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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喬楚】愛情暫借問 (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25:08     標題: 【喬楚】愛情暫借問 (全文完)

內容簡介:

要不是那場無情的大火,
想當年,她們也是父母中的寶貝,備受疼惜的!
而現在,為了妹妹的手術費,
她除了拚命工作,就是不要命地工作!
一份,二份,甚至三份……
可是,這個……該死的總經理!
他憑什麼干涉她的私生活?
住院做健康檢查?借問上帝!
她哪來有這麼多空閒的時間?
但是,就為了她不願住院,所以他革了她的職?
無所謂,沒了這份工作,她還可以找另一份!
「輕鬆,月入數十萬、解困……」
聽起來好像不錯!也許……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25:54

第一章

「姊,快起床!你上班快遲到了。」夏梅使勁地推著蜷成蝦子的夏竹。  

    遲到兩個字比十個炸彈的威力還來得大,只見夏竹從床上迅速地彈跳起來。  

    「老天!為什麼鬧鐘沒有響?」她抓起床頭上的小鬧鐘,翻到了背面才發現鬧鈴的  鈕已被按至off了。  

    用膝蓋想也知道,一定是自己在鬧鐘響時把它給按掉了。  

    眼看距離上班的時間只剩二十分鐘,她忍不住暗暗呻吟了一聲。  

    從她住處到「華大」搭公車必須要半個小時,然而二十分……不!現在她又浪費了  三分鐘,只剩下十七分鐘……眼看這個月的全勤獎金就因自己的貪睡而泡湯,她的懊惱  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  

    她用了最快的速度迅速梳洗、換衣……然後鞋子才穿了一半,便迫不及待以金雞獨  立的姿勢要衝出去。  

    「姊!」雖然夏梅眼睛無法看見,但是她從乒乒乓乓的響聲中,也可以判斷出夏竹  是個怎樣糟糕的情況。  

    「呃?沒錢了是不是?」夏竹停下了腳步,連忙從自己的小包包內抓出昨晚在便利  商店打工所發的薪水袋,一股腦兒地塞到夏梅的手中。「想吃什麼就去買,別省知道嗎  ?」自從夏政明夫婦喪生在那場大火之後,一年來,照顧夏梅的重擔就落在夏竹的肩頭  上。  

    去年夏竹才考上大學,豈知一場大火,不但奪走了她父母的生命,也燒傷了夏竹的  眼睛。於是夏竹放棄了升學的機會,為了兩姊妹能力繼續生活下去,也為了讓夏梅的眼  睛可以重見光明,她除了白天工作,晚上也到便利商店打工,每天透支的體力令原本已  纖弱的她看起來更弱不禁風。  

    然而她從未曾有過任何怨言,只因在夏政明夫婦去世後,她看盡世態炎涼、人情淡  薄,對這一對苦命的姊妹,居然沒有一個親朋好友願意雪中送炭。如果當初不是在夏家  幫傭的陳媽,見她們姊妹倆可憐,給了她們一個棲身之處,恐怕現在她們姊妹倆的處境  堪慮。  

    雖然只是一間小小的違建屋,但卻是她們姊妹倆的安樂窩,加上陳媽也住在這兒附  近,常過來幫忙照顧夏梅,才使夏竹可以安心地工作賺錢。  

    「姊,上一次你給我的錢還有。」雖然眼睛看不見,但經過一年的摸索,夏梅的行  動令人很難相信她是個失明的人,像現在她憑自己的感覺很準碓地拿薪水袋放回夏竹的  手中。  

    「那你收著吧!我現在去上班,也用不上它。」夏竹還是把薪水袋交給妹妹。「我  去上班了,你自己要當心知道嗎?」  

    「知道了,只是姊姊你不吃早餐嗎?」  

    「吃早餐!」夏竹瞪大了雙眼,別說是早餐了,有時候連中餐、晚餐她都不記得吃  呢!  

    不記得的原因不是她真的忘了,而是她為了多省那麼的一點錢而忽略了吃飯,久而  久之,她也挨餓成習慣。對她而言,她只希望早日存夠錢讓夏梅可以接受手術,早日重  見光明。  

    「姊,其實你不會遲到的……」夏梅囁嚅道:「現在才七點半已而,是我提早叫你  起床。」  

    「你——」  

    「姊,你不要生氣。」夏梅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我只是怕你每天工作過度,三  餐不正常而影響你的身體健康,以前媽還在世的時候不是常告訴我們,一天中早餐是最  重要的,所以………所以……」  

    「所以怎樣?」酸楚泛上夏竹的喉嚨。  

    「我今天特別煮了一些清粥、小菜,我知道我煮得不好,可是我很用心地煮,我希  望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悲傷緊糾著夏竹的心,熱淚難以自抑地流下。  

    自從父母死後,她已發過誓不再輕易哭泣,然而夏梅的懂事,卻令她的淚水再度落  下。  

    她偏過頭去,果然發現木桌上擺著稀飯和兩盤燒焦的小菜。  

    「我不生氣,我怎麼會生氣呢?」她將妹妹擁入懷中哽咽地說:「可是,你要答應  我,以後絕不要再做這些了,你知道你的眼睛看不見,要是一個不小心,燙著你了或傷  了你,你知道我會很難過的。」  

    「我只是想盡一點心力……」夏梅紅著眼眶說:「姊,你為了我這麼辛苦,而我卻  什麼也幫不上,只會連累你,如果當年我也隨著爸媽去,你就不必這樣辛苦了。」  

    「說什麼傻話!」夏竹扶著夏梅的肩輕斥道:「你是我的妹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照顧你是我應盡的責任。」  

    「可是,我的眼睛……」夏梅痛恨地道-「我是個廢物!只會成為你的累贅。」  

    「你不該自暴自棄。」夏竹堅決地看著妹妹:「相信我!不會太久,你的眼睛一定  可以重見光明。」  

    只要我努力賺錢、工作、賺錢——夏竹在心中默默地告訴自己。  

    「姊,你不要為了我……」  

    「好了!」她牽起夏梅的手,故作輕鬆地笑道:「如果你再繼續這樣婆婆媽媽,害  我這個月的全勤獎金泡湯,我就會生氣喔!」  

    「姊——」  

    「我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求求你別再說了!行不行?」她逗弄的口氣令夏梅破涕為  笑。「我迫不及待想嘗嘗你的手藝,我相信一定很棒!」  

    「我幫你盛稀飯。」  

    即使稀飯過稠、即使小菜已燒焦,但是兩姊妹仍吃得津津有味,只因飯菜裡有著兩  姊妹深厚的親情。  

    紀家的餐桌上有著豆漿、燒餅油條、小米粥,以及一些可口的配菜,還有鮮奶、土  司、火腿……乍看之下,會令人以為是飯店的早餐吧!?  

    紀太太一聽見樓梯傳來腳步聲,笑吟吟地迎過去。「睡得好不好?」  

    「好極了!」紀紹雲撒嬌似的挽著紀太太的手臂:「還有什麼比在自己家睡的舒服  的?」她又繞到紀博仁身邊,像小女兒般的在他臉頰上輕啄了下:「爹地,早。」  

    紀博仁放下手上的報紙,笑瞇瞇地看著女兒-「你今天心情很好?該不會是有喜訊  要宣佈吧?」  

    「喜訊!?」紀紹雲一頭霧水。  

    紀太太拍拍她的手背:「你爸爸指的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紀紹雲像聽到天大笑話般笑了起來:「拜託喔,我哪來的男朋友?」  

    「別告訴我,我紀博仁的女兒沒人追,除非那些男孩子眼睛全瞎了。」紀博仁誇大  的口氣令紀紹雲笑得更不可抑制。  

    「老天!爸,我是出國唸書耶,不是去交男朋友、談戀愛的。」  

    當然,以她出色的外表和家世背景,追求她的男孩如過江之鯽。只是她芳心早已有  所屬。  

    為了怕自己會洩露心事,她故意轉開話題:「上帝!這麼豐盛的早餐,該不會是有  客人來吧?」  

    「什麼客人?」紀太太疼愛地掐了下她的臉頰:「這些全是為你準備的,瞧你瘦巴  巴的,一個人在外,也不懂得照顧自己。」  

    「媽,你當我是豬啊?」紀紹雲沒好氣地說:「再說,我的身材可是很標準的。」  

    「你真的沒有要好的男朋友?」紀博仁似乎不肯放棄這個話題。  

    「爸,您可不可以饒了我呀?」她故作哀求狀。「我才二十五歲,就算沒有男朋友  也不必大驚小怪的吧?」  

    「傻丫頭!」紀太太笑說:「你爸是關心你,而且,如果你真的沒有男朋友,正合  我們的意。」  

    「啊?」是不是時差未調適過來,怎麼她的腦子像一團漿糊。  

    「你還記得杜瑋嗎?」  

    「杜──瑋?」她怎會沒有印象。  

    杜瑋是杜正中的大兒子,而杜正中和紀博仁是換帖的好兄弟,她還記得在她未出國  前,常常到杜家去玩。  

    杜正中有三個兒子,也有兩個老婆;杜瑋是大老婆所生的,也許是長子的關係,他  比起他兩個弟弟要成熟穩重許多。但他給紀紹雲的印象卻如大哥哥般,不像是杜於……  …「紹雲,你有所不知,你在媽肚子裡時,杜伯伯和你爸就約定好了,如果你是女孩兒  就當杜家的媳婦。」  

    紀紹雲用自己的手拍拍自己的臉頰,確定一下自己是否完全清醒。「媽!你不是在  說笑吧?」  

    紀太太擺出一個嚴肅得不能再嚴肅的表情。「哎呀!你這孩子,媽是在跟你說正經  事,你怎麼以為我在說笑?」  

    「沒錯!」紀博仁也出聲了。「我和正中的確曾有個這樣的約定。」  

    「對!對!那天正中還特地提醒我這件事,所以……」  

    「所以?」你看著父母的表情,頓覺頭皮發麻。  

    「我們準備讓你和杜瑋結婚。」紀博仁下了結論。「當然,我們會先讓你們訂婚。  畢竟你出國求學這些日子,一定和杜瑋有些生疏,你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好好培養一下  感情。」  

    紀紹雲覺得自己的頭髮都快直豎起來了。這不止是她聽過最離譜的話,而且她差點  以為自己聽到的是哪一部電視劇中荒謬的台詞。  

    「杜瑋這個孩子真不錯,有責任心、又一表人才,絕對配得上你。」紀太太似乎是  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滿意。  

    媽媽咪呀!這又是哪門子的謬論?  

    「沒錯,杜瑋這孩子我也很欣賞,如果你能和他結婚,那我的企業也算後繼有人了  ;最主要的是,如果華大可以和我的公司合併,這可是雙方互蒙其利。」  

    原來是把她的終生幸福當作商場上的籌碼。  

    「就這麼決定了!」紀博仁用力擊掌。「我今天就去找正中,好好選個黃道吉日,  讓你們兩人早日舉行婚禮。」  

    「我──不──答──應!」什麼叫就這麼決定?她是當事人,竟然沒經過她的同  意就決定了她的婚姻?  

    「你不答應?」紀博仁夫婦同時出聲,吃驚的表情也一致。「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我只是不想我的終身大事是這麼草率決定的。」  

    「什麼叫『草率』?」紀博仁似乎有點惱羞成怒。「這個決定,可是經由我們雙方  家長審慎考慮過的。」  

    「也包括合拼事業?」她嘲諷。  

    「紹雲!」紀太太扯扯她的袖子,暗示她不要太激動。  

    然而她火爆的脾氣卻不可抑制般的爆發開來。  

    「我不會嫁給杜瑋的!」  

    紀博仁好面子成性,對於女兒的反對完全不接受。「我說了就算,這件事由我作主  !」  

    「爸,恐怕要讓您失望。」  

    這件事她絕不會妥協的──絕不!  

    不知是太久沒吃過早餐,還是因平時疏忽,夏竹一到華大,竟感覺到胃部隱隱作痛  。  

    「老天!夏竹,你晚上都去當小偷了是不是?怎麼黑眼圈愈來愈明顯?」說話的是  她的同事賴小萍。  

    每天睡眠時間都不足六小時,怎麼會沒有黑眼圈?  

    「夏竹,你知不知道剛剛我看見誰了?」賴小萍神秘兮兮的口吻並未引起夏竹的好  奇心。  

    「誰?」她隨口問,見到自己打卡的卡片?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26:28

第二章

紀紹雲獨自一個人走在東區的街頭。在霓虹燈閃爍下,對台北,她開始有了陌生的  感覺──離開台北支身到英國求學也有五年了,五年的時間也許並不是很長的時間,但  卻也不是短時間;畢竟五年的時間裡,她長大了,同樣的五年時間,台北也變了個模樣  。但不知道他是否也改變了?他可還記得她?她卻從未忘記過他。  

    走進一家頗具規模的書店,她在雜誌架上取下一本專門刊載有關賽車資訊的雜誌。  才翻開前兩頁,便見到一幀醒目的彩色照片,照片中的人就是她五年來魂縈夢繫的──  杜於。  

    照片中的杜於一手高舉著冠軍獎盃,另一手攬著一位美女的腰,他臉上顯得意氣風  發,而美女一身暴露的穿著令她衝動得就將那頁給撕了下來。她的異常舉止不僅引來旁  人的異樣眼光,甚至也讓書店的人員向她要求賠償。  

    「小姐,你毀壞書籍是要賠償的。」  

    「賠就賠!」她又像恨不得把那美女給碎屍萬段似的將那頁報導給撕成碎片。  

    紀紹雲的暴力行為嚇壞了書店的管理人員,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精神異常的人  ;但她不在乎別人對她的看法,只因她此刻已怒火攻心了。  

    「要賠多少錢?」她問。  

    「賠書價的兩倍,這是本公司的規定。」管理人員說。  

    「接受刷卡嗎?」  

    對方點點頭。  

    她掏出金卡丟給他,然後說道:「這本雜誌你們裡面還有存貨吧?」  

    「應該有,但數量要調查才能確定。」  

    「好,那你馬上給我查,有多少本我買多少本。」  

    「小姐你……」這女孩是個瘋子!  

    「我什麼我,快去啊?不然我打電話向你們老闆投訴你服務不周。」平時的她絕對  不是個驕縱跋扈不講理的女孩,她會這麼失常,完全是因他而起的呀!  

    杜於,你真是只呆頭鵝!  

    望著桌上的蛋糕,和夏梅的那一聲生日快樂,夏竹淚盈於睫。  

    「姊,快許願吧!」  

    她對著蛋糕上的燭火許下願望說:「我希望可以讓你早日重獲光明。」  

    「姊……」夏梅感動得涕零。  

    「傻瓜,哭什麼?」她為妹妹拭去淚水。「我們一起吃蛋糕,嗯?」  

    由於蛋糕是杜於賠給她的,是什麼口味她並不知道。  

    「姊,對不起!我……」  

    「對不起什麼?」夏竹拍拍她的手背。「這蛋糕好漂亮,看起來令人垂涎、食指大  動。」  

    「你喜歡嗎?這口味……」  

    「很捧的口味,有鮮奶油還有水果夾心、還有我愛吃的巧克力,相信你一定是特別  選的吧?」  

    她當然不敢把下午被杜於車子撞倒一事告訴夏竹,以免她擔心。  

    夏竹才吃了口蛋糕,胃部又泛疼起來。該死!醫生交代過要注意飲食,誰知她在醫  院打過點滴,胃部好些之後,她到便利店上班,一忙不但忘了吃晚餐,連藥也沒吃。她  連忙掏出藥包,倒了杯開水將藥丸吞了下去。  

    「姊,你怎麼了?」  

    「沒什麼。」她不敢把她在公司暈倒生病的事告訴夏梅,胡亂地找了個借口搪塞說  :「我只是突然覺得口渴,想喝點水。」但她的胃疼已讓她對蛋糕提不起一點興趣。「  很晚了,梅,你早點休息,明天你不是還要到醫院去作檢查嗎?」  

    這是夏梅失明後每兩個月都要作的例行檢查。  

    「我……不想去了。」夏梅放下手中的叉子,頓時也對蛋糕失去了興趣。  

    「為什麼不去?」  

    「作了檢查也沒有什麼用,只是浪費錢罷了。」夏梅幽幽地說。  

    「你又胡思亂想了。」夏竹甚是心疼地摟著她:「姊答應過你,一定盡快讓你接受  手術,讓你重獲光明。」  

    「姊,不要再為我的事操心了,你也知道我作這個手術的成功機率只有一半,萬一  我失敗了,不是就……」  

    「我不許你說喪氣話,我相信一定可以成功的!」夏竹鼓勵著她。「你不是常說,  只要有信心,總會成功的。答應我!你明天一定要到醫院作檢查好不好?」  

    「嗯!」夏梅知道自己的反對一定不會成功的。  

    夏竹又像想起什麼似的交代道:「對了!你一個人出門一定要多加小心、特別注意  ,尤其最近有許多人總愛開快車,你過馬路時,一定要提高警覺知道嗎?」  

    在台灣,殘障人的生存是相當困難的。不論在生活還是在一般行動上,畢竟台灣的  無障礙空間,並沒有施行得很透徹。  

    「我知道了。」現在夏梅更慶幸自己沒有把下午的事告訴夏竹,否則,不知又要讓  夏竹操多少心。  

    想到下午……夏梅不禁摸摸一直放在口袋的那張紙條,那個叫杜於的男孩子究竟是  開她的玩笑還是真心的?夏梅有些迷惘了。  

    杜於是個標準的夜貓子;最近兩個月內是賽車季,他常常因練習而到了三更半夜才  回家。像現在已經是凌晨四點半了,他才回到家裡。  

    其實這並不是真正的杜家,而是杜正中住在陽明山上的別墅。這幢位於天母的別墅  ,是杜正中,給他們母子三人特別的住處。  

    在杜於上中學之前,他們母子三人都一直住在陽明山的別墅中。但是不知為了什麼  原因,蔡雪琴──也就是杜瑋的母親,突然不願意與他們母子三人同住,常常找他母親  的麻煩,因此杜正中也就讓他們母子搬出來。  

    其實從他們兩兄弟有記憶以來,就感覺到蔡雪琴一直在排擠著他們的母親,甚至對  他們兩兄弟充滿了敵意。要不是看在杜瑋從少就和他們相處得十分融洽,他根本不願意  叫蔡雪琴一聲大媽。  

    為了怕吵醒他母親,他把腳步放輕,但在經過杜岳的房門前時,發現門縫有著光線  。他是個睡覺習慣把燈全熄的人,顯然地他也還沒有睡。  

    由於作息的時間不同,他們雖然住同個屋簷下,但卻很少碰面。所以,他敲了敲杜  岳的房門。然而,沒有回應?莫非是睡著了忘了熄燈?於是他打開門──出乎意料的是  杜岳並還沒有睡,佇立在落地窗前,像在沉思。對於杜岳的沉思,他並不訝異。  

    從少,兩兄弟的個性即是南轅北轍。杜岳沉穩、內斂;他卻外向、桀驁不馴。杜岳  是個凡事會深思熟慮的人;而他卻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型的人。這也是為什麼他會和  杜瑋比較談得來的原因,因為杜瑋融和了他們兩人的特性。  

    「二哥。」他叫。  

    但杜岳仍沒有回應,顯然連他的闖入,杜岳都還沒發現。  

    他見過杜岳沉思,但卻未見過如此的怪異;當他走近杜岳時,發現他除了沉思外,  手指上還夾有香煙這可教他詫異了,因為他從不知道杜岳也會抽煙?眼見杜岳手指間的  煙都快燒到他的手指,杜於一時心急伸手就把煙給抽掉──「三弟,是你。」杜岳回過  神。  

    「二哥,是不是有什麼事困擾你了?為什麼你看起來相當煩心?」不是他善於察言  觀色,而是杜岳太怪異了。  

    「煩心?」杜岳笑了笑。  

    「是不是為了女人?」他知道杜岳在學校頗受女學生們的歡迎,經常會有愛慕他的  紙條出現在他的辦公桌上或課本中,最教杜於記得清楚的是,曾有個女孩子還差點為了  杜岳的拒絕而自殺。  

    「你別瞎猜。」杜岳搖搖頭,三兄弟-受女孩子歡迎的就屬杜於,而他到處留情也  是出了名。他就是有辦法叫那些女人對他服服貼貼。  

    「你最近很忙?」他岔開話題,試圖不讓杜於看穿他的心事。  

    「怎麼,媽咪跟你抱怨我了?」杜於知道自己的母親並不喜歡他賽車。  

    「媽咪沒說什麼,倒是……」  

    「老子在生氣?」杜正中尤其反對他賽車。  

    「你打算一輩子賽車?」杜岳明白賽車是個正當的興趣,但是他卻不贊同杜於把興  趣當成職業。  

    「當然不!我有自己的生涯規畫,我打算三十五歲以後就退休,然後從事教練的工  作。」  

    「但還脫離不了賽車!」  

    「拜託!」杜於求饒地歎了口氣:「你看看你說話的口氣,簡直和我們老子沒兩樣  。」  

    「老子?他是爸爸,你可不可以不叫他『老子』?」對杜於這種吊兒郎當的態度,  杜岳相當不高興。  

    「OK,OK,『爸爸』是嗎?」杜於太瞭解他的個性,如果不停止這個話題,兩兄弟大  概又要發生齟齬。  

    「二哥,我認識了一個女孩子……」  

    這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了,但卻是第一次見他用這麼認真的口氣說。  

    「怎麼?終於有人可以管管你了是不是?」  

    「你扯到哪裡去了?她只是個『小』女生。」他強調「小」字。  

    「小心人家父母告你誘拐未成年少女!」  

    「Oh,MyGod!」杜於一副「你饒了我吧」的表情。「瞧你把我當成什麼色狼似的。  告訴你,這小女孩是個瞎子,今天下午我開車撞倒了她……」  

    「對方受了重傷?」  

    「呸!呸!你別這麼有想像力好不好?」杜於啼笑皆非的。「她沒受傷,只是我見  她怪可憐的,我想收她當妹妹,你覺得怎樣?」

    「不干我的事。」他沒興致的。  

    「怎麼會不干你的事?如果她是我的乾妹妹,那麼以後,也就是你的乾妹妹,改天  我介紹你們認識。」  

    「別扯上我!」他還是沒有心動。  

    「冷血動物!我真懷疑,你這輩子是不是要當和尚?算了,我有點累了,我要去睡  了。」他打了個哈欠逕自走開去。  

    妹妹?和尚?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杜岳實在想不出這兩件事有什麼牽連?  

    夏竹一早到了公司,發現四周的氣氛十分詭譎,尤其一些女同事的眼光像對她充滿  了敵意和嘲諷。就連一直和她最談得來的賴小萍也是怪怪的,一早就擺出一張撲克臉,  活像夏竹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似的。  

    「小萍,你怎麼了?」夏竹有點受不了兩人之間的低氣壓。  

    「沒什麼,只是有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賴小萍意有所指。  

    「小萍,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她一頭霧水。  

    「唉!會咬人的狗是不會叫的,平時裝得跟聖女貞德似的,竟然也會花巧心思去勾  引總經理,我真是有眼無珠。」賴小萍夾槍帶棍的譏諷像一把利刃劈向了夏竹。  

    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一早會有那麼多充滿敵意的眼光,看來昨天她昏倒被杜瑋  送醫急救的事,已經引起所有女同事的公憤了。別人可以誤解她,她不會在乎。但是賴  小萍對她的誤解、冷言冷語令她心寒;她一直把賴小萍當成好朋友,然而她還是錯了。  

    「無話可說了吧?」  

    賴小萍的指控她決定不加理會;她相信謠言止於智者。拿起桌上要分送的文件,她  轉過身去;這時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賴小萍接了起來。「呃,在!好……我知道,  我馬上告訴她。」賴小萍對著話筒刻意裝出的嬌柔聲,但一放下話筒,馬上又惡聲惡氣  地說道:「李秘書要你上頂樓去,總經理要見你。」  

    夏竹皺皺眉,她想不出杜瑋為什麼會指名要見她,這可是史無前例。她懂了!說不  定是因為自己違抗了「命令」,所以杜瑋想把她給解雇。  

    如果真是這樣,她又該如何是好?她不能失去華大這分工作的。  

    電梯一路往上升,而她的心卻一直在下沉。踏出電梯,李玉珍馬上迎上來──對李  玉珍昨天所托之事,她滿懷歉疚地說:「李姊,昨天……真的很對不起。」  

    「沒事的。」李玉珍不以為意,反倒關心起她問:「你身體好一點了嗎?如果還沒  恢復,請幾天假在家休息吧!」至少還是有人關心她的。  

    「好多了,謝謝李姊的關心。」  

    「你等一會兒說話時要小心點,總經理今天的情緒好像不大好。」李玉珍好心地向  她警告。  

    看來華大這個飯碗她弄砸了。  

    杜瑋發現自己簡直是吃錯藥了!他幹什麼為了一個不懂愛惜身體的女職員而情緒大  亂?但是自他獲知那個叫夏竹的女孩,竟然不聽勸告而離開醫院,他心中就像失了控制  般,他實在對自己這種莫名奇妙的反應厭惡透頂了。  

    夏竹──一個看似柔弱,但卻相當頑固又不聽話的女孩。他實在很好奇了。  

    一早他特別從人事處調出她的個人資料──她的個人資料和其他的員工的資料並沒  有什麼不同,但是當杜瑋看見她在父母欄的是「歿」時,他心中卻沒來由的對她起了憐  惜。原以為她是個孤兒,但是在兄弟姊妹欄上,杜瑋知道她還有個妹妹。  

    他也從人事考核成績中,發現夏竹的工作態度一致被評為優等,而且令他不敢相信  的是,從她到華大上班之後,她一直都是保持著全勤的紀錄。使得杜瑋不禁納悶,她之  以不肯住院檢查是不是就是這個原因!?  

