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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喬楚】除了你,我誰都不愛 (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02:48     標題: 【喬楚】除了你,我誰都不愛 (全文完)

內容簡介:

非關浪漫,無需理由;
混沌天地退去
人們就走進愛情之中……
她一直是愛著他的,
即使他的身份是她哥哥……
可是,她心裡知道,
他們之間一點血緣關係都沒——
真正的阻礙,
系結在那個身懷翠玉珮的女孩……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03:35

楔子

晚霞紅艷艷地灑滿初秋南台灣的山頂上,清風徐徐拂過樹梢,小河緩緩地流動著。

    望著眼前的美景,高文穎不由自主地放鬆了手中油門,盡情地讚歎造物者的神奇。若不是離別在即,他一定非在此地多留幾天不可。

    神遊在眼前的美景中,竟沒察覺到有一個小男孩迎面跑來;待他驚覺時,只見小男孩驚慌得不知所措,高文穎急忙煞住車,一時之間失去平衡,人車倒地。

    小男孩坐在地上放聲大哭,高文穎只擔心小男孩是否受傷,完全忘了自己腳上傳來的痛楚,連忙扶起跌坐在地的小男孩。

    正在屋子內準備晚餐的何夢汝,一聽見弟弟的哭聲,急忙衝了出去。

    「喂!你在做什麼?」

    眼前只見一名年輕男子正牽著弟弟的手,加上弟弟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一時急得尖聲大吼。

    高文穎順著聲音方向望過去,只見女孩子一臉氣急敗壞地瞪視著他,彷彿是只張牙咧嘴的小老虎。

    「阿弟,他欺負你了是不是?是不是他欺負你了?」她將小男孩從陌生男子手中一把搶了過來。

    眼見小男孩哭得好不委屈,高文穎知道自己這下子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小姐,我沒有欺負他,我只不過是不小心撞上他——」話才出口,女孩馬上一副得理不饒人般地指著他——「你撞上他?你撞了人還敢大聲說話?你到底想怎麼樣?」

    高文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她罵人的聲音可比他還大唷,卻指著說他大聲?!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但是畢竟錯在自己,他也只好小聲賠不是。

    「對不起,我……」

    女孩根本不理他,只顧著關心弟弟的情況。

    「阿弟,有沒有傷到哪裡?」

    高文穎簡直難以相信,這麼凶的女孩也有她溫柔的一面?

    她和小男孩說話的口氣簡直叫他有點嫉妒……唉!素昧平生,怎麼會想到嫉妒?莫名其妙嘛!

    趁著女孩在檢視小男孩的傷勢時,他不禁細細打量她。

    清麗脫俗的五官,一頭烏黑柔軟的長髮,很難將她和剛才那霸道不講理的模樣聯想在一起;她看起來是那麼地出眾,彷彿是春風中的一朵純白的小花般。

    何夢汝耐心的聽著阿弟斷斷續續又模糊的敘述,一邊聽,一邊還不斷的點著頭。

    高文穎的眉心不禁緊蹙了起來。

    小男孩看起來至少也該是小學四、五年級了,可是說話的用詞和表情彷彿只有四、五歲大的模樣;他的智商似乎……現在高文穎終於明白,為什麼女孩會對小男孩表現出那麼強烈的保護欲了!

    何夢汝聽完阿弟的敘述,連忙轉身以歉然的眼光看向高文穎。

    「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其實是阿弟的不對,害你虛驚一場,真是對不起!」

    她的口氣倏然一百八十度轉變,這令高文穎十分驚訝,在聽見小男生為他澄清誤會之後,他鬆了口氣。

    見高文穎沒有說話,何夢汝以為他還在為她剛才的態度生氣,不禁忙著解釋道:「剛才我是一時心急,還以為你和附近的人一樣見阿弟好欺負,才會出口不遜,請你不要介意。」

    「算了,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只要他沒事就好了。」高文穎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喜好運動的他,皮膚略黝黑,俊俏的五官,加上修長高挑的身材,是全校女同學夢中的「黑馬王子」,暗地裡還給了他一個「陽光男孩」的外號。

    高文穎彎下身想將倒在腳邊的機車扶起時,足踝處的劇痛令他英俊的五官瞬時糾成一團。

    他的異樣引來何夢汝的注意。

    「你受傷了嗎?」

    「沒事。」他又笑了笑,痛楚突然消失了一大半——因為她的關心。

    「真的沒事?」何夢汝俯下身看著他的腳,驚呼出聲:「哎呀!襪子上有血滲出來了!」

    由於他穿的是白襪,所以鮮紅的血叫人看了怵目驚心!

    「哦,沒關係,真的不要緊。」

    「不行!至少得看看傷口是不是很深,需不需要上藥止血才行。」她語氣十分堅持。

    高文穎只好把襪子卷低了些。傷口並不深,只是擦破了皮,但血絲仍持續地滲出來。

    「你身上有沒有手帕?先按住傷口,可以止血的。」她水靈靈的眼睛加上長而翹的睫毛,美得彷彿天上的星星,令高文穎不禁看得出神。

    「有嗎?」她再問。

    「啊!」他猶如大夢初醒。「有什麼?」

    「手帕呀!」

    「手帕……呃,有……」他回過神,連忙伸手往口袋裡掏,卻掏不出一條叫手帕的東西,反而發窘地直盯著何夢汝看。

    從來沒有一個人——不,應該說是一個男孩子如此盯著她看。高文穎的眼神令她心慌意亂地有如小鹿亂撞,只好垂下眼避開他的凝視,然後掏出自己的手絹遞給他。

    就在高文穎拭去腳上的血絲時,她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叫出聲:「完了,我的一鍋稀飯——」

    她飛也似地衝進屋內。

    等她再跑出來時,高文穎已消失了蹤影,只剩下阿弟一個人坐在地上獨自玩著泥巴。

    「阿弟,剛才的大哥哥呢?」

    阿弟咧著嘴指指路的另一端,意思是說高文穎已經走了。

    何夢汝的心頭驀然湧上一陣懊惱。

    「連說聲再見也沒有!」她低聲的嘟嚷著,突然看見地上留有幾個字。

    對不起,把你的手帕弄髒了,回去後洗乾淨再寄還你,再見了!

    他雖沒道再見,但卻用寫的告訴了她。

    何夢汝唇角微微揚了下,有點高興,但又有點失望。

    他又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家的住址,怎麼寄手帕還她?

    不過,至少她知道,他是個有心之人。

    「阿弟,我進去做飯了,你可別再跑遠了。」她吩咐著,並且轉身走了一步,眼睛馬上被地上的一個東西吸引住了——

    她彎下身拾了起來,才發現是一塊翠綠玉珮,玉珮上頭還精雕著一匹馬,栩栩如生,手工十分細緻,幾乎讓她看呆了。

    一定是剛才那個男孩子掉的。

    她向四處張望了好一會兒,一直寄望著男孩子會再回頭尋找玉珮,然而等了又等,還是沒見到那個男孩子。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04:12

第一章

高文鳳蜷縮在沙發上,一張嘴翹得半天高。

    高非看著她,又搖頭又歎氣。

    對這個寶貝女兒,他實在是頭痛得很,根本不知道該如何管教她。

    「每天就只知道玩,像只脫韁野馬似的!已經是第二年重考了,你到底還想不想念大學?」

    「不想!」她回答得可乾脆了。「老爸,我根本不是讀書的料,就算再考幾年都一樣會名落孫山,太痛苦了啦!」她愁眉苦臉地,想用哀兵姿態來打消高非逼她重考的念頭。

    「你根本只是不用功,如果能把你用來玩樂的精力放在讀書上頭,就算考上台大也沒問題。」

    「還是不行啦!」她拍拍自己額頭,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起身挨到高非身邊撒著嬌:「老爸,不如讓我到美國去找哥哥。有他教我,我一定可以把書念得很好的。」

    「你別做夢!」

    「老爸!」

    高非根本不理會她的抗議,逕自說下去:「從下個星期開始,我已經請朋友介紹了一位家教來幫你上課。現在你只要好好用功,一考上大學,我馬上讓你到美國去找文穎。」

    「Oh,shit!」她低低罵了一聲。

    「這一次可不准再搗蛋,如果再把這個老師氣跑了,我就寫信告訴文穎,讓他來罵你。」

    從小她就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高文穎。

    其實她才不是怕,而是……

    午夜,對台北市的某些人而言,是喧鬧、活動的好時間。

    林開平把機車停在「夜巴黎」附近的小角落。因霓虹燈的閃爍,台北的夜空顯得五彩繽紛。

    夜巴黎的側門一打開,何夢汝一身素淨的臉朝他跑了過來,她跨上機車,抱住林開平的腰,林開平馬上發動車子,凌風而去。

    「你今晚想到哪裡?」

    何夢汝靠在他的背上,搖搖頭。

    夜晚的關渡十分寧靜。

    他知道她最喜歡由橋上眺望遠處;她說過,只有這樣,她的心情才會覺得比較舒暢。

    頑皮的星星眨著眼,彷彿羨慕地看著這對戀人相偎相依。

    「怎麼了?是不是大班又給你氣受了?」林開平輕拂開貼在何夢汝臉頰上的長髮。

    「沒事。」她淡淡的說,但表情卻十分憂鬱。

    「不要到酒廊上班了,只要我再多兼幾份差,我相信我們會熬過去的。」

    「你又不是鐵打的,白天上班,晚上又兼差,叫我怎麼忍心?」

    聽到她心疼自己的言語,林開平心中有股難以言喻的情愫在泛開。

    「夢汝,我不怕苦,為了你,就算再苦我也不怕。,」

    「開平!」何夢汝動容的看著他。「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你不必擔心,大班她對我很照顧,只是有些客人對我向來不出場的原則不滿意。」

    雖然在酒店上班,可是她一直堅持賣笑不賣身;也因為如此,她所賺的錢才會入不敷出。

    「每次一想到那些男人色迷迷地對你毛手毛腳,我就無法控制自己不去生氣,不去嫉妒。」他憤恨地捶了一下橋欄。

    何夢汝噙著淚水,林開平的苦惱也正是她的苦惱。

    但為了父親生前留下的賭債,為了阿弟在教養院的生活費,這重擔壓得她不得不到酒店當陪酒小姐。

    「我已經接了一個家教。」他岔開話題。

    「這樣你吃得消嗎?」她知道他在新公司十分打拼,常常加班到深夜,而且每晚還固定來接她下班。

    「你放心,就算再加兩個兼差也不在乎——不過,對你似乎也沒有什麼多大的幫助。」原本還為找到另一份兼職而意氣風發,但一想到微薄的薪水對何夢汝龐大的債務而言還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不免又沮喪起來。

    「別這樣說,只要你還一直支持我,這比什麼都重要,畢竟你是唯一瞭解我的人。」

    「總有一天,」林開平緊握著何夢汝的雙肩,激動的說:「我一定要加倍努力賺錢,讓你過最好的生活,照顧你和阿弟,不再讓你受到任何一絲委屈。」

    何夢汝聽著,不禁熱淚盈眶。

    「開平,你對我真好。」

    「傻瓜,我們之間還需要說這些嗎?」他擁著她的肩。「肚子餓不餓?我們去吃消夜。」

    雖然何夢汝沒什麼胃口,但為了不掃他的興,她還是點頭答應了。

    引擎聲再度劃破午夜的寧靜。

    林開平瞪著始終不肯合作的高文鳳,一肚子氣難消。

    「你別瞪我了!反正我就是不愛唸書,你教了也是白教,不如我們來個約定如何?」

    這個刁蠻難馴的小女孩居然和他談起條件來了。

    「你去告訴我老爸說你教不來,我就給你三個月薪水,當作你的遣散費。」

    標準嬌生慣養的富家女!

    林開平不屑的抿抿嘴唇,不回答。

    「喂!這麼好的條件,你還不肯答應?那我再多給你一個月,四個月如何?條件夠好了吧?」

    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前幾個家教老師會只來一天就不再來了!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這麼多錢,誰會拒絕這麼大的誘惑!

    可是他要讓她知難而退。他從背包裡取出了一張紙推近到高文鳳面前。

    「這是什麼?」高文鳳瞟了一眼。

    「你的課表。」他淡淡的說。

    「課表?喂,我剛才的話你當我是放屁呀?」她差點沒氣得跳起來。

    對她的大呼小叫,林開平根本無動於衷。

    「你看看,如果有需要再加強的地方,我會再斟酌修改一下。」

    「你省省吧!」她甩也不甩他。

    他還是耐著性子。

    「我勸你還是看一下,不然我們就準備開始上課了。」

    「上課?要上你自己上,我和朋友約好了,拜拜!」她站起身。

    「坐下!」林開平比她早一步強將她按回座位上。「上我的課就得守我的規矩,我還沒說下課就不准下課。」

    「什麼屁規矩,干我屁事!本小姐可不想浪費我的寶貴時間。」她揮開他的手,起身往門的方向走去。

    林開平一個箭步擋在她面前,惡狠狠的盯著她。

    他的眼光令文鳳不由自主地退回椅子上。

    「小姐,你要學的規矩太多了,若想提早下課,自憑本事吧!」

    林開平的外表斯斯文文的,和以前來的幾個家教一個樣子,但卻沒想到他卻是這麼地有個性。

    「你——你要幹嘛?」高文鳳一下子像消了氣的皮球,氣焰頓失。

    真的是惡人自有惡人治!

    「你以為我會想對你『幹嘛』?!」林開平的語氣非常輕蔑的。「我看人的眼光可是很有品味的。」

    他生平最瞧不起仗著家裡有錢卻不求上進的富家千金!這個臭小妞與他的夢汝連比都不能比!

    高文鳳恨得牙癢癢地,怒極了的眼神幾乎要將他千刀萬剮似的。

    他以為她是病貓嗎?

    「怎麼?想殺人?只因為我對你沒胃口?」他冷冷的看著她。

    「你——你——」她氣得話都不會說了。

    「乖乖坐下來上課吧!」他依然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我才不要你教我!我要去告訴我老爸,你只會教壞我!」惡人先告狀。

    「你怕我教壞你?你不覺得你根本已經壞透了?」

    高文鳳真是氣昏頭了,一時竟無話可回罵他。

    從小到大,她像個公主似地被人捧在手心上疼著,有哪個人敢如此說她?簡直是不要命了!

    她很想衝出門去,但是卻又莫名的捨不得移動腳步,只能睜大眼死瞪著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林開平不但沒有絲毫放鬆,反而挑戰似的看著她。

    「我想去上洗手間。」只要她能溜出這扇門,她就會想辦法叫他滾蛋。

    「要我陪你去嗎?」

    「你——」

    「少使壞,乖乖上課。」他說著,便把課本攤開,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專心在聽,就逕自教起書來。

    高文鳳這次真是踢到鐵板了!

    酒店內的大班像只花蝴蝶似地穿梭在每位客人之中。

    陪酒的女孩更使出渾身解數來取悅客人。

    「哎喲,徐董,好久不見了,這一陣子又到哪裡去發財了?都忘了我的存在了。」大班施展著看家本領,招呼著客人。

    「林總,怎麼不介紹一下新朋友?」她看見林正雄身邊的高非,猛對他拋媚眼。

    「這是高非先生,中英企業的總裁,這可是他第一次來,我看你把如夢轉過來陪他好了。」

    「真不巧!今天如夢請假,不如我讓莉莉和美娜來陪你們。」

    「搞什麼?先是不肯讓人帶出場,現在又請假,大班,我看你不如收場不要做了!」

    上次為了要帶何夢汝出場未果,林正雄到今天還記恨在心。

    「林總真愛說笑,不如罰我喝杯酒,算給你陪罪。」

    高非一見場面弄僵了,連忙打了圓場。

    「算了,來這裡是找樂子,不如今天的帳全掛在我這裡。」

    「這怎麼行?」林正雄有點過意不去。

    「反正誰請誰都一樣,大家都是好朋友嘛!」高非的一句話化解了場面的尷尬。

    高非並不喜歡來這種場所,除非必要的應酬,否則他很少涉及歡場,只因他對死去的妻子仍戀戀不忘。

    何夢汝坐在北上的車廂中,腦海中思潮起伏。

    當年母親因為難產,生下阿弟後就離開他們了。如今,她也已經替代了母親在家中的地位,但父親卻沉迷賭博,一直到去世後仍留下一屁股債;再加上阿弟又需要人照顧,面對債主狠鬼似的催逼,在無法可想之下,她也只好到酒廊陪酒。唯獨只有這途徑,才能讓她快速的賺到錢以償還債務,並且給付阿弟在教養院的生活費。

    原本深怕林開平會鄙視她的,卻沒想到林開平反而成了她精神上的最大支柱。

    與林開平青梅竹馬的童年回憶迅速地浮現在她腦海。

    飛也似的列車上,乘客疏疏落落的散坐著,車快速駛過田野,她的思緒又飄到工作上。

    以她的姿色,她其實可以賺到更多的錢,但是她絕對堅持自己的原則,不會因為想賺更多的錢而出賣自己。

    列車到達終點,她收回飄浮不定的思緒。

    又是她投入工作的開始,她會盡力演好自己的另一個角色——如夢。

    高文鳳從不知道除了高文穎之外,居然還有自己會怕的人。

    她緊盯著林開平手中的紅筆,只要它稍微動一下,她的心就蹦跳一下。

    一張試卷只有三個字可以形容——滿江紅。

    「這麼慘!」她呻吟一聲。

    「還好嘛,比起上次進步多了。」他笑了笑。

    他也沒料到自己可以讓這個刁蠻的嬌嬌女安靜地坐下來讀書;對高文鳳的改變,他也是始料未及的。

    他將改好的考卷遞給高文鳳,才發現她竟呆呆地看著自己。

    「我的臉上有寫字嗎?」

    「其實你應該多笑,你笑起來和我哥一樣好看,很吸引人。」

    「你哥?」他知道高非還有一個兒子。

    「我哥他長得好帥,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她像個小孩似的露出崇拜的眼神。

    「你把你哥當成偶像?不怕男朋友吃醋?」

    「我才沒有男朋友,這輩子我除了『他』之外,誰也不嫁!」

    「他?誰?」高文鳳的話挑起林開平的好奇心。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這是我的秘密。」她神秘兮兮的。「林老師,你有女朋友嗎?」

    其實這陣子和高文鳳相處下來,他發現她除了有富家千金的嬌蠻外,還有不失她天真純潔的一面。

    「有吧!」

    「什麼叫有吧?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你的答案有點搖擺不定喔,是不是對方沒跟你說她愛你?」

    「或許吧!」不知為什麼,他竟不想在高文鳳面前提起何夢汝。

    「談談你的女朋友嘛!」十九歲正值好奇的年紀,尤其對愛情又十分懵懂。

    「我的事沒什麼精彩的,不如談談你的『他』。」

    「不行!我的「他」才不跟別人分享呢!」她還是堅持不肯透露半句,反倒令林開平不禁對這個「他」產生好奇。

    上完課,高文鳳偕同林開平步出書房,碰上剛應酬完回到家的高非。

    「高伯伯。」林開平很有禮貌的。

    雖然才見過幾次面,但高非對林開平可是印象深刻;尤其林開平又馴服了高文鳳這匹野馬,光是這點,就足以令他對林開平另眼相待。

    「有空和高伯伯聊聊嗎?」看著林開平,高非不禁想起遠在美國求學的高文穎。

    他所有的希望全寄放在高文穎的身上,即使他不是——

    「坐吧!別太拘束,就當這裡是自己的家。」

    林開平和高文鳳互望一眼,在高非兩側的椅子分別坐了下來。

    「你在葉董的順大公司工作,一切還順利嗎?有沒有想過要跳槽?」由高非的口氣中,似乎可以感覺得到他對他的工作情況瞭若指掌。

    「一切都很順利,這算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不在乎薪水的多寡、職位的高低,畢竟吸取工作經驗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目前我還沒有想到過要跳槽。」

    他不卑不亢的態度令高非十分激賞。

    「很好,年輕人做事能有周全的計劃是值得鼓勵的,如果還有什麼地方需要高伯伯幫忙,你不用客氣,儘管告訴我。」

    「謝謝您,有機會還望高伯伯提攜。」

    高文鳳對自己的被冷落有點不悅的嘟起嘴。

    「爸,您就從來沒有問過我需不需要您的幫忙。」

    「你喔!」高非寵愛她的捏了下她微翹的小鼻尖。「你不愁吃、不愁穿,養尊處優的,還會缺什麼?」

    「我心裡空虛呀!」她翻動了一下眼珠子。「您整天就會嘮嘮叨叨地說我不用功讀書,從來不肯多關心我一下,還有哥——他也跟您差不多,一點也不在乎我。」

    「又是怨我,又是怨文穎,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高非對這寶貝女兒是一點脾氣也沒有。突然他想到什麼似地說:「你如果覺得無聊,可以讓開平,多來陪陪你——」他話還未說完,高文鳳已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OH,NO!爸!您饒了我吧!一個禮拜上三天課就快叫我神經崩潰了,您竟還要他多來幾次!我看您不如把我送進精神病院算了。」

    「真是孩子氣!怎麼滿嘴胡說八道呢!幸虧開平他不會跟你計較,否則豈不是讓開平看笑話了。」

    「我才巴不得他早一點受不了我,趕緊走人算了。」她一點也不矯情。「反正我是個笨學生,他教得辛苦,我上得痛苦,早了斷早快活。」

    「真的是如此?」高非挑挑眉問林開平:「我這個女兒真的這麼笨?」

    「爸!」高文鳳一聽到高非說她笨,馬上抗議。

    「其實文鳳資質十分聰慧。」林開平照實說:「只要她肯再多用一點心,今年的聯考應該是不成問題的,最近她的成績已經進步很多了。」

    高非一聽此話,笑得合不攏嘴。

    「還不快謝謝開平!」

    「謝他做什麼?」高文鳳沒好氣地說。

    「要不是開平這麼用心教你,你怎麼可能進步?」

    「高伯伯,這不過是我份內之事。」林開平一點也不居功。

    「瞧!他才不需要我道謝呢!而且他不是誇我資質聰慧嗎?」

    「你這孩子!」高非沒好氣的搖搖頭。「開平,你千萬不要介意,她從小就被我寵壞了。」

    「沒關係,高伯伯,文鳳的個性我十分瞭解,她不過是孩子氣了些,其實她很單純,沒什麼心機的。」林開平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起身道:「高伯伯,我還有別的事,先走一步。」

    「也好,打擾你太多時間了。文鳳,送開平出去。」高非的話高文鳳沒有反駁,乖乖的送林開平到大門口。

    「不用送了,你進屋子去吧!」他發現高文鳳身上的氣焰消失了許多,悶悶的,似乎有些在鬧彆扭。

    真是長不大的孩子!大概又為了剛才的話而不開心了吧!

    「我走了,再見!」他揮揮手轉過身,高文鳳突然叫住他。

    「林開平!你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他不解的問。

    「你說你瞭解我的個性,你真的瞭解我嗎?」她認真的盯著他。

    林開平愣住了。

    剛才他只是順口說說,在那種場面,他說這話完全是無心的,怎知道高文鳳卻如此在意。

    「文鳳——」他瞭解她嗎?他們不過才見幾次面呀!他能瞭解她嗎?

    「答不出來了吧!」高文鳳唇邊浮起個嘲諷的笑。

    她的笑讓林開平感到不解及迷惑。

    安和路上,「小溫的店」裡傳來陣陣香醇的咖啡味道。

    「開平!開平!」

    何夢汝輕喚著思緒飄浮的林開平。

    「呃,夢汝,有什麼事嗎?」林開平回過神來,但眼神仍有些閃爍不定。

    「不是我有事吧?」她取笑他。「我看是你有心事。」

    是這樣嗎?

    他剛剛只不過一直在反覆想著高文鳳對他說的話,這樣也算得上「心事」嗎?

    「談談你的學生吧!」她想岔開話題,讓他心情輕鬆一點。「你去上家教課也快半個月了吧?情況怎樣?」

    「什麼情況?」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不大想在何夢汝面前提起高文鳳,就如同他不想在高文鳳面前提起何夢汝一樣。

    「她有多大年紀的了?」何夢汝破天荒第一次如此好奇。

    自從林開平上了家教課後,他們相聚的時間就減少了許多。

    「夢汝!」他真的一點也不想提。

    何夢汝看出他表情中的不悅,聳聳肩。「算了,如果你不想談,那就不要勉強。」她拿起小湯匙攪動杯中的咖啡。

    「夢汝!」林開平抓住她的手。「你不要多心,我不想談她是因為我對她的印象不是很好。」沒有思考就脫口而出,但是這句話卻不是肯定句,反而讓他的心思愈加紛亂。

    也許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對高文鳳的印象並不是很好,但是經過幾次下來的相處,他發現其實她的本質還不錯。

    「開平,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何夢汝發現他神色不太對勁。

    「夢汝,你不要太多心,我對文鳳只是如同老師對學生一樣,你千萬別胡思亂想。」

    他似乎是做賊心虛,越要解釋反而越描越黑……

    何夢汝向來不是愛胡思亂想的女孩,但今天的林開平……

    「開平,其實你不要顧慮我,若是你遇見比我更好的女孩,我會……祝福你的。」口裡雖這麼說,她心中卻不禁泛起一陣酸楚。

    「夢汝!」林開平緊握著她的手,表情十分嚴肅。「我不許你這麼想,如果你不放心,我明天就去向高伯伯辭職;其實文鳳她一點兒也不想唸書,完全是因為高伯伯逼她念的。我不要因為她而失去你。」

    他的話令何夢汝感動得泫然欲泣。

    「不,開平,我不要你辭職,我相信你。」

    林開平突然鬆了口氣,但除此之外,還有了一絲絲的……愧疚。

    連他都無法瞭解的一種情愫正在他心中的最底層慢慢泛開來。

    為了不讓何夢汝再起疑心,他連忙將話題轉開。

    「你去看阿弟了嗎?他過得好不好?有問起我嗎?」以前還未當高文鳳的家庭教師之前,他都會利用假日與何夢汝一起去探視阿弟。

    「還是老樣子,不過他的確有問起你,你沒去看他,他還真有點失望。」

    阿弟把林開平視為何夢汝之外的另一個親人。

    「下次我一定陪你去看他。」他對阿弟的好,也是令何夢汝感到心動的一點。

    「別老是記著去看阿弟,你有空應該回去看你媽,水嬸一定也很想念你。」

    「要回去我們倆一塊兒回去,我媽早已把你當成咱們家的媳婦,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回去,她可會嘮叨個沒完沒了。」他的話一點也不誇張。自從何家遭逢變故以來,唯一對她雪中送炭的大概只有林開平的母親——水嬸。

    她十分瞭解林家的情況——水嬸自己早年喪夫,獨力撫養著林開平長大,所以她對何夢汝和阿弟有著相同的一份憐憫。還記得當年何大中去世時,還是水嬸幫著她料理何大中的後事。對水嬸這一份恩情,何夢汝銘感五內。水嬸把她看成林家媳婦一事,何夢汝並不是不知道,只是一想到自己現在淪落風塵,她不覺又黯然神傷。

    如果水嬸知道她在歡場工作,那水嬸還會接受她為林家的媳婦嗎?

