粉紅色的艾小夏緊緊閉著眼睛，彭五一笑了，「這會兒怎麼了？剛才不是挺主動的嗎？看來公主還沒滿足，期待王子再吻她呢。」

　　她一聽，立刻睜開眼睛，「夠了夠了。」

　　兩個人對視著，彼此心裡都明白這個吻的含義，彭五一心中有股塵埃落定的感覺，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她開竅，雖然他不知道她將置袁易於何地，但是他可以肯定，艾小夏對自己的感情是男女之愛。

　　「彭五一，你的吻技很高明嘛，花花公子！」

　　「妳看妳，居然秋後算帳，是妳自己不開竅，逼我找女朋友，我總不能看著肉不吃，活活憋死吧？再說了，最後還不是妳受益，我技術這麼好，妳才能享受啊。」說著又偷了兩次香。

　　「滾一邊去。黎驪呢？你怎麼處置？」

　　「什麼怎麼處置？我跟她壓根兒就沒事，是我怕妳多想，為了讓我安心結婚隨便找個人嫁了，才找黎驪來陪我演戲。」

　　被說中心裡的想法，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過像是想到了什麼馬上又揚起脖子。

　　「以後你要再敢拈花惹草就試試看！」

　　彭五一捏捏艾小夏的鼻子，「小夏，妳確定自己的心意了嗎？」

　　艾小夏認真地點頭。「彭五一，我不知道是我的幸運還是你的不幸，讓你撿到了我。我自卑，不肯正視自己的心，固執地想著當初對袁易的感情，我以為你對我只是妹妹的愛，以為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我龜縮起來。趙敏提示我很多次，可是我總是害怕去碰觸這件事，我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萬一揭開面紗，結果不是我想的那樣，我要怎麼面對你？不如一直裝傻下去。

　　「但我現在知道是我太傻了，希望還不會太晚，當我被張震遠迷暈的那瞬間，我只想到你，我怕自己會死掉，我怕你會傷心。」

　　彭五一親了親她，雙眼一瞇，「現在說說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一個人跑去見張震遠，手機又關機？」

　　「張震遠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我的手機號碼，打電話給我說要見我，我當然拒絕啊，可是他說手裡有你跟你爸犯罪的證據，如果我不去，他就把證據交給警方，還說只能我自己去，不然他就不見。我一聽哪顧得了那麼多，但是我說要去人多的地方，他不同意，說去鶴立賓館。」

　　聽到這裡，彭五一給了她一個暴栗。

　　「疼！你讓我說完啊。我去了之後問張震遠怎麼樣才肯把證據給我，他說讓我陪他上床，我當然不幹啊，他就硬上，我就跟他打起來了，幸虧你逼著我學泰拳，張震遠沒佔到便宜，可是他不知道用什麼東西捂住了我鼻子，我一下就軟了，昏迷之前，我腦子裡就想著，以後見不到你了，昏過去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那裡的？對了，我手機在去的路上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讓人給偷了。」

　　彭五一緊緊抱著她，心裡一陣後怕。

　　「妳這個笨蛋，張震遠要真有什麼證據，怎麼可能給妳打電話？早就直接交給警方了。他就是知道妳的心理，才會引妳上當，關鍵時刻妳怎麼就傻了呢，好在沒事，要有事，妳讓我怎麼辦？」

　　「我著急嘛，哪能想那麼多啊？」

　　「這事有蹊蹺，我打妳手機打不通，結果收到一則簡訊，妳看妳認識這個電話號碼嗎？」彭五一拿出簡訊給艾小夏看，她搖頭說不認識。

　　「我們進去的時候，張震遠躺在地上，被打暈了，也不知道是誰幹的。」

　　「那是有人救了我？會是誰？」艾小夏皺眉苦思。

　　「行了，就妳那破腦袋能想出誰啊，別想了，人沒事就好，不過我告訴妳，下次妳要再做這種傻事，我就不饒妳。醫生說妳醒了後得觀察一天，沒事就可以出院了。」

　　彭五一明白艾小夏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會去見張震遠，他曾做的那些事對她來說是永遠抹不去的傷痕，她對這個人甚至是充滿了恐懼，可是聽說關係到他，居然什麼都不顧，這個傻瓜！

　　彭五一接到雷宏的電話，說查過後發現那個電話號碼是王八機，顯然這人是有意不讓人查到，上次是張震遠的照片，這次是救了艾小夏，誰隱藏得這麼深，不露痕跡呢？好在他沒有敵意，如果是敵人，他想著心都寒了。

　　等艾小夏出院的時候，孫力居然將她的手機原封不動的找回來了，她都不知道是怎麼丟的，那天又緊張又著急。孫力一聽說艾小夏手機丟了，就去問了一遍，還真給他找到了，他還跟那幫人說了，以後見到艾小夏會繞道走。

　　艾小夏出院的第二天，彭五一拉著她去買車，說什麼也不許她再坐公車，她知道這次自己理虧，乖乖答應了。

　　彭五一非要買奧迪 TT，艾小夏堅持要買就買奧迪 A1，低調又安全，最後彭五一讓步，接著請了個陪練，天天陪著她練車。

　　彭五一並沒有去找張震遠，他知道自己沒證據，只要張震遠矢口否認，他就沒有辦法。

　　但是羅昊可不管那個，他找了幾個兄弟想伺機揍張震遠一頓，可是回來後，他告訴彭五一，張震遠身邊的人深藏不露，都是高手，絕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

　　彭五一沒怪羅昊魯莽行事，他也是一片好心。張震遠平時出入都有幾個人跟著，看似都是公司的職員，可沒想到居然都是高手，看來對付張震遠還真不能大意了，只是他更加覺得救艾小夏的人不簡單。

　　後來父親告訴他，張利民已經被羈押，如果張利民被判刑，張震遠也不會好過到哪去，讓他凡事小心；順便還問了艾小夏的事情，說有時間想見她一面，彭五一覺得還不是時候，含糊帶過。

　　張震遠確實有些手忙腳亂，本來想對艾小夏用強，藉此來打擊一下彭五一，誰知道自己竟然讓人在保鑣眼皮子底下被打暈了，又找不出是什麼人幹的，最要命的是，如果這個人想要自己的命，那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這次臉真是丟大了，他沒想到艾小夏居然會泰拳，而且還挺厲害，自己真是大意了，而且彭五一沒找上門來，他心裡更是不安，彭五一對自己的挑釁一直都沒反應，可是他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招，自己吃了幾次啞巴虧，他很清楚。

　　況且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把老爸保出來，可是他去找人幫忙擺平，對方給的消息卻是救張利民是沒辦法了，有人存心置他於死地，要他想辦法自保吧。

　　他託人見了父親一面，父親要他把所有事情全往自己身上推，反正他已經是出去無望，也不在乎再多幾條罪名。

　　張震遠不忍心，可是又毫無辦法，對彭五一和彭新國的恨越來越深。

　　在奔波的期間，袁易沒少幫他忙前忙後，讓他心裡很感激，於是給了袁易一大筆錢，謝謝他這段時間的幫忙。袁易也不客氣地收下了，袁易收了錢，張震遠心裡倒踏實了，對袁易也是越來越信任。

　　「遠哥，最近手頭也沒案子，你乾脆宣告公司破產吧，現在不是賺錢的時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見張震遠忙得焦頭爛額，袁易在一旁出主意。

　　張震遠想想也對，如果能將張利民貪汙受賄的錢都補齊了，興許能判輕點，也就同意了袁易的主意。

　　「可是袁易，最近我有筆大生意不能不做，可是我現在也被盯住，不方便出面，你能幫我辦嗎？賺到這筆錢，我就立刻出國，再也不回來了。」張震遠神祕地對袁易說。

　　袁易小心翼翼地問：「遠哥，是什麼大生意啊？辦成了我有沒有好處？」

　　張震遠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我就喜歡你這麼直接的，到時候肯定讓你滿意，你就等我的通知吧。」

　　出了威達地產，袁易急著去和艾小夏約好的地點。他這段時間先是讓薑思怡纏得脫不開身，那天想打電話給艾小夏，結果關機，之後幾天忙著張震遠的事也分不開身，但他一直想著約小夏出來道個歉。好不容易聯繫到人，想和她解釋清楚，不過他從那天之後就一直覺得艾小夏對他其實早沒了感情。

　　艾小夏其實對袁易是充滿內疚的，過去的十年她無時不盼望著袁易出現，可是當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卻發現已經找不回當初的感覺。就好像幼年時渴望得到一樣玩具的時候，怎麼看都覺得好玩，買回來後卻發現其實並不是那麼好玩，隨便就扔一邊了，也許老早以前她心裡就只能容下彭五一，是自己太固執了才會陷入進退維穀的境地，但她打算趁這個機會說明一切。袁易見到艾小夏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艾小夏被看得莫名其妙。

　　「看什麼呢？」

　　「嗯，妳看起來很好的樣子。」

　　「很好啊，為什麼會不好？彭五一讓我在家歇著，哪也不許去。」說完她就意識到這話太曖昧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袁易的神情，似乎沒什麼變化。

　　袁易淡淡地說：「好就是好事。」

　　「那個，袁易，我有話跟你說。」

　　「我也有話，能不能讓我先說？我怕妳說完我就沒有機會再說了。」

　　艾小夏輕輕點頭。

　　「小夏，我跟薑思怡真的分手了，我沒想到她會那麼做，而且她在這裡只認識我一個人，換作是其他人我也一樣會幫忙，所以妳不要把這事往心裡擱去，我是真心想跟妳重新開始，沒有回憶沒關係，我們製造回憶，感覺陌生沒關係，我們慢慢熟悉，好嗎？」

　　艾小夏內疚地看著袁易，「袁易，真是抱歉，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我曾經連作夢都想著跟你相遇，腦子裡總會想著你說喜歡我的那一天，一想起來就覺得甜蜜；你送我的東西我都保存著，時不時會拿出來看。我覺得那段少女時期的情感幾乎可以說是我的精神支柱，也可能是因為我的經歷，我一直催眠自己彭五一在我心裡就跟再生父母一樣。

　　「可是我現在發現，在我的心裡，對彭五一不單單是親人的愛，而是一個女人對男人的愛，原來我傻了太多年。」

　　袁易的心揪在一起，聽到她這樣說，他心裡很難過，艾小夏也是他的初戀，他一刻都沒忘記過，可是他輸給了時間，輸給了彭五一的堅持。

　　「小夏，我尊重妳的決定，但是我希望妳明白，我愛妳，從未變過。」

　　跟袁易分開後，艾小夏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很奇怪，為什麼之前心心念念地想著跟袁易再續前緣，可是當這種可能出現時，卻發現自己心裡只有彭五一，不管是什麼感情，都只能容下他了。

　　看看時間還早，她決定去五一地產等彭五一回家。

　　這次櫃檯的總機小姐很熱情地將她迎進去，艾小夏敲敲門，得到允許之後把頭伸進去，彭五一正在看文件，頭都沒抬一下，等了半天看沒人說話，他才抬頭，見艾小夏不進來，他放下文件到門口把她拖進來。

　　「妳幹麼鬼鬼祟祟的？」

　　「我來檢查你有沒有認真工作。」

　　他捏了下她的臉蛋「不是叫妳練完車乖乖待在家裡嗎？怎麼跑出來了？小心我叫昊子讓兩個，人跟著你。」

　　「算了吧，隨隨便便兩個人我還是可以對付的，叫人跟著我就像看犯人一樣，不自由。再說光天化日之下，還有人敢明目張膽綁架我不成？」

　　「我跟妳說，張震遠現在有點狗急跳牆，我怕他為了報復我胡來，而且他身邊的人個個都是高手，妳根本不是對手，還是聽我的話，先在家待幾天，等我把事情解決了妳再出來。」

　　「真的嗎？那我在家好悶怎麼辦？」

　　彭五一想了想，「這樣吧，妳以後每天跟我一起來公司，沒事不許亂跑。悶了可以找趙敏，我看雷宏最近挺頭疼的，趙敏老變著花樣折磨他。」

　　他的話成功轉移了艾小夏的注意力。

　　「哈哈，我就知道他們有結果，你這個冰山特助還真是有趣，我喜歡。」

　　「妳只許喜歡我！」彭五一佯裝生氣。

　　她一本正經地說：「以後省錢了，不用買醋了。」

　　彭五一摟著她狠狠親了一下，這樣的艾小夏真讓他愛到骨子裡。

　　「彭五一，我今天跟袁易見面了，我跟他說，我心裡只有你。」

　　他挑挑眉，得意地說：「現在知道了？妳這個小笨蛋差點沒讓我等到天荒地老，哈哈，過來親一個。」

　　艾小夏乖乖走過去親了一下，彭五一不滿足，抓著她就是一記深吻，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推開。

　　「彭五一，這是公司，你要發情去找別人，讓人看見我乾脆死了算了。」

　　彭五一咬了她的手指，「以後不許說什麼死啊活的，我們都要好好活著，要活到孩子們都嫌我們老不死，然後一起投胎到下輩子再做夫妻。」

　　艾小夏聽得又要掉眼淚了，彭五一不會說甜言蜜語，可是每次他說的話總是能打到她的心坎裡，讓她既疼又甜蜜，這個男人總是用最質樸的方式表達了最大的愛。

　　這時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感動。

　　她轉過頭，進來的人卻讓她嚇一跳，「劉祥？你怎麼在這？」

　　「小夏，劉祥現在是五一地產的法律顧問。」

　　「真的嗎？你們什麼時候合作的？我怎麼不知道？」

　　「妳出去等一會兒，我跟劉祥談點事，談完一起回家。」

　　艾小夏逗了雷宏一會兒，就被彭五一揪回家。回到家，彭五一跟個老爺一樣坐在沙發上，喊著「小夏，幫我掛衣服」、「小夏，給我倒杯水」、「小夏，做點吃的。」

　　聽到最後，艾小夏終於忍不住操起手裡的菜刀衝了出來，彭五一一見這架式立刻求饒，「我錯了！衝動是魔鬼，妳先把刀放下，我幫妳倒水，我給妳做飯。」

　　「還沒得手就這副德行，要是讓你得手了，還不讓我跪地上擦地板啊。」艾小夏邊說著邊回廚房切菜。

　　他一臉討好地跟在後面，「我都做了十幾年的奴隸了，想翻身一下嘛，可是還沒起義就被鎮壓了，以後我還是繼續做我的奴隸吧，唉。」

　　艾小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彭五一抱著她，把頭埋在她的髮間，「小夏，妳讓我得手吧，我憋不住了。」

　　「什麼憋不住了？」

　　「我家弟弟憋不住了。」

　　她嚇得立刻掙脫他的懷抱，彭五一給她拖回來，甜膩膩地喊著，「小夏～」

　　「彭五一，我發現你根本就是色狼！虧我以為你是好人，現在才露出你的本性。」

　　彭五一一把將她扛在肩膀上就往房裡去，「我本狼性，妳現在後悔已經晚了，哈哈。」

　　艾小夏突然沒了聲拚命掙紮，彭五一像是意識到什麼，趕緊把她放在床上，只見她已經是淚流滿面、驚恐萬分的樣子。

　　他恨不能給自己一拳，肯定是自己的舉動讓她想起張震遠，他剛才一高興，就忘了這件事了。

　　「小夏，對不起，是我不好。」

　　「彭五一，我害怕。」

　　「怕什麼啊，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在情侶之間來講，性事是很美好的，是妳情我願的事，所以不必害怕，沒關係，我們慢慢來，等妳克服了恐懼，我們再繼續。」

　　過了好一會兒，她哀怨地看著彭五一，「彭五一，你能輕點兒嗎？我怕疼。」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妳說真的嗎？」

　　艾小夏點點頭說：「能等吃了飯再說嗎？」

　　「等吃飯？我現在連喝水都不想等啦！」

　　「彭五一，要是我疼你就出去。」

　　「嗯。」

　　「要是我不願意你不能強迫我。」

　　「嗯。」

　　低頭解衣服的彭五一哪還有心思聽別的，現在艾小夏就是讓他跳脫衣舞，他也會嗯。

　　接著，然後，聽到一陣慘叫，「彭五一，你這個騙子，趕緊出去，好痛！」

　　彭五一也是急得滿頭大汗，邊控制自己邊輕聲哄著艾小夏，好不容易哄得她從哀號轉成細微的呻吟，兩人才徹底享受這得之不易的肌膚之親。

　　激戰後，兩人躺在床上，艾小夏用力掐了彭五一一下，「你這個騙子！騙我說疼就出去，可是我疼你也沒出去，騙子！」

　　「哎哎哎，疼死我了，再掐妳的幸福就沒啦。」他翻身趴在艾小夏身上。

　　「走開，重死了！」她作勢推了推他，雙手卻不由自主地擁抱著他。

　　彭五一趴在艾小夏的頸窩處呢喃著，「小夏，我怕我的幸福感不真實，妳讓我壓會兒吧。」

　　「彭五一，謝謝你撿到我，謝謝你沒有放棄我，謝謝你肯愛我，謝謝你讓我愛上你，我現在真的覺得很幸福，曾經受過的苦難，命運已經將你補償給我，我知足了。」

　　他猛地抬起頭，「艾小夏，妳覺得妳現在還彭五一彭五一地叫，合適嗎？」

　　「那叫什麼？」

　　「叫老公、親愛的，都行。」

　　「肉麻，我不要，就叫彭五一。」

　　「叫老公。」

　　「彭五一。」

　　「親愛的。」

　　「彭五一。」

　　彭五一冷不防伸出手指在她身上點火，艾小夏顫了一下，身子動了動，他使勁壓著不讓她動，繼續手裡的動作，她覺得似乎有無數小螞蟻在身上爬，急得直想踹他。

　　「寶貝，叫老公。」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老公……」艾小夏實在受不了彭五一的進攻，妥協了。

　　「老婆，真乖！」

　　考慮到艾小夏初經人事，彭五一不敢再造次，摟著她躺在床上，兩人飢腸轆轆，卻都不願意動彈一下。

　　「彭五一，去弄點吃的，我餓。」

　　「你去，我是老爺。」

　　「滾，我是皇太后。」

　　「洗洗睡吧。」彭五一翻過身去。

　　「彭五一，你這個騙子，得手了就丟了是吧？」

　　艾小夏踹了彭五一一腳，沒動靜。她捏著他的鼻子，他用嘴巴呼吸，捂他的嘴巴，他伸出舌頭舔她的手，艾小夏氣得直接騎在他身上，彭五一扭過頭，「老婆，妳看妳這麼有力氣，就去做點飯吧，為夫實在沒力氣了，耕地很耗體力的。」說著還順勢揩了把油。

