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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千水-【驚風動雷情(銀月傳奇之一)】《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6 00:10:42     標題: 千水-【驚風動雷情(銀月傳奇之一)】《全文完》

千水-驚風動雷情(銀月傳奇1)

人家是後娘欺負前妻生的子女,
無奈她母親是宮女,命運更悲慘。
自小不准進正宮,一切自行打理,
被姊姊的白馬王子愛上是惡運源頭,
為免生紛爭,只願長伴青燈古佛,
可惜塵緣未了,是良緣?是孽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國家有難,
需要王室人血祭,以解兩國恩怨,
忽有一王者風範的俊偉男子救起她,
令溫婉如她,幽閉的心扉逐漸開啟,
此情震撼天地,是福分?是禍害?
傳說中,只要得到銀月公主的祝福,
就可以獲得一生一世的幸福快樂,
真的嗎?肩上有銀色平月形胎記的她,
果真能排除萬難,得到愛的祝福?
還是重蹈母親愛情被詛咒的覆轍……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6 00:11:03

前言   

  在遙遠的年代,存在著一族人,名喚「銀月」。

  他們以月為神、以月為尊、以月為生活的唯一信仰,原本他們是最自然無不的一族,擁有操控自然、長生不老的能力。然而歲月造嬗在猜忌、爭鬥中生存的人,已沒有最初的真誠無私,同樣地,依銀月存在而擁有的能力也漸漸消失。

  如今,銀月尚在嗎?

  沒有人知道。

  傳說最後一代的傅人是個公主,她的美麓絕塵,足以令世間的人傾倒,一出生便擁有強大的法力。然而再大的力量也無法挽回全族的命速,「銀月」之地不復存在,她也隨著一段淒美的愛戀消失了蹤影,自此沒有再出現遇。

  她說:「人心或許會迷失,但銀月永隨天地長存。我將盡其一生守護著銀月族人。」

  銀月族真的存在嗎?

  傅說只要能得到銀月公主的祝福,便可以得到一生一世的幸福。沒有人深究竟是真是假,曾經為追尋永生秘密而探索的人全都無功而返。逐漸地,這些古老的記憶被塵封了。

  現今的世界分屬四個國境:風、雷、水、火。

  在銀月消失的混亂時代中,分別有四個具有遠見及領導能力的人,各據一方建立了自己的國家,互定平等互惠的條約和平共存,唯有一支奇特的族群,他們不依附任何國家的護佑,過著自主自立的生活,像是遊牧民族,又像是只為生存而結合的一群人,它的組成分子複雜,而且只為利益才輿外界合作,由於他們的層次不一且包含不同民族,故領導者自名為「四方盟」。

  這樣的簡述也許您仍不十分明白,沒關係,傳說的事總教人半信半疑,且讓我們看看在平凡的人間,風、雷兩國之間發生的一段情仇糾葛,劇目就叫「驚風動雷情」。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6 00:11:21

楔子   

  「風兄,你是當真的?」雷之王凝重地問。

  「以我們兩國的交情,你說我會拿這事開玩笑嗎?」風之王認真而專注地回答,一反平時的戲謔。

  得到了理想中的答案,雷之王突然笑了。「好小子,原來這幺勤務往返,是別有目的呀!」他轉向另一旁始終沉默的溫婉女子。「文柔,你意思如何?」

  「這……」被兄長一間,臉上突地微紅。「全憑大哥作主。」她說完羞怯地退下。

  在座兩名男子收回注意力。

  「風兄,文柔是我唯一的妹妹,你我又是至交,你們的事我當然樂見其成。只希望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照顧文柔,若她往後有任何不是,也希望你看在我倆交情的份上,多擔待些。」

  「雷兄言重了,我一定會好好待文柔的。」風之王堅定地保證。

  ***  

  「咳……咳!」床上的人劇烈地咳著。

  「母后,母后,您不要緊吧!」文柔坐上床沿扶著太后,一手輕拍她的背部,神情滿是擔心。

  「皇姨母都咳得這幺厲害了,怎幺會不要緊,你究竟會不會照顧?」玉環不滿地詰問。

  「好了,」太后威嚴地喊了聲。

  「對不起,皇姨母,我是太擔心您的病情,才一時失了分寸,請您不要生氣。我親自熬了些人參雞湯來孝敬您,請皇姨母一定要珍重自己的身體。」說完她的手一揮,來人即刻端上一碗人參雞湯。

  玉環郡主親自端起奉上,邊伺候太后邊說笑,完全將一旁的文柔摒棄於外。

  ***  

  「文柔!文柔!」一處理完政事,風立言便聽說在慈寧宮(太后居住之所)發生的事,忙不迭地來到後宮,幾經轉達回到寢宮,發現妻子正神傷欲泣。

  「文柔!」他走近床榻拉她入懷,心疼地說:「你受委屈了。」

  她在他懷裡搖了搖頭,抬起淚痕斑斑的臉。

  「言,告訴我實話,為什幺母后總無法敞開心胸接納我?為什幺玉環對我有那幺深的敵意?」

  「文柔……」他開口欲說些安慰的話,卻遭她打斷。

  「言,不要瞞我,我有應該道的。」

  「唉!」他歎口氣。「文柔,我對你的心意你應該明白。自凌真死後,留下幼小的傅文,母后一直希望我再娶,玉環從那之後常籍故親近母后,成了母后心中理想的王妃人選,但我即意外認識了你,進而相知相愛,共結連理,母后其突不在意的,只是玉環……唉!她都看不開,若不是因為有親戚這層關係,我早將她逐出宮外,又豈容得她如此目無尊長。文柔,你能諒解喝?在你最需要我時,我卻不能及時保護你。」他自責,深情望著摯愛的妻子。

  「言,你早該讓我知道的。」

  「你後悔嫁我嗎?」他擔心地望著她,心中有些著急。

  她低頭一笑,認真地對他說:「言,無論往後會如何,對你,我從不後悔。」

  「文柔……」聽到這樣的回答,他糾結的心才放鬆,繼之而起的是無限的柔情,低下頭吻住那猶自微笑的小嘴,手一揮,任輕幔落下,圍住了滿室的春意。

  ***  

  「為什幺這個時候會發生了這樣的事?」風之王震怒。

  「現在西城情勢危急,請皇上速下決定。」

  「傳朕口諭,各將士隨時待命,朕要親自領兵平亂。」

  「領指。」來人退下。

  另一邊,「什幺!你說皇上要親自須兵出征?」玉環表示驚訝。

  「是的。這次西城叛亂,令皇上震怒,今早聖旨已下,明日校場調兵遣將,皇上要親自上戰場。」有人通風報信。

  「是嗎?那這可真是個好機會了……」玉環念頭一轉。

  ***  

  「言!」聽說了消息,雷文柔忍不住擔憂起來。

  「別擔心,文柔,你應當明白我的能力。」他摟住妻子,用溫暖慢慢驅走她的不安。

  「我不在的這段期間,若玉環再對你不尊重,你也不必容忍她,那丫頭愈來愈無法無天,若再不教訓一下,難保有一天不會鬧出事。答應我,一切以你自己為重,好好照顧自己,嗯?」

  「我會的。言,你也要答應我,早日平安歸來。」突然,她的臉起了層薄暈。「為我和我們未出世的孩子。」

  「什幺?!」我沒聽錯吧!你說我們有孩子了!」他又驚又喜,一手近乎崇敬的撫摸她的肚子,又看向她。見她含笑點頭,風立言忍不住將她抱個滿懷。「天哪!文柔!文柔!你真是我最好的妻子,我風立言對天發誓,今後只有你一人是我的妻子,我唯一的珍愛!」

  「言!」她流下欣喜的淚水,在這離愁依依的夜裡,有說不出的難捨與數不盡的恩愛。

  ***  

  「郡主!郡主!請您三思。」來人誠惶誠恐地勸阻。

  「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玉環嚴厲地看他一眼。

  「小的不敢,只是……」

  「好了,照我的話做。」

  「這……是。」他無奈地退下。

  「好好的公主你不做,偏偏要來搶我的立言,是你先犯到我頭上,就別怪我狠心無情!」她怨恨地一咬牙,心想沒有退路了!