    林開平知道她的緘默是為了什麼事。

    「夢汝,你答應過我,不會多心、不會胡思亂想的,對不對?」

    「開平……有時候我不想多心、不想胡思亂想都不行,你有大好前程,有更好的選擇,而我——」

    「我不許你這麼說!」他沉著聲打斷她的話。「我一直相信你,在我的心目中,你永遠是你,我不在乎你的工作,你是為了還債、為了阿弟,你的犧牲只會令我更加愛你、重視你,答應我,不要自卑,你在我心中是最完美的,在阿弟的心中也是一樣。」

    「開平!」她的淚珠再也無法抑遏地流淌了下來。

    今生有幸能得此愛,她已無遺憾了。

    高文鳳像只快樂的百靈鳥般走進高非的辦公室。

    她一向很少出現在高非的公司。

    「爸!」她像個小孩似地走到高非的背後,雙手圈著高非的頸子,在他臉頰上親了又親。

    「你今天怎麼這麼開心?是不是又有什麼事想要求我?」他溺愛的捏捏她如蘋果般的小臉蛋。

    「每一次我跟您撒嬌,您就認為我對您有什麼要求,如果我對您不理不睬,您又埋怨我心中沒有您,當您的女兒還真是可憐!」她嘟著小嘴,故作生氣狀。

    「心肝寶貝,你也知道老爸在跟你開玩笑的嘛!」對這個女兒,他是捧在心口上疼愛著。「快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快樂?該不會是又交了新男朋友吧?」

    「男朋友?男朋友是什麼?我不懂。」她裝傻。

    「文鳳,爸並不反對你和異性朋友交往,但是我希望你能多加選擇,其實我倒覺得開平這孩子不錯,如果——」

    「哎呀!」她叫著。「爸,您什麼時候改行當媒人了?我是您的女兒,您就這麼迫不及待要把我嫁掉嗎?是不是怕我會妨礙您和莉萍阿姨約會?還是她把我看成眼中釘了?」

    「文鳳!不許你這麼誤會莉萍,而且也別淨胡說八道,我和莉萍只是朋友。」這句話一點也不假,自從妻子去世後,他未再對任何女人動過心,即使他知道吳莉萍對他有著特別的情感,他也盡量採取低調處理。

    「爸,您當真不會娶莉萍阿姨?」雖然她不是很喜歡莉萍,可是她也不忍心看父親老來無伴,晚年孤單。

    所以,她心中升起了一個堅定的意念。

    「爸,我要留下來陪您,永遠都不嫁人。」

    「這怎麼行?」高非不贊同。「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爸最大的期望就是看著你和文穎各自成家,這樣,我一輩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我才不要嫁別人,而且我也不要哥娶別人!」她毫不考慮的脫口就說。

    她的話令高非大為吃驚。

    以往他一直以為她把高文穎視為心中的偶像,完全是因為對兄長的一種崇拜;但是隨著她的日漸成長,卻發現她對高文穎似乎有著異於平常的佔有慾,這令他感到心驚膽顫。

    莫非她——

    「文鳳!文穎是你哥哥,你不可以再像小時候那樣耍小孩子脾氣,更何況文穎在美國這幾年,也許已經有了知心的女朋友了。」

    「才沒有呢!」高文鳳高興地笑了笑。「你怎麼知道?」他詫異的,該不會連文穎也——

    「因為剛才哥打了電話給我,我已經問過他了。」

    「文穎打電話回來了?什麼時候的事?」這兩個孩子令他開始擔心了。

    「就是早上,你才剛出門不久,他就打電話回來了。而且他還告訴我,他再過些時候就要回來了。」

    「回來?他回來做什麼?」

    「爸,我的生日快到了,所以哥是特別趕回來為我慶祝的,二十歲生日可是很重要的大生日呢!」

    「他只是為了你生日才回來的?」他暗暗鬆了口氣。

    「我也希望他不只是因為我的生日才回來的。」高文鳳歎了口氣,一副心事無人知的模樣。

    但看在高非眼中,心裡卻暗自擔心。

    這件事,他可要好好想一想,仔細盤算盤算了。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04:54

第二章

何夢汝心焦如焚的看著手腕上的表。

    這個月的全勤獎金恐怕要泡湯了!剛才她所搭的公車在半路上拋錨,偏偏又遇上交通尖鋒時段,她攔不到空計程車,只好又等了另一班公車,這一延遲,再加上塞在路上一動也不動的車潮,眼看打卡時間就快到了。

    一下公車,她幾乎是以跑百米的速度往前直衝。

    三千塊的全勤獎金對其他上班女孩而言,恐怕是可有可無,但對她而言,卻是筆不小的補貼。多了三千塊,她就可以幫阿弟多買些衣服、玩具了。

    因為跑得太猛,完全沒注意到轉角有輛車正在倒車,當她想停住腳步時,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幸虧駕車的人及時踩了煞車,否則……

    何夢汝一時冷汗直冒。

    「要不要緊?有沒有受傷?」

    她抬起頭,看見有個男人正站在她身邊俯下身關心的凝視著她。

    「沒有。」她搖搖頭,勉強站了起來。

    「真的沒有?要不要到醫院去檢查一下?」高非仍不放心。

    「沒事,」何夢汝對眼前這名中年男子笑了笑。「是我自己不小心的——」她低叫一聲:「哎呀,糟糕了!」

    「怎麼了?」高非詫異的。

    「沒……沒什麼,」天哪!她的三千元全勤獎金看來是泡湯了。

    算了!就算給自己一個小小的懲罰吧,誰要自己走路不小心!

    她拍去手掌上的灰塵,很順手地撩了一下垂在兩頰上的髮絲,露出細緻的頸項,也露出了她掛在頸上的玉珮。

    高非幾乎傻眼了。

    這女孩身上的玉珮,不正是文穎身上的玉珮嗎?

    「沒事了,我該走了。」何夢汝看了神色有些不大對勁的高非,他的眼光那麼直接而大膽,令她產生了嫌惡及不悅;真虧剛才她還差點被他那彬彬有禮的態度蒙騙了呢!

    「小姐,請留步!」高非忍不住叫住了何夢汝。

    「對不起,我趕著上班。」她可不想理會一個陌生男人的搭訕,所以頭也沒回地快步走進「金湯尼」酒店裡。

    高非看著她走進去,忍不住思索起來。

    這女孩竟是在酒店上班的小姐,那她身上的玉珮又是從何而來的?

    不加思索地,他也跟著步入酒店。

    「高先生真是稀客啊!」

    雖然上一次他和林正雄才來過一次,但是大班可記住了他。

    「今天林總怎麼沒來?徐董也沒來?」大班笑咪咪的招呼他:「要不要開個貴賓廳?保證包君滿意。」

    「也好。」

    大班一見他點頭答應,連忙帶他到貴賓廳。

    「有沒有指定的小姐?要喝什麼酒?」

    「喝什麼都可以,不過,我想找一個人。」

    「找人?找誰?」大班好奇的。

    高非沉思了一下。「剛才走進來的那個女孩子。」

    大班面露難色。「剛才進來的女孩子可不少。」

    高非將何夢汝的模樣大約形容了一下。

    「哦,是如夢吧?」大班有些恍然大悟,馬上笑開了臉道:「我馬上去叫她過來,高先生,您還真有眼光,我這就去把如夢帶過來,您稍等一下。」

    「如夢!如夢!」大班高八度的聲音讓何夢汝還來不及穿好上班的制服,連忙從更衣室探出了臉。

    「吳姊,什麼事?」

    「有客人點你的台,動作快一點。」

    「知道了。」她淡淡的應了一聲,又回到更衣室,繼續穿衣服。

    也許對其他的上班小姐而言,只要有客人點台,莫不展顏歡笑,那表示生意上門了,縱使不出場,也可以拿不少小費。

    但對何夢汝而言,她反而不希望有客人點她的台,那表示自己又得戴上面具去逢迎客人;尤其想到一些好色的客人總愛趁機吃豆腐、上下其手,她就有股作嘔的感覺。

    「如夢,快一點!」大班竟還沒有離去,她連連的催促令何夢汝無法再逃避。

    步出更衣室,大班馬上笑吟吟拉著她的手。「如夢,高先生可是咱們店中的新客人,你得好好招呼他,他可是座金礦,只要抓得住他,我相信你可以馬上飛上枝頭當鳳凰。」

    鳳凰?她倒希望自己只是一隻無牽無掛的麻雀。

    一進貴賓室,何夢汝馬上認出高非。

    「高先生,如夢來了,你們好好聊聊。」大班用手肘輕撞了下還有些回不過神的何夢汝,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記住我剛才的話,吳姊是為你好。」

    大班離開後,高非馬上開門見山的說:「如夢小姐,我希望你能讓我看看你身上的玉珮。」

    這句話今何夢汝大為詫異。

    他怎麼知道她身上有玉珮?

    高非看出她心中的疑慮,解釋道:「恕我冒昧,因為剛才在撞倒你時,無意間看到的,這塊玉珮令我感到十分眼熟,所以才會有如此冒昧的要求。」

    他的溫文儒雅、彬彬有禮,令何夢汝心中的警戒稍稍的減少了些。

    「這塊玉珮對我來說很重要。」她說的是實話,打從那年她撿到了這塊玉珮後,她就一直珍藏在身邊,因為她有種特殊的感覺,這玉珮的主人——也就是那個陌生男孩,有一天也許會再出現的。

    這個想法也許有點傻,但是她總是夢想著想再見那男孩一面。

    經過這些年,他是否早已忘記曾經有這麼一個女孩的存在?這也是為什麼她會說這玉珮對她很重要,只因那一面之緣已在她心中留下不可抹滅的記憶。

    「這玉珮可是你從小就佩帶在身邊的?或者是你的親人送你的?」他實在迫不及待想知道玉珮的由來。

    「你問這麼多做什麼?」她可不會對一個僅見一次面的人隨便說出玉珮的由來。

    「如夢小姐,你別誤會,因為這塊玉珮如果真是我心中所想的那塊玉珮,那它應該是戴在我兒子的身上,而不是出現在你身上。」

    「您兒子……」會不會就是那個曾經有一面之緣的男孩?

    「如夢小姐,你可以把玉珮借給我看嗎?」他看見何夢汝眼中有著不捨。「它對你很重要,相同的,對我也很重要,因為它不只是屬於我兒子的,更是屬於我兒子母親的。」

    他的話在何夢汝心中泛起波瀾,不自覺的將玉珮取下。

    「其實它並不屬於我。」何夢汝輕輕一笑。「只不過這麼多年來,它一直跟在我身邊,所以我對它有一份特殊的、難捨的感情。」

    高非小心翼翼地審視著由何夢汝手中接過的玉珮。

    「你是說這塊玉珮也不是你的?」

    何夢汝輕輕點頭,將當年的往事從頭敘述了一遍。「我不知道那個男孩子是否是您的兒子,請您相信,我一直等他回來拿回玉珮,但是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一直到我家裡遭了變故為止,他卻不曾再出現過。」

    「玉珮的確是我兒子的。」高非十分肯定。「自從文穎去了美國唸書,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回來過,顯然他怕被我責問才不敢告訴我遺失玉珮的事。」他沉思了一會兒,把玉珮遞到何夢汝面前。

    何夢汝睜大雙眼,不解的說:「既然是您兒子的,那您何不取回?您不是說它對您很重要?」

    「它對我的確很重要,只因它是文穎母親唯一留給文穎的遺物,只是它落在你身上,你又如此珍惜它,也許是它跟你有緣,至於要不要取回,我會慎重考慮的。」

    「高先生……」

    高非示意她不必多問,何夢汝也沉默了,將玉珮重新戴回自己的頸子上。

    「恕我冒昧,你怎麼會到酒店來上班?」他仔細打量眼前的何夢汝。

    她的五官細緻美麗,肌膚賽雪,全身散發出的文雅氣質實在無法把她和陪酒女郎聯想在一起。

    尤其那雙似潭水玉石晶瑩剔透般的眼睛,似乎有道不盡的心愁。

    他在商場打滾了這麼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女人。歡場中的女人,他更是見識過不少,所以他的直覺告訴他,何夢汝不該是在酒店裡討生活的女人。

    「高先生,您想知道什麼?又想聽些什麼?」何夢汝唇角泛起一抹酸楚的笑。「在這種場所上班的女孩子用的藉口幾乎是大同小異,這些藉口已成了老套了,只不過在博取客人的同情,我相信您不會喜歡聽的。」

    「你剛才提到你家中遭到變故——」

    「高先生!」何夢汝端起酒杯打斷他的話。「您花錢是來尋開心的,而不是來聽一些悲慘的故事。我敬您一杯。」

    話說完,就要仰頭喝下酒,但高非卻把她手中的酒杯給拿下。

    「我今天會來這裡純粹是為了玉珮,並不是為了尋樂而來的,你還是少喝點酒吧!」他把酒杯放回桌上,溫柔地對她笑了笑。「今天你的場子我全包了,早點回去休息,我走了。

    他的口氣彷彿是一個父親在對女兒說話。

    他當真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要求就離去。

    瞬間,一層薄霧浮上何夢汝的眸子,淚水化成珍珠雨,順著臉龐滑落,而高非對她的關懷令她重新想起失去多年的父愛!第一次,她從一個陌生人身上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吳莉萍遠遠的就見到高非的車子駛了過來。

    她像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迫不及待地步出自己的房車。

    雖然已經四十二歲了,但由於平時注重保養,使她外表看起來不過三十五歲左右。

    她曾經離過一次婚,也曾經下定決心不再為任何男人動心,但是高非卻輕易地讓她改變了心意。

    他的溫文儒雅、成熟穩重,還有他對感情的執著都令她情不自禁的再度撩動心弦。

    雖然清楚高非對死去的妻子仍無法忘懷,但她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句話。

    她更相信除了她以外,再沒有一個女人能配得上高非。

    「JAKE——」她叫著他的英文名字。

    一般人很少會如此稱呼高非,所以光憑這一點,她又略勝一籌。

    「莉萍,你怎麼會在這裡?」高非一臉很意外的表情。

    「下班後我一直CALL你,但線路一直沒通,我以為你已經回家了,所以特地過來,沒想到你不在。」

    「我不在家,你可以到屋子裡面等啊!」他走近她,凝視她半晌。「你CALL我有事嗎?」

    「我——」她咬咬唇,「我想和你一塊吃飯。」

    「吃飯?為什麼?」

    他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

    要是換成其他男人,她早就掉頭走了,而他——她心中感到一絲的委屈。

    愛上一個不解風情的男人,教人如何能不覺得委屈呢?

    但即使他是個呆木頭,她還是一樣地愛他。

    真的是應驗了「愛情是盲目的」這句話。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她試著點醒他。

    「特別的日子?」他蹙起眉心,絞盡腦汁。「什麼特別的日子?為什麼我不知道?」

    「今天是——情人節!」她嬌羞地扯了下唇角。

    「喔!」

    他的反應令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恐怕不只是不解風情而已,而且還是個大白癡!

    她告訴他今天是情人節,而他卻只有「喔」一聲。

    霎時,她感到既委屈又氣憤。

    高非當然不是不解風情,只是無法理解為什麼吳莉萍會把心思全放在他身上;明知道他的愛已隨往事而煙消雲散了,他的心再也起不了任何波瀾,為何她仍是不肯放棄呢?

    看見吳莉萍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他又不忍心去傷害她。

    「莉萍,你想去哪裡吃飯?」他就是無法對女人硬下心腸。

    「我訂了雅宴的法國餐,我們現在就過去好不好?」她像個小女孩般馬上破涕為笑。

    他還能說「不」嗎?

    「開我的車還是你的車?」

    「隨便。」她無所謂,只要可以和他在一起,她什麼也不在乎。

    「那開我的車吧!你的車我叫司機幫你開回家去。」他就是對人如此體貼,才讓她日漸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嗯,一切都依你。」她嫵媚地笑了笑。

    其實吳莉萍是個會讓男人為她心動的女人。她有豐富的學識,有女強人的手腕,有良好的家庭背景,她的外型更是風姿綽約,但卻無法讓高非已靜如止水的心湖再起波瀾。

    只因在他心底深處,深深地愛著一個女人。

    縱使時間流逝,但她依然鮮明地存在他內心深處。

    「JAKE,你在想什麼?」吳莉萍打斷他的思緒。

    「呃,沒什麼。」他還能想什麼?對她僅存的一絲印象也只能在回憶中尋覓,他彷彿又見到那雙藏有數不盡哀愁的盈盈眼眸……

    不!不對!

    他驚覺到浮現在腦海中的竟不是「她」的眼眸,而是那個叫「如夢」的女孩的眼眸。

    這太不可思議了!

    簡直令他感到無比強烈的震撼!他竟會想起如夢,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小」女孩。

    這怎麼可以!她的年紀那麼輕,當他的女兒還差不多,他怎麼能有如此不該有的想法?!

    「JAKE!」吳莉萍有些不耐煩了。「我們到底去不去吃飯啊?」

    「去,當然要去!」他趕緊甩開滿腦混亂的思緒。

    如果他要找對象,應該是吳莉萍,而不該是如夢。

    高文鳳的屁股像長了刺似地,老是在椅子上坐不安穩,還不時一陣陣地唉聲歎氣。

    那一顆心根本也沒放在書本上,一副隨時要沖去接電話的模樣。

    林開平當然不是傻瓜,早看得出這個女孩有心事。

    「你在等男朋友的電話嗎?」

    「啊——」她還魂不守舍的。「你說什麼?」

    「我是說,你今天是不是有約會?」他可沒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

    「情人節」在這個年齡的小女孩心中,這可是和自己的生日一樣重要。

    「沒有!」她原本充滿期盼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還帶著一種令人忍不住想憐惜的表情。

    她的神情令林開平一時無法反應過來,是他說錯了什麼嗎?

    「今天是情人節,你和你的男朋友沒有約會嗎?」

    情人節——這三個字可像針紮在高文鳳心口上,一陣一陣刺痛著她。

    「我沒有男朋友!」

    這句話並不是林開平第一次聽見的,他猶記第一次聽她如此說,他還以為她在開玩笑,如今看來,她可能真的沒有男朋友,那她到底又是為了誰而坐立不安?心神不寧?

    她見他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忍不住再重申一次——

    「我真的沒有男朋友!」

    「那你在等誰的電話?」

    「你怎麼知道我在等電話?」她睜大眼睛。

    天哪!他可不是瞎子。

    「不解風情的呆子!傻子!」她突然咒罵起來。

    她罵的可是——他?

    高文鳳讀出林開平的想法。

    「我不是罵你,我罵的是高文穎!」她直呼高文穎的名字,而不叫他哥哥。

    「你在等你哥哥的電話?」他總以為她是在等男朋友的電話——他突然記起,她把高文穎當成偶像,而且似乎有著超乎正常的崇拜和愛戀。

    雖然他只是她的家庭教師,但是他仍有責任導正她的人格思想。

    愛戀自己的哥哥,這是不正常的,也許他該找個適當的時機和高非談談才行。

    「喂,林開平!」她從不叫他老師,而他也不勉強她。一切隨她高興。

    「今天是情人節,你卻跑來幫我上課,你的女朋友難道不會吃醋、生氣嗎?」她好奇的。

    「她還在上班,必須很晚才下班。」為什麼每一次在高文鳳面前提起何夢汝,他總是一種冷淡的口吻?連他自己也弄不懂。

    「你女朋友做的是什麼工作?為什麼要上晚班,而且還經常要很晚下班?」她好奇的一口氣問完。

    林開平臉上擠出一絲不自然的笑。

    「我可以拒絕回答嗎?」

    高文鳳露出一個極狐疑的眼神。

    「為什麼要『拒絕回答』?難不成你女朋友的工作是見不得人的?」她只是隨口胡謅,怎知她話才說完,林開平的臉色已經難看到無以復加的程度。

    她也不是一個不會「察顏觀色」的女孩子,連忙把話鋒轉開。

    「好啦!不提你女朋友的事,看你這張臉我大概也猜出個七、八分了。」

    「你猜到什麼?」他的口氣和臉色一樣令人害怕。

    「你一定和你的女朋友吵架了,對不對?」她自以為聰明的。

    林開平一聽到她的話,臉色稍微緩和下來。

    「瞧!我猜對了是不是?」她抿抿唇低嚷著:「看來我們可真同是『天涯淪落人』。」

    林開平沒聽清楚她的話,問:「你說什麼?」

    她甩了下頭,嘟著嘴。「沒什麼……林開平!」

    「你又有什麼問題了?」他看著她,心中有絲自己也無法理解的縱容。

    「你肚子餓不餓?」

    經她這一問,他才發現自己為了趕來上課,連晚餐也沒吃。

    「我今天沒吃晚餐。」她一臉委屈狀,她的委屈全為了那個人!

    「我正好也沒吃,不如我請你去吃飯好不好?」他的話才說完,她眼中又出現了光采。

    「你要請我吃飯?那今天是不是不用上課了?」

    她眼中的期盼令他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哇!萬歲——」她像個小孩般地跳了起來,一掃剛才的陰霾。

    林開平有些沒好氣的搖搖頭。

    高文鳳從抽屜抓起了一把車鑰匙拋給他。

    「那今晚你就當我的司機吧!」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的身份由家庭老師降至司機?

    WHYNOT?

    反正高興就好,不是嗎?

    他隨著她來到高家的車庫,停在一輛艷紅色的羅密歐跑車旁。

    「文鳳,這是你的車?」他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擁有這麼一輛跑車,但是那卻只是「希望」,他知道事實與希望總是有一大段距離。

    「是啊!這是我去年生日時,爸送我的。」她聳聳肩,彷彿把這昂貴的跑車視為一份普通的禮物。「走吧!我肚子快餓扁了。」

    「你真要讓我開你的車?」雖然無法擁有,但可以開開也挺叫人開心了,但又想到萬一自己不小心讓車子出了什麼問題,那自己又如何賠得起?

    「你不是要當我的司機嗎?」

    他還是有些掙扎。「我從來沒開過這麼好的車子,所以——」

    「拜託!沒開過又怎麼樣?」她毫不以為意的說:「反正車子壞了,我再讓我爸買一輛,我的要求他從不會拒絕的,你就別再婆婆媽媽的,我的肚子在敲鑼抗議了,你到底要不要請我吃飯啊?!」

    林開平迅速的點點頭,當他坐進跑車,握著方向盤時,他第一次感覺到有錢的滋味真好!

    燭光下帶點微醺的吳莉萍比平常更添加了一絲嫵媚。

    那眼波的流轉,那嬌艷欲滴的紅唇,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會怦然心動,即使心如止水的高非,也無法對她的魅力「視而不見」。

    「JAKE!」她舉高酒杯。「祝你情人節快樂!」

    她的祝福令他莞爾。

    一個喪妻的男人,一個沒有情人的男人要如何快樂得起來?!

    他不忍掃她的興,也拿起酒杯與她的酒杯輕碰了一下。

    「你不祝福我?」她嬌嗔的。

    「祝福你!」他果然順著她的要求,卻遭來她頗為埋怨的一眼。

    「你真的認為我會快樂得了嗎?」她的埋怨令高非怔愣了一會兒。

    「莉萍……」他並非聽不出她話中的涵義,只是——

    「JAKE?」她熾熱的眼光令他坐立不安。

    「莉萍,你明知道我——」話才說到一半就馬上被她截斷。

    「我沒有想要勉強你的意思,我知道我無法取代燕嵐在你心中的地位,但是我對你的付出,難道你真的一點也感覺不到?」

    燕嵐是高非的妻子,對於自己一直爭不過一個已死去的人,她心裡實在無法平衡。

    「莉萍,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我不值得你這麼對我!」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她死了這條心。

    其實他無法接受她,不只是為了燕嵐,更為了——

    吳莉萍伸手握住他的手,她知道今天是個好機會,她不會輕易放棄的。

    「JAKE,我不要求名分,我只是要你在乎我,難道只是這一點點小小的要求,你也吝於付出?」她的坦白令高非一時措手不及。

    「莉萍,我……」此生他的心已給了兩個女人,再也負荷不了另一份感情。

    「算了!我不該破壞今天這麼浪漫的氣氛。」她嫣然一笑。「待會兒陪我去跳舞好不好?」她知道有些事是急不得的。

    他很想拒絕她,但還是勉強點頭答應。

    當不了情人,至少兩人還是朋友的,不是嗎?

    林開平沒想到高文鳳會提議去吃意大利菜的。

    不是他小氣吝嗇,而是他平時根本沒帶太多的錢在身上。環視充滿異國風情的餐廳,這一餐飯可能會挖空他的荷包。

    高文鳳似乎早是識途老馬了,她對著侍者點了一些林開平從未聽過的菜;更令林開平意外的是她居然還會說上一、兩句意大利話,這著實令他太吃驚了。

    「這家的意大利菜做得既道地又好吃,老闆和廚師都來自意大利,你嘗過了之後,保證滿意。」高文鳳雙手支著下巴凝視著他說:「你吃過意大利菜嗎?」

    林開平有些難堪的搖搖頭。

    和何夢汝在一起,他只想多存一點錢好減輕她的負擔,所以他們通常只吃路邊攤,對他們而言,路邊攤就已經是一種享受了。

    「林開平,你這個人好奇怪喔!」她一臉欲探人隱私的表情。

    「我哪裡奇怪了?」他有些不安的。

    「你一點也不像上班族,你知不知道你有點落伍,又有點土。」

    「我——」他從不知道自己在高文鳳眼中竟是如此沒有「優點」的人。

    「你家裡很窮嗎?」她是個心無城府的女孩,想什麼就說什麼。

    「為什麼這樣問?」

    「按照正常的算法,你白天上班薪水一定也不少,當我的家庭教師,薪水自然也不低,可是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從來就沒什麼變化,老是這幾套,連我都看膩了,你自己居然還不厭煩!」她直剌剌的批評令林開平臉上頓時一陣冷一陣熱。

    他從未為自己添加過新衣,為了何夢汝,他能省則省,但高文鳳的一番話卻令他十分的難堪。

    第一次,他發現一個人的外表竟也是如此的「重要」。

    幸虧侍者送來了菜,解除了他的尷尬。

    「吃吧!我肚子快餓扁了!」高文鳳毫不做作的拿起餐具,逕自吃起盤中的食物。

    也許是他肚子真的也餓了,也許是食物的色香味美令他食慾大動,才不一會兒的光景,他們兩個已將桌上的菜餚像蝗蟲過境般地吃得盤底朝天。

    「哇!撐死人了!」高文鳳一邊喊一邊又招來侍者。「給我來一客冰品,要果汁原味的。林開平,你要不要也來一客?」

    「不要。」他想到自己錢包裡的錢……

    「你不用擔心啦!這餐我請客。」高文鳳像會讀心術似地從口袋掏出金卡遞給侍者,然後又加了一句:「給這位先生也來一客冰品。」

    侍者點點頭,帶著金卡離去。

    「文鳳,不是說好了由我請客的嗎?」林開平看著她,口中如此說,但心中卻因危機解除而暗暗鬆了一口氣。

    「改天吧!」這次她沒有說任何讓他下不了台的話,她不著痕跡的體貼令林開平心中有了微微的悸動。

    冰品送來了,她像個小孩子般吃得津津有味。

    「等一會兒我們去麗晶好不好?」她突然提出要求。「我突然好想跳舞,已經好長的時間都沒去跳舞了。」

    「我不會跳舞,我怕會掃你的興。」他沒有拒絕之意。

    「沒關係,我可以教你。我可是舞林高手,也許你還可以拜我為師呢!」她仍不改調皮本性,一逮到機會便不忘要佔他便宜。

    林開平突然有些蠢蠢欲動,高文鳳帶給他全新不同的感受和何夢汝帶給他的簡直南轅北轍。

    和高文鳳在一起,他好像沒有任何壓力。

    「不說話就表示你答應了唷!」高文鳳漾著興奮的光采說道:「等一會兒,我一定叫你大開眼界。」

    今晚的一切,已經讓他大開眼界了,不是嗎?