　　艾小夏放棄了，直挺挺地躺下。

　　彭五一轉過來摟著她親了兩口，「老婆，妳真可愛，要不我們折騰下別人吧，我這就為皇太后打電話叫吃的，讓妳昊哥親自送來，哈哈。」

　　他裸著身子下床找電話，她偷偷瞄著他的身材，還真是健碩，彭五一看起來瘦不拉幾，其實還挺有料的。

　　找到電話，彭五一撥過去，劈頭就說：「昊子，給我老婆送點吃的來，要補一點的，體力消耗太大了。」

　　「你老婆？你哪個老婆？」羅昊聽了莫名其妙。

　　「廢話，都叫老婆還能有別人？」

　　「啊！你得手了？」羅昊的聲音從手機傳來，艾小夏聽得一清二楚，她羞得滿臉通紅，抬腳就從後面踹了彭五一的屁股。

　　兩人起來穿好衣服，換過床單又爬回床上躺下，靜待著食物的到來，這樣簡單而甜蜜的生活，讓艾小夏幸福得想流淚，她的人生終於等來了陽光普照。

　　愛情來的時候悄無聲息，幸福來的時候絲絲動人。

　　羅昊親自送了一大堆吃的過來，順帶還送了點保險套，弄得艾小夏直瞪著彭五一。

　　「小夏，妳就別瞪彭五一了，他也不容易，妳這塊肉吊在他眼前，卻不能吃，妳說他有多委屈？就給他點甜頭吧。」

　　「昊哥，你是不是希望我給嫂子爆料啊？」艾小夏衝他舉舉拳頭。

　　「千萬不要！不過就我多年經驗來看，五一絕對慾求未滿，小夏，妳體諒他等得辛苦，多給他點福利嘛。」

　　艾小夏一腳就踢了過來，羅昊大笑著逃走了。

　　兩人都餓壞了，狼吞虎嚥地吃著飯，彭五一替她夾了塊肉，「小夏，還記得第一次去見妳的時候我帶妳去吃飯，結果妳噴了我一臉飯粒，我當時真恨不得打妳一頓屁股。可是轉念一想，這是我妹啊，原諒她吧，後來知道了不是，於是我在心裡說了句：原來是我老婆啊。」

　　聞言，艾小夏猛咳了一下，於是歷史重演了。

　　彭五一滿臉委屈，「親愛的老婆，第一次見妳，妳噴我一臉，第一次上妳，又噴我一臉，妳表達愛的方式真特別！」也不伸手抹去一臉的飯粒。

　　她大叫一聲：「別動！」

　　接著以最快的速度拿來手機，連續拍了好幾張，然後得意地揚起手機，「哈哈，告訴你，以後你要是欺負我，我就把你的光輝形象洗成照片，去大街上發。」

　　彭五一淡定地埋頭吃飯，也不說話，吃完了進到浴室，只聽嘩啦啦一片水聲後，他光著屁股就旁若無人地走了出來。

　　艾小夏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拖進房間，在床上就地正法了，艾小夏反抗無效。

　　看著累得說不出話的艾小夏，彭五一得意地說：「嘿嘿，老婆，我這種欺負妳還喜歡嗎？還去街上發照片嗎？」

　　艾小夏嗯了一聲後，沉沉睡著了。

　　翻身注視著累壞了的她，他心裡的幸福滿得快要溢出來。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也許就是一眼定終身，那個倔強的小女孩，終究成了只屬於他的小女人，這個他牽著手長大的小女人，會跟他廝守到老，這麼平凡的幸福，對走過千山萬水的艾小夏來說，得之不易，他將好好為她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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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14 00:27:29

　　第八章

　　因為彭鯤很快就要回英國，因此彭五一跟她約好時間，讓她見見艾小夏。

　　彭鯤對艾小夏的第一印象就是—— 很清秀，不做作，雖然已經二十八歲，可是看起來像是十八、九歲的小女生一樣。

　　她覺得他們兩個出奇的和諧，說不上來哪裡好，可在一舉一動間流露出來的默契，無須言語交流，也能感受到兩人之間的溫情。

　　艾小夏看五一的時候，眼梢都透著笑意，怕是連她自己都沒發覺。聽五一說起艾小夏的過往，彭鯤實在心疼，也為五一的情深而感動，如今終於等到花開，算是沒有白等。

　　彭鯤拿出一個首飾盒遞給對面的艾小夏，「小夏，這是姊姊送給妳的見面禮，妳打開看看，一直以來我都只聞其名未見其人，今天算是滿足我的心願了。」

　　艾小夏打開一看，是一條名牌項鍊，她連忙推辭，彭五一卻抓住她的手，將盒子塞到她懷裡，「姊姊給的，拿著。」

　　「姊姊希望妳跟五一兩個人不管旁人說什麼，都能堅守這份感情，你們已經經過了太多的考驗，不要有猜忌，不要退縮，兩人幸幸福福白頭到老。」

　　艾小夏眼眶濕濕的，她可以感受到彭鯤發自內心的關愛，因為自小缺乏親情，她很少聽到過讓心變暖的話，才讓她越來越冷漠，是彭五一讓她改變，自己不敢奢求他的父母都認同自己，可是能得到他最愛的姊姊的認可，她已經非常開心了。

　　「姊姊，我會好好愛彭五一的，妳放心吧。」

　　彭鯤完成這件大事，不顧父母的反對，毅然回去英國，走之前留下話，說等弟弟跟艾小夏結婚的時候才要再回來。

　　秦勤滿心不服氣，艾小夏有什麼好，要什麼沒什麼，哪配得上兒子？現在連女兒都站到她那邊，自己還真是小瞧了這個艾小夏。

　　彭鯤哪能不明白母親的心思？她臨走前囑咐秦勤，「媽，我勸妳還是不要枉費心機，小夏是五一的命，妳要是傷害小夏，就是要五一的命，不信妳等著看，五一在乎的不是他能從小夏那裡得到多少，他在乎的是他付出多少小夏能接受。我們一大家子，別人看著風光，實際是敗絮其中，妳就別折騰五一了，讓他安心過日子吧。」

　　秦勤撇了撇嘴，不作聲。

　　艾小夏每天跟著彭五一一起去公司上班，她要求做些打雜小妹的活，說這樣自在，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廢人。彭五一卻要求她跟他一起熟悉公司的業務，無論上哪都要她一起去，每天把艾小夏煩得直後悔答應他來公司上班。

　　雷宏確實是個好幫手，凡事都會安排得井井有條，彭五一要她多跟他學學，艾小夏也覺得雷宏是個外表冷酷內心火熱的男人，正適合趙敏，在雷宏的地瓜攻勢下，趙敏接受了雷宏。

　　一天，兩個女人在公司等自己的男人下班，閒著就聊起天來。

　　「小夏，我覺得這就是我真正想要的愛情，以前跟範雪尼在一起的時候，追求的是浪漫的感覺，有個人為妳彈吉他唱情歌那是多麼動人的事，可是一想到今天不知明天的飯在哪裡，我就覺得演唱會票還不如飯票實在；雷宏雖然負擔重，可是我相信一切會好起來，他有能力做到，我自己工作也如意，可以幫他一起負擔家裡，等他弟弟妹妹大學畢業，我們就輕鬆了，我現在覺得從未有過的踏實。」趙敏靠著艾小夏頗有感觸。

　　「我也看好雷宏，跟著他，妳不會受苦的。」

　　「小夏，我發現妳最近好像氣色特別好，有彭五一的滋潤，更漂亮啦。」

　　「呿！我是天生麗質，跟他有什麼關係。」

　　「說真的，你們有沒有避孕啊？如果有了孩子，妳就趕緊生，年齡大了就不容易懷孩子了。」

　　艾小夏經趙敏一提醒倒想起來，彭五一每次都做好措施，包括他們的第一次，他都沒忘避孕，艾小夏之前也沒想過孩子的事情，趙敏一說，她才感到困惑。

　　「敏敏，妳說彭五一為什麼避孕啊，他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妳別問我，有問題問他，彭五一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妳安心當妳的彭太太。」

　　說是這麼說，可是艾小夏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還是想知道答案，於是問彭五一，「彭五一，為什麼你要避孕？我們有孩子不好嗎？」

　　「兩人世界不好嗎？我還沒享受夠呢，就生一個孩子來套住我們多可惜，我守了十幾年，好不容易嚐點甜頭，妳就讓我關禁閉，我多可憐啊。」

　　艾小夏推了他一把，「去，不正經，我是說真的，我想要個我們的孩子，無論男孩還是女孩，我都要給他世界上最多的愛，讓他幸福快樂地長大。」

　　他摟緊了她，輕聲低哄，「老婆，能不能先別想孩子的事，過過兩人世界，等妳覺得膩了，我們再生，好嗎？」

　　艾小夏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照彭五一的性格，他會巴不得跟她多生幾個小孩，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但她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怎麼回事，乾脆蒙頭大睡。

　　沒多久，彭五一說要出差幾天，叮囑艾小夏每天開車去公司，技術不好可以慢慢開，不要坐公車。

　　但在這幾天，她不知道是自己敏感還是怎麼了，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回頭的時候沒發現有人，想想也許是自己多心了，她沒把這事告訴彭五一，免得他又擔心。

　　晚上怕艾小夏無聊，彭五一讓她上孔雀王朝待著，晚上羅昊再送她回家，讓趙敏沒事就過來陪她住。

　　孔雀王朝的生意還是很好，每天晚上門庭若市，在這個小小的地方找一家乾淨的娛樂場所還真不容易，所以來的大都是白領和一些稍有身分的人。

　　孫力已經做到領班，表現一直很好，也感激艾小夏給了他新生，所以加倍努力生活。其實艾小夏不覺得自己做了多大的好事，如果她這也是善事，那彭五一就是善行無邊了。

　　「小夏，最近見妳好像胖了點，整個人看起來很有精神。」孫力抽空過來跟她打招呼。

　　「孫力，聽昊哥說你做得很不錯，真是恭喜你了，只要孔雀王朝一直開下去，你就可以一直在這做下去。」

　　「謝謝，要不是妳，我哪有今天啊。」

　　「停，別婆婆媽媽的，我去找阿保學調酒。」艾小夏擺擺手。

　　「對了，小夏，妳進來的時候我看到有幾個人跟著妳進來，那些人似乎不太對勁。」他在艾小夏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一直盯著他們。

　　「是嗎？是哪幾個人？」

　　孫力指給她看，「其中有一個我認識，是個癮君子，所以我有多加留意，一直盯著他們，發現他們進來每人點了杯水，然後輪流在舞廳裡晃來晃去，估計沒什麼好事。」

　　艾小夏囑咐孫力別聲張，繼續盯著他們，她去找羅昊。

　　羅昊一聽也意識到可能出了問題，調監視畫面出來，卻發現這幾個人都在死角，沒有出現過。

　　羅昊說了聲不好，狂奔下樓，只看到那幾個人剛好離開，過了一會兒，孫力風一般跟著跑了出去，羅昊和艾小夏想喊都來不及。

　　沒過幾分鐘，進來一批員警，為首的表示接到檢舉，聲稱孔雀王朝老闆艾小夏向客人兜售毒品。

　　羅昊平時有跟這幫員警打交道，也都認識，遂上前申明。

　　「胡隊長，我們這裡營業這麼多年，有過這樣的事情嗎？哪次不是讓人陷害？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眼紅我們的更是多不勝數。」

　　「羅昊，現在是掃毒正嚴的時候，有人檢舉我們就得查，清者自清，放心吧，我們盡量不引起騷動。」

　　員警搜遍樓上樓下，也沒發現毒品的痕跡，在羅昊一再保證沒有的情況下，胡隊長並沒有將客人帶走，但是必須帶走艾小夏做筆錄。

　　員警走後，羅昊馬上打電話給劉祥，說明大概情況，讓他趕去警局，而客人受了驚擾，也陸陸續續都走了。

　　等孫力回來的時候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孫力，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力腿一軟，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的媽啊，幸好我手腳快。他們一進來我就盯著他們，凡是他們走過的地方我都走了一遍，發現這幫人在沙發底下和廁所裡藏毒，都讓我給搜出來了，這還真得感謝我的前職業，當時我就感覺到不對勁，等確定沒有遺留，我才抱著跑出去扔到公廁，嚇得我腿都軟了。」

　　羅昊給了孫力一個大擁抱，「兄弟，真是謝謝你了，這次要不是你，我們麻煩就大了。現在正在風頭上，要是讓員警搜出毒品，我們就說不清了，這種事彭五一也不方便出面解決，到時小夏不知道會被折磨成什麼樣……肯定是張震遠！別人沒這麼大膽。」

　　兩個小時後，艾小夏被劉祥平安無事送了回來，羅昊直誇他辦事效率高，劉祥笑笑道個別就走了。

　　艾小夏知道孫力的冒險舉動，對他感激不盡，但也為他擔心，「孫力，下次不能再這麼傻了，你是有案底的人，萬一讓員警逮住，你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你這輩子就真的完了。」

　　「我當時還真沒想那麼多，現在才感覺害怕，那時滿腦子只想快點走出這裡，只要出了孔雀王朝，即使查出來也是我個人行為。」

　　艾小夏這次真正體會到了，種善因得善果這句話。

　　彭五一出差回來後羅昊才跟他說這件事，他聽得直皺眉。張利民因如數歸還贓款，加上認錯態度好，判處十五年有期徒刑，顯然張震遠不擇手段展開報復行動。

　　「雷宏，你問問趙敏能不能請假，讓她陪小夏去英國待一段時間。」

　　「為什麼？事情很嚴重嗎？」

　　「我是以防萬一，張震遠還算有點本事，給張利民減刑到十五年，可能過沒幾年就會假釋了，我現在要專心對付張震遠，不能讓小夏成為我的致命弱點，我姊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告知艾小夏這個決定時，她死活不肯去英國，一定要待在彭五一的身邊，就連撒嬌叫老公這招都用上了，彭五一卻不肯讓步。

　　艾小夏磨著趙敏想對策，趙敏勸她乖乖聽話，說彭五一都是為她好，又表示張震遠現在被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說到最後艾小夏只好妥協。

　　這天，艾小夏正在收拾行李，門鈴突然響了，心想彭五一怎麼又不帶鑰匙，扔下手裡的東西去開門。

　　沒想到才打開門，就挨了個大耳光，頓時愣住了，她定神一看，一個打扮得金光閃閃的老太太站在門外，氣勢洶洶地看著她。艾小夏剛要問是誰，老太太一把推開她，衝進屋裡坐在沙發上。

　　「妳是誰啊，怎麼隨便打人？」她火氣很大，要不是對方是位老太太，她早就動手了。

　　「我是誰？我是彭五一他媽！我打妳又怎麼樣，今天我才知道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卻為了妳這個爛貨無止境的付出。我倒要看看妳到底有什麼本事，把我們家五一迷得魂都飛了！」

　　秦勤潑婦的個性一發作，話也說得難聽。

　　艾小夏緊緊握著拳頭，克制著自己的怒氣。「阿姨，您是長輩，我尊重您，可是您話說的也太難聽了。」

　　「嫌我說話難聽？妳也不看看妳做的都是些什麼事。不光是毒販的女兒，自己也吸過毒，我看妳也販過毒吧！也不照照鏡子，就憑妳能配得上我們家五一嗎？妳就像個惡夢一樣纏著他這麼多年，要不是我讓人調查妳，說不定我就讓妳這種人進了彭家大門，那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艾小夏覺得一陣暈眩，她沒想到跟彭五一的媽媽見面會是以這樣的方式、這樣的開場白、這麼直接揭開她的傷疤，讓她心很痛！可是那是自己的成長過程，真實存在過，無法抹滅。

　　「伯母，我吸毒是被人所迫，如果妳調查得夠詳細，應該知道那不是我願意的；我爸爸販毒，那是他的個人行為，我從沒參與過，而且他現在已經往生了。過去的事我想忘記，和彭五一重新開始，好好過日子。」

　　秦勤一拍茶几，怒不可遏，「妳說得倒輕鬆，五一這十幾年對妳付出得夠多了，妳要是還有良心的話，最好不要纏著他，妳要明白，他那是同情妳！」

　　艾小夏忍無可忍，出言反駁，「阿姨，我跟彭五一的感情您不能理解，我是有過汙點，但彭五一將我洗白了，所以這輩子我都會跟著他，誰說什麼都不管用，不要試圖扮演後母的角色來拆散我們，我不是那種好欺負的人，也不會因為您的幾句話就退縮，我想即使今天彭五一在這，跟您說的也會是這樣的話，但是有一點我可以保證—— 嫁給彭五一，我會將您跟伯父視為自己的親生父母一樣孝順。」

　　秦勤顯然沒有想到艾小夏能說出這番話，她的表情略微緩和，歎了口氣，「艾小夏，即使妳的出身、妳的過往都可以忽略，可是妳忍心讓彭五一絕後嗎？」

　　「我不明白您說什麼，什麼絕後？」

　　秦勤從包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她，「妳自己看看吧，妳的身體這樣，要孩子很困難，如果妳真心愛五一，就放過他吧。」

　　艾小夏疑惑地抽出裡面的資料閱讀，臉色越變越難看，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術一樣無法動彈。

　　秦勤沒有再多說什麼，起身離開。

　　艾小夏有些站不住，跌坐進沙發內，用手捂著眼睛，眼淚不聽話地順著指縫流下來。

　　難怪彭五一不允許她情緒激動，每次她激動的時候他都會如臨大敵地安撫她。難怪他一直避孕，不打算現在要孩子，他不是不打算現在要，而是根本不打算要！

　　她看不懂專業的醫學術語，但是厚厚的病例她可以理解為自己是個不健全的人，吸毒史導致她心臟受損，不建議懷孕，生殖功能受損，不易懷孕……

　　彭五一這個傻子！這樣的結果他肯定早就知道，可是怕加重她的心裡負擔，他隻字未提；而且每次身體檢查的結果也從不給她看，只說她很健康；他去打球健身，她要跟去，他就放棄了這項運動。他不允許她做的事情有很多，她那時從沒想過為什麼，只覺得他說什麼她就照做，彭五一不會害她的。