  ***  

  「你說的是真的?!」

  「皇姨母,玉環怎幺敢騙您呢?您看,這是我無意中得到的密函。」說著,遞上手中的信。

  太后接過一看,臉色遽變!「來人,擺駕東宮。」

  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東宮。此時的雷文柔卻絲毫不覺即將來襲的風雨,正教導著儲君風傳文讀書習字。

  「太后駕到。」

  一聽見宮人通報,雷文柔偕傳文急忙起身迎接。

  「參見母后。」

  「皇奶奶。」傳文乖巧地問好。

  「傳文,過來皇奶奶這邊。」看見唯一的孫子,就算是有再大的怒氣,也暫且不發。

  傳文依言走近。

  「乖。」她先疼愛地摟了樓孫子,再抬起頭時,臉上已佈滿怒意。

  雷文柔依然行禮末起,抬起頭看見自己的婆婆一臉盛怒,玉環則是高深莫測的模樣,心中開始忐忑不安。

  「不知母后親臨東宮,有什幺要事?」

  「什幺事?你自己做了什幺,還要哀家一一說明嗎?」

  「我做了什幺?母后,文柔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哼!玉環,拿證據給她看。」

  「是。」玉環轉向雷文柔。「看清楚了,這是什幺!」

  雷文柔接過來翻開看,臉色刷白。她急忙辯白:「母后,我不知道為什幺會有這封信,但是我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母后,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

  「沒有?!」她益加憤怒,指著信說:「這封信上有你的親筆宇跡,和雷之國王族的徽印,你還敢狡辯?雷文柔,你欺我風氏一族太甚!不要以為你得到言兒的寵愛就可以一手遮天、為所欲為,有我在,你休想得逞。」

  「母后,我真的沒有。我已身為風之國王妃,沒有必要再夥同外人來顛覆風之國,那對我並沒有任何好處啊!母后,您仔細想想。」

  「誰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幺?」玉環咄咄逼人。「誰知道你是不是早和西城城主密謀,置我風氏一族於死地?誰知道你是不是奉你兄長的命令,先把表皇兄迷得暈頭轉向,再進王宮作內應,想趁機佔領我風之國?雷文柔,別人會被你楚楚可憐的柔弱外表所騙,但是你休想騙得過我程玉環!」

  「玉環,你不要含血噴人,」

  「我含血噴人?!,就讓你心服口服。你手上的信是物證,來人,把王后身邊的貼身侍女帶上來。」

  「太后饒命!太后燒命!」侍女被帶上後,一臉惶恐地跪下求饒。

  「喜兒,你怎幺了?」雷文柔嚇了一跳,被眼前的情況弄得莫名其妙,心中泛起了些微的不安。

  「王后,喜兒對不起您,對不起您!」她邊說邊磕頭。

  「喜兒,你這是在干什幺?」雷文柔冷下表情。

  「喜兒,你別急,慢慢地說,只要將所有事情緣由說出來,我保證你安全無虞。」玉環郡主優雅地走近安撫著,眼神閃過一絲詭譎的光芒。

  「王后,對……對不起,我出賣了您!」

  ***  

  「你說什幺?!」男人大驚失色地跳起。

  「公主被人誣陷罪名,此刻生命垂危,風之王在外征戰,接獲消息時,下令處決公主。」

  「嚴統,率領護城軍中的精英三百名,隨我前往風之國。」

  ***  

  「不,我要見立言一面,我不相信他會下這樣的命令,我要見他一面,我不接受這樣的審判,這樣對我不公平,我沒做,沒有理由要我承受這幺大的罪過。」她堅決地說。

  「你接受也罷,不接受也罷,有罪也好,沒有罪也好;總之,聖旨已下,無人可違抗,你再也沒有機會為自己辯白。」玉環冷笑地說。

  雷文柔聞言猛地一抬頭,霎時,她明白了。

  「是你,對不對?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精心設計了一切,讓母后信以為真,利用皇上不在宮內的這段時間,想置我於死地,對不對?」

  「喲,想不到,你還不太笨嘛!」

  躲在庭柱後的小人影跟路地復退一步,旋即拔腿往太后的寢宮奔去,而正在交談的兩人,因注意力集中在彼此身上,誰也沒有發現。

  「為什幺?為什幺你要這樣待我?為什幺你這幺恨我?為什幺?」

  「為什幺?」玉環揚起一陣飄忽妖異的笑,緩緩走近。「一個將死的人不需要知道太多……」

  突如奇來的一切讓她措手不及。

  「不」

  ***  

  「皇兄救我!救我!皇兄——」

  「你在哪裡?不要怕,王兄馬上就到你身邊,不要怕!」

  「不,皇兄,來不及了——」

  「文柔!」

  他不能相信!這是真的嗎?他百般疼愛、呵護備至、從來捨不得她受一絲委屈的妹妹,竟然在她面前香消玉殞,而他卻連解救的能力都沒有?!

  「皇上!」隨從們個個悲憤不已。

  「我以雷之國名義對天發誓:風、雷兩國情義就此斷絕。今日風之國對我雷之國的羞辱,他日一定要血債血償,凡我雷之國人民,終不可忘!」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6 00:12:45

第一章   

  天剛破曉,大地由黑暗邁向光明,原本寧靜的街道出現了三三兩兩的行人,沿路的商家一家接一家開工了,原本冷清的城市一下子變得喧囂、活絡起來。

  值夜的人換了班,風之國的王宮也漸漸甦醒。

  插上最後一支銀簪,細心地為公主調整好髮型後,看著鏡子中的精心傑作,不免讚歎了起來:「公主,您真是麗質天生,再加上適度的裝扮,簡宜清雅高貴得如天仙下凡,我想這世上再找不到比您更美的人了!」能當公主身旁的第一侍女,除了要夠靈巧且熟知公主的個性,嘴上功夫也一定了不得。瞧瞧!這公主能有這樣的「貼心」侍女,還能不心花怒放嗎?

  「貧嘴,」她輕啐了一句,臉上有掩不住的自得,隨之似乎又想起了什幺,忍不住歎了口氣。「可是,就算我再美、再好,又有什幺用呢?在他的心裡,她永遠是最重要的,我永遠也追不上。」

  「公主,您可千萬別看輕了自己,您是風之國的第一公主,千金之軀有誰能比得上?更別說您高貴、優雅的氣質,和舉世無雙的美貌,普天之下又有誰能及?她在宮中的地位如同打雜的宮女,怎幺能跟您比呢?將軍只是一時被她迷惑而已,您想想看,有誰會有眼無珠去娶身份卑下的宮女,而不要尊貴的公主呢,您說是不是?」她盡責地安慰主人。

  「你呀,就是會哄我開心,也不枉我疼你一場。」一番話聽下來,玉葉公主想不開心都很難,她不愧為公主身邊的第一侍女。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呢!公主。」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接若說:「時候不早了,公主,該去向皇上和王后請安了。」

  「嗯。」主僕兩人朝東宮走去。

  一會兒後,「兒臣參見父王、母后萬福。」玉葉優雅的行禮。

  「快起來,玉葉,今兒個怎幺這幺早就上東宮來了。」昭安王后見自己的女兒一早就來請安,心中著實高興。

  玉葉起身後,笑意盈盈地回答:「難得今天父王不必上早朝,所以女兒特地前來陪父王、母后用膳,女兒已經有好些天沒見到父王了呢?」

  「哈……」風之王一聽,開懷大笑,接著用一副明瞭又帶點促狹的語氣道:「玉葉,你這話說得讓父王非常開心,但是,你真的只是來看父王而已嗎?」

  「唉呀!母后,您看父王啦!老愛取笑女兒!」被窺見心思的玉葉公主雙頰飛也似地佈滿紅潮,走到母親身旁,撒嬌著不依。

  正在笑鬧的當兒,宮外傳來通報聲。「保國將軍晉見!」

  不一會兒,便見一名氣宇軒昂、面目俊秀的男子進人。

  「臣楊桐參見皇上、王后、公主。」

  「免禮。」

  「謝皇上。」楊桐拘謹地起身,立於一旁。

  「楊卿毋需拘柬,今兒個不是上早朝。既然大家都到了,一起到觀景樓用膳吧!」皇上如是說著,眾人豈有不從之理。

  「遵旨。」
  ***    

  「張伯,為什幺一早大夥兒就忙成這樣?」看著來來往往穿梭忙碌的眾人,綺紗心中不甚明白,令天不必上早朝,父王應當沒這幺早起才是。

  宮裡的大廚張伯一邊熟練地炒萊,一邊答道:「今天皇上請了楊將軍一同到觀景樓用早  目送綺紗離去,張伯在心中祈求:但願上天能多善待公主些,別讓坎坷繼續發生在她身上。

  ***

  「亦飛,最近風之國情況如何?」夜深寂寥的宮院中,只見兩名男子優閒地對奕、品茗,右方的男子開口,有其一股氣勢——一種屬於王者的風範。

  「一切如您所預期。」他回答。顯然這也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平淡的語氣卻包含絕對的尊敬,手中的棋子平穩地落下,不因談話而稍有遲疑。

  「那幺,我們該出發了。」

  左方的那名男子一聽見這話,驚訝地抬起頭。「皇上,您……」

  不待他說完,他揮手阻止。「亦飛,這件事關係著整個國家的榮辱,你認為我會置身於外,只下命令而不參與?展開行動之前,要能確實掌握敵情。你該明白,我不做沒把握的事,也絕不會半途而廢。」

  的確。但身人敵國,未免太冒險了些!」

  彷彿心意相通似的,他接著開口:「身為一國之君,若我連這點膽識都沒有,有何資格站在眾人之上?」

  「皇上,亦飛只是不希望您涉險。」他說道,眼神坦誠無畏。

  他微微頜首,繼續下棋。「兩日後動身,不必驚動任何人。」意思是說兩人單獨前往,不對外公開,也不下任何命令,行動絕對機密。當然,尤其要瞞著那個「既年長且心臟不是很有力」的三代老臣霍丞相羅!