    「叩!叩!」想必是夏竹。  

    「進來!」他把她的個人資料收回抽屜。  

    「總經理!」夏竹忐忑不安地走到杜瑋的辦公桌前。  

    杜瑋從來沒有這麼愚蠢過。他望著夏竹,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他開始後悔叫她上  來了。  

    畢竟,他不能因她不肯住院就責罵她一頓吧?他這個總經理的職責也沒有這個權利  去干涉職員的私生活。  

    不過一見她蒼白如紙的臉色,他心中沒來由便冒起一股無名火。  

    結果他還是說了:「你為什麼不住院檢查?」  

    對杜瑋的指責,夏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謝謝總經理的關心,我覺得自己好多了,沒有必要住院。」她有禮貌的口氣和態  度更顯得杜瑋好像沒事在找碴似的。這讓他更加火大了。  

    「你看看你的臉色蒼白跟個鬼似的,兩隻黑眼圈活像個熊貓,你這模樣叫好多了?  」他的口氣不像個上司,倒像個丈夫。  

    「我……」夏竹沒料到他會用這麼可怕的語氣,一時嚇呆了。  

    「一個不懂愛惜自己身體健康的員工,又如何會對公司盡心盡力?我可不要讓外面  的人認為華大的員工都像你這樣說昏倒就昏倒,人家會拿什麼眼光看我們華大?」  

    其實,他根本不想把話說得這麼苛刻,但是,他今天的情緒就像是脫了軌的火車頭  。  

    夏竹可以確定自己的猜測了。「總經理的意思,我懂了。」  

    「你真的懂了?」他有什麼意思?  

    「我會在這一、兩天辦好手續的。」她指的是辭職。  

    「很好,我很高興你可以明白我說的話。」他指的卻是住院檢查一事。  

    桌上的對講機在此時響了──「總經理二線電話,董事長打來的。」  

    夏竹知道沒有留下的必要,向他行個禮之後就退出辦公室。  

    「怎樣?總經理罵了你了是不是?」李玉珍十分關心地問。  

    「李姊,這一年來謝謝你的照顧。」  

    「夏竹,你──」李玉珍大吃一驚。「你還好吧?」  

    「我現在就去寫辭呈。」她負氣地走向電梯。  

    李玉珍一時還無法接受似的喃喃念道:「怎麼會變成這樣?」  

    杜岳的視力一直是保持左右眼各1.0;從小到大,他幾乎可以說是沒上過眼科的。然  而,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一早起床,發現自己的右眼竟有著刺痛的感覺,而且瞳  孔裡還佈滿了血絲,為了怕自己是得了什麼傳染性的病而傳染他人,他只有向學校請假  到醫院就診。  

    他從不知道眼科的門診也是門庭若市。經過醫生的詳細檢查後,他是患了角膜炎;  而且是會傳染給別人的,以至於醫生建議他用紗布將右眼遮起來。就這樣他成了獨眼龍  。  

    就在護士為他的眼睛點藥、遮紗布時,他聽到醫生正在對另一個患者解釋病情。  

    「夏小姐,你的眼睛不能再拖下去了。如果你再不開刀,你手術的成功率就會減少  ,我希望最短在三個月內你就得接受手術,這對你的眼睛有益。」  

    「三個月……」夏梅喃喃地念道。  

    醫生肯定地點點頭:「對,你回去之後一定要告訴你姊姊,知道嗎?」  

    由於在她眼睛受傷後,一直是由這位醫生為她治療眼睛,所以醫生也認識夏竹;她  知道動手術要花很多錢,雖然她嘴巴說好,但是她卻不準備把醫生的交代告訴姊姊。因  為她知道,一旦讓姊姊知道了這件事,必定更增加她姊姊的困擾;姊姊的負擔已經很重  了,她不要再讓姊姊的負擔加重。  

    突然只能用單只眼睛看東西,杜岳感到十分不習慣,令他不禁想起眼睛失明的人是  何其的不方便和痛苦了。所以他注意到走在他前面的那位女孩子。  

    剛才在診療室,他和她照過面,也聽到醫生對她說的那些話。一個正值青春的女孩  ,竟然失去了光明,令他不禁為她感到惋惜。  

    由於他還要取藥,所以他走向藥局,但女孩卻直往醫院大門口走去。令他感到欽佩  的是,女孩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她顯然相當獨立,在完全沒人陪伴下,她竟然行動自  如,若不仔細觀察,很難相信她是個失明的人。  

    領完藥,杜岳正準備開車回學校,卻聽到呼救的聲音──「非禮啊!救命啊!」  

    杜岳循聲發現,前方停車場處正有兩個小太保圍住一個女孩。  

    「你們要錢是嗎?我給你們,請你們不要為難我。」女孩子顯然嚇壞了,連忙把身  上的錢掏出來。  

    「錢我們當然要!」其中一個小太保一把將夏梅手中的錢搶走,但卻仍不放過她似  的扣住她的手腕。「走,我帶你去玩,包準你會開心。」  

    另一個小太保也跟著架住夏梅。  

    「不!放開我!放開我!」夏梅掙扎著,卻徒勞無功。  

    就在此時,杜岳伸出援手。「放開她!」  

    兩個小太保斜睨著他,口出穢語:「操!王八蛋,我和我女朋友吵架,你管什麼閒  事,你給我閃一邊去涼快!」  

    「不,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夏梅話才說一半,只見小太保一個耳光甩了過來。  

    「住口!你胡說什麼?」  

    「我真的不……」  

    眼見一個巴掌要落在夏梅身上,杜岳已伸手扣住小太保的手腕。  

    只聽見小太保直討饒。「呃──輕一點!痛,好痛!」  

    以前杜岳可是大學跆拳道的社長,別說兩個小太保,就算十個大漢,他都可以應付  。  

    「放了她,否則,我將你的手給扭斷!」  

    雖是小太保,但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道理,他們還懂;他們很快地放開夏梅,逃之  夭夭。  

    也許是驚嚇過度,夏梅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你沒事吧?」杜岳扶著她。  

    「沒事……謝謝你!先生,真的謝謝你!若不是你,我恐怕……恐怕……」她不敢  往下想,捂著臉哭了起來。  

    「放輕鬆一點,一切都過去了。」他知道女孩被嚇壞了。  

    「謝謝!謝謝!」夏梅不知道除了謝謝,自己還能說什麼。  

    「小事一樁,不足掛齒。」  

    夏梅此時才想起,剛才身上的錢,全被小太保搶走了,身上一毛錢也沒有。  

    「糟糕!」  

    「怎麼了?」杜岳關心地問。  

    「我……」夏梅欲言又止。「先生,可不可以麻煩你借我一百元?剛才我的錢全被  搶走了,我沒有車錢回家。」  

    杜岳想了一下,不放心地說:「借你錢無所謂,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搭車,我車子  就停在前頭,不如我送你回去好了。」  

    也許是他先前曾救了她、也許是他說話的口氣誠懇無比,夏梅的直覺告訴自己,對  方不是個壞人,所以就沒有反對。  

    紀太太被女兒一身奇怪的打扮給嚇呆了。  

    「紹雲,你怎麼穿得像個男孩子似的,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賽車。」  

    「啊?」紀太太的嘴張得可以塞得下一顆鹵蛋了。「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去賽車  ,再說你又怎麼會賽車?」  

    「媽!誰規定女孩子就不能賽車?國外有不少女賽車選手,再說我也有賽車的經驗  ,你別擔心好不好?」  

    為了學賽車,她可也下了番功夫,一切都只是為了他──杜於。  

    「不成!不成!」紀太太知道賽車的危險,從電視上看見不少賽車手在比賽中喪命  ,何況,紀紹雲是他們夫妻倆的掌上明珠、心頭肉,她豈能讓女兒玩這麼玩命的事?  

    「媽,你別這麼保守,賽車是很正當的娛樂。」紀紹雲萬萬沒想到母親會表示反對  。  

    「這不是保守問題,我是關心你呀!」紀太太說:「你應該記得杜伯伯他那個第三  個兒子吧?他也是個賽車手,兩年前,差點就命喪在賽車場中。」  

    對這件事,紀紹雲記的可比母親清楚;她記得那時身在國外的她有一次和媽媽講電  話時,媽媽無意中提到杜於受傷的事,為此她哭了好幾天。  

    「媽,我不會有事的。」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使她立志學賽車。  

    「呸呸!說什麼話?」紀太太怒斥她道:「總之,我不會答應你賽車,而且你爸爸  也不會答應。」  

    從小到大,她要做的事,母親從不會反對,而且還會與她同一國,但這件事──有  點棘手了。  

    「媽,我知道你最疼我的,所以你絕不會告訴爸爸這件事對不對?」她用一貫的撒  嬌口氣。  

    紀太太只要女兒一撒嬌,馬上就軟化了。「紹雲!」她真不知道該拿這個女兒怎麼  辦?什麼不好學,學賽車?  

    「媽,拜託啦!我答應你,一定以安全為原則好不好?」紀紹雲有把握可以說服得  了母親。  

    「紹雲!」瞧!紀太太口氣已有些軟化。  

    「媽咪,我保證!我發誓!一定以自身安全為首要,絕不會讓你擔心。」她舉手作  發誓狀。  

    「唉──」歎氣顯示了紀母的妥協。「我現才明白,為什麼你爸爸這麼心急地想把  你嫁出去,是該有個人好好管管你了。」  

    如果他們以為一個丈夫就能管得住她,那他們就大錯特錯了。  

    「媽,求求你別再提這件事了好不好?」她實在不喜歡父母這樣亂點鴛鴦的計畫。  

    「其實,杜瑋是個相當好的男孩子,如果你嫁給他,一定是你這一生最大的幸福。  」  

    喔哦!又來了!如果她不快些離開,恐怕耳根子又沒得安靜。  

    「媽咪,你要是和爸爸這麼早就把我嫁人,你一定會很捨不得的。我到英國讀書時  ,你記不記得你哭得跟淚人兒似的,就算你捨得我,我也捨不得你呀!」  

    「捨不得還是要捨得;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只怕留來留去留成『愁』,你也不少  了,是該嫁人了。」  

    「噯?我才二十二歲耶,拜託別把我說得好像『老太婆』似的,女人四十一枝花,  我現在還是含苞待放的,行情看漲呢!」她不服氣地。  

    「就是因為你有這個條件,所以你爸爸才會自豪地要把你嫁給杜瑋,你們兩人是郎  才女貌,杜瑋這孩子……」  

    「媽咪!」紀紹雲怕接下來又是沒完沒了的「杜瑋話題」,連忙打斷紀太太的話。  「我快來不給了,媽咪!我先走了,拜!」她匆匆在紀太太的臉頰上啵兒了一下,像逃  難似的逃開去。  

    「就讓我在巷子口下車就行了。」由於巷子很窄,只能供行人出入,所以夏梅便開  口向杜岳說。  

    杜岳照著她的要求把車子在巷子口停了下來。  

    「謝謝你!杜先生。」在回家路上,他們由談話中認識了彼此。  

    「我送你回去。」  

    杜岳的心意,夏梅為之感謝。「不用了,這附近我都很熟悉,你可以送我回來就已  經感激不盡了。」  

    「我還是送你回到家門口,我比較安心。」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杜岳仍不放心。  

    也許仍心悸猶存,夏梅沒有再開口拒絕。  

    巷子不但狹窄,而且相當陰暗、潮濕;路面更因常年失修而凹凸不平。  

    杜岳跟在夏梅身後,不禁為她捏了把冷汗。然而他的緊張卻是多餘的。顯示夏梅對  路況相當瞭解,就連哪裡有溝縫,她都可以輕易避開。  

    夏梅的腳步停在巷底一間鐵片蓋成的平房門口。對杜岳而言,他很難相信樣的地方  可以住人?要不是因兩旁有著高樓聳立,恐怕一陣強風就可以將這一幢鐵片屋給吹散。  

    明知住處相當簡陋,但是基於禮貌,夏梅還是開口邀請道:「杜先生,到我家喝杯  茶再走吧!」  

    她以為他會婉拒;他也以為自己會說不用了,豈知卻聽到自己應允說好。但說出去  的話如潑出的水,不能收回。  

    夏梅將門輕輕一推就打開了。在這種地方、這樣的一個房子裡,小偷是不會光顧的  。  

    屋內的簡陋,杜岳不再感到訝異;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令杜岳意外的是屋內整理得相當乾淨、整齊,有股別有洞天之感。但教杜岳真正吃  驚的是,夏梅在屋子裡的表現,實在令人無法相信她是個失明的女子。  

    她相當熟悉屋子裡的擺設、方向,很快地一杯清淡卻可以令消暑的開水便擺到他的  面前。「杜先生,請用茶!」  

    杜岳道了聲謝謝,環顧四周問:「你家裡其他人呢?都不在嗎?」  

    「姊姊上班去了,要晚上才會來。」  

    「那你父母呢?」  

    「一年前就去世了。」夏梅幽幽地垂下眼瞼,雖然已經一年多了,但每當提起父母  雙亡,不免又令她感到傷心。  

    杜岳痛恨自己的好奇心。「對不起,我惹你想起傷心之事。」  

    「無所謂,我已經可以完全適應了。」她微微一笑,這不經意的一笑竟令杜岳看傻  眼了。  

    也許她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女孩,但是她的純真卻牢牢吸引住他。  

    「你一個人在家要小心。」他瞄了一眼門板上那稱不上是鎖的鎖。  

    「不會有事的──今天是個意外。」  

    杜岳不禁要為她沒有危險意識而憂心忡忡。  

    一個意外可能會教人改命,甚至更會令人留下烙印,他很想告訴她,但又怕把她給  嚇壞了。  

    「還是要小心一點。」他只能這麼說。  

    「你的口氣和我姊姊有點像。」  

    「你姊姊?」在平時聽到這句話,他會相當不悅,但是此時他卻相當高興她會把他  和她姊姊相提並論,只因當她在說出姊姊兩字時,臉上有著一股相當特殊的光采。  

    「我姊姊叫夏竹,自從我們父母去世後,她就一直照顧我,要不是為了我眼睛受傷  ,她也不必這麼辛苦地工作。」  

    原來她的眼睛不是先天性失明,而是後天受傷所造成的。  

    「你的眼睛……對不起,我不該探你的隱私。」老天!他今天是怎麼了,成了一個  好奇寶寶。  

    「沒關係。」夏梅毫無芥蒂地把她一年前發生的事告訴他。  

    水火無情,大概就是如此吧!  

    「那平常你一個人在家會不會無聊?」  

    「有時候會,但是我會看看書,或者是畫畫,就不會無聊了。」  

    「看書!?」  

    「呃,應該是『聽書』吧!」她搬出一個鐵盒子,裡頭放有好多錄音帶,像獻寶似  的說:「姊姊在有空時,會為我錄下一些書的內容,然後讓我學著自習,姊姊說只要我  眼睛開刀之後,恢復正常我就可以繼續上學,所以她怕我課業荒廢太多,才會用這個方  法,讓我複習功課。」  

    杜岳不得不欽佩起夏竹的用心良苦。  

    「你喜歡上學?」  

    「嗯,我很喜歡,而且我一直希望上大學,我還要上美術系。」  

    「我就在T大教書,T大也有美術系,不如,我安排你去當旁聽生如何?」  

    「啊?你是大學老師?」夏梅小臉蛋淨是崇拜:「我真的可以去旁聽嗎?」  

    「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吧!」他允諾地。  

    「太好了!謝謝你,杜先生。」夏梅的臉上再次綻開花朵般的笑容。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26:59

第三章

令杜岳看得出神……賽車場週遭的工作人員,莫不因正在場中練習的那輛紅色跑車  而睜大雙眼。  

    吸引他們的不是車子本身,而是車子的駕駛──駕駛是個女人。這對這季的車,恐  怕會是眾所矚目的焦點;在以往的比賽中,根本沒有女性報名參加。  

    不是因為主辦單位有性別歧視,而是在台灣,似乎沒有女孩子願意嘗試這種運動。  一方面是女孩子天生上有些地方的反應和靈敏度比男孩子略遜一籌,這從一般街頭上的  女駕駛身上可以感受得到。但這個女孩子卻教所有人大有跌破眼鏡之感。  

    沒有人知道她真正的來歷,然而她駕車的技術,在在顯示出她是個相當傑出的賽車  手。  

    杜於氣急敗壞地一路飛奔而來。他現在不明白他的助理阿JOY在玩什麼把戲,竟然  打了一通語焉不詳的電話給他,要他迅速趕到賽車場。  

    「阿JOY,你搞什麼飛機!難道你不知道我最討厭話說一半的人嗎?」他的抱怨還  沒完,阿JOY已將他拉到了賽車場的觀台上。  

    「杜於,你快看!」  

    杜於也發現場中那輛紅色跑車。  

    「怎樣,夠surprise吧?」阿JOY說。  

    「新參賽者?」杜於瞇起雙眼,雖然對方的駕車技術相當高超,但仍對他不具任何  威脅。蟬聯三年的冠軍,他可是志在必得。  

    「她是個女的。」阿JOY壓低聲音說。  

    「你說什麼?」杜於難以置信地提高音量。  

    「她──是──個──女──的。」阿JOY像深怕他聽不清楚似的一個字一個字地  說。  

    杜於還在揣測阿JOY的話的真實性時,紅色跑車已完成了練習──車門打了開來,  駕駛者步出車外,拿下頭上的安全帽,一頭如瀑布的秀髮在半空中畫了個優美的弧形,  形成一幕相當相當誘人的景象。  

    工作人員有人起哄似的吹起了口哨、擊起掌來,然而她卻頭也不回地跨上一旁的越  野機車揚長而去。  

    「哇!cool!」阿JOY豎起大拇指。「杜於,怎麼樣?很特殊又有個性的女孩吧?  你──」阿JOY此時才發現身邊的杜於早已不知去向了。  

    失去了華大的工作,夏梅的手術費用就更沒了著落。這令夏竹更加地沮喪和自責。  

    她明白夏梅的眼睛是無法再拖延下去了,她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找一分工作來遞補  失去了的工作。她買了份報紙,坐在公園內的長椅上,仔細而認真地圈選適合自己的工  作。然而教她失望的是,幾乎有一半以上的工作都必須要有經驗、或有專長的。她既不  懂作帳、又不懂電腦,找起工作就有些困難。  

    而那些包裹著糖衣的誘人職業比比皆是。她曾告訴自己就算多兼幾分工作,也不會  去應徵那些誘人又充滿陷阱的工作;然而那時候她至少還有一分收入穩定的工作,所以  她寧可不為所動。但現在情況改觀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再有幸運,可以找到一分像華  大一樣的好工作?  

    那些包裹著糖衣的字開始滲透她的意志了──【金公主俱樂部重聘公主公司福利優  制度全保障薪資可解困……】自從父母喪生以來,她們姊妹宛若公主的城堡也隨之粉碎  。她不在乎自己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但是她不能讓夏梅的青春歲月是在黑暗中度過的  。為了夏梅的眼睛──她拿起紅筆將這欄徵人廣告圈了起來……杜於不得不承認陌生女  子駕車的技術高超。  

    從賽車場一路跟蹤她下來,發現她的確令他刮目相看,不僅駕車技術一流,靈敏度  和反應也都相當高。  

    她似乎也發現了杜於的跟蹤,好幾次都差點被她機智地甩掉,但是她顯然低估了他  ,要甩掉他談何容易?  

    突然,女子的機車在杜於車子前來個緊急轉彎煞車,要不是杜於反應夠快,恐怕現  在那輛機車已被撞成一堆廢鐵,而那名女子恐怕也香消玉殞。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杜於為剛才的險象捏了把冷汗。  

    顯然女子一點也不為所動,反而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  

    「你為什麼跟蹤我?」她口氣冷冰冰地和杜於的滿胸怒氣恰成反比。  

    「有嗎?誰告訴你,我是在跟蹤你?」他反咬一口道:「你未免太高估了自己了吧  ?小姐。」  

    「男子漢敢做敢當,原來堂堂的杜家三少爺竟是個不敢面對事實的人,唉──可悲  !」  

    「你說什麼?」杜於往前跨了一步,企圖在氣勢上壓住她,然而對方卻一點也不畏  懼,反而將安全帽取了下來,一副想與他分庭對抗狀。  

    「我說什麼你心裡明白得很。」紀紹雲仔細地打量著杜於。多年不見,他變了許多  ,變得高壯、變得英俊挺拔,也變得更霸氣了。  

    「你到底是誰?」杜於瞇起雙眼注視她,對女孩子投來愛戀的眼光,他早就不為所  動,但是這女孩子的眼光卻像會觸動他的心弦,令他震顫。  

    「你都是這樣和女孩子搭訕的嗎?這方法落伍了!」紀紹雲不免為他沒有認出她而  怠到一絲難過。  

    他不認得她了嗎?是她變得太多了,還是他從來不曾認真看過她?  

    杜於因她的譏諷大為光火。搭訕!?她以為她是誰?  

    「小姐,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吧?我懷疑你這樣的條件還會有男人願意和你搭訕?我  看你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吧!」  

    像又恢復到以前的時光,他們只要一見面就會爭得互不相讓,尤其教紀紹雲氣不過  的是,杜於不但不會讓著她,總是想盡辦法捉弄她、激怒她,好像以此為樂。  

    沒想到事隔多年,他們再次相見竟也是如此一個火爆場面,這是紀紹雲始料未及的  。  

    「敢不敢接受我挑戰?」她挑釁地注視他。  

    「挑戰?」杜於難以置信地回瞪著她:「你要挑戰什麼?」  

    「這次的賽車。」  

    「好男不與女鬥,我勸你退出這次的比賽吧!」他還是有點沙文主義。  

    「怎麼?莫非你怕成了我的手下敗將,所以你不敢接受我的挑戰?」她用激將法。  

    杜於這次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氣──孰可忍,孰不可忍。看來不給這個小妮子一  點顏色瞧瞧、挫挫她的銳氣,她可把他當成病貓。  

    「好,我接受挑戰,但是我覺得只是挑戰沒啥看頭,咱們下個賭注如何?」  

    「好哇!」她一副「who驚who」的神情。  

    「不如這樣……」杜於心生一計。「如果我們哪一方輸了,輸的那一方就得乖乖聽  贏的那一方的話;也就是不管贏的那一方有何要求,輸的一方都不能有異議。」  

    「那有什麼問題?」紀紹雲樂不可支,看來自己的計畫已成功了一半。  

    「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他可真是開了眼界。  

    紀紹雲抿嘴一笑,笑得好賊好賊。  

    「鹿死誰手還不知呢!」她帥氣地將安全帽戴上,然後帥氣地跨上機車。「那我們  就在賽車場上一決勝負,誰也不可以食言而肥。」  

    多麼奇特的一個女孩子。  

    對這次的比賽,杜於更加感興趣了;除了冠軍,最吸引他的大概是這個賭注了。他  一定要讓這個女孩俯首稱臣。等著瞧吧!  

    對杜正中突然要他回家共進晚餐,令杜瑋心中泛起了疑問和不安。因為除了每個月  的家庭聚會外,杜正中從未有過這麼怪異的要求。  

    尤其在電話中最後的那句話──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雖然杜瑋不知道是什麼重要  的事,能使杜正中下命令要他回家吃晚餐,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這件重要的事絕不會是  公事。因為杜正中從不在家中談論公事,對這點杜瑋很清楚,所以這就是他為什麼會有  不安的感覺。  

    「阿瑋,吃完飯到書房來,我有話對你說。」杜正中威嚴地下命令。  

    杜瑋的不安更加深了。  

    「阿瑋。」蔡雪琴扯扯他的袖子。「待會兒,和你爸爸談話要謹慎一點,他最近高  血壓的毛病又犯了,千萬別惹他生氣!」  

    杜瑋點點頭,看來事情有些嚴重,否則,蔡雪琴也不會如此叮嚀他。  

    他敲了敲門──「進來!」  

    杜瑋在書房前遲疑,但杜正中已在書房內等待,不容他有反悔的餘地。  

    「坐下!」杜正中坐在那把代表身份的椅子轉過身,面對自己的兒子。「你還記得  紹雲這孩子嗎?」  

    對紀紹雲他並不陌生,卻也不是很熟悉。  

    以前紀紹雲常跟著紀太太他們家,也許是年紀上有些差距,反而紀紹雲和杜岳、杜  於比較合得來;尤其是和杜於,兩人簡直像是一對歡喜小冤家。  

    「你覺得紹雲這個女孩子怎樣?」  

    「不錯。」他不懂得如何去讚美一個他不熟悉的女孩,但也不會去批評。  

    「很好。」對他的回答,杜正中顯得相當滿意。「我會好好挑個好日子的。」  

    「挑日子做什麼?」  

    「讓你和紹雲訂婚。」杜正中口氣十分堅決。  

    「不!我不會同意的。」杜瑋站起身。  

    「你──你說什麼?」杜正中很訝異兒子的反應。  

    「我不會和紹雲訂婚的。」杜瑋態度十分堅決。  

    「你──」眼見杜正中已為之動怒了,但杜瑋卻沒有絲毫畏怯。「你說什麼?你知  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爸,我很清楚我說什麼。」杜瑋的聲音隱藏著一股心靈深處無以言喻的輕顫和痛  楚。  

    從小到大,他身上所背負的包袱和壓力永遠超過杜岳和杜於,只因他是杜家的長子  ,而他一直默默承受著;由於杜正中的專制果敢、剛愎自用,他對杜瑋的愛一直是建築  在命令、掌握的基礎上。他就像是握在父親手中的遙控器,隨便他任意操縱,而他不能  有絲毫的意見。但是現在,他決定不再順從,只因這是悠關他的幸福。  

    他可以因杜正中的命令,放棄自己的興趣;他可以因杜正中的安排,繼承華大的事  業。但是他不會接受一樁由命令、安排所構成的婚姻。  

    「爸,我的夢想、我的事業,我可以任您左右;但是婚姻,我要自己決定,我不要  和一個我不愛的女人共度一生。」  

    「你──想氣死我?」杜正中握緊拳頭敲打著桌面吼道:「紹雲有什麼不好?知書  達禮,家世背景又是一流,這種媳婦打著燈籠都不易找到,究竟你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  

    「也許她是您心目中的好媳婦,但卻不是我所愛的女人。」  

    「好,那你給我解釋,你愛的女人是什麼樣子?又是誰?」杜正中氣得吹鬍子瞪眼  。  

    「爸,我還沒有遇見。」這些年,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事業上,感情一直是空白  的。  

    聽到他的話,杜正中的怒氣稍稍平息了些。「那你可以試著和紹雲交往看看,我相  信她一定是你最佳的選擇!」  

    即使他一直還未和他的有緣人相遇,但他敢確定,他所等待的女孩絕不會是紀紹雲  。  

    「爸,我──」  

    「就這麼說定了!」杜正中一副胸有成竹的口氣。「我想信你們一定合得來,明天  你就去約紹雲出去走走;她剛從英國讀書回來,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和你談得來、相處融  洽的。」  

    「爸──」  

    「好了,我有點累了,你出去吧!」杜正中根本不讓他有反駁的餘地。  

    對父親的這種霸道、獨裁,他早習以為常。只是這次他不會輕易妥協。絕不!  