　　這一刻艾小夏渾身無力，彭五一自己承擔了所有的痛苦和壓力，讓她開開心心活著，得知實情她無比心疼，他這份深情要她如何回報？除了愛他還是愛他。

　　艾小夏收好病例，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直到彭五一開門進來。

　　「小夏？怎麼不開燈？」他打開燈見她臉色蒼白地坐在沙發上，以為她生病了，趕緊過去摸摸她的額頭，幸好沒發燒，他鬆了口氣。

　　「老公～」艾小夏叫出這聲老公，自己臉都熱了。

　　「乖！」彭五一狠狠親了她一下，這聲老公叫得他心都酥了。

　　她摟著彭五一的脖子，兩人四目相對。

　　「彭五一，我是不是從來沒說過我愛你？」

　　他做了個委屈的表情點點頭。

　　「我愛你！彭五一，這輩子我愛你，下輩子我愛你，在這裡我愛你，在那裡我愛你，站著我愛你，躺下我愛你，吃飯我愛你，睡覺我愛你，總之無時無刻不愛你。」這是艾小夏人生中第一次說「我愛你」三個字，現在卻一口氣說了這麼多。

　　彭五一的眼睛漸漸濕潤，在過去的日子裡，她緊緊將自己封閉著，不愛人也不讓自己被愛，所以他知道這些「我愛你」到底有多慎重。

　　他緊緊抱著艾小夏，「小夏，妳為什麼要搶我臺詞？妳都說完了我還說什麼？那我補充兩個，上廁所的時候我愛妳，做愛的時候我愛妳。」

　　艾小夏狠狠拍他屁股一下，「噁心！」

　　彭五一拉她坐起來，「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艾小夏同學，妳今天很不對勁，坦白從寬，快點！」

　　艾小夏別過臉去不看他，「我能有什麼事啊，還不是想著要去英國了，捨不得你，心裡難受。

　　你說，如果我想你了該怎麼辦啊？」

　　「乖啦，我也會想妳啊，所以就一個月的時間好嗎？妳就當是去陪姊姊，等事情都解決我再去接妳回來。」

　　艾小夏不說話。

　　晚上，從來都嬌羞拘束的她卻表現得異常熱情，連彭五一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嘴裡一個勁地喊著小妖精，在她身體裡馳騁，直到兩人實在是動不了了，才滿足的停下。

　　「小妖精，妳要是總這樣熱情，我就要天天喝補品了。」彭五一撫摸著艾小夏光潔的身軀。

　　「哼，誰教你之前花天酒地，都被榨乾了吧？」

　　「聽妳這口氣，好像對我不滿意？行，我們繼續。」他作勢又要開始。

　　艾小夏趕緊縮成一團，緊緊護著自己的胸，「別過來，我滿意，很滿意，超滿意！」

　　彭五一一臉壞笑地摟過她親了又親，「寶貝，睡吧。」

　　「彭五一，你為什麼這麼傻？」艾小夏突然說。

　　「什麼這麼傻？」他覺得莫名其妙。

　　「你告訴我實話，我以後是根本不能懷孕，還是說有可能，只是懷孕的機率很小？」

　　彭五一臉色大變，霍地坐起來，「誰跟妳說的？！」

　　艾小夏靜靜地看著他，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滑落，「彭五一，你是我見過最帥最善良最傻的傻瓜，你為什麼不跟我說，自己一個人背著這麼沉重的殼往前走？我不是孩子了，我有能力承受，更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他擦了擦她的眼淚，「先告訴我，妳是怎麼知道的？」

　　「你媽下午來找過我。」

　　「我媽？她是不是說了很難聽的話？妳不要在意，她就是那樣的個性，是她給妳病例？」

　　「不光給我病例，她連我過去的事都調查得一清二楚，還說我不配進你們彭家的門。」

　　「妳不要聽她的，這事我說了算，她還跟妳說了什麼？讓妳跟我分手？」

　　「彭五一，我們分手吧。」

　　彭五一頓時愣住了。

　　看著他呆愣的樣子，艾小夏噗哧一聲，笑了。

　　「傻子，是不是以為我會這樣說？哼，這是你不跟我說實話的懲罰。」

　　彭五一被她弄得糊塗了，一臉困惑地看著她。

　　「其實你媽走了以後我想了很多，也想過要離開你，可是我比誰都明白你對我的感情，也比誰都能體會你對我的愛，我知道比起不能有孩子的痛苦，我們分手給你造成的痛苦會更大。

　　「我看了病例，上面並不是說我完全不能生孩子，是不建議受孕和不易懷孕，所以我們不是沒機會。可是你為什麼總是將我背在你的背上，一個人負兩個人的重量走呢？你將我放下來，我們一起走好嗎？讓我替你分擔好嗎？」

　　彭五一感動萬分，緊緊摟住她。這個女人真的長大了。其實在她說分手的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停止了跳動，可是她接下來的一番話，又讓他欣喜若狂。

　　「小夏，我真的非常開心妳可以這樣想，我隱瞞是不希望妳知道這件事後活在自責和悔恨當中，醫生說不是完全不能懷孕，可是生孩子對妳來說很危險，我不希望妳遇到這樣的危險，所以我一直避孕，一是怕出現意外懷孕的情況，二是怕妳起疑心，為什麼不避孕卻沒懷孕。」

　　艾小夏感動得無以復加，命運真是太厚待她了。

　　「我們順其自然好嗎？以後你不要再避孕，如果真的沒有孩子，我們就認命，如果有了孩子，我就一定要生下來，讓上天決定這件事情，可以嗎？」

　　彭五一面色一沉，他不想讓艾小夏冒這個險。

　　「彭五一，你要是不答應，我立刻消失。為什麼總是你替我付出，而我連替你付出的機會都沒有？這也是我愛你的方式啊。」

　　彭五一點頭。

　　「還有，我不去英國，我要跟你在一起，剛才說了，以後什麼風雨我們都一起承擔，你不要自己一個人扛著，我不是你的孩子，是你的愛人。」

　　彭五一點頭。

　　她滿意地拉著他躺下，鑽進他懷裡。

　　「老公，不如我們現在就試試吧？」

　　「睡覺！想累死妳老公我啊！」

　　兩人靜靜地享受彼此的心跳聲，良久，彭五一說：「小夏，謝謝妳肯信任我，我父母那裡，我會跟他們說，無論誰跟妳說什麼，記住—— 妳是我彭五一的愛人，將來是彭五一的老婆，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們就結婚。」

　　艾小夏的眼淚又不爭氣地落下來，她發現在彭五一面前自己變得越來越脆弱，眼淚越來越多。

　　之後艾小夏開始調理自己的身體，她希望自己能有個健康的身體迎接孩子到來。趙敏很佩服她，那麼大一碗中藥，聞著她都要吐了，艾小夏卻眉頭都不皺一下全喝下去。

　　「嘖嘖嘖，愛情的力量太偉大了，妳還記得頭兩年，有一次妳生病了，我讓妳吃顆中藥丸，妳狂吐了一下午。這會倒是什麼都敢喝了。」

　　「敏敏，我能為彭五一做的事情太少了，如果連生孩子都不能為他做，那我真的是一無是處了。」

　　「唉，妳家彭五一居然連我都瞞，妳是不是前世做了什麼好事，這一世老天爺才會派個好男人給妳？」

　　「以前我總覺得命運待我不公，現在卻覺得命運待我太好，只希望祂不要隨便拿走他就好。」

　　「呸呸呸，亂說話，不會有這種事。」

　　趙敏接著話鋒一轉，「欸，妳現在還會不會想起袁易？」

　　艾小夏搖搖頭，她幾乎快想不起來，就好像袁易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一樣。她對袁易的感覺真的很奇怪，十年來袁易在她心裡的形象非常鮮明，可是見面後不但沒有愛的感覺，現在反而想不起來他的樣子。

　　袁易最近正跟張震遠跑所謂的大生意，張震遠只說是筆大交易，但是沒跟他透露內容，他也無所謂，只讓張震遠有錢帶著他賺就行。

　　張震遠在這件事上很小心，臨到出發前一刻，才通知袁易上車跟他走，開了一個多小時，來到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袁易正感歎這裡的風景好，張震遠吹了個口哨，從湖後面的岩石裡開出一艘機動船，他們一上船就朝上游開去。

　　「遠哥，這是去哪啊？」

　　「哈哈，到了你就知道了，這裡面是一個村莊，幾乎與世隔絕，出入除了小船沒有別的交通工具，可謂是不易進不易出，就算在裡面死幾個人，都不會被發現。」張震遠有些得意地跟袁易說。

　　袁易豎起大拇指，「遠哥，你可真是幹大事的人，地方都找得這麼周全，那一定是筆真正的大買賣。」

　　「嗯，現在可以告訴你了，是一筆出土貨。」

　　「什麼是出土貨？」袁易不明白。

　　「就是古董。可不是一般的古董，是別人從墓裡盜出來，再運往國外賣。」

　　「那不是走私嗎？」袁易張大嘴。

　　「怎麼，怕了？你不是說有錢賺就行嗎？再說了，你難道認為我這麼神祕會是正當生意？」

　　張震遠斜眼看他。

　　「不是，只是我原本以為不是什麼大事，就算出了問題也有我爸罩著，可是這也太嚇人了吧？」

　　袁易擺擺手。

　　「行了，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一會兒你跟在我後面就行了。」

　　船靠岸的時候，岸上已經有幾個人等著，一見張震遠就上來寒暄，「張總，終於等到你了。」

　　張震遠揮揮手讓保鑣把船裡的箱子搬上岸。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可是就在這時，眾人突然聽到一聲大吼——

　　「不許動！員警！」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幾個穿制服的員警，舉著槍朝他們大喊，張震遠幾個人舉起手，慢慢將箱子放在地上。

　　袁易輕聲跟張震遠說：「怎麼會有員警？一會兒你伺機跳船快走。」

　　張震遠微微點頭。

　　見得到肯定答覆，袁易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箱子拿起來扔上船，接著又順勢把張震遠推到船上，自己卻不要命地朝員警跑去。

　　幾個保鑣沒動彈，那些員警見袁易衝上來不但沒開槍，反而把槍都收了起來，不合理的舉動讓袁易一臉迷茫。

　　這時張震遠在身後哈哈大笑，「袁易，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好兄弟！」說著他跳上岸來，袁易還是覺得莫名其妙。

　　張震遠拍拍袁易的肩，「兄弟，這是我們演的一場戲，你不要怪我疑神疑鬼，說實話你那時突然想來我這上班，讓我心裡不太踏實，雖說這段時間你幫了我不少忙，我感激不盡，但是我還是不敢完全信任你，所以就安排了這場戲。」

　　聽到這裡，袁易掙脫張震遠的手，憤怒地說：「張震遠，我願意跟著你，是因為覺得你有魄力，雖然有時候衝動，但是你做事還是很可靠的，只是沒想到我對你掏心掏肺，在你眼裡居然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小人，還用這種手段來試探我，既然你這麼不信任我，我們從此分道揚鑣，老死不相往來。」說完就要往船上走。

　　張震遠連忙拉住他，「真的生氣了？來來來，消消氣，我請你吃全魚宴當賠罪。這以後我們就是自家兄弟，我有錢賺就少不了你，你就大人有大量，別生氣了。我老實跟你說吧，還真有筆大買賣，對方這兩天到，到時候補償你一下。」

　　袁易將信將疑地看著張震遠，「有這麼好的事？不會是抓我去當替死鬼吧？」

　　「怎麼可能？絕對不會，走吧，吃全魚宴去。」

　　兩人回到市區，找好餐廳開始大吃大喝，席間觥籌交錯，也就化解了誤會。

　　張震遠問袁易，「袁易，你當時心裡是怎麼想的？要是他們真是員警，你衝上去不是送死嗎？」

　　「員警不會隨便開槍，我衝上去他們頂多是逮捕我，但這樣就能給你爭取逃跑時間了。」

　　張震遠滿意地跟他喝三杯，稱讚他有義氣。

　　袁易喝多了，話也開始多了，「遠哥，你都不知道我多窩囊，我岳父悔婚了，說我爸即使是警察局長也算不了什麼，我一窮二白的，憑什麼娶他女兒，可是跟他女兒居然說是我悔婚，弄得我裡外不是人，所以我才想賺大錢，讓我岳父刮目相看。」

　　張震遠豪邁地安慰他，「放心，你只要跟著我做幾筆生意，賺的錢就會比你前老丈人半輩子都多。不過，你那前未婚妻不是跑來想追回你嗎？」

　　「欸，別提了，我現在對她沒興趣了。」

　　「那你對誰有興趣？」張震遠好奇，放著那麼漂亮又有錢的未婚妻不要，那不是傻子嗎？

　　袁易嘿嘿笑了兩聲，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以前暗戀過一個女生，還有點舊情難忘，可是人家不理我啊。」

　　張震遠哈哈大笑，覺得袁易越來越有意思，男人只要是逃不過兩樣東西的誘惑就好控制，一樣是錢，一樣是色。

　　彭五一正專注工作，雷宏衝進來告訴他一個驚人的消息，威達宣佈破產了。

　　彭五一頭都沒抬，像是沒聽到一樣，一點都不在意，雷宏奇怪地看著他。

　　「雷宏，你認為張震遠是靠著威達生活的嗎？威達只不過是他借著他爸的勢力開來玩票性質的，現在張利民被抓去關，威達已經無利可圖，他也沒心思再經營，乾脆宣佈破產，這個早在我意料之中。」

　　「那張震遠是靠什麼呀？」

　　「你知道一家叫花山糧油的進出口公司嗎？是家不怎麼起眼的公司。」

　　「似乎有點印象。」

　　「那才是張震遠的搖錢樹。他這人性子暴躁，偶爾會幹些蠢事，但是在大事上他不糊塗，這個公司表面上是做糧油進出口，實際上是走私販毒。

　　「張震遠一直做得非常小心，不為外人所察覺，這不得不讓人佩服，說起來他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這些資訊是昊子道上的朋友透露的，但是以前沒人敢惹他，張震遠心狠手辣，加上還有個當副市長的爹，沒人敢管，不過他現在沒了靠山，有人就開始把主意打到他頭上。我看他舒服日子沒幾天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現在不能打草驚蛇，張震遠剛剛從張利民的事情脫身，暫時不會有什麼動靜，再說，有人會收拾他的。」

　　「不是說最近警方查他查得挺緊的嗎？」

　　「嗯，他現在是跑都沒地方跑，有兩方人馬在查他。」

　　「兩方？還有一方是誰？」

　　彭五一搖搖頭，他現在還不是很確定到底是哪裡的人，從前兩次幫他解決宜居花園的事和救艾小夏，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什麼，但是又不敢確定。

　　「對了，雷宏，宜居花園的那兩套房子你都弄好了嗎？」

　　「都已經裝修完了，這段時間忙，沒叫你去看，要去看看嗎？」

　　「好，叫趙敏和小夏一起去，正好是中午時間，一會兒一塊兒吃個飯。」

　　本來彭五一想讓艾小夏跟著他熟悉公司業務，現在他改變主意了，所以由著她的性子，愛幹麼就幹麼，一個電話將在家睡懶覺的艾小夏叫了起來。

　　「懶蟲，快起來梳洗一下，我來接妳，給妳個驚喜。」

　　「什麼驚喜啊？」

　　「去了就知道了，快點啊，趙敏也會去。」

　　艾小夏一聽趙敏也去，立刻起床準備，這彭五一要是看到她一聽趙敏要去就這麼積極，又要跟她抱怨了，說自己地位連趙敏都不如。她一想起彭五一的撒嬌，心裡又好笑又幸福。

　　雷宏把大家帶到宜居花園的其中一棟樓裡，這是唯一一棟有電梯的大樓，價格也比其他的房子高出了一倍。

　　上到頂層，雷宏打開門，彭五一示意艾小夏和趙敏進去看看。

　　走進房子裡面，兩人驚呼出聲，房子的南面整面牆都是落地窗，窗外是一個弧形的小型玻璃花房，裡面放置了白色的鞦韆，和一個小書櫃。

　　一樓是超大的客廳，開放式的廚房，幾間客房，艾小夏和趙敏順著白色的樓梯跑到二樓，樓上是主臥室和兒童房，所有的傢俱都是紅白的色調，細節上做得非常到位。艾小夏跑去她最喜歡的玻璃花房，這就是她夢想中家的樣子。

　　有溫暖的陽光，有漂亮的花房，自己可以懶懶地坐在花房裡看書，累了就盪盪鞦韆，可以隔著落地窗跟愛的人一起看著孩子嬉戲玩耍，那是她從小的夢想，她對家的渴望比一般人來得強烈一些。

　　「小夏，喜歡這裡嗎？」

　　「喜歡喜歡，超級喜歡！」她點頭如搗蒜。

　　「這裡都是彭總親自設計選材，他說是按照妳夢想中的家設計。」雷宏說。

　　彭五一摟過艾小夏，「老婆，那年妳骨折，我背著妳出去曬太陽，問妳夢想中的家是什麼模樣，然後妳就說出了這房子的樣子，每一年我都跟自己說，等艾小夏長大，我就要給她一個夢想中的家。現在這個家還滿意嗎？」

　　她死死抱緊彭五一，邊哭邊罵，「彭五一，你這個壞蛋，你這個傻瓜。」

　　他摸著她的頭，「現在妳的夢想才實現一半啊，等有了孩子，我們坐在沙發上看他們在外面嬉戲，那才是真正完成了願望對不對？」

　　艾小夏有種前所未有的安定，彭五一不會每天說我愛妳，但是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在心上，然後默默幫她實現。

　　「好了，別哭啦，妳要是覺得感動，就晚上多讓我吃幾次，這樣我就滿足了。」

　　她狠狠掐了他一下，「趙敏和雷宏都在呢，你收斂點不行嗎？」

　　彭五一睨了雷宏一眼，「你以為雷宏是個省油的燈？」

　　趙敏一陣咳嗽。

　　「走吧，去對面看看。」雷宏連忙岔開話題。

　　「對面又是什麼？」艾小夏不解。

　　對面房子的設計跟這邊的風格不太一樣。彭五一環視了一下說：「雷宏，這就是你設計的？」

　　趙敏和艾小夏都感到意外，雷宏設計的？

　　「我找人設計的，我哪有本事啊，你不是要我自己看著辦？我就跟裝潢公司說了我的大致想法，他們做了效果圖，我覺得不錯就施工了。怎麼樣，不好嗎？」雷宏看著彭五一。

　　彭五一沒回答，回頭問趙敏，「趙敏，妳覺得怎麼樣？」

　　「很漂亮啊，跟你們那邊是兩種感受。」

　　「妳喜歡就好，這邊是送給妳和雷宏的結婚禮物。」

　　「什麼？！」趙敏和雷宏大驚。

　　「趙敏，謝謝妳陪伴小夏這麼多年，妳一直給她力量，讓她覺得心裡有一點溫暖的亮光，我真心謝謝妳。小夏就妳這麼一個朋友，以後結婚了，搬過來住一起，相互有個照應，妳就是小夏的娘家人。」