  「亦飛明白。」他當然明白,天知道他寧可去做任何苦差事,也不要去接受老丞相偉大的「精神訓話」。

  ***

  「公主,今兒個是您十七歲的生日,我請張伯準備幾樣小菜,為您慶祝慶祝!」說著便歡歡喜喜要往御膳房走去。

  「別忙了,寧心。」綺紗喚道,神情有些孤寂、落寞。「你知道我從不過生日的,我的生日,也是娘的忌日。我常常想,如果沒有我,娘和父王可以多些日子相聚,如果沒有我,也許娘仍會好好的,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公主……」

  風傳文一踏人梅宮,聽到的便是這樣的對話,一時之間百感交集。這些年來,他不曾好好地照顧小女兒,任她在梅宮裡獨自生活,只有寧心伴著她一同成長,雖然衣食無缺,卻沒有母親、父親的關愛。此時,他真的感到心疼和慚愧,同樣是女兒,一個天生嬌貴,輕易地擁有眾人的呵護與關愛,噓寒問暖無微不至;一個卻命運多舛,不曾有人關心注意,獨自守著這座宮院,即使有苦也無從訴。他這個父親為她做過些什幺?

  看著寧心自責難受的模樣,綺紗搖頭微笑。

  「寧心,別為我難過了,至少我還有你們關心,我不該自怨自文的。你想怎幺做就去吧,晚上我們一同到御膳房。記得,別鬧得太晚便成。」

  寧心聞言不禁歡喜地笑了。「謝謝公主,寧心明白。」說完便要去找張伯,一轉身卻看見皇上走了進來。

  「寧心參見皇上,皇上萬歲!」

  「父王!」聽見寧心的聲音,綺紗驚喜地回頭。

  「寧心,吩咐下去,朕中午要在梅宮用膳。」

  「是,皇上。」寧心領命而去。

  「父王,這樣好嗎?」綺紗有些擔心地問。

  「難道父王來梅官,你不高興?」他笑問。

  「當然不是,父王能來,綺紗怎幺會不高興。只是!怕王后不開心,若再和父王起衝突,那就不好了。」

  風傳文逕自坐下,慈愛又不捨地看著女兒,十七歲的年紀,出落得娉婷動人。她的美貌完全承襲自她母親,但在纖弱的神態中,有著一股少見的堅毅,那是她母親所沒有的。

  「過來,讓父王看看!」

  綺紗依言走近。

  「這些年來,父王太疏忽你了,將你一人放在梅宮,不但沒有好好安排你的生活起居,連普通的關心也沒做到,我是個很差勁的父親,既保護不了你母親,也沒好好照顧你。」

  「父王,別這幺說,綺紗知道您有難處,綺紗從來沒怪過您。我很明白王后對我的排斥,她能允許我住在梅宮,已經是很大的恩惠了,我沒什幺不滿意的,更何況有寧心和張伯他們在這兒,我並不寂寞。只是,綺紗不能在父王身旁照顧您、孝順您,請父王原諒!」她滿懷愧疚地說。

  「紗兒!」風傳文感動地叫著,擁有這樣一個貼心的女兒,他還有什幺不滿足呢?不行,至少他該為她做一件事:讓她離開這座冷清的梅宮,得到一生的幸福。

  「紗兒,你是個絕對值得人疼的女孩,沒有好好照顧你,是父王的疏忽,往後的日子父王要使你得到應有的幸福和快樂。」他低喃著。

  「父王?」綺紗聽得不甚明白。

  「算了,這讓父王來安排吧!」風傳文笑著說,換了個話題。「今天父王要好好陪陪你,為你慶祝生日。你希望父王送你什幺?」

  「紗兒什幺都不缺,只希望父王您永遠健康無憂。」綺紗笑著回答。父王能有時間來看她,她已經很滿足了,更何況今天父王要陪她一整天,她已經得到最好的禮物了。

  看見她燦爛而歡喜的笑容,風傳文也跟著輕鬆起來了。「好,那就算父王欠你一個願望,只要你想到了,隨時告訴父王,父王一定盡力達成!」

  「謝謝父王。」

  「啟票皇上,酒菜已準備好,隨時可以用午膳。」寧心進門報告。

  「好。紗兒,我們到前院用膳,你得陪父王多談談。」

  「是,父王。」綺紗笑著回答。

  ***

  「楊桐,楊桐!」

  「喔!公主,有什幺事嗎?」他回過神。

  「你怎幺了?心不在焉的,是不是不願意陪我逛花園?」趁著最近楊桐較空閒,玉葉請母親昭安王后下旨讓楊桐多陪陪她,原以為可以藉此多親近,誰知道揚桐老是望著盛開的花兒,望著望著就出神了,一點兒也沒將她放在心上。

  「對不起,公主。」楊桐恭敬地說。平時地巡視邊城,兩個月才回京一次報告情形,原本趁著空閒,希望有多些時間到梅宮去探望朝思暮想的人兒,玉葉公主卻見不得他有空閒,硬是請王后下旨要他隨行在公主身旁,保護她的安全,害得他滿腔希望全化成灰。不遠處即是梅宮,他卻不能前往,怎不教他扼腕,偏偏大公主又不肯放人,為什幺總是難以如願呢?他想要的,對他不屑一顧;他不想要的,卻偏偏糾纏著不放!

  「楊桐,你其實並不願賠本宮出遊,對不對?」她平靜地說,臉上沒有任何喜怒表情,教人猜不透。

  「未將不敢。」楊桐拱手行禮。

  「你不必瞞本宮,本宮心裡很明白,你最想去的地方其實是梅宮,最想見的人其實是長年居於冷宮中的風綺紗,對不對?」

  「公主!」楊桐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就那幺令你念念不忘嗎?」反平常的驕縱任性,她哀怨地瞅著他,神情裡全是受傷的柔弱。「告訴我,我哪裡不好?哪裡惹你討厭了?為什幺你總不肯多看我一眼?」說著,淚水已盈滿眼眶。

  「公主身份尊貴,又美如天仙下凡,有誰比得上?楊桐心中並無任何比較,請公主莫多心。」

  「你很會安慰人。」她有些嘲弄地說。「毋需任何比較,因為綺紗在你心中是無人可比的,對吧!」

  楊桐一時啞口無言,綺紗的確是他今生唯一想要的女子。

  將他的反應完全納入眼底,風玉葉心裡既驚訝又悲哀,無法控制地任淚流出了眼眶。「想不到,我堂堂一個王室的公主,比不上一個小宮女所生的女兒。我從小要什幺有什幺,唯一最想要的,卻是費盡心思也得不到,說什幺身份尊貴、美如天仙,全是假的!哈……哈……」她跌跌撞撞地衝出他的視線。

  「公……」他喚了又止。能說些什幺呢?他無法喜歡她,還能安慰她什幺?不想了,先找時間去看看綺紗才是正經事。

  ***

  「母后,為什幺我對他這幺真心,他的心裡卻永遠只有綺紗,我好很,我真的好很哪!」她捶打著棉被,趴在床上哭泣。

  「玉葉,先別傷心,聽母后說,慢慢來,不要急,你愈是生氣,只會讓楊桐離得愈遠,這樣是不行的。」扶起猶自哭泣的女兒,她堅定地說:「對楊桐不能硬來,只能用哀兵姿態,讓他對你心生愧疚,自然無法斷然拒絕,那幺你還是有機會的。」

  風玉葉停止了哭泣,深吸了幾口氣,「母后,我還有機會嗎?」

  「傻孩子,你當然有機會,不但有,而且你一定會贏。我會找時間和你父王談談,讓他為你作主。聽母后的話,別再哭了,你絕對勝得過綺紗,我的女兒是獨一無二的。」

  「嗯。」玉葉點點頭。下定決心,她怎能輸給一個她從來都瞧不起的人呢?有母后支持,父王也不敢反對,那她還有什幺好擔心的呢?

  綺紗,我絕不允許你勝過我!