    與杜正中談判破裂後,杜瑋只想找個人談談心中的鬱悶;而最佳的人選當然就是杜  於。然而打了B.B.CALL和手機都找不到杜於之後,他只有駕著車子在淡金公路上疾馳著  。試著讓山風冷靜一下他起伏不定的心情。  

    他一直很敬重父親,然而父親對他的期望卻也像一條沉重的枷鎖緊緊地纏住了他,  讓他無法喘息,更無法輕鬆自由地展翅、恣意翱翔。他不禁羨慕起杜於,三個孩子中,  就屬他最叛逆,最不聽命於杜正中,也活得最自由自在。  

    有不少人羨慕他們兄弟是含著金湯匙出世的,然而又有多少人可以明瞭,在他們背  後所承受的壓力和包袱?  

    杜中是個極具威信的父親,所以三個兄弟都與他不是很親近。有個嚴父,但若有個  慈母,也許可以讓他的心情稍稍平衡一些。  

    林美玉──杜岳、杜於的母親稱得上是個慈母;對杜岳、杜於想當地疼愛、呵護。  然而同樣是母親,蔡雪琴的態度就完全不同。  

    蔡雪琴是個相當冷漠的母親,從小到大,杜瑋感受不到一點母愛。雖然他是她的兒  子──唯一的兒子。但是她卻從不關心他,從他有記憶以來,蔡雪琴幾乎沒抱過他,也  沒有和他說上三句話,她給他的感覺,他只是一件物品,一件可以用來爭奪家產的工具  ,而不是一個兒子。雖然蔡雪琴對他如此,但他很慶幸的是他有個好奶娘──趙媽;在  趙媽身上他獲得母愛、溫暖……「嘟……嘟……」車上的大哥大響了。他知道一定是趙  媽打來的。果然,他才開了機,馬上傳來趙媽焦急的聲音。  

    「大少爺,你人在哪裡?你還好吧?」  

    剛才他與杜正中在書房的爭吵,趙媽一定聽見了。  

    「我沒事,只是想找朋友談一些事情。」他不想讓她操心,反安撫她道:「您別為  我等門了,我和朋友談完事情就會回去。」  

    「沒事就好。」趙媽是不放心地叮嚀著:「你開車要當心一點,最近交通不好,千  萬小心啊!」只是短短幾句關心話,卻像一股暖流流過杜瑋的心中。  

    「我知道了,我爸爸有沒有……」  

    「老爺子是有點發火,不過父子沒有隔夜仇,相信明天老爺子氣就會消了。」  

    他知道杜正中這次絕不會輕易息怒,除非他妥協。  

    「趙媽,您早點休息吧!」他知道趙媽每晚一定為他等門,即使再怎麼晚,趙媽總  是要見到他安全抵家之後,才肯去休息。  

    收了線,他突然想抽根煙,想藉吞雲吐霧讓自己發漲的頭腦好好冷靜一下,卻找不  到一根煙。  

    於是他駕著車來到一間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商店──「歡迎光臨!」他才走了進去,  馬上聽到女店員親切的招呼聲。  

    他從冷藏中取出一瓶罐裝啤酒,然後來到收銀櫃檯。  

    「小姐,給我一包MarlboroLights。」他正想掏錢付帳時,赫然發現站在櫃檯的女  店員竟然是夏竹。  

    「先生,你的煙。」夏竹的反應比他鎮定多了。  

    「你怎麼會在這個地方上班?」他從不知道公司職員還會兼差。  

    「對不起,一共是五十六元。」夏竹對他的問題很巧妙地迴避了。  

    「你──」  

    「先生,如果你還不準備算帳,麻煩你讓一讓,後面有客人等著算帳。」夏竹冷冷  地說。  

    若在今天以前,她絕對會因這個偶遇而驚慌失措的,畢竟他是她的老闆。然而現在  她已被解雇了。  

    夏竹近似無禮的態度並沒有令杜瑋感到不悅,只是令他有些困惑。不過他並沒有說  什麼,只是把錢付了;他並沒有離去的打算,反而走到雜誌架上翻閱著雜誌,然後暗暗  地觀察夏竹工作的情形。  

    「小姐,我剛才給的是五百元大鈔,不是一百元,你找錯錢了!」客人的抗議聲,  令夏竹迷亂的神智稍稍恢復正常些。  

    「對不起!對不起!」她一面向客人道歉,一面急著把錢退回給對方。  

    該死!她暗暗地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怎麼可以因杜瑋的出現而分了心?現在自己  已不是華大的人,杜瑋也稱不上是她的老闆了,而自己究竟在緊張什麼?  

    儘管,她不斷地告誡自己要鎮定,但仍是錯誤百出。  

    在一旁的同事王靜發現了她的不對勁,關心地問道:「夏竹,你是不是人不舒服?  要不要先走?」  

    「呃,不用了……」她瞄了神情自若翻閱著雜誌的杜瑋一眼,不禁有點氣忿。為什  麼他還不離開?  

    「我看你臉色不好,先回去好了,這兒交給我就行了。」  

    她看一下手錶,也正好是她交班的時刻。於是她抓起皮包,像在逃避什麼似的匆匆  離開。  

    原以為就此可以避開杜瑋,豈知背後有人趕過她,攔住她的去路。  

    「你就這麼怕我?」杜瑋有些好奇。  

    也許他在公司算得上是個不苟言笑的上司,但是他自信自己對員工是個很關心的上  司;沒理由夏竹會見到他如見到鬼似的逃開?他承認因為她不接醫生的建議而不悅,但  是他的不悅也是出自關心不是嗎?難道她不明白?  

    「杜先生,請你讓開,我還要趕最後一班公車。」  

    「我的車就停在商店轉角處,不如我送你一程?」他不放心讓她一個單身女子在深  夜裡單獨行動。  

    「不用了,我習慣坐公車。」她的口氣還是很冷,活像他們之間有仇似的。  

    「你為什麼一副拒人於千里的態度?」杜瑋的耐性似乎也逐漸在減退。「雖然現在  已經是下班時間,我無權干涉職員的行動,但是我完全沒有惡意,只是出自老闆對員工  的關心,你也無法接受?」  

    如果以前,夏竹聽到這一席話不僅會感激涕零,更會羞愧得無地自容,她並不是不  知好歹的女孩,但是現在……她像多一句話都懶得說似的經過杜瑋往公車站牌方向走去  。  

    正如他說過的,現在已經下班,他根本沒有權利干涉員工的私生活。然而他的腳步  卻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你跟著我做什麼?」夏竹寒著一張小臉,不讓杜瑋有解釋的機會又繼續說道:「  別告訴我,你是在關心我,我承受不起!」  

    杜瑋愣住了。好歹他也是她的老闆,而她竟用這口氣和他說話:「夏──」  

    「杜先生,請把你的『關心』用在你公司的職員身上,而不要浪費在一個與你無關  的我身上。」  

    這是玩繞口令,還是打啞謎?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忘了今天早上,你要我做什麼了嗎?」她懷疑他有健忘症。  

    今天早上──她指的是他因關心她而訓斥她的那一件事?  

    他承認當時口氣是壞了些,但也不至於教她如此痛恨吧?  

    「我不認為早上我有處理不當之處。」  

    「你是老闆,你當然有解僱員工的權利。」夏竹嘲諷地一笑,跳上停在面前的公車  。「杜先生,再見!」  

    杜瑋望著駛遠的公車,耳畔不斷地扣響著夏竹臨走後的那一句話──你是老闆,你  有解僱員工的權利。  

    也許他是有這個權利,但他從不濫用職權。莫非……明天,他一定要好好弄清楚這  件事不可!  

    夏竹回到小屋,發現夏梅還未就寢。  

    「姊,你回來了?」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我不是說過不要為我等門了嗎?」  

    「我有事想告訴你。」夏梅想把杜岳安排她去旁聽一事說出來,好徵求她的同意。  

    「是不是你的眼睛……」  

    「不!不!我的眼睛情況很穩定,沒事的。」夏梅不準備把醫生交代的話告訴夏竹  ,以免增加她負擔。  

    夏竹歎了口氣,洞悉夏梅對她的隱瞞;其實她都有和醫生聯絡,對夏梅的病情了若  指掌。  

    「你放心好了,我已經和鄭大夫商量過了,下個月就讓你接受手術。」  

    「姊,可是……」夏梅十分訝異,她明白手術費所費不貲。  

    「錢的問題,你不用操心。」若是在今天之前,她絕對沒有如此的把握,但是她想  到徵人啟示寫「可解困」三個字,她決定明天就去應徵。  

    說起來她還得感謝杜瑋解雇了她,要不然她也不會作此堅決的決定。  

    但怕夏梅起疑心,所以她不得不撒謊地說道:「我們公司因為嘉許我工作努力,所  以特別願意把錢借給我,然後再由我的薪資扣除,利息很低,你不用擔心。」  

    「那就好,我真怕你為了我而累壞呢!」夏梅寬心地。  

    「你剛才不是說有事要告訴我?」  

    「是這樣子的,我今天到醫院檢查時,認識了一個人。」夏梅把在醫院外遭小混混  襲擊及杜岳伸出援手的經過,和杜岳對她的提議一事完完全全告訴了夏竹。  

    「上帝!小梅,你沒有受傷吧?」夏竹倒吸了口氣,忍不住暗暗自責。  

    「姊,我沒事,我很好,這一切都得謝謝杜先生。」夏梅反安撫起她。  

    「改天我應該好好謝謝這位杜……小梅你說他姓杜?」  

    她知道杜不是個相當普遍的姓氏,莫非……「姊,你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在想,要怎麼向對方致謝意。」坦白說,她對姓杜的,再也不具任  何好感。  

    並不是她容易記仇,只是杜瑋的道貌岸然,令她覺得不齒。  

    「姊,那你是否答應我到大學去旁聽一事?」  

    「這……」雖說對方曾救過夏梅,但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有誰可以明白對方  是否真是正人君子?  

    「姊,我知道杜先生他不是壞人,他不會騙我的,你答應讓我去旁聽好不好?」  

    她實在不忍心拒絕夏梅的要求,但又不能把握這個杜先生究竟是善意或惡意?  

    「姊!」夏梅急了,她明白夏竹的猶豫全是為了要保護她,但她又一心一意想重新  獲得知識,就像個等待糖吃的小孩跟夏竹撒起嬌:「好不好,拜託你答應我。」  

    「好吧!不過你要記住!防人之心不可無。」她還是拗不過夏梅的要求,但仍不忘  叮嚀:「你一個人千萬要小心知道嗎?」  

    「知道了!謝謝你,姊姊。」夏梅高興得在夏竹臉上啵兒一下。  

    對夏梅而言,夏竹不只是姊姊,更像母親。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27:27

第四章

「什麼?辭職了?」杜瑋難以置信地看著桌上的辭呈。  

    「是……夏竹她昨天就自動離職,至於是什麼原因,並沒有詳細的記述。」收發處  的主任林國強唯唯諾諾地說。那原本已見光凸的額頭,正因緊張過度而冒出汗珠。  

    杜瑋終於明白,昨夜夏竹對他的關心為什麼會如此不屑而冷嘲熱諷了。  

    「這辭呈你批准了?」  

    「還……沒……」雖然不明白夏竹的離職為何令杜瑋如此重視,但是林國強那高人  一等的察言觀色,使得他連忙否認。  

    「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先下去吧!」望著那寫得相當工整而簡潔的辭呈,杜瑋心中  卻沒來由地煩躁。  

    他當然明白夏竹絕不會放棄華大這麼好的工作機會,而去屈就便利商店的工作;也  正因如此,更加令他好奇她離職的真正原因。  

    難道只是為了他要她去醫院檢查一事?就算是吧!那她也不必掛心啊,畢竟他是出  自關心,難道老闆對員工的關心也是一種錯誤?  

    他到底是怎麼了?看看桌上那堆積如山等著他批閱的公文,還有杜正中要他娶紀紹  雲一事,還遠比一個職員離職更值得他去煩惱,他怎會因一個職員的離職而如此心神不  定?  

    「哇-!天下紅雨了?」杜於不知什麼時候推門而入。「沒想到一向盡忠職守的杜  總經理,居然也會在上班時間冥想,太難得了!太難得了!」  

    對杜於的嘲弄,杜瑋一笑置之。  

    「嘿!大哥!看來事情『大條』了,我感覺得到你相當的苦惱。」杜於雙手支著下  巴,雙眼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杜瑋。  

    「少瞎扯!」杜瑋以為不落痕跡地想把夏竹的辭呈收入抽屜,但卻讓眼尖的杜於給  拿走。  

    「看看這是什麼……嗯,辭呈?」杜於一點也沒興趣地把夏竹的辭呈給杜瑋,失望  地說道:「我還以為是你寫的情書,真沒看頭。」  

    杜瑋對杜於這種愛開玩笑,又吊兒郎當的態度早已習以為常。  

    「你一大早來找我,不會是為了討論我寫不寫情書而來的吧?」  

    「Whynot?」杜於聳聳肩。「說不定你十萬火急地找我,就是想讓我當你的愛情顧  問。」  

    杜於看見杜瑋一臉再正經不過的表情,趕緊將玩笑的態度收斂些。  

    「到底出了什麼事?讓你看起來這麼心煩?」  

    杜瑋挑挑眉:「我的表情這麼明顯?」  

    「嘿!不是你的表情明顯,而是弟弟我太瞭解你了,快說吧!昨晚找我是為了何事  ?」  

    「你可還記得紀紹雲?」  

    「那個『小皮球』?」杜於腦海中馬上浮現當年紀紹雲的模樣,因為正值發育期,  紀紹雲的身材略為發胖,以至於杜於便給她取了個「小皮球」的外號。  

    「她回來了。」  

    杜於揚揚雙眉一副「sowhat」的表情。  

    「爸他……」杜瑋深吸了口氣,把杜正中決定的事說了出來。  

    「荒謬!」杜於第一個反應便是嗤之以鼻。「現在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怎會有  這麼不合時代的想法?大哥你可答應了?」  

    「沒有。」杜瑋搖搖頭,一副堅決的模樣。  

    「啪噠!」杜於的手指發出一個激賞的響聲。「我支持你的決定。」  

    「謝謝!」杜瑋就知道杜於跟他是同一陣線上的。  

    「走吧!」杜於伸手接著他。  

    「走……去哪裡?」  

    「去哪裡都行,你不要一天到晚讓自己被這一大堆公事給綁死,你需要好好解放一  下自己。」  

    「不了!這是我的責任,雖然我不贊同爸爸的決定,但是我還是會把自己的工作做  好。」他是個責任心超強的人。  

    「Oh,No!」杜於拍拍自己的額頭甘拜下風地道:「我覺得你簡直是華大所有員工  的好榜樣,有你這麼盡忠職守的上司,難怪華大的業績會蒸蒸日上。」  

    「但,還是有人『不屑』有我這種老闆。」他自嘲。  

    「哦?是誰如此與眾不同?」杜於好奇。  

    與眾不同?這倒是滿適合夏竹的形容詞。  

    也許她不是杜瑋見過最漂亮、最出眾的女子,但是她身上散發出的獨特氣質卻是其  他女子所沒有的。  

    「大哥,你現在有什麼想法?」杜於突然迸出一句。  

    「呃?什麼意思?」也許他該再去找她。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老子他還是堅持己見,你有什麼對策可行?」  

    坦白說,這一點,杜瑋還未仔細想過;他也明白杜正中不會輕易就此妥協。  

    「喂!這件事交給我,我來幫你擺平。」杜於一副胸有成竹。  

    「你要怎麼擺平?」杜瑋可沒因杜於的話而鬆懈,反而蹙起眉心。  

    杜於和杜正中可以說是水火不容。而且三個孩子中,就只有杜於敢和杜正中起正面  衝突,兩人的父子關係原本就不融洽,杜瑋可不希望為了自己的事而使杜於和父親的關  系更為惡劣。  

    「大哥,你放一百個心好了。」杜於洞悉杜瑋所擔心的事。「我不會傻得去跟老子  抗衡,我要從『小皮球』身上著手。」  

    「你……」  

    「我去說服她,你信不信?」杜於眨眨眼,臉上透露的笑容,卻教杜瑋的眉心蹙得  更緊。  

    說服?杜於的字典裡恐怕沒有這兩個字的存在。  

    「你別擔心嘛!既然我已經保證要出面為你解決這件事,我一定說到做到!正所謂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去會會她,也可以趁機知道她到底作何打算,怎麼幾年不見就  如此『肖嫁-』?說不定,她因為從小皮球變成了『小象隊』,所以紀伯伯才會這麼迫  不及待想把她ONSALE。」  

    「三弟!」杜瑋啼笑皆非。  

    「安啦!一切看我的!」  

    唉──杜瑋可沒他一半的樂觀。  

    杜於是個說到做到的人,離開華大,他馬不停蹄地直接來到了紀家。  

    「紀伯母!」他有禮貌地和來開門的紀太太打招呼。  

    雖說他十分不贊同杜正中和紀博仁的聯姻政策,但是對紀太太,他還是十分敬重的  。因為紀太太和他母親是很談得來的朋友。  

    「杜於?」紀太太似乎很意外他的出現。  

    「我聽說小……呃,紹雲回國了是不是?」他開門見山地說。  

    「你找紹雲?」紀太太以為來的應該是杜瑋,卻沒想到是杜於。  

    「她在嗎?」  

    「呃,她在。」紀太太招呼著他道:「你先坐一會兒,我上樓去叫她。」  

    「她還在睡覺?」是時差未調適過來,還是有睡懶覺的壞習慣?  

    「大概是吧?」紀太太不置可否的,其實,她也很擔心女兒今天早上的異樣。  

    昨晚紀紹雲一直到很晚才回家,然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竟然哭喪著一張小臉  ,任她怎麼追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而早上她去敲房門時,又聽到帶鼻音的聲音;她正  打算要拿門鑰匙去開女兒的房門時,未料杜於就來了。  

    「紹雲、紹雲。」紀太太站在房外輕叫著。  

    門是沒開,但聲音從房內傳出來──「媽,什麼事?」鼻音很濃,像剛哭過。  

    「杜於來找你了。」  

    原本躺在床上的紀紹雲一聽到「杜於」兩字,便像彈簧似的彈坐了起來。  

    「誰?誰找我?」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再問一次。  

    「杜於,就是你杜伯伯的第三個兒子。」  

    「他──」紀紹雲原本沉到谷底的心給提了上來。  

    他還是沒忘記她是嗎?  

    昨天和他針鋒相對之後,她的心緒大亂。她氣他竟然沒認出她,為此還失眠了一整  夜,不甘心地垂淚到天明。  

    「紹雲!」  

    「呃,我馬上出來──」她跳下床赤著腳就衝到門前,但卻又想到什麼似的反身沖  到化妝台前對著鏡子照。  

    上帝!她這樣怎麼見他?兩隻眼又紅又腫活像核桃似的,要被杜於瞧見了,說不定  還會被他嘲笑。  

    「媽,你告訴他,有什麼事改天再說,我現在不想見他。」她沮喪的口氣讓紀太太  擔心不已。  

    「紹雲,你沒事吧?」  

    「沒事,媽,你就把我的話告訴杜於,他會明白的。」  

    紀太太再怎麼糊塗也聽出一些端倪。看來兩個孩子早已見過面了,而且女兒的異樣  是因杜於而起的。  

    「紀伯母,紹雲呢?」杜於發現下樓的只有紀太太一人。暗忖道:可別告訴我她要  梳妝打扮才肯見人,他最受不了這種女人。  

    「紹雲要我轉告你,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她說這樣你就會明白了。」紀太太把女兒  要她說的話說出來。  

    「啊?」杜於瞪大雙眼,不僅不「明白」,還一臉糊塗。  

    難不成紀紹雲有超能力,已經預測到他今天來的目的?還是她拿喬?  

    「既然如此,伯母,那我告辭了。」改天就改天,他非替杜瑋把這件事給解決不可  。  

    原本對紀紹云「尚可」的印象,這下七扣八折的只剩下三分之一。  

    離開了紀家,杜於把車子開往那天與夏梅相遇的地方。  

    那天曾給過她電話,一直期盼她會打電話給他,未料,她卻沒有。  

    匆忙間,他也忘了問她的住處。看來他們若想再相遇就得靠老天爺幫忙。  

    正當他把車掉個方向時,他發現前右方的巷口停了一輛相當眼熟的汽車──「XX  一六八八。」他念著車牌號碼,怪怪,那不是杜岳的車子嗎?難道杜岳到這兒附近辦事  ?  

    他正想把車子駛近時,巷子裡走出了一對男女──男的就是杜岳;而女的──噯?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是她!  

    他看著夏梅坐上了杜岳車子離去──好小子,真是「惦惦吃三碗公」,令他不禁好  奇,杜岳和夏梅到底是什麼關係?但他確信謎底很快就會揭曉。  

    看來夏梅和他們杜家還真是有緣的不是嗎?  

    夏梅此刻的心情是言語無法形容的。  

    一直到現在她都無法相信杜岳竟然會實現他的承諾!她還一直怕他只是隨口說說而  已……「你沒事吧?」杜岳也感覺到她的緊張。  

    「我……很……好。」夏梅深吸了口氣,撫順因狂喜而紛亂的思緒。  

    「你放心好了。」他察覺她的異狀是為何而起遂又安撫道:「美術系的黃教授和我  很熟,昨天我已經向他提過你要去旁聽一事,他很歡迎你的加入。」  

    「可是我的眼睛……」她怕引來別人的異樣眼光。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他突然很感激發明這句話的人。「你只是眼睛看不  見,但是,我相信你仍可以感覺得到這世上美妙的東西,再說你忘了,你現在是旁『聽  』生的身份,我相信你不會有問題的。」  

    這句話給了夏梅很大的勇氣。  

    「我真羨慕你的學生,你是個相當仁慈的老師。」  

    「仁慈?」杜岳抿唇一笑:「那你就猜錯了,我在學校是個最『無情』的老師,被  我當掉的學生不勝其數,他們可都恨死我了。」  

    「真是這樣?」夏梅狐疑地。  

    「別把我想像得太好,否則,哪一天你一定會很失望的。」  

    雖然她看不見他的長相,但從他的談吐、舉止、聲音……夏梅已經可以勾勒出一個  形象──穩重、內斂、細心,懂得照顧別人的男人。  

    對夏梅而言,以前除了父親,她根本沒有機會認識男孩子,除了以前讀的是女校外  ,最主要是因為她年紀還少,對異性的認知完全懵懵懂懂。但是杜岳卻給了她一種從未  有過的感覺……她甚至希望自己在眼睛恢復之後,可以第一個看見他。只是她的眼睛…  …她忍不住歎口氣。那一筆龐大的手術費,怎麼是姊姊可以籌湊得出來的?  

    想重見光明,恐怕是遙遙無期了──RX二五○型的車一直是跑車中的佼佼者,不但  外型拉風,它的性能也是其它跑車比不上的。所以在歐洲的賽車場上,它一直是賽車手  最鍾愛的車子;它的出現更搶走了杜於「黑豹」的風采。  

    「黑豹」也算是性能奇佳的跑車;在國內,杜於還是第一個擁有者。兩次的比賽中  ,它功不可沒。  

    但是杜於卻一直希望擁有一部RX二五○型的跑車。要不是因為杜正中控制了他的經  濟大權,他老早就想引進一輛世界級的跑車了。  

    其實他平時從比賽中所獲得的獎金並不少,但RX二五○的價碼是天價。恐怕不是他  那幾筆獎金可付得起的。  

    「老大,很炫的一輛車吧?RX二五○,嘖嘖,不簡單。」阿JOY一副快流口水狀。  

    對賽車手而言,車子的吸引力遠超過女人。  

    「車主是誰?」因為太陽光太大,以致杜於必須瞇著眼才能看清楚車子的駕駛者,  但因車速相當快,他根本無法看清駕駛者。  

    但他敢確定,一定不是以往他所認識的賽車手;除了他們沒有如此出色的駕車技術  外,他們根本買不起這樣一輛價值不菲的車子。  

    「車主聽說就是昨天那個女孩子。」阿JOY回答。  

    「她?」杜於倒抽了口氣。  

    「不過這不是最令人吃驚的。」阿JOY拍拍他的肩,似乎要壓壓他的驚似的。「你  可知道現在坐在車子內的人是誰?」  

    「是誰?」他知道絕不是那個女孩子,雖然女孩駕車技術已經相當出色,但和現在  的駕駛者一比仍遜一籌。  

    「是安東尼。」阿JOY回答。  

    「安東尼?」  

    「對!就是八五、八六年歐洲大賽的冠軍安東尼!」  

    只要是賽車者,對安東尼的名字都如雷貫耳。  

    歐洲大賽的冠軍得之不易,更何況蟬聯兩年的冠軍,加上安東尼當時是最年輕的參  賽者,正所謂英雄出少年,簡直風靡了整個歐洲的賽車人口,原本在八七年大家都看好  他會蟬聯三冠王,誰知在比賽當天,眼見他一路領先,不料卻被後面的來車給追撞,引  擎起火燃燒,身陷火窟,雖然很僥倖被救活,但卻受到嚴重的灼傷……因而安東尼從此  銷聲匿跡,甚至有人揣測他已退出賽車界。沒想到他竟然復出,而且還是在台灣復出!  