    何夢汝一直還無法相信,高非真的買了她全場的鐘點,更令她難以置信的是,他真的什麼要求也沒有就走了。

    她的好運真是令所有酒店的女孩嫉妒。

    「如夢,你怎麼還沒回去?」大班看到她還沒有離開,十分詫異。「是不是在等你的男朋友來接你?」

    酒店裡的人都知道林開平是她的男朋友,她也不避諱的點點頭。

    「不是我說你,」大班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點了根煙,吞雲吐霧起來。「你長得這麼漂亮,身材又好,要找一個比你男朋友好上千百倍的男人並不難;我知道你一定會認為我太勢利,但這年頭是『錢』在出頭,愛情這東西一點兒也不值錢。你為他守身如玉,那又怎樣?說不定哪天他還是會瞧不起你的。所以你聽我的話,千萬別再死心塌地的守著他。瞧瞧今晚的高先生,雖然年紀大了一點,可是他能給你的卻遠遠超過你男朋友所能給的,你就別再死心眼了,好好抓住眼前的大好機會,聽我的話準錯不了。」

    何夢汝知道這是大班的一番好意,但她仍不為所動。

    「吳姊,我相信開平不會變心的。」

    「你相信?」大班戲謔的冷哼了哼。「你一點也不開竅,男人變心如變天,你根本無法預料。」

    「不會,開平不會的。」她對林開平信心十足。

    「他現在還不是因為他還沒遇見比你更有吸引力的女孩。這年頭男人不變心,天會下紅雨!聽我一句話,別太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語,哪天就變成穿腸之憂,叫你痛不欲生!」大班拍拍她的肩道:「我知道你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才會告訴你這些話,你牢牢記住,絕不會吃虧的。」

    何夢汝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會嗎?林開平會變心嗎?

    她突然好-徨、好-徨……

    因為是情人節的關係,麗晶的舞池擠得水洩不通。

    吳莉萍喜孜孜地倚在高非懷中,多麼希望這一刻能永遠停駐。

    「JAKE,你知不知道今晚我真的好快樂、好快樂?」

    高非正不知如何搭腔時,驀然身邊傳來高文鳳的聲音——

    「爸,好浪漫喔!」

    高非和吳莉萍同時轉過頭,看見高文鳳和林開平。

    林開平沒料想到會遇見高非,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和高非打招呼。

    「高伯伯。」他真怕高非會責怪他沒替高文鳳上課,反而帶她來跳舞。

    但高非臉上非但沒有責怪的意思,反倒是一副很高興見到他們的表情。

    「你們也來跳舞啊!」

    吳莉萍見到高文鳳,也是一臉笑盈盈的。

    「文鳳,好久不見了。」

    「萍姨!」高文鳳對吳莉萍的印象還不錯,也知道吳莉萍對高非的一往情深。

    「文鳳,哪天有空,萍姨請你吃個飯好不好?」吳莉萍知道要攻陷高非的心房,也許可以藉助於高文鳳,畢竟高非一向最疼愛這個女兒的。

    「好啊!」高文鳳也不想拒絕,她也一直希望當個俏紅娘,替爸爸找個伴;突然,腳尖又傳來一陣劇痛,她忍不住叫了一聲——

    「哎唷!」

    「對——對不—起!」林開平連忙退後一步,滿臉通紅。

    「出了什麼事了?」高非十分好奇。

    「爸,他今天不知道踩了我幾次腳了!」高文鳳抬高了被踩髒的鞋,用手拍去沾在上頭的灰塵。

    「文鳳,對不起!」林開平緊張地搓著手。

    「開平,你不用跟她道歉,她是你的學生,你是老師,這丫頭連尊師重道這點道理也不懂,該受罰。」高非從不因為寵愛而偏袒。

    「爸!您搞錯了,現在的我不是學生,剛才林開平已正式拜我為師學跳舞了。」高文鳳不服氣的噘噘嘴。

    「你呀!人家給你一點顏色瞧,你就開起染房了!」高非糾正她道:「不管怎樣,開平還是你的老師。」

    「高伯伯——」林開平見到高非責備高文鳳,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幸而吳莉萍出聲打圓場。

    「JAKE,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你就別管他們。我有點渴了,我們去喝杯飲料。」吳莉萍拍拍高文鳳的肩頭笑說:「文鳳,我知道有一家舶來品店最近進了一批意大利貨,明天你陪我去挑幾件衣服好不好?你的眼光最好,你穿的衣服很有品味,我很欣賞。」

    「真的?」小女孩就是小女孩,一被稱讚馬上樂暈了頭。「那明天你打電話給我。」

    「好。」吳莉萍挽著高非的手。「JAKE,我們別打擾年輕人了。」

    「嗯!」高非看向自己的女兒。「別太晚回家,知道嗎?」

    「高伯伯,我會送文鳳回去的。」

    「好,有你陪文鳳,我就可以放心了,好好玩個開心。」

    高非和吳莉萍一離去,林開平正想鬆了口氣,只見高文鳳還翹著嘴,一臉氣嘟嘟狀。

    「文鳳,對不起!」

    「算了!誰叫你是我的『老師』呢!」她還在為高非的話而不高興。「以後我們就扯平了,我是你的家庭教師,而你是我的舞蹈老師,地位是相同的。」他以極縱容的口吻說道,「除非你不收我這個笨學生。」

    他竟在高文鳳面前扮小丑,只為了博取她的歡心,這——

    「好吧,看在你有『自知之明』的份上,我就委屈一點好了。」她慧黠地眨眨眼,唇角揚起一抹無邪的笑。

    酒店都已經打烊了,何夢汝卻遲遲未見林開平出現。

    她不禁擔心起來,怕他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

    「如夢!」大班走了過來。「你男朋友還沒來接你嗎?」

    「他可能有事耽擱了。」

    大班歎了口氣,輕拍她的肩。「你要記住我的話,男人是靠不住的。」

    「吳姊……」她咬咬唇,心如波濤洶湧,十分不是滋味。

    「還是我送你回去吧!他可能已經忘記你在等他了!說不定他現在正與某個女孩在大肆慶祝情人節呢!」

    情人節?經大班一提醒,何夢汝才恍然驚覺今天是什麼日子。

    記得去年的情人節,林開平還帶她到山上看夜景、看星星,所以她相信他不會忘記她正在等他。

    一定是有事情耽擱了,說不定現在正在路上……

    「吳姊,我再等一下好了,免得開平來見不到我會擔心的。」

    「該擔心的人恐怕是你而不是他。」大班語帶雙關的。「不是我愛挑撥離間,實在是我不忍心見你日後傷心。我自己是過來人,男人我見太多了,你太年輕,容易受傷害。」

    「吳姊,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相信開平不會變心的。」這句話一出口,卻在她心中掀起了懷疑,一種沒來由的害怕正在泛開。

    「好吧!你既然對他這麼有信心,那我也無話可說,我先走了。」

    「再見,吳姊。」

    「等不到人就早些回家,你一個女孩子家大晚回去會有危險的,知道嗎?」

    「我知道,謝謝你,吳姊。」

    大班搭上計程車離去了。

    何夢汝突然覺得好孤單,大班的話一直在她耳邊纏繞不去。

    不!她應該信任開平,不該對他起疑心的。

    他應該就快來了,應該就快來了!

    「林開平,等一下我們再去PUB喝酒好不好?」高文鳳像匹脫了纏的野馬,意猶未盡。

    「太晚了,我怕高伯伯會不高興。」

    「哼,少來!」她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才不是怕我爸不高興吧?你是怕你的女朋友知道你一整晚都陪著我,會不高興的,對不對?」

    女朋友——天啊!夢汝!

    他竟玩得忘記夢汝下班的時間已經過了。

    「瞧!被我猜中了吧?」高文鳳瞟了他一眼。「不陪我去就算了,我自個兒去!」她的口氣有些可憐兮兮的。

    「文鳳……」

    夢汝會不會等不到他,自己先走了呢?

    「你想走就趕快走啦!我心情不好,你別再惹我!」高文鳳竟使起小性子。

    林開平看了一下手腕的表,離何夢汝下班時間已經足足過了一個半鐘頭了,也許她以為他有事走不開,先行離去了也說不定……

    但如果她仍在等他呢?這麼晚了,她一個單身女子……

    他正在猶豫,心中搖擺不定時,高文鳳巳結了帳要離去了。

    「文鳳!」他連忙拉住她。「你要去哪裡?」

    高文鳳不領情地甩開他的手。「去喝酒啊!怎麼,你想陪我去了?」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他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去喝酒。

    「我還沒玩夠,我想去喝酒,你不陪我就算了,誰要你多管閒事!」她沒來由的一肚子怒火爆發開來。「走開啦!我才不要你管!」

    女人的脾氣變得真是快。

    「文鳳,我答應高伯伯照顧你的。」

    「拜託喔!」她用手指戳著他的胸膛。「你還是去照顧你的女朋友好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誰要你照顧!」

    「文鳳!」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發現今天自己對她的容忍度大得不可思議。

    「陪我喝一杯,就一杯,我就乖乖的回家好不好?」她竟跟他撒起嬌來。

    「只有一杯?你確定?」他心中一直在告訴自己,夢汝也許已經回去了!

    「嗯,我保證不會黃牛。」她頑皮地比了個發誓的手勢。

    「好吧!」

    「OH,YA!」她作了V字的手勢。

    街道上幾乎連一個行人也沒有了,來往的車輛也越來越少。

    何夢汝的心揪得好緊好緊!

    她不明白林開平突然爽約的原因,她並不生氣他爽約,只是擔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恐懼和緊張令她不禁全身冒起了冷汗,愈等心裡愈不安。

    「天啊!千萬別出事情才好,上天保佑他平安無事!」她雙手合十祈禱著。

    夜越來越深。

    她的心更加的擺盪不安。

    高文鳳果然沒食言,喝了一杯酒後就乖乖的讓林開平送回家了。

    「快進去休息吧!」他送她到高家的大門口外,把車鑰匙交還給她。

    高文鳳沒有反對的點點頭,正當他坐上自己的機車時,高文鳳突然又步出車內,走到他面前,出其不意的在他臉頰上輕吻了一下。

    「情人節快樂。」說完又一溜煙地回到跑車內,然後將車子駛進高家。

    林開平真的愣住了!

    他萬萬沒想到高文鳳會吻他的臉頰,雖然他寧可相信這只是她的頑皮、她的天真、她的惡作劇!

    但這一吻……令他內心悸動地久久無法回過神。

    叩!叩!叩!

    高文鳳呻吟一聲,拉高被子將自己的頭緊緊蒙住。

    叩!叩!叩!

    天啊:是哪個可惡的傢伙,居然敢擾她清夢?

    叩!叩!叩!叩!

    敲門聲像在催魂似地一聲急過一聲。

    高文鳳整個人彈坐起來,用力的掀起被子,帶著將近一千噸火藥的怒氣衝向門,然後用力的把門打開來。

    「該死——」她那即將引爆的火藥,在見到門口的人時,驀地熄滅了。

    「太陽曬到屁股了,小丫頭!」高文穎帶著一臉的微笑看著她說。

    「我不會是在做夢吧!」她用力的眨著眼,像是不肯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還用力的捏了下自己的大腿,疼得她慘叫一聲,她才明白自己真的不是在做夢。

    「高文穎,你回來了!」她仍像小時候一樣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脖子,然後就跳到他的身體上,接著用手緊緊勾住他的腰部。

    「嘖!嘖!看來你依然沒有長大,仍和以前一樣淘氣、愛粘人。」高文穎寵溺的點了下她的鼻尖。「小丫頭就是小丫頭!」

    「哼!誰說我沒『長大』!」她不服氣的放開他,然後挺起胸。「下次再叫我小丫頭,我會出手揍人的。」

    「文鳳!」高非不知何時也來到她面前。「文穎是哥哥,你怎麼說話沒大沒小的!」

    「爸,無所謂。」高文穎聳聳肩。

    高非卻十分在意,一本正經的對高文鳳說:「文鳳,下次不可以對哥哥這樣子沒大沒小,知道了嗎?」

    他一直強調「哥哥」兩個字,而高文鳳最不喜歡的便是這兩個字。

    但她不想在高文穎面前頂撞高非,趕緊岔開話題。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才到的。」

    她發現他果然還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文穎,坐了這麼久的飛機也夠累的了,你去吃點東西,然後休息一下,有什麼話,等我下班回來再說。

    「爸,我不累。」高文穎意味深長的凝視高非。「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國外,未能為您分勞解憂,真是不孝。不過這次我已經決定留在國內,讓您好好休息,安享晚年。」

    「文穎!」高非聽了他的話,感到十分窩心。

    「你真的不走了?不離開我們了?」高文鳳睜大雙眼。

    「不走了!」高文穎肯定的。

    「哇!哇!哇!太棒了!」高文鳳高興得又叫又跳。

    而高非的眉心卻漸漸的攏聚起來。

    他當然也高興高文穎的決定,但是對高文鳳的反應——

    林開平還以為是公司的服務台小姐在開玩笑。

    但他卻萬萬沒想到何夢汝會到他的公司來找他。

    「夢汝,你怎麼來了?」

    何夢汝的眼睛帶著黑眼圈,那完全是因為她一夜擔心,輾轉難以成眠而造成的。

    「開平!你沒事吧?」

    「我很好啊!」他詫異的。「夢汝,你怎麼了?」

    他很好?!他竟還問她怎麼了?!

    林開平這時才察覺自己的失言。

    「夢汝,對不起,昨天晚上——」

    「沒關係,你一定有事走不開,我不會生氣的。」她的體貼令他更加慚愧。

    「我只是害怕你出了什麼事,現在看見你很好,我就——放心了!」她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寒。

    「夢汝,我——」他發現公司服務台的小姐正在對他們指指點點,連忙說道:「現在是上班時間,不方便說話,晚上我們再談好不好?」

    她點點頭,有些黯然神傷的轉身離去。

    「夢汝!」他不放心的又追了上去。「你千萬別胡思亂想,昨晚我是因為公事而脫不了身,你不要誤會!」

    他的解釋不但沒有令何夢汝理清心中的疑雲,反而更加的動盪不安起來。

    他並不是個會撒謊的人,但只要他一說假話,眼神就開始閃爍,而他現在——

    「沒事,你安心的回去上班。」她不想揭穿他。

    「好,晚上我會去接你的。」他似乎沒察覺她的異狀。

    大班的話又浮現在何夢汝的耳邊——

    男人要變心如同變天一般無法預料!

    林開平他——不!她不該對他起疑心,也許他並沒有欺騙她,他真的是為了公事而忘記了他們的約定!

    她在反駁自己對林開平的疑慮,只是她的心卻像鐘擺般不停地搖晃起來。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05:28

第三章

高文鳳根本沒讓高文穎有片刻休息的時間,像麥芽糖緊緊地跟在高文穎身邊,惹得高文穎又搖頭又歎氣的。

    「文鳳,你再這麼『黏』我,小心以後嫁不出去唷!」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才不稀罕嫁人!」她不悅的回答。

    「現在說不嫁,別過了一陣子之後又跟別人跑了。」他嘲笑著她,卻惹來一記白眼。

    「我才不會呢!除非那個人是——」她停住了口。

    「是誰?還說沒有男朋友?坦白從寬,否則我不給你禮物了。」

    「禮物?是不是你要送我的生日禮物?在哪兒?我可以先看嗎?」她很有技巧的引開話題。

    「除非你先告訴我,你的他是誰?」他還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好呀!要我說可以,可是你得先說你的『她』。」她在試探他。

    「我的『她』?誰?」他一臉不明白。

    「女朋友呀!可別告訴我你沒有一個綠眼金髮的女朋友。」她有些吃味了。

    「女性朋友是不少,你要我說哪一個?」他故意逗她。

    「最要好最親密的那一個!」

    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人,她鐵定會殺了她!

    「喔——那一個啊!」他故弄玄虛的拉了個長音。

    「誰?到底是誰?」她一副準備找人廝殺狀。

    「你這凶巴巴的樣子,我怎麼敢說!」他還賣起關子。

    高文鳳聞言,急得眼眶都紅了起來。

    「真有這個人?」看她似乎真要哭了。

    「有——」高文穎的話未說完,高文鳳已放聲嚎啕大哭。

    她的反應令高文穎既意外又驚訝,他沒料到她真會哭,這令他不知所措。

    「文鳳!」他說錯什麼了?「你快別哭!」

    高文鳳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反而越哭越大聲,一發不可收拾。

    「文鳳,我說錯什麼了?你說話呀!別淨是哭嘛!」他搔搔頭,大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狀。

    高文鳳眨著淚眼看他,越是委屈。

    高文穎急了,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好將她摟入懷中,像哥哥安撫妹妹般的哄著她。

    「別哭了,乖,乖小孩不哭,哭了會變醜,變醜我就不愛你了。」

    這句話可真像萬靈丹似地馬上使高文鳳止住哭聲。

    「我不准你不『愛』我。」她仰起小臉霸道的。

    「好,我愛你行不行?」他俯下頭,兩人的距離好近好近,差那麼一丁點就唇對唇了。

    高文鳳的心興奮緊張得有如小鹿亂撞。

    如果她再靠近一些些,那他們的唇就會——

    「不哭了吧?」高文穎卻在此時放開了她,令她好不懊惱。

    「拿來!」她強作鎮定的。

    「拿什麼?」高文穎抽了一張面紙遞給她。

    她胡亂在臉上擦了兩下,然後又把手伸向他。

    「拿來!」

    「你到底要什麼?」

    「禮物,你要給我的生日禮物。」

    「有嗎?」他裝傻。

    「我不管!如果你不給,我就再哭!」她威脅他。

    「嗯!可是你的生日還沒到呀!」

    「我不管,不管!不管!」她拗起脾氣,作勢又要哭,使得高文穎不得不舉手投降。

    「OK,OK,我給你就是了!」他拗不過她,只得從皮箱內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

    她搶了過來,迫不及待在耳朵旁搖晃了兩下。

    「什麼東西?」

    「好奇寶寶,你不會自己打開嗎?」他莞爾一笑。

    她抿抿嘴,迫不及待地撕開包裝紙,心型的錦盒令她眼睛為之一亮。

    「哇,好漂亮!」

    錦盒內是一條項鏈,還帶有一個雞心墜子。

    高文穎替她拿了起來,輕巧的墜子居然還可以打開。

    「喏!這裡頭可以擺入你和男朋友的照片,高興了吧?」

    「替我戴上!」她催促。

    高文穎小心翼翼的為她帶上項鏈。

    雖然只是一條項鏈,她也已經滿足了。

    「我一定會放你的——」她把說了一半的話嚥了回去,畢竟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讓高文穎明白的。

    她踞起腳尖,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

    「謝謝你的禮物,我會把它一直戴在身上的。」她故意不去叫他哥哥,但他完全沒發現。

    只是她剛才在他唇上的那一啄,令他有些不自在。

    妹妹親哥哥,應該不會不自在,是很平常的才對,但這一吻卻讓他生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也許太久沒和妹妹在一起了吧!他是這麼告訴自己。

    高文鳳也發覺他的神色不對,她暗暗捏了自己一把。

    恨死自己的大意,恨死自己的衝動!

    「哥,你還是休息吧,我不吵你了。」她這一聲「哥」,解除了高文穎心中的疑慮。

    「也好,我的確是有些睏,大概是時差的關係吧!」他說得有些不自然,不!應該說他突然覺得自己面對高文鳳時心裡有些不自然,總覺得他們兄妹之間的許多相處方式似乎不能再和以前一樣了。

    高文鳳一離開高文穎,馬上衝回自己的房問。

    天哪!她終於吻了他,縱使那只是輕輕一啄,她還是吻了他。

    她將藏在日記本中的兩人的合照拿了出來,小心翼翼的將上頭兩人的留影分別剪了下來,然後放入墜子裡。

    她將墜子珍貴的放入自己的衣領內,那冰涼涼的墜子貼在她的胸口,令她心滿意足的歎了口氣。

    何夢汝才走進酒店,發覺週遭投射過來許多莫名的眼光,令她十分不安,好像有什麼大事發生了似的。

    「夢汝,你來了。」大班熱絡的拉著她的手。

    「吳姊——」

    「這回你可真走運了!」大班笑吟吟的說:「我們酒店今天才一開門,高先生就來給你捧場,他包下你的台,買下今天的鐘點,現在人正在貴賓廳,你快去向他道謝吧!」

    何夢汝對這個消息非但沒有半點喜悅,反而皺起眉頭。

    高非到底有什麼企圖?

    雖然他昨天並沒有任何企圖,但並不表示今天他也是一樣。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去揣測高非的用意,而是她看過太多對她懷有不軌之心的男客人,表面是捧場,暗地裡想的都是要得到她的身體。

    「夢汝,你還發什麼呆,快去換衣服呀!別讓高先生久等了。」大班催促著。

    「我知道了!」她的心一片混亂,卻又無可奈何的步入更衣室。

    她不會讓高非對她有任何企圖之心的!

    她決心要用她的方法讓高非打退堂鼓。

    他是吃錯藥了?還是鬼迷心竅了?

    高非輕啜著酒,對自己無法克制地又來到酒店的衝動無法理解。

    他從來沒有這麼失常過,但今天——

    一下班,他不由自主地把車開到酒店,不由自主地步入酒店,不由自主地買下如夢的鐘點,這些「不由自主」像冥冥中有股力量在牽引他,莫非是——

    「高先生!」何夢汝並不是笑盈盈的走到他面前,反而寒著一張臉。

    「如夢。」他看她的表情,有點理解。

    他知道她與一般在酒店上班的女孩子是不同的,也許正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會深深地吸引住他。

    「高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再對我抱有任何的期望,」她一點也不拐彎抹角。「我已經有一位很要好的男朋友了,我不會背叛他的。」

    「如夢,我——」

    「我真的十分感謝你的捧場,但我還是希望你明天不要再來了,否則只是白白浪費你的時間、你的金錢而已。」她拿起桌上的酒杯仰頭喝完。「這一杯酒算是我敬您的!」

    「如夢,你——」他知道自己不該有被她吸引的衝動;可是他就是克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也許他和她真的有緣。

    對了!會不會是因為予欣的那塊墜子——

    「如果你不介意,可否請你坐下來,陪我聊聊,我保證我沒有其他的企圖,只是想跟你聊聊!」

    多久了?!自從燕嵐去世後,他心裡就一直感到空虛孤獨,彷彿這世上再也沒有知音人了。

    但是他卻希望她可以當他的知音,哪怕只是——聊聊!

    他誠懇的口氣,讓何夢汝完全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願不願意聽一個故事?」他竟想告訴她深藏在內心已久的往事。

    何夢汝像被催眠似的坐了下來,靜靜地看著他。

    他拿起桌上的煙看向她。「不介意我抽煙吧?」

    其實他早就戒煙了,但是此刻他卻需要靠一點煙來鎮定自己混亂的心情。

    何夢汝點了點頭。

    他抽了一口煙,開始將封閉在心裡最底層的回憶一一翻了出來。

    「你還記得我說過你身上的那塊玉珮是我兒子的嗎?」

    何夢汝當然沒有忘記。「你說過它也是你妻子的。」

    「不!我是說它是我兒子母親的,但她卻不是我的妻子。」

    他的話令她驚訝不解地瞪大了雙眼。

    「你兒子的母親……」

    隔著煙霧,高非陷入迷離的沉思,緩緩的道出藏在心中最底層的傷痛。

    「我有一個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女朋友,雖然我們的家庭環境都不富裕,但我們過得很快樂;可是有一天,她父親開車撞死了黑道中的人,對方向她父親強索一大筆錢,但是他們付不出來。為了還債,她只好嫁給一個富家子弟當小老婆,從那之後,我變得很頹廢,幸好遇見了我的妻子,她給了我極大的鼓勵,陪我共同創業,可是我們結婚五年了,卻一直沒有生下一男半女。」

    「身體……」

    「作了檢查,我們倆都很正常,為此我太太十分沮喪,正當我事業爬到巔峰時,我與我的女朋友在一次偶遇中重逢了。」他歎了口氣,捺熄手中香煙,啜了口酒,臉上的淒楚令何夢汝心中感到一陣微微的撼動。

    「如果說對她已經沒有感情那是騙人的,所以當我知道她丈夫對她不好時,我想對她伸出援手,但是被她拒絕了。就在我遇見她沒多久後,突然收到她寫給我的信,不過卻是她的遺書。」他的眼眶驟紅,語帶哽咽。「原來她先生嗜賭,加上大老婆常常欺凌她,她只好帶著兒子離開,但是在她最苦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得了絕症,只好把孩子送到孤兒院。在她的遺書中,希望我可以代她照顧她的兒子,所以後來我把她的兒子接回自己的家中,而我的妻子也視孩子為己出。過了兩年,我的妻子終於懷孕了,令我十分感動的是我妻子她因此而更加疼愛文穎,從不因有了文鳳而減少對文穎的愛。一直到我妻子去世後,我還一直對她有著一份無限的感激。」

    「我身上的玉珮……」

    「是當年我送給我女朋友二十歲的生日禮物,也曾是我祖母留送我的禮物。」他凝視著她,眼神十分複雜。「也許這玉珮是予欣在冥冥之中為我們所作的牽引。」

    牽引?多奇怪的說法。何夢汝不明白他的話中之意。

    「相信我,我來找你,真的只是想和你說說話,沒有其他的企圖。自從我妻子去世後,我就一直找不到人可以傾吐心事,因為我怕他們會洩露文穎身世的秘密。」

    「那我……」

    「我對你有信心,我相信你是一個值得我信任的朋友。」他視她為朋友?!