  ***

  「公主,您先休息吧!這兒由我來處理。」送走了皇上,寧心指揮著人收拾一室的混亂。

  「寧心,謝謝,那這兒就交給你了,待會兒不必等我了,我要到娘的墳上走走。」

  大勢底定,寧心趕緊回頭。「公主,這幺晚了,您還是別去了,不如明天早上再去吧!」

  「別擔心,不會有什幺危險的。」王室的墓園豈是人人能進?她笑寧心,「小心,太多疑的人老得快喔!」

  「公主,您還嘲笑我!」寧心跺腳。「如果您堅持要去,那幺寧心陪您去吧!」

  「不用了,寧心。」她搖搖頭。「你也累了一天了,還是早點休息,我自己一個人去見娘就可以了。」

  「可是……」

  「寧心,你不聽我的話了嗎?」她佯裝臉色一沉。

  「是,公主。」她連忙道:「您一個人千萬小心。」

  「我知道了,沒事就早點兒休息,別等我了。」仔細地交代完,綺紗往墓園走去。

  ***

  墓園位於宮廷的西邊,由西門出去約半公里,平常除了清掃的官女,鮮少有人出入。

  踏著明亮的月色,風綺紗獨自一人往西門外而去。每年至少有一天,她會在這樣的夜裡到母親墳前,訴說著種種或沉默相伴。縱使她不曾見過母親,但天生的血緣關係不可抹滅,由父親收藏的母親畫像中,至少還能窺見她當年的神采。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風綺紗沒有注意到隨後而來的不速之客。

  祭拜完母親後,綺紗起身行至一旁的河邊。舉目凝望遠方,她的思緒頓時飄得好遠:真要這幺過一生嗎?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身於宮中,其實沒有太多的選擇,既不甘於被人主宰生命,又無力回轉,即使有再大的想望,都只是徒增傷感罷了。

  「公主!」

  她一震,回頭看見的是她極力迴避之人。

  「公主心中可有憂煩?楊桐願盡棉薄之力,為公主解憂除煩。」他無限關心又抬眼仔細將眼前的人打量了一次。

  原本楊桐必須巡視王宮,查看各守將是否盡責,苦於沒有機會可到梅官探望佳人,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時,讓他瞧見了綺紗獨自一人出了西門,驚喜之餘,隨即舉步跟上。

  「是你!」強自壓下心中的震驚,綺紗勉力維持著無表情的臉,不顯出慌亂。「為什幺跟蹤我?」

  「楊桐巡視禁軍,不意遇見了公主走出西門,楊桐擔心公主的安危,才隨後而來,絕沒有蓄意跟蹤的意思,請公主莫要生氣。」好不容易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兒,他貪婪地看著她沐浴在月光下屐現出的絕美,熾熱的眼光毫無隱藏。

  綺紗沒有多說一句,舉步越過楊桐準備回梅宮。他的出現,壞了她所有的好心情與興致。

  「公主!」楊桐閃身擋住去路。

  綺紗只見一個巨大的身影閃至眼前,連忙後退。

  「讓開!」穩住步伐,綺紗抬起頭,有些慍怒。

  「公主為何急著回去?難道,你就那幺討厭我?」他的眼神有些痛苦。

  「楊將軍,請你自重。」

  「綺紗!」他滿腔的柔情因她的冷淡全化為不平,一下子爆發出來。「綺紗,你告訴我,我究竟是哪裹不好,為什幺你對我就不能和顏悅色些?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在外執行任務,想的、念的只有你,一回京,想見的也只有你,所有帶回的新奇事物,也都只為了能博你一笑。可是,可是你回報我的是什幺,除了冷漠還是冷漠,連一絲溫柔也沒有,這到底是為什幺?」他追問。

  綺紗被他的狂話嚇了一跳,再退後一步,「楊將軍,夜深了,有什幺話明天再說吧,我要回宮了。」她小心地說著拒絕的話,有些害怕他今日的反常。

  楊桐向前猛地抓住了綺紗的雙手,手勁大得弄疼了綺紗,他卻彷彿毫無所覺,更用力地握住。

  「綺紗,你是我的!我楊桐這一輩子只想娶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放開我!楊桐,你放開我!」綺紗用力地掙扎、叫喊,楊桐卻彷彿沒聽見,一心只想得到眼前心愛女子柔順的迎合,絲毫沒有放鬆的跡象。

  「父王!」

  綺紗情急生智,故意往後叫了聲,趁楊桐分神之際,奮力掙脫雙手的束縛,往前一用力,順利推開了楊桐,然而卻因太接近河邊,自己受到後座力影響,一時腳步不穩,失足跌入河中。

  「啊!」

  「綺紗!綺紗!」楊桐回過神立即往河邊找,無奈因不諳水性,不敢貿然下水,只能焦急地直往水裡望。

  「公主!公主!」

  聽見身後傳來叫喚,楊桐往草堆一閃。

  「奇怪,怎幺不見公主,難道她回宮了?」久候綺紗未歸,寧心提著燈出來尋找,卻仍然不見公主的身影。

  「再到別處找找吧!」寧心當下即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看見她走遠,楊桐才現身。平靜的河水依然沒半點異樣。

  ***

  隱密的山洞中,只聽見火堆「嗤嗤——」地燒著。

  火堆四周晾著濕透的衣物,洞口被茂密的草木擋住,只有幾許光線流洩,證實現在已是白天。由外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這是個山洞。火堆旁端坐著一名男子猶自沉思著。

  她究竟是誰?為何會失足落水?

  「慈悲」從來不是在他身上可以發現的,但他卻意外地救了她。美麗的女子對他而言向來垂手可得,卻沒有人能令他心生憐惜,然而,他對她卻泛起了些許不忍。這不是他該會有的情緒,他搖頭甩開莫名的感覺,轉頭看她。

  她已經昏迷了一整夜,裹住她的是他的長披風,披風下的她不著寸樓。在他救起她時,她渾身濕透,為避免橫生枝節,他除去她身上所有的衣物,用披風包住她單薄的身子,避免她受寒。

  收拾已干的衣物,一聲呻吟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唔……」她螓首微轉,悠然醒來。

  睜開雙眼,見到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思緒空白了一會兒,隨即她想起發生的一切,猛然坐起,忽然覺得身體一涼。

  「啊!」她輕呼一聲,看見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急忙拉起散落的披風。

  「醒了?」

  聽見男聲,她猛地抬頭,萬分戒慎地瞪大眼睛,來不及掩飾的表情有著不容置疑的驚恐慌亂。

  將她的反應完全的人眼底,他微微揚起漂亮的嘴角,神情裡有著戲謔。

  「不必害怕,若我真的想做什幺,你現在害怕又有什幺用,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裡,我有的是機會。再說,我對睡著的女人沒興趣。」一雙眼毫不正經地看著她。

  「你……」她咬住下唇,不知該作何反應。看現在的情形,很明顯的是他救了她,她該感激他的。可是他表現出來的態度,卻可惡到了極點!

  「怎幺不說了?」

  「請你把我的衣服還給我。」她定下心,決定不搭理他的嘲弄。

  看見她正經不苟言笑的樣子,他更有興致逗她。

  「難道你對救命恩人一點都不感激嗎?連說『謝謝』兩個字都不會!」

  「非禮勿視,你現在的樣子就算有禮貌嗎?」氣不過他的戲謔,不經思索的話衝口而出。

  「哈……」聽到她的回答,他不由得大笑——好個聰穎靈敏的女子。然後揚揚手上的衣物:「如果我不給呢?」

  「你……」聞言,她的心亂了,他在逗她。她遇上的究竟是怎樣的男子?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個無賴,她感覺得出他身上自然散發出的氣勢那不屬於普通人,可是他的言行卻比無賴更無賴!

  「要怎幺樣你才肯把衣服還我?」她認了,不想招致更多的嘲弄。

  「告訴我你的名字。」他的聲音低柔,不自覺觸動她心靈的某一處,眼神裡有些認真。

  「是不是告訴你我的名字,你就會把衣服還給我?」壓下心中莫名的情感,她毫不讓步地反問。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讚賞的神情,旋即又恢復原先的不正經。

  「如果不回答我,就沒有機會取回你的衣服。」他一派優閒地重新坐下,等著她的回答。他不急,因為她一定會說。

  「綺紗。」她輕輕吐出兩個字。「我的名字叫綺紗。」

  「綺紗?」他深邃的眼神直盯著她。「很美的名字。」他起身將衣服放至她身邊,輕撫了下她的臉頰,下咒似地說了一句:「和你的人一樣脫俗!」旋即閃身出洞,拋下一句:「快換上衣服,免得著涼。」這次他沒再作弄她。

  待她回過神來,他已至洞外。

  「無賴!」她雙頓微紅,用最快的速度著裝。

  彷彿一切在他掌握之中般,她束好腰帶,他隨即入洞。不可避免地,她又被他嚇了一跳,哪有人時間算得那幺准的!

  拾起披風在她肩上繫好,他心中已有了決定。

  「走吧!我送你離開。」拉起她的手,只持見她痛呼一聲,他反射性地執起她的手,拉起衣袖,看見一片紅腫。

  「怎幺回事?」他滿臉陰霾地問。

  不知怎地,她心虛地低下頭,沒有回答。

  他二話不說地幫她上消腫藥,直到擦勻了。

  「告訴我。」他用眼神說明了他的堅決。

  無奈地,她把她落水的情形說了一次。

  「楊桐」,他記住了。

  分別在即,他毫無預兆拉她人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去了她不曾有人採擷的甜蜜!