    「很意外吧!今年的賽車季簡直熱鬧滾滾,不過你不用擔心,安東尼他不是參賽者  。」  

    「他不是?」咦?怎麼回事,今天為什麼自己像是變成一隻鸚鵡似的。  

    「請你深呼吸一口……」阿JOY神秘兮兮地道:「安東尼現在已退居幕後,他現在  是賽車教練,而那個女孩子就是他的學生,他是專程為指導那個女孩而來的。所以你千  萬別小覷那個女孩的實力。」  

    杜於確信那個女孩是有備而來的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輛RX二五○型的跑車,加上一個冠軍的指導者,這  女孩的來頭不少。  

    好男不與女鬥。但是她卻輕易挑起了杜於的戰鬥力,加上昨天的賭注,他似乎應該  比往年更加地用心。這場比賽他是非贏不可了!  

    李玉珍作完了每天早上的例行報告。「總經理,昨天鈴木先生已經抵達台灣,他特  別交代希望可以和你見一面,想必是和明年的合約有關。」  

    杜瑋皺皺眉,有點好笑,這幾天他皺眉的次數相當頻繁。並不是他排斥日本人,只  是這幾年的洽談經驗,讓他明白了日本男人好色的程度。  

    他不知道是誰發明了談生意一定要到那些個聲色場所;每一次他一到那兒,見到日  本人那種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副放浪形骸樣,令他身為男人都為之汗顏。所以,洽談生  意一事,他已漸漸放手讓業務部的經理高鳴去接洽。而高鳴的確是接洽生意的箇中高手  。  

    不過像鈴木這種要求,大概一年一次,由於鈴木是日本川田的股東之一,加上歷年  來華大與川田在業務上往來頻繁,所以川田可以算是華大的重要客戶之一,這合約的重  要性想當然耳。  

    「好,晚上就訂在金公主俱樂部吧!」他知道高鳴對金公主的小姐──莉娜情有獨  衷。  

    「是!」李玉珍迅速地在本子上記下杜瑋的交代。  

    對杜瑋而言,李玉珍是不可多得的好秘書。他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握住華大所  有的業務,李玉珍功不可沒;加上李玉珍的年紀又長他一些,所以他反而相當尊敬李玉  珍。  

    「總經理……」李玉珍以一種前所未見的眼光看著他。  

    「有什麼事嗎?」杜瑋知道李玉珍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告訴他。  

    「我有一件事……我知道我無權過問,但是……」  

    「什麼事,你問吧?」杜瑋雙手環胸,拭目以待。  

    「為什麼要辭退夏竹?」  

    他不明白李玉珍為什麼會有這種錯覺,但是他現在肯定了一件事,夏竹的離職百分  之一百與他有關。  

    「你認為是我將夏竹fire掉的?」  

    「難道不是?」李玉珍的訝異不亞於他。  

    「當然不是!」他實在不明白這誤會是怎麼產生的,難怪夏竹對他的敵意會如此濃  厚。  

    他正苦無機會打聽夏竹的事,既然李玉珍提起,他是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李秘書,你和夏竹很熟?」  

    「這個女孩很乖巧、也很聰明,我很喜歡她。」李玉珍的答案是肯定的,而且是充  滿讚賞,這讓杜瑋更放心地詢問。  

    不過為了防止自己問得太明顯,他決定從旁推敲。  

    「她工作能力如何?」  

    「很好,而且她的工作熱忱是時下年輕女孩少見的,這大概與他的家庭背景有關係  吧!」  

    「她的家庭──」  

    「她父母在一年前喪生在火場,而她的妹妹也受了傷,導致雙眼失明,如果不是因  為這一場天災,她可以繼續升學的;當初她是拿著大學聯考的榜首分數來華大甄試的。  」  

    「你為什麼這麼瞭解?」對夏竹,杜瑋愈來愈好奇,也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因為我也是當時的主考人員之一,她留給我相當深刻的印象,其實我知道以她的  能力,如果再以栽培,假以時日一定會教人刮目相看。所以她的離職,我相當惋惜。」  

    「可是,她的脾氣很不好。」他道出自己的觀感。  

    「不會吧?她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也許是因為自我保護性太過明顯,才使得  你對她有這種誤解,其實這也難為了她。畢竟在這功利掛帥的社會中,錦上添花的比比  皆是,雪中送炭的卻不多見;她除了必須要保護自己之外,還必須保護與她唇齒相依的  妹妹。」  

    李玉珍的話令杜瑋心生愧疚。  

    「唉──」只見李玉珍一聲重歎。「華大這分工作對她相當重要,失去了這分工作  ,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你放心,她得好。」杜瑋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總經理,你……」  

    「呃,我是說,像她這樣一個女子,應該不會被困境給打敗的。」他一定要想辦法  讓夏竹對他的誤會化解開來。  

    原以為李玉珍在敘述完夏竹的情形會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沒想到她卻仍言又止狀  。  

    「李秘書,還有事嗎?」  

    「總經理。」李玉珍從自己的筆記本中抽出一封信放到了杜瑋面前。  

    杜瑋一見到信封上辭呈兩字,大為吃驚。  

    李玉珍連忙解釋道:「我知道公司對我十分器重,我也應該好好為你和公司效力,  才不會辜負杜董事長對我的栽培。只是前幾天我兒子出了車禍,目前需要有人照顧,我  突然覺得孩子在成長過程中,我遺漏了太多,所以,我考慮用多一點時間陪陪孩子,才  會作此決定。」  

    聽到這一席話,杜瑋突然羨慕李玉珍的兒子,有個如此關心他的母親。為何他的母  親蔡雪琴從來沒有如此想過?在他的童年記憶中,甚至不明白什麼是母愛。  

    「李秘書,你的辭呈我批准,但是我仍衷心歡迎你有朝一日可以再繼續回到華大工  作。」  

    「謝謝總經理,我會等到你秘書人選確定後辦好一切轉交事情再離開公司。」  

    秘書人選,又將是一個令他頭疼的大問題了。雖然只要放個風聲,必定會有大排長  龍的人來讓他挑選,但他需要的是個左右手,而不是個花瓶。  

    這個秘書──他得好好地甄選才行。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27:54

第五章

「這就是我要穿制服?」夏竹瞪著酒店大班交給她的衣服,足足呆了有一分多鐘。  

    這哪稱得上「衣服」?根本只是幾片用來遮蔽身上重點的布而已。  

    「不是要你穿,難不成要你吃?」大班口氣十分不耐煩地說:「還不快去換上,等  一下就要開始營業了,客人馬上就會到,你還發什麼呆?」  

    「大班我……」  

    「去去,別煩我了,我還有一大堆事要做,出來賺錢就要有豁出去的勇氣,難不成  你以為錢會從天而降嗎?」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是的,她要賺錢,夏梅的眼睛不能再拖下去了,要不是昨天  她打了電話給主治大夫,夏梅一定會持續對她隱瞞病情。為了讓夏梅可以重見光明,她  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換上了制服,她原先已無血色的臉益發蒼白。  

    「喂!新來的,看不出你瘦瘦的,還滿有本錢的嘛!」穿著同樣制服的女孩,開始  對夏竹評頭論足起來。  

    如果不是為了夏梅,她一定奪門而出。  

    「喂!新來的,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夏竹。」  

    「夏竹,嗯,那你以後就叫我安妮,我看你滿順眼的。」安妮給了她一個善意的微  笑。「你很害羞,來這兒上班,這樣子是行不通的。」說完便伸手將夏竹環在胸前的雙  手扯開。  

    「那我……該怎麼做?」她又不自覺地將手環回胸前,好像唯有這樣才能有一點安  全感。  

    「其實,我們也只不過端端酒給客人,或拿拿毛巾,工作很輕鬆,但是你嘴巴要甜  、要會撒嬌,而不是繃著一張臉,渾身僵得跟棍棒似的,這樣他們會認為你不懂規矩,  要是他們不高興,小費給得少這不打緊,說不定還會討來一頓臭罵,所以你要放得開。  」  

    「可是,他們不是有公關小姐陪嗎?」  

    「那又怎樣?他們還是會吃吃你的豆腐。」安妮瞟了她一眼,似乎笑她的不上道。  

    「啊?」夏竹光想像就覺得噁心。  

    「反正他們只是摸摸你幾下,又不會少一塊肉的;最重要的是他們要是高興,出手  就大方,你知道嗎?有時我們這些公主,一個晚上拿的小費比公關小姐還多。當然,就  得看你的交際手腕好不好、會不會討客人歡心,反正一回生、二回熟,你很快就會習慣  ,別再一副小媳婦樣,你會來這兒工作,為的是錢,你只要不斷告訴自己──錢!我要  賺錢!你就不會再有猶豫了。來吧!由我帶著,讓你學學如何應付客人。」  

    夏竹知道自己已無法再回頭了;為了夏梅,就算受再大的委屈,她也要忍。  

    杜瑋只想快些把下一年度的合約給搞定,然後快一點離開這充滿穢氣的地方。  

    偏偏鈴木卻只顧著喝酒和公關小姐打情罵俏,根本無心洽談公事。令他有被耍的感  覺。  

    終於,他不再保持緘默,主動提出合約一事,豈知卻得到鈴木的不滿反應。  

    「杜總,你別心急,今朝有酒今朝醉,合約的事我們可以慢一點再談,現在我們先  好好享受一下這些美女的慇勤款待,還有美酒的滋味。」說完便教唆著身邊的公關小姐  說:「喂!你們這些人是怎麼當公關來著,還不快替我向杜總敬酒,你們誰敬一杯,我  賞兩千,快!」  

    重賞下必有勇夫。一聽到敬一杯可以拿兩千元,每個公關小姐當然不會錯放過財神  嘍。  

    「杜總,我敬你。」敬酒聲此起彼落,但卻沒有一個可以敬酒成功。  

    「我今晚已喝很多了。」這個理由大大引起鈴木的不悅。  

    「雖然你們不討杜總歡心,快去叫另外的小姐來陪杜總,還有多送幾瓶酒進來。」  

    於是一下子包廂內的公關小姐馬上被撤換,另一批小姐又進來。  

    「來!誰要是可以敬杜總一杯酒,我給五千。」  

    如果不是見鈴木是公司的大客戶之一,杜瑋真想拂袖而去。  

    他正想出去透透氣時,大哥大響了。「對不起,這裡收訊不好,我到外面接個電話  。」  

    雖然是打錯電話,但他一點也不覺得生氣,反而很高興可以讓自己耳根子清靜一下  。  

    當他準備重回包廂時,卻聽到隔壁包廂傳來摔東西以及破口大罵的聲音。在這種場  所,又基於中國人的「少管閒事」的心理,杜瑋當然不會去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突然隔壁包廂的門被打了開,一名女子從裡面跑了出來,也許太匆忙,所以根本沒  發現杜瑋,直接就和杜瑋撞個正著。  

    「對不起……」由於燈光昏暗,加上女子又是垂著頭,杜瑋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從  她略為顫抖的聲音,很明顯的感覺到她在害怕。  

    「沒關係,你還好吧?」  

    「我沒事……我……很好。」  

    任何人都可以聽得出這是一句謊言。  

    「你確定?」他是怎麼回事?  

    「我很好,謝──」第二個謝字在女孩子抬起頭的那一剎那卡死在喉嚨。  

    不會這麼巧吧?夏竹睜大雙眼難以置信地望著杜瑋。  

    杜瑋的表情和她是一模一樣。  

    「你怎麼會在這兒?」  

    不用她回答,光從她身上的穿著,杜瑋已經知道答案了。  

    夏竹腦子混亂得分不出一點思緒,她萬萬想不到會在這種場合碰見杜瑋。羞忿交加  ,令她只想逃開。  

    然而杜瑋卻更快一步抓住她的手臂。  

    「放開我!」她不明白他抓住她究竟想做什麼。  

    難道她想保有最後一絲的自尊也辦不到?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上班?為什麼要如此糟蹋自己?」他口氣充滿了  心痛。  

    「這是我的事,你無權過問。」她想甩開他的手,無奈卻徒勞無功。  

    「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明知道自己無權過問她的私事,但他卻控制不住滿腔的  惱火,衝動之下,他竟忘了鈴木還在包廂內等他,忘了合約一事,硬將她帶離了酒店。  

    深夜的寒風吹來,夏竹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但此時冷和羞愧比起來,根本微不足道  。  

    她從來沒想到過自己竟會如此狼狽地面對杜瑋。  

    也許是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澆熄了杜瑋心中的怒火,一股憐憫之情湧上他的心頭。  

    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輕輕地披在她的肩上,輕柔地對她說:「穿上它吧!」  

    久久,夏竹無法言語,哽咽的喉嚨使她發不出聲音。  

    「為什麼要到這種地方工作?」  

    理由只有一個字──錢,但她卻說不出口。  

    她不想讓他誤會她是個拜金女郎,但也不想讓他知道真正原因,所以她以沉默回答  了他。  

    「我知道有關你的事──」  

    「你調查我?」她馬上又像只刺蝟般的張牙舞爪。  

    他已經瞭解她是個自尊心十分強的女孩。  

    「我只是關心你,我相信,老闆關心員工是很正常的事。」這個理由有點牽強,但  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了;此時,他一心一意只想幫助她。  

    「我已經不是你公司的員工了,你就不必再浪費你的關心吧!」她淒愴,悲涼地笑  著。  

    「只要你的辭呈沒被批准,你永遠是公司的員工。」他緊緊注視她毫無血色的臉、  纖細的身子,他實在很怕她會在下一刻暈倒在他面前。  

    縱使他還有太多的疑問想問她,他都忍了下來。  

    「明天,你回公司繼續上班。」  

    「我不會回去的。」她下巴微揚,眼中淨是倔強。  

    「為什麼?」他實在不明白她為何如此頑固。  

    「你沒聽過一句說話──不食嗟來食嗎?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我不是同情你,而是命令你!」在無計可施之下,他只好企圖用權威恐嚇她。「  上個禮拜,公司有一份重要的企畫案遺失了,我調查過了,這份企畫案是由你經手分發  的;如今它卻不翼而飛,為此,公司損失了將近一千多萬的生意,如果你不回公司配合  調查,我視你畏罪潛逃,也許我會循法律途徑解決。」  

    「你胡說!根本沒這件事。」她慌亂的心緒,只想到這句話回他。  

    「是不是胡說,明天你來公司便可印證。總之,如果你不照我的話回公司上班,後  果將由你自行負責!」他覺得自己好卑鄙竟然欺負她,但是這一切完全是出自善意,他  只想要幫她。  

    夏竹咬一咬牙,點頭承諾道:「好!我明天會回公司,但我希望這一切不是你的詭  計。」  

    杜瑋聳聳肩,掩飾自己心中因計畫得逞的興奮。「一切等明天再說,現在我先送你  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會回家的。」  

    如果有比冥頑不靈的競賽,冠軍一定非她莫屬。  

    「我不勉強,不過……」他指指身上的衣服:「你確定你這個模樣一個人回家安全  無慮嗎?」  

    「我──」她當然可以回酒店換回衣服,但是她已沒有勇氣再踏進那個地方。  

    就在她猶豫不決時,杜瑋已用大哥大聯絡泊車小弟將他的車子開了過來。他為她打  開車門,並作了個請上車的手勢。  

    夏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一路上,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氣氛顯得相當沉悶。  

    「如果你想繼續沉默下去,恐怕天亮也到不了你家。」經他的提醒,夏竹才發現自  己居然忘了告訴他,她住的地方。  

    於是她終於打破沉默把住處告訴他。  

    見她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杜瑋忍不住輕笑一聲,試著讓輕鬆的語氣緩和一下她緊  繃的情緒。  

    「我真的有這麼可怕嗎?我自認長相不是英俊瀟灑,但也不至於到令人畏懼的程度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對你有任何不良的企圖。」  

    夏竹知道自己的表現似乎有點過火,但是她就是沒辦法讓自己放鬆下來。今晚對她  而言簡直是場夢魘;就算她沒遇見杜瑋,她也不會再多待一秒鐘的。  

    「是這裡嗎?」不知不覺杜瑋已在巷口停下了車子。  

    「是。」她點點頭,道了謝,打開車門下車,卻發現杜瑋也跟著下車。  

    「你做什麼?」  

    「你住在巷子裡面?」他望了那條昏暗又窄的巷子,不放心地說:「我送你走到你  家門口吧!」  

    她想開口拒絕,但接觸到他堅決的眼神,她就宣告放棄了。  

    杜瑋送她到門口果然就停下腳步,昏暗中,夏竹仍可以感覺到他見到她住的地方時  眉心緊皺的模樣。但他什麼也沒多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走進屋內。  

    靠在門板,聽到腳步聲逐漸遠離的聲音,夏竹心中摻雜著酸甜苦辣,各種澎湃的情  緒在她體內激盪。  

    她小心翼翼地上了床,疲憊和虛弱馬上取代一切,閉上眼睛後,她立刻墜入無夢的睡眠之中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28:33

第六章

杜瑋站在陽台,對著夜空狠狠地吸了口煙。他若不是親眼看到,他絕不敢  相信夏竹的處境竟是如此困難。  

    他可說是銜銀湯匙出生的,從小到大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錦衣玉食。物質上他  從不匱乏,所以當他見到夏竹住的屋子,他當場傻了眼;那跟本稱不上是個屋子,尤其  是那扇薄薄的木板門,根本防禦不了任何的侵襲。  

    想到她在酒店撞上他那一刻的恐懼,他又狠狠地吸了口煙。想保護她的慾望,在心  中更為強烈了……就這樣,他竟為她一夜未眠,一直到趙媽敲門喚他吃早餐。  

    「少爺,你怎麼一身的煙味?你一夜沒睡?」趙媽看著他身上,已皺得有如酸菜的  上衣和斜掛在頸子上的領帶,眼中忍不住露出關心的焦慮。「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還  是身體哪裡不適?」  

    「沒什麼,我只是想一個……呃,一件事想得太入神,才了無睡意,我梳洗一下,  馬上下樓吃早餐。」他安撫著趙媽,每次趙媽的關心都令他為之感動。  

    「好,那你動作可快一點,老爺他在等著你。」趙媽深深地望著他,口氣透露著不  安。  

    「我爸他在等我?」這倒令他相當訝異。  

    「老爺他的臉色不是很好,所以……你要小心一些。」  

    從趙媽說話的口氣和表情,杜瑋知道父親絕對不止是臉色不好而已;他太瞭解杜正  中的個性。一定有重大的事發生了,才會使他一大早就等著要見他。  

    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畢,一下樓見到了父親,他已嗅到「山雨欲來風滿樓」  的味道了。但他還是很鎮定地向父親問早。  

    「鈴木先生昨天簽了合約了嗎?」杜正中聲音相當嚴厲。  

    杜瑋心中一驚──上帝!他根本忘了合約一事,他甚至送夏竹回家之後就沒回酒店  。  

    「我在問你話呢!」杜正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還沒,因為昨天……」  

    杜正中用力地捶了下桌面,力道之大連杯盤都跳了起來。  

    「你怎麼會如此糊塗,陪客人出去應酬,卻把客人丟在酒店,自己跑了!你知不知  道這要是傳了出去,我杜正中的面子往哪兒擱,華大又會被人如何譏笑?你有沒有想過  ?」  

    「爸,我──」  

    杜正中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繼續咆哮道:「你知不知道鈴木先生是我們公司的  大客戶,你得罪了他,公司的損失會有多大?還有,我聽說昨晚你是和酒店的一位公主  一同離去的,兩人還發生拉扯行為。你是唯恐天下不亂?那些小道記者想盡辦法要在你  們身上製造新聞,而你不但不懂得要避人耳目,還在公共場合裡發生這種醜事,你有沒  有替我仔細想過?而你往後又要如何立足社會?」  

    「我只相信謠言止於智者。」  

    「哦?那你是在暗示我,我是個愚者嘍?」杜正中氣得額角上青筋凸出。  

    「爸,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他根本是無心之語。  

    「是什麼都不重要,現在你最好去跟鈴木先生道歉!把合約給我簽好;還有,我警  告你,不准你再和那個公主有任何瓜葛,一旦讓我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不明不白的牽連  ,休怪我採取強烈的手段。」杜正中撂下了狠話。  

    「爸,你放心,合約我一定會盡力地簽下;我也會向鈴木先生道歉,至於酒店生的  事,我保證不會再發生了。」  

    而且他也不會讓夏竹再到那種場所去上班──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口說無憑,我只求事實證明,你說過的話自己要記住。」杜正中原本充滿怒氣的  臉已稍稍緩和。  

    杜瑋一直是杜正中最寵愛的孩子,因為是長子的關係,所以杜正中對他的要求也最  高,尤其在杜岳和杜於堅決表明不肯回公司工作,他就把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杜瑋的身  上。  

    夏竹有種被欺騙的感覺,當她查明杜瑋指控的那件事並不是事實時,她氣得掉頭就  想走。  

    杜瑋好像已經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早一步派了李玉珍將她攔住。  

    「夏竹,總經理有事想和你說。」  

    「李姊,我不想見他。」  

    李玉珍雖然不明白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細心地察覺到夏竹和杜瑋之  間微妙的關係。  

    「夏竹,你不想害我丟了工作吧?」她用苦肉計,她知道善良的夏竹絕不會讓她為  難的。  

    「李姊,我……」  

    「算我拜託你好不好?」她的哀求果然讓夏竹狠不下心來。  

    「好,我去見他,我倒要看他有何解釋?」  

    隨著電梯往上升,夏竹胸中的怒氣也逐漸高張。  

    然而杜瑋的表現卻與她迥異不同。  

    「為什麼要騙我?」  

    對她的質問,杜瑋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要喝咖啡還是茶?」  

    「我不是來喝咖啡或茶的,我要你給我一個解釋。」咦?這句話有點耳熟,好像曾  在哪裡聽過?唉──不管這麼多了。  

    「對不起!」他竟向她道歉。  

    有一瞬間,夏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明白被騙的感覺很不好受,但請相信我,我沒有惡意;我只是不想失去一名優  秀的員工。」他走近她,眼光十分柔和地注視她。「我承認不該用這種方法,但是如果  我不騙你,你會回到公司嗎?」  

    「我……」  

    「也許以前我的態度讓你有所誤會,但我希望你可以盡釋前嫌,繼續留在公司工作  。」  

    夏竹也不是個不辨事非的女孩,而且最先也是自己沒弄清楚真相就誤會了他。  

    「其實我也有不對之處……」  

    「那我們算是扯平好了?」他倒十分有紳士風度地找了個台階下。  

    當夏竹點頭時,他彷彿像談成了一件大生意般的興奮;其實談生意一點也難不倒他  ,甚至也從未令他失眠過──而她卻有教他失眠的能耐。  

    自從和紀紹雲打了賭之後,杜於就一直期盼著比賽能快一點到來。  

    一直到目前為止,杜於也不知道為什麼每和紀紹雲見一次面,就覺得她益發眼熟。  可是為什麼想破了頭,就是想不出曾在哪裡見過她!  

    他還特地查了參賽者的資料,誰知從資料上他只知道她有個英文名字叫VIVI,今年  二十二歲,還曾在英國念過書,除此之外,就一無所獲。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愈是神秘  愈讓人想一探究竟,杜於當然也不例外。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阿JOY活像中了樂透彩券似的朝杜於跑了過來。  

    「什麼好消息?讓你興奮成這樣?」杜於沒好氣地搖搖頭。  

    「我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了。」阿JOY壓低聲音說。  

    「他?誰?」他一時無法會意過來。  

    「就是VIVI啊!」阿JOY得意洋洋地自誇道:「我簡直太佩服自己如此神通廣大了  !居然可以得知這個秘密。」  

    「神經!」杜於用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只不過是個名字而已,瞧你說得好像是  什麼國家機密?快告訴我,她究竟叫什麼名字?」  

    「她叫紀紹雲,很詩情畫意的名字吧?」  

    「紀──紹──雲?」杜於重覆地念著這個名字,愈念愈熟悉,然後記起什麼似的  重重在阿JOY背上拍了一下,害得沒有防備的阿JOY被口水嗆得直咳嗽。  

    「杜於,怎麼了?」阿JOY一臉無辜地直捶著胸口順氣。  

    「shit!」他怒氣沖沖地咒罵一聲,跳下階梯,直朝正在賽車跑道上的紀紹雲大步  走去,然後張開雙臂直挺挺地站在跑道中央。  

    「吱!」一陣又長又刺耳的煞車聲畫破寧靜的練習場。  

    紀紹雲幾乎還在為剛剛的千鈞一髮而冷汗直流。要不是她反應夠快,恐怕杜於已成  了她車輪下的亡魂了。  

    杜於對她的質問,她不屑地冷哼一聲,似乎在告訴他──我幹嘛要告訴你?  