　　這次別說艾小夏，連趙敏都感動到不行。

　　「不行，彭五一，這麼大的禮我不能收。」

　　「妳別跟我推辭，我是有私心的，希望妳跟小夏一輩子都這樣相互扶持下去，小夏也不會覺得孤單，妳們算是從小一起長大，就讓這樣的姊妹情誼一直保持下去。」

　　彭五一又轉身對雷宏說：「雷宏，你不要心有芥蒂，如果你跟趙敏結婚，這房子就是你們的新房，以後等你們有能力了，再買別的房子都可以。」

　　雷宏不好意思地抓抓頭，「我又不富有，趙敏哪有那麼快答應嫁給我啊。」

　　趙敏白他一眼，「我嫌棄過你了嗎？說得我好像是拜金女似的。」

　　雷宏只嘿嘿傻笑，艾小夏看他那樣，心裡也憋著笑，感覺他又會出什麼招，這雷宏就是個腹黑男。

　　看完房子，彭五一招呼大家去四海廳吃飯，那裡生意出了名的好，他一早就訂了位子。

　　剛走進大廳，艾小夏就看見張震遠和袁易一行人從二樓下來，似乎是剛吃完的樣子，袁易像是看到了艾小夏，又像是沒看到，反正沒有拿正眼瞧她一下。

　　張震遠走到他們跟前，行了個軍禮，「喲，彭市長的公子彭五一啊，您也來這裡跟我們平民百姓一起吃飯？不是大魚大肉在家美女如雲的伺候著？」

　　還沒等彭五一開口，趙敏搶著接話，「正因為彭五一不是那樣的人，才不會讓他爸爸蹲苦牢啊。」

　　張震遠被踩到痛處，一巴掌就搧了過來，彭五一眼明手快，出手擋住了他，與此同時，雷宏迅速將趙敏拉到身後護著。

　　張震遠沒想到彭五一的身手這麼好，他身後的保鑣見狀要動手，彭五一輕輕一喝，「誰敢動手試試！」

　　雖然聲音不大，可是不怒自威，那幾個人都不敢再動。

　　「你們想死得快就儘管動手，我現在正愁找不到理由把你們都關進去。」

　　張震遠也知道彭五一說的沒錯，現在他們是砧板上的魚，不跳還死得慢一點，一跳立刻就會被殺死。

　　他揮揮手，那幾個人散開。張震遠看了看艾小夏，輕佻地說：「艾小夏是越來越漂亮了啊，讓彭五一灌溉的吧，你比我有本事，艾小夏在我手裡只會越來越瘦，你看看現在的她，這身材，嘖嘖嘖，沒少被疼愛吧？」

　　彭五一閃電般給了張震遠一拳，周圍的人都來不及反應。

　　「雷宏，報警！就說我受到攻擊和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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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14 00:27:49

　　第九章

　　袁易見張震遠挨了一拳，他衝上去就朝彭五一揮去一拳，艾小夏見狀，想都沒想就擋在彭五一身前。

　　袁易大吃一驚，可是已經煞不住了，只來得及稍微偏了一下，一拳打在艾小夏的肩頭，不過饒是他手勁收了，還是打得她悶哼了一聲。

　　彭五一連忙摟著艾小夏問怎麼樣，她搖頭說沒事，眼睛像是冒著火一般看向袁易，袁易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愧疚，可是很快就一閃而逝，他扭過頭問張震遠，「遠哥，你怎麼樣？」

　　張震遠其實挺無奈的，他挨一拳是吃悶虧，彭五一敢動手，他不敢，警方最近盯著他呢，正愁沒理由請他進去。可是袁易出手幫他是替自己出氣，總不能罵他一頓吧？而且袁易也不是平常的小嘍囉，現在這個時期，他還想靠著袁易沾點袁哲的光。

　　員警來得快，袁易忙解釋說是誤會，為首員警一看一邊是袁哲的公子，一邊是彭新國的公子，頓時傻了，哪邊也得罪不起。彭五一也不想為難他們，也跟著附和，說了幾聲抱歉後就結束了。

　　員警走後，彭五一嘲笑袁易，「袁易，你真是丟你爸爸的臉，跟這種人渣混在一起！」

　　袁易淡淡地回道：「人各有志，不勞你操心。你還是操心一下艾小夏吧，看起來她很愛你，為你擋拳頭。」

　　艾小夏憤怒地對袁易大吼，「閉上你的狗嘴！袁易，你連說我的名字都不配，我真後悔自己認識你，真後悔……」

　　彭五一將艾小夏的嘴捂住，再將她壓進自己的懷裡，沒讓她繼續說下去。

　　「張震遠，記住了，今天是給你的警告，讓你知道，我是可以在陽光下行走的，而你，永遠都只能活在陰暗裡。」說完他大聲招呼老闆上菜。

　　張震遠氣得牙癢癢，看著彭五一的方向陰狠地說：「彭五一，咱們等著瞧。」

　　從四海廳出來後，張震遠讓袁易跟著他去一個地方。上車後他問袁易，「袁易，你剛才為什麼動手？」

　　「彭五一也太囂張了，他動手打你，我能饒他嗎？」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要真跟他動手，員警來了怎麼辦？我們都得進去牢裡待著了。」

　　「遠哥你是擔心這個啊，放心吧，彭五一雖然是市長兒子，可我爸才是管員警的，他們能不看我爸三分薄面嗎？」袁易說得有些得意。

　　張震遠面露瞭然，對袁易也越來越信任。

　　車停在了花山糧油進出口公司，他招呼袁易下車，袁易滿臉疑惑地看著他。

　　「老弟，你跟我進來吧。」

　　袁易跟著張震遠進到公司裡面，誰知道推開後門別有洞天，經過又長又黑的走廊，把他繞得有些暈。

　　「遠哥，這是哪兒啊？你不會把我賣了吧？」

　　「賣你能值幾個錢？得賣這個才值錢。」終於張震遠推開了一扇隱蔽性超強的門，裡面散發出一股土味，地上堆著一堆銅器鐵器，有些還帶著泥土，一個簡易的架子上放著一些瓷器。

　　袁易明白了，這都是張震遠所說的出土貨。

　　「遠、遠哥，這就是你說的出土貨？」他震驚得連說話都結巴了。

　　「是啊，這些都是我低價收購的，到時候再高價賣出……這不是白花花的鈔票是什麼？」

　　「可是，這些東西你都賣往哪裡？」袁易很好奇，這規模可不小。

　　「你記得上次來的那些外國專家嗎？他們就是我的買家，我們一次都不會大量交易，這樣很容易被發現，接觸的人不會超過兩次，兩次後就會換人。」

　　在屋裡轉了一圈，跟著張震遠繞出來，袁易拍著馬屁，「遠哥，你可真神，居然還有這麼隱密的地方，我作夢都想不到，你現在如果把我扔進去，估計得摸好半天才能出來。」

　　「這地方是我花錢改造的，不是我帶你進來，打死你也找不到。我今兒帶你來看看，就是讓你知道，只要好好跟著我，有的是錢好賺。」

　　從裡頭出來，張震遠說有事要辦，晚上再找他。

　　袁易跟張震遠分開後，連忙掏出手機撥打艾小夏的電話號碼，電話通了但是被按掉，再打，再按掉。他頹然地放下手機，艾小夏怕是恨他入骨。

　　艾小夏盯著電話上袁易的號碼，心裡五味雜陳，袁易今天對彭五一動手的時候，她完全沒有考慮就擋在了彭五一跟前，但是她也明白袁易在力道上絕對收回了大半，袁易變成現在這樣，她真的是很痛心。她跟袁易還沒開始就結束，到今天，她跟袁易的情感真正終結。

　　她躺在彭五一辦公室的沙發上，兀自傷感了一會兒。

　　彭五一裝作不經意地問：「誰來的電話？」

　　「袁易。」

　　「小夏，不要怪袁易，就讓他在妳心裡保留著當初的樣子。」

　　「彭五一，你不吃醋嗎？」艾小夏奇怪的問。

　　「傻瓜，那是妳的初戀，最美好的感情，我擁有妳的過去，妳的現在，妳的未來，那麼一點小小的隱私權我還是可以給妳的。」

　　她跑過去抱著他親了一下，彭五一樂歪了，送上門的軟玉溫香不要，那是傻子。

　　他摟著艾小夏不放手，手已經伸進她衣服裡面，艾小夏喘息著，屁股不安地動來動去。

　　彭五一定住她不讓她動，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小聲說：「老婆，妳再動就擦槍走火了。」

　　艾小夏恢復理智，連聲說不行，兩人正在耳鬢廝磨的時候，敲門聲響了。

　　艾小夏嚇了一跳，看看自己衣衫淩亂的樣子，羞得大罵，「你這個大色狼，丟死人了！」

　　彭五一鎮定地起身整理好兩人的衣物，親了她一下才喊，「進來。」

　　雷宏推門進來，見兩人的陣仗，乾咳了一聲，「我是不是進來的不是時候？對不起啊，你們繼續。」

　　艾小夏恨不能宰了彭五一，彭五一卻神色自若，「知道不是時候還進來？扣你這個月獎金。」

　　雷宏很無辜，「我只是來拿文件。」拿到自己要的檔後，飛快退了出去。

　　彭五一挨著艾小夏坐下，摟著她晃了晃，「小夏，今天是幾號了還記得嗎？」

　　她靠在他懷裡點頭，「明天就是我媽的忌日，東西我都準備好了。」

　　「嗯，明天我們去的時候，跟以往是不一樣的關係了，現在我是她的女婿，我要好好祭拜一下她，謝謝她生了艾小夏。」

　　「彭五一，我媽媽到死的時候都還愛著你爸爸，可是說也奇怪，我卻沒有恨過你爸爸，我覺得是因為你對我的愛，讓我忽略了對他的恨；如果我媽媽知道我們在一起一定會很開心，她最愛的人的兒子成了她的女婿，也是好事一樁。」

　　「好吧，為了獎勵我表現這麼好，我們馬上回家去，繼續我們未完的大事嘍。」彭五一拖著艾小夏就走。

　　艾小夏跟在他身後翻了個白眼。這個男人，嚴肅認真的時候非常可靠，可是在她面前，大多數時間都像個孩子一樣，可是自己卻愛死了這樣的他，幸好，自己沒有錯過他。

　　第二天兩人早早來到艾小夏父母的墓地，艾小夏細心地打掃了兩人的墓，然後跟彭五一一起各叩了三個頭。

　　彭五一攬著艾小夏，跟她的父母表態，「伯父伯母請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小夏，讓她這輩子都幸福，不會再讓她受苦。」

　　說完，他放開手，給她跟父母獨處的時間，去一邊等。

　　艾小夏將臉頰貼著冰冷的墓碑，像是靠在媽媽懷裡的樣子，輕聲跟媽媽說著心裡話，「媽，我跟彭五一在一起了，他真的很疼我，我傻了那麼多年，錯過了很多好時光，現在我要好好愛他。媽，妳放心吧，這世上沒有人比彭五一更愛我，女兒會幸福的。」

　　看著她呢喃的樣子，遠處的彭五一心疼不已，有時候他會想，如果不是小夏的那些經歷，他們會是什麼樣子呢？他還會遇到艾小夏嗎？會愛上艾小夏嗎？答案是—— 會。

　　屬於你的那個人，總會在某個角落等你出現。

　　艾小夏絮絮叨叨了半天，擦乾眼淚挽著彭五一下山。

　　在車上，彭五一看著她哭紅的雙眼，忍不住問：「小夏，跟媽媽說什麼了？哭成這樣。」

　　「我說彭五一總是欺負我，可是我還是很愛他，我要給他一個幸福的家，完整的家，我媽同意了。」

　　他握著她的手，沒有說話。

　　艾小夏隨意往後視鏡看了一眼，突然發現一輛車從他們下山就開始跟在後面，保持一定的距離。

　　「彭五一，你看後面是不是有車跟著我們？」

　　「我早發現了，別害怕，妳先坐穩，他們追不上我們。」

　　在一個轉彎過後，彭五一將油門踩到底，車子倏地往前竄，後面的車很快被甩得老遠。

　　等回到家的時候，艾小夏已經出了一身汗，剛才也許是他們多疑，可是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彭五一送她回家後打了通電話，接著說要出門一趟，囑咐她不要單獨出門，也不要開車，家裡不要隨便開門，如果有事，他會讓羅昊來接她。

　　她站在客廳的窗戶目送彭五一離開，突然發現跟在他們身後的車居然停在他們家樓下，而彭五一離開的時候，車子並沒有跟出去。

　　艾小夏拳頭握得死緊，她先檢查了所有的門窗，確定都關得死死的，又回到客廳的窗戶邊，那輛車還在。

　　就在她思考應該怎麼辦時，電話響了，居然是袁易，艾小夏猶豫一下還是接起來了。

　　「小夏，妳好嗎？」

　　「嗯。」

　　「小夏，如果說我們沒有再見面，妳會不會抱著對我美好的記憶，一直到老？」察覺她聲音裡的冷淡，袁易一陣心痛。

　　「不，袁易，我謝謝你能再次出現在我面前，將我年少時的感情終結，沒有讓我抱著這個縹緲的希望活到終老。我很愛彭五一，很愛很愛，在我還沒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他，對你，我只有美好的記憶，希望你保重，但願我們以後不再相見。」

　　袁易輕歎一聲，「小夏，再見。」

　　掛上電話，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張震遠走過來見袁易站在那發呆，從後面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在這裡幹什麼？」

　　「想跟自己暗戀的女人表白，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拒絕了，覺得很沒面子。」袁易無奈地聳聳肩。

　　「就這麼點事，何必在這耍憂鬱，直接弄上床就好了。是誰啊？我幫你一把。」

　　袁易連忙擺手，「不用不用，遠哥，我是真心喜歡她，我們現在這樣，有今天沒明天的，再說人家也看不上我，我不想耽誤她一輩子。」

　　張震遠嘿嘿一笑，「我們做得可是能賺大錢的買賣，到時候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走，我帶你去個天堂。」

　　袁易站著不動，困惑地問：「去哪啊？我想回家睡覺，昨晚沒睡好。」

　　「哎呀，睡什麼覺，帶你去見識一下。」

　　袁易不大情願地跟在他後面，嘴裡還嘟囔著：遠哥，我好睏。

　　張震遠沒開平時的車，開了輛很破的車，車子沒車牌，也沒帶保鑣，袁易一看，堅持不肯上車，「遠哥，這破車你也敢開？我不坐，多丟臉啊！」

　　「別廢話，趕緊上車，到目的地你就知道為什麼要開破車了。」

　　袁易將信將疑地上了車，還不肯坐副駕駛，「我不要坐前面，讓人看見多丟人啊，我躺在後面。」

　　張震遠哈哈一笑，也沒強迫他，開著小破車就走了。

　　大概開了將近半個小時，來到一個偏僻的郊區，一個極不起眼的廢工廠前，像這樣的廢工廠，這裡有很多個，都是類似的建築。

　　袁易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這邊瞄瞄，那邊看看。

　　「遠哥，你帶我來這裡幹麼？」

　　張震遠示意他跟著，四周看了看沒有人跟蹤，按了門鈴，三長兩短。門開後，來人見是張震遠，立刻卑躬屈膝，張震遠招呼袁易進去。

　　進去後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可以用奢侈來形容，沙發上，地上，到處躺著吞雲吐霧的人。

　　袁易似乎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動也不敢動。

　　張震遠轉頭得意地對袁易說：「怎麼樣？來一點？」

　　袁易馬上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不行不行，這玩意我不敢碰。」

　　張震遠笑笑，拍拍手大喊一聲，「大家來 Happy 一下吧。」

　　震天的音樂響起，所有人不停扭動身軀，男男女女開始寬衣解帶、神情恍惚，袁易腦子裡只想到一個詞：群魔亂舞。

　　他忍不住從胃部湧上的噁心感，趴在牆邊開始吐，張震遠見他這幅模樣，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帶他離開。

　　袁易飛也似的逃了出來，上車後仍是乾嘔不止。

　　張震遠回頭看他笑著說：「本想帶你來開心一下，誰知道你這麼弱。剛剛那地方怎麼樣？」

　　袁易擺擺手，臉色發白，「我打死也不再來這裡了，那哪還是人啊，根本是野獸！」

　　「我今天帶你來是要讓你知道另一個賺大錢的門路呢。」

　　「什麼意思？遠哥，你那有貨？」

　　「沒錯，而且過幾天會有大批貨進來。」張震遠得意地說。

　　「怎麼可能？！最近掃毒掃得凶，你哪裡來的貨？」

　　「就是這樣才能賣高價啊，送貨來的人有的是辦法，你就別打聽了。」他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不願再談。

　　「遠哥，那你為什麼開破車啊？」

　　「傻子，這一路過來都有監視器，我要是開自己的車來，哪天這裡如果被查到，我不是就跟著完蛋了嗎？」

　　「這麼隱蔽也會被查到？」袁易不解。

　　「你在開玩笑媽？世界上沒有永遠安全的地方，再隱蔽也有被查到的一天，所以過段時間就要換地方。」

　　袁易沉默不語，似乎在思考什麼。

　　「怎麼？害怕了？還真是沒膽。」張震遠嘲諷兩聲，看他好像真的害怕了，也不再說話。

　　袁易在心裡想，當年艾小夏是不是被拖到這種地方強制注射毒品？他一個男人都感到心驚，何況當年還是小女生的艾小夏會有多麼恐懼，這麼一想，他的心都揪在一起。

　　張震遠邊開著車邊問袁易，「袁易，我很好奇，你學歷、經歷、能力都不缺，為什麼不再去找份工作，反而跟著我混？」

　　「遠哥，能一天幾十萬甚至幾百萬入袋，誰還想去領一個月幾萬塊啊？」

　　張震遠從後視鏡裡看了袁易兩眼，嘴角抽了抽。

　　「我們現在先去吃飯，淩晨兩點有筆大生意，跟我一起去吧。」

　　「什麼大生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淩晨兩點，張震遠先去了趟花山糧油公司，用袋子裝了一些古董塞到後車廂，然後又開著破車拉著袁易和兩個保鑣朝別的地方去。