  在她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時,他得到了預期中的答案,滿意地笑了。在他能隨時碰得到她的距離,如同誓言般宣告:「綺紗,現在我讓你走,但你必定會再回到我身邊,成為我的人!」

  「不!」聽到他最復一句,她回神驚喊出聲,打破他的咒語。

  揚起自得的笑聲,他更狂妄地說:「綺紗,我要的束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你絕不會是例外!」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6 00:12:58

第二章   

  「亦飛,派人到風之國找一個名喚『綺紗』的女子,三天後我要知道所有關於她的消息。」一回到雷之國,他立刻下令。憶起她倔強的拒絕,他漂亮的嘴角不由得揚起微笑。

  「是。」傅亦飛不明所以,看見皇上似有若無的微笑,他更是驚訝得忘了反應。怎幺回事?去一趟風之國,發生了什幺事,能讓一向視女人為無物的皇上如此大費周章。

  「亦飛,你在想什幺?」

  「沒有。」他回答。「只是臣不明白,皇上何以會下這樣的決定,以往您從不曾為任何女子費心過。」亦飛坦白地說,雖然他們名為君臣,但情如手足,一向無話不談,也由於如此,他才敢直接提出心中的疑問。

  雷之王——雷昊笑了笑。並沒有回答,表示他不願多談,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這幾天,可有任何消息回報?」

  「一切如往常,風之國並沒有特別的舉動,現任的風之王膝下無子,也沒有對外發展的野心,唯一重視的是各邊城的防禦。最信任的將領,也是風之國第一將軍楊桐,深受器重,邊城部署大多出自他的策畫。聽說風之王非常賞識他,有意將大公主許配給他,日後也許由他繼承大統。」亦飛將這幾天的調查結果,簡要地報告一下。

  「楊桐?」他眉一挑,想起了她的話:他緊抓住我不肯放手,這便是那時掙扎所留下的痕跡……雷昊陷入沉思,楊桐在風之國的身份如此特別,綺紗必定也不是個尋常的女子,但她的衣飾卻沒有任何貫重之物,若說她是王宮之人,裝扮又不合理,只有一點!他腦中靈光一閃,她右手臂上的殷紅守宮砂——凡是在王宮中的女子,必須點上守宮砂以表清白,莫非……她真是王室中人!

  向來以國家政事為重,不輕易為情迷惘的雷昊,卻在這緊要的調查報告時怔仲失神,沉浸於自己的思緒,這很不尋常,亦飛靜靜地觀察,不再言語。方纔的詢問讓他明白他的主子不願多談,他何須再問。而且,他相信,這個謎不會藏得太久。

  「亦飛,加深各方面的調查,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結果。」他果決地下了命令,心中也有了決定。

  綺紗,不論你是何人,雷昊都要定你了!

  ***

  回宮已經三天了,寧心隱瞞得妥當,沒讓任何人知道她曾失蹤了一夜,而那件事似乎也離她非常遙遠。綺紗獨自坐在鞦韆上,失神地想著。

  腕上的紅腫逐漸消失,那一夜的事情如同不曾發生過,沒有人詢問,也沒有人會提起,但是她心裡卻很明白,它是其其實實地發生過了。

  那人究竟是什幺樣的男子?他救了她,也看盡了她的身子,無形地奪去她的清白,她為無力改變而心慌,但也疑惑:若這是他要的報償,他盡可在她昏述時為所欲為,但他沒有!在她著衣時他很君子地避了開,可是在言詞上,他卻又對她極盡調戲之能事,臨別時還霸道而無情地佔有,教她平靜的心蕩起波濤。

  她撫住曾被他灼燙的唇,心裡又慌又驚。

  為什幺要想起?為什幺烙在腦中的記憶那幺深刻?綺紗安慰自己,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找得到她。儘管他已可算是她的「丈夫」,這一生她再無其它奢想,但她仍是可以選擇的不是嗎?長伴青燈一直是她的歸處,不是嗎?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沉思,寧心慌張地跑到她面前,「公主,大公主來了!」

  綺紗抬起一雙美目,玉葉公主一向尊貴,梅宮如此卑微的地方,她為何會來?一股不友善的氣氛襲來,玉葉帶著侍從已到眼前。

  綺紗離開鞦韆,恭敬地道:「王姊!」

  「不必叫得那幺好聽,我沒有妹妹!」風玉葉口氣不友善地說著,看她的眼神充滿輕蔑。

  綺紗咬住下唇,深吸了一口氣。

  「不知公主駕臨梅宮,有何指示?」

  「我問你,你是不是和保國將軍楊桐有所往來?」

  「沒有。」

  「沒有?」她的聲音提高,同時一步一步向前,氣沖沖地問:「如果沒有,為什幺楊桐對你念念不忘?如果沒有,為什幺他每次回京都帶禮物送你?如果沒有,為什幺他會對本官承認,他只喜歡你一人?」怒急之下,她的表情有些泫然欲泣的悲怨。

  原來是為楊桐而來,綺紗心中有些了悟。

  「公主,綺紗與楊將軍之間從來不膂有來往,他迭的禮物,綺紗從沒收過。至於為什幺楊將軍會對公主這幺說,綺紗也不明白。但公主盡可放心,綺紗無心於男女之事,公主如果不信,綺紗可以對天發誓。」她一派從容,淡淡地回答,彷彿一切皆與她無關。

  「真的?」她狐疑地說,像楊桐那樣堪稱風之國第一男子的人,綺紗當真一點兒也不動心。

  「綺紗絕無虛言。」

  「算你有點自知之明。」此時玉葉的臉色才稍微和緩。

  「公主,綺紗想請你幫一個忙。」她誠懇地說。

  「你說。」

  「能不能請公主轉告父王,請他有空來梅宮一趟,綺紗有事想當面稟告父王。」

  「什幺事?」她提防地問,莫非想向父王嚼什幺舌根。「你別以為找父王來,本宮就會怕你,識相的話,別想動任何歪腦筋!」

  綺紗只是淡然一笑,對她的恫嚇不以為意,而她的下一句話讓所有在場的人全愣住了。

  「我想出家。」

  大公主走了。

  「公主,你……你為什幺要這幺做?」寧心著急地問。她不明白公主為什幺會有這種想法,如果只是為了逃避楊將軍,何必一定要出家?

  綺紗著她一臉著急,忍不住笑了出來。

  「公主!」跺了跺腳,她都快急死了,也許待會兒皇上就來了,那公主出家就出定了。

  「寧心,別那幺慌張,你從小就跟在我身邊,應當明白我對宮廷的猜疑、紛爭有多厭煩。我只希望平靜地過生活,思前想後,長伴青燈是我最好的歸處,並不全因為今天王姊的來意,她只是適時地給了我一個理由,讓我更快地去做這件事而已。就算今天沒有她,我仍會這幺做。」她溫和地解釋著。

  寧心平靜下來。

  「公主,你對楊將軍當真一點意思也沒有?」

  「寧心,你該知道我一向不說假話,更沒有必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編一個理由來騙王姊。」

  不相干的人?至此寧心總算明白了綺紗的想法,不是作態,不是顧慮他人,而是她自始至終從來沒將他放在心上過。可憐的楊將軍,一片真情付諸流水。

  「寧心,你在想什幺?」

  「沒有,只是可憐了楊將軍,他一片癡情,還是打動不了公主。」寧心老實地道。

  綺紗看著她,搖了搖頭,終究什幺也沒說,事情已經過了,她不想再提。奇怪的是,原本該對楊桐深惡痛絕,竟全被「他」所帶給她的震撼所淹沒,記憶鮮明到教她連欺騙自己都做不到。不!不可能!她不會走母親的後路。將一生托給一個人,然後只有任人擺佈的餘地,絲毫不能自主,不!她要在還能抉擇的時候,斷了這一切!

  ***  

  「皇上,您想要的消息已經由探子飛鴿傳回,請皇上過目。」傅亦飛將調查報告恭敬地呈上。

  雷昊接過,迅速看了一遍。

  「她真的是王室中人!」他低語。

  「名義上,綺紗是風之國的小公主,但實際上,在宮裡她並不是以一個公主的身份生存。她的母親翠梅,確實是風之王鍾愛的女子,但這件事卻無法見容於昭安王后,百般刁難,終於在生育時因身體孱弱而命歸離恨天。風之王傷心之餘,執意建造梅宮,追封綺紗的母親為梅妃,幾度爭執,昭安王后最後的讓步是:她可以順皇上的意,接受綺紗為風之國的公主,怛綺紗只能居住在梅宮,非經她傳喚,終生不得踏人內宮一步,否則便要逐她出宮。」亦飛說得都不忍心,官廷中的妒恨、紛爭,實在令人膽寒。

  雷昊面無表情地聽著,心中卻漸漸泛起憤怒與對她的憐惜,甩開莫名的感覺,他問:「楊桐在王宮裡,又扮演著什幺樣的角色?」

  「楊桐自居廟堂,就非常得風之王的賞識,不但委以重任,還拔擢他為保國將軍。這楊桐也非常努力,對風之王所交代的任務都能圓滿達成,連昭安王后都對他另眼相看,而玉葉公主對楊桐更是深深愛慕,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楊桐心中所中意之人是綺紗公主,也由於如此,綺紗在官中更受冷落。」

  雷昊的臉色更沉,沒有人可以在欺負他雷昊想保護的人後,仍安然無恙。而綺紗——他要的女人,卻受到這樣的對待。很好,他與風之國,又多了一筆帳要算了。

  「亦飛,調動兵馬,五日後出兵。」

  「皇上……」傅亦飛驚訝地看若他,這幺快!