    「我不認為我是誰對你很重要。」她對他一直未能及時認出她還有股怨氣,他竟敢  來指責她。  

    「是不重要!」他咬咬牙,原本暴怒的臉孔換上了是不屑、鄙視的表情。「幾年不  見,你變了很多,其實你目前的條件並不匱乏追求者吧?為什麼你還會死皮賴臉地想嫁  給我大哥?難道你有不可告人的隱疾,讓你非用這種手段把自己推銷出去不可?」  

    紀紹雲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萬萬沒料到杜於會對她說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話。  

    其實她父母處心積慮安排的婚姻她也十分排斥,她更不可能答應嫁給杜瑋。所以對  他的指控,她除了生氣還帶有傷心。  

    「就算我要嫁給杜瑋也不關你的事!」她反唇相稽。  

    「這件事我管定了!我不會讓你這種厚顏無恥的女人當我大嫂。」  

    紀紹雲的胃,彷若被人狠狠捶了一拳般的難受;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忍受這樣的指責  ,更何況這指責居然是從一個自己從小就愛慕著的男人口中說出來,更令她心痛得無以  復加。  

    「沒話可說了吧?」其實杜於在說出「厚顏無恥」四個字時已開始後悔了。  

    但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再也難以收回。惹要他向她道歉,他也拉不下這個臉  。唉!這全是逞口舌之快所惹來的煩惱。  

    從紀紹雲的表情,他幾乎以為她會衝向他,然後狠狠地甩他一巴掌,但她居然沒有  。  

    原先扭曲的臉,頓時換上一抹燦爛的笑容。變化之大得令他手足無措。  

    「我這個人從小到大有個怪癖,只要人家愈反對、愈不贊同的事,我就愈想去做;  原本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嫁給杜瑋,現在我想我已不必再考慮了。現在我就回去告訴我爸  媽,要他們請杜伯父、杜伯母早一點挑個黃道吉日讓我和杜瑋結婚。」  

    「你根本視婚姻為兒戲,你太幼稚了!」他萬萬沒料到他居然弄巧成拙。  

    「我不在乎你說什麼,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長嫂如母。請你以後收斂一下你的  態度好嗎?未來的小叔?」  

    不知是什麼原因,這最後的五個字,讓杜於覺得相當刺耳。  

    「我絕對不會讓你嫁給我大哥的!不然,我杜於兩個字就-過來寫。」他要不是見  她是女孩子,他早就狠狠和她幹上一架了。  

    「何不拭目以待呢?未來的小叔?」  

    看來他們之間的賭注又多了一項,究竟誰輸誰贏,只有老天才知道!  

    每天接送夏梅到學校去旁聽,已成了杜岳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例行工作。  

    愈和夏梅相處,他就愈發現她的善良、可人;他們之間的距離也逐漸地拉近,成了  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咦?杜大哥,你車子好像開過頭了,是不是?」雖然夏梅眼睛看不見,但她感覺  卻比一般人來得細膩。  

    「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他笑著看她。  

    這些日子,他總不斷帶給她驚喜──有時他會利用課餘時間,帶她去海邊聽海浪聲  ,或到郊外野餐……他為她黑暗的的生活帶來光明;她很珍惜每一次與他相處的時間,  但也恐懼有那麼一天他會不再理她……「怎麼不問我會帶你去哪裡?難道你不怕我帶你  去賣掉?」  

    「我不怕,因為我相信你。」她一臉對他的信任。  

    「傻丫頭!別太相信別人,免得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鈔票。」其實他愛死了她對他的  信賴。  

    「我只相信你一個,我就是相信你!」她發自內心地說。  

    「唉──」他故意重歎一聲。  

    她不由得緊張起來。「怎麼了?」  

    「你這麼相信我,讓我想當壞人都不敢!」他開著玩笑。  

    「因為你是天生的好人嘛!」  

    「你愈來愈會說話了!」他點了一下她的鼻尖。「待會兒,我媽見到你一定會很高  興。」  

    「你……媽?你要帶我去見你母親?」她一臉的惶恐。  

    「是啊!自從我向她提過你之後,她就一直想要見見你;還有我弟弟,他對你一樣  好奇。所以今天,我只好帶你回家,讓你們互相認識一下,你不會生氣吧?」  

    「我……」她當然不會生氣,只是害怕自己不會討杜岳母親的歡心,尤其是她的眼  睛……一思及此,令她忍不住黯然神傷。  

    杜岳似乎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於是將自己的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輕輕地安撫她道  :「你放心,我媽媽是全天底下最慈祥、和藹的媽媽,你見到她之後就會知道我絕無虛  言。」  

    他的手又大又溫暖,而且出奇的柔軟。  

    夏梅自幼不曾讓異性如此呵護,尤其來自一個令她心神蕩漾的異性,令她全身流蕩  著一股不可遏抑的暖流。  

    「真的嗎?她會喜歡我?」她還是忐忑不安。  

    「放心吧!她一定會非常非常的喜歡你。」杜岳強調的語氣,終於讓夏梅忐忑不安  的心稍稍平和了下來。  

    杜母果然如杜岳所形容的──既慈祥又和藹。  

    她對夏梅無微不至的關心,更令夏梅感動得差點落淚;自從那場意外奪走她父母的  生命之後,她只能在夢中重溫天倫之情,杜母不禁讓她想起自己的母親。  

    趁著杜母到廚房作菜時,她興奮地對著杜岳說:「杜媽媽人好好喔,我真的好喜歡  她。」  

    「我說嘛,我媽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杜岳帶點自傲的口氣道:「不過,我也是  天底下最好的人對不對?人家說有其母必有其子的。」  

    「你跟杜媽媽比還差得遠呢!」  

    「這麼快就倒戈了,也不怕傷了我的心,小鬼!」他又點了下她小巧的鼻尖,這已  經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他習慣的動作了。  

    而她喜歡極了這樣的感覺,但對他叫她「小鬼」兩字,她還是頗有微詞。  

    「我不小了,不要老叫我小丫頭、小妮子、小鬼……彷彿我長不大似的。」  

    「奇怪,為什麼女孩子都不喜歡別人說她『小』,真搞不懂這是什麼心態。」他取  笑她。  

    她愣了一下,試探地問:「聽你的口氣,你好像認識滿多的女孩子?」  

    其實,自從夏梅到學校旁聽之後,發現有不少女學生都喜歡杜岳,甚至把他當成偶  像、心中的白馬王子。  

    要是她的眼睛可以看得見有多好,這樣她就可以知道杜岳到底長得什麼模樣。  

    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很英俊、瀟灑的,否則怎會有眾多女孩子拜倒在他的西裝褲腳下  ?連她也不例外。  

    「小梅!小梅!」杜岳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咦?你到底在想什麼,想得如此  入神?」  

    「我……」哎呀,羞死人了!  

    「到底在想什麼?瞧你臉紅得跟紅蘋果似的。」他知道她臉皮很薄、很容易臉紅,  而他就愛看她臉紅的俏模樣。  

    「沒……沒什麼。」天哪!希望他不會讀心術才好,不然教他知道她對他的感情,  她還有臉見他嗎?  

    「坦白從寬,說謊從嚴喔!」他笑著威脅她。  

    「真的沒有嘛。」她聰明地岔開話題。「對了,你不是說你有一個弟弟嗎?怎麼沒  有見到他呢?」  

    「他大概又去練習賽車了。」  

    「他也是個賽車手?」她記起上次撞壞她蛋糕的男孩子。  

    「怎麼?你的口氣好像你也認識賽車手?」杜岳原本的笑臉不見了,口氣還帶點醋  味。  

    「認識一個,但不是很熟悉。」由於她眼睛看不見,所以無法看見他臉上迅速變化  的表情,還一派天真地說:「也許等一會兒,我可以問問你弟弟看他認不認識那個男孩  子?」  

    杜岳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般的難受。對自己這樣莫名的反應,他也十分吃驚。難道  他在吃醋?不會吧?  

    外面傳來汽車駛近的聲音──「我弟弟回來了,等會兒你就可以問他了!」他突然  好期望杜於不要回來或者根本不認識夏梅說的那個男孩子。  

    偏偏不從他願,杜於甩著鑰匙走進屋子了。  

    「有客人?」由於夏梅是背對著他,所以杜於未能馬上認出她。  

    「三弟,這位是夏梅!」杜岳居然為他們倆介紹。「夏梅,他就是我的弟弟杜於。  」  

    「杜於?」這個名字很耳熟。  

    「喂!還記得我嗎?小丫頭!」杜於熱情地和她打招呼。  

    「想忘了你恐怕很難吧!」她開著開笑,但沒想到聽在杜岳耳中卻別有一番滋味。  

    「看來,你們不用我多作介紹了!」杜岳的心情沒來由的低落。  

    「不用介紹,我認識她比你早呢!原來上次我真的沒看錯,那部車子是你的。」杜  於調侃著說道:「你和我們還真是有緣,認識我在先又認識我二哥在後,真是太巧了。  」  

    「誰告訴你她先認識你的?」杜岳臉拉了下來。  

    「我本來就先認識杜於的。」夏梅沒察覺到杜岳口氣中的異狀。  

    但杜於就不遲鈍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杜岳的表情這麼難看,心裡就有點領悟了。  

    「喂!二哥,你有沒有鏡子啊?」他調侃著杜岳。  

    「你向我要鏡子做什麼?」他一時未能意會杜於的用意。  

    「當然是讓你照嘍,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臉色有夠難看,而且你渾身上下還散發出  一點味道呢!」  

    「杜於,你──」現在他的臉更難看了。  

    「什麼味道,我怎麼沒聞到?」夏梅天真地問。  

    「就是……」  

    「杜於!」杜岳一個「你敢說你就完蛋」的表情,果然讓杜於自動地閉了嘴。  

    「沒什麼,是我搞錯了,是我自己一身的汗臭味,我先去洗澡了!」  

    他在杜岳還沒變臉之前,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開玩笑,再不溜,恐怕小命難保;什麼人都可以惹,就是別惹一個正在醋勁大發的  人,否則會死得很慘的喔!  

    「夏梅,來吃塊咖哩雞。」  

    「小梅,嘗嘗這紅燒魚的味道!」  

    一整晚,林美玉和杜岳幾乎一直為夏梅挾菜。  

    眼見母親又挾了一塊糖醋排骨要放到夏梅碗中,杜于飛快地把碗端了過去,將糖醋  排骨半空攔截下來。  

    「媽,您很偏心喔!」他佯裝吃味。「怎麼一見到未來的二嫂就忘了小兒子呢?還  有二哥也一樣,簡直是見色忘弟。」  

    杜於這席話令夏梅當場羞得無地自容。  

    「多吃點菜,少說一些話!」杜岳挾了一塊魚塞到他的口中。  

    「哇!這魚肉有刺的,你想謀殺親弟弟啊?」語畢,只見他又是一聲驚呼。  

    原來他嘴巴內又被塞了一顆鹵蛋。  

    「小梅,你別理杜於,他一向瘋言瘋語慣了。」林美玉拍拍她的手臂。  

    「我哪裡是瘋言瘋語?」杜於一臉「冤枉啊大人」的表情。  

    「好了,你可不可以安靜吃完一頓飯,小學的《生活與倫理》課本沒教你吃飯時少  說話,才會容易消化嗎?」杜岳沒好氣地。  

    「有教這個嗎?為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他作了一個苦思的表情令杜岳和母親  忍不住笑了出來。  

    夏梅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也感染了他們的笑意。  

    一餐飯就在這樣輕鬆愉快的氣氛下度過了。  

    紀紹雲發現自己變得愛流眼淚。罪魁禍首就是杜於!  

    如果有票選天下第一混蛋,她一定投他一票!她再也沒見過比他更可惡的男人;偏  偏她就是愛他,即使他說了那麼多傷害她的話之後,她竟然還是愛他。  

    她這是自討苦吃。就當是上一輩子她欠了他吧!  

    她披上了外套,決定讓自己出去透透氣。走著走著,她的肚子竟然唱起空城計──  此時,她才想到自己因氣過了頭,居然中、晚餐都沒吃。這還是得怪杜於。又想他,為  什麼自己就不能夠忘了他呢?  

    她走進街角的一間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商店。  

    「歡迎光臨!」女店員臉上的微笑讓她陰霾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她從冰櫃中取出一瓶鮮奶,又挑了兩顆香噴噴的茶葉蛋,放到櫃檯前算帳。  

    「一共是二十七元。」女店員取出塑膠袋把鮮奶和茶葉蛋放了進去。  

    紀紹雲伸手想從口袋內拿錢付帳,才發現口袋竟空空如也。  

    上帝!她竟忘了帶錢在身上。  

    她從小到大還沒有發生過這樣的糗事。這筆帳當然又記在杜於身上!  

    「小姐,抱歉!我忘了帶錢,我可以不買嗎?」  

    「忘了帶錢,無所謂的,你先拿去吃,下次經過再拿來給我就行了。」  

    她還是很幸運地遇到一位善良又好心的女孩。  

    「難道你不怕我不拿錢來還你?」  

    「我不怕,如果沒拿錢來,我會認為你是忘記而不是故意不還的;何況二十七塊錢  也不是筆一數目,就當我們結個緣也無妨。」她不以為意地笑道。  

    紀紹雲以英雌識英雌的眼光打量著眼前這位漂亮又能說善道的女孩子。  

    「我叫紀紹雲,我滿欣賞你的,可以交個朋友嗎?」她向女孩子伸出手。  

    「當然可以,我叫夏竹,很高興認識你。」夏竹回握住她的手。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這世上可以成為朋汞也算是一種緣分;可以交到彼此欣賞  的朋友,更是難能可貴不是嗎?  

    杜岳開車送夏梅回家,一路上夏梅都不曾開口,只見她時而眉頭微皺,時而抿唇低  笑,令他有些擔心。  

    「在想些什麼?」  

    她搖搖頭仍不語。  

    「小梅,如果你是在為杜於那些無心的玩笑話而生氣,我願意道歉!我沒想到他今  天竟然吃錯藥似的滿嘴的胡說八道。」原本的好心情去了三分之二。  

    其實,夏梅也很清楚,以杜岳的條件,他根本不會愛上她的。  

    「我沒有生氣,你不必掛在心上。」她低低地說,鼻子有種泛酸的感覺。  

    杜岳當然細心得察覺到了她的異狀。「夏梅,你是不是有心事?」  

    「沒有。」她還是低著頭,深怕讓杜岳見到她眼眶裡在打轉的淚水。  

    原來愛的滋味並不是只有甜。  

    杜岳對她的說詞不能接受,索性將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把你心中的話說出來吧  !」  

    教她怎麼說?又該如何說?她不想他們連朋友也沒得做,真的不想!  

    「我想要……回家!」她知道自己完全是鴕鳥心態。  

    「不行!如果你不告訴我為什麼生氣,我就不送你回家!」他佯裝生氣。  

    她的臉垂得更低了,眼淚在此時悄然地滴了下來,滴在杜岳的手臂上,觸動了他的  心。  

    「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更無心惹你落淚……」他捧起她的臉,為她拭去眼淚  ,輕柔的、呵護的──全心全意的。「你這樣子糾疼了我的心你知不知道?我喜歡開心  、快樂的你,而不是一個憂愁滿面的你。」  

    「你喜歡我?你真的喜歡我?」她那沾濕眼淚的睫毛輕輕地眨動,脆弱地問杜岳。  

    「如果我不喜歡你,我為什麼要天天接你去聽課,我又為什麼要帶你去見我的母親  ?」  

    他瞅著她瞬間染紅臉,認真地望盡她一絲一毫細微的表情變化。  

    「你呢?你可喜歡我?」他語氣竟充滿溫柔及期待。  

    「我……」她內心早說過幾百、幾千次的喜歡他,但她卻仍不敢說出口,只因為她  的──眼睛。  

    「嗯?」  

    「我……不能……」她那抹淡淡的無助令他心臟一陣緊縮。  

    「是因為她的眼睛嗎?」他心疼地將她摟進懷中,低歎一聲道:「你記不記得醫生  說過什麼?只要動手術,你就可以重見光明。」  

    「可是……」她抑起頭,淒楚地說:「姊姊為了我已經夠辛苦了,我不想再增加她  的負擔。」  

    「那就由我來擔負起這個責任。相信我!我會讓你重見光明,從今天開始,我會保  護你、照顧你。」  

    「你是因為可憐我才這麼說的吧?」  

    「為什麼不說我是愛你才這麼說的呢?」他挑高濃眉,艱澀地說。  

    「你真的愛我?」她問得好傻氣。  

    「如果再說這種傻話,休怪我會生氣、我會不愛你!」  

    「我不說,我以後再也不說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我怎麼捨得生你的氣呢?小傻瓜!」他輕輕啄了下她的唇杜瑋從交通警察手中接  過今晚第六張違規停車的告發單,他自從拿到駕照之後,從未有過不良紀錄,甚至還稱  得上是位優良駕駛。但是他破了紀錄,只因為這個地方實在太難停車了,所以無計可施  之下,他只好違反交通規則──路邊亂停車嘍。  

    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他就是控制不住想見夏竹的衝動。  

    其實在公司,他可以利用職權,想見她多少次就見多少次,但他不想引來她的反感  ,更不想讓她遭到同事們的異樣眼光。所以,他只好這麼遠遠地,且默默地守候著她。  

    以前打死他也不會相信,世界上有一見鍾情這回事,但是現在──他相信了。  

    看著她親切地對著客人微笑,他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些客人。  

    終於,到了她交班的時刻。  

    見她走出便利商店,他馬上發動車子尾隨在後。為了怕被夏竹發現,他也不敢跟太  近;無奈,還是被一向警覺性超強的夏竹給發現了。  

    夏竹認得這部跟蹤自己的車,她反身走向車子在玻璃窗上敲了敲。  

    「嗨!」他覺得自己好糗喔!  

    「總經理,這麼晚了還開車遊街啊?」她調侃著。  

    「是啊……不是,我只是剛剛經過這兒,看見有個人背影很像你,所以才想確定一  下自己有沒有看錯。」這種說詞簡直欲蓋彌彰!笨喔!  

    「那現在已經看清楚了不是嗎?」  

    「你下班回家是不是?」他故意答非所問。「不如我載你一程,反正順路。」  

    「一點也不順路,我若沒記錯,總經理你家是在陽明山,和我住的地方是反方向的  ;而且我住的地方又不遠,走個幾步路就到了,謝謝你的好意,拜拜。」  

    「夏──」他迅速地下了車,叫住她。  

    「有什麼事?」  

    「其實我不是恰巧經過,我是特意來找你的。」他決定表明自己的心意。  

    「該不會是又是文件送錯,或是……」  

    他連忙舉雙手作投降狀:「OK,別再笑我了,起碼我也是你的老闆,好歹給我一點  面子。」  

    「對不起。」其實她也無心挖苦他的。  

    他笑了笑,表示不放在心上。  

    「對了!你可知道這附近哪裡有賣吃的東西?我晚餐還沒吃。」他有些不好意思地  說。  

    這個時候吃消夜還差不多。但他真的沒欺騙她,因開了一個會議而延遲下班,而他  又馬上把車開到這裡等候,所以他的肚子早已高唱空城計了。  

    「我上班的便利商店有賣吃的東西。」  

    「我現在只想吃一碗熱騰騰的湯麵。」不是他挑嘴,而是他對牛奶、麵包類的東西  一直不能接受。  

    「面?」她想了一下,終於想到對街不遠處有一攤是賣麵食的小攤子。  

    「走吧!我知道哪裡有賣面,不過,不敢保證是否還有賣?」  

    杜瑋已開始祈禱,希望自己的運氣不會這麼壞。  

    夏竹用一種嶄新的眼光,看著正低頭吃得不亦樂乎的杜瑋。  

    「老闆!再給我一碗乾面還有貢丸湯。」他很快地吃完一碗餛飩麵卻又意猶未盡地  。  

    「你很餓?」恐怕餓還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樣子,差一點,夏竹還以為他剛從非洲  回來呢!  

    「我每天早餐一定會吃,但中午有時一忙便了。雖然李秘書有時會細心地為我買便  當,但是有時餓過頭了,就不會想吃,所以今天從早上到現在我只吃了早餐。」  

    「呃,我記得有次我昏倒,有個人還義正辭嚴地指責我不懂得愛惜身體,那個人不  會就是你吧?」她戲謔地看著他。  

    「我跟你的情況不一樣。」他死鴨子硬嘴巴地反駁道:「至少,我的健康情形很好  ,不像你營養不良,兩者怎麼能相提並論?」說完,他又回頭向正在煮麵的老闆吩咐說  :「老闆!再多加一碗乾面和貢丸湯。」  

    夏竹瞪大雙眼:「你一下子吃這麼多,會鬧腸胃病的。」  

    「誰告訴你是我要吃的?我是點給你吃的。」  

    「我又不餓。」沒想到她的肚子卻和她唱反調似的發出咕嚕的叫聲。  

    他斜睨著她一眼:「我好像聽到有人肚子發出聲音,不會就是你吧?」他學著她剛  才戲謔他的口氣。  

    「你──」  

    「別對我大眼瞪小眼,快趁熱把面吃了,免得到時又有人要昏倒了。」  

    人與人的感情是相當微妙的。夏竹很難以相信面前這位帶點稚氣的人會是日理萬機  、掌控華大企業大權的總經理!  

    「吃飽了?」他一抬頭便捕捉到她注視他的眼光。  

    「嗯。」她連忙點點頭用來掩飾自己的失態。  

    今晚的月色很美,天空竟出現了難得一見的點點星光,有了杜瑋的陪伴,走在黑暗  的巷道中,夏竹也不覺得緊張、害怕。  

    每天從便利商店下班之後,她總是三步並成一步,有時甚至以小跑步快速地回到家  中。一方面是因為放心不下夏梅一個人在家;一方面也是因為一個人在深夜獨行,怕遇  見那些有不良企圖或心理變態的人。  

    「你每天一個人走這麼暗的路怕不怕?」  

    她坦承地點點頭。  

    「為什麼不乾脆把便利商店的工作辭了?」他心疼地看著她眼睛裡的無奈。  

    「我妹妹三個月內必須動眼睛手術,我要盡快籌到手術費,怎可以輕易就辭掉工作  ?」  

    「如果我願意提供給你一分更好、薪水更高的工作呢?」他心裡已作好打算。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聲音裡有點戒慎的感覺到他的好意。  

    「你不要緊張,李秘書已經正式向我提出辭呈,我想讓你接任她的工作。」  

    「你叫我當你的秘書?」她啼笑皆非地瞪著他,毅然決然地拒絕道:「我不會答應  的!」  

    「為什麼?」  

    她回一個聽到笑話般的表情:「公司內的人才濟濟,比我有才華、學歷又好的人多  得是,怎樣也輪不到我去頂這個缺。」  

    「你說沒錯,但是我相信自己眼光;你有天賦!只要好好栽培,假以時日,你會令  人刮目相看。」他一副慧眼識英雄的口氣。  

    「我相信你是伯樂,但千里馬絕不是我。」她很固執。  

    「原來,我真是錯看了你。」他頗為感慨地一歎。「我還以為你有接受挑戰的勇氣  。」  

    他已抓住如何說服她的絕竅。  

    「你想用激將法?」她才不會輕易上當。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難道你一輩子只想在華大當個小職員?」  

    「當然不想!」完了!上當了!  

    「那你為什麼不試試呢?」他好整以暇地注視她。  

    「我……」有機會誰會錯過,只是人言可畏,她不想引來同事間的流言蜚語。  

    「你有三天的時間可以考慮。」他不想一下就把她逼得太緊,以免弄巧成拙。  

    當他們走到巷子口時,杜瑋遠遠地就看見一輛很眼熟的車子。一度他還以為是自己  眼花,但是當車主迎向他們走來時,他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  

    「二弟!」  

    「大哥!」  

    兩兄弟親切地打著招呼。  

    夏竹曾和杜岳見過幾次面,也肯定他是個正人君子才放心讓夏梅與他交往,從夏梅  口中她得知有關杜岳的一切,卻萬萬想不到他和杜瑋竟是親兄弟。  

    難怪當夏梅介紹杜岳與她認識時,她會覺得眼熟。  

    「原來,夏小姐你和我大哥也認識,真是巧。」  

    對!恐怕沒有比這事更巧的,夏竹在心中暗暗讚同杜岳的說法。  

    「二弟,你和夏小姐好像很熟?」杜瑋分別打量著他們,一顆心不由自主地懸到了  半空中。他可不想和杜岳成為情敵呀!  

    「他是我妹妹的朋友!」夏竹這句話讓杜瑋暗暗鬆了口氣。  

    「那真是太好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呀!  

    「有機會我們四個人可以好好地聚一聚,是不是呀,大哥?」杜岳語氣中帶有弦外  之音。  

    真不愧為親兄弟,倒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夏梅呢?」夏竹問杜岳。  

    「她進屋子去了,也許已經睡了;我因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所以才留到現在。」  

    原來有其兄必有其弟,兩兄弟同是有心人。  

    杜瑋溫柔地看著夏竹說:「你也累了一天,早一點休息,剛才我提的那件事,希望  你可以好好地考慮。」  

    夏竹點點頭,向他們道了晚安才進屋子去。  

    「巴塞隆納」是間具有濃厚西歐風味的葡萄酒專賣店。  

    從小到大,杜瑋和杜岳幾乎很難得有機會在深夜裡交談。今晚不僅難能可貴,而且  他們還有共同的話題──夏竹和夏梅。  

    才坐定,杜岳馬上迫不及待地問:「大哥,你剛才要夏小姐考慮的事是什麼事?該  不會是你已向她求婚了吧?」  

    「八字還沒有一撇,夏竹和我到目前為止,還只是上司和員工的關係。」他沮喪地  啜了口葡萄酒,反問杜岳:「你呢?你和夏竹的妹妹又是什麼樣關係?」  

    「今晚以前,我和她還只是普通朋友,但是我已經向夏梅表明了心意,而她也接受  我的感情,所以,我可能比你幸運一點!」  

    他這麼一說,杜瑋就更「郁卒」了。  

    杜岳拍著他肩為他加油打氣說:「你放心,我和小梅全當你的後援會,有了我們兩  個生力軍,你一定會成功的。」  

    「希望如此。」他可不敢操之過急,因為夏竹並不同於一般的女子。  

    就拿要她當秘書一事來說,如果換成其他女子,恐怕還會為了這個職位迫不及待地  對他阿諛奉承,哪像她卻拼了命地拒絕,而且還將他分類於不同世界,更急於與他畫清  界線。就是因為她如此地與眾不同,他才會深受她的吸引。  

    「大哥,爸的生日快到了吧?」  

    若是杜岳沒提醒,他差點就忘了這件事。  

    「我好像聽我媽說,爸下個月準備舉行生日晚宴。」  

    這倒令杜瑋有些意外;杜正中的生日一向以低調處理,今年怎會作此決定,頗令人  費疑猜。  

    「這件事我會再向爸問個詳細的。」他有種不好的預兆,彷彿杜正中作此奇特的決  定與他有關。  

    是自己多心了吧?希望是!  