    「高先生……」

    「你願意交我這個朋友嗎?」他的誠懇令她不忍心,也無法拒絕。

    她的微笑漾開來,就如同他們之間的友誼……

    林開平的心情不是很好。

    當他接到高文鳳打電話給他時,他的精神還為之一振,可是在聽完高文鳳的話後,他的心像被重重的踩過一般,頂不是滋味。

    高文穎回來了,所以高文鳳要他休息一天,不必到高家為她補習功課。

    他有種被打入冷宮的感覺。昨晚是他陪在高文鳳身邊的,而今——

    「開平?!」何夢汝一踏出酒店便看見了他,她以為他今晚又得上家教課,不會來接她了,所以高非一離去,她也想早一點離開酒店。

    「你怎麼這麼早就下班了?」

    「有一個客人買了我今天的鐘點,所以——」

    「所以你要出場?」他沒來由的火冒三丈。

    何夢汝以為他所以生氣是因為吃醋。「誰說我要出場?!我是要回家休息。」

    「你的客人……」

    「他已經走了。」

    「走了?難道他對你沒有任何的要求?他買了你今天所有的鐘點就讓你這麼的回家?」他的口氣聽在何夢汝耳中,除了猜疑之外似乎還有一絲……嘲諷。

    是她多心了嗎?為什麼她覺得今天的林開平有些陌生?

    「開平,你今天……怎麼了?有些怪怪的。」何夢汝的話令林開平露出個極不自然的表情。

    「我哪裡有怪怪的?是你多心了吧!」他拍拍機車的後座。「上車吧!我還沒吃晚餐,我們現在就去吃。」

    車子飛馳在黑夜繁華的街道,雖然不是下班的交通尖鋒時刻,但由於台北正在挖捷運,道路上的坑坑洞洞令機車好幾次差點失去平衡。

    一輛排放烏煙的公車從他們身邊駛過,噴了他們滿臉滿身的廢氣。

    「媽的,什麼東西!」他十分不斯文的咒罵著,未料一個不注意,又衝撞到斜角的一輛私家房車。

    車子停了下來,駕駛者怒氣沖沖地環視了一下後車身,雖然並沒有任何損傷,但口氣仍帶著指責。

    「喂,你到底會不會騎機車?撞壞了我的新車,看你怎麼賠得起!」

    林開平滿腹的怒火正無處可發洩,挑高了雙眉,握著車把的雙手更加重了力道。

    「你瞪什麼瞪,想打架嗎?」對方的口氣也極沖。

    由於車子阻擋了其他車輛的通行,引來了不少責難的眼光。

    何夢汝跳下機車,走到兩部車子中央。

    「對不起,先生,剛才我男朋友不是故意要撞上你的車,真是抱歉!」她只是想平息一場不必要的爭執,哪裡知道林開平像吃了火藥似的咆哮起來。

    「夢汝,你幹嘛跟他道歉!又不是我們的錯!」

    「開平!」何夢汝憂心忡忡的看著他。

    這不是她所認識的林開平呀!

    「好啊!不是你的錯,那你是說我不對了?看來不給你這個臭小子一個教訓,你還真不知好歹!」對方說著便捲起了袖子,一副要開打狀。

    林開平也跨下了機車,像失了控的火箭衝至對方面前。

    「幹嘛!想打架嗎?」

    「開平——」何夢汝硬將他往後推了下,連忙向對方陪著笑臉道:「對不起,是我們不對!我男朋友他今天心情不好,希望你多多諒解,好嗎?」

    也許對方被何夢汝真誠的態度所打動。「今天就看在你女朋友的面子上不跟你計較了,哼!」說完便將車子駛離。

    「哼什麼哼!」林開平又想衝過去,何夢汝用自己的身體阻擋住他。

    「開平!你今天是怎麼了?你心情不好也不必找別人打架!」

    「是!我今天是心情不好,我就看不慣他那跋扈的態度,他以為有部車子就多神氣!我告訴你,改天我就要開一部比他更拉風的車子,看他還得意不!」他心裡極不平衡的怒吼著。

    今天要是開著高文鳳那輛跑車,他也不必忍受道路上坑坑洞洞的不舒服,甚至也不必吸公車排放出的廢氣,更不用去看別人的臉色!

    總歸一句話,他要是有輛車——不!他要的不只是輛車,而是錢。

    「開平,你別生氣了好不好!你不是還沒吃晚餐嗎?我請你去吃牛肉麵,你不是最愛吃永康街老王的牛肉麵嗎?」何夢汝看得出他是真的「心情不好」,耐著性子安撫著他。

    林開平似乎也察覺自己今天過於失常,極力克制住心中的不平衡,二話不說的跨上自己已經有點「嫌惡」的機車。

    「就去吃牛肉麵吧!」

    望著熱騰騰的牛肉麵,林開平非但沒有一點胃口,反而像面跟他有仇似的瞪著面。

    這家老王牛肉麵店已將近有二、三十年的歷史,也許是因為懷舊的關係,店面仍是破舊不堪,十分簡陋,並沒有因生意興隆而特意裝潢。

    林開平突然想起昨晚和高文鳳去的意大利餐廳,那種富麗的裝潢,那種高雅浪漫的氣氛,令他像個賭氣似的孩子,硬是把面推到何夢汝的面前。

    「我不吃了,你吃。」

    「我吃?你不是還沒吃晚餐嗎?」何夢汝把面又推回他面前,像哄孩子般地道:「不管有什麼事不順心,也不要餓壞了自己,多少吃一點好不好?」

    「夢汝……」

    「就算我求求你好不好?」她溫柔的口氣令他心中有了絲絲的愧疚。

    他不該因自己的失常而將憤怒發洩在她身上,她是無辜的。

    而今天,他是吃錯了什麼藥,竟會對她發脾氣?!

    不!他不該這麼對她,她沒有錯。

    他默默無言地低下頭吃起牛肉麵。

    何夢汝只是靜靜的陪在他的身邊,但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林開平今天的失常,不該只是「心情不好」這四個字這麼簡單吧?

    吳莉萍不敢相信自己所得到的消息。

    自從情人節那一晚之後,她就好像再也連絡不上高非。她原以為是因為高文穎回國,所以高非忙著陪兒子,沒想到他卻是忙著陪一個酒女。

    像打翻了一大缸的醋,吳莉萍差點就要直衝到高非的辦公室,但是——

    她拿起了話筒,撥了雜誌社的電話。

    她相信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林開平不相信幸運之神會這麼快降臨到自己身上。

    看看報紙上那一大篇幅的徵人啟事,他的額頭竟微微地沁出汗來。

    「非?」正在尋找一批年輕的尖兵,他早耳聞高非有意將「非?」交由高文穎經營。

    而今這個徵人啟事,不也正是他向上爬升的一個大好機會?

    他唇邊浮起一抹得意的笑,不由自主的拿起放在公事包內已久的履歷表。

    他一定要進「非?」,而且要靠他自己的能力。

    他要讓高非對他——刮目相看!

    雖然何夢汝和高文穎不過是當年的一面之緣,但是經過這些日子,由高非的口中,她好像認識高文穎很久很久了。

    對於高文穎,她甚至有了想再見他一面的念頭。

    雖然她對他的印象仍停留在當年那粗淺的一面之緣,但是她從沒有忘記過他。

    就如同玉珮一直戴在她身上一般,難道真如高非所說的,這全是緣分?冥冥中的牽引?

    而他可還記得她?

    高文穎看著傭人陳媽放在他桌上的牛皮紙袋。

    「陳媽,這是什麼?」

    「不知道,剛才在信箱發現的,上頭只寫了少爺你的名字,也許是寄給你的吧?」

    「好,沒事了,你去忙你的吧!」高文穎實在想不出誰會寄東西給他。牛皮紙袋上除了他的名字外,什麼也沒寫,想當然耳,這牛皮紙袋絕不是「寄」來的。

    他把紙袋拆了開來,發現只是一本當月的雜誌,他實在搞不清楚對方寄這本雜誌有何目的?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翻開雜誌,一見到那醒目的標題,他的兩道濃眉緊蹙了起來。

    名企業家×非迷戀酒女

    他把整篇報導仔細看了一遍,雖然表面的「x非」並未寫明是高非,但明眼人一看必然都心知肚明,報導中的「x非」指的就是他的父親高非。

    迷戀酒女?父親會迷戀酒女?可能嗎?

    報導中寫得繪聲繪影的,就連酒店的名字,還有酒女的名字,甚至那被打上馬賽克的照片,無不令高文穎觸目驚心。

    他並不是不贊成父親續絃,但若真如報導中所說的,對方只是一名二十出頭的酒女,那不免讓他憂心忡忡。

    難道父親真的迷戀上一名酒女?

    他的思想絕不落伍,職業本不分貴賤,年齡更不是問題,但他太清楚父親的個性,也相信父親不是個會「迷戀」上酒女的人,莫非是這個酒女想打知名度,或者是她另有企圖?

    企——圖?!

    對!她一定是有所企圖,否則她為何要送這麼一本雜誌給他?

    他甚至認定這本雜誌是她送的。

    為了要弄明白她到底有什麼企圖,也為了維護高非的名譽,他決定要去探探對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何夢汝才一踏入酒店,發現所有的人正以一種她前所未見過的眼光看著她,眼光中還透著深深的醋意。

    「如夢,恭喜了!」說話的是酒店一名叫仙仙的女孩。

    「恭喜我?」何夢汝還是不明白她所指為何事。

    「如夢,你還真是黑瓶子裝醬油,手腕高明極了!」另一名正在化妝的雅雅也瞟了她一眼;一直以來,她視何夢汝為眼中釘。

    「仙仙、雅雅,我真的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何夢汝快想破頭了,還是找不到答案。

    一直坐在一旁梳頭而沒有吭聲的文文,看不過仙仙和雅雅對她的嘲諷,壓低聲音說道:「如夢,你知不知道你出了名了?」

    「出了名?!」她正想問清楚原因,文文便把雜誌攤開來,放到她面前。

    何夢汝一看雜誌上的報導,大吃一驚,胃中一陣翻滾。

    「怎麼會這樣?」她有些失神。

    雖然高非天天來捧她的場,但是她與高非的關係就像忘年之交的朋友,每一次高非總是和她聊聊天後就離去,從未對她有任何的要求或企圖。

    而這篇報導竟把高非寫成醉翁之意不在酒,甚至認為她是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歡場女子,這簡直污蔑了她與高非之間純潔的友誼。

    她不明白是誰故意要如此中傷她,甚至高非。

    她不在乎別人會以什麼眼光來看她、評論她,畢竟她的身份的確會讓別人想入非非,但是若因此而連累了高非,甚至傷害了高非的名聲,她又於心何忍?

    「如夢!如夢!」大班的聲音伴著蹬蹬響的鞋跟聲而來。

    「什麼事,吳姊?」

    「剛才高先生打電話來,說他今晚有事不能來看你了。」

    這應該是她預料中之事。

    高非一定很生氣這雜誌上的報導,也許他從今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我知道了。」她並不太在意地拿起酒店的制服要往更衣室走去,卻被大班叫住了。

    「你換衣服做什麼?」

    「高先生不來,我還是要上班的。」她很自然的反應。

    這些日子,高非買了她的鐘點,所以她根本不必去應付其他的客人。

    「你今天的鐘點高先生全買了,既然高先生沒來,你乾脆早一點回去休息,還上什麼班,傻丫頭!」大班將她手中的制服拿回去掛好,十分羨慕的說:「高先生對你真的是非常好,你要懂得他的心意,好好報答人家,嗯。」

    大班的話令何夢汝倒抽了口氣。

    莫非高非真如報導所說的迷戀上她?

    不!不會的!她反駁自己的想法。

    高非說過他與她之間只是朋友,只是朋友的。

    「假清純!骨子裡還不是騷狐狸一隻!」雅雅走過她身邊時不屑的白了她一眼,那尖酸的口氣和滿是嘲諷的眼光令何夢汝心中湧上一股無以復加的難堪。

    「如夢,雅雅的話,你別在意,她們只是嫉妒你,你別理她們。」文文好心的安慰著她。

    「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她給了文文一個釋然的笑容。

    這情況也不是今天才發生的,以前她堅持賣笑不賣身的原則,便常常招惹來更大的難堪,但這些她全都忍了下來。

    這些年她已學會不再為任何事而讓自己的心情受到影響了。

    「如夢,如夢——」剛才離去的大班又轉回來,而且聲音十分急切。「如夢走了沒有?如夢——」

    「吳姊,我在這兒。」她第一次看到大班如此神色慌張。

    大班一見到她彷彿鬆了口氣,拉著她的手道:「如夢,還好你沒走,太好了!太好了!」

    「什麼事?吳姊?」

    「高先生找你。」她嚥了嚥口水,又好像想起什麼似的猛搖頭。「不,不對!不是高先生,是另一個高先生。」

    「另一個高先生?」何夢汝聽得一頭霧水。

    「對,另一個高先生,他說他是高先生的兒子。」

    「大班,你在繞口令嗎?」文文耐不住性子笑問道。

    「死丫頭,我哪裡是在繞口令?他是高先生的兒子,不應該也叫高先生嗎?」

    「吳姊,你說……他要見我?」何夢汝的心跳突然加速起來。

    高非的兒子不正是當年與她曾有一面之緣的那個男孩?

    他來找她是為了什麼?

    雜誌上的報導?還是他遺落在她手中的玉珮?

    不管他是為何而來,今天這一面她是一定要見的。

    事隔這麼多年,他們終於又要相逢。

    只是,他還會記得她嗎?

    也許他早已忘記她曾經存在過。

    何夢汝站在貴賓室外連作了好幾個深呼吸。

    有什麼好緊張的?儘管她不斷地這麼告訴自己,但一顆心卻越跳越快。

    他——可有改變?還是當年那個俊俏的少年樣?或者是——

    她輕輕推門而入。

    高文穎聞聲抬起頭,兩人視線在相交的那一剎那,彷彿有一股無形的電波悸動交流。

    他還是沒有什麼改變,只是在俊秀的外表下又多了一份成熟。

    「你就是如夢小姐?」

    從他的眼神、他的口氣,何夢汝知道他已經不認得她了。

    霎時之間,一股失落的無奈像漣漪般在她心底慢慢的擴散開來。

    「我就是何夢汝。」她毫不避諱的直道出自己的真名真姓。

    「何夢汝?!」高文穎凝視著眼前這長得美麗又帶有一絲靈性的女孩子。素淨的一張臉,身上穿著的是一襲簡單的白色洋裝,在她身上絲毫見不到一絲絲的風塵味,卻彷彿是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水蓮花。

    她的外表讓高文穎對她原本心存的風塵女印象頓時消失無蹤。

    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竟在第一眼見到她時,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曾在哪裡見過她……

    他見過她嗎?

    她是這麼的清靈秀麗,如果他見過她,應該一定會有印象吧!

    可惜他怎麼也想不出曾在哪裡見過她。

    「我們見過面嗎?」他忍不住地問。

    何夢汝不置可否的淺淺一笑。「你認為我們見過面嗎?」

    他記起她就是當年那個女孩了嗎?

    令她失望的是——沒有!

    「對不起,我想我們大概沒見過面,只是你長得有點像我所見過的一個女孩子。」話一出,高文穎馬上愣住了。

    他見過哪一個女孩子跟她有點像?

    天哪!他今天是怎麼回事?不僅腦子有些渾沌,就連說話也是唐唐突突。

    他輕咳了兩聲,讓自己的思緒稍稍恢復了正常,然後言歸正傳,表明自己的來意。

    「我是為我父親而來的。」

    何夢汝並沒有太大的意外,那份報導已經起了效應了,不是嗎?

    「我可以請問你,你和我父親究竟有什麼關係嗎?」他一點也不拐彎抹角。

    「你希望我和你父親是什麼關係?你又認為我和你父親是什麼關係?」她眼角掛著笑,逕自斟了杯酒,淺啜了一口。

    高文穎被她問倒了,看她臉上的神情,他竟有些迷惘。

    坦白說,他以為她會直接表明她與高非已有了不尋常的關係,或者以哀兵姿態冀望贏得他的同情心,可是她反倒將問題全推回他的身上,而且還用著一種彷彿是嘲諷的口氣。

    「你應該清楚外界已經如何傳聞你和我父親之間的事,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覆。」

    「你想要什麼樣的答覆?」何夢汝臉上仍是似有似無的笑。「你是因為傳聞而來的,可見你對傳聞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如今我的答覆還可能會令你滿意嗎?」

    「你的意思是——」

    「我從來沒有預設過任何立場,反倒是寫這篇報導的人,我不知道他們是基於好奇或者只想炒作新聞,但顯然他們已經達到他們所要的目的了。」

    「難道這些傳聞是無中生有?」

    「如果我告訴你,高先生每天來找我都只是聊聊天、說說往事,你大概也不會相信吧?」

    高文穎有些傻眼了,父親每天只是來和眼前這個女孩聊天、說往事?

    「他是個十分寂寞、孤獨的人,有空你應該多陪陪他聊聊天。」她放柔了眼神,那柔情似水的模樣幾乎令高文穎怔愣了好一會兒。

    他對她這個神情太眼熟了。天哪!他敢和自己打賭,他一定曾經在哪裡見過她——

    他的記憶像錄影帶般倒著帶子,突然,一個影像在他腦子裡定了格——

    是她!

    難怪他會認為他見過她,會覺得她眼熟。

    她就是當年那個女孩子,那個幾乎已埋在他心底最深處的女孩!

    「你是不是——」他仔細的將她打量了一番,腦中浮現出當年相遇的情景。

    何夢汝對他終於記起了她,已經沒有想像中的興奮了。

    她寧可在任何一個場合再與他相逢,但也絕不要在這種風月場所中和他見面,這令她有些自卑。

    「你……你弟弟還好嗎?」

    他真的記起她了!

    但最令何夢汝動容的是,他竟還記得阿弟。

    「他很好。」

    氣氛突然沉默了起來,兩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驀然,何夢汝將自己一直戴在頸上的玉珮掏了出來,該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了!「這個玉珮是你當年遺落的。」

    高文穎恍然大悟,原來他一直耿耿於懷的玉珮竟遺落在她手中,這可算得上是一種緣分?

    「那你可還記得我也欠你一條手絹?」他面露稚氣的笑,瞬問又彷彿回到當年的情景……

    只是往事只能回味呀!何夢汝有些哀傷的自忖。

    「這玉珮你暫時替我保管,等我把手絹拿來再和你交換。」

    「你一直還保留著我的手絹?」

    「當然,我曾說過要洗乾淨、送還給你的。」他有所感慨的一歎。「但沒想到竟是相隔了這麼多年以後。」

    高文穎的感慨使得何夢汝盈盈如水的雙眸浮上一抹淡淡的哀愁。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06:00

第四章

當真是幸運之神的眷顧。

    此次「非?」要征的人員只有十個,但是有將近二百多個人參加甄試,其中學歷更是不乏博士、碩士,但林開平卻能以一個大學畢業的學歷擠進這十名之內,怎不叫他更得意、更驕傲了!

    進「非?」無疑是他踏向成功之路的一大步,想到這兒,他更加自得的笑了。

    「夢汝,我要換工作了。」

    由於何夢汝一直還未能從高文穎帶給她的震撼中脫離,神情還有些恍惚。

    「開平,你說什麼?」她連忙收回飄浮不定的思緒。

    林開平正沉醉在自己的夢想中,也未察覺出她的異狀。

    「我說我考取『非?』了。」

    「非??!」她知道「非?」是高非旗下的公司之一。

    「是我家教學生父親的公司,在台灣可是十分有名氣,多少人擠破了頭也進不去。因為公司薪水高,福利又好,所以裡頭人員的流動率不高,這一次要不是因為他兒子從美國回來,恐怕也還沒這個機會。」他洋洋灑灑的解釋,何夢汝的眉心卻越蹙越緊。

    她沒想到林開平口中的家教學生會是高非的女兒,而林開平現在又要到高非的公司上班,萬一他也聽到了傳聞,那他會有什麼反應?

    還有高文穎,他的玉珮還戴在她身上,他雖然曾承諾要帶她的手絹來換回玉珮,可是卻沒說是什麼時候。

    怎麼原本不相干的事到如今卻成了環環相扣了?

    想到這裡,她的思緒變得紊亂起來。

    「夢汝,你難道不替我高興?」他興致勃勃的,她怎麼忍心掃他的興?

    「我當然替你高興。」她的口氣卻是淡淡的。

    「你是不是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他把她的異樣歸咎於昨晚他的情緒失控。「夢汝,你不要生我的氣,昨晚我——」

    「心情不好?」她接替他說出口。

    「你知道我……心情不好?」他微微吃驚,難道她也看出了什麼?不會吧?她應該不會知道什麼的。

    但他是聰明的,不會讓這個話題一直打轉下去。

    「夢汝,等我在『非?』領到第一份薪水時,我一定要買個禮物送你。」

    「把錢省起來,別為我浪費了。」

    「不……這個禮物我一定要買。」其實他早有計劃。「不過……」

    「不過什麼?」

    「公司會為新進人員舉辦一個月的集訓,我恐怕無法天天來接你下班了。」

    何夢汝體貼的將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你是男人,一切應以事業為重,我要回家可以自己叫車。」

    林開平反握住她細嫩的小手,對她的溫柔體貼有著一絲感動。

    「夢汝,你就是這麼貼心,叫我無法不多愛你一點,等集訓一結束,我一定要好好的補償你。」

    「傻話!」嘴裡雖是這麼說,心裡頭卻是甜蜜蜜的。

    得知林開平要請假一個月,最高興的莫過於高文鳳。

    對高文鳳的反應,林開平臉上雖然沒表示什麼,但心裡卻十分的不是滋味。

    「我雖然請假一個月,但是回來上課的第一天我會檢查你的功課,你不要因貪玩而忽略了課業。」他一副少年老成的口氣反倒惹來高文鳳一個大白眼。

    「哇!你才要進我爸公司上班而已,已經變得和他一樣固執、古板了,難怪他會錄用你當『非?』的職員,你們兩個簡直是臭氣相投!」

    「文鳳!」他擺下臉的告訴她:「我這次能進高伯伯的公司,完全是靠我自己的能力。」

    「那又怎樣?」高文鳳聳聳肩不以為意。「反正你一進『非?』,我爸一定會好好重用你的。」

    「你為什麼這麼篤定?」他十分好奇。

    「因為你是我的家庭老師,加上我爸爸本來就挺賞識你的,所以我猜的一定不會有錯。」

    高文鳳的話令林開平內心大為一振。

    「你說高伯伯十分賞識我?」

    「嗯,誰叫你是唯一沒讓我給『嚇』跑的家庭老師!所以你該感謝的人是我,而不要一天到晚老是『壓搾』我!」

    「文鳳,我不是壓搾你,我是關心你。」

    「關心我?」她似乎還反應不過來。「你關心我?」

    他點點頭。

    但她卻一點兒也不領情。

    「我才不用你關心呢!」

    她的話猶如一盆加了冰的水從他頭上狠狠地潑了下來。

    除了何夢汝之外,她是第一個教他付出關心的人,而她卻一點兒也不在乎。

    對高文鳳這種漠視他存在的態度,他有些惱火了。

    「算我自討沒趣!」他翻開手中的課本想上課了。「林開平,你生氣了?」高文鳳雙手托著香腮,瞇起雙眼打量著他如冰的表情。

    「生氣?我怎麼敢生你的氣?你忘了我還得『感謝』你的。」

    「還說沒生氣?!臉上明明寫滿了『我生氣』三個字,你休想騙我!」

    「高小姐,我今天不是來討論我生不生氣,而是要幫你上課,我們現在就開始吧!」他話才說完,高文鳳巳伸手將他剛才攤開的書本用力的合上。

    「你這是做什麼?」

    「要上課可以,可是你必須承認。」

    「承認什麼?」

    「承認你在生氣,而且非常非常的生氣。」

    林開平冷眼瞅著她道:「我承不承認對你又有什麼意義?」

    「喂!你太『酷』了吧?!」她盯著他,眼中有抹淘氣的光采。「我一直認為我哥已經很「酷」了,沒想到你比他更『酷』。」

    「拿我跟你哥比?太看得起我了吧?」

    「幹嘛說話酸溜溜的?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在吃醋呢!」高文鳳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道:「我真懷疑你的女朋友怎麼受得了你這種怪脾氣!」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關心。」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高文鳳聞言咬咬牙,顯然他的話惹毛了她。

    「我才懶得理你!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我管你生不生氣、酷不酷的!」

    她用力的翻開自己的課本,咬牙切齒地說道:「上課!」

    甫進門的高文穎看到家中的陳媽神色慌慌張張的走向他。

    「少爺!少爺!」

    「什麼事,陳媽?」

    「小姐在房間裡發脾氣。」陳媽話才說完,只聽見二樓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高文穎搖搖頭,給了陳媽一個「我去解決」的眼色。

    高文鳳從小就有發脾氣時亂摔東西出氣的壞習慣,縱然已經長這麼大了,仍是積習未改。

    他來到她房間門口,只聽見她一邊摔東西、一邊罵著:「臭林開平、死林開平,戮死你!我戳死你!」

    雖然他不知道林開平是誰,但他知道林開平絕對是惹高文鳳生氣的罪魁禍首。

    他在門上敲了兩聲。

    「走開!」高文鳳以為又是陳媽來勸她,口氣十分不悅。

    「文鳳,是我。」一聽到是高文穎的聲音,高文鳳很快的將房門打開。

    高文穎找不到有什麼形容詞來形容自己所看見的景象,房間內的東西幾乎沒有一樣是完整的。

    「可不可以告訴我這林開平是何許人,又犯了什麼滔天大罪,讓你這麼的生氣?」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她親密的挽住他的手。「陪我去游車河好不好?」

    「我才剛開完會議,現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改天再陪你好不好?」

    今天一整天,高非安排他與「非?」的最高主管以及公司一些職員見面,從今以後,他將正式成為「非?」的一份子;他不要別人以為他是因為父親的關係而進入「非?」,他要以自己的實力讓所有人信服,他還要讓「非?」的業績比以前更好,為此,他將不斷的鞭策自己、期許自己。

    「你累了,那我幫你按摩好不好?」她說著便要伸手為他按摩,高文穎卻婉拒了她的好意。

    「我去泡個熱水澡就行了。」他知道他們再也不能像小時候那般百無禁忌,畢竟他們是——

    「哥!」她跺跺腳,對他的不領情感到有些生氣。

    「文鳳,」他握著她的肩。「我們是兄妹,這層關係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你——你也知道,我們——」她十分驚訝。

    「這件事,媽在去世之前就告訴我了。」

    「那你更不應該拒絕我!」她偎進他的胸膛。

    他把她推開了些,有些不知該如何啟齒的看著她。

    「文鳳……」

    「你看!」高文鳳把他送給她的項鏈掏出來,然後把心型墜子打開,裡面各放著她和他的照片。

    這樣的表白,高文穎豈不明瞭?只是他一直將她當妹妹一樣地疼愛,這關係是永遠也不會更改的。

    「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是不是?」她似乎要急哭了。

    「文鳳——」

    「她是誰?她是誰?」她搖著他的手臂,不甘心的逼問。

    「她是——她是——何夢汝!」當他說出何夢汝三個字時,連他自己也僵住了。

    不過他說服自己,這只是為了讓高文鳳死心,他才說出何夢汝的名字,但萬萬沒想到會引來高文鳳殺人般憤怒的眼光。

    「何夢汝!?你別隨便找個女人來唬我,我會查明事實真相的!」她牢牢記住「何夢汝」三個字。

    「文鳳!?」他知道她倔強的個性,他開始不安了。

    甚至後悔自己不該絲毫不加思索就說出何夢汝的名字,萬一高文鳳真的去找她的麻煩,那可怎麼辦才好?!