　　在車上張震遠拿走袁易的手機，說這是規矩，除了他所有人都不許帶手機。

　　車停在一棟郊區的小平房外，張震遠坐在車裡，叫袁易拿著後車廂的東西進去，有人在那等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袁易毫不猶豫地拿了袋子走進去，只見裡面居然是兩個外國人。

　　他剛想該用中文還是英文對話，對方用流利的國語問：「貨帶來了嗎？」

　　袁易拍拍袋子，「帶來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過程一切順利，只是兩人才剛交易完，就聽外頭有人大喊：「有員警！」

　　袁易一聽有員警，抓起裝錢的箱子就往外跑，結果外面哪還有張震遠的蹤影，警車開始朝這邊湧過來，他看了一下四周的地勢，從小平房翻過去開始狂奔，錢也顧不上，那兩個老外跟保鑣跑沒多遠就被抓了。

　　袁易邊逃邊罵張震遠太狡猾，拿他當替死鬼。他躲在一個隱密的地方，等確定沒有人追來，才起身去找張震遠。

　　張震遠坐在車裡，慶幸自己解決了一個隱憂。

　　其實早上他有聽見袁易在跟艾小夏講電話，對袁易起了疑心，所以才會故意要他代替自己去做交易，那些員警其實也是他找來的，就是想要讓袁易被當場人贓俱獲。

　　正當張震遠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十分得意時，袁易的臉突然出現在車窗外，嚇得他整個人往後彈。

　　袁易拉開車門，「開車！」

　　張震遠定下心神，示意司機開車。

　　「遠哥，你是不是騙我啊？居然叫員警，想讓我被抓嗎？我早該想到你是要我當替死鬼，要是成了，錢我們分，出事了，你沒事，我有事。」

　　「兄弟，你冤枉我了，我壓根沒想到會有員警，我要是知道員警在，我怎麼可能去？總之你沒事就好，錢跟貨怎麼樣了？」

　　「我剛跟他們交易完員警就來了，拿著那麼沉的箱子我哪跑得動啊，當然是保命要緊。」

　　「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見形勢不對，撒腿就往後跑，幸虧我躲在一個隱密的地方，等確定沒人了我才出來。」

　　張震遠心裡氣得要命，但是臉上沒表現出來，反而假意安慰一番。

　　「遠哥，這次你必須幫我，我要跑路，你手裡有沒有錢，給我一點，怎麼說我也為你做了一回替死鬼，你不能見死不救。」

　　「我沒有現金，但是有貨。」

　　「還貨呢！我不要貨，我要現金，拿到手裡的錢才算錢，你如果不給我，我就去自首，把你也供出來！」袁易不滿地嚷嚷。

　　張震遠臉色一沉，朝保鑣使了個眼色，保鑣突地伸手扼住了袁易的喉嚨，袁易驚恐地看著張震遠，費力地擠出幾個字，「張震遠，你想幹什麼？」

　　「你我現在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你是選擇立刻死，還是等我錢到手，分你一部分，然後遠走高飛？這次是去緬甸取貨，我跟他們合作多年，對方只會跟我交易，任何人去都不會理，所以一定得由我親自出面，但是你必須跟我一起去，我已經找好了買家，等錢到手就馬上離開。」

　　袁易掙紮著讓自己能呼吸順暢點，「張震遠，你以為殺了我你就會平安無事嗎？我爸絕不會饒了你。」

　　「袁易，我當然不想鬧出人命，你現在除了相信我別無他法，你是聰明人，不要想著投案自首之類的，從現在開始，你得二十四小時形影不離地跟著我，拿到錢我們馬上就走。」

　　袁易別過臉不再說話。

　　張震遠露出一個陰森的微笑。

　　第二天一大早，趙敏打電話叫艾小夏快點看新聞，艾小夏睡眼惺忪的打開電視，晨間新聞正在播報昨夜破獲一起重大盜賣文物案，現場查獲了大量出土文物和大量現金，目前一人在逃，根據參與交易的犯人描述，畫出了在逃嫌犯的畫像。

　　艾小夏看到畫像，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她一定是看錯了，怎麼可能是袁易？！

　　「彭五一，五一，你快出來！」

　　彭五一火速地跑出來，艾小夏問他，「你看看，那是不是袁易？我有沒有看錯？」

　　他看了一眼電視，「嗯，妳沒看錯，就是他。」

　　她無力地靠在彭五一身上，「天哪！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他呢？我不相信，絕對不可能是袁易，我要打電話給他！」

　　她坐起身，拿出電話，撥出袁易的電話號碼，通了，可是沒有人接聽。

　　艾小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滿屋子亂轉。

　　彭五一將她擁入懷裡問：「小夏，妳還愛袁易嗎？」

　　「我不是因為愛他，我覺得袁易不是那樣的人，他不可能做這種事。」

　　他拍拍她的後背，安撫她的情緒。

　　「小夏，妳放心，袁易不會有事的，我跟妳保證！」

　　艾小夏抬起頭，一臉困惑，「你怎麼知道？」

　　「連妳老公都不相信了？」

　　「當然相信啊，可是……」

　　「放心吧，我說袁易沒事，他就一定沒事。」

　　接下來幾天，艾小夏雖然得到彭五一的保證，但總覺得心慌意亂，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之前跟蹤他們的車突然就消失了，袁易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正喝水的時候，電話響了，嚇得艾小夏失手打破了杯子，好幾秒才拿起手機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十五分鐘後，艾小夏坐在薑思怡的對面。

　　「艾小夏，知道我為什麼叫妳來嗎？」

　　艾小夏看著她，等她接下來的話。

　　「妳這麼聰明，難道想不到袁易為什麼要跟張震遠一起做事嗎？」薑思怡眉頭緊鎖。

　　艾小夏有些茫然，但是腦子裡又隱約想到什麼。

　　「老實跟妳說吧，我跟袁易都是國際刑警，他當初休假回來，無意中發現我們一直追蹤的國際販毒集團跟張震遠有交易，決定繼續查下去。遇到妳其實是個意外，後來知道了妳的遭遇，他發誓一定要將張震遠繩之以法，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妳，也真的很愛妳。」

　　艾小夏伸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她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專注的看了看薑思怡的表情，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惡作劇。

　　「不敢相信嗎？妳知道彭五一手裡那些張震遠跟工人的照片是哪裡來的嗎？妳知道在鶴立賓館是誰救了妳嗎？都是袁易。他那樣做其實已經違反了規矩，因為這樣他的身分很容易就會暴露，本來上司已經要他返回總部，可是他極力要求逮捕張震遠歸案後再回去接受處罰，他說一定要為妳報仇。」

　　艾小夏靠在椅背上，久久不能言語。這一切太令她震驚了，簡直就像是在看電視劇一樣。

　　「那袁易現在在哪？」一時無法消化真相，她對袁易的誤解，讓他多麼難過啊！

　　「張震遠很狡猾，他盜賣文物拿袁易當替死鬼，袁易本來已經沒有必要再回去，就說他已經被緝拿歸案就可以了，可袁易怕他起疑心，又回去了。張震遠已經是窮途末路，在這風頭上他居然還想做一筆毒品生意，撈一筆再跑，他要求袁易跟他一起去，那邊的毒販早已經被我們的同事控制，但是為了引張震遠過去，消息都封鎖了，張震遠雖然如我們所願上勾，可是在追捕過程中讓他逃了。」薑思怡內心滿是焦慮難安。

　　「什麼？張震遠逃了？那袁易怎麼樣？！」

　　她沉默半晌，才說出四個字，「生死不明。」

　　「怎麼會這樣？他怎麼那麼傻！」艾小夏掩面低泣。

　　「他不是傻，那是他的職責所在，對張震遠的個人恩怨是次要的，所以妳不必放在心上。我今天要回總部，特意來提醒妳一定要小心，張震遠已經知道袁易愛的人是妳，他有可能為了報復回來找妳。前段時間跟蹤你們的車是保護你們的，現在也得撤了，就這樣，我先走了。」

　　姜思怡起身跟艾小夏道別，走了幾步後又回過頭來，「艾小夏，妳很幸福，有兩個這麼愛妳的男人，祝妳幸福！」

　　薑思怡走後，艾小夏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動彈，腦子裡浮現袁易燦爛的笑容，回憶著他叫自己的樣子，為什麼她總是像個傻子一樣後知後覺？對彭五一是，對袁易也是。

　　她想起薑思怡說的話，如果張震遠回來，那他報復的人絕對不只她一個，肯定還有彭五一，想到這裡，她急忙起身離開，開車直奔五一地產。

　　雷宏告訴她，彭五一去參加一個商業酒會了。

　　「商業酒會？不是每次都是你替他去的嗎？總說自己的身分要低調。」

　　「是啊，我也奇怪，除非是必須他出席的活動，不然他都不會去。」雷宏也納悶。

　　艾小夏雖然覺得奇怪，但想想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也就放心，打算留在辦公室等彭五一回來。

　　「雷宏，你跟趙敏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她叫住正要離開的雷宏。

　　「我還沒求婚呢，再說，妳跟彭總都還沒結婚，我們著急什麼啊。」

　　「我跟你說，你從趙爸趙媽那下手，他們要是喜歡你，敏敏就跑不了了。」

　　雷宏半信半疑，「真的？」

　　「嗯，敏敏最孝順了。你自己趕緊想辦法吧，速戰速決，前兩天敏敏還跟我說，他們新來一個同事，長得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對她不停獻殷勤。」

　　沒等艾小夏說完，雷宏已經不見了。

　　她躺在沙發上想著袁易，心裡分外難過，她感激袁易對她的這份情誼，也內疚自己對袁易的誤解，現在他生死未蔔，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

　　正想得入神，趙敏打電話來了。

　　「艾小夏！」趙敏一聲暴喝，嚇得艾小夏差點扔了電話。

　　「艾小夏，我知道妳在聽，誰告訴妳有同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天天對我獻殷勤了？」趙敏氣得牙癢癢。

　　「什麼？妳說什麼？喂！喂！我聽不見啊！」掛了電話，艾小夏趴在沙發上，這雷宏還真是好玩，轉頭就去找趙敏問明白。

　　彭五一開門進來，就見她腿搭在沙發靠背上，人躺在沙發上，成一個九十度直角，沙發靠墊捂在臉上，還發出悶悶的笑聲。

　　他咳嗽一聲，「小夏，妳在做什麼？」

　　艾小夏被突然出聲的彭五一嚇一大跳，扔掉手裡的靠墊，就看他彎著腰在看她。

　　她伸出手摟著彭五一的脖子，「彭五一，我有難過的事也有開心的事，所以這樣待著，我可以不讓眼淚流出來，又可以笑。」

　　彭五一伸手將她抱起來坐好。「什麼事讓我們家小夏不開心了？說來聽聽，為夫替妳做主。」

　　艾小夏賴在他懷裡把薑思怡的話說給他聽。

　　「傻瓜，我早就看出袁易的身分非比尋常了，妳在賓館被救那次我就找過他，問是不是他做的，他沒有承認，但是也沒有否認，我說我也想快點讓張震遠落網，可以配合他取得張震遠的信任，包括那天在四海廳，我們都是演戲給張震遠看的。」

　　「你這個騙子，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害我誤會袁易！」艾小夏嘟起嘴。

　　「袁易不讓我跟妳說，怕妳知道實情後，見到他眼神會不一樣，騙不過張震遠。妳放心，袁易只是對外宣佈失蹤，實際上已經回來，受了點輕傷無大礙，不用擔心，只是他現在還不方便露面。」

　　艾小夏這下心裡才安穩一點，「可是袁易為什麼又回來？」

　　「他說張震遠是在他手裡逃脫的，他一定要親手將他緝拿歸案。」

　　艾小夏知道袁易安全了，心情頓時好了不少，又給彭五一講了逗雷宏的事，彭五一罵她調皮，說雷宏也是有壓力的，怕趙敏家裡嫌棄他沒房沒車，怕愛人讓人搶走了。

　　艾小夏吐了吐舌頭，彭五一趁機偷吻了一下。

　　「彭五一，你還能再色一點嗎？沒事兒就佔我便宜。」

　　「行，那我不佔我老婆便宜，我去佔別人便宜去。」

　　艾小夏雙手扠腰站到沙發上。「你敢！」

　　彭五一摟住她的腰，把臉埋在她的肚子上吹氣，癢得她哈哈大笑。

　　漸漸的吹氣陣地開始往上移，嚇得她趕緊從沙發上跳到地上，收復失地。

　　「別鬧了，一會兒又讓雷宏看見，我的臉都丟光了。」

　　「好吧，今天是週末，我們去外面吃飯，然後我帶妳去逛街，好久沒約會了。」

　　吃過晚飯，彭五一說難得出來走走，就不開車了，兩人手拉著手，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道。

　　艾小夏從小在這裡長大，可是卻從來沒有好好看過這個城市，因為她總在痛苦中徘徊，不像別的女孩子可以跟媽媽逛街，跟三五好友逛街，她的生活中只有彭五一和趙敏。

　　走了一段路，彭五一說要上個洗手間，讓她坐在長椅上等著。

　　看著來來往往的情侶親暱的姿態，艾小夏羨慕不已，她沒談過戀愛，沒有和閨蜜給男朋友選禮物的經驗，她已經二十八歲了，沒有做的事情卻太多太多。

　　突然人群裡傳來一陣騷動，行人的注意力都被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吸引過去，只見他手裡拿著一個擴音器，站在花壇的水泥臺上，朝著一個方向大聲喊，「艾小夏！我愛妳！請妳嫁給我！」

　　艾小夏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跳，回頭看見彭五一的樣子，又好笑又感動。這個男人總是在出其不意的時候，給出一個讓人不得不接受的驚喜。

　　「艾小夏！我愛妳！請妳嫁給我！」彭五一繼續旁若無人地喊著。

　　「艾小夏！我愛妳！我要做妳的提款機，我要做妳的出氣筒，我要做妳的熱水袋，我要做妳的管家，只求妳做我的老婆，好不好？」他拿著擴音器，聲音幾乎穿過了一條街。

　　所有的人都為彭五一鼓掌，女孩子的目光裡透著羨慕，男人的目光裡透著崇拜，都在尋找那個叫艾小夏的女子。

　　沒多久，所有商家都放起了同一首歌—— 「做我老婆好不好」。

　　如果妳疲倦了外面的風風雨雨

　　就留在我身邊做我老婆好不好

　　我一定會承受妳偶爾的小脾氣

　　或許我還能給妳一點意外一份歡笑

　　一個簡單安心的小窩

　　陪妳日出陪妳日落到老

　　聽到這段的時候，艾小夏淚如雨下，幼年時候所有的期盼，彭五一都一一幫她實現，他陪她走過懵懂，陪她走過青春，陪她哭泣，陪她歡笑。今生，她除了跟眼前這個男人一起看日出，一起看日落到老，她還能有什麼奢望？

　　彭五一用手指指天空，示意她抬頭看，所有的人也都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抬頭，頓時，大家都不約而同發出驚呼。

　　一大串五顏六色的氣球飄在空中，下麵吊著三幅字，左邊寫著：我任妳蹂躪，右邊寫著：妳任我享受，橫批：嫁給我。

　　再看看共同牽著氣球的兩人，艾小夏又哭又笑，趙敏頭上戴著尖尖的帽子，上面寫艾小夏，雷宏的帽子上寫著彭五一。

　　瞬間，人們的情緒被推到了最高點，所有的人一起大聲喊，「艾小夏，嫁給他！艾小夏！嫁給他！」

　　艾小夏緩緩走向彭五一，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不過十幾公尺的距離，她卻覺得那麼的遠，恨不得能快點走到他身邊。

　　她仰起頭看著彭五一，燈光下的他格外英俊，她朝他伸出手，彭五一一個使勁就把她拉進懷裡。

　　艾小夏看了看花壇周圍的人，有孔雀王朝員工，有五一地產的員工，有陌生的面孔。

　　她拿過彭五一手裡的擴音器，大聲喊，「這個男人，在我十六歲的時候撿到了我，也就是十二年前的今天，然後給我十二年的時光陪我長大，等我學會愛，世間再沒有一個男子比他更傻，再沒有一個男子比他更癡情，所以我要告訴全世界的人—— 我愛彭五一！我要嫁給他！」說完在彭五一的臉上親了一口，接著朝他伸出了手。

　　彭五一愣了一下。

　　「戒指！笨蛋！」人群大叫。

　　他恍然大悟，慌忙從口袋裡掏出戒指幫艾小夏戴上。

　　人群中已經有人感動得泣不成聲，這恐怕是大多數人這輩子見過最浪漫的求婚儀式了，女孩子們都羨慕不已。

　　趙敏跟雷宏見彭五一求婚成功，趕緊將氣球交給孔雀王朝的員工，擠到他們面前。

　　趙敏朝彭五一喊，「快下來吧，小心別摔倒了。」

　　兩人相視一笑，跳了下來。

　　「哎喲，彭五一你求婚，已經勞師動眾，你說你們要是結婚，是不是我們得做牛做馬啊？」

　　她揉揉痠疼的胳膊。

　　雷宏趕緊殷勤地替她按摩，邊狗腿地說：「敏敏，他這是小兒科，我的求婚會比他更浪漫的，妳放心。」

　　「嗯，這還差不多。等等，誰說要嫁給你了？」

　　「妳根本心裡想得要命吧，死鴨子嘴硬。」艾小夏不屑地說。

　　「行了行了，我們要回家甜蜜了，散了吧。」說完彭五一拖起艾小夏就跑。

　　艾小夏在扭頭的那一瞬間，似乎看到了袁易，她揉揉眼睛，又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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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14 00:28:15