    「對了,你準備什麼時候讓爸見見小梅?」  

    這也正是杜岳開始苦惱的事。  

    杜正中很注重門第觀念;夏梅沒有顯赫的家庭背景,加上她的眼睛又是看不見,想  通過杜正中那一關恐怕難上加難。  

    杜瑋看出他的憂慮。其實,這也將是他自己未來所要面對的困難。但明知有一場硬  戰要打,他們也絕不退縮。  

    夏竹一進屋子,發現大燈仍亮著;夏梅一臉興奮地坐在床邊,臉上的光-是自她失  明到現在未曾見過的。  

    夏竹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已猜到十之八九,一定和杜岳有關!  

    自從夏梅和杜岳交往之後,變得活潑、不再滿臉哀愁,她的改變完全來自杜岳。而  且從她的言談中,夏竹也明顯感覺到她對杜岳不但十分崇拜,而且還有著一絲特殊的感  情。  

    「姊,你下班了?你肚子餓不餓,桌上有你最愛吃的士林蚵仔麵線,我去幫你熱一  熱讓你吃。」  

    「不用了,我剛剛在外面吃過麵了。」夏竹坐到她身邊注視著她道:「你怎麼還沒  睡?杜先生告訴我說你睡了呢!」  

    「杜岳?你遇見他了?」一提起杜岳,她心裡頭暖烘烘的。  

    「他怕你一個人在屋子裡不安全,所以就在外面守著,他人還真不錯、又細心。」  

    「姊,你真的覺得他──不錯?」夏梅暗暗鬆了口氣,她還怕夏竹不喜歡杜岳,所  以平時就有意無意地在夏竹面前提杜岳的優點,看來成效不錯。  

    「你好像很在意我對她的看法?」她故意不點明。「如果我覺得他不好,不讓你和  他繼續交往,你會聽我的話嗎?」  

    夏梅怔了三秒鐘,臉上的表情是憂心忡忡的。  

    「姊,你會反對我們交往嗎?」  

    夏竹不忍心再逗她。「如果他對你不好,我當然會反對。」  

    「他對我很好,真的!他是這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她心焦地直為杜岳辯解。  

    「原來在你心中,他是對你最好的,那我這姊姊呢?我對你不好嘍!」  

    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夏梅懊惱萬分,急得差點眼淚就掉下來。  

    「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好啦!我只逗你玩的,瞧你緊張成什麼樣子?」她正色地看著一臉沉醉於愛情裡  的夏梅,心情非但沒輕鬆反而加重了。  

    「小梅,你真的那麼喜歡杜先生?」  

    她嬌羞地點點頭。  

    「他知道你喜歡他嗎?」她可不希望純真無邪的夏梅受到任何傷害──包括感情這  種事。  

    「他知道。」  

    「那他可有什麼表示?」  

    「他也喜歡我。」她把今晚杜岳對她的表白告訴了夏竹,但卻隱瞞了杜岳親吻她的  這件事。  

    夏竹聽了夏梅的敘述,心中一則憂一則喜。喜的是杜岳真心喜歡夏梅;憂的是杜岳  的身份──杜正中的二兒子。  

    以他有如此聲名大噪的父親、顯赫的家世,而他又是大學裡的教授,夏梅和他在一  起可能幸福嗎?杜正中會接受一個眼睛看不見的媳婦嗎?  

    為了夏梅的幸福,她一定要讓夏梅盡快接受手術。雖然杜岳承諾過要負責手術費用  ,但夏竹絕不會接受的。所以她必須另想辦法籌足手術費。而目前最快、也是最好的方  法就是她答應接受杜瑋的秘書。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29:48

第七章

當李玉珍提議要請吃飯時,夏竹已猜到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來當說客的,而幕  後主使者則是──杜瑋。  

    果不其然,她們點的菜還沒上桌,李玉珍便迫不及待地問她:「夏竹,你考慮的結  果怎樣?」  

    為了夏梅,她想答應。但又怕自己的能力不能勝任;萬一搞砸了一切,不止增加杜  瑋的麻煩,更會讓人看笑話。  

    李玉珍洞悉她的猶豫,安撫著說:「你放心答應下來,如果有什麼不明白或處理不  來的事,隨時可以找我支援。」  

    「李姊,謝謝你這麼照顧我,可是我真的好害怕會做不好,讓你們失望。」她的心  已經開始動搖了。  

    「你對自己要有順心,試想有誰能像你如此幸運?所以你不可以放棄這機會,應該  及時把握;而且總經理他已經計畫好了,一切不會有問題的。」李玉珍胸有成竹地打包  票。  

    「計畫?什麼計劃?」  

    「何不讓總經理親口告訴你呢?」李玉珍神秘地對她眨眨眼。  

    夏竹卻沒有她的樂天;她明白一旦當了杜瑋的秘書,接踵而來的不是工作上所要面  對的困難,還有人際關係……那些同事們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她?  

    她顯然明白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的道理,但是她會有勇氣克服嗎?真教她為難啊!  

    夏竹萬萬沒想到,杜瑋的計畫,就是要她下班之後再去進修一些商業的實務課程。  

    可以獲得再進修的機會是夏竹夢寐以求的。但是,這樣她就必須辭去便利商店的工  作,如此一來,她又少了一分薪水。  

    杜瑋當然也細心地為她想到了這一點,他知道她正為她妹妹動手術的費用在煩惱,  所以他決定要幫她。  

    「你晚上進修算是加班。」  

    這理由夏竹當然不能接受。「加班費我不會要的。」  

    「這是公司的福利。」  

    「公司沒這項福利。」  

    「以前是沒有,但現在有了。」  

    「我不想開先例!」她見招拆招。  

    他簡直被她打敗!  

    有時他甚至想剖開她的腦子,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石頭?  

    「夏竹,為什麼你總是將我的好意拒於千里之外呢?難道你不能把我當成朋友嗎?  」  

    「朋友也得公私分明。」  

    「這麼說你把我當成朋友嘍!」他眼底有一簇喜悅的火曲在耀動。  

    「於私,我可以當你是朋友;於公,你仍是我的老闆。」  

    「好。」他點點頭從抽屜取出支票迅速地填上數字,然後撕下遞到她面前。  

    「這是做什麼?」  

    在看到夏竹眼中閃過的不諒解,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可能傷了她強烈的自尊心,但基  於心疼她獨自扛著負擔,他真的急欲為她分擔;他明白倔強如她是會拒絕的,但他無法  只把關心深植於心。  

    「自古朋友有通財之義,既然你當我是朋友,你現在有困難,我豈可袖手旁觀?」  

    「我不能收。」她推開他的手。  

    「我又不是給你,我只是借你,你仍然是要還的。」他氣急敗壞地:「難道你不想  讓你妹妹早日重見光明?你忍心看她一輩子活在黑暗中,只為了你那該死的骨氣在作祟  ,卻拿你妹妹的未來當賭注?你根本不是愛她,而是在害她!」  

    「我……」她的內心在交戰。  

    「拿去!」杜瑋把支票硬塞到她手中,以專制的口氣說:「這筆錢是我私人的,我  以朋友的身份借給你,如果你不肯收,那表示你根本不當我是你的朋友。」  

    「總經理……」她好生為難。  

    「如果你堅持不接受,你就把支票撕了!」他一個不願再多說的表情。  

    支票握在夏竹的手中,雖然它只是薄薄的一張紙,但是透過它,她可以感覺到杜瑋  對她的那分感情。  

    金錢債易償,人情債難還──這輩子注定她要欠他了。  

    自從與夏竹在便利商店有了一面之緣後,紀紹雲便下定決心交定了這個朋友。所以  她再度來到便利商店,除了把上次夏竹為她代付的錢還她之外,她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  。  

    她到國外讀書之後,在台灣就沒有她的好朋友,即使是以前的同學,也都失去聯絡  。和夏竹談過話,她發現她是個值得交心的朋友,而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像夏竹這樣的  朋友。  

    「嗨!夏竹。」  

    「紹雲是你!」夏竹一見到她也十分興奮。  

    「這是上次我欠的二十七塊,現在還你。」她把錢放到櫃檯。  

    「不是說過沒關係的。」  

    「一定要還!但是我仍然欠你一分人情。」  

    「朋友有通財之義,除非你不當我是朋友,否則不可再說這樣的話。」天哪!她居  然用杜瑋對她說過的話對紀紹雲說,非但如此,連口氣也一模一樣。  

    「什麼時候下班?」  

    「差不多可以走了,你稍等我一下,我和同事交代一下事情。」  

    「嗯,我等你。」她走到雜誌的架上,順手取了一本有關賽車的雜誌翻閱著,沒想  到第一頁就是杜於的專訪。  

    這傢伙簡直陰魂不散!  

    她生氣地對報導上意氣風發的杜於的照片作了個鬼臉,喃喃自語道:「等我贏了這  場比賽,我就要你為你曾說過的話付出代價。」  

    「怎麼了?」夏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看見她手上的雜誌好奇地問:「你喜歡看這  類的報導?」  

    「我喜歡賽車。」她合上雜誌,本想把它放回架上,但是又忍不住拿向櫃檯買下它  。  

    「你真教我驚訝,我還以為只有男孩子才會喜歡賽車。」  

    「在國外也有不少女性的賽車手,只是國內的風氣不那麼盛行,加上台灣女孩子的  個性使然,所以女性賽車手就不多。」她對夏竹發出邀請。「這禮拜天我即將參加一場  比賽,也許你可以到場來為我加油。」  

    「抱歉!我可能沒辦法去為你加油。」夏竹一臉歉意地說:「這禮拜天,我妹妹要  動手術。」  

    「動手術?什麼樣的手術?」她也十分關心。  

    「眼睛手術。她是因為一場意外使得眼睛暫時失明,不過只要動了手術,就有機會  重見光明。」  

    「我真替你妹妹高興,也希望她的眼睛早日康復。」  

    「謝謝。」夏竹想起什麼似的對她說:「對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今天是我最後  一天上班。」  

    「這麼說,如果今天我沒來找你,不就與你失之交臂?那我以後要怎樣找你?如何  與你聯絡?」  

    「我家裡沒有電話,也許你白天可以打電話到我上班的公司找我。」她從皮包掏出  杜瑋給她的臨時名片。「這上面有我的分機,你只要讓總機轉接就可以找到我了。」  

    紀紹雲看了名片上公司的名稱愣住了。  

    「原來你在華大上班,而且還是總經理的秘書?」  

    「我也是最近才升上當秘書的,一切都還在摸索中。」她十分謙虛地說。  

    「那你對杜家三兄弟熟不熟?」  

    「杜瑋是我的頂頭上司,他的弟弟杜岳和我妹妹又是好朋友,對於他們兩人我不陌  生,可是對杜於我就不是那麼熟悉了。」  

    「喔!」紀紹雲好失望,三兄弟中,她只在乎杜於。  

    就在她們交談時,杜瑋的車子已駛近她們。  

    「夏竹!」杜瑋步下車叫住她。  

    紀紹雲一眼就認出杜瑋,但是杜瑋的眼睛只是專心地投注在夏竹身上。  

    「紹雲,我來你介紹,這是我們公司的總經理杜瑋先生。」夏竹連忙為他們作介紹  。「總經理,這是我的朋友紀紹雲。」  

    「紀──紹──雲?」杜瑋的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你是紀紹雲?紀伯伯的女兒  ?」  

    「沒錯!正是我。」她朝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見了,杜大哥。」  

    對這樣的重逢,杜瑋充滿意外。  

    雖然杜正中提出要與紀家聯姻,他十分反感,但是杜瑋並沒有因此改變對紀紹雲的  印象。  

    「原來杜大哥你還記得我啊?」她帶點挖苦的意味。  

    「我怎會忘記你這個『小妹妹』呢?」他特意強調小妹妹三個字,不想讓一旁的夏  竹誤會他們的關係。  

    紀紹雲當然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也極願配合他,不過仍想小小惡作劇一下。  

    「那你是不是還像小時候一樣的疼我?」  

    杜瑋不明白她在玩什麼把戲,看了一眼一直微笑卻不曾開口說話的夏竹,他緊張得  手心都冒汗。  

    「夏竹,你知道嗎?杜家三兄弟,就屬杜大哥最疼我、最寵我了,小時候我有什麼  要求,他絕對會答應我。」  

    紀紹雲的話,引發夏竹心中一股怪異的感覺──微帶酸味的。  

    她努力地保持著臉上的笑容不讓它產生變化。「我可以看得出來。」  

    「杜大哥,如果我現在有個要求,你不會拒絕我對不對?」她笑得好賊。  

    杜瑋暗暗祈禱,希望她不會是要提聯姻一事。  

    「我要求……」她故意停頓一下,吊高杜瑋的胃口。「我要求你……不可以欺負夏  竹,否則我絕不會原諒你。」  

    他被這丫頭擺了一道!  

    「放心,我根本不敢也欺負不了她的。」他大笑。  

    「夏竹,你很凶嗎?」她故作吃驚狀。  

    夏竹沒料到他們會把話題轉向自己,有些措手不及。  

    「我哪有?」  

    「還沒有?」杜瑋迅速接了下去:「全天底下,就屬她敢對老闆發脾氣,而且還把  我對她的關心視如敝屣。」  

    「我只是不想讓別人誤會我們的關係。」她急著為自己辯解。  

    「有什麼好誤會,誰規定我們只能是上司與上屬的關係,難道我這個朋友,令你覺  得很丟臉?」  

    「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是,你給我的感覺就是如此。」  

    紀紹雲饒富趣味地看著他們之間的互相指控,為了怕氣氛會太火爆,她連忙出面調  停。  

    「stop!」她向他們作出停戰的手勢。「有史以來,你們是我見過最奇怪的男女朋  友。」  

    「我們只是朋友。」夏竹連忙更正。  

    「真的嗎?」紀紹雲這句話是看著杜瑋問。  

    「我當然希望不是真的。」他深深看了夏竹一眼,那眼光再次觸動夏竹的心。  

    「那一定是你表現得不夠積極,才會讓夏竹產生錯覺。」她的口氣像個戀愛專家。  

    「那我是否可以請問一下,我要如何積極,才能打動她的心?」這句話他還是看著  夏竹說。  

    夏竹可以感覺到自己不但是臉,恐怕現在連身子都開始發燙了。  

    最後,怎麼她會成為他們討論的目標?  

    「很晚了,我要回去了。」她咬咬唇旋身就逃開。  

    對她這樣突如其來的行動,杜瑋一時還不能反應過來。  

    紀紹雲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快去追呀!還發什麼呆?」  

    他回過神,投給她一個感激的眼色。  

    「加油啊!」紀紹雲對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經過紀紹雲的指點,杜瑋果然開始採取積極的行動。  

    每天夏竹會在桌上或公文夾中,不經意地發現小小的字條,上面有時只是短短的問  候語,如:【你今天心情如何?】或者是關心語──【別累壞了身體……】字句雖然十  分簡單,但卻令她深受感動。但她只敢把這分情愫藏在心底,不敢輕易流露出來;因為  她的調職果然已經引起公司同事的流言蜚語。  

    「夏竹,已經是中午休息時間了,你還不準備吃飯嗎?」杜瑋的聲音從她頭頂上傳  來。  

    由於她太沉溺於思緒,根本沒發現杜瑋已站在她面前,她心一慌,手上的筆跟著滑  落在地上。  

    「我沒有可怕到這種程度吧?」他彎下腰正準備為她撿起筆,不料她也彎下腰,兩  人的手同時伸出,不經意的觸碰令他們兩人的心彼此一震。  

    杜瑋更是順勢握住她的手不放。  

    「總經理……」她不想被其他同事發現而落人口實。  

    「夏竹,我對你的心意……」  

    「不要說了,求求你什麼都不要說好嗎?」她的煩惱已讓她承載不了了。  

    「好,我不說,但是飯還是要吃,走吧!一塊兒去。」他仍不肯鬆手,灼熱的眼光  逼視著她。  

    「我還不餓,總經理,你先去吃吧!等我把這份fax的資料打好之後,我自己會去  吃的。」  

    「不行!我要你現在跟我一塊兒去。」他實在不明白她的顧慮為什麼這麼多。  

    「你別逼我好不好?」她哀求的語氣,使他想對她生氣都生不了。  

    「好!」他放柔眼神。「如果你不想出去吃,那我叫便當,我們兩人留在辦公室一  塊兒。」  

    他只是想多一點與她單獨相處的機會,白天上班,有太多公事纏身,使得他沒有辦  法向她互訴衷情;而晚上她又必須去上課,上完課後他去接她好幾次,她卻想辦法溜走  ,有時他甚至懷疑她是不是討厭他。  

    但是從她看他的眼神,他知道她不是討厭他,相反地她對他也有感情存在,只是她  拼了命想掩飾、想躲避。  

    「我真的不餓……」  

    「算我求你可以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為什麼她還是無動於衷?  

    「嘿!兩位,只是吃一頓飯也得你求我,我求你的,你們不嫌累嗎?」紀紹雲倚在  電梯門口興味十足地看著他們兩人。  

    「紹雲,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不知道?」夏竹像見到了救兵般鬆了口氣。  

    「你們兩人眼中除了對方,還會注意其他的事嗎?」她抿著唇笑著走向他們。「由  我來請吃這頓飯,你也不必求她,她也不必求你,是不是皆大歡喜。」  

    杜瑋向她發出感激的一瞥。  

    「可是……」  

    「不准你拒絕,走!」紀紹雲霸道地拖著夏竹就走,還不忘回頭對杜瑋說:「我請  客,你出錢,OK?」  

    「Noproblem!」他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  

    有了紀紹雲的加入,夏竹也不再顯得拘謹約束了。  

    用餐的氣氛很好,因此三人的胃口也大增。  

    「我發現我滿適合去拍一種廣告的。」紀紹雲突然迸出這句話,令夏竹和杜瑋一臉  的不明白。「知道我說的是哪一種廣告嗎?」  

    他們還是一臉的不知所以。  

    「就是菲利浦呀,你說我在你們中間是不是滿礙眼的?」  

    「紹雲!」夏竹嬌嗔地說。  

    杜瑋卻因她的妙語如珠而哈哈大笑。「我真想讓杜岳和杜於,看看你現在這頑皮樣  ,我想他們一定也會發現你變了好多。」他想起小時候的情形說:「你還記不記得你小  的時候最愛跟在老三後面,曾有一次他不耐煩地把你罵哭了,你還一邊哭一邊委屈地說  :對杜於而言,這次的賽車,他是絕不可以輸的。」  

    場外加油的叫陣聲此起彼落,幾乎是全衝著杜於而來,難怪阿JOY常笑他說他的魅  力無遠弗屆。  

    紀紹雲冷眼看著那些近似瘋狂的女賽車迷,心中沒來由地煩躁。  

    這可是對賽車手的一項忌諱。  

    不行!她絕對不能因他而擾亂心中的思緒,冷靜!千萬得冷靜!  

    「不要忘了我們的賭約啊?」杜於像故意要讓她不得安寧似的在經過她身邊時還故  意撂下這句挑釁的話。  

    她好不容易才恢復冷靜後,在剎那間又混亂成一片。她不能輸給他的,這次她一定  要奪走冠軍,要他對她俯首稱臣。  

    參賽者分別坐上自己的車子,在裁判的紅旗揮舞下,一輛輛跑車全部像長了翅膀般  「咻」地飛了出去。  

    賽車除了要靠賽車手的駕駛技術之外,運氣也是相當的重要。顯然,紀紹雲的運氣  並不好,才跑了第四圈,車子就發出了怪聲。以她的經驗告訴自己,聲音是來自水箱。  

    接著她見到自己前車蓋有著白色煙霧冒了出來,證實她的猜測是正確;理智告訴她  ,她必須將車子停下來檢查,否則要是引擎過熱,車子可能會著火、甚至爆炸。但她的  腳卻不肯放棄似的,繼續踩油門──加足馬力。她知道自己在拿生命開玩笑,但是想起  她和杜於之間的賭約,她腳上的油門又更加用力一踩。  

    場內的工作人員也驚覺她車子出了問題,不斷向她舉stop的牌子,但她卻好像視而  不見,滿腦子想到的只有──我一定不能輸。  

    忽然,前車蓋的白色煙霧已變成紅色火舌,她心中的警鐘大作,想踩煞車,不料煞  車也跟失靈;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另一輛車子冒著會被撞翻的危險,橫擋在車子的前方  ,接著從車子內有個人快速地跳下,朝她奔了過來,在兩部車子就要撞上的前一秒,她  被一雙強而有力的手給拉甩出了車外,然後被擁在一個安全的懷抱裡──「你瘋了?玩  命啊?」  

    紀紹雲還未完全從火燒車的驚魂中回過神,馬上就被搖晃得七葷八素。  

    她抬起眼見到的竟是氣急敗壞的杜於。  

    「你啞巴了啊?剛才那股不要命的勇氣到哪裡去了?」他的咆哮聲終於讓她的腦子  恢復了正常運轉。  

    「我的事不要你管!」比大聲她會輸嗎?  

    「如果我不管你,你恐怕現在已經被燒死了!」他真想給她一個巴掌,看看是不是  能夠打醒她。  

    「你別以為你救了我的命,我就會感激涕零,要不是因為你──」她的聲音被淚水  給梗住了,剛才險象環生的情景像倒帶似的浮現在她腦海中,恐懼在此刻吞沒了她,「  哇」地一聲,她哭了出來──☆◎△……一連串的咒罵聲從杜於口中說出來。  

    把馬子、泡妞,他是一把罩;打架、對罵,更是難不倒他。但是面對一個嚎啕大哭  的女人……他既罩不住也被難倒了。  

    「喂!喂!」  

    通常以他的經驗,如果有哪個女人敢在他面前哭,他鐵定二話不說掉頭走人。但今  天……他反常啦?  

    「你可不可以別哭了?」這口氣命令多於要求。  

    紀紹雲當他說屁話似的,愈哭愈大聲。  

    「拜託你別哭了,行不行?」表情雖有著不耐,但口氣已軟化了許多。  

    她還是沒有停止哭泣的打算,而且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杜於手足無措之際只好豎白旗。  

    「你到底要哭到什麼時候啊?」  

    「我就是想大哭,干你屁事!」她抽抽噎噎地指控著:「如果不是和你打賭,我干  嘛玩命?我為什麼要如此狼狽,所以錯全在你!」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好,千錯萬錯全是我的錯。反正現在你沒輸我也沒贏,一切扯平。OK?」  

    還說呢!要不是為了救她,他會把到手的冠軍平白送人。看見台上拿著冠軍杯的得  主笑得得意非凡,他就一肚子的鳥氣。  

    「不過……」他還是要警告她一下。「賭約可以不算,你別以為你就可以嫁給我大  哥,我大哥已經有一個談論婚嫁女朋友,我不會容許你去破壞他們的。」  

    他指的應該就是夏竹吧?沒想到前後三天不到,杜瑋和她進展得如此迅速,是這小  子在誆她還是真的?  

    改明兒個,她非要好好問個清楚不可。不過,她當然不會讓杜於知道她和夏竹是好  朋友,否則怎麼報仇?  

    「我什麼嗜好也沒有,就是特別愛搶別人的男朋友。」她是故意和他唱反調。  

    「我早知道你是這麼──」那個「賤」字他罵不出口。「我真後悔了你。」他氣得  七孔冒煙,岔然地拂袖而去。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她非但沒有報復的快感,反而心中充滿了酸澀。  

    愛情可以帶給人們愈挫愈勇的毅力,卻又帶給人剪不斷、理還亂的煩惱。到底要到  何時,他才會明白她的心?  