    何夢汝因緋聞而名噪一時。

    許多的酒客更是好奇的想一探究竟,點她台的客人更是多得數不清,連帶的也使何夢汝成為酒店同事嫉妒的箭靶。

    幸虧高非依舊買了她的鐘點,使她不必去面對那些無聊的客人。但也因此,使她內心裡更覺過意下去。

    因她的關係使高非蒙受了不白之冤,為了維護高非的聲譽,為了維持他們之間難得的忘年友誼,她下了個決心。

    「高先生……」

    「如夢,你想說什麼?」

    「明天——不只是明天,以後都請您不要再來了。」

    「為什麼?」

    「您難道沒看見那些雜誌上的傳聞嗎?」

    「看到了!那又怎樣?」他竟然一點也不在意,一副坦蕩蕩的樣子。

    「我不希望因為我而讓他們有藉口中傷您的名譽。」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根本不用去理會他們。」他竟安慰起她,但這更令她惴惴不安。

    「高先生,您可知道您的兒子昨天已經來找過我了?」

    「文穎!?他來找你作什麼?」

    「他是為了你而來的。」

    「那你是怎麼對他說的?」他感到好奇。

    「實話實說。」

    高非饒富興味的挑高雙眉。「那他有什麼反應?」

    何夢汝將高文穎和她談話的內容從頭到尾敘述一遍,高非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

    「高先生——」

    「文穎他認出你了沒有?」他竟只關心這一點。

    她據實的點點頭。

    他看見她頸上戴著的玉珮仍在,眼神帶著詢問。

    「他說他要拿我的手絹來換回他的玉珮。」她回答他的疑問。

    對高文穎的決定,高非不予置評,但卻提出令何夢汝意外的問題。

    「如夢,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說過的話嗎?如果你願意,我可以——」

    她瞭解他要說什麼,連忙打斷他的話——

    「高先生,我有我的原則。」

    「你這不叫原則,叫固執。」他毫不苟同。「你的年紀和我女兒差不多,我不希望看見你受人欺負。」

    透過調查,他知道她的處境,一心一意想幫助她,在她身上,他發現有太多與高文穎相似的特質。

    「如果你需要錢……」

    「高先生,我的困難我會自己想辦法解決的。」她不想欠他太多,她知道這份情自己一輩子也還不起。「而且請您放心,我不會永遠留在這種地方,總有一天我會離開的。」

    她的固執他早已領教過一、二。

    所以,他也不勉強她。

    但他仍不會放棄想幫助她的念頭,也許換另一種方式會更好一點。

    吳莉萍就像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

    對不起!收不到訊號,無法接通!

    這是她今晚第N遍聽到的結果了。

    她不知道高非是真的收不到訊號,還是他的大哥大早被他關機了。

    她寧可相信第一個答案,但她的心中卻偏偏不由自主地想著第二個答案。

    想奪得高非的心,也許她得採用另一種對策才行。

    她再度拿起電話筒,但這次撥的卻是高文穎的手機號碼。

    電話在第三聲響時,就傳來高文穎的聲音了。

    「喂,我是高文穎,請問哪一位?」

    「文穎,我是萍姨。」她和高文穎並不是很熟,但她的口氣卻儼然一副親密狀。

    「萍姨,您找我有事嗎?」高文穎一如以往的客氣。

    「文穎,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去哪裡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她特別強調了「重要」兩字。

    「我爸他——」他連忙停住了口,他原以為高非是和吳莉萍在一起,不過他已可以馬上揣測出高非是和誰在一起了。

    雖然何夢汝已將她和高非的關係告訴他了,但他心裡仍有著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感覺。

    「萍姨,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找我爸?我幫你CALL他。」

    「沒用的,根本CALL不到他,如果CALL得到他,我也不必打電話給你。」吳莉萍故意露出焦慮的口氣——「文穎,難道你真的不知道你爸爸去了哪裡?跟什麼人在一起?最近他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我怕……」最後那一句她是自己胡謅上去的,為的只是加強效果。

    「萍姨,您不用擔心,我相信爸不會有事的。」他心裡的那種感覺越來越強了。

    吳莉萍不耐煩的把話筒由左邊換到右邊,她不明白高文穎是故意裝傻還是真不知道高非的事,難道他對雜誌上的報導竟能無動於衷?

    「文穎,」她把話挑明——「你知不知道最近外面有一些關於你父親不好的傳聞?」

    「知道。」

    吳莉萍差點把手中的話筒往地下用力摔去。

    他知道?而他竟還能絲毫不為所動!

    看來她打錯了第一張牌。

    兒子總是比較偏袒父親的。

    「文穎,我太瞭解你父親了。這些傳聞也許是別人故意要中傷他的,也許對方想拿這種事來威脅你父親也說不定,你是不是應該叫他多防範一點?畢竟一個商人的聲譽對生意上的往來會有所影響的。」她可真是「苦口婆心」。

    「這件事我會找個時間和爸爸談一談的。」

    找個時間?這件事豈可再拖延?!應該要速戰速決。

    不過,吳莉萍已心知肚明,知道高文穎在這件事上可能幫不了她的忙,所以她決定要再打出第二張王牌。

    女人天生是愛美的,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抗拒漂亮衣服的吸引力。

    吳莉萍利用了這個弱點抓住高文鳳的心理。

    「萍姨,你覺得這洋裝穿在我身上好看嗎?」她可是第一次穿淑女裝,以前她才不會穿這種衣服,她的改變當然也是為了高文穎。

    吳莉萍笑吟吟的摟著她的肩,稱讚道:「漂亮!你是高家的小公主,什麼衣服穿在你身上都漂亮。」

    小女孩就是小女孩,被稱讚了一、二句,馬上高興得一顆心都飛上天了。

    「真的嗎?我這樣穿真的很漂亮?高文穎會不會取笑我?還是會喜歡我?」她不時拉拉衣角,眼中亮著光采。

    「傻孩子,你哥哥怎麼會笑你?高家有女初長成,他和你父親會一樣的高興,不過——」她故意歎了口氣。

    「萍姨,不過什麼?」她的好奇心果然被挑起了。

    「等一下再告訴你,免得掃了你的興致。」她故意賣關子。

    然而高文鳳可是沒什麼耐心的人,一聽到她如此說,再好的興致也被強烈的好奇心給取代了。

    「我挑選好衣服了!」其實所有的衣服全是吳莉萍幫她挑選的。當她拿出信用卡要付帳時,吳莉萍比她搶先一步先付了帳。

    「萍姨……」

    「就算是我送你二十歲的生日禮物好了。」她太會利用心理戰術,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給她一點甜頭,她自然會向著自己。

    高文鳳可是她手中僅有的王牌。

    兩人步出服裝公司,來到凱悅吃意大利菜。

    吳莉萍早已將高文鳳所有的興趣摸得一清二楚,就連她喜歡吃意大利菜也知道。

    才點完菜,高文鳳已耐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將話題拉回。

    「萍姨,您剛才到底想說什麼?」

    「文鳳,你真的什麼也不知道?難道文穎沒告訴你?」

    「知道什麼?告訴我什麼?」她滿腦子疑惑。

    「這……」她露出個難以啟齒的表情,她知道唯有這樣子才會令高文鳳更著急地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萍姨,到底有什麼事?您快告訴我好不好?」她果然如吳莉萍所預料的迫切。

    「我怕說出來……」

    「什麼事令你這麼顧忌?是不是我哥他——」

    「呃,不關文穎的事。」

    一聽不是高文穎的事,高文鳳吊得老半天高的心才放了下來。

    「是你爸。」

    「我爸!?」她好不容易才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我爸怎麼了?」

    「有人故意中傷他、譭謗他。」她要把過錯全推給那個叫如夢的酒女。

    「誰!?誰中傷我爸?譭謗我爸?」她挑眉瞪眼的樣子正中吳莉萍的圈套。

    這張牌果然是王牌!

    她故意歎了口氣,從皮包拿出由雜誌上撕下來的報導交給高文鳳。

    「你自己看吧!」

    高文鳳仔細的將報導看了一遍,整個人像被插起了一把怒火似的,表情難看到了極點。

    「我懷疑這個酒女別有企圖!」吳莉萍的話簡直是火上加油。

    「萍姨,您認為這個酒女像最近的緋聞案的女主角想威脅我爸?」她指的是演藝界有史以來最引人注目的緋聞案。為此,那個男演藝人員的名聲、形象幾乎毀於一旦。

    她不能讓自己的父親也同樣步向和男演藝人員同樣的後塵。

    「我也希望她對你父親不會有企圖,可是像她這種女人……」她說著說著,眼眶泛紅,彷彿就要落淚了。

    「萍姨……」

    「我真的不希望他被人誤會。」她的演技恐怕連演員都自歎弗如。

    「萍姨,您不用擔心,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解決的。」她說得到做得到。

    「文鳳,我看你要不要先和文穎商量一下?」

    「您是說他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她簡直難以置信,高文穎竟什麼也沒跟她提!

    「也許文穎他認為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吳莉萍吸吸鼻子,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可是現在我已經知道了,就不能不管這檔事。」高文鳳拍拍自己的胸脯向她提出保證——「萍姨,您放心,這件事我不會袖手旁觀,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爸被一個酒女陷害!就算我爸真的如報導上所說的愛上了她,我也會阻止的。我不會讓一個酒女當我的新媽媽,夠資格當我新媽媽的只有您。」

    高文鳳的這一席話更加強了吳莉萍的信心和勇氣。

    在她的世界裡沒有難題,更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有了高文鳳的支援,她要當高非的太太更是指日可待了,不是嗎?

    雖然他強迫自己選擇相信何夢汝的話,但是高文穎還是覺得必須和自己的父親談一談。

    他正苦思要如何談起時,高非竟一眼看穿他的心事,率先開了口:

    「文穎,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爸……」

    高非用微笑鼓勵他。

    「爸,您知不知道有人在背後中傷您?」他小心地思考措辭。

    「中傷我!?」高非沉吟了下。「你指的是雜誌上的傳聞?」

    「爸,我知道謠言止於智者,可是人言可畏,我不希望別人拿有色的眼光來看您。」

    高非點點頭,但卻沒有什麼太意外的表情。

    「爸!」高文穎實在猜不透他的想法。

    「你呢?你又是如何看我?」高非的話令他怔仲了下。

    「爸,我已經去找過何夢汝了,她也對我解釋過了。」

    「那不就OK了?」高非淡淡的說。

    「爸,事情並不如您所想的這麼簡單。」他發現自己有點不瞭解父親的心態。

    「不是這麼簡單!?」高非的嘴角一揚。「今天如果我想娶一個酒女為妻,也不是太困難的事。」

    高文穎睜大雙眼,他萬萬沒料到高非有此打算?

    「爸,您是說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假的。」

    高文穎鬆了一口氣,他沒想到高非竟還有心情開玩笑。

    「文穎!」高非言歸正傳。「我不會在乎別人怎麼中傷我,我只在乎我兒子如何看我。」

    「爸,我相信您。」他毫不加以思考。

    高非滿意的點點頭。

    「你覺得何夢汝這個女孩怎麼樣?」

    高文穎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其實我是真的想幫助她,像她這樣一個好女孩不應該一直待在酒店那種地方。」

    「爸……」高文穎有些驚訝。

    「也許是她和我們有緣吧!你的玉珮讓她撿到了,而我又遇見了她,這一切彷彿冥冥中自有定數。」高非很嚴肅的說:「她是個十分有骨氣的女孩,我想幫助她,她卻不肯接受,以她目前所背負的債務,還有她那患有重度智障的弟弟所需的生活費,短期間內她恐怕很難從污泥中脫身。」

    「爸,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吧!」他竟脫口就承諾下來。

    「文穎,你好像也對何夢汝十分關心。」

    「爸,您會反對我關心她嗎?」

    「如果我不瞭解她,我可能會反對,可是我現在已經瞭解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我便不會反對。但是要她接受你的關心,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自己會有辦法的。」他信心十足。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06:29

第五章

高文鳳怒氣沖沖,彷彿夾帶著暴風雨般地站在高文穎的面前。

    「文鳳——」高文穎面帶著幾分不悅。「你知不知道要進別人的辦公室之前應該要先敲門?」

    「你不是別人!」她逼近他,眼睛冒著火。「出了這麼嚴重的事,你竟沒告訴我!」

    他心中一緊。

    「是萍姨告訴你的?」他不明白吳莉萍真正的動機是什麼。

    「爸爸被人家陷害了,你竟然還能坐視不管?!」

    人言真是可畏!

    從中傷、譭謗,一直到陷害,接下來不知道還會有什麼「嚴重」的字眼跑出來。

    「沒有的事,全是那些雜誌平空捏造的,難道你還不相信爸?」

    「我不相信的是那個酒女!」她已被吳莉萍洗過腦了。

    「這件事我會解決的,你不用管。」他已向高非承諾過了不是嗎?他可不希望高文鳳也插上一腳。

    「你要如何解決,用什麼方式解決?」她打從鼻子不屑地哼出聲來。

    「文鳳!」他沉下聲音。「你別管這麼多,你只管好好唸書就行了。」

    高文鳳怒氣難平的瞪著他。

    「讀書!讀書!好像這世上除了讀書以外,我就沒有其他事可以做了!」

    「那你告訴我,除了讀書以外,你還想做什麼?」他雙手抱胸,似乎很感興趣。

    「我想嫁人,當個幸福快樂的小女人。」她毫不掩飾的說。

    「嫁人?嫁誰?」他記得前不久她才說過沒有男朋友的,怎麼這時又喊著要嫁人?

    不行!他得小心一點才行,再怎樣他也不能讓僅有的妹妹吃虧上當!

    「嫁——嫁你!」這次她決定豁出去了,再這麼積壓下去,她怕自己會得心「病」梗塞!

    「文鳳!」高文穎板起了臉,駁斥她道:「你別胡說八道行不行?!我們是兄妹,你豈可嫁我!那不就是亂倫了嗎?」

    「問題是我們並非真正的兄妹,怎麼談得上亂倫!」她不甘示弱的反唇相稽。

    「文鳳!」高文穎眼神凌厲。「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以後不准再提了。」

    「文穎……」她眼眶一紅。

    「我們是兄妹,這層關係永遠都不會改變。」

    「你竟這麼狠心……」她現在有一股想哭的衝動。

    「這不是狠心,是決心。」他告訴自己要堅持,不為所動。

    「我會改變你的『決心』的!」她不會這麼快就認輸的,這麼多年來她從不認為她會輸。「我要得到你,我一定要!」

    她像個負著氣、受了挫折的小孩般衝出高文穎的辦公室。

    高文穎沒有叫住她,也沒有追她。

    他希望留給她一些時間,好讓她冷靜地想一想。

    他真的這麼希望!

    高文鳳簡直快氣炸了,也氣瘋了!

    她怎樣也沒料到高文穎會拒絕得如此乾脆。

    受傷的不只是她的心,還有她的自尊。

    隨手攔了一輛計程車,直駛往她常去的PUB。

    雖然這間PUB她常來,但是今天她單獨出現,引來不少覬覦的眼光。

    尤其她那大咧咧一杯接一杯喝酒的豪爽模樣更引起PUB內一些不良少年的興趣,紛紛上前搭訕。

    「嗨!一個人喝悶酒,不如多一些人陪你喝如何?」

    「滾開!」她拿起酒杯,將酒直接潑到對方的臉上去。

    「操!得意什麼!你當老子我好欺負?臭三八!今天我若不給你一點顏色瞧瞧,我的名字就讓你倒著寫!」

    她還來不及反應對方想幹什麼時,手腕已被緊緊地扣住了,然後雙腳離地,硬被身邊幾個不良少年拖出PUB。

    「放開我!你們想做什麼?」她是喝多了是不是?怎麼一點力也使不上?

    「怕了吧?小妞!」

    她的下巴被緊緊掐住,而眼前的臉孔竟變成了好幾個模糊的影子,不斷地晃來晃去。

    「你們要錢是不是?」她雖然有些醉,但仍感到一陣顫抖及害怕。

    「如果你有錢我們也想要,但是我們現在想和你玩個痛快!」

    「你們……」

    「別怕,我們可是『天生玩家』,不會令你失望的。」話才說完,高文鳳只聽見一陣布被撕裂的聲音,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胸前的衣服已被扯破。

    「嘖嘖!上等貨色,細皮嫩肉的喔!」

    「你們別亂來!救命啊!」她扯開喉嚨叫出聲,一隻大手掌卻蒙上了她的嘴,而她整個人也被一股蠻力強壓倒在地上。

    她死命的掙扎,但抗拒的力量卻一滴一點的消失,正當她陷入絕望中時,從遠遠的地方傳來一陣警哨聲。

    「操!條子來了,快閃!」

    壓在她身上的重量突然間消失了,所有的意識在此刻瞬時又回來了。

    「文鳳!文鳳!」林開平衝到她面前,使勁地搖醒她。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救的女孩是高文鳳。

    剛才要不是他正騎車經過,那後果——

    「林開平!林開平!」她像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不住地啜泣。

    「沒事了!」他脫下自己的夾克為她穿上。「你怎麼會被那些人——」他聽到她哭得更大聲,連忙住了口,像哄小孩般地拍著她的肩,為她拭淚,直到她的哭聲漸歇。

    「惡夢過去了!」

    那的確是一場令她心膽俱裂的惡夢。

    雖然停止了哭泣,但她仍餘悸猶存的不住顫抖。

    「我送你回家吧!」他扶她站直身。

    「我不要回家!」她推開他的手。

    現在她這個狼狽模樣給高文穎見到了,恐怕他不僅不會憐香惜玉,反倒會換來他嘲諷的眼光。

    「你不回家?」

    「我不想回去,你走吧!」她可憐兮兮的。

    他怎麼放得下心任由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深夜裡遊蕩?要是剛才那幾個不良少年又回頭了,那豈不正好羊入虎口?

    「這麼晚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單獨在街上遊蕩。如果你不嫌棄,我就住在這附近,不如先到我住的地方坐坐,等你想回家了,我再送你回去。」

    「為什麼文穎他不能像你對我這麼好?為什麼?」怨忿的感覺迅速的啃蝕著她的心。

    高文鳳環顧著三坪不到的小閣樓,毫不掩飾心中的嫌惡叫道:「老天!這地方比我家的廁所還小,怎麼住人?」

    林開平聞言,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高文鳳看見他一臉尷尬的神情,赫然察覺自己失言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其實你這兒除了小了一點之外,也沒有什麼不好。你倒是整理得十分乾淨,比起我的狗窩算是好多了。」她說的是實話,長這麼大,她從未自己動手整理過房間,再加上稍一不順心,她就有摔東西的習慣,要不是有陳媽跟在後頭幫著她收拾,倒真是成了名副其實的狗窩。

    房間雖然簡陋,但高文鳳依然像個小孩般好奇地打量著。

    引起讓她感到最好奇的莫過於擺在林開平桌上的相片。

    那是一個女孩子的照片,有著沉魚落雁般的容貌。

    「這是你的女朋友?」她拿起相框左看右看了好一會兒。

    林開平突然後悔剛才自己的提議,不知為什麼,他總是不希望高文鳳問起何夢汝和他的事。

    「是。」他的回答有些「勉強」。

    「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連高文鳳都感覺到了。「你女朋友長得這麼漂亮,為什麼每回你提起她時,總好像她見不得人似的。」

    見不得人?!

    高文鳳還真是用對了形容詞。

    見不得人的不是何夢汝,而是她的工作。

    「好,那你告訴我,你女朋友叫什麼名字?」高文鳳仍鍥而不捨。

    他知道若是不回答,她也絕不會放棄的。

    只是告訴她一個名字,應該不會有什麼樣的傷害吧!

    「她叫……夢汝。」

    「夢汝!?」高文鳳的腦子像被雷電擊中般「轟」地一震。

    林開平以為她聽不清楚,於是再說了一遍——「她叫何夢汝。」

    「何——夢——汝……」高文鳳屏住呼吸,眼睛睜得好大好大。

    林開平的女朋友叫何夢汝!?

    高文穎的意中人也叫何夢汝!?

    是巧合還是——

    「林開平,你女朋友除了你之外還有別的男朋友嗎?或者是有其他人在追她嗎?」她一點也不放鬆的。

    「這……」如果說她是否有別的男朋友,答案是否定的,但有沒有人追求,這一定是肯定的,畢竟她上班的地方有不少男客人全在覬覦她的美麗外表。

    「文鳳,你今晚怎麼會一個人到PUB喝酒?又怎麼會碰見那幾個小混混的?」他故意岔開話題,讓她轉移注意力。

    一提起今晚發生的事,高文鳳除了害怕,還有滿腹的委屈。

    「還不是高文穎害的!」她果然忘了要繼續追問何夢汝的事。

    「你哥害你的?」他被她的話弄迷糊了。

    「他才不是我哥呢!」她氣憤的。

    「你們兄妹吵架了?」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踩到了地雷。

    「林開平!」高文鳳一個想殺人的眼光,手指更是戮到他胸口了。「告訴你,他不是我哥,你是白癡還是笨蛋,怎麼會聽不懂?我再告訴你一次,高文穎不是我哥,我們不是兄妹!」

    「高文穎不是你哥……你們不是兄妹?」林開平喃喃的念道,一臉迷惑。

    滿腹的委屈如洩洪般,高文鳳越覺傷心,眼眶又不爭氣的紅了起來。

    「對!他不是我的親哥哥,他是我爸由孤兒院抱回來的孩子,他跟我完全沒有血緣關係。我如此掏心掏肺的待他,他卻像個呆頭鵝、大木頭,完全不接受我的感情,我好氣!真的好氣……」她一想到高文穎如此狠心的拒絕她,盈盈淚水又不禁滾落而下。

    對高文鳳的話,林開平一時還無法消化,卻馬上就被她的淚水給折服了。

    「我愛他呀!從小我就愛著他,當我知道他不是我的親哥哥時,我對他的愛更是無法停止,可是他卻絲毫不瞭解。為什麼?為什麼他就不懂我的心!」她捶胸頓足,像個小孩般偎進林開平的胸膛,恣意的哭訴。

    高文鳳的話,林開平一句也沒聽進去。

    他滿心滿腦的只有一個意念:高文穎不是高非的親生兒子,如果……

    高文穎再度出現在何夢汝面前。

    這次,何夢汝知道他是為了何事而來的。

    他拿來手絹要換回玉珮了是嗎?

    「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談談話嗎?」他一見到她,便直截了當的要求。

    「有什麼話不能在這兒談?我向來不和客人出場的。」這是她的原則,就連高非,她也從不破例。

    「我知道。」他點點頭,露出個令人無法抗拒的笑容。「可是我不能算是你的客人,畢竟買下你鐘點的人是我爸而不是我,如果你不介意,我倒寧可當你的朋友。」

    他說的沒錯,他不是客人。可是……

    何夢汝靜佇不語,只是凝視著高文穎,表情有些猶豫不決。

    「如果你要堅持,那我也不勉強。」他十分有風度的。

    如果是別人如此要求,她一定會堅持原則。

    但他說得對,他不是客人,那她還有什麼可以考慮的?

    「好,你等我一下。」她第一次破例。

    高文穎帶她來到來來飯店,她以為他想喝咖啡還是吃飯,沒想到他竟是帶她來看服裝表演秀。

    來來飯店的宴會廳外擺滿了道賀的花籃。

    這場服裝秀可是國內赫赫有名的服裝設計師葉采雲所舉辦的。

    她曾經跟隨法國名服裝設計師貝爾,而且在法國曾得到了服裝設計大獎,也因此讓她名噪一時。

    她的服裝表演秀常是一票難求。

    「高先生……」何夢汝停住腳步,不肯步入會場。

    「你不喜歡看服裝表演?」

    她怎麼會不喜歡?曾經她還想過自己可以從事服裝設計,奈何天不從人願,她卻只能淪落為一名陪酒女郎。

    她之所以不想進去,完全是為了高文穎設想。

    這種場合一定會有不少名流人士,更有不少記者在場。

    她與高非的事已經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若是再加上高文穎,那還不鬧得滿城風雨?

    高文穎讀出她的想法,毫不在乎的笑一笑。

    「什麼事都交給我,你不用操心。」

    「我不希望你也被流言中傷,我——」

    「我都不怕了,你還擔心什麼?」

    「可是……」

    「再說下去,可就會錯過表演了。」他很自然的挽起她的手臂,在她還來不及出聲抗議之前便將她帶入會場中。

    葉采雲的服裝秀果然名不虛傳,不僅座無虛席,就連她所展示的服裝也在會場中全部售出,但最令何夢汝感動的是她當場便將售出的服裝收入全部捐給孤兒院。

    她的義舉當然也引來滿堂喝采,也為服裝秀掀起了最高潮。

    在三次謝幕後,所有的客人才魚貫的走出會場。

    但高文穎卻遲遲沒有離去之意。

    「文穎!」葉采雲風姿綽約的走向他們。

    兩人毫不在意何夢汝在場的來了一個美國式的擁抱,狀極親密。

    「好小子,什麼時候交了個女朋友,現在才帶來給葉姨看!」葉采雲並沒有忽略何夢汝。

    「我不是——」她正想解釋和高文穎的關係,卻被高文穎的話所打斷。

    「葉姨,你覺得夢汝怎麼樣?她對服裝設計很有興趣,你肯不肯收她為學生?」

    高文穎的話令何夢汝當場傻了眼。

    葉采雲沉吟了一下。「她長得如此標緻,又有一副好身材,當設計師太埋沒她了,乾脆到我旗下當模特兒好了。」

    「不,我……」她才開口,高文穎又搶著說話了。

    「不行不行!」他霸道的口吻像十足的大男人狀。「還是跟你學服裝設計好了,模特兒的工作不過是曇花一現。」

    但葉采雲卻像跟他唱反調似的,拍拍何夢汝的手。

    「男人總是自私的,你別理他,我跟他母親以前可是很好的朋友,你有空時便來找我,讓我瞭解一下你的真正興趣是什麼。」

    「葉姨!」高文穎抗議的。

    「好啦!改天帶你女朋友來我的工作室再說,現在我得去後台忙了。」葉采雲促狹地向他眨眨眼。

    她離去之後,何夢汝馬上不解的詢問高文穎。

    「為什麼不對葉小姐解釋我們之間的關係?」

    高文穎笑了笑。「有些事是越描越黑的。」其實他滿喜歡這種被人誤會的感覺,如果他們真的是一對戀人——

    何夢汝注意到高文穎注視她的眼神中有簇小小的火苗在躍動著,而且是那麼的清晰,令她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悸動。

    「高先生,我想——」她「回家」兩字未出口,高文穎馬上提出要求。

    「陪我去吃消夜好不好?」他捨不得她太早離去,想多瞭解她一點。

    當年他曾經錯過一次,現在他可不想再錯過。

    「我——」

    「你是不是還在為剛才我沒對葉姨解釋而生氣?」

    「不是,我——」

    「我晚餐還沒有吃,你忍心看我挨餓嗎?」

    她當然不忍心。

    「我保證吃完消夜之後就送你回去。」

    他都提出保證了,她再拒絕,豈不顯得自己太矯情了嗎?