　　第十章

　　第二天，各個報紙的娛樂頭條就是市長公子真情感動天地，浪漫求婚的畫面。

　　秦勤看著報紙氣得七竅生煙，拍著桌子把兒子和艾小夏輪流罵了一遍，卻毫無辦法；彭新國倒是很滿意，兒子顯然是有擔當的男子漢，這也算是對李碧英的另一種補償吧。

　　「孩子的事情妳就別管了，否則到時五一鬧僵了，妳後悔都來不及，上次妳私自去找艾小夏，五一知道了大發雷霆，現在婚都求了，報紙也上了，妳要再鬧出什麼事，妳讓我的老臉往哪放？」他出言勸慰妻子。

　　秦勤心想丈夫說的也對，只好偃旗息鼓。

　　彭五一開始高調地帶著艾小夏出席各種場合，她的身分漸漸明朗，走到哪裡，人們看她的眼光除了羨慕就是探究。

　　而彭五一出現在公眾面前的頻率越來越高，艾小夏一開始還很迷惑，某天突然醒悟過來，彭五一高調的目的只有一個—— 就是以自己為誘餌，引出張震遠。

　　張震遠如今是負案在逃，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而彭五一情場得意，事業順利，事事順心，這對張震遠來說絕對是個很大的刺激，他在情緒不穩定的情況下很可能做出報復的行為。

　　想到這裡，艾小夏驚出一聲冷汗，萬一彭五一有什麼事，她想都不敢想。

　　除了這件事，她一直有一種感覺，覺得袁易就在她的周圍，求婚那天看到的袁易並不是她的幻覺，彭五一現在堅決不讓她自己一個人出去，因為誰都不能掌握張震遠的行蹤。

　　可是她寧可自己去做誘餌也不想彭五一冒險，於是她趁著彭五一去公司，出門亂晃，這對於沒怎麼逛過街的她來說真是件痛苦的事，每天走到腿都痠了，也沒任何動靜。

　　這天彭五一突然有事回家拿東西，打開門發現艾小夏不在家，他連忙打電話給她，電話接通後鬆了口氣，接著發起了脾氣，「艾小夏，妳趕緊回家！」

　　艾小夏急忙趕回家，見彭五一黑著臉，她心虛地吐了吐舌頭。

　　「老公！」決定用美人計。

　　「閃一邊去！」

　　「老公！」又繼續使出八爪功。

　　「走開！」

　　「老公，嘔～」艾小夏突然覺得噁心，急忙跑到廁所去吐。

　　彭五一馬上跟過去，幫她拍拍後背。

　　艾小夏吐得渾身虛脫，淚眼汪汪地抬頭看著彭五一，他原有什麼火氣都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小夏，妳怎麼了？快過來躺一下。」扶著她在沙發上躺下，他倒了杯水給她。

　　艾小夏像是想到什麼，顧不得喝水，霍地坐起來，「彭五一，我這個月大姨媽沒來。」

　　「喔……妳說什麼？！」

　　「我說我大姨媽沒來。」

　　彭五一震驚到都結巴了，「妳妳妳說的是真的？」

　　「我怎麼可能弄錯。」

　　「那妳還不聽話自己跑出去？萬一妳有寶寶了怎麼辦？萬一妳碰到張震遠怎麼辦？妳想擔心死我啊！」彭五一爆發了。

　　艾小夏委屈地說：「我知道你用自己做誘餌，可我不希望你出事啊，我想張震遠肯定恨我更多一些，我來做誘餌也是一樣的嘛。」

　　「那妳要是出了什麼事，妳覺得我能活下去嗎？」他緊緊摟著艾小夏。「不對不對，現在這個不是重點，妳剛才說妳大姨媽沒來，又有噁心嘔吐的症狀，那是不是表示，妳有可能懷孕了？」

　　彭五一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些發抖。

　　艾小夏點頭。

　　「走，馬上去醫院檢查。」

　　到了醫院檢查後，彭五一看著檢查結果親了又親，再小心疊好放進口袋裡，轉頭發現艾小夏笑咪咪地看著自己。

　　他走過去將艾小夏摟在懷裡，「老婆，我們說好了，如果懷這個孩子對妳身體有影響，我們不能要。」

　　「噓，五一，不要當著孩子的面說這樣的話，他會聽見，而且你明明心裡想得要命，我也想得要命，為什麼不讓我試試呢？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嗯，好。」這一刻，彭五一覺得這是他目前人生裡最滿足的時刻。

　　彭新國和秦勤知道艾小夏懷孕也很高興，秦勤還特意跑去跟艾小夏道歉，然後又是煲湯又是送補品，把家裡的傭人也叫過來照顧艾小夏跟彭五一。

　　彭新國倒是說了很中聽的話，「趕緊跟小夏把婚事辦了吧，肚子大了就不好看了，只是得委屈小夏，我的職位不允許大開幾百桌，但是在節儉的情況下，還是會讓小夏嫁得風風光光的。」

　　艾小夏聽到後，心裡十分感激。因為媽媽的原因，她對彭新國沒有什麼好感，但是聽到他這番話，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誠心，那些前塵往事就沒必要再想了。

　　趙敏更是高興得不得了，嚷著要做孩子的乾媽，已經大包小包地往艾小夏家裡買東西，無論玩具、衣服，只要見到喜歡的，不管男女全買下來，弄得艾小夏直心疼她的錢。

　　「敏敏，妳現在要節儉點啊，這樣花錢，也不怕雷宏嚇跑。」

　　「不會的，他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的，還怕什麼？我相信他，再說彭五一也沒虧待他。」

　　艾小夏笑著搖搖頭。

　　「我聽聽，有動靜了嗎？」

　　「算了吧，才多大啊，我現在要多看看這方面的書，妳去幫我找些來，彭五一現在根本就是囚禁我，不讓我出門。」

　　「別不識好歹，人家彭五一是緊張妳，妳就別生在福中不知福了。安啦，我會幫妳找書的，還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我。小夏，我覺得真神奇，我腦子裡還重播著我們趴在草地上唱『難捨難分』的情景，感覺還是兩個長不大的孩子，妳現在居然要做媽媽了，時光真可怕，快到妳還沒察覺，就已經老去。」

　　「是啊，命運很神奇，我以前都不敢想像我會有這樣幸福的時候。敏敏，我這輩子如果不是有妳和彭五一，可能早就去陪我媽媽了。」

　　「呸呸呸，瞎說什麼呢。我們上輩子就是姊妹的緣分未了結，這輩子再續前緣。」

　　艾小夏心裡從未這樣寧靜，她一生無奢求，有笑聲，有孩子，有丈夫，這就是家。老天將她失去的都補償給了她，真是待她不薄。

　　秦勤派過來的傭人手藝很好，做的飯菜很合艾小夏的胃口。所以即使偶爾還是會吐，她還是吃得很舒心，漸漸變得紅潤豐滿起來。

　　懷孕頭三個月是最危險的時期，彭五一根本不讓艾小夏動，連下樓都禁止了，憋得艾小夏好不委屈。

　　正在做晚飯的傭人讓她看著鍋裡的菜，說沒鹽了，去買一包。艾小夏馬上自告奮勇要下去買，傭人堅持不讓，但她哪會放過這個溜達的機會，說保證買完馬上回來，拿了錢穿好鞋就下樓了。

　　結果這一去，傭人等了快一個小時也沒見艾小夏回來，這才意識到問題嚴重，趕緊打電話給彭五一，彭五一聽到後，心都快要蹦出來，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問了具體時間和情況，心知現在怪誰已晚了，頹然坐在沙發上，他打艾小夏的電話，在沙發上響了。

　　彭五一像猛獸一樣在家裡踱來踱去，通知羅昊調動所有人找艾小夏，她失蹤不到兩個小時，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彭五一不敢貿然驚動警方。

　　彭五一想了想，寫了一條簡訊發給袁易。

　　兩個小時後，彭五一電話響了，他定了定神接起來。

　　「彭五一，你那爛貨老婆艾小夏在我手裡呢，怎麼樣，著急了吧？哈哈哈。」

　　「張震遠，你想幹什麼？你想要什麼？只要說出來，我能滿足的一定會盡全力，不！你所說的所有要求我全部答應，但是一定不能傷害小夏。」

　　「哈哈哈，彭五一，你也有今天？老子今天變成這樣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把我爸弄進去，我會過得這麼潦倒嗎？還有那個袁易！枉費我那麼信任他，居然是臥底，想搞垮我？有那麼容易嗎？最後還不是他死，現在你們兩個心愛的女人就在我手裡，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哈哈哈哈……」張震遠的笑聲尖銳刺耳。

　　彭五一做了個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能亂。

　　「張震遠，說出你的要求，但是前提是不能傷害小夏，你放了小夏，我幫你逃到國外去。」

　　「彭五一，你以為我還會信你的話嗎？我看起來有那麼傻嗎？我告訴你，我的條件就是要你的命。」

　　「可以！我拿我命換艾小夏的命，你放了她，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㕷！張震遠毫無徵兆地掛了電話。

　　再打，關機。

　　確定了艾小夏是被張震遠綁架後，彭五一才報了警，彭新國親自打電話到警局，懇請警方一定要救出自己的兒媳婦。

　　幾小時後，張震遠再次打來電話，要求彭五一準備一千萬現金，準備好後彭五一自己一個人送過去。給他兩個小時籌錢，承諾兩個小時內不會傷害艾小夏，還說不許報警，報警他就跟艾小夏同歸於盡。

　　彭五一一邊想辦法籌錢，一邊找張震遠的下落。

　　一個小時後，彭五一接到袁易的電話，袁易說了一個地址，他通知警方後立刻開車趕過去。

　　當他趕到的時候袁易已經在等他。見到他來，兩人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商量。

　　「袁易，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確定在這裡面嗎？」

　　「當初張震遠帶我來過一次，我找了很多可能的地方，最後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找來這，他居然真的藏在這裡，這個地方是他祕密吸毒的地方，保鑣都不知道，估計那次是為了讓我給他做替死鬼才帶我來的。我觀察一段時間了，也沒找到突破口，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情況，又不能貿然衝進去。」

　　「時間不多了，只能等他給我打電話，最關鍵的是小夏懷孕了，她的心臟有問題，我怕出什麼危險。」

　　「什麼？！小夏懷孕了？張震遠這個畜生！」袁易聽到艾小夏懷孕的消息很不是滋味兒，可是又更加擔心她的安危。

　　這個時候彭五一的電話響了，他看了袁易，開了擴音。

　　「彭五一，錢籌到沒，提醒你還有一個小時。」

　　「不行，張震遠，我要聽小夏的聲音，我要你保證她很好，而且她的心臟不好，如果出了什麼問題，我一毛錢也不會讓你拿到！」

　　張震遠思考了五秒鐘，把電話給了艾小夏。

　　「五一！我估計已經沒救了，別拿錢贖我，就讓張震遠拿槍斃了我，別讓他一個人拿錢享樂去！」艾小夏說得很快，張震遠想阻止都來不及。

　　張震遠搶過電話，㕷的給艾小夏一耳光，「妳這個婊子！」

　　彭五一聽到張震遠打了艾小夏一個耳光，心疼得不得了，「張震遠，不許你動小夏，她要有什麼意外，我要你償命！」

　　那頭張震遠已經把電話掛了。

　　袁易很興奮，「小夏真聰明，她那樣說是在暗示我們，張震遠手裡有槍，而且是一個人。」

　　聞言，彭五一不禁為艾小夏感到自豪，那個自卑膽怯的小女孩長大了。

　　「讓警方悄悄包圍這一片，我們不能硬衝進去，否則張震遠可能來個魚死網破，他這平房是經過改裝的，沒有任何窗戶，所以沒有狙擊的可能，一會兒你拎著裝錢的箱子站在門口，我趴在屋簷上，開門後，你拖延時間，我找時機衝進去。」袁易有條不紊地部署。

　　張震遠再次打電話來的時候，離他所說的兩個小時還差二十分鐘，顯然他無比焦急。

　　「彭五一，你的錢準備好了沒有？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你立刻給我把錢送來，然後把你的車留下。」

　　「張震遠，我已經籌好了錢，現在就送去。」彭五一比張震遠更心急，艾小夏多留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

　　「你別想給我耍什麼花招，如果我發現有員警，我馬上斃了艾小夏，看是她的命值錢，還是我的命值錢。」

　　「你放心，我自己一個人去，你說地址，我馬上到。」

　　張震遠說的地址正是他們現在在的地方，彭五一跟袁易得耐著性子在外面等上二十分鐘，以免張震遠起疑。

　　兩個人的心跳聲都如雷般，時間感覺也變得異常緩慢。

　　「袁易，謝謝你。」

　　「謝我幹什麼？小夏能夠有你這樣的丈夫，我替她高興。她愛上你是理所當然的，我對她的愛沒有你堅定，也沒有你寬容，希望你們以後幸福。」

　　彭五一不再說話，其實他心裡沒把握，如果一開始袁易就拋開工作去追求艾小夏，結果是什麼樣，他也沒有把握。

　　終於等到二十分鐘過去，彭五一拎起裝錢的箱子，走過去按門鈴。

　　張震遠從貓眼裡看到就彭五一一個人，他拿槍對著艾小夏的頭，讓艾小夏開門。

　　彭五一從慢慢打開的門縫裡看到張震遠整個人都躲在艾小夏身後，槍正對著她的太陽穴，彭五一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張震遠，你別亂來，你要錢我給你帶來了，你把門開大點，我幫你送進去。」

　　張震遠帶著艾小夏突然疾步往後退，靠牆站著，高喊，「你自己進來，然後關上門。」

　　彭五一推開門，關門的一瞬間，張震遠還沒反應過來，袁易已經進來了。

　　張震遠氣得大叫，「彭五一你耍我！袁易，你居然沒死！」

　　袁易冷笑著說：「你都還沒落入法網呢，我怎麼可以死呢？」

　　艾小夏已經被勒得喘不過氣來。

　　「張震遠，錢我給你帶來了，你不過是想要條活路，如果你殺了小夏，你連活路的可能都沒有，你想清楚。」袁易勸誘張震遠。

　　「你們少他媽胡扯，我犯的那些事都夠我死好幾回了，反正都是死，我為什麼不賭一把？也好，今天人都齊了，就算我死，你們也都得陪葬。」

　　「你不要激動，張震遠，我不是員警，更不是法官，我判不了你死刑。我只想要回我老婆，你把她還給我，錢你拿走。」

　　「彭五一，我們兩個本來沒有深仇大恨，但是就為了這麼一個貨色，你事事跟我作對，我今天就要你們兩個做對陰間鴛鴦。」

　　「是是是，我錯了，我不應該為了艾小夏跟你作對，你不能給我個改錯的機會嗎？你要錢我已經拿來給你了，你要命我也已經來了。我只有一個條件，就是放了艾小夏，你現在讓她出去，我留下來做人質，我比她值錢多了，我爸是市長啊，就算有員警也不敢隨便開槍，我送你走。」

　　張震遠有一瞬間的猶豫，手上的力氣鬆了一下。

　　袁易往前走了一步，張震遠慌了，立刻用槍對著袁易，「你不要過來，過來我就開槍了。」

　　槍在離開艾小夏的那一瞬間，袁易飛快地迎了上去，槍響了！袁易快速擒住張震遠拿槍的手，艾小夏和彭五一同時大叫，「袁易！」

　　艾小夏使出全身力氣用自己的後腦撞張震遠一下，彭五一也上前掰開他鉗制艾小夏的手，三方夾擊讓張震遠亂了陣腳。他一腳將艾小夏踹出去老遠，趴在地上。

　　艾小夏痛得直冒冷汗，她翻過身想站起來，可是疼痛難忍。

　　聽到槍響的員警衝了進來，一擁而上擒住了張震遠。

　　袁易問了句「小夏，妳有沒有事？」就倒在地上。

　　她死死地盯著他心口那個冒著血的洞，感覺到自己的下半身有汩汩的熱流淌出來，她顧不得這麼多，爬到袁易身邊叫他，「袁易，你怎麼樣？你醒醒啊袁易。」

　　袁易微微睜開眼睛，吃力地伸手摸摸她的臉。

　　「小夏，妳把頭低下來。」

　　艾小夏依言，把頭伏在他嘴邊。

　　「艾小夏，我愛妳。下輩子請妳等我好嗎？」

　　她點頭，淚水大滴大滴地落在袁易臉上。

　　袁易笑了笑，手漸漸垂了下去。

　　這時彭五一驚呼，「小夏，妳流血了！」

　　下一刻，艾小夏昏了過去。

　　她覺得自己做了無數個的夢，夢見媽媽抱著她在窗前哼歌，又夢見爸爸舉著自己在空中飛，她嘴裡喊著，「飛啊！」

　　夢見她跟趙敏追著公車跑，大喊，「等我等我！」

　　夢見彭五一騎著自行車帶自己兜風，迎著太陽說：「艾小夏妳是我的！」

　　夢見無數紙鶴在腦子裡飛來飛去，袁易一遍遍地說著，「艾小夏，我喜歡妳。」

　　突然袁易變成了張震遠，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她沒命地跑著，終於跑不動了，回頭一看，張震遠又變成了袁易。

　　袁易說：「艾小夏，我愛妳！」他的眼神沉鬱而悲傷。

　　艾小夏覺得自己難過得快要窒息了。她說：「袁易，帶我走吧！」

　　這時遠遠聽到有人在叫「小夏，小夏！」是彭五一的聲音。

　　艾小夏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有彭五一、趙敏、雷宏，沒有爸爸媽媽，沒有袁易。

　　彭五一正一臉憔悴地握著自己的手，急切地叫著自己的名字。

　　「小夏，妳終於醒來了，妳嚇死我了！」他的眼眶都紅了。

　　艾小夏掙紮著起來問：「袁易呢？寶寶呢？」

　　彭五一按住她支起來的身子安撫她，「小夏，妳先別激動，妳自己的身體也很虛弱。」

　　「彭五一，你不要跟我顧左右而言他，袁易怎麼樣了？他是不是沒事？我們的寶寶呢？」

　　他低著頭緊緊地握著艾小夏的手，不吭聲。

　　趙敏終於忍不住哭出聲，「小夏，子彈正中袁易的心臟，搶救無效，已經走了。」

　　「妳胡說！我剛才還看見袁易的，他還跟我說『艾小夏，我愛妳』，趙敏，妳也騙我是不是？」

　　彭五一上前緊緊摟著她，「小夏，袁易是真的走了，而且寶寶也走了。」

　　艾小夏聽完彭五一的話，軟軟地倒在了他的懷裡。

　　彭五一不吃不喝地守在艾小夏床前等待她醒來，醫生說她的各項身體機能都沒有問題，可能是病人潛意識不願意醒來。

　　他真的害怕她永遠不再醒來，所以每天都陪著艾小夏說話，聊往事，憧憬未來的生活，凡事他都親力親為，醫生護士們都被彭五一感動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命運這麼殘酷的對待小夏，每次都經歷生命中重要的人在自己眼前離去，一次次的生離死別，對只有二十八歲的她來說，是多麼無情的折磨。