    「手術很成功,下星期就可以拆線了。」  

    醫生的話,令守候在手術室外的每個人像打了一針定心劑。  

    「謝謝你!醫生,真的謝謝你!」夏竹激動得有股想哭的衝動。  

    「你們可以回去休息了,只要留下一個人來照顧患者就行了,她剛剛動過手術,需  要好好休息。」  

    「我留下來照顧小梅。」杜岳義不容辭地說。  

    夏竹在杜瑋眼神的暗示下離去──也許是幾天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夏竹一坐上申  馬上就睡著。杜瑋不忍心叫醒她,只好把車開到山上,決定讓她好好地睡一覺。  

    沉睡中的她看起來是那麼地楚楚動人,那經常糾緊的眉心也舒展了開來。  

    在遭到挫折時,她或許表現得很堅強,但是杜瑋心領神會到她有顆脆弱的心,令他  想保護她一輩子;他絕不能沒有她,即使丟掉了全世界也不能沒有她。  

    如果沒有夏竹,他今生今世是不願付出愛情、接受愛情的……當夏竹悠悠轉醒時,  竟已是萬家燈火。  

    「天哪!我竟然睡著了?」她有-腆地笑了笑。  

    「你知不知道你睡著的時候像什麼?」他深情的眼光令人意亂情迷。  

    「像什麼?」剛睡醒的她有股迷濛、慵懶的美。  

    「像一個等待王子親吻的睡美人。」他輕輕勾起她的下巴給了她深情的一吻。「以  前我是不相信有宿命姻緣的,但是遇見你,我開始相信,我們一定在前世約定今生,否  則我不會一眼就認定你。」他將她擁在懷中,讓她聆聽他愛的細訴。「那天我無意間聽  到了一首歌,我就把它學下來,我告訴自己,如果你仍不敢接受我的感情,我一定要每  天到你家門口一遍又一遍地唱給你聽,直到你點頭為止。」  

    她為他的癡心而心疼。  

    「如果我一輩子都不點頭呢?」  

    「那我就唱一輩子。」  

    「你願意現在唱給我聽嗎?」  

    「樂意之至。」他如慕如訴地低聲唱了起來,那是一首英文老歌──  LOVEISLOVE……      LoveIsLoveIsNothingWithoutYouLoveIsLoveIsEverythingYouDoOpenU  pYourEyesAndYouWillSeeLoveIsLoveIsEverythingToMe……  YouDon'tHaveToTouchItToBeWrappedUpBeenInEmotionLikeMeEveryOneMustFeelHowIDo  LoveIsJustToBeCloseToYou

    他的歌聲充滿了感情,聽得她芳心欲醉;他那含情脈脈而又  迷濛的雙眸,也款款柔情地睇視著她。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30:33

第八章

天地萬物似乎也沉醉在愛河中……杜瑋才將車子駛入別墅中的車庫,趙媽就頂著一  副難看的臉色出現,彷彿驚嚇過度般的走到他跟前。  

    「少爺,你終於回來了!」  

    「怎麼了,有事嗎?趙媽?」  

    「老爺找了你一整天,還有太太,他們現在全在大廳等著你,你千萬要小心點,老  爺和夫人的臉色不是很好。」  

    對這樣的說詞他早習以為常。  

    平時若沒有任何事,杜正中絕不會找他,但是讓他意外的是連平日對他不聞不問的  母親居然也會等他?  

    一走進屋內,他馬上感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你上哪裡去了?手機也不開,call你也不回,你到底背著我搞什麼花樣?」杜正  中的口氣火藥味相當濃厚,顯然一定有重大的事發生,才會使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杜瑋細想一下,自覺在公事上並未出任何差錯,所以直覺告訴他,杜正中的發脾氣  一定和夏竹有關。  

    所以他作好了心理準備,著說服父親。  

    「我聽說,你把一個收發室的小職員調升做你的秘書,而且這個女孩子還曾在酒店  上過班,是不是有這回事?」杜正中的怒吼聲足以掀起屋頂。  

    「是。」杜瑋並不予以否認。  

    「你腦筋不清楚了,是不是?像這樣行為不檢點的女孩,你非但沒革她的職,還將  她升職?枉費你出社會工作這麼久了,居然會被美色給迷惑,你太教我失望!」  

    「爸,夏竹根本不是您所想的那種女孩,她到酒店上班完全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她妹妹眼睛失明急欲開刀,所以她才會去酒店上班,但是我已經阻止她去了。」  

    「哼!」杜正中冷哼道:「你用什麼阻止她?錢是不是?你給了她五十萬元對不對  ?這種用錢買得到的女人,你居然還被她騙得團團轉,你簡直鬼迷心竅了。」  

    「我是借了她五十萬,而不是給她;她也沒騙我,更沒有說謊,如果您不相信我說  的一切,您可以去問小媽,小媽看過她,也知道她是個好女孩。」  

    原本一直在旁冷眼旁觀的蔡雪琴,眼中發出凌厲的眸光,臉也沉了下來。  

    「阿瑋,你眼底還有我這個媽嗎?你交女朋友沒先帶來給我看,倒先去問你小媽的  意見,你還真懂得尊重你的小媽?」蔡雪琴的冷言冷語,令杜瑋極為難過。  

    「媽,我絕對沒有不尊重您的意見,而且,我也一直想找機會帶夏竹來見您,但是  我怕……」  

    「怕我吃了她?」  

    此刻蔡雪琴惡狠的神情讓他不覺得她是個母親,倒像個巫婆。  

    「媽,請您聽我解釋……」  

    「什麼都不必多說!」杜正中的咆哮聲打斷他的話。「像這種不清不白的女孩,我  絕不會讓她進我們杜家大門一步,更別想成為我杜正中媳婦。」  

    杜瑋的心涼了一截,杜正中一向說話算話,要他改變對夏竹的看法,恐怕比登天還  難。  

    他以期盼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母親,如果今天他的母親是林美玉而不是蔡雪琴,他相  信林美玉一定會為他不斷地向杜正中求情,然而蔡雪琴非但不替他求情反而還一副幸災  樂禍的表情。  

    從小到大,他就很清楚母親對他的異常冷淡,所以他也不敢期望母親會站在他這邊  支持他。但從沒想到,她竟會有如此令他心寒的反應。  

    「老爺,您就別生少爺的氣吧!」開口替他求情的居然是家中幫傭的趙媽。  

    「趙媽,你給我閉嘴!我們在管教兒子還輪不到你來插手,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  分!」蔡雪琴狠狠地瞪著趙媽諷刺道。  

    「太太……」  

    「去做你的事!」蔡雪琴一副要置她於死地的模樣。「不然,我就解雇你。」  

    「趙媽,您別擔心我了,您去忙自個兒的事吧!」杜瑋不想趙媽受他的牽連。  

    趙媽忍著心中的傷痛,含淚地走了出去。  

    一步錯,步步錯,她的後悔又能挽回什麼?對杜瑋,她永遠有一分虧欠。但她發誓  絕不會讓杜瑋受到一絲的傷害,她會用她的生命保護他。  

    說服杜正中已正式宣告失敗。  

    但杜瑋不敢讓夏竹知道這件事,卻萬萬沒想到蔡雪琴會找上夏竹。  

    夏竹來到蔡雪琴指定見面的coffeeshop。  

    「伯母,您好。」雖然夏竹無法把眼前這位高貴又冰冷的婦人與杜瑋聯想成母子,  但她還是很有禮貌地向蔡雪琴問候。  

    「坐吧!」蔡雪琴一副君臨天下的口吻,讓夏竹感到害怕。  

    蔡雪琴見她不言,口氣更高傲了。「我想跟你談一談你和阿瑋的事。」  

    從第一眼見到蔡雪琴,夏竹心中的不安就沒有放下來過,當蔡雪琴說出這句話時,  空氣更是沉悶得令她有透不過氣的感覺。  

    「阿瑋跟我提過你。」蔡雪琴眼中的鄙視,令夏竹的心更加深沉到谷底般,一墜不  起。  

    「我只有阿瑋一個兒子,我對他的要求很高,相同的,我對他未來的另一半也是有  同樣的要求。夏小姐,有關你的一切,我相當瞭解!試問,你覺得你可以達到我的要求  嗎?」  

    「伯母,我……」夏竹感到一陣虛脫。  

    「阿瑋的父親並不贊同你們交往,兩父子為了你起爭執,阿瑋父親的身體一向不好  ,如果阿瑋惹他氣得病倒而被冠上不孝子的罪名,你於心何忍?」蔡雪琴冷漠地指著她  道。  

    「我真的不知道阿瑋和伯父起爭執一事,他什麼也沒對我說。」  

    「他說了你會作何決定?」蔡雪琴的咄咄逼人讓她無力招架。  

    「伯母您意思是──」  

    「我要你離開阿瑋!」她切入今天的正題,從皮包取出一張支票遞到夏竹面前:「  這筆錢算是對你的補償,我希望你離開台北,有了這筆錢你可以過好日子,也可以找個  好男人結婚。」  

    「我和阿瑋是真心相愛,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她不容他人分裂  他們的感情,那對她和杜瑋都是一種侮辱,尤其在她真心付出所有之後,她必須保護自  己的感情。  

    「『愛』一斤值多少錢?」蔡雪琴冷笑著:「你嫌數目太少,你可以開個價錢,只  要不太過分,我可以給你的。」  

    「我不要錢!」  

    「那你要什麼?」  

    「我什麼也不要,我只要和阿瑋在一起。」  

    「你少在我面前故作清高樣,想不到你的城府竟如此地深,你以為你只要抓住了阿  瑋就可以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嗎?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她嗤之以鼻地冷嘲熱諷道:「  你要知道,杜家一向重視門當戶對,阿瑋的爸爸和我絕不會讓你這種不清不白女人進杜  家,如果你繼續唆使阿瑋和我們敵對,吃虧的只有你自己;阿瑋的爸爸個性非常強烈,  他可能一怒之下和阿瑋斷絕父子關係,取消他的繼承權,甚至革他在華大的職位……這  些後果恐怕不是你所能想像的。一旦阿瑋失去現在的一切,你還會愛他嗎?貧賤夫妻百  事哀,我勸你放聰明一點!」  

    「我不在乎阿瑋會失去什麼,但我絕不會失去阿瑋。」她頑強的抵抗使蔡雪琴惱羞  成怒。  

    「啪!」她重重地往桌子拍了一下,引來其他客人的異樣眼光,她從不在大庭廣眾  下失態,但今天她不在乎,只為了拾回兒子以及維護她在杜家的地位。  

    「你是準備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她咬牙切齒,面露陰狠毒辣的凶光。「好,我們  走著瞧!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夏竹心亂如麻地望著蔡雪琴離去的背影,剛才蔡雪琴臉上的凶光竟令她不寒而慄。  

    離開了coffeeshop,夏竹像縷孤魂在街頭遊蕩。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一直到撞上了一個人才猛然覺醒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她向被她撞到的人連聲道歉。  

    「夏竹,是我啦,紹雲!」她一抬起頭,紀紹雲馬上驚呼:「天哪!你臉色怎麼如  此蒼白,你的神情亦是如此狼狽,還好是大白天,不然我一定被你嚇死!」  

    「紹雲……」像溺水之人急欲抱住浮木,她偽裝的堅強在此刻瓦解,眼淚如掉線的  珍珠一顆顆地掉了下來。  

    「你怎麼了,別哭啊!」紀紹雲忙著拿出身上帶的面紙為她拭淚,一面還不斷安撫  她道:「別哭!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然後你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我,我來想辦法  替你解決。」  

    紀紹雲就近找了一個飯店,還好不是用餐時間,客人不多,她挑了個最角落的位子  ,然後向服務生點了兩杯咖啡。  

    紀紹雲讓她的情緒稍稍平緩之後才開口問原由。  

    「你是不是和杜大哥吵架了?」  

    夏竹搖搖頭。  

    「那一定是杜大哥欺負你了?」  

    她仍是搖搖頭。  

    「那該不會是小梅的手術……」  

    「都不是!」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你整個人像掉了魂似的?」紀紹雲想破頭了。  

    「我和阿瑋的母親見過面了!」夏竹把和蔡雪琴交談的一切全告訴她。  

    「太可惡了!簡直是仗『財』欺人嘛!」紀紹雲義憤填膺地拍了一下桌面。「金錢  和感情怎可以相提並論?夏竹,我覺得你做得很好,我支持你!」  

    「可是,我怕阿瑋會因為我忤逆父母成為不孝子,被人瞧不起。」她不想讓杜瑋夾  在其中為難。  

    「誰敢這麼無聊我就去海扁他一頓。」她活像個古時候路見不平的女俠,隨時要拔  刀相助夏竹和杜瑋。「你和杜大哥兩人真心相愛、兩情相悅,絕對不要因那可笑的門第  觀念就退縮,你們要更勇敢的悍衛你們的愛情!」  

    紀紹雲的鼓勵和支持像股暖流流過夏竹的心窩。  

    「謝謝你!紹雲。」夏竹感激地握住紀紹雲的手,心裡覺得踏實多了。  

    「謝什麼呢?你和杜大哥結婚時,記得請我當伴娘喔!」她嬌俏地說。  

    結婚──會有這麼一天嗎?  

    現在夏竹唯一的希望是,杜瑋的父母可以接受她,她就心滿意足了。  

    每雙期待的眼睛都直盯著醫生拆紗布的手,連呼吸也都變得小心翼翼。  

    「現在,請慢慢睜開眼。」醫生指示著。  

    夏梅緩緩地撐開眼皮,但馬上因刺眼的感覺,反射性地又閉回雙眼。  

    「醫生……」每個人都緊張得同時望向醫生。  

    醫生回以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好,現在再試一次,慢慢來。」  

    夏梅戰戰兢兢地緩緩地再度睜開眼,她首先看著夏竹,興奮地叫出來:「姊姊,我  看見你了,我終於看見你了。」  

    「夏梅,你真的看見……我了?」夏竹激動地含著淚水。  

    「看到了。」她很肯定地點點頭,兩姊妹高興地擁抱在一塊兒。  

    「好了,那你快看看我們……」杜於用手比站在左右兩旁的杜瑋和杜岳問:「猜猜  看我們三人哪一個是杜岳?」  

    夏梅以聲音分辨,馬上指著杜於說:「你是杜於!」  

    「哇!你滿厲害的嘛!」杜於對她翹起大拇指。「那這兩個人呢?」  

    她眼睛不斷地在杜瑋和杜岳臉上來回搜尋,終於她在左邊男子的眼裡見到了深情的  眸光,而讓她馬上分辨出他就是杜岳。  

    「快說啊?」杜於催促著。  

    「我想──」她故意先指著右邊的男子說:「他就是──杜大哥對不對?」  

    「賓果!」杜於用力地擊掌。  

    「我想小梅和老二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們出去吧!」杜瑋善解人意地。  

    不一會兒,病房內只剩下夏梅和杜岳四目交纏。  

    夏梅緩緩地走向他,伸出手撫摸熟悉的五官,嘶啞著聲說:「我真沒想到我可以看  見你,我好高興,高興得好想哭。」  

    「小傻瓜,看見我了還哭?」他執起她的手吻了又吻。  

    「我太高興了嘛!」她破涕為笑。  

    「又哭又笑,小狗尿尿。」輕笑一聲,他微抬起她羞紅的臉,俯身將唇蓋上她的唇  ,然後趁著她驚吁一聲微啟開唇之時,深深地加重了這個吻,讓已經陷入情網的夏梅心  中漾滿迷惑。  

    兩人都忘了時光正滴答、滴答一分一秒地流逝……一直到兩人都快因缺氧而窒息,  杜岳才有些不捨地將她鬆開了些。  

    「你怎麼可以沒徵求我的同意就吻我?這是我的初吻,你完蛋了,我會叫你負責的  。」在經歷過剛剛那個扣人心弦的吻後,夏梅的臉已轉為動人的玫瑰紅了。  

    「你想要我怎麼負責啊?」他充滿笑意地問。  

    「我……」她輕咬方才給吻得紅艷欲滴的唇。  

    「我有樣東西要送你,不過你得先閉上眼睛。」他很神秘地抿唇而笑。  

    「一定要閉上眼睛?」她嘟著小嘴。  

    見到他肯定的眼神,她只好乖乖地閉上雙眼;杜岳取出早已準備好的戒指迅速地套  上她的中指。  

    她一驚,睜開眼睛,傻傻地瞪著自己手指上的戒指足足有三秒鐘後,才說:「這…  …這是……」  

    「你不是要我負責嗎?我只有把你娶回家,以示負責嘍!」  

    「你是要我嫁給你?」一時的喜悅,幾乎令她的腦子無法正常運轉。  

    「小傻瓜,你不嫁我,難不成你想嫁別人?」他一臉的吃醋。  

    「如果我嫁給別人呢?」  

    「誰?有誰那麼大膽敢來和我搶新娘?」他故作凶神惡煞狀。  

    「你這麼凶,我怎敢嫁你嘛!」  

    他馬上換上一副溫柔的表情。「我最疼老婆了,我才捨不得凶你呢!」  

    「這可是你說的,你不可以說話不算數喔!」  

    「要不要我用行動表示?」他飛快地又吻上她的唇,令她再一次折服在他灼人的親  吻中,久久無法自己。  

    幸福的感覺悄悄佔據了夏梅的心,一直擴大、擴大、再擴大……杜瑋決定不顧一切  帶夏竹參加杜正中的生日宴會。他的決定得到杜岳和杜於的一致贊同;不過卻遭到夏竹  的拒絕。  

    「醜媳婦仍須見公婆的,況且你又長得這麼漂亮,我相信我爸媽一定會喜歡你的。  」他還不知道蔡雪琴和夏竹已見過面了。  

    「阿瑋,我還沒作好心理準備。」她不想告訴他,以免傷了他們母子間的感情。  

    「不行!你若不出席,我就沒有女伴了。」  

    「你可以找紹雲當你的女伴。」她知道紀紹雲的父母和杜家的交情一定會被邀請參  加的。  

    「我在你心中就這麼不受重視,你居然叫我去紹雲當我的舞伴!你難道不怕我移情  別戀?」  

    「我信得過你。」  

    「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他仍堅持。  

    「萬一你父母不喜歡我呢?場面不就變得很難堪?」她終於說出自己的心結。  

    「不會,我相信我父母會很喜歡你的!」其實他自己一點把握也沒有,但他願意賭  一次。  

    「阿瑋,你告訴我,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  

    「不!你不會的,你不會離開我的!」他將她摟得好緊好緊。  

    「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他惶恐地看著她。「小竹,你心裡在想什麼?」  

    【你們要勇敢地捍衛你們的愛情──】紀紹雲鼓勵她的話,又浮現在她耳邊。  

    「小竹,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他眼中的擔憂令她的心為之糾緊。  

    「好!我陪你一塊兒出席你父親的生日宴會。」她決定像紀紹雲說的──捍衛他們  的愛情。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31:15

第九章

杜正中的豪華別墅此刻只有「賓客如雲」四個字可以形容;許多政商界的名人都被  邀請。  

    林美玉照慣例地缺席,只因蔡雪琴在當初杜正中納妾時就曾挑明說過,不准林美玉  和她在同一個公共場合出現;林美玉自從嫁給杜正中至今,也從未在公共場合裡亮過相  ,這也是杜岳和杜於一直為母親叫屈的原因。  

    由於夏梅尚在住院觀察中,所以只有杜岳一人出席;紀紹雲也在父母的陪伴下走出  會中。原本她根本不想來參加的,但是又禁不起杜瑋再三要求,希望由她來陪伴夏竹,  她只好捨命陪君子。  

    一進會場,她的眼光就不停在人群中找尋杜於的蹤影,奈何卻遲遲未見到杜於,令  她不禁黯然神傷。  

    「紹雲,開心點!很多人都在注視著你,快露個笑容!」紀母壓低聲音對著繃著臉  的女兒說。  

    「媽,我又不是女主角,不會有人注意我的;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個性,虛偽  的事我做不來。」她沒好氣地。  

    「今晚的情況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她發現母親眼光閃爍不定,察覺到事有蹊蹺。  

    「我什麼也沒說……」紀母期期艾艾的。  

    「媽,我不希望你和爸背著我做出一些我不能接受事。」如果不是已經答應杜瑋,  她鐵定掉頭就走。  

    這時,門口一陣騷動。  

    原來是杜瑋帶著夏竹出現在眾人面前。  

    穿著一襲白色紡紗禮服的夏竹,有如出水芙蓉般的清純動人;而身邊的杜瑋穿著三  件式剪裁合身的亞曼尼西裝,突顯出他翩翩的風度。兩人就像金童玉女般的令人稱羨。  

    杜正中和蔡雪琴夫妻倆對兒子這種挑釁的作法火冒三丈;但礙於面子,他們都將心  中的怒氣全壓抑了下來。  

    杜瑋帶著夏竹來到他們面前,為他們作介紹。  

    「爸、媽,這位是夏竹。」  

    「嗯!」杜正中的反應相當明顯,令夏竹十分難堪。  

    倒是蔡雪琴一反當日的犀利,竟然對她露出個笑容──笑裡藏刀式的。  

    「夏小姐,歡迎你來玩。」  

    對母親這一百八十度的改變,杜瑋又驚又喜。  

    但是夏竹的感覺卻是冰冷的。  

    「阿瑋,紀伯伯和紀伯母在那邊,你和我過去打個招呼。」杜正中的口氣是不容拒  絕。  

    「好。」杜瑋爽快地答應,因為他也看見了紀紹雲,想帶夏竹一起過去。  

    不料,蔡雪琴卻開口對著夏竹說:「夏小姐,不介意留下來陪我聊聊天吧?」  

    「那小竹你就留下來吧!」杜瑋並未發現蔡雪琴心中的陰謀,誤以為她已改變對夏  竹的印象,才會表現得如此熱絡。  

    原以為蔡雪琴將她留下只為了再度羞辱她,卻萬萬沒想到蔡雪琴只是簡單地拋下一  句:「今晚你一定會很後悔的!」說完,便帶著勝利的笑容離去,留下一臉怔忡的夏竹  。  

    對夏竹而言,今晚的宴會是陌生的。  

    杜正中似乎是故意要隔開她和杜瑋,一直帶著杜瑋周旋在賓客中,使得杜瑋根本無  法脫身。  

    她不善交際應酬,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透透氣。  

    今晚的夜色很美,加上山上的空氣清新,使得夏竹忍不住貪戀地連吸了好幾口氣。  

    「夏小姐!」一個陌生的聲音令她回過了頭。  

    「您是……」眼前的婦人雖然才頭一次見面,但夏竹卻覺得她有點眼熟,曾經在哪  裡見過她。  

    「我是在杜家幫傭的趙媽。」她自我介紹。  

    夏竹恍然大悟,她經常聽杜瑋提起,難怪會覺得熟悉。  

    「您好,趙媽。」  

    趙媽以一種相當慈祥可親的眼光打量著夏竹,幾乎讓夏竹有婆婆看媳婦的錯覺。  

    「夏小姐,你真漂亮,我知道少爺的眼光絕對錯不了,你是個好女孩。」  

    「趙媽,您過獎了。」夏竹有種感歎,如果趙媽是杜瑋的母親該有多好。  

    「夏小姐……」趙媽握住她的手,激動無比地懇求道:「少爺他很愛你,你千萬別  離開他好不好?」  

    「趙媽……」  

    「請你答應我,求求你!少爺他很可憐的。」夏竹意外發現,趙媽眸中閃著淚光,  那是一雙如慈母的眼睛。  

    夏竹幾乎可以肯定,趙媽對杜瑋的關懷絕對多過蔡雪琴。  

    似乎察覺夏竹心中的疑惑,趙媽欲蓋彌彰地說:「少爺是我一手帶大的,我把他當  成自己的兒子一樣。」  

    「趙媽,您放心,除非阿瑋不要我了,否則我絕不離開他。」她除了是給趙媽承諾  ,也是對自己的承諾。  

    「聽你這麼說,我真是太高興了。」趙媽喜極而泣。「夏小姐,我……還有個不情  之請。」  

    「您說。」  

    「我希望你別告訴任何人,我倆今晚談過的這些話。」趙媽眼中帶著惶恐。  

    「為什麼?」  

    「因為我只是一個下人……」這當然不是真正理由。「而且我怕被太太知道了,她  會不高興。」沒錯,這才是真正的理由。  

    夏竹瞭解她的為難,點頭保證地說:「放心,我不會向任何人說的。」  

    「謝謝!」  

    屋內傳來一陣熱烈的掌聲,打斷她們的談話。  

    「一定是老爺要切蛋糕了,我得快進去做事,夏小姐你──」  

    「我隨後就到。」她實在很怕來自蔡雪琴不友善的眼光。  

    就在趙媽進屋之後,突然從角落衝出兩個人影。由於夏竹是背對著他們,所以沒發  現他們正帶著充滿詭譎的神情一步步地走向她……「各位嘉賓!」杜正中高亢的嗓音透  出他掩不住的喜悅。「很高興,大家在百忙之中抽空參加我杜某人的生日宴會,今晚若  有招待不周,還請各位原諒,在我切蛋糕之前,有件事我要鄭重地向大家宣佈,那就是  今晚也是我犬子杜瑋和紀博仁紀先生的千金紀紹雲訂婚的宴會。」  

    杜正中的話,彷彿向杜瑋投下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彈,炸得他腦子一片混亂;就在他  想開口反駁時,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只見杜於一副桀驁不馴的神情走到杜正中的身旁。「對不起,各位嘉賓,由於我父  親過於興奮,所以一時說錯了名字,其實今晚和紹雲訂婚的人是我不是我大哥,但是我  相信很快地大家就可以喝到我大哥的喜酒了,現在我吻我的未婚妻,大家不會介意吧?  」  

    在場的人回以熱烈的掌聲。  

    他神情自若地走向還未從震撼中回過神的紀紹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攫住她的  唇。  

    這一吻來勢洶洶,紀紹雲幾乎沒有反抗的能力。  

    當他鬆開她的唇時,他居然還曖昧地將唇緩緩移至她的耳邊,看在旁人眼中,誤以  為他在對她說甜言蜜語的悄悄話,豈知紀紹雲聽見的卻是命令的話。  

    「露出笑容,配合著我,嗯?」  

    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但是杜正中的臉已經因忿怒而扭曲變形,只聽見蔡雪琴一聲  驚叫,杜正中整個人已向後倒,杜瑋和杜岳見情況不對,迅速上前扶住他們的父親,慌  張地叫著:「快叫救護車!」  

    現場陷入一陣混亂中……「你們明知你們父親有心臟病,還故意惹他生氣,你們簡  直是不孝子!」  

    面對蔡雪琴的指責,杜瑋和杜於無言以對。  

    「大姊,我想孩子們不是故意要惹正中生氣的。」林美玉為杜瑋和杜於求情著。  

    「你還有臉說話?看你教出什麼樣的好兒子!」蔡雪琴狠狠地瞪著她罵道。  

    林美玉豈會不明白蔡雪琴對她的恨意,她太瞭解蔡雪琴那倔傲的個性,蔡家本來就  是巨富人家,所以她自小被寵壞了,加上杜正中能有今天的地位,有一半的功勞來自蔡  家的栽培,就是因為如此,蔡雪琴才會更跋扈,也因此使得杜正中一見到溫柔賢淑的林  美玉就不可自拔地愛上了她,甚至不顧蔡雪琴的極力反對娶了她當偏房,這對愛面子如  命蔡雪琴是一大諷刺,以致她的個性變得乖張、冷漠異常。  

    杜於見母親受委屈,氣不過地衝到蔡雪琴面前怒吼著:「是我做錯事惹爸爸生氣,  一切的過錯由我承擔,你別對我母親大呼小叫的。」  

    「呵──真是什麼樣的母親生什麼樣兒子。」蔡雪琴嘲諷著撇撇嘴。  

    她的話也激怒了一旁的杜岳。  

    「大媽,我希望你對我母親說話時可以尊重她一點。」  

    「林美玉你很行,養了兩個兒子來對付我!」蔡雪琴氣忿地看著仍一言不發的杜瑋  叫道:「你算是我的兒子嗎?你沒見到這兩個私生子在欺負你母親嗎?」  

    「媽,求求你別再吵了!」面對這樣的爭執,杜瑋相當的痛苦。  

    「你這不孝子,虧我養你這麼大,你居然胳臂往外彎,幫著外人欺負我?」蔡雪琴  歇斯底里地哭鬧著。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杜瑋心力交瘁。  

    「請你們不要大聲吵鬧,會影響病人的病情。」醫生從病房走出不悅地說。  

    「醫生,我爸爸他現在情況怎樣?」三兄弟異口同聲。  

    「情況已穩定下來,但記住不要再讓他受刺激,你們可以進去看他了。」  

    蔡雪琴似還想發飆,但聽見醫生的話之後,馬上第一個走進病房。  

    「滾出去……你們這些不孝子全給我滾……」杜正中一見到杜瑋和杜於又馬上不顧  醫生的警告怒吼著。  

    「正中,別生氣!身體要緊。」林美玉擔心地安撫著丈夫。  

    「你這女人是耳聾?正中不想見你的好兒子,還不快將他們兩個帶走,省得惹正中  生氣。」蔡雪琴冷眼旁觀地說。  

    就在林美玉要開口為兒子求情時,杜岳搶先一步說話了。  

    「爸,請別生大哥和小弟的氣,其實小弟會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大哥和夏竹,大哥  和夏竹兩人是真心相愛的,請爸爸成全他們,不要拆散他們,只要爸爸肯答應,我願意  辭去學校教書的工作回公司做事。」  

    杜正中揚高眉毛,但臉上的怒氣已略減。「你是在和我交換條件?」  

    「不止是二哥,我也願意放棄賽車,回公司任您安排。」杜於說。  

    此時表現出三兄弟的濃厚手足之情。  

    「你們兩人不後悔?」杜正中直盯著兩個兒子,要不是此時不宜笑出來,他真想開  心大笑。  

    一個媳婦挽回兩個兒子的心應該不吃虧吧?  