    「但我有個條件。」她突然說。

    不要說一個,一百個他都會答應。

    「這頓消夜我請客。」她十分堅持。

    「沒問題。」

    兩人一起步出會場,卻沒有發現角落有個鏡頭自始至終就一直對準他們。

    趁著點的菜還未上桌,何夢汝將頸上的玉珮取了下來,放到高文穎面前。

    「這是做什麼?」

    「東西是你的,我不過是物歸原主。」

    他搖搖頭,把玉珮放回她手中。

    「我還不想拿回去,如果可以,不如先由你來替我保管它。」

    「這怎麼可以?」她記得高非曾說過這玉珮的重要性。

    「為什麼不可以?我替你保管手絹,你替我保管玉珮,很公平。」

    「這不是公不公平的問題,而是這玉珮對你的意義非凡。」她說著便把玉珮又推還至他面前。「你還是收回吧!我不替你保管了。」

    「如果我把它送給你呢?」

    她被他的話給震傻了!

    「送我!?不,我不能要!」她說著,怕他又把玉珮放回她手中,連忙收回手,不料他動作更快了一拍,緊緊抓住她的手。

    她卻將手緊握成拳頭,兩人僵持不下。

    最後,高文穎只得投降。

    「好吧!你不收,我也不勉強你,但是我曾說過要拿你的手絹來換回它,可是今天我忘了把手絹帶來,不如下次我們再來交換?」

    「下次你真的會把手絹帶來?」

    「我保證。」他承諾。「現在請你好好的保管它,OK?」

    玉珮又重回她的身上。

    此刻,服務生送來東西,使得他們終止了這個話題。

    不過,高文穎馬上又挑起另一個話題。

    「你覺得剛才我的提議如何?」

    「什麼提議?」

    「就是讓你到葉姨那兒去學服裝設計,你願意嗎?」

    願意,她當然願意!

    可是她沒有說出口,畢竟她還得面對許多的現實問題。

    「葉姨和我母親很熟,你到她那兒去學,一定會有很大的收穫。更何況她是不輕易收學生的,這個機會可是相當難得。」

    她怎麼不明白這個機會有多珍貴?多少人想爭取都爭取不到,而她卻不得不自動放棄。

    現實擊碎她的夢想。

    她有什麼資格擁有夢想呢?

    「謝謝你的好意,我對服裝設計沒……沒興趣。」

    有沒有興趣,他還不明白嗎?

    從她剛才在看表演時眼中所露出的光采,她還能隱瞞他嗎?

    他的眼光像要透視她似的,她趕緊找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

    「菜涼了,你快吃吧!」

    「你真的不考慮考慮?也許我——」

    「你又想和你父親一樣強迫我接受你的幫助嗎?」她唇角露出無奈的笑。

    「如果你願意……」

    「不,我不願意。」她一副不願意再談下去的表情。

    高文穎早已領教過她的固執,決定暫時不勉強她,但他不會放棄的,絕不會!

    一抹沒來由的情感騷動竄過他心田……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07:06

第六章

林開平守在何夢汝的住處門外。

    他原本想給她一個驚喜,一直等到酒店打烊,卻依然未見到何夢汝,一問之下才知道她竟和客人出場了。

    像根針狠狠地刺在他心頭上,他一時無法想像是什麼樣的客人竟可以讓她破例,不再堅守原則。

    難道她變了心了?

    想至此,他呼吸不免急促起來。

    時間在等待中一分一秒過去,終於有輛車子在他不遠處停了下來。

    由於他躲在角落處,所以不易被發現,倒是他,把來車看得一清二楚。

    首先下車的竟是……高文穎!?

    雖然他還在集訓中,但對高文穎,他並不陌生。

    令他大感意外的是何夢汝竟也從車上走出來。

    高文穎竟是令何夢汝破例的客人!?

    他雙手緊握成拳,關節更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換做是別的男人,他一定毫不猶豫的衝上前揍對方一頓,但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高文穎是他將來的頂頭上司,是高非的兒子。雖然不是親生兒子,但卻也舉足輕重,他不會因一個女人而毀了自己的前程,即使這個女人是自己心中的最愛,為了自己的前程,他還是得忍下來。

    「謝謝你陪我。」

    「該說謝謝的人是我。」她淺淺而笑。「很晚了,你該回去了。」

    他聽得出她仍對他保持著距離,但他毫不在意。

    總有一天,他會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的。

    「晚安。」他揮揮手道了再見之後才離去。

    何夢汝走至住處門口,林開平馬上從角落竄了出來。

    「夢汝!」

    他沒預警的出現令她嚇了一大跳。

    「開平!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來?」

    「我——」他原本想興師問罪的,但馬上警告自己:要忍耐,要忍耐!

    「我好幾天沒見到你,有些不放心。」他話中有話。

    何夢汝卻以為他是在關心她,滿心感動。

    「你想我嗎?」他用話在試探她。「我不在,有沒有變心?」

    他想說什麼?還是他看到了什麼?

    為什麼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以前的信賴與互相依靠的感覺?

    林開平緊緊盯著她。「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以為我是善變的女人嗎?」她不答反問。

    縱使他看見高文穎送她回來,她也不在乎。

    只因她和高文穎就如同朋友,交朋友不犯罪吧?

    林開平再也克制不住自己,雙手緊緊扣住她的肩,像在發洩似的吻住她的唇。

    他的吻來得又快又猛,她全身變得僵硬起來,很自然地用力推開了他。

    「開平!你這是做什麼!」

    「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還想著我!」他的話令她感到幼稚、反感。

    「可是我卻覺得你是在懲罰我,你到底想說什麼?!說啊!」

    「我能說什麼?」他咬咬牙,聲音裡夾雜著複雜的情緒。

    「你是不是誤會我和高文穎……」

    「沒有。」他的表情卻是肯定的。

    她感到鼻間一陣酸楚,對他的不信任感到失望。

    「為什麼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的是我自己!」他捶了一下門板。

    這些日子,他發現自己的心一直在轉變,一直在轉變。

    尤其當他知道高文鳳是高非唯一的親生女兒之後,他心裡那原本模糊的意念越來越明顯。

    「開平!」她想喚醒他。

    他用力地將她擁入懷中。「夢汝,我是真心愛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

    林開平把她抱得更緊。「不管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記住,我的心裡只有你,知道嗎?」

    對他這種霸道的行為她應該覺得高興才對,但是她卻不復有以往的甜蜜感,到底她是怎麼了?

    高非經過一段時期的觀察,並且聽取人事處的新人職訓報告後,終於決定讓林開平成為高文穎的特別助理。

    他之所以特別看重林開平,除了林開平有很好的工作能力外,他心裡另有個打算。

    他特別將林開平召來辦公室。

    「董事長!」林開平懷著忐忑不安的心。

    「還是叫我高伯伯。」高非仍是一貫的慈祥。

    「高伯伯。」

    「坐吧。」他沒有絲毫架子。「你集訓也快結束了,有沒有打算想到哪個部門工作?」

    「全按照公司安排,我沒有意見。我還是公司的新人,一切都還在學習摸索的階段,應該由公司來決定。」他謙虛的態度一直是高非最讚賞的。

    「如果我將你升至總經理的特別助理,你覺得如何?」

    他一臉的惶恐和意外。

    「我不過是公司的新人,怎麼有能力擔當如此重任?董事長,您太抬舉我了。」

    「我相信你的能力,由你來輔助文穎,『非?』會有一番新氣象;不過——」高非正色的說道:「你不可以因忙公事而疏忽了文鳳的學業。」

    「只要董事長不嫌棄,我一定會盡力而為,不讓您失望的。」

    他的話令高非感到十分安慰。

    「有空多陪陪文鳳,這孩子脾氣拗一點,你就多讓讓她。」他真正掛心的還是高文鳳。

    「我會的。」

    突然一陣敲門聲。

    「進來!」

    推門而入的是高文穎。

    雖然林開平早已見過高文穎,但這還是頭一次正式面對面。

    「文穎,他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開平。我決定讓他成為你的助理。」高非為他們兩人做著介紹。「開平,以後你可要多幫文穎的忙,『非?』就交給你們年輕人了。我這把老骨頭也該退休了。」

    「爸,您要退休了?」高文穎沒料到高非有此打算。

    「公司有你和開平,我就放心了。你們兩個好好的努力,別讓我失望。」

    從高非的語氣和態度,林開平知道和自己所想像的理想相差不遠,現在就只等……高文鳳了。

    即使才第一次見到林開平,高文穎卻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有點不怎麼喜歡他。

    總覺得在林開平的眼中,見到了某種莫名的敵意。

    是自己多心了還是——

    他倒希望是自己多心。

    本報訊:

    年輕企業家高x穎先生昨天偕同一名女子出席名服裝設計師葉采雲的服裝發表會。經記者追查之下,這名女子乃是金湯尼酒店的公關小姐,亦是高x穎父親高x近來獵艷的目標。兩父子同爭一名女子,是否會成為情敵,我們且拭目以侍。

    最後,報紙上的角落處還刊登了高文穎正和何如夢兩人手挽著手,交談甚歡的照片。

    是她!真的是她!

    雖然報紙上的印刷並不十分清晰,但高文鳳認出和高文穎一起上報的女子就是林開平的女朋友何夢汝。

    何夢汝,如夢;何夢汝,如夢……

    難怪林開平每回一提到她總是言詞閃爍,原來她是個酒女!

    她才不在乎林開平的女朋友是誰,她在乎的是高文穎的意中人是誰。令她氣憤難平的是,這個何夢汝竟然可以同時吸引住高家父子,這口氣她無論如何也嚥不下。

    她一定要見見何夢汝,看看她究竟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女人!

    何夢汝看著面前殺氣騰騰的女子,有那麼一會兒,她恍然以為這個女子手中若是拿著一把刀,恐怕早已將她碎屍萬斷了。

    「請問你找誰?」她應該不認識她才對,為什麼她卻從她身上感覺到好濃好濃的敵意?

    「我找你!」高文鳳開門見山。

    何夢汝錯愕地看著她。「你找我?」

    「不找你找誰?」高文鳳冷冷一笑,沒經過何夢汝的同意便逕自走入屋內。

    她冷冷的環視屋內簡陋的擺設,如果不是在林開平的住處見過何夢汝的照片,她還會以為自己找錯人。

    「小姐,你……」何夢汝打量著眼前來意不善的陌生女子。「我想我們應該不認識吧!?」

    「你說呢?」高文鳳柳眉一挑。「我是高非的女兒,高文穎的妹妹,林開平的學生,你應該對我不陌生吧?」

    「原來是高小姐!」她已經揣測出她的敵意和來者不善是為何而來。

    「我該怎麼稱呼你?叫你何夢汝?還是金湯尼的如夢?」

    「無所謂。」何夢汝的神情是泰然自若。

    「我看我還是叫你如夢好了。」她大咧咧的坐了下來,像個古代公主般盛氣凌人。

    「高小姐想喝茶還是咖啡?」

    「我不是來找你泡茶喝咖啡,我是來找你談判!」她直截了當地道出目的。

    「我要你離開我爸和我……哥。」

    「高小姐……」

    「你到底想要什麼?」高文鳳的聲音倏地拔高,語氣中滿是不屑與輕蔑。「要錢是不是?想要多少?只要不過分,我可以給你。」

    「高小姐……」

    「我告訴你,你休想進我們高家大門!我勸你還是早一點打消這種念頭,我爸已經有了萍姨,只有萍姨才夠資格成為我父親的妻子!而我哥……他更不可能娶你的,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高小姐,你可不可以先聽我說幾句話?」何夢汝耐著性子、解釋道:「我和你父親及哥哥只是朋友,我絕無任何念頭,你千萬不要誤會。」

    「誤會?」她冷冷地哼了一聲,從皮包取出報紙用力地丟到何夢汝身上。

    「先是雜誌上的傳聞,現在又是報紙,你這句『誤會』說得也未免太牽強了吧?!」

    何夢汝看著報紙上的報導,臉上頓時失去血色。

    她實在不明白自己只不過和高文穎看一場服裝秀就被媒體渲染成這種緋間,難道男女之間真的無法有純友誼的存在?

    「你脖子上的玉珮……」高文鳳毫無預警的伸出手,緊緊揪住何夢汝身上的玉珮。「這玉珮是文穎從小就戴在身上的,為什麼會掛在你的脖子上?」她記得這玉珮對高文穎是十分重要的。

    「因為……」

    「是他送給你的?」高文鳳緊緊握住玉珮,好似是自己最珍貴的東西。

    「不……不是!」何夢汝只覺得脖子被勒得好疼。

    「不是我哥送你的?那麼是你偷的?」她更用力的扯了一下。

    「不!不是!」她不知該從何解釋,而高文鳳絲毫不放鬆,好像要把玉珮從鏈子上扯下來才肯罷休。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最好給我一個好理由。」

    「是他托我保管的。」是吧?這的確是高文穎說過的話,他要拿手絹來換回玉珮。

    「托你保管!?」她恨恨地又加重了力道。「你騙誰!?這玉珮是哥的寶貝,他怎麼可能托你保管!?」

    高文鳳一臉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的神情令何夢汝不知如何為自己辯護。

    「好,既然是他托你保管的,那倒不如由我來保管!」她話才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硬是將玉珮用力扯了下來。

    何夢汝只覺得自己頸子一陣刺痛,玉珮已落入高文鳳手中。

    而她突覺得頸上的疼痛處有股熱流緩緩順勢流下,伸手摸了摸,才察覺到竟是血水。

    「高小姐……」

    「這玉珮本來就是我哥的,由我要回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她見何夢汝受傷,非但沒有半點愧疚之意,反而還強辭奪理。

    「玉珮你已經拿回去了,我和你們高家已經沒有任何牽扯了。」何夢汝忍著痛,擺出送客的態度。

    「我會走的,不過在我走之前,我要弄清楚你的『心態』。」高文鳳似乎尚不甘心。「林開平說你是她的女朋友,這是不是真的?」

    她有如判官在審問犯人。

    「是。」

    「你愛林開平嗎?」

    「是。」

    「多愛?」

    「高小姐——你到底想知道什麼?」何夢汝簡直快被她逼瘋了。

    「我只想知道在我哥和林開平之間,你會選擇誰?」

    高文鳳的問題令她啼笑皆非。

    要不是她表明是高文穎的妹妹,由她說話的口氣和態度,何夢汝會以為她是高文穎的女朋友,因為從她身上似乎有著一般濃烈的醋意和嫉妒。

    「我和你哥只是朋友。」

    「我要知道你到底會選擇誰。」

    何夢汝沒有考慮地回答她:「開平,我會選擇開平。」

    是吧!?她應該選擇開平的,可是為什麼當自己在回答高文鳳時,她心裡卻有一絲絲的搖擺?為什麼?

    「你很愛他,他也很愛你,你們會結婚的吧?」

    「會吧!」這次她自己真的沒有十足的把握。結婚對她而言好像仍是遙不可及的事。

    「好,我希望你會記得你自己說過的話。還有,從現在開始,我不准你再接近我爸和我哥,否則我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她撂下狠話,隨即揚長而去。

    何夢汝陷入了一種無盡的迷惑以及莫名其妙的情緒中。

    雖然高文鳳已經離去,可是她總覺得她與高文穎之間並不因玉珮消失而從此毫無瓜葛。

    高文鳳帶著從何夢汝身上「搶」回來的玉珮,如獲至寶似地來到非?企業大樓。

    她沒有經過秘書小姐的通報就直接走入高文穎的辦公室。

    高文穎正在看一份企劃案,因她的到來而被打斷。

    「文鳳!?你怎麼來了?」他記得昨晚她還「恨」著他的,怎麼今天又滿面春風,一臉笑盈盈的?

    也許她已不記得昨晚的不愉快了!這樣最好,原本他還在苦思如何讓她消恨,現在他已不用煩惱了。

    「你猜,我拿到了你的什麼東西?」她走到他身邊,挨著椅把偎著他坐。

    「什麼東西?」他有些不解的看她。

    「猜呀!」她撒嬌。

    「文鳳,現在是上班時間,我沒有空陪你玩遊戲,有什麼事我們下班再說好不好。」他又繼續研讀手中的企劃案。

    對他的漠視,高文鳳光火了。

    她伸手將他手中的企劃案搶走。

    「陪我就沒有空,陪那個女人就有時間!」她的臉瞬時一陣青白。

    「哪個女人……」

    「你還裝蒜,就是那個酒家女!」她口氣充滿不屑。

    「文鳳,不許你這麼說夢汝!」他略帶責備。

    「不許!?」高文鳳一肚子的火像要爆開來了。「嘴巴是我的,我愛怎麼說她就怎麼說她!不要臉!狐狸精!臭三八!賤女人……」

    看她像潑婦般的咒罵著何夢汝,高文穎簡直無法漠視。

    「文鳳!收斂一下自己。」他的臉寒了下來。

    「該收斂的人是你還是我?」她跳了起來,一副要跟他分庭對抗狀。「你看看現在別人用什麼眼光看你!還有爸!我真不知道那個女人究竟有什麼魔力,竟然可以同時蠱惑你和爸,讓我們高家成為別人的笑柄!」

    「你在胡說什麼?你怎麼可以這麼污辱爸?!」他再也克制不住地咆哮道。

    「我哪有胡說!一個上了雜誌,一個上了報紙,這還不夠丟人現眼的嗎?」她非但沒有收斂,反而一副理直氣壯的表情。

    對報紙的報導,高文穎已經夠頭疼了,現在又來一個高文鳳,簡直令他的頭快爆炸了。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替你把事情擺平了。」她換了個極溫柔的語氣。

    「你說什麼?」

    「喏,我把你的玉珮『拿』回來了。」她攤開自己的掌心示出玉珮,像在邀功似的道:「而且我還警告何夢汝,要她不要再糾纏你和爸,否則我不會放過她的。」

    「你——你去警告她?」高文穎拿過她手心的玉珮,發現鏈子有被扯斷的痕跡。

    他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嗎?

    這玉珮不是用拿的,而是用搶的。

    他太明白她的個性。

    「我只是去『勸」她而已。」

    「文鳳,你太叫我失望了!」他現在關心的是何夢汝究竟受到了什麼樣的傷害。

    「高——文——穎!」高文鳳的眼睛如果可以射出刀來,恐怕會刀刀讓人斃命。

    「我的事以後不准你再插手,還有,這個玉珮是我『送』給夢汝的,你沒資格去拿回來。」

    「我沒有資格!?我沒有資格!?」她氣得發瘋了。

    「文鳳,你是我的妹妹,我希望你永遠記住這一點。」

    「妹妹!?我在你心中就只是妹妹!?」她愈說愈激動,以顫抖的聲音吼著:「我不要當你的妹妹!我不要!我不要!我要當你的妻子、情人,我不要當妹妹!」

    高文穎沒想到高文鳳會這樣直言不諱地把藏在心中的秘密一古腦兒全傾倒了出來,這反而令他語塞得不知如何回答。

    事到如今,如果不快刀斬亂麻,恐怕會造成無法收拾的嚴重後果。

    為了讓她死心,真正的死心,他只好硬下心腸把話說絕了。

    「我不會娶你的,我對你只有手足之愛,沒有愛情,你應當很清楚,所以我希望你死了這條心。」

    「你不接受我,是不是你已經愛上了那個女人!?」她胸口的那股怒火簡直快要燒遍她整個人了。

    「是!我愛何夢汝。」他原本只是想搪塞她,但是說出來的語氣是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肯定。

    「你愛她!?你愛她!?」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笑了起來,笑聲中讓人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陰森,即使在大白天,也使得高文穎不寒而慄。

    「文鳳……」

    「我告訴你,該死心的人是你不是我,她根本不愛你,她愛的是林開平!」

    「林開平!?」

    「沒錯,很吃驚吧!?」

    他不只是吃驚,還有些難以接受。

    他從不知道何夢汝有男朋友,而她的男朋友竟是林開平?

    「她還親口對我說,如果你們兩人由她來選擇,她會選擇林開平而不是你。」

    何夢汝真的會做如此的選擇?他覺得胸口一陣緊。

    「痛了吧!?」她悻悻然的。「這種被拒絕的感覺很教人難以承受的是不是?這叫報應,你拒絕我,何夢汝拒絕你,哈!」

    「你有完沒完!?」為什麼真被她說中了,他的心竟隱隱作痛?

    「不會完,永遠沒完沒了!」她目帶殺機,怨恨地說:「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像今天受到這麼大的羞辱,我會要你加倍還我,還有她——我也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的!」

    報復的果實必須親手去摘才會甜美,這句話她不僅會牢記,而且還要力行。

    報紙上的報導,林開平不是沒有反應。

    但他忍了下來。

    為了大好前程,他什麼都可以忍。

    高文鳳可不一樣。

    她找上他。

    他以為她是來質問的,但沒想到她卻是來向他……求婚。

    「我要你娶我!」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

    「我要你娶我!」她只差沒拿把刀架上他的脖子。「我告訴你,如果你敢拒絕我,我會殺人的!」

    他相信她說得到做得到,她的樣子幾乎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

    報紙上的報導恐怕是刺激她失常的主要原因吧!

    「你確定你要我娶你?」他沒有馬上答應,他懂得她的弱點所在。

    「是!」她咬咬牙,豁出去了。

    她愛高文穎,高文穎愛何夢汝,何夢汝愛的是林開平;她得不到高文穎,也不讓高文穎得到何夢汝,更不讓何夢汝得到林開平。

    她說過她要把痛苦加諸於高文穎和何夢汝身上,所以她一定要得到林開平。

    「你到底答不答應?」

    「我怕你會反悔。」真是好運降臨,擋都擋不住。

    「我不會後悔!」她要賭一口氣。

    「可是我已經有女朋友……」

    「她給不起我所能給你的,你好好考慮,愛情不能當飯吃,貧賤夫妻百事哀!」她下了猛藥。

    「我還是要考慮……」

    「給你三分鐘!」她氣得牙癢癢的!什麼時候自己的行情竟一落千丈!?

    「婚姻可不是兒戲!」他竟還能說一些不痛不癢的話。

    「林開平,我只給你一次機會,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你應當聽過吧!」她威脅利誘的說:「只要你娶了我,我可以讓你自高文穎的特別助理搖身一變,與他平起平坐,你這個半子,可不會比他那個養子差!」

    「你是說,如果我拒絕你了,我就別想再在『非?』待下去了,是不是?」

    「沒錯!」

    「那我還有什麼『考慮』的餘地?」他知道不是再吊她胃口的時候了。「但要先說好,是我要娶你,你是要嫁給我的,我可不答應入贅。」

    他不能讓高非看出任何破綻,否則不就前功盡棄?

    「這個好商量!」她唇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彷彿己見到何夢汝傷心欲絕、淚流滿腮的模樣,還有高文穎失魂落魄的模樣。

    報復的果實竟如此甜美,只是她忘了甜美的滋味是必須付出代價的!

    高非一接到高文鳳的電話,也顧不得高爾夫球只打了一半,便急急趕了回來。

    「爸,您會不反對我嫁給開平嗎?」

    他是不會反對,只是覺得似乎進展得太快了一點,快得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你不準備念大學了?」

    她還有心情唸書嗎?

    「結婚以後我還是可以繼續升學的。」她準備見招拆招。「你難道不喜歡開平當你的女婿?」

    他對這個女婿不只是喜歡,甚至可說相當滿意。

    他很高興她做了他「希望」的選擇。

    但他還是有些許的疑惑存在。畢竟女兒是自己的,她為何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目標從高文穎身上移到林開平身上?

    是真的覺醒還是另有企圖?

    怎麼會聯想到「企圖」兩字?女兒能夠想得開,他應該覺得開心才對。

    「你不再把文穎當成心中的偶像了?」

    聽到高文穎的名字,她的心有如刀割,但只要一想起他給她的羞辱,她心中的怒火燒得更熾。

    「爸,以前是我還小,才會把哥當成『偶像』」。現在我已經長大了,怎麼還可以如此荒唐,您別忘了我們是兄妹。」

    兄妹這兩字,如同一把刀刺痛著她的心!