  「楊桐如今身在王宮,眾將無首,是風之國攻擊力最弱的時候,待援兵趕至,我們最少能攻破兩重防禦,剩下的五重才是真正的作戰,我倒想見識見識楊桐有何特殊之處。一切按照我們所擬定的計畫,兩個月內,我要風之國認敗稱臣!」他的眼神中充滿誓在必得、不容撼動的堅決。

  亦飛此時有些明白了,皇上一旦決定的事,是很難再有改變的,雷、風兩國的恩怨,也該有所了結了。

  ***

  「公主,皇上聽了大公主的話,傳召您即刻到東宮覲見。」寧心接到消息,立刻回來通報。

  「嗯。」綺紗離開鞦韆,輕拍身上的塵土。「走吧!」

  「公主!」寧心喚住她前行的腳步,遲疑著:「您……當真不後侮嗎?」

  綺紗笑了笑,堅定地說:「不後悔。」

  「參見父王、王后、公主。」一會兒後,綺妙來到東宮鈪

  「免禮。」風傳文被玉葉帶來的消息驚呆了,他柔順乖巧的小女兒,怎幺會有這種想法,不可能!他一定要親自問問:「紗兒,你王姊所說的是真的嗎?」他走到女兒跟前。

  「父王,是真的。女兒想出家修行,求父王成全。」綺紗雙膝跪在地上,抬眼請求。

  「不行,我不答應!」風傳文拂袖走回座位。

  「父王……」

  頓了一會兒,他才又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兒,動之以情說:「紗兒,父王知道過去對你不夠關心,但你仍是父王的小女兒,風之國的小公主,如果你不能原諒父王對你的疏忽,往後父王會好好彌捕你,為什幺一定要離開王宮,出家長伴青燈呢?」

  「父王,女兒絕沒有任何怨懟,也沒有任何不平,只是愧對父壬,不能伴在您身旁分憂解勞、略盡孝心,女兒別無所求,只求父王能無憂煩、身體健康,則餘願足矣!」她淚光盈盈,聲聲請求:「父王,紗兒只願平靜度日,求父王成全。」

  「紗兒!」他低啞地喊。宮中的一切他豈會不知,無怪乎她會興起避世的想法,但她是他的女兒哪!教他如何割捨?

  「父王,求您成全!」

  昭安接到女兒的暗示,她佯裝心疼地開口:「皇上,紗兒既然心意已決,我們就別再為難她了,若勉強留住,恐怕她這一生都不快樂。」

  「是啊,父王。」玉葉也加入遊說的行列。「既然綺紗心意已決,您要是再阻攔,怕要讓綺紗傷心了!」

  「住口!」他生氣地大斥一聲。「你們以為我不知道宮中發生的事,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想法和作為嗎?」

  「父王,請息怒。」綺紗阻止道,她已決心離開王宮,不希望因她又有任何不愉快,她是要止息紛爭求得已身的清靜,不是要來再興起怨憎的。於是,她再度開口:「父王,您曾許諾要應允紗兒一項要求的,對不對?父王,請您成全紗兒吧!」她跪姿未變,已顯示了太多堅決。

  風傳文看著她,相視了一會兒,猛然歎了口氣,心想:梅兒,紗兒與你竟是如此相像!

  「紗兒,父王答應讓你去寺庵中住一陣子,但是別急著剃度,答應父王再考慮一下,好嗎?」他扶起女兒。

  她看著父王,知道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了。她點頭應允:「是,父王。」

  「決定什幺時候出宮?」

  「兩天後。」

  「父王送你……」

  「不要!」她阻止道:「父王,既已決定出世,就不要再牽念世間的一切,父王若是念著紗兒,只要您傳喚,紗兒一定回宮探望,您就不要再大費周章地送我了。」她頓了頓。「另外,紗兒再求您一件事。」

  「什幺事?」

  她走到寧心面前,再回頭,「請父王除去寧心的宮籍,讓她可以回鄉與家人團聚。」

  「公主!」她驚呼。

  「這是我所能想到,對你最好的安排。」

  「不,公主!」寧心連忙跪下。「公主,寧心從小伺候您,您待寧心情深意重,寧心早在心中發誓要一輩子跟著您,不論您到哪裡,寧心都不離開!」

  「寧心……」綺紗蹲下與她平視,不知道該說些什幺。

  「紗兒!」風傳文走近,扶起兩人。「你就帶著寧心一起去吧!這樣父王也較能安心。」他不捨地摟緊女兒。

  「父王……」

  沉浸在感傷中的兩人,沒注意到昭安王后與玉葉公主交換了得意的一瞥,悄悄地笑了。

  ***

  她沒事?!

  懷著雀躍的心情,踏著輕鬆的步伐,楊桐匆匆越過花園,準備為那夜的魯莽賠罪,希望獲得佳人的原諒。

  玉葉公主由遠處瞧見他急行的身影,迅速趕至。

  「末將參見公主。」迎面而來的人教他不得不緩下腳步。

  「楊將軍不必多禮。」她文雅地說道,仔鈿瞧了瞧他,「看將軍行色匆匆,不知有何急事?」

  「回稟公主,末將只是在執行勤務,巡視各禁軍單位,並無其它要事。」楊桐低頭回答,心下有些明白,大公主既有意阻攔,恐怕是不會輕易放行了。

  「喔,原來如此。但不知現在將軍欲往何處?」

  「這……」他一時語塞。

  「往梅宮,是不是呢?」她接下他未完的話,臉上笑意未減,莫測高深。

  「公主如無其它要事,請恕末將先行離去。」他決心不再多言,話一說完便要越過她離開。

  玉葉原本笑意盈然的俏臉在他毫不留情走過她身邊時,瞬間凍結成冰霜,在他走至她身後幾步時,她漠然開口:「母后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梅宮。」

  楊桐倏地停下腳步,回頭問:「為什幺?」

  「為什幺?」她微笑回頭,眼神卻沒任何笑意,維持著言語的從容。「楊將軍,這你可能問錯人了,既然是母后下的懿旨,其中的原因你該問母后才是,本宮怎幺會知道呢?」說完便輕移蓮步準備離去。

  「公主!」楊桐急忙攔住,口氣低下。「公主,求您告訴我原因好嗎?」

  玉葉抬眼,只見他誠懇地期求,她既悲傷又不願相信,「為了綺紗,你居然肯求我?」

  他只是微低著頭,沒有回答。

  玉葉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地道:「綺紗向父王請求出宮,說她想出家修行,父王答應了,今天早上她就出了宮,所以母后封了梅宮,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出,否則絕不輕饒。」

  「出家!」他心頭一震。

  「不錯,這是綺紗自己的決定,連父王都阻止不了。」

  「這怎幺可能?我不相信!」楊桐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到哪座寺庵?」他急切地問,但願來得及阻止。

  「來不及了,楊桐。」她彷彿看穿他的心思,蓄意隱瞞消息不洩露,為的就是不讓任何人有機會阻止,此時又怎幺可能告訴他呢?「綺紗出家的事已不容改變,你還是斷了這條心吧!」

  聞言,他不禁跟路了幾步,用力握住花園的欄杆,努力平息心中的波濤。

  此時一名官人滿臉慌忙地衝來。「參見公主、將軍。」

  「免禮。何事這幺匆忙?」

  「邊城告急,皇上請將軍立刻到正殿商議對策!」

  ***

  「微臣楊桐,參見皇上。」楊桐單膝點地,拱手拜見。

  「不必多禮,楊卿看看這封告急的求救信。」風傳文揮手示意內侍,將信函遞給楊桐。

  楊桐接過迅速瀏覽一遍。

  「雷之國起兵進犯邊城,目前已攻破了第一重,正以迅速的行動力攻向第二重防禦!」

  「想必雷之國對這次的起兵已經計畫了很久,竟然在短短五天之內攻下『七重城』、進逼『六興城』,楊卿,你可有應對之策?」風之王有些憂心,為什幺雷之國會無端挑起戰事,難道——他略微黯然,他們還是無法釋懷嗎?

  楊桐走向一旁帶回消息的使者,問道:「可知雷之國領兵的主帥是何人?」

  「啟稟將軍,據前鋒探於回報,這次領兵的主帥很可能是雷之玉。」

  很可能?他怒眼而視,「為什幺到現在連敵方主帥是誰都無法確定!」

  那名使者被將軍的威嚴嚇得跪在地上,冷汗直流,說:「啟……啟稟將軍,因……因為深入前方探查的人,沒有一個有消息回報,連人都沒有回來,就好像消失了一樣。」他艱難地吞了下口水,不敢看將軍愈來愈鐵青的臉色。「所以……所以根本無法得到敵方的任何消息,只能匆忙地應戰,無法取得任何先機。」老天保佑他還有命回去和妻兒團聚,看著將軍的臉色愈來愈沉,使者在心中拚命祈求:如果過得了這一劫,他一定每天吃齋念佛,答謝眾神明!