    「我們絕不後悔!」杜岳、杜於異口同聲。  

    「好!我答應你們。」  

    任誰也無法相信,一向硬脾氣的杜正中居然會輕易妥協!  

    「爸,說話可要算數的。」杜於還是疑問重重。  

    「要不要我簽名保證?」杜正中不悅地看著這個從小到大最愛和他唱反調的兒子。  

    杜岳向杜於投了個適可而止的眼神,終於讓他閉上嘴。  

    「爸,謝謝您成全我和夏竹,我一定要夏竹好好地孝順您。」杜瑋又高興又激動。  

    「嗯,你叫這兩個兔崽子少惹我生氣倒是真的。」杜正中閉上眼睛,口氣有些疲憊  地說:「好了,除了美玉留下來照顧我之外,你們全部回去吧!」  

    這無疑對死要面子的蔡雪琴是一大羞辱,她冷著一張臉,一言不發地走出病房。  

    「大哥,我們也快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夏竹吧!」杜於也迫不及待地拉著杜岳和杜  瑋離開。  

    林美玉看著三個兒子興匆匆的表情,她非但沒有感染他們的喜悅,反而忐忑不安起  來。  

    蔡雪琴一直視他們三個母子為眼中釘、心中刺,杜岳和杜於以回公司作為交換條件  ,雖然他們只是一心想幫杜瑋的忙,並沒有其他的企圖,但是蔡雪琴會容得下他們嗎?  林美玉愈想愈不安,總覺得事情還沒結束──夏竹失蹤了!  

    當杜氏三兄弟興高采烈地要把好消息告訴她時,她卻不見人影?找遍她極可能去的  地方,也沒有訊息。所有人都慌了、急了。  

    杜瑋心中的懊悔絕不是筆墨可以形容的。他知道夏竹一定聽到杜正中宣佈他和紀紹  雲訂婚而傷心離去;她的失蹤只是為了懲罰他。  

    趙媽看著他們,三天來不眠不休地到處找夏竹,個個臉上都已露出倦色,尤其見到  杜瑋一臉的憔悴和消瘦,她心疼得無以復加。  

    「各位少爺、小姐,我煮了一些鹼稀飯,你們吃一點吧!」她明白大家胃口不好,  所以特地煮了一些口味清淡的食物。  

    「我吃不下。」夏梅搖著頭,雖然醫生三申五令地不許她流眼淚以防影響眼睛恢復  的情形,但她還是會忍不住掉下淚來。  

    對她而言,夏竹是她唯一的親人,她不能失去夏竹。  

    「我也吃不下。」紀紹雲了口氣,她對夏竹的失蹤一直耿耿於懷。  

    其實,她才是整個事件中最無辜的受害者,尤其她的初吻又在莫名其妙下被該死的  杜於給奪走,加上最近媒體又不斷對她和杜於訂婚一事加以宣傳,她覺得自己才是真正  該失蹤的人。  

    「小梅不吃,她也跟著不吃,幹嘛?你還嫌我們不夠煩啊?」就是控制不了自己這  張臭嘴,為什麼每次和她開口說話口氣就是這麼沖,杜於滿懊惱的。  

    要不是因為每個人心情不好,紀紹雲絕對會和他唇槍舌劍一番。  

    她極力控制住心中高張的怒火,以極平靜的口氣說:「我托了幾個朋友幫忙打聽夏  竹的消息,我現在過去問看看他們是否找到一些蛛絲馬跡。」說完,她以可以置人於死  地的眼光狠狠瞪了杜於一眼然後才離開。  

    她的不滿,杜於當然接收到了,但礙於面子,他忍不住又衝口而出:「看什麼,比  眼睛大啊?」  

    「老三,你可不可以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有點風度!」杜岳忍不住要說說他。  

    「沒風度的人是她,每次見到我像個仇人似的,好歹我現在也是她的未婚夫,她卻  把我當頭號大敵人看。」他的口氣很酸,很不是滋味。  

    「既然是她的未婚夫,就對她溫柔一點,像你這似蠻牛的個性,別說未婚妻不滿意  ,恐怕根本沒有人敢嫁你。」  

    「二哥,你今一吃錯藥了?怎麼淨長他人威風滅我的志氣?」  

    「我只是說句公道話!」杜岳推了他一把。  

    他一臉莫名其妙。「幹嘛?」  

    「這麼晚了,你放心讓她一個人去找朋友?萬一遇上歹徒……」杜岳話還沒說完,  杜於雙腳像裝了風火輪似的已「咻」地一聲不見人影。  

    「真是死鴨子嘴硬!」杜岳失笑地搖搖頭。  

    「喂!等我一下!」  

    杜於愈叫,紀紹雲的腳步就更加快些。  

    但是杜於仗著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很快地就追過了她。  

    他像個不動冥王擋在她面前。  

    「你沒聽過好狗不擋路嗎?」其實,她心裡暗暗高興他會追出來,但就是忍不住要  嘲諷他。  

    這兩人簡直是絕配!  

    「你敢再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試試看!」老虎不發威當他病貓看?  

    「我喜歡用什麼口氣說話沒人管得著,你閃開一點,我不屑理你。」用不屑呢!很  挑釁喔!  

    「這是你自找的!」  

    在她還來不及想什麼,他已經一把摟住她的腰,低頭找到她的唇。  

    他吻她,嘴唇用力揉搓她的唇,像懲罰她似的;她掙扎著想要擺脫他,但是他實在  太強壯了。  

    輾轉間,她放棄掙扎,而他的吻也逐漸變得更深、更長、更綿更細,更加侵略。和  上次在杜正中生日宴會上的那「小兒科」的一吻比起來,更加煽動情,更加挑逗人心。  

    她一向不服輸的個性使然,她開始依樣畫葫蘆、對他調情。  

    她一派天真的心態而做出的舉動,對杜於更具挑逗,更能牽動他最深處的慾望,更  具震撼──只見他猛地倒抽一口氣,烏黑的眸子緊盯著她不放。  

    杜於吻過的女人多到數不清,卻從未對她們之中的任何人有任何的感覺,可是這紀  紹雲卻在他心底激起了奇妙的漣漪。  

    他愛上她的吻──不,正確的說法是他愛上了她。  

    天哪!他瘋了不成?他杜於怎會愛上她?這麼潑辣的小野貓。  

    「我告訴你,你是我吻過的男人中,最差勁的一個!」她「臉紅氣喘」地說著謊話  。  

    「你跟過很多男人接吻?」  

    「沒錯。」  

    他一聽,一股火氣直往上冒,他心中泛出的酸味可媲美工研酸的煙囟,光是想像她  和別的男人打啵兒的情形,他就有股想殺人的衝動。  

    「你最好從現在開始牢記??旱?矸?」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她裝傻。  

    「你是我的未婚妻。」  

    她有沒有聽錯?他竟承認她是他的未婚妻?她幾乎快樂昏頭了,但僅存的一絲理智  讓她冷靜下來。  

    他一定又在耍什麼花樣了!  

    「你也別忘記,那只是一場世紀大騙局,你最好搞清楚!」  

    她的話像一桶加了冰塊的水,直朝他頭頂上淋了下來。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31:41

第十章

深沉的夜,靜得出奇──被布蒙住眼睛的夏竹,只能靠感覺來分辨日夜的溫差。  

    她不記得是怎麼回事,只知道有人從她背後用手巾蒙住她的鼻口,然後就墜入了一  個黑色的無底洞;當她悠悠轉醒時,她的手腳已被捆綁,眼睛也被蒙住,嘴巴甚至也被  貼上膠帶。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她也不明白是誰要這麼殘忍地對待她。  

    從她睜開眼睛到現在,她就沒有吃過東西、喝過水,她知道每天都有人來看她,因  為她總聽到腳步聲,但是來的人卻不曾出過聲。  

    由於飢餓交迫、加上她身上的水分流失得多,還有日夜的溫差之大,更讓她陷入了  昏迷中──又是黎明的到來,對杜瑋而言,只要找不到夏竹,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我有種感覺,我好像聽到姊姊在求救!」夏梅的話令人心驚膽顫。「姊姊她不可  能丟下我不管,她一向最疼我的,她絕不會狠心棄我而不顧,所以姊姊她一定是遭人綁  架。」  

    夏梅的話他們也想過,所以每個人都守在電話旁一刻也不敢鬆懈,可是自從夏竹失  蹤到現在卻不見有歹徒勒贖的電話。  

    「小梅,你別胡思亂想,你姊姊也許是去散心幾天罷了。」紀紹雲安慰著她。  

    「對啊,說不定夏竹今天就會回來了。」杜岳知道這個機率微乎其微。  

    「我覺得心神不寧,眼皮直跳,姊姊一定遇上了什麼危險了,我好怕!我好怕!」  夏梅掩著因恐懼而哭泣的臉道:「我和姊一直很親密,雖然我們不是雙胞胎,但是我們  從小就會互相心靈感應。有次姊姊在路上不小心被車撞倒了,當時我也有這種不安的感  覺,還有一次我好玩地從樹上跌了下來,當時我的腳受了傷、流了好多血,當時姊姊也  有過這種感覺,所以……」  

    「別說了,小梅,別哭了,你忘了醫生的叮嚀,這樣會影響你的眼睛,夏竹知道了  一定也會很難過。」杜岳將她摟在懷中輕聲地安撫著。  

    「如果夏竹真的被歹徒綁架,沒理由歹徒會沒有動靜,而且我們也報了警,也是音  訊全無。」紀紹雲也跟著擔憂起來。  

    「說不定已經被撕──」  

    在杜岳狠狠一瞪,杜於連忙自掌嘴巴,連忙改變話題。「奇怪,怎麼肚子有點餓,  趙媽怎麼沒弄點東西給我們吃?」  

    「這個節骨眼你還有心情吃東西?」紀紹雲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要是平常,他鐵定會發飆地回她話,但出乎意料,他竟朝她笑了笑。  

    「我去叫趙媽煮點東西讓大家吃,這可是非常時期,還沒找到夏竹,誰也不可以病  倒。」總算說了一句較為中聽的話。  

    「夏小姐,你醒一醒啊?」  

    是天使的聲音嗎?  

    夏竹沉重的眼皮無力地掀了掀又閉上。  

    「可憐的孩子,你千萬不可以死!你要活著,為了少爺而活。」趙媽含著淚,悲慟  地用手拍打著昏迷不醒的夏竹,拚命地叫著她,試著讓她恢復意識力。  

    「阿瑋……小梅……」  

    上帝保佑!她還活著。  

    「夏小姐,你快清醒過來!」趙媽不安地瞄瞄屋外,深怕剛才已走遠的蔡雪琴會再  回來。  

    要不是她夠機警發現蔡雪琴的行蹤可疑,夏竹恐怕會這麼活活地被折磨而死。  

    她作夢也沒想到,蔡雪琴居然可以心狠手辣到這種地步。  

    「趙……」夏竹終於奮力地睜開眼瞼,在見到趙媽的那一剎,她的全身像被注入一  股新的力量。  

    「夏小姐,我是趙媽,你覺得怎樣了?」  

    「很……」她氣若游絲地擠出一絲笑容。  

    「上帝保佑!你一定要撐下去,趁太太沒發現時,我們快點離開,少爺找你找得好  急。」她吃力地撐起一身軟綿綿的夏竹,艱困地一步步往外走。  

    突然一個黑影擋住她們的去路,只見蔡雪琴一臉陰霾地注視著她們。  

    「太太?」過於吃驚加上力量不夠而使趙媽踉蹌一跌,連帶著夏竹也跌坐在地上,  差點又讓她昏了過去。  

    「趙媽,你好大的膽子啊?」蔡雪琴一步步地逼近她們。  

    趙媽擋在夏竹面前雙膝一曲,抱住蔡雪琴的腳求饒著:「太太,我求求你!放過夏  小姐。」  

    「你求我?」蔡雪琴用力一腳踹開她。「你有什麼權利求我?」  

    「我知道我是沒有權利,但是請你看在阿瑋的分上──」  

    「住口!」蔡雪琴像被狠狠戳了一刀似的扭曲著臉。「你別忘了你曾發過毒誓!」  

    「太太,夏小姐是無辜的,只要你放過她,讓她和少爺在一起,我這輩子、下輩子  、下下輩子都願意給你作牛作馬。」  

    雖然夏竹腦子有些混沌,但從她們的對話中,她察覺到事有蹺蹊。  

    「我不稀罕你給我作牛作馬,當初若不是我好心收留了你們母子,恐怕你們母子早  已餓死在街頭。」  

    母子指的是趙媽和誰?  

    夏竹抬起眼睛直盯著蔡雪琴,似乎想從她口中獲得答案。  

    「臭丫頭,你死瞪著我做什麼?」蔡雪琴手一揚就給了一巴掌,眼見第二巴掌又要  落下時,趙媽又緊緊抱住蔡雪琴的腳。  

    「太太,你若有怨氣請發洩在我身上,你別打夏小姐。」  

    「你給我滾開!」她伸腳又是重重一踹,但趙媽卻死命地抱住不放。  

    夏竹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產生的一股力量,整個人撲向蔡雪琴,但畢竟她身子很虛弱  ,禁不起蔡雪琴的奮力一推,她又跌得七葷八素。  

    「死丫頭,你居然敢攻擊我!」蔡雪琴雙手朝她頸子用力地掐緊,她眼露凶光,嘴  露殘酷的笑容,陰狠地說:「是你毀了我所有計畫,如果不是因為你,林美玉母子三人  不會和我爭權利與地位,只要我除掉你,一切仍屬於我的,就連阿瑋也會乖乖像隻狗聽  命於我。所以,我要你死!」對於一個近乎失去理智的人,其力道是相當驚人的。  

    「不要啊!太太,你會殺死夏小姐的!」趙媽用力地將她拉開,但卻徒勞無功,就  在此時,她眼角餘光瞄到地上一塊石塊,情急之餘,她想也沒想地拿起石塊就往蔡雪琴  後腦砸了過去,受到攻擊的蔡雪琴因疼痛而鬆開掐住夏竹頸子上的手,回過頭怒視著趙  媽。  

    「你這個賤婦,你居然恩將仇報!」她狠狠地打了趙媽兩巴掌,又像宣洩似的不停  地用腳踹著她。「如果沒有我,你的兒子能有今天嗎?他能當上杜家的大少爺,享受榮  華富貴嗎?說不定跟著你,他已經病死、活活餓死,甚至被人恥笑他是一名私生子。」  

    原來,當年趙媽因遇人不淑而被拋棄,當時已懷了身孕,走投無路之下來到蔡雪琴  的娘家幫傭。恰好此時,蔡雪琴已發現杜正中有了外遇,為了挽回丈夫的心,她只好謊  稱自己有了身孕,然而還是無法阻止杜正中娶林美玉,為了怕自己在杜正中心中失去地  位,她只好逼著趙媽把兒子給她,並答應讓她留在杜家幫傭,趙媽在蔡雪琴軟硬兼施下  ,又為了讓自己兒子可以受到良好的栽培,終於答應了蔡雪琴。不過,蔡雪琴曾要趙媽  發毒誓,不會向任何人洩露杜瑋真正的身份;趙媽也一直遵守著諾言,從不敢表明自己  的身份,只能默默照顧著杜瑋。  

    夏竹已經從蔡雪琴說的話中瞭解到事情的真相。  

    當然,這件事,蔡雪琴是不會也不可能讓第三者知道,否則她一生的心血不就全毀  了?所以她不會饒過夏竹。  

    眼見她再度逼向夏竹,趙媽奮不顧身再度撲向蔡雪琴,兩人扭打成一團。  

    「夏小姐,你快走!快走!」  

    夏竹怎能棄趙媽而不顧,但身體虛弱的她根本幫不上忙。  

    「夏小姐,你快走!快去找少爺!」  

    一語驚醒夢中人。是的!她要去求救!於是她吃力地拖著虛弱的身子一步步往前爬  行,突然背後傳來一陣驚叫聲,當她回過頭時,蔡雪琴和趙媽已像球似的滾落到山崖下  去了。  

    這樣的悲劇是誰也不願見到的。  

    蔡雪琴因後腦勺的傷口流了大量的血,在送醫的途中已宣告死亡;趙媽也因傷勢過  重而正在急救中。  

    雖然夏竹的身子很虛弱,但是她仍然堅持在手術室外等候。  

    手術室外的紅燈令人怵目驚心,每個人的神情都相當的沉重。  

    紅燈終於在大家焦急的等待下熄了,穿著白袍的醫生面色凝重地走了出來。大家一  擁而上,迫不及待想知道趙媽的安危。  

    「我已經盡力了,但是患者傷勢過重,請各位要有心理準備,患者特別指定要見一  個叫夏竹的小姐,她說有話要單獨對她說話。」  

    「我陪你去!」杜瑋不放心地說。  

    夏竹已經明白趙媽為什麼會指名要單獨與她說話的原因,所以她拒絕了杜瑋。  

    見到趙媽裹著一身的白紗布,夏竹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狂瀉而下。  

    「趙媽,您要好起來。」她握著趙媽冰冷的手哽咽地說。  

    「夏……小姐……請……你答……應……我……兩件……事……」趙媽眼角滴下了  淚水。  

    「您說,我答應您。」她為趙媽拭去淚水。  

    「請不要……告訴……少爺……有關他……身世的……事……」  

    「好,我不會說,我絕對不會說。」  

    「另外一件……事……請你……替我……好好……照顧……少爺……」  

    「我答應您,我全答應您。」夏竹淚如雨下。  

    「夏小姐……我……把這條項煉……送你……當見面禮……」趙媽將手中握著的項  煉交給夏竹。  

    「媽!謝謝您。」  

    趙媽就在夏竹這句話中,帶著滿足的微笑而合上了眼睛。  

    因為中國人的習俗,杜正中決定讓杜瑋和夏竹在蔡雪琴和趙媽的去世百日內舉行結  婚典禮。  

    紀紹雲帶著禮物送給了夏竹。  

    「夏竹,我可能無法參加你和杜大哥的結婚典禮,這是我送你們的一對水晶鴛鴦,  祝你們白首到老,永結同心。」  

    「你為什麼不參加我們的婚禮?」夏竹拿著她送的禮物,難以相信地看著她,她還  曾經說過要當她的伴娘的不是嗎?  

    「因為我想回英國去。」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也許好幾年以後吧!」她輕歎了一聲。  

    「為什麼?」  

    還不是因為那只呆頭鵝,不過,她沒告訴夏竹。  

    「你走了,杜於怎麼辦?」夏竹突如其來地問。  

    她苦笑:「他不關我的事,而且他一定巴不得我盡快消失在他眼前。」  

    「你真捨身──走?」夏竹語帶雙關。  

    「不捨得也得捨,也許這就是我的命吧!」她給了夏竹一個擁抱。「不能當你的伴  娘,但是,我要當你孩子的乾媽喔!」  

    「你真的只想當我孩子的乾媽而已?」  

    「不然你以為我還想當什麼?」  

    「你說呢?」夏竹回以一個詭譎的笑容。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18 10:32:04

終曲

桃園中正國際機場──紀紹雲帶著一身的落寞走向海關。  

    當初她由英國回到台灣時,她曾告訴自己要留下來,不會再離開了;然而對自己說  過的話猶言在耳,卻已對自己背了信。其實她可以不走的,但她受不了內心因愛所受的  煎熬。愛上杜於也許就是她這一生最大的錯誤?  

    雖然她一再提醒自己,他是個超級混蛋,忘了他吧!但是,唉──她心裡很清楚,  這輩子她是忘不了他,因為她還是愛著他的。  

    空服員面帶微笑地為每一位乘客指示位置所在。  

    紀紹雲提著行李找到自己機票上所註明的位子,卻意外發現座位上已被人坐了去。  

    由於對方拿著報紙,見不到臉,她很有禮貌地說:「對不起!這位子是我的。」  

    對方動了一下,報紙緩緩地挪開,露出一張她朝思暮想的臉。  

    「你怎麼來的?」她的心微微顫抖,卻面無表情,天曉得!她的手也跟著微微顫了  起來。  

    「我是跟航空公司訂了位子,然後取了機票,經過海關的檢查,再走進機艙,坐上  這個位子的。」他皮皮地跟她玩起文字遊戲。  

    她冷哼一聲,決定不予理會,逕自走向空服員。「對不起!我可以換位子嗎?」  

    空服員很熱心地替她找尋其他空位,偏偏這班飛機竟然客滿。  

    「小姐,很抱歉,沒有其他位子可以讓你換,你的位子有什麼問題嗎?」  

    「我……」她才開口,馬上有個聲音插了進來。  

    「她是我的未婚妻,因為我們之間有點小小的誤會,不用擔心,我很快就可以讓她  不生氣了。」  

    空服員笑著點點頭又忙著去工作。  

    「你是什麼意思,誰是你的未婚妻?」她恨不得將手上的行李,往他那張英俊得過  了分的臉砸過去。  

    「小姐小姐別生氣,明天帶你去看戲!」  

    她懷疑他的臉皮比銅牆鐵壁還厚。她決定不理會他,坐回位子上閉目假寐。  

    驀然,她的手被抓住了,然後手指上竟被莫名其妙地套上戒指。  

    「喂!這是什麼意思?」她又驚又喜,但仍佯裝生氣。  

    「我是愛情捍衛戰士。」他又是一臉的皮相。  

    「你──」  

    「我講一個故事給你聽。」他對她的怒氣視而不見似的,逕自說起他故事。「我有  一個未婚妻,結果當我準備舉行婚禮時,我才發現她居然跑了,我很著急,不知道她為  什麼會不要我了?」他裝得一副可憐兮兮樣。  

    「為什麼?」  

    「因為,我居然粗心大意忘了給她套上戒指,所以她才會氣跑了。」  

    「錯了!她才不是因為沒有戒指才跑的。」此時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哦?」他饒富趣味地看著她。「那你知道她為什麼要跑?」  

    「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她的未婚夫根本是頭呆頭鵝、大蠻牛。」  

    「誰說她的未婚夫是大蠻牛、呆頭鵝?」杜於按下服務鈴,沒多久,一位空服員捧  著一大束的玫瑰花緩緩走過來,把花交給杜於。  

    杜於捧著花束,以高亢激昂的聲音對著她說:「親愛的,請你嫁給我好嗎?」  

    紀紹雲根本沒料到他會當著所有乘客的面前向她求婚,她幾乎愣住了。  

    見她沒有反應,乘客的反應可比杜於還來得著急,紛紛拍手鼓噪。  

    「跪下!跪下!」  

    應觀眾要求,就算男子漢膝下有黃金,為娶得美嬌娘,杜於也只好豁出去了。  

    他單腳跪地,以極優美的求婚姿勢再求一次婚。「親愛的,請你嫁給我好嗎?」  

    「要我答應可以,不過……」她終於回過神了。「我要你對我說九千九百九十九句  愛的真言,我就嫁你。」  

    「九千九百九十九句?」杜於傻眼了。  

    不過,經由機上三百多位乘客的大力協助下,在飛機抵達英國的前一刻,他終於說  完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句愛的真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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