　　彭五一非常後悔告訴袁易艾小夏懷孕的事，他想，如果袁易不知道艾小夏懷孕，是不是會多一些耐心跟張震遠周旋呢？那麼會不會又是另一番結局？可是真的沒有如果。

　　袁易用自己的生命證明瞭對艾小夏的愛，他沒有辜負艾小夏對他十年的思念。

　　看著病床上面色蒼白的艾小夏，彭五一內心充滿了恐懼，他害怕艾小夏不再醒來，更害怕醒來後的艾小夏是什麼樣子，他緊緊握住艾小夏的手，生怕一鬆開，她就消失不見了。

　　「小夏，妳快點醒來，張震遠馬上就要開庭審判了，妳不想親眼見到這個害了妳和袁易的人是什麼下場嗎？法律一定會讓他償命的，袁易不顧自己的性命去救妳，是為了讓妳更好的活下去，而不是讓妳就這樣躺著，如果他地下有知，會不開心的。

　　「小夏，我想他是真的非常愛妳。小夏，妳想想我，難道我等了妳這麼多年，妳不心疼嗎？

　　還要讓我繼續等下去嗎？寶寶沒有了，我們可以再有，醫生說妳現在身體恢復得很好，以後要懷寶寶的幾率比較大，如果妳就這樣躺著，不和我實戰演習，怎麼會有寶寶呢？」

　　堂堂七尺男兒的他，再也無法遏制內心的悲傷，趴在艾小夏的床頭嗚嗚地哭起來，哭聲沉悶而悲痛，傳到門外，過往的醫生護士病人無一不動容。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放縱自己的情緒，陪著小夏一路成長，他是男人，他必須堅強，小夏的傷痛，他要替她撫平，可是如今，誰來替他撫平內心的傷痛？

　　趙敏和雷宏走到病房門邊，聽到裡頭時短時長的哭聲，她轉身趴在雷宏的懷裡抽泣，彭五一太壓抑了，他太辛苦了！

　　趙敏不知道彭五一除了艾小夏之外還有沒有愛過別人，她所看到的是他從青澀少年到成熟男人，身邊只有艾小夏一個女人。她不敢想像失去艾小夏，彭五一會不會崩潰。

　　也許是聽到了彭五一的哭訴，艾小夏竟然真的醒來了。

　　醒來後的她不哭不鬧，異常乖巧，只是不斷的重複一句：「五一，你不要離開我。」

　　她變得一刻也不能離開彭五一，只要一會兒看不到他，就會情緒失控地大喊大叫：「我要找五一，我要彭五一。」

　　除了這一點，其他和之前沒有什麼不同，沒有聽她再提起袁易。她依然會笑，依舊淡淡的，偶爾有些小俏皮，可是彭五一知道，艾小夏是在逃避她不想面對的現實。

　　張震遠被判死刑，立即執行。

　　彭五一告訴艾小夏的時候，她眼皮都沒抬一下，彷彿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他跟趙敏心裡很焦急，大一那年艾小夏患上嚴重的憂鬱症，後來經過治療雖然恢復了，可是醫生曾說不能再受到刺激，否則有可能會復發，到時就可能永遠不能痊癒了。

　　有時候白天彭五一讓媽媽過來陪艾小夏，可是她不停地叫著「我要五一，我要五一。」弄得秦勤實在沒辦法，歎口氣讓他去看著艾小夏。

　　於是，彭五一無論走到哪裡都帶著艾小夏，工作的時候，她就靜靜在一邊玩遊戲，玩累了就躺著睡一會兒；他出差談生意，她跟著去，就搬個椅子遠遠坐著，真正的二十四小時不離身，而彭五一怕她無聊，所以盡量減少了出門的機會。

　　秦勤勸他，「五一，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總不能這樣護著她一輩子吧？」

　　「媽，如果小夏一輩子這樣，我就一輩子帶著她，沒有我，她活不了，沒有她我也活不了，所以我不怕累。她只是在精神上比較依賴我，其他跟正常人沒有區別，照樣吃飯喝水生孩子。

　　所以妳放心，彭家不會絕後。」

　　「哎呀，五一，你誤會媽的意思了，小夏確實是太讓人心疼了，你說這老天爺怎麼就不開眼呢？什麼事情都讓她碰上了，媽再不通情理，也不會讓你現在丟下她，我的意思是，你得讓她的精神依賴有所轉移，這樣，你就能騰出時間來幹別的事，你總得養家吧，不如你們生個孩子，她有了孩子，看會不會好一些。」

　　彭五一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他們剛剛失去一個寶寶，小夏還沒有從中恢復過來，再加上她已經情緒異常，如果這個寶寶再留不住，那對她就是致命的打擊了，他不敢冒險。

　　其實有時候彭五一想著，如果能這樣過一輩子，也挺好。

　　譬如說現在——

　　「五一，我要洗澡。」

　　這是他最愛做的事情。

　　「老婆，來嘍。來，脫衣服。」

　　「你去一邊兒站著就行了，我又不是不會洗。」

　　艾小夏的意思是，只讓他守在門外，不讓看不讓摸。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嗎？

　　「老婆，妳讓我幫妳洗吧，我保證不亂動，妳說妳就讓我站著聽水聲，想著自己老婆在裡面光溜溜的，能想不能吃，妳這是非人待遇，到時我性功能退化了，吃虧的還不是妳？」

　　「真的會退化嗎？」

　　彭五一鄭重其事地點頭。

　　「那太好了，我正好可以試試別人的小雞雞大不大。」

　　「妳敢！」

　　「你敢我就敢！」

　　彭五一落敗。

　　艾小夏晚上睡覺一定要彭五一摟著才能睡，他趁機哄她，「老婆，妳握著小弟弟睡吧，這樣我就不會跑了，比較安全。」

　　「我抱著胳膊就好。」

　　「胳膊多硬啊？不累嗎？」

　　「切，你哪次你不是都說累，然後開始折騰我，你滾一邊兒去，我不上當。」

　　彭五一落敗。

　　某日，彭五一面試，艾小夏坐在沙發上玩遊戲，玩得正起勁兒，聽到彭五一問：「小夏，妳覺得這位怎麼樣？」

　　她收起手機，走到應徵者面前，問：「你有女朋友嗎？」

　　對方被她問得莫名其妙，不過還是老實地回答，「有。」

　　彭五一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艾小夏接著問：「你們住一起嗎？」

　　應徵者紅著臉點頭。

　　然後他悲摧地聽到艾小夏問：「你睡覺的時候讓她握著你小弟弟睡嗎？」

　　彭五一上前捂住艾小夏的嘴，把她拖回來，一邊尷尬地對應徵者說：「她就是有點幽默，表示對你的歡迎，你被錄取了。」

　　應徵者紅著臉邊道謝邊迅速跑了出去。

　　「艾小夏，妳給我過來。」

　　她一臉無辜，「怎麼了？」

　　「丟不丟人啊妳！」彭五一真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吃飯了沒事幹啊？沒事問她意見幹麼。

　　「我只不過是想瞭解一下，是不是只有你有這個習慣。改天我也問問雷宏。」

　　彭五一都快吐血了，決定跟艾小夏好好談談家庭地位的問題。

　　「艾小夏，妳覺得我們家誰當家？」

　　「我。」

　　「可是妳不認為一個家庭都是男人說了算嗎？」他循循善誘。

　　「你不是說做我的提款機，做我的熱水袋，做我的……」沒等說她完，彭五一朝她伸出手示意不要再說下去，他現在悔不當初，人是絕對不能衝動的，一衝動說出來的話，就奠定了自己這一生的家庭地位了。

　　艾小夏轉過身偷偷竊笑。

　　五一勞動節到了，彭五一的生日也到了，往年他不要艾小夏的任何禮物，只要跟她一起過就可以了。今年他內心有點小期盼，身分變了，待遇能不能改變一下呢？

　　羅昊張羅大家吃過飯後回孔雀王朝慶祝，眾人紛紛送上自己的禮物，彭五一收到手軟也沒發現艾小夏的禮物。他悶悶地不說話，艾小夏當沒看見。

　　一聽彭五一生日，來消費的客人也紛紛祝他生日快樂，羅昊大聲宣佈，今天的消費算他的，全場歡呼。

　　切蛋糕的時候，羅昊關了所有的燈，「I Will Always Love You」的音樂緩緩響起。

　　大廳裡的投影布幕亮了起來，螢幕上彭五一的照片被做成了幻燈片，大笑的樣子，微笑的樣子，抿嘴的樣子，皺眉的樣子，睡覺的樣子，還有出浴後圍著浴巾的樣子，引來了一陣口哨聲。

　　照片有過去十幾年的，有現在的，全是彭五一沒有見過的自己，都是艾小夏平時偷拍下來的鏡頭。

　　他吸吸鼻子，心想她的這份禮物一定費了很多心思，他以前總以為是他愛艾小夏多一些，可是現在發現，艾小夏其實早已經將他深深地印在心裡面。

　　最後一張照片是那張他跟艾小夏唯一的合影，螢幕上定格在這張照片，並出現一排字幕：彭五一，我想這樣和你依偎到老。

　　艾小夏推著生日蛋糕唱著祝你生日快樂的歌出現在彭五一面前。她主動上前摟住他，輕聲說：「彭五一，謝謝你沒有丟棄我。我愛你！生日快樂！」

　　彭五一回手環住艾小夏，這個女人終於學會了愛和被愛。

　　全場熱烈掌聲送給這對相擁的戀人，一起唱起了生日快樂歌，彭五一臉色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大家熱熱鬧鬧地切蛋糕，喝酒，聊天，一派歡樂。可是不知道是哪個人無緣無故掏出個手槍造型的打火機點煙，瞬間，艾小夏狂叫，「五一，快跑，有槍，你快逃。」一邊還推著他往外走。

　　他趕忙將她摟在懷裡安撫，「不要怕，那不是真的槍，沒關係，不會再有槍，張震遠已經死了，不會再有人傷害我們了。」

　　「死了？你說誰死了？」

　　「張震遠啊。槍決了。」

　　「那袁易呢？」艾小夏露出迷茫的神情。

　　彭五一跟趙敏對視了一眼，不知道怎麼回答她。

　　「袁易也死了，對不對？五一，袁易也死了是嗎？他是為了救我而死的，對嗎？該死的人應該是我，對嗎？如果我沒有吵著要出去，就不會被張震遠抓住，袁易也就不會死，寶寶也不會死。該死的人是我。我是個不祥的女人，剋死父母，害死袁易，五一，我也會害了你的。」

　　她突然趴在彭五一懷裡歇斯底里地哭起來。

　　彭五一安撫著她的情緒，這樣的艾小夏反倒讓他鬆了一口氣。

　　艾小夏不是不明白袁易已經走了，只是她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把悲傷全都壓在心裡面，內心充滿了恐懼，才會對自己極度依賴，不肯離開半步。

　　這會兒哭出來，倒是釋放了心裡的情緒，不然真怕她承受不了而再次患上憂鬱症。

　　艾小夏哭累了才停下來，眼睛紅腫地看著彭五一，歉疚地說：「五一，對不起，搞砸了你的生日宴會。」

　　「小傻瓜，妳肯面對事實，對我就是最好的禮物。還有那些照片，讓我知道其實妳真的是非常愛我，我從沒有過這麼開心的生日。謝謝妳，小夏。」

　　回到家裡，她從櫃子裡拿出一個袋子，遞給彭五一。

　　「這是最特別的生日禮物。」

　　彭五一打開袋子一看，裡面好多小球。他拿起一個玩了一下，是可以打開的，裡面放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彭五一的願望我都會實現。

　　艾小夏得意地說：「怎麼樣，特別吧，你今天三十三歲，我送你三十三個願望。每次你想的願望都寫在紙條上，把它給我，我就幫你實現，然後就收回這個小球。」

　　彭五一摟著她狠狠地親了一口，「太好了，這份禮物深得我心。哈哈，快去拿筆，為夫要寫下第一個願望。」

　　艾小夏去拿筆的時候，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彭五一在第一張紙條上認認真真地寫下：希望艾小夏握著彭五一的小弟弟睡覺。

　　艾小夏接過一看，頓時捶胸頓足，「天哪，我怎麼會想到這個餿主意啊！」

　　彭五一奸計得逞，開心收好剩下的三十二個球。

　　晚上，他終於如願以償，帶著滿足的微笑入睡。

　　早上起來，艾小夏一刻也不耽誤，飛快地爬起來，甩了甩痠痛的手大罵，「彭五一，你這個大變態！想這樣的餿主意，累死我了。」

　　彭五一笑得很色情，「我覺得我很舒服啊。」

　　「快滾去上班去。我還要再睡會兒。」

　　彭五一怔住了。

　　「妳不跟我去上班了？」

　　「嗯，不去了，五一，你放心，我沒事了。我之前是害怕你跟爸爸媽媽和袁易一樣，轉眼就不見了，我太恐懼了所以不敢離開你半步。」

　　他心疼地摸她消瘦的臉蛋，她先前憋壞了，現在釋放出來，心裡安定了很多。

　　「那妳就在家歇著，好好休息，等我下班回來再做飯。」

　　送走彭五一，艾小夏將自己的三樣寶貝拿出來。

　　好多個紙鶴已經磨得快爛了，她一個一個打開來看。

　　袁易說，艾小夏，妳笑的時候真好看，多笑笑。

　　袁易說，艾小夏，我每天都等妳的答覆。

　　袁易說，艾小夏，我等妳到天荒地老。

　　袁易說，艾小夏，我願意為妳付出一切，甚至生命。

　　淚水漸漸模糊了她的雙眼，一語成讖！

　　袁易的笑臉時時閃過她眼前，她已經無法回報袁易的深情。袁易曾說「下輩子請妳等我。」

　　可是錯過的人，又怎知下輩子會再相遇，也許是親人，也許是仇人，更多的可能是陌生人，今生不知來世事，她怎敢許他下輩子呢？

　　摩挲著《紅塵無淚》的封面，艾小夏緊緊將書貼在臉上，就好像袁易臨走前，在她臉頰輕輕地撫摸。

　　那條項鏈，艾小夏從沒戴過，一直珍藏，她此時拿出來面對鏡子戴上，對著空氣說：「袁易，你看到了嗎？你給我的，我一直珍惜。謝謝你給我這麼美好的回憶和感情，放心，我會好好珍惜你的心意，把你的分一起活下去。」

　　像是鄭重的告別，艾小夏收起了所有有關袁易的東西。她知道此生自己都不會再拿出來，她無法面對內心的愧疚，可是她知道，袁易希望她幸福，那她就完成他的心願，幸福下去。

　　在這段灰暗的日子裡，幸好，趙敏的婚訊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雷宏那個腹黑男，果然出狠招，他跑到電視臺門口，遇人發一朵玫瑰，央求人家拿去給趙敏，然後說：「趙敏，嫁給雷宏吧。」

　　那天正在整理新聞稿的趙敏，看到所有同事一個個進來送自己玫瑰，說同樣的一句話，開始她覺得很丟臉，可是說的人多了，卻覺得那句話很動聽。

　　雷宏是個講求實際的人，卻肯花錢買來這麼多玫瑰，讓自己享受一次浪漫，不能說不敢動。

　　最後終於坐不住了，她跑到電視臺門口朝雷宏大喊：「你瘋了嗎？花錢買這些東西，這些花都夠你弟弟妹妹一個月的生活費了。」

　　雷宏將自己手裡的花遞給趙敏，隨後掏出一個戒指，「敏敏，我或許不能隨時隨地事讓人羨慕妳，但是最起碼在你美好的青春裡，有過一次讓人羨慕的經歷和愛情。嫁給我，可能暫時不會讓妳享受很豐厚的物質生活，但是我會在以後的日子，讓妳收穫豐厚的愛情和呵護。嫁給我，好嗎？」

　　趙敏在一片掌聲中笑中帶淚地答應了雷宏的求婚。

　　套上戒指後雷宏來了句，「哼，什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都沒戲了！」

　　趙敏噴笑，「你還說，要是我喜歡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哪還有你的分？放心吧，我就愛你這踏實過日子的性子，所以我不會跑的。」

　　雷宏跟趙敏年紀都不小了，兩家商量了婚期，定在十月一號，不大肆宴客，就舉行個簡單的儀式。

　　可是雷宏連這個簡單儀式的機會都沒給就直接登記了，因為趙敏懷孕了。

　　「雷宏這頭種豬，妳說他是不是故意的啊，連這點錢都想省了。」

　　「敏敏，妳還不是自己願意，妳要真不願意就帶球跑，不跟他在一起，我就跟妳說吧，妳家雷宏是絕對的潛力股，妳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艾小夏，妳就不能站在我這邊，幫我罵罵他出出氣？」

　　艾小夏一甩手就要出門。

　　「妳想幹麼？」趙敏急了。

　　「去教訓雷宏啊。」

　　趙敏拽著她胳膊，「行了行了，你們兩人婚禮定在什麼時候啊？」

　　艾小夏歎了口氣，「他都沒跟我提這事，敏敏，我發現最近五一對我不冷不熱的，回家也不跟我多說話，關在書房不出來，妳說是不是對我厭倦了啊？」

　　趙敏白了她一眼，「艾小夏，妳真的好閒，那彭五一要是變心了，我跟妳說，這個世界上我就絕對不會再相信愛情了！我立刻跟雷宏離婚！」

　　「呸呸呸，瞎說什麼呢，剛結婚妳就說離婚，不吉利。」

　　「那妳說，你們家彭五一還不想跟妳結婚？我告訴妳，我寧可相信母豬會上樹，也不信心彭五一變心。他是本世紀唯一的絕種好男人呢。」

　　「那他為什麼不提結婚的事呢？」

　　「說不定又是想給妳一個驚喜，別多想了。」

　　艾小夏按了按自己撲通亂跳的心，但願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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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14 00:28:42

　　第十一章

　　艾小夏跟彭五一說趙敏結婚的事，他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她不死心，接著提示說，好羨慕趙敏可以做新娘，彭五一說要去洗個澡。