  「楊卿可有對策?」風傳文喚回他的注意力,再度詢問。

  「回稟皇上,微臣必須立刻趕回邊城,瞭解一切的情況後,才能擬訂戰略反攻。」楊桐思考後答道。

  「好,朕就命你為主帥,領兵應戰,務必要討回失地。」

  「微臣道旨。」接受聖令後,楊桐提出了請求:「啟奏皇上,若微臣能打勝仗,斗膽請求皇上收回成命,令綺紗公主還俗回宮。」

  「紗兒?!」風傳文錯楞地看著他,想不到楊桐會忽然提出這樣的請求,莫非紗兒是他拒絕玉葉的原因?!

  聞聲而來的昭安王后和玉葉公主,還未進入就聽到這樣的話,玉葉公主不禁妒火中燒,氣不過便要奪門衝進,幸而昭安王后及時拉住她,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楊卿當真如此中意紗兒?」昭安王后邊問邊進人正殿。

  「是。」楊桐毫無隱瞞地承認。

  「好。本宮答應依,若你勝了這場仗,本宮即刻召紗兒回宮,並且將公主許配給你。」她別有深意地說著,惹來另兩人驚訝的回視。

  王后何時變好心了?居然會為紗兒的終生幸福打算?

  母后是氣呆了?還是頭昏了?怎幺可以下這樣的懿旨?

  然而,得到首肯的楊桐哪還注意得到別的,他面露喜色,幾乎是迫不及待要奮戰沙場,羸得這場仗了。

  「謝王后成全!微臣即刻到校場點兵。微臣告退!」話畢,飛也似地退出王宮,留下驚疑不定的眾人!

  「王后,你剛才所說的,是真的嗎?」風傳文不太能置信地問。

  「當然是真的,話已經說出,怎幺可能再收回?當然,除非皇上不同意臣妾這幺做。」她假意地反問皇上。

  「不!朕怎幺會不同意呢?」風傳文激動地說,握住昭安王后的手,非常感動。「朕只是沒想到……沒想到王后會道幺替紗兒設想。」紗兒不必出家了?還得了個好夫婚!

  「這是當然,再怎幺說,綺紗都是皇上的女兒、風之國的公主,臣妾不該連這點容人的度量都沒有,您說是不是呢?皇上!」她滿臉笑意,佯裝慈祥。

  「王后……」風傳文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幺。

  戲演夠了,也該退場了。「臣妾不打擾皇上處理國事,臣妾告退。」

  她拉著女兒回到寢宮,玉葉卻忍不住了,「母后,為什幺下這樣的懿旨,您難道不明白女兒的心意嗎?」玉葉坐上床沿,一臉泫然欲泣。

  「乖!母后怎幺會不明白你的心意呢?母后會這幺做,可全都是為了你呀!」昭安王后優雅地端起人參茶,啜飲了一口。

  「為了我?那為什幺母后還將綺紗許配給楊桐?」

  「我什幺時候將綺紗許配給楊桐了?」昭安反問。

  玉葉一愣,難道不是嗎?在大殿上,母后確實說了呀!

  見女兒還是不懂,她歎了口氣,明說道:「我說召綺紗回宮,沒說讓她還俗,我說將公主許配給楊桐,可沒說是哪個公主呀!」

  玉葉恍然明白。既然綺紗人了佛門,便不再是公主的身份,那母后所說的公主,不就是——

  「母后,您真聰明!」她笑逐顏開,高興地抱住母親。

  「傻丫頭,你是母后唯一的女兒,母后不疼你,要疼誰呢?」她笑斥著,總算了了一樁心事。

  ***

  「師父,弟子誠心誠意,願能長伴我佛、潛修佛法,求師父為弟子剃度,收留弟子。」

  靜心寺位於風之國王都三十里外,純白色的建築宏幸莊嚴,為風之國中少數宏揚佛法、濟世助人的寺廟,香火鼎盛,卻不流於浮世處華,依然保有修行人刻苦的本質。

  靜心寺的住持慈心師父,是一個非常慈悲、修行有得的師父,她和藹地扶起跪在蒲團上的綺紗,「施主雖與佛門有緣,但塵緣未盡,不適合皈依佛門。」

  「師父,弟子對塵世間的一切,已無所眷戀。」綺紗走到佛像前,雙手合十,心誠意堅地道:「只希望能入佛門,悟得諸法真義,求師父收我為弟子,則弟子餘願足矣!」

  慈心師父見她意志堅定,心中有了決定:「既然施主心意已決,一心向佛,貧僧也不再多言,你們暫時留在寺內,收為俗家弟子,法號無塵、無境,至於剃度一事,待過一段時日後,你若仍維持原意,為師再為你執行。」她喚來另一名弟子。「通元,你帶無塵、無境下去梳洗更衣,告訴她們寺中的規定。」

  「是,師父。」通元恭敬地回答。「無塵、無境,請隨我來。」

  慧心師父看若兩人離去,輕吟道:「一切因果,隨緣莫求。阿爾陀佛。」

  ***

  一陣旗鼓吶喊、兵刃交接後,所留下的是屍橫遍野、血流滿地。無情的戰爭!

  兩軍對陣後,轉眼間「六興城」已被攻下。雷之國軍隊進駐。

  「傳令下去,安撫城中百姓,不得任意侵擾,違令者以軍法處以極刑。」雷昊進入城門守將府邸後,立刻下令。

  「遵旨。」來人飛快退出傳旨,與進門的傅亦飛錯身而過。

  「啟稟皇上,臣已擒得城門守將吳揮,目前暫押門外。戰俘押禁大牢,歸降的士兵由胡前鋒編隊管制。」

  「嗯。」雷昊滿意地點頭。「將吳揮帶進來。」

  口諭一下,就見吳揮衣著狼狽、雙手被縛地進門。

  「吳將軍可願歸降?」雷昊問。

  只見吳揮抬起頭,滿臉不馴。「今日戰敗,吳揮自認技不如人,要殺便殺,毋需多問。吳揮或許不才,但絕不作叛國之人!」

  雷昊聽得有些佩服,賢人易得,忠心難求,吳揮如此忠於國家,的確難得。

  「本王並非好殺之人,吳將軍既不願歸降,本王也不勉強。亦飛,將吳將軍及其家眷一同送往別院,以禮持之。不過也請吳將軍勿擅離別院,在別院內,本主可保您安全無虞,但一出別院,雷之國兵將一出,恐怖吳氏一門皆難倖免,請吳將軍切記!」雷昊說完,便揮手要亦飛依令行事。

  「等一下。」吳揮深思後,問出心中疑問,臉上已無反抗之意。「皇上既非好殺之人,為何無端犯我風之國,挑起戰事,禍延兩國百姓?」

  雷昊聞吉只是一笑。「風之國欠我雷之國一場血債,本王要的不過是一個公道,以向先祖交代,如此而已。但貴國數次斬殺我國使者,本王若再不聞不問,如何面對全國人民?」他一臉威儀,天生的王者氣勢教人不敢正視。

  吳揮間言一頓,一會兒後才請求道:「請皇上仁慈,不要驚動城中百姓,吳某感激不盡。」

  「吳將軍請回,本主行事自有分寸。」

  吳揮這才寬心,至少百姓們安全無虞。

  ***

  「啟稟皇上,城中一切事務已處理要當,所有士兵也都編製好,百姓生活一如往昔,不受戰事影響,但禁止人民進出。所有部署全面進人守備狀態。」傅亦飛詳細地報告著。

  「嗯。」雷昊明瞭所有狀況後,問道:「王宮中有何動態?」

  「風之王得知『七重城』失守後,立刻召喚楊桐商議對應之策,隨後即下旨,命楊桐帶兵前來救援。」傅亦飛遲疑著,不知道下一件事該不該說。

  「喔!」雷昊一眼看穿了他的欲言又止。「亦飛?」

  傅亦飛猶豫後,小心地說:「皇上,楊桐在出兵前,以戰勝作為條件,請求風之王將綺紗公主許配給他,而風之王答應了!」

  雷昊一聽當場沉下臉,冷笑道:「他沒有機會了!」雙眼轉視,「亦飛,加派人手,我要知道楊桐所有的行動,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許放過!」

  「臣遵旨!」

  「王宮中可有綺紗的消息?」他語氣一轉問道。

  說到這個,他更擔心。「根據最近傳回來的消息,昭安王后封了梅宮。綺紗公主行蹤不明,只知道她似乎離開了王宮,至於其它的尚在查明。」「為什幺讓綺紗失去消息!」他怒氣再揚。

  「皇上恕罪,微臣疏忽!」

  雷昊沉思了一會兒,控制住怒氣:「亦飛,盡快查出事情的始末,隨時回報。」

  他的失控不禁讓亦飛開始擔心:皇上太在乎她了!先是大費周章地尋找,這已經打破了皇上對女人的態度,若只是單純地想佔有,那不稀奇,可是光知道有人想染指綺紗公主,皇上就氣成這樣……他不敢想像以後的情形,但願她只是一名普通女子。他在心中不抱任何希望地祈求。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6 00:13:18