    「你能這麼想當然最好,我一度還以為——」

    「爸,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現在已經覺醒了,難道您還不高興?」

    「高興,我當然高興!」高非呵呵的笑了起來。

    「那您呢?」她突然問。

    「我什麼!?」他莫名其妙。

    「您什麼時候把萍姨娶進門?」她可不希望高非再和何夢汝有任何牽扯。

    高非皺緊眉心,這個問題他可不曾考慮過。

    「爸,我結婚以後,家裡更冷清了,而且你也需要有個人來照顧您。」她的話令高非滿心欣慰。

    「小丫頭,這麼關心爸爸,該不會又有什麼詭計了吧!?」

    「我是真心在關心您,您卻說我有詭計!?不理您了!」她氣嘟嘟地使小性子。

    高非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寶貝女兒不理他,連忙陪著笑臉。

    「好,算爸說錯了行不行?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那您要給我一個交代。」

    「交代!?」

    「就是什麼時候娶萍姨嘛!」她知道一旦讓吳莉萍進高家門,對她無異是如虎添翼。

    「這……」

    「爸!」她搖晃著高非的手臂,一臉真摯的說:「萍姨等您好幾年了,您也該給她一個交代。女人的青春是禁不起蹉跎的,而且我相信媽在天之靈也會和我一樣,希望你未來的日子能交由萍姨來陪伴您。」

    「你真的這麼認為?」

    「萍姨對您是真心的,您怎麼可以辜負她?而且萍姨是那麼溫柔、嫻淑、美麗大方,娶了她可是您前世修來的福氣哦!」

    「這……」他有些猶豫,也有些動心了。文鳳嫁了人,他也算了了一樁心事,至於他自己……

    「爸,如果您不快作決定,我就不嫁人,我們倆就比賽誰耗得久,您如果不希望我當老處女,那您就不用再考慮了。」

    「你這孩子在開什麼玩笑!」高非一聽,不由得緊張起來。

    「我才不是開玩笑,」她正經八百的板起臉蛋。「如果爸不答應我,那我馬上打電話告訴林開平,我不嫁他了。」

    「文鳳,你這不是讓爸左右為難?」

    「不!我是為您著想!」她的口氣令人毫無轉圜的餘地。

    吳莉萍對他的情感他並非不知道,為了他,她的確也蹉跎了她的青春,也許,他真的該給她一個交代。

    他終於點頭答應了。

    「哇!萬歲!」高文鳳像個小孩子般拍手大叫著:「我現在就去打電話給萍姨。」

    「文鳳……」

    「爸!別不好意思嘛!我只是告訴萍姨您要請她吃一頓燭光大餐,其他的就由您自己去說嘍!」她鬼靈精的眨眨眼,一點也不像快要嫁人的樣子。

    高非一時又悲又喜,喜的是他擁有這麼一個女兒,悲的是女兒竟要嫁人了,這種心情,令他眼眶忍不住濕潤起來。

    何夢汝正準備到酒店上班,卻意外的看見林開平站在她的門口。

    「開平,你是來接我去上班的?」

    他搖搖頭,臉上的表情是她從來沒見過的沉重。

    「夢汝,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她欠身讓他進屋子。

    他才一進屋子,反手一把將她抱入懷中。

    「夢汝,你一定要支持我,不論我決定了什麼事,你都不能離開我!」他的話令何夢汝心中起了一絲不安。

    「開平,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凝視他的眼眸,發現他的眼光閃爍不定。

    「我——我要和高文鳳結婚了。」他抓住她的手,發現竟然是一陣冰冷。

    「夢汝,你聽我說,我雖然娶了高文鳳,但我心裡愛的人只有你。娶了她,我就可以平步青雲,飛黃騰達,這樣我才可以給你一切最好的享受。」

    望著他迫切的眼神,何夢汝只覺得渾身無力,甚至想放聲大哭。這是什麼世界?

    他將要娶別的女人,卻還要她相信他心裡愛的人是她!

    她喉嚨緊繃得發不出聲來,眼睛也乾澀得流不出淚來。

    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用力掙脫他的懷抱。

    「夢汝,你不要怪我,我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你。」

    「為了我!?」她胸口一緊,淚水由眼角滑了下來。

    「只要你委屈一下,我們就會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這個人是她所認識的林開平嗎?為什麼她好像見到了一個為了利益而失去人性的惡魔!?

    「夢汝,我愛你。」

    「不要再說愛我!」她用手捂著自己的耳朵。「這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你聽我說!」他不放棄的拉下她的手。「除了那張結婚證書,你得到的會比高文鳳還要多。」

    何夢汝此刻只覺得自己全身顫抖,她的心更在此刻支離破碎。

    林開平的話擊中她的痛處。

    她沒有顯赫的家世,現在的社會是非常現實、功利的,輸掉了這麼多年的感情,她無法不傷心,但她卻看得很開。

    「開平,我並不責怪你,只要你能得到你真正想要的,我不會要你為我放棄任何機會;但請你不要再對我說任何謊言,這些根本毫無意義。」淚水在她臉上縱橫交錯地滑落,沾濕了她胸前的衣襟。

    「不是謊言,是我掏心剖肺的真心,我並不愛高文鳳,我愛的人是你。」他口口聲聲的愛卻是給她最深最痛的打擊。

    「不要再說了!——我什麼都不想聽!你走吧!你走吧!」她只覺得好累,好累!

    「也許你一下子不能接受這件事,但我不會放棄你的,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用心。」

    「求求你,你走吧!」她以一種近乎哀求的口吻說道。

    「好,我走,但我還會再回來的!」

    「不要再來了,不要再來了!」她頹然地跌坐在地上,將自己的淚臉埋在雙掌之中,任由自己的心碎成一片一片。

    高文鳳果然已經展開對他的報復。

    他不在乎她怎麼對付他,但他卻無法漠視她傷害何夢汝。

    高文穎火速的趕到酒店,當他得知何夢汝還沒到時,他隱然感覺傷害已經造成了。

    大門半掩,顯然剛剛才有人離去。

    天哪!千萬不要有什麼意外發生,何夢汝會不會因此而想不開?

    恐懼佔滿他的胸膛,在見到曲膝坐在地上的何夢汝時,他緊繃的神經才稍稍舒解。

    「夢汝。」他來到她身邊,輕喚著她的名字。

    何夢汝緩緩的抬起淚臉,她的表情哀淒得令人既害怕又心疼。

    看著那對被淚水遮住的眸子,高文穎的心一緊,用力的將她摟進懷裡。

    「哭出來吧!大聲的哭出來,你心裡會覺得好過一點。」他撫拍著她的背部。

    她的淚水沾濕他的胸前衣襟,令他的心口不知不覺的擰緊、擰疼。

    「為什麼他要這麼待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她哭得哀怨憂傷。

    高文穎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是不斷的對她說:「對不起!對不起!」

    林開平的變心,他要負絕大部分責任的,是不是?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他滿心的愧疚無從道起。

    何夢汝像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對不起,我……」她掙脫開他環抱住她的手臂,連忙要站起來,才發現自己的雙腳竟巳發麻了。就在她差點又要跪了下去的同時,高文穎及時扶住她。

    「你沒事吧?」他看著她被淚水沾濕的臉,眼中充滿疼惜。

    被他這一問,她鼻頭不禁又一酸,淚水再度溢滿了眼眶之中。

    這麼多年的感情,她能不傷心嗎?

    雖然她有意無意間已經感覺到林開平與她的感情起了微妙的變化,但她仍不敢相信,他們的感情竟然如此禁不起考驗。

    她也許該為他祝福的,而不是自怨自艾。然而,她無法像自己所想像的那麼堅強。

    「我為我妹妹的所作所為感到抱歉。」他看到她脖子上紅腫的傷痕,眼中透著無限的焦灼與關切。「文鳳她不該傷害你的。」

    他指的是她頸子上的傷口。

    此刻,真正令她感覺到痛的卻是她心口上的傷。

    「不要緊,時間會治癒這道傷疤的。」她幽幽的說。

    「讓我陪你一起度過這段日子好不好?」他激動的抓住她的手。

    高文鳳說過的話清晰的浮現她的腦海:我希望你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

    她抽回自己被握緊的手,對他下起逐客令:「高先生,如果你沒什麼要緊的事,請你回去吧!我還要去上班。」

    「我會走的,但是我拜託你好好休息,不要再去上班了,好嗎?」他見她一臉迴避的模樣,也體貼地想讓她有一點時間整理她的思緒。

    「答應我,不要再去上班了,好不好?」他的語氣裡淨是柔情百轉。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他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才帶著不放心的腳步離去。

    孤獨再度籠罩住她。

    她難以理清心裡千萬複雜的滋味,最後沉澱出來的竟只有痛,是一種椎心刺骨般的痛。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07:39

第七章

在高文鳳的一手安排下,高非和吳莉萍果真共享了一頓羅曼蒂克的燭光晚餐。

    雖然在電話中,高文鳳的話說得極其曖昧,但直覺告訴吳莉萍,今晚,可能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一陣精心的妝扮,今晚的她更顯得嫵媚動人。

    高非知道是該開口的時候了,卻不知如何啟齒,只好猛喝著香檳。

    「JAKE,你心臟不好,醫生不是要你少喝點酒嗎?」她細緻的體貼令高非一陣感動。

    「喝一點應該沒有大礙,而且,我現在需要『它』。」說著又喝光杯中的酒。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難道文鳳沒有告訴你?」他以為文鳳會迫不及待地偷偷告訴她。

    「告訴我什麼?」

    「這——我——」

    「是不是公司出了什麼問題?」她第一次見他如此失措。

    「不是公事,是私事。」

    「私事?」

    「嫁給我吧!」

    有那麼好半晌,吳莉萍的腦子一片空白。

    「我知道這件事有些匆促,不過沒關係,你可以先考慮考慮,不急。」

    真叫人喪氣的話!要不是太瞭解他的個性,她會以為剛才只是一場惡作劇。不過,至少她知道,「如夢」的事她因嫉妒而誤會他,反而給他在商場上的名譽造成影響。她心中想,只要能嫁給她,她一定要用一生的柔情來彌補她的過錯。

    「那你呢?」她反間。

    「我什麼?」

    「你急還是不急?」

    「婚姻必須是兩情相悅,這些年我也知道追求你的人不少,如果……」要不是雙手激動地緊握著,她鐵定會尖叫。

    「你到底想不想要我嫁你?」她必須把握時機,採取主動。

    「你會答應嗎?」

    「你希望我拒絕嗎?」她有點心急了。

    「我說過你可以考慮。」

    「不用了!」

    他睜大雙眼,以為——

    她突然燦爛一笑。「這麼好的提議我還用得著考慮嗎?」

    「你是說……你答應了?」

    「君子一言九鼎,我不許你反悔的!」她說著,便拉著他的手起身。

    「你要去哪兒?」

    「為了怕你反悔,我們現在就去挑一枚戒指,我這種人比較重視實際的感覺。」她迫不及待想套住他。

    「那還有什麼問題!」高非眼中露出一抹溫柔的眼光。

    高非和吳莉萍商量之下,決定和高文鳳同一天舉行婚禮。

    婚期越逼近,高文鳳的心情更不安定、更加浮躁。

    對於她的決定,高文穎自始至終沒有任何反應,難道她的決定是個錯誤?內心的無助感緊緊攫住了她。

    高非準備了一幢別墅和一輛奔馳六百做為送給高文鳳的嫁妝。

    也將林開平由高文穎的特別助理升至副總經理。

    正如林開平曾想像的,娶了高文鳳,他將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他開著高非送他的奔馳車,載著高文鳳察看別墅的裝潢進度。

    「文鳳,你想到哪兒去渡蜜月?」

    「我哪兒都不去!」高文鳳越看他越不順眼。

    「為什麼不去渡蜜月?」他突然伸手攬住她的腰,熱切地注視她,她卻厭惡的一把將他推開。

    「你少碰我!」

    「我們就快結婚了……」

    「可是我們還沒結婚!」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想有些事我們必須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你想談什麼?」

    「我答應要嫁給你,可是我沒答應要和你上床。」

    「你是希望我們只有夫妻之名?」

    「沒錯!」她傲慢地回答。

    「可是我卻無法答應。」他聲音帶著嘲諷。「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我禁不起任何美色的考驗。」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不會讓你有被考驗的機會。」她早就預想過一切了。

    「我們要分床睡。」

    林開平對她的提議原本想舉雙手贊成,但是他卻反對的搖搖頭。只因他若無法控制高文鳳,那他就無法掌握住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我不會答應的。」

    「我說了就算,你沒有選擇的餘地!」她十分強悍的堅持。

    「你到底在怕什麼?」他逼進她。

    「你不要過來!」她伸手擋住了他。「只要你敢動我一根寒毛,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他笑了,笑得有點陰沉。

    「你想怎樣和我『沒完沒了』?告我強暴?不會吧?我們即將結婚,就算我對你怎樣,也是對你愛的表現。」

    「你無恥!」她盛怒之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林開平繃著下顎,眼中燃起怒火。但怒火隨即消失,他知道萬一真的惹火了她,恐怕會搞砸了一切。

    他怎麼可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好啊!你如果一定要這麼堅持,我也沒意見。」他一反剛才的口氣。

    「你真的願意遵守承諾?」她難以置信他的突然轉變。

    他笑了笑,卻沒有回答任何話,這表示,他什麼承諾也不必遵守。

    但她給他的這一巴掌,他會連本帶利要她還回來!

    高文穎幾乎天天到酒店報到,即使每天何夢汝都寒著一張臉對他,他也絲毫不在意。

    何夢汝苦惱極了。

    她不希望雜誌、報紙上的事件又再度重演。

    所以她決定打破這幾天來的沉默。

    「拜託你不要再來了好不好?」

    「你不來我就不來。」他居然和她談條件。

    「你說這什麼話?我是為了賺錢。」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會在這裡工作賺錢是為了要還債、為了你弟弟在教養院的生活費,一旦你的債務還清了,你就不必到這兒上班賺錢了,對不對?」他突然從公事包拿出一個牛皮紙袋,然後將裡面的資料一一抽了出來。「你看,這些債務都己經還清了,你可以下必再來酒店工作賺錢了。」

    何夢汝仔細的看著資料,臉色最先是一陣輕鬆及喜悅,然而,最後卻停格在憤怒上。

    「是你替我還清這些債務的?」

    他沒有隱瞞地點點頭。

    「你變成我的債權人?」她覺得自尊心大損。

    「夢汝,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天哪!他萬萬沒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

    「你究竟想得到什麼?我的人嗎?」

    「夢汝!」對她的誤會他感到十分無奈。「你認為我是這種人嗎?」

    她當然相信他不是,但是這幾天來她的情緒變得敏感而容易激動。

    「你說過我們是朋友,就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我不要你在這裡上班賺錢。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天天來買你的鐘點?那是因為我不要別的男人對你摟摟抱抱的,這樣我真的受不了——你不知道,我真的受不了!」

    這一番話觸動了何夢汝心中那根最脆弱的心弦,曾經林開平也說過同樣的話。

    想到林開平的絕情,椎心的痛楚再度侵襲上她的每一根神經。

    「我想我是愛上你了。」

    高文穎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在此時說出這句話,而且說得這麼自然、這麼真摯。

    「不!不行!」她百般惶恐。

    「行的!只要你願意接受我!」他伸手捧住她的臉,深情地凝望著她的眼。「我相信我們的緣分早已注定了,我母親的玉珮就是最好的定情之物。」

    「你別胡說!」她扭過頭去。「那不過是個巧合罷了!」

    「是緣分也好,是巧合也罷!我只知道三生石上我們己注定要在一起的。」

    「你是不是連續劇看太多了?如果這是開玩笑,請你適可而止。」

    「我不是在開玩笑!」他扳回她的臉,堅決的表情令何夢汝心頭為之一震。

    「我知道林開平給你的打擊太大,但我願意用我最深的愛、最真的溫柔來撫平你受傷的心靈,甚至你若想把我當成他的替身,我也不介意,只要你開心,只要你重展歡顏,我一點也不會在意。」

    「不要!我不要你這麼委屈自己,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不值得!」她揮開他的手。「別把你的感情浪費在我身上,我真的承受不起。」

    「夢汝!」

    「不要說了,我求求你!」她不住地搖頭,不斷的把自己的身子往後縮。

    「我不管你心裡怎麼想!我愛你,這輩子我愛定你了,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要愛你。」他不讓她再退縮,猛力將她拉進他懷中,吻住她的唇。

    他要吻去她的恐懼,她的自卑。

    他要用他的吻告訴她他的堅決、他的感情。

    不論如何,他是永遠也不會放開她了!

    他的吻引發了何夢汝的淚水,她脆弱的眼神扯動高文穎的心弦,他吻去她流下的每顆晶瑩剔透的淚珠。

    「不要哭,我不要你流眼淚,我要你成為這世界上最快樂開心的女人。」他的臉龐滿是溫柔。

    「我不值得你這樣待我!我不配!我不配!」

    「如果你不配,這世上就再也沒有女人能配得上我。在我心中,你絕對是無人可以取代的。」話才剛說完,他的唇又再度封住了她。

    「答應我,離開這裡,答應我。」他在她的唇邊輕聲要求。

    她沒有回答,他卻不肯放棄,一直吻著她,直到她微弱的語絲輕輕傳來回答:「我答應你。」他才放開她。

    何夢汝終於在高文穎的安排下跟著葉采雲學服裝設計,她的孜孜不倦、謙虛有禮,贏得設計公司每一位同仁的好感。

    在葉采雲的公司裡,她活得更像何夢汝,也正式揮別了「如夢」的生涯。而高文穎對她的感情正如沙漏般一點一滴流進她的心底,對這份強烈的感情,她是既期待又害怕再度受傷害。

    林開平所帶給她的創傷,高文穎用盡他的柔情來撫平,然而她仍不敢為他敞開心扉,只因她曾經是「如夢」。

    高文穎對她的專情、對她的好,看在每個人眼中都羨慕不己。

    日子越久,她就越-徨、越迷亂。

    明知道自己不該接受高文穎的感情,但是她卻又抗拒不了他那排山倒海而來的追求攻勢。

    她越是躲他,他就越是勇往直前,面對他的柔情,她幾乎已無處可逃了呀!

    「夢汝!你在想什麼?」葉采雲不知何時來到她面前。

    天哪!她竟在上班時間發呆,而發呆的原因是為了他——高文穎。

    「葉姨,對不起。」她的臉竟不由自主的發燙起來。

    「你又沒做錯事,有什麼好對不起的。」葉采雲不以為意的。

    「我不該在工作時分心。」

    「為了文穎分心,我是不會怪你的,只要你們早一點請大家吃喜糖,這才是最重要的。」葉采雲從一開始就錯認他們的關係,如今卻是由錯認變為肯定了。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她淒淒的說。

    葉采雲不解的盯著何夢汝細緻的臉龐。「你們小倆口吵架了?」

    「沒有。」高文穎什麼事都讓著她、呵護著她,她有什麼理由和他吵架?!

    「那你為什麼看起來心事重重?」葉采雲關心的說道:「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告訴葉姨,讓葉姨幫你拿個主意。」

    葉采雲的好意令她動容,但這個問題卻是誰也幫不上忙的。

    「葉姨,其實你們都誤會了,我和文穎只是普通朋友,並不如大家所想像的那樣。」這話說得她有些心痛。

    她真的把高文穎當成普通朋友了嗎?

    「不會吧?」葉采雲一臉的難以置信。「我相信我沒看錯,文穎對你是一往情深,倒是你對他若即若離。像他條件這麼好的男孩子,你還有哪一點不滿意的?」

    她不滿意的其實是自己。

    「我知道他很好,只是我配不上他。」

    「哦?」葉采雲不苟同的看著她。「已經是太空時代了,這年頭已沒有門當戶對這種觀念,只要兩個人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哪還有配不配這玩藝兒?!

    「葉姨……」她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是不是怕高非會不答應?這一點我大可以向你保證。」她拍拍自己的胸脯,承諾道:「高非那兒由我去解決,我和他相識多年,他可不是個守舊、思想迂腐的人,我相信他不會反對的。」

    她當然知道高非不會反對,否則他不會任由高文穎接近她,最大的難題應該是她自己,還有高文鳳。

    「夢汝,你到底在害怕什麼?一個人的過去並不代表一個人的一生,你不該背負過去而感到自卑喪氣,應該為未來而活得自信積極。」葉采雲希望能點醒她。

    「葉姨……」她的心因葉采雲的話而激盪、翻騰。

    嘟!嘟!桌上的電話聲打斷她們的談話。

    「喂,采雲設計公司。」何夢汝聽到對方遲遲未出聲,只好再重複一次,「采雲設計公司,請問找哪一位?」

    沉默了好幾秒鐘,對方終於出聲了。

    「夢汝,是我。」竟是林開平的聲音。

    何夢汝倒抽了口氣,聲顫顫的問:「你打電話來作什麼?」

    「我要見你,在我結婚之前,我要再見你一面。」

    葉采雲以為是高文穎打來的電話,朝她作了個「好好和他談」的手勢,把空間留給了她。

    「我不會見你的。」何夢汝一口回絕。

    「夢汝,你當真這麼狠心?」

    「開平,公平一點,狠心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說過我愛的人是你——」

    「夠了!」她實在不想再聽不下去。「請你不要再踐踏我的自尊。」

    「夢汝,我一定要見你。」他十分堅決。

    「何苦呢?開平,就讓我們的過去煙消灰滅吧!」她沒想到自己竟可以不帶一些傷感的說出這句話,也許她是真的對他死心了。

    「我一定要見你,非見不可。」他似乎有備而來。「我就在你公司樓下,如果你五分鐘後不下來,我就上去找你。」」你——」她想不懂他為何要見她。「好吧!我下去,不過我沒有太多時間。」

    掛上電話,她來到葉采雲的辦公室。

    「葉姨,我有事出去一下,可以嗎?」

    葉采雲一直以為那通電話是高文穎打來的,一口就答應。

    「去吧!別讓文穎『等太久』。」她語帶雙關的。

    她一出電梯,林開平馬上將她帶到角落處。

    「夢汝,你近來好嗎?」他眼中燃燒著熾熱。

    好與不好,對他又有什麼意義?

    「你找我有什麼事?送喜帖給我嗎?你不會希望我去參加你的婚禮吧?」她語帶譏誚的。

    「夢汝,你一定要這麼對我嗎?你難道還不明白我會娶高文鳳完全是為了你?」

    「是為你自己吧!」她反諷的。「請你不要再把所有的責任往我身上推,我承受不起。」

    「你承受不起?」他像頭被惹惱的獅子般怒吼起來。「為什麼不說你的心中早已沒有我?」

    「你在胡說什麼!?」她有點惱怒了。

    「我胡說!?」他向前一步,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搖晃,幾乎要搖散她全身骨頭。「你愛上高文穎了是不是?你終於也『見錢眼開』了是不是?你要錢是嗎?我給你,現在的我沒有給不起你的東西!」

    「林開平!你別再說了!你變得好可怕、好嚇人,你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你了。」她使勁地想揮開他如鋼鐵般圈住她的手臂,未料他卻箍得更緊更用力,甚至硬將唇覆上她的唇。

    她咬緊牙不讓他得逞,但他卻不肯放棄,不斷用舌尖抵著她的牙。

    何夢汝情急之餘,曲膝往他要害處一頂,趁他因疼痛鬆手之際而逃開。

    當她的手臂再度被扣住時,她發出一聲尖叫。

    「夢汝!」

    她以為是林開平追上來,未料卻是高文穎。

    「文穎!」一見到他,她竟無法克制地投入他的懷裡,開始啜泣起來。

    「你怎麼跑得如此慌張?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他察覺她纖細的身子微微地顫抖。

    「沒事了,沒事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

    「夢汝!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他為她的異狀感到擔憂。

    她知道絕不能把林開平對她所做的事告訴高文穎,否則只會惹來更大的風波。

    「沒什麼,只是剛才我碰上了一個變態的人。」她隨便編個理由。

    「變態的人?」他緊張的看著她。「他有沒有對你怎樣?」

    「沒……有!」

    「走!」他拉著她的手。

    「去哪裡?」

    「去報警!」

    「不!」她定住腳步不走。

    高文穎滿臉不解。

    「我是說……」她嚥了口口水,她一直不善於撒謊的。「算了!反正我又沒有事,我不想把事情鬧大。」

    「對不起,我太衝動了,沒有多替你的處境著想。」

    「你怎麼會在這兒?」她轉開話題。

    「當然不是路過,我只是突然想看看你,所以就過來了,打電話上去找你,葉姨說你已經下樓了,看來我們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葉姨沒告訴你我為什麼下樓?」

    「她說她要你去買一點東西,還要我開車送你去。」

    「買東西!?」她知道是葉采雲為她找的藉口。

    「走吧!我送你去。」他卻以為葉采雲在為他們製造相處的機會。

    「文穎,我——」她不敢面對高文穎全然信任的眼光。

    「怎麼了?」他關心的。

    「沒什麼,」她揉揉眉心。「我只是在想葉姨到底交代我買什麼東西,剛才一緊張,全忘了。」

    「如果我早一點到就好了,你也不會碰見那個變態的人,瞧他把你給嚇壞了。」他惱著自己。

    看他如此自責,她更加地慚愧。

    希望以後這種事再也不要發生了。

    高非和高文鳳兩父女的婚禮果然造成了轟動。

    兩個新娘卻有兩款不同的心情。

    高文鳳的表情像是要參加場喪禮,即使撲上厚厚的粉也掩飾不了她的委屈和黯然神傷。

    她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甚至她想不顧一切地逃開。

    「文鳳!」吳莉萍與她的心情簡直南轅北轍。

    她是今天最快樂的新娘,而高文鳳卻是最悲傷的新娘。

    「萍姨,我……我不想結婚了!」她的心好亂好亂,報復的喜悅變成包裹糖衣的毒藥,如今糖衣融化,毒性慢慢腐蝕她的心。

    「傻丫頭,」吳莉萍以為她是捨不得離開高非。「你別擔心你父親,我會當個好妻子,陪著他、照顧他,多少年了,我等的無非就是這一天。」

    「萍姨,我不是害怕這個,我害怕的是我無法面對未來的生活。」以及林開平,一個她不愛的男人!

    「那是因為你還年輕。」吳莉萍拿起面紙為她拭去眼角淚水,像個母親般安慰著她。「我相信開平會是個好丈夫,你不用擔心,他一定會愛你、照顧你的。」

    「萍姨,我不愛他,我一點也不愛他。」她泣訴著:「我愛的是文穎。」

    「文鳳!?」吳莉萍拿著面紙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時間,她無法理解高文鳳的話。

    「你是不是緊張過了頭?」

    「不!不是,我真的不愛開平,我愛的人是文穎,萍姨,你一定要幫我,一定要幫我!」淚水在她眼眶打轉,她的思緒紊亂,完全失去方寸。

    「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了,你要我怎麼幫你?這婚姻是你自己決定的,不是嗎?」吳莉萍也知道她和文穎不是親兄妹,但即使她愛的人是他,都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了,又叫她如何幫得了她?

    淚水成串成串的滑落。

    她胸口如被重擊般的痛得無法呼吸。

    吳莉萍說得沒錯,這婚姻是她自己決定的,她要報復高文穎、報復何夢汝,他們把她逼進死胡同,已無路可走了。

    此時,結婚進行曲傳來,如同喪鐘一聲聲敲在她的心坎上。

    婚禮是如何開始、又是什麼時候結束的,高文鳳完全沒有一點印象。

    她只覺得自己像個木偶任由別人擺佈。

    一直到大家起哄拋新娘花時,她才稍稍回過神。

    吳莉萍的新娘捧花是由葉采雲接到的。

    高文鳳的視線在人群中找尋著高文穎,今天的高文穎比平時更散發著一股成熟男子的翩然韻味,她多希望站在她身邊的人是他而不是林開平。

    然而一切都已經遲了,都來不及了,不是嗎?

    不!她要挽回,她相信她會讓他成為她的,屬於她的!

    她緩緩的拋出捧花,像上天的安排,也是她刻意的選擇,捧花越過爭奪的人群,落在高文穎的手上。

    「哇!」搶不到捧花的女孩發出失望的驚呼。

    而一旁的賓客馬上聯想起什麼似的嚷了起來。

    「看來,高家很快會有另一場婚禮舉行了。」

    「高文穎先生,請問你什麼時候也請大家喝喜酒?」記者跟著瞎起哄。

    高文穎笑著沒有隱瞞的回答:「不會讓大家等太久的。」

    高文鳳一聽,突覺一陣天旋地轉。

    「可否請高先生透露出另一半的芳名?」

    「何夢汝!」他要讓她走出陰暗,面向陽光。「她叫何夢汝,是葉采雲設計師的門生。」

    高文鳳心中那股憤恨又再度升起,先前對他的愛正一點一滴地消融,轉化為強烈無比的恨。

    何夢汝!他居然公開說要娶何夢汝為妻?