　　艾小夏生氣了，求婚的時候你叫得這麼大聲，這會兒卻不理，她今天就非得弄清楚彭五一的意圖不可，坐等著他出來。於是艾小夏就站在浴室門口等著。

　　彭五一洗完澡出來，嚇一跳。

　　「彭五一，我給你的暗示你聽不出來啊。」

　　「什麼暗示？」彭五一邊擦頭髮邊裝傻。

　　「結婚啊，趙敏都結婚了，你也求過婚了，聽不懂我暗示我也想結婚嗎？」

　　「聽懂了。可是我沒打算跟妳結婚。」他淡淡地說。

　　「你說什麼？！彭五一，你再說一遍！」艾小夏怒火中燒。

　　「我說我沒打算跟妳結婚。」

　　艾小夏像是聽到最好聽的笑話一樣，朝他一甩手，「切，一點都不好笑，你是不是又想出什麼鬼主意？」

　　「艾小夏，我說的很清楚，我也不是開玩笑。如果妳可以接受就接受，不可以就趁早分開。」

　　他看上去不像是開玩笑。

　　艾小夏頓時覺得心口一陣劇痛，她臉色慘白，呼吸也開始變急促。彭五一見狀慌了，趕緊上前扶住她。

　　她一把甩開他的手，一字一句地問他，「彭五一，你說的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就不要再管我的死活，如果你只是逗我玩，以後不要開這種玩笑。」

　　彭五一頓了頓，收回扶著她的手，「我是說真的。我不會跟妳結婚。」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是突然覺得倦了，不知道十幾年來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荒廢大好的青春在妳身上，而且妳心裡不是一直放著袁易嗎？他死，妳不是很傷心嗎？」

　　艾小夏覺得自己渾身冰涼，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竟是出自彭五一口中，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轉眼就變成陌生人的姿態對自己說「我不會跟妳結婚」，他把她從地獄扶上了天堂，然後又從天堂親手推她下地獄。

　　彭五一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艾小夏想從他臉色找出一絲絲愧疚都沒有找到。她絕望了，彭五一說的是真的！

　　她衝進房間，拿起行李箱，收拾了幾件衣服就要出門，彭五一拉住她，「妳要去哪？」

　　「要你管！我去哪跟你有什麼關係？」

　　「妳別任性，如果妳不想跟我待在一起，我走，妳留下。」

　　彭五一說完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回房間穿了衣服就走了。

　　艾小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不懂好好的感情為何出問題，說變就變。

　　哭夠以後，她在房間裡來回走著，回想著彭五一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冷靜下來以後，她怎麼也不相信彭五一是這樣的人。

　　於是她打電話給趙敏說了彭五一跟她說的話。

　　趙敏氣得在電話裡大罵，「艾小夏，妳這頭豬，彭五一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妳不知道？」

　　艾小夏突地跳起，「到底出什麼事了？」

　　「彭五一的爸爸被調查了妳不知道嗎？我以為彭五一會跟妳說呢。」

　　艾小夏的心亂了，「等等，敏敏，妳能說清楚點嗎？」

　　「哎呀，妳等我，我馬上過去，當面說吧。」

　　她一遍一遍罵自己是豬頭，彭五一最近情緒變化挺大的，她一直以為是因為工作壓力大，還有就是張震遠的事情鬧得他太累了，根本沒往別的方面想，問過彭五一，他總說沒事，別操心。

　　趙敏火速趕了過來，進門就開始數落艾小夏，「妳說妳怎麼當人家老婆的，自己未來公公出這麼大的事都不知道。」

　　「敏敏妳別說我了，我現在正難受呢，彭五一估計是怕我擔心所以沒告訴我。」

　　「我聽雷宏說，彭五一可能也會被牽連，不知道能不能脫身，現在是劉祥在幫他們。」

　　艾小夏拍拍自己的腦袋，「我這個豬頭，彭五一說那些話肯定是怕自己萬一有事會連累我。所以說不會跟我結婚之類的話，我還真的生他的氣，我真是不夠信任他。」

　　趙敏安慰她半天，說具體情況她也不太清楚，要不可以問問劉祥。

　　艾小夏打彭五一的電話，沒打通，她估計彭五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孔雀王朝了，於是也顧不得天黑，自己開著車直奔孔雀王朝。她直接去彭五一的辦公室，可是沒人。

　　翻出劉祥的電話，撥過去，劉祥似乎沒有感到詫異，只是說：「我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明天打給妳。」

　　艾小夏頹然地坐在沙發上，彭五一能去哪呢？她擔心得要命。

　　艾小夏下樓的時候碰到了羅昊，抓住他問彭五一的下落。

　　羅昊要她跟他走，領著艾小夏到酒吧，只見彭五一正坐在角落裡，一個人喝著悶酒。

　　艾小夏走過去挨著彭五一坐下，自己也端起一杯酒，彭五一見是她，搶過酒杯，「妳不能喝。」

　　「你都不跟我結婚了，幹麼管我死活，我就要喝。」

　　「艾小夏，我說不許就不許。」

　　「你是我什麼人？你不許就不許？如果你是我老公，就可以管我。」艾小夏脾氣也上來了，就把我艾小夏想得那麼庸俗嗎？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

　　彭五一將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我不是妳老公也要管妳！」

　　她才不管，端起一杯酒一口乾了，他想攔都攔不住，接著她又端起第二杯一口氣喝了。

　　羅昊則在一邊煽風點火，「五一啊，小夏這麼喝不行啦，傷胃啊。」

　　彭五一抿抿嘴，站起來，扛起艾小夏就走。

　　羅昊追在後面喊，「我開車送你們，喝酒別開車。」

　　彭五一也沒拒絕，艾小夏也沒掙紮，兩杯酒下肚，她已經開始頭暈了，被彭五一一扛，更暈了。

　　結果上路沒多久，艾小夏就吐在彭五一的身上。

　　羅昊把他們送到樓下，彭五一獨自將艾小夏扛上樓，也不知道她是真醉還是假醉，反正就是爛泥一灘，站都站不穩，整個人靠在彭五一身上。

　　彭五一沒辦法，把她帶進浴室，開始給她脫衣服洗澡，艾小夏卻開始脫他衣服。彭五一拍掉她的手，她笑嘻嘻地說：「老公，你別晃來晃去，來吧，你也一起洗。」

　　彭五一聞著自己一身臭味兒，只得脫了外衣。

　　艾小夏湊上來，給他一個挑逗的眼神，彭五一拿起蓮蓬頭從頭淋到尾。

　　艾小夏一個激靈站起來，氣得哇哇大叫，「彭五一，你要謀殺我啊？！」

　　彭五一不說話，把她脫個精光，開始給她洗澡。

　　她乖乖讓他洗，眼淚㕷答㕷答掉下來，「五一，你不要扔下我，沒有你我該怎麼辦？你為什麼從不讓我分擔你的壓力呢？就算你有什麼事，我也不可能再嫁給別人，你在裡面待一年，我等你一年，你要待十年，我等你十年，待一輩子，我就等你一輩子。

　　「我哪也不去，就守著你，你等了我這麼多年，這次換我等你。我求求你，五一，你不要推開我，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沒有你，我的人生根本就沒有意義了。」

　　彭五一抿著嘴，拿條大浴巾將她包好，抱起來走到臥室，扔在床上後轉身就走。

　　艾小夏也顧不得自己一絲不掛，衝上去抱著彭五一不讓他走。

　　彭五一的內心如火般煎熬，感覺她的眼淚弄濕了自己身後大片衣服，他無奈地轉過身將她抱回床上，塞進被窩裡。

　　他和衣躺在艾小夏身邊，撫了撫她的頭髮，艱難地說：「小夏，我爸的問題挺嚴重的，這麼多年，我從沒問過他，因為我總覺得那個家對我來說就是一個牢籠，可是如果我爸如果想減輕刑期，我就必須幫他承擔一部分，我媽也有可能被判刑。現在和未來對我來說一切都是未知數，我怎麼能承諾給妳婚姻和幸福呢？」

　　艾小夏見到的彭五一永遠都是意氣風發的樣子，從沒見過他如此無助頹廢的模樣，心疼地將他的頭摟在懷裡，「五一，我這輩子生是彭家的人，死是彭家的鬼，無論是什麼樣的結果，我一定會等你，該做的我一樣也不會少做，你就死了那條趕我走的心吧。」

　　彭五一歎了口氣親親艾小夏，「小夏，還有件事，我不想再瞞著妳了。其實，袁易並沒有死。」

　　艾小夏大吃一驚，「什麼？！」

　　「袁易並沒有死，他在手術時因心臟停止跳動導致腦部受創，暫時變成了植物人，已經送往國外治療，醒來的機會不小。

　　「袁易的爸爸和姜思怡一致同意對妳宣告他已經死亡，怕以妳的性子，會鬧著要報恩而守著他，如果妳是愛他的，沒有人會阻止妳，但是妳如果是因為對他愧疚，會傷害更多人。希望妳原諒我隱瞞了妳這件事，但是我發誓以後任何事絕不會再欺騙妳，因為我已經知道，我的老婆已經強大到有足夠的能力跟我分擔一切壓力。」

　　艾小夏被所有人的良苦用心感動，覺得自己何其幸運。

　　彭五一在一個星期後被傳訊至警局協助調查。

　　艾小夏每天將家裡收拾了一遍又一遍，擦得窗臺都可以照出人影，期間趙敏要來陪她住，被她婉拒了，趙敏有孕在身，萬一出了什麼岔子就後悔莫及了。

　　她起床後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看報紙、看新聞，看有沒有關於彭新國以及彭五一的報導；沒看到，心裡慶幸，可是又擔心，不知道明天將迎來什麼風暴。

　　彭鯤從英國趕回來，她不曾接觸爸爸的同事朋友，不知道從何下手，但心知爸爸這次是在劫難逃，可是如果五一犯傻，替爸爸扛罪的話，那就冤枉了。

　　在這樣困難的時期，她跟艾小夏有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對艾小夏的鎮定，彭鯤感到意外，她一直以為艾小夏那麼依賴五一，這種時候一定是哭哭啼啼的，但事實卻相反，艾小夏一直安慰她，還說無論什麼結果都會等，會照顧他的父母。

　　這天，劉祥的到來，讓艾小夏就像看到了希望。

　　「劉祥，是不是有什麼新的消息？」

　　「對不起，暫時還沒有，我還在努力，彭總現在只要不替彭市長扛罪，他應該沒什麼大事，我很佩服他的是，他像是有預知能力一樣，在很早以前就將公司轉到妳名下。」

　　「哈，劉祥，你這時候還跟我開什麼玩笑。」艾小夏擺擺手。

　　「小夏，妳第一次在公司碰到我的時候，那個時候彭總已經在辦這件事了。其實在我們相親見面的第二天，彭總就打電話給我，問我願不願意跟他一起工作，他說他直覺可以信任我。

　　去了五一地產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公司轉到妳名下，雖然不是最好的辦法，但是他的目的就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給妳最大的保障。」

　　艾小夏覺得自己都快沒法呼吸了，心中滿是彭五一的名字和身影。這個傻瓜，孔雀王朝給了她，五一地產給了她，他還剩下什麼？

　　她這才想起來，似乎有一天早上她還沒睡醒，彭五一要她簽什麼東西，她那時很想睡覺，看都沒看，他讓她簽哪就簽哪，等睡起來後就忘了。

　　「彭總走的時候交代，如果他出不來，公司由雷宏代為管理和經營，當初原本想讓妳學著管理，可是見妳實在沒興趣，就放棄了。」

　　劉祥拿出所有檔給艾小夏過目，她推到一邊，看都不看，這些對她來說不是最重要的，她關心的是彭五一的情況。

　　「劉祥，你告訴我，五一出來的機會大不大？最壞是什麼情形？」

　　「目前他是屬於協助調查，如果沒有問題，很快就可以出來了，只是市長及夫人估計是在劫難逃了。」

　　「現在能見到人嗎？」彭鯤問。

　　劉祥搖頭。

　　艾小夏表示如果要退還贓款之類的，可以賣掉孔雀王朝，和五一地產。

　　劉祥還是搖頭，「不用了，那些錢基本都已退還，彭總說錢的事妳不用操心，他已經做了安排。」

　　彭鯤坐在沙發上直掉眼淚，「我這個傻弟弟啊！」

　　等待的日子是種煎熬，艾小夏內心堅信彭五一一定會沒事，而且她現在最想跟他分享的事情是—— 她再度懷孕了。這個消息，在這樣沉悶壓抑的日子裡，對眾人來說無疑是值得安慰的消息。

　　彭鯤知道艾小夏的身體狀況，對她細心照料，她自己這次也是格外細心。總覺得以自己的身體狀況能這麼快再有孕，是上天對自己的補償和眷顧，是對善良的彭五一的獎勵。

　　雷宏將公司打理得很好，他是個有能力的人，彭五一看中的人，錯不了。

　　趙敏已經過了三個月的危險期，雷宏解除她的禁足令，三不五時過來給艾小夏上課，說這樣不行，那樣不能做的，弄得她很頭疼。

　　偶爾她會想起袁易，不知道他現在醒過來沒，看得出薑思怡很愛他，有她守著，袁易應該會幸福，只是很遺憾，沒有辦法跟他親自道謝。

　　但艾小夏不再愧疚，袁易是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對她的愛，她好好生活，就是對他最好的回報，她相信堅強如袁易，一定會醒過來。

　　她這次孕吐很嚴重，吃下去多少就會吐出來多少，彭鯤急得沒辦法，逼著她去醫院打營養針，還去醫院做了全面的檢查，可喜的是身體狀態變得比較好。她更有信心了，一定要養好身體，等著彭五一歸來。吃不下東西也強吃，經常吐得淚眼汪汪還是硬吃，看得彭鯤好心疼。

　　這天艾小夏正在浴室吐得淅瀝嘩啦時，有人按門鈴，她顧不上開門，趴在馬桶蓋上面色蒼白，有氣無力。

　　過一會兒有雙有力的手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艾小夏回頭，彭五一一臉鬍碴的出現在她眼前。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將艾小夏抱到沙發上坐下，她依偎在他懷裡，彭五一一下一下地摩挲著她的肚子，親親她的臉蛋，緊緊地摟了又摟。

　　兩個人就這樣依偎著，沒有言語交流，沒有眼神交流，只是聽著彼此的心跳聲，知道對方真真切切存在。

　　彭五一看看時間，將艾小夏放下來，「老婆，現在馬上穿衣服。」

　　「幹麼？」

　　「到了妳就知道了，快點。」

　　她跑去穿衣服，彭五一翻箱倒櫃一番，換了身衣服，刮鬍子洗臉，然後神清氣爽地帶著艾小夏出門。

　　車在戶政事務所門口停下。

　　彭五一小心翼翼地扶著艾小夏排隊登記結婚，前頭還有兩三對等著辦理。

　　「艾小夏，不管妳想好沒，現在都不能後悔了，必須嫁給我。」

　　「彭五一，你也不能後悔了，必須娶我。」

　　其他的小情侶奇怪地看著這兩個來登記結婚的人，疑惑他們怎麼弄得跟黑社會逼婚一樣。

　　從戶政事務所出來後，彭五一不顧來往的人群奇怪的眼神，大叫一聲，「艾小夏終於屬於我啦！」

　　在準備婚禮的過程中，得到了彭新國和秦勤的宣判，彭新國判有期徒刑十八年，秦勤判有期徒刑五年。

　　婚禮之前，彭鯤、彭五一和艾小夏一起去探望兩人。彭新國老淚縱橫，拉著艾小夏的手說出埋在心裡一輩子的話，「小夏，我對不起妳媽媽，也對不起妳啊。」

　　「爸爸，您別這樣說，所有的苦難已經過去了，我和五一等著您出來享天倫之樂。」

　　秦勤知道艾小夏再次懷孕，謝天謝地謝菩薩，說一定要在監獄裡吃素償還自己的罪過，給孫子積點德。

　　宜居花園的房子打掃一新，艾小夏不方便東奔西走，所以由彭鯤張羅結婚用品，彭五一成了二十四孝老公，天天守著，生怕老婆有什麼閃失，還買了一堆胎教的書，天天趴在艾小夏肚子上做胎教，其實就是吃豆腐。

　　「老婆，讓我看看今天妳胸圍又大了多少了。」

　　「滾一邊去，昨天不是剛看過嗎？我又不是饅頭，一夜就大一圈。」艾小夏不耐煩地推開他。

　　「老婆，什麼時候才過三個月啊，醫生說過了危險期，體位正常就可以過幸福生活。」彭五一涎著臉。

　　「你能不能想點別的啊，成天想那些。」

　　「老婆，我不行了，妳幫幫我吧。」

　　「怎麼幫你？」

　　彭五一抓著艾小夏的手伸進自己的褲襠裡，碰到已經炙熱灼手的硬物，她心裡突然一軟，他這幾個月來怕傷了自己跟孩子，都很克制，還真是辛苦他了，心念一動，手跟著動了動。

　　彭五一被這突如其來的快感弄得忍不住呻吟起來，可是真不湊巧，門鈴也跟著呻吟起來。

　　艾小夏像是做了壞事一般，趕緊將手拿出來，踢踢他，「開門去。」

　　彭五一哀號，「老婆，我動不了，妳去開吧，讓我冷靜一下。」

　　她打開門，是份快遞，沒有地址。

　　拆開外包裝，是一個精美的首飾盒，她看看彭五一，彭五一連忙擺手，「不是我。」

　　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條項鍊，跟艾小夏珍藏的那條一樣，只是紅繩換成了白金，玻璃淚珠換成了鑽石淚珠。

　　拿起放在下面的小卡片，上面寫著：小夏，希望妳將這一生的眼淚收起來，再不用等待，不用徬徨，快樂幸福一生！

　　沒有署名。

　　艾小夏跑到到門口，沒有人影。

　　彭五一，將她摟在懷裡，「小夏，我會連同他對妳的愛一塊愛妳。」

　　婚禮儀式艾小夏堅持簡單化，彭五一說將來一定補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

　　由趙敏的爸爸牽著艾小夏的手交到彭五一手裡，彭五一牽起艾小夏的手慢慢地走著，這一生他都不會再放開。

　　誰言等待無止境？他終於等到他的新娘，他要給半生淒苦的她一個溫暖的家，有丈夫，有孩子。

　　她給他一個安逸的家，有妻子，有孩子。

　　然後白頭到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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