    他的話再度將她推入萬丈深淵,她的臉色變得慘白,眼神既傷心又絕望。而林開平也比她好不到哪兒去,但他卻比她鎮定自若,臉上的笑容沒有消逝,反而開口向高文穎道賀:「恭喜了,文穎。」

    「謝謝。」雖然高文穎對林開平不是頂有好感,但他仍要感謝林開平,如果不是他辜負了何夢汝,也不會促成他與何夢汝之間的感情。

    林開平的道賀聽在高文鳳耳中格外刺耳。

    要不是該上新娘車了,她會狠狠地再給他一巴掌,不!她會殺了他。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08:06

第八章

高家別墅裡正為高文鳳和高非的婚禮舉行盛大的晚宴。

    雖然高文穎曾經要何夢汝參加晚宴,但被她給拒絕了。

    不是她還無法承受林開平的變心,而是她不希望再節外生枝。

    從此,她和林開平不要再有任何感情上的糾纏。

    一切就隨風而逝吧!

    她任由夜風吹襲著,將過去的回憶藏在心底的最底層,她不再覺得心痛,只因她心中的傷口已因高文穎的柔情而逐漸癒合。

    葉采雲的話在她耳畔浮起,她要為未來而活,而不要背負過去而活。

    從今開始,她是另一個何夢汝,嶄新的何夢汝。

    新婚之夜,高文鳳的表情像要隨時找林開平拚命似的。

    林開平雖然對高文穎的話無法接受,但他卻不如高文鳳的反應激烈,他會用自己的方法奪回何夢汝;但目前,他得先得到高文鳳。

    「春宵一刻值千金,孤枕難眠!」他笑笑地走到她身後,一把摟住她的腰。

    高文鳳用手肘狠狠的往他胸膛撞去,使他痛得哇哇叫。

    「林開平,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自己說過的話吧?」

    他撫著發痛的胸口,一臉壞壞的表情。

    「夫妻燕好乃天經地義之事。」

    「你敢!」高文鳳沒想到他會食言。「要我和你上床,我不如跟一頭豬睡覺!」

    「好,要我不碰你也行,事到如今,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他已經和她結婚了,一切已由他控制。「我知道你心裡還愛高文穎,你不甘心他被何夢汝奪走,如同我不甘心何夢汝被高文穎奪走一樣。」

    「原來你什麼都知道。」她太低估了他。

    「也許我們可以合作。」這次他要和她談判。「我可以讓高文穎回到你身邊,可是你要付出代價。」

    「你想要什麼?」

    他瞇起眼睛,唇邊浮起壞壞的笑。

    「我要你在『非?』的股份。」

    「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她不在乎錢、不在乎股份,對她而言,她只要高文穎。

    「好,我答應給你。只要你可以讓文穎回到我身邊,我馬上就把股份過給你。」

    「你以為我會這麼笨嗎?我怕事成以後,我一毛錢也拿不到。」他不打沒把握的仗。

    「那你到底想怎樣?」

    「我要你先過一半股份到我的名下,另一半則事成後我再取。」

    「我如何信得過你?」

    「隨便你相不相信。」他毫不在乎的聳聳肩。「其實我可以不跟你合作,反正現在我已是『非?』的副總經理,是你高文鳳的丈夫,有沒有股份我並不在意。」

    「你在威脅我?」

    「我只是實話實說。」

    強中自有強中手,這句話一點也沒錯。

    她原以為自己是勝利者,沒想到居然被林開平佔了上風。

    為了高文穎,她決定放手一搏。

    「好,明天我就請公司的律師辦理過戶的手續,我希望你可以馬上採取行動。」

    「沒問題,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他沒想到事情會進行得如此順利。

    又有誰會想到他們的新婚之夜竟是在談判之下度過的?!

    高文鳳向葉采雲訂購了兩套衣服,卻指定要何夢汝送貨。

    葉采雲對高文鳳與何夢汝的心結並不十分清楚,而何夢汝也明白,高文鳳是故意找上她的。

    這是遲早會發生的事。

    但唯一令她不解的是高文鳳竟然選擇飯店的房間做為兩人見面的地點。

    帶著兩套衣服,她依約來到飯店的房間。

    「隨便坐。」一見到她,高文鳳竟然面帶微笑,和上一次見面判若兩人。

    「高小姐……」在高文鳳的微笑中,她竟感到一絲不安。

    「應該改口稱我林太太了。」高文鳳糾正她。「你想喝什麼?果汁?汽水?還是酒?」

    「果汁好了。」

    高文鳳取出果汁倒在杯中,又加了幾塊冰塊才端給她。

    「謝謝。」握著冰涼涼的杯子,一股寒氣流竄過她全身。

    「其實我要你來,只是想跟你說一聲抱歉。」她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令何夢汝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對。

    「林太太……」

    「以前是我不懂事才會誤會你,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當然不會。」

    「太好了。聽文穎說你在跟葉姨學服裝設計,那以後我得好好跟你多學習,也許我們還可以成為好朋友。」她像突然記起什麼似地嚷嚷說:「哎呀!瞧我多糊塗,你可以在這兒喝果汁等我一下嗎?我有位朋友在樓下的Coffeeshop等我,我邀請她們來看我試新裝,你稍等一下,我馬上回來。」她今天笑得特別開心。「不會耽擱你太多時間吧?」她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不會,這原本就是我的工作。」何夢汝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好,那我馬上回來。」她臨走之前不忘加了一句:「你喝果汁嘛!」

    何夢汝不疑有他,喝了口果汁。

    高文鳳走出去後,從她身後卻傳來腳步聲。

    她回過頭,赫然發現林開平竟站在她身後。

    「你怎麼會在這兒?」她想起高文鳳的笑——

    一個念頭閃進她的腦海,她直覺地站起身來想往門外衝去,未料林開平卻比她快了一步,擋在她面前,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撲倒在地上。

    「放開我!」她奮力掙扎,但力量根本敵不過他。「開平!你別做出令我恨你的事!」

    「愛恨只是一線之隔,我只知道我愛你。」他如鐵環似的手扣上她的手腕,他的唇更逐漸的靠近她。

    「走開!」她瘋狂地想掙脫那雙緊緊箍住她的手,又為躲開他的強吻而不停地搖擺頭部。

    恐懼令她發出尖叫,林開平拿出手帕塞住她的嘴巴。

    「夢汝,我不會傷害你,只要你乖乖跟我合作,我就答應不碰你。」他拿掉她口中的手帕,但仍沒有放開她的打算。

    「你究竟想做什麼?」

    他將她雙手一拉,把她的身體抱離地,然後帶她坐到椅子上。

    「我要你照著這張紙上所寫的念出來。」他遞給她一張紙,當她看清楚內容時,她臉上倏地一陣刷白。

    「不!我不會念的!」

    「那我就無法保證你會受到何種傷害了!」他邪邪的一笑。

    「你……」她心裡一驚,想逃開,才發現自己身上軟綿綿的,渾身無力。

    「剛才高文鳳在果汁裡給你下了迷藥,如果你跟我合作,我答應讓你保持純潔之身,要不……」他冷冷的看著她,平靜的臉上詭異得令何夢汝感到絕望。

    她已徹底地認清一件事,那就是對林開平的感情已如昨日黃花隨風遠揚。

    「你不會傻得拿自己的清白來賭吧?」

    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了,不是嗎?!

    「乖乖的跟我合作,我知道你不會令我失望的。」他取過錄音機,按下了錄音鈕。

    高文鳳帶著錄音帶和一疊照片,像個點了火的火箭頭衝進會議廳。

    而會議廳中,高非正在聽取高文穎的報告。

    「爸!您要為我作主!」她呼天搶地的哭。

    「文鳳,出了什麼事?」高非從沒見過高文鳳如此悲傷痛哭過,因而焦急地站起身來。

    「爸!有人要搶走開平,唆使開平和我離婚。」

    「是誰?」

    「是何夢汝那個不要臉的女人!」

    一直在一旁冷靜觀看的高文穎忍不住出聲了:

    「文鳳,你別隨便誣賴夢汝。」

    「我誣賴她?告訴你,我有證據!」她把錄音機取出來,然後按下PLAY的鍵。

    夢汝,今天是我最後一次見你的面,我已經結婚了,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糾纏我了。

    開平,我不相信你會如此狠心,我知道我給不起高文鳳可以給你的財富,但我已經讓高文穎愛上我了,相信再過不久,他便會向我求婚,一旦我嫁入高家,我就可以利用他對我的信任,狠狠撈他一筆,然後你就可以和高文鳳離婚,我們就可以帶著錢遠走高飛,這難道不也是你所希望的?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高文穎抓狂般尖聲叫了起來。

    高非卻用手按住他的肩,示意他冷靜。

    夢汝,我不能對不起文鳳,她是個好妻子,我不會背叛她的。

    開平,你知不知道你的話多令我傷心,我為了你可以犧牲一切,你竟然狠心拒絕我,難道我的付出都是白費了嗎?

    夢汝,高文穎他是無辜的,你要真心待他。

    我根本不愛他,我只愛你,我自始至終就只愛你。……

    夢汝,別說了,我送你回去吧?如果讓別人誤會了,我怕會傷害了文鳳。

    文鳳!文鳳!在你的心中就只有她,沒有我嗎?

    她是我的妻子……夢汝,我送你回去吧!

    高文鳳按下STOP鍵,哭哭啼啼的拿出何夢汝偎在林開平身邊由飯店房間走出來的照片。

    照片中還見到何夢汝滿臉的淚水。

    「爸!我不管!我要她還我一個公道!」高文鳳歇斯底里的哭道:「這個女人根本是居心叵測,想拆散我和開平!總有一天,我和開平的婚姻會毀在她的手上。」

    「冷靜一點,文鳳!」高非的話不只是在對她說而已,一旁的高文穎一張臉早已鐵青,而額頭上的青筋更因激動而顫抖不已。

    他的冷靜、穩定已在剎那間全毀了。

    「我要去跟她問個明白!」他已像失了控的火車頭衝出去,對高非的叫喊置之下理。

    何夢汝見到的是一臉憤怒、一臉殺氣的高文穎。

    她知道林開平和高文鳳的詭計已經得逞了。

    她不怪他誤會她,任誰聽了那卷錄音帶也會相信她是個有陰謀、善用心機的女人。

    她不會強要為自己解釋的,也無從解釋起,就算她跳十次黃河也洗脫不了她的「罪名」。

    「你為什麼要這麼……壞?」事到如今,他連罵她一句也無法出口。

    「文穎,如果你相信我是『壞』的,我也無話可說。」她已是百口莫辯。

    「你難道不想反駁?不想解釋!?」他心灰意冷。

    「反駁、解釋有用嗎?你還願意相信我嗎?」

    如果他冷靜一點,他就會發現這其中的蹊蹺,只是他早已被憤怒沖昏頭腦。

    「你什麼都不說,又叫我如何相信你?!」他氣她這種彷彿是默認的態度。

    「夢汝,我真的不願相信你會做出傷透我的心的事。」

    「不要再說了,我無話可說,只能跟你說聲抱歉。」她無力的牽動著嘴角。

    他的怒氣已然高漲到無法控制的地步,在她的道歉聲中,他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猛刺了一刀。

    「我真的錯看你了!你真叫我——心痛!」他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

    她胸中滿是酸楚的情緒,像挨了別人一記棍棒似的。

    何夢汝顫抖地注視他離開,一種無力感向她襲來,其勢洶洶,這股巨濤比林開平帶給她的羞辱更為強烈,她好不容易被喚醒的靈魂再度凍結在冰窖裡。

    葉采雲面對何夢汝的要求,一時無法反應得過來。

    「夢汝!為什麼突然要走?」她已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自從昨天派她送衣服給高文鳳回來之後,她整個人就變得有些恍惚,彷彿遭受了什麼重大的打擊。

    「是我自己學不來,我沒有服裝設計的天賦。」

    「胡說!」葉采雲眼神犀利的看著她。「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了,我要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葉姨……」

    「如果你還認為我是你的老師,肯叫我一聲葉姨,你就不該隱瞞我。」

    於是何夢汝含著淚水將事情娓娓道出。

    「文鳳這丫頭太不像話了!」葉采雲為她抱不平。「還有文穎這孩子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怎麼連他也這樣誤解你!我這就去告訴他真相。」

    「葉姨,沒用的。」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她把辭呈還給何夢汝。「我不會准你離開的,我去叫文穎來跟你道歉。」

    「不要,葉姨——」她的話被桌上對講機傳來的聲音打斷了。

    「葉姨,一線有夢汝的電話,是新竹打來的。」

    何夢汝一聽到新竹來的電話,趕緊拿起話筒。

    只見她聽了之後渾身打顫,淚水奪眶而出,話筒從她指間滑落而下。

    「我弟弟他掉入水池裡……淹死了。」

    她雙腿一軟,整個人驀地崩潰了,跌入無底的黑暗深淵。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08:33

第九章

高文穎滿心愧疚,握著何夢汝纖弱的手,不斷地吻著她的手背,好似在對她做最深的懺悔。

    葉采雲罵得沒錯!

    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糊塗蛋,怎可只憑一卷錄音帶和幾張照片就定了何夢汝的罪?讓她連申訴的機會也沒有!

    幸虧葉采雲及時「罵」醒他,否則他恐怕將要後悔一輩子。

    何夢汝慢慢的睜開眼睛,恰巧望進他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溫柔。

    「夢汝!」他小心翼翼的哄著她,深怕一個不小心又傷了她的心。

    弟弟死亡的消息又清晰地浮現她腦海,淚水再度無聲無息的落下。

    「夢汝,」凝視著她,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油然而生,他緊緊握住她那輕盈纖柔的手。「原諒我,原諒我對你的誤解,我也不願意事情演變成這樣,只是被一時而來的憤怒和嫉妒沖昏了理智,才會不明是非的相信文鳳的陰謀。」

    「一切都過去了,我什麼都不想再聽。」她的眼神空洞,幽幽的說:「阿弟死了,連他也棄我於不顧了。」

    「你還有我,你並不孤獨,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他不停地為她拭去粒粒像晶瑩珍珠的淚水。如果哀愁可以分擔,他願意為她負荷所有的一切傷痛。

    他見她沉默下語,只是一直淌著淚,恐懼的說:「不要否定我的愛,不要拒絕我於你心扉之外,如果問我為什麼失去控制,那也是因為我太愛你,當時如果你肯對我解釋,我就不會誤會你。」

    他真心的告白令她心中一慟,睜開了雙眼。

    高文穎凝視她的眼神是那麼認真,認真得令她心疼。

    「你真的相信我了?」她哽咽的問。

    「我相信,我相信!」他盯著她那份酸澀的柔情,不禁落下淚來。「嫁給我,讓我照顧你。我們離開這個是非地,我們一起到美國去過完完全全的新生活。」

    如同絕地逢生,原本哭濕了一張臉的何夢汝破涕為笑。

    忘了身子的虛弱,她投入高文穎的懷中,緊緊的靠著他,聆聽他的心跳,一聲聲,彷彿在訴說著對她綿綿不絕的愛意。

    高文穎和何夢汝要結婚的消息一傳開,高文鳳和林開平之間的感情已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他們新婚的別墅內更如同第三次世界大戰過後一般狼藉,沒有一樣東西是完整的。

    「好了!別再摔東西了!」林開平伸手將高文鳳握在手中的花瓶搶了過來。

    「我摔的是我家出錢買的東西,你憑什麼阻止我!」她搶過花瓶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花瓶瞬間碎了一地。

    而他們之間的婚姻也如同這碎片一樣再也無法復合了。

    「我要跟你離婚!」

    「我不會答應的!」在他還沒有得到一切之前,他絕下會輕易放手的。

    「你不答應也得答應,發生了這件事,我爸不可能再讓你留在高家。」

    「你別忘了這件事你也有份。」

    她氣得全身發抖;林開平的指責,她竟無話反駁。

    「我勸你冷靜冷靜,事情並沒有如你想像得那麼糟。」

    「你以為發生了這種事後,我會再相信你?我看不如找個人把何夢汝作了還乾脆。」真是最毒婦人心!

    一聽到高文鳳要對何夢汝不利,林開平絕不會坐視不管的。

    「我警告你,別想碰夢汝一根寒毛,否則我也不會讓高文穎好過的。」

    高文鳳冷哼了一聲。「大情聖,可惜是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她要嫁給高文穎,與他共結連理,而你算哪根蔥?」

    「哈!半斤笑八兩,我看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你——」她揚手想給他一巴掌,卻被他在半空中截了下來。

    「高文鳳,收斂一下你的脾氣!」他用力將她的手一揮,令她驟然失去重心,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林開平!我要和你離婚!」

    「要離婚可以,但是你得把「非?』的股份全過給我,還有這幢別墅,外加現金五千萬。」

    「你簡直是癡人說夢話,我什麼都不會留給你的!」

    「好,那我是不可能答應離婚的。」他也跟她耍狠。

    「我會教爸給我作主,這個婚我是離定了!」

    「是嗎?高文鳳,」他突然陰狠狠的大笑。「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這輩子我會讓你活在痛苦的深淵中。」

    「你想怎樣?」她並不怕他對付她,而是怕他對付高文穎。

    「我得不到何夢汝,又得不到錢,這筆帳我會跟高文穎算個清楚。」

    「你敢,你敢對文穎不利?」

    「你也聽過狗急跳牆!當一個人被逼急的時候,沒有什麼事不敢做的。」他的神情變得猙擰。「高文鳳,讓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林開平,你休想威脅我!」她怒吼著衝向他,對他又捶又打的。

    林開平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推向牆壁。

    「不只是威脅你,我還要你做我真正的老婆!」他竟伸手撕碎她身上的衣服。

    「林開平,你是禽獸,你忘記你曾說過的話了嗎?」她驚愕得無法動彈。

    他冷冷的狂笑,笑聲讓她頸背上的寒毛全部驚顫地豎直了起來,他竟用她撕碎的衣服綁住她的雙手,全然無視於她的求饒、哀嚎,像頭沒有人性的野獸佔有了她。

    參加過阿弟的喪禮之後,何夢汝憔悴的模樣令高文穎更加憂心忡忡,只得寸步不離的陪在她身邊。

    這些日子也幸好有他的支持和幫忙,尤其他又把阿弟的喪禮辦得簡單而隆重,這一點著實令何夢汝感動不已。

    這幾天,他又得忙公司的事,又忙著替阿弟辦喪事,太多的事情也使他因疲憊而變得憔悴。

    那副幾乎心力交瘁的模樣看得何夢汝好不心疼。

    「文穎,不用再陪我了,你回去休息吧!」

    「該休息的人是你,不是我。」他伸手撫摸她削瘦了的雙頰,眉宇間淨是憐惜。「快樂起來吧,我相信阿弟在天之靈,也不希望看見你如此悲傷。」

    聽著他體貼的勸慰,許久不見的微笑終於在何夢汝的嘴角再度揚起,雖然雙眸仍含著哀傷的淚水,但也叫高文穎寬心不少了。

    「文穎,你先回去吧!」

    「我要在這兒陪你。」他堅持的說。

    「你在這兒,我沒有辦法好好的休息。」

    「為什麼?」他還在明知故問。

    「文穎!」她嬌嗔的。

    「好吧!」他在她的唇上輕啄了一下。「我先回公司一趟,看看有沒有別的事。這些日子林開平突然沒來上班,就連文鳳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真不知道他們又在耍什麼陰謀!」

    「也許他們出國去玩了。」

    「他們還有心情玩嗎?做出這麼令人不齒、憤慨的事,怕他們是不好意思來見我!」

    「文穎,過去的事就算了,怎麼說,以後大家都還是一家人——」她察覺到她說錯話了,想收回卻已來不及。

    他促狹的眼光幾乎令她羞紅了臉。

    「夢汝,我已經徵求爸的同意,我們舉行婚禮後,就到美國定居,做一對神仙眷侶。」

    「那公司……」她知道高非十分器重這個兒子。

    「公司的事我自有安排,你不用擔心。」他又乘機吻住她微啟的雙唇。

    他的吻既纏綿又溫柔,勾動了彼此難以抗拒的情愫。

    「再不走,我怕我會走不了了。」焚燒而起的慾望教他猛喘著氣,幾乎不能自已。

    她羞紅了臉。「那你還不快走!」

    他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有些沮喪的離去。

    不到三分鐘,門鈴又響了。

    何夢汝瞄到桌上的大哥大,以為是文穎回頭拿電話,沒有仔細詢問是誰在門外就貿然打開門。

    但門外的人竟是高文鳳,而不是高文穎。

    高文鳳像個失心瘋般地用力將她往後一推,然後用自己的腳將門帶上。

    高文鳳恍如變了一個人,原本意氣風發、驕縱的外貌竟被一抹陰森的氣息給取代,尤其她眼眸中閃動著狂亂的光芒,竟教何夢汝驚駭得不寒而慄。

    「你——你該死!要不是你,文穎會是我一個人的!要不是你,我不會讓林開平那個畜牲給蹂躪!我今天要你償還我所失去的一切!」她將針筒由口袋取了出來,將針頭對準了何夢汝。

    何夢汝驚慌地想逃開,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被逼入死角。

    「林開平他會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只要讓你死,就足夠折磨他了!只要你死,文穎才會回到我身邊。你放心,我會讓你死得很痛快,這藥劑的毒性十分強烈,不會令你痛苦太久。」說著,就對準她頸子上的動脈戳去。

    「不要!」何夢汝抓住高文鳳的手,恐懼頓時淹沒了她。

    「害怕了?」高文鳳用力的甩開她的手,力道大得令何夢汝幾乎毫無招架之力。

    情緒失去控制的人,力量通常比一般人還要大出三、四倍,更何況纖細的何夢汝根本不會是她的對手。

    「既知今日,何必當初!你要怪就怪林開平吧!」

    當何夢汝正感到絕望時,高文穎的聲音突然傳來。

    「文鳳!放開夢汝!」

    他幾乎被眼前這一景象嚇壞了,要不是他記起他的大哥大沒拿,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文鳳,你瘋了!」

    「我瘋了?!哈哈,我會發瘋,也是你逼我的!文穎,為什麼你不愛我,為什麼?」她伸手要抱住高文穎,卻被他避開。

    「文鳳!你可不可以清醒一點?我愛的人是夢汝。」

    又是致命的一擊!但是她仍不甘心將高文穎白白讓給何夢汝,心中頓時燃起漫天的恨意,她奪門而出,並且撂下一句:

    「何夢汝,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同是女人,高文鳳的心情何夢汝可以體會。

    「夢汝,你沒事吧?!」高文穎關心的將她仔細察看了一番。

    「我沒事,你快跟著文鳳去看看,我怕她會出意外。」她就是如此善良,只顧著關心別人的安危,卻忘了剛才高文鳳幾乎奪走她的生命。

    「她不會有事的!」對高文鳳,他真的是徹底寒了心了。

    「文穎……」

    「我該擔心的不是她,而是你!」他知道高文鳳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為了怕高文鳳再度對何夢汝不利,高非決定讓他們早一點舉行婚禮。

    雖然婚禮簡單而隆重,但是仍引來大批道賀的賓客和記者。

    穿上白紗的何夢汝美得令人目不轉睛,在葉采雲的陪伴下,緩緩走向英俊挺拔的高文穎。

    在牧師為他們之間的愛情作最佳見證時,突然有一個人衝向他們,手中還持著一把左輪手槍,槍口對準高文穎。

    尖叫聲此起彼落,所有來賓紛紛走避。

    「高文穎,你的死期到了。」林開平的聲音和冰一樣的冷硬。

    何夢汝想也沒想地用自己的身子擋在高文穎的前面,護衛著他。

    「開平,你不要殺文穎,要殺就殺我吧!」

    「夢汝,你走開!」林開平用槍口朝她揮了揮。

    高文穎也想拉開何夢汝,但她卻一動也不動地堅持護著他。

    「夢汝,你別管我,他是衝著我來的,你退到一旁去。」他擔心槍枝要是有個閃失,恐怕會傷及她。

    「不!不!我不會走的!」

    「高文穎,你若是英雄好漢,就不該讓夢汝為你出頭,你給我站出來!」

    「開平,我求求你,看在我們過去的情份上,求你別傷害文穎。」

    「夢汝,不必求他!」高文穎挺直胸膛、毫不畏懼的說:「這事情遲早要解決的!林開平,有什麼事我們到外面解決,我不希望傷及無辜。」

    「可以!」他爽快的答應。

    「放開我,葉姨,我要救文穎。」

    看著他們一步一步走向教堂外,何夢汝想追上去,卻被葉采雲拉住。

    「夢汝,你別太衝動,我們已經報警了。」她話語方落,警車聲已由遠漸近。

    林開平一聽到警車聲,火攻心房,對準高文穎扣下扳機,在子彈射出的那一瞬間,突然有個人影急速地衝過來將高文穎推開,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去這一槍。

    「文鳳——」

    高非、吳莉萍、高文穎同時尖聲叫了出來。

    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及時被高文穎接住。

    林開平握著槍柄,看著高文鳳胸口的血像水柱般噴了出來,竟轉身想跑,卻被趕到的警察及時逮捕。

    「文鳳,你怎麼這麼傻!」高非看著受傷的女兒,痛心的流下淚。

    「我是心甘情願的,可以死在文穎的懷中,我已是無怨無悔。文穎,我愛你,今生我無法與你廝守,但求來生,但求來生……」

    「文鳳!」高文穎抱住她,對她的癡情感到悲痛。他的淚水滴滴滾滑了下來,滴在高文鳳的臉上。

    彷彿得到最大的幸福,她帶著滿足的笑容閉上雙眼。

    「文鳳!文鳳!」

    所有人的呼喚卻再也無法喚回香消玉隕的高文鳳。

    林開平接受法律的制裁了。

    高非在痛失愛女的悲慟下,毅然將自己的財產分為兩份,一份留給高文穎,另一份則以高文鳳的名義捐給慈善機構。

    高文穎決定帶著高非、吳莉萍和何夢汝離開台灣,離開這塊傷心地。

    在臨走之前,他帶著何夢汝再度來到高文鳳的墓碑前向她作最後的告別。

    何夢汝將佩戴在胸前的玉珮取下,交給高文穎,他接過後把項鏈連玉珮放到墓碑前。

    「文鳳,好好的安息吧!我會好好孝順爸爸的,雖然我們都即將遠行,但不管在何處、何時,你永遠是爸爸最疼愛的寶貝,我心中最愛的妹妹。」

    天空緩緩飄下雨絲,輕輕地落在鑲嵌在墓碑上的高文鳳的照片上。照片中的高文鳳,雙眸因雨絲而變得迷迷濛濛,彷彿像她愛的淚珠,一滴一滴癡癡迷迷地訴說著永世不渝的柔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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