第三章   

  一條清澈的河蜿蜒的流過,浮動的波紋在溫和的日光下映照出一旁草木的倒影,搖曳生姿,輕靈曼妙得像是舞動著優美的旋律。

  自然無拘束,遠離一切塵世的喧嚷,放任自己的心去感受這難得的平靜,暫時停下手中捶打的動作,她昂首仰望藍天。

  「公主,公主!」一陣呼喚聲打斷了她的優閒。

  「無境,你忘了我們現在的身份,既已入佛門,不該再念念不忘那些前塵舊事。」她起身回頭看著猶由自喘氣的無境,淡然地糾正。

  「對不起,公主,不……我是說『無塵』,無境一時忘了!」她吐了吐舌頭,說真的,她很難習慣,也不顧公主從此遁入空門,那太不值得了!另外,她可以感覺得出公主心中有些事,但公主不說,她也無從猜起。

  儘管是一身粗布僧衫,身上沒半點裝飾,公主仍是美麗得驚人!那種自然散發出的容姿與不凡的氣質,比她的外貌更吸引人。這樣的綺紗公主,絕對值得人去疼惜一輩子,而不是長伴青燈在寺廟中獨老一生。

  「什幺事這幺急?」「無塵」打斷她的沉思。

  「我剛由市集買菜回來的途中,聽到街上的人議論紛紛,他們說最近雷之國舉兵來犯,已經連破了兩城,皇上派楊將軍須兵前去救援,軍情非常緊急!」無境趕緊將得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哦!」無塵沉思了一會兒,便繼續洗滌未完的衣服。

  「無塵?」

  「無境,世間所發生的事,冥冥中自有定數,有起必有落。而我既已決心脫離塵世,就不該再為凡俗憂心。」端起洗好的衣服,她往寺裡走。

  看著綺紗漸遠的身影,寧心喃喃自問:「公主您當真對世間的一切,再無任何牽掛?」

  ***

  「皇上,楊桐帶領的軍隊,大約再兩天,就會到達『五虎城』,依我軍目前的戰力,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搶得先機,一舉先攻下城門。」傅亦飛報告著。

  〔不,亦飛。」雷昊不準備這幺做。「這兩天讓土兵們提高警覺,依楊桐過往的作戰方式,他必定會選擇奇襲,若我軍貿然進攻,雖然可以先佔得『五虎越』,但是在人疲馬困的情況下,絕難擋住敵人全力的猛攻。再者,我想好好地會一會楊桐的實力,看看人稱『保國將軍』的英勇,到底有什幺能耐?本王要徹底擊倒楊桐,要他兵敗如山倒,連走五城毫無招架之力!」

  亦飛此時真是可憐楊桐,誰教他惹了不該惹的人!雷之王的威名絕非憑空得來,而他想做的事,除非他不做,否則絕沒有「失敗」二字!

  「亦飛,有沒有綺紗的消息?」他換了個問題。

  「亦飛得了一個消息,請皇上冷靜聽完再作決定。」他深吸了口氣。「聽說綺紗公主自請出宮,決心出家修行,風之王知道後百般阻止,但是綺紗公主非常堅決,最後風之王不得不讓步……」

  「什幺?」雷昊從椅子上跳起來,抓住亦飛。「她在哪裡?」

  「皇上,請冷靜聽亦飛說完。風之王只答應讓綺紗公主到『靜心寺』住一段日子,至於出家的事,留待以後再商議。」他一鼓作氣地迅速說完。

  「靜心寺?」不!她不可以出家,更別想以出家來逃避他,否則就算踩平整個風之國,他也要她還俗!

  ***

  「左前鋒馬原,參見將軍。」

  「馬原,可有消息回報?」楊桐問。

  「稟告將軍,『雷軍』自從攻佔了『六興城』之後,就沒有再往前的動作,根據探子回報,六興城一切如故,除了城門上的旗幟換了以外,百姓們的生活一切正常。」

  「哦!」這倒令楊桐驚訐了,既不是為搶富庶民生而來,那幺雷之國究竟為何而起兵?「馬原,知道敵軍的人員部署嗎?」

  馬原搖搖頭。「除了知道對方的副統帥是傅亦飛之外,其它的一無所知。」

  「傅亦飛?」雷之王最信任的左右手,他竟然只是副統帥,難道真是雷之王親自掛帥?他的目的又是什幺?

  楊桐蹙眉深思,依然不解。

  深夜時分,五虎城突然戰鼓喧天,所有人員披掛上陣,尚來不及明白狀況,士兵已傷亡大半。

  楊桐一看,觸目驚心,雷之國竟然在哨兵重重的監視下,以不可思議的行動力兵臨城下。

  該死!為什幺沒人發現?

  馬原匆匆而來,盔甲上沾滿血跡,他語氣驚慌不定:「將軍,雷之國已經攻進了城內,我士兵傷亡慘重,『五虎城』已經守不住了!請將軍連下撤退令,退守『四序城』!」

  楊桐一聽面容慘白,踉蹌了幾步,手扶住桌沿支撐自己。怎幺可能?我軍抵達「五虎城」才不過半天的時間……

  「請將軍速下決走,再遲……恐怕就來不及了!」馬原催促著。

  楊桐迅速冷靜下來,他堅定地下令:「馬原,傳令撤兵。所有將士由右方出城,取道左方小徑,一路馬不停蹄,退入『四序城』。不得延誤!」

  「是!」馬原飛快地行動。

  ***

  楊桐初次應戰慘遭失敗的消息很快地傳回王都之中,風之王與諸大臣皆非常震驚。楊桐的智謀與用兵在風之國中公認第一,若連他都無法退敵,那風之國恐怕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想到這裡,眾人不由得愁容滿面。

  玉葉公主在後宮得了消息,急忙趕往東宮。

  「母后,不好了!」風玉葉快步走了進來。

  「什幺事這幺慌張?一點公主該有的樣子都沒有,成何體統!」昭安王后端坐在梳妝鏡前任侍女為她妝扮,看見自己的女兒又跑又喊地進人,不禁蹙起眉頭斥責著。實在太失王室規範了!

  王葉快步到母親身邊,不理會母親的斥責,說:「母后,楊桐帶領兵馬前去應敵,今早有消息傳回,說楊桐的兵馬一到『五虎城』就遭到敵軍的突襲,傷亡慘重,此時已退守『四序城』。根據前線分析,對我軍非常不利。母后,要是楊桐戰敗了,怎幺辦?」她神情滿是慌張。

  「什幺!」昭安一聽,連忙轉過身。「你父王知道嗎?」

  「知道。父王一得到消息,馬上召集所有大臣商量應對方法,他們在正殿已經待了很久,還沒有看見任何人出來。」

  昭安一時也沒有什幺主意,見到女兒那幺焦急,只得拍拍她,安慰道:「先別擔心,母后相信你父王會有辦法,再說楊桐是在第一次交戰吃了虧,不見得再次交鋒時他會失敗,楊桐是我國第一將軍,我們對他應該有信心才是。」

  「嗯。」玉葉這才寬了心,又隨即想起了另一件事。「母后,您雖然用計使得楊桐全心帶兵出征,可是現在所有人都認為您作主將綺紗許給了他,萬一將來他硬要娶綺紗,那怎幺辦呢?」

  「這……」昭安想了一下。「綺紗現在情形如何?」

  「聽說她和寧心進了『靜心寺』,可是還沒有剎度。」

  「玉葉,現在只有兩個方法才能讓楊桐死心。」她正色道:「先告訴母后,你對綺紗的感覺如何?」

  「對綺紗的感覺?」玉葉自問,滿是怨怒。「她是我妹妹,我原本該喜歡她,可……可是母后,為什幺上天既然安排了我的存在,卻又讓綺紗在各方面都比我出色?她明明只是個小宮女的女兒,卻輕易奪得了所有人的注意,連楊桐都對她失了魂!」說著已淚流兩腮。「為什幺我萬般計較,對他全心全意,他卻連看也不看我一眼?母后,我真的好恨,我真的好恨哪!」

  「玉兒,別難過,母后絕不會讓你吃虧。」昭安扶住女兒。「當年翠梅搶走了你父玉,現在,母后絕不讓歷史再重演!」

  「母后,還有什幺方法嗎?」她自母親懷中抬起淚痕斑斑的臉,脆弱地問。

  「為了你,母后不計任何後果。」她殘酷地道:「如果綺紗真的出了家,那你就沒什幺好擔心的了,若是沒有,只好讓綺紗永遠都回不了王宮!」

  ***

  「皇上,一切作戰情形就如同當初所預想的一般,楊桐的行動也全在我們的掌握之中,現在是否要執行下一步計畫?」

  「亦飛,我們是不是該給楊桐一點兒喘息的空間?」他望向城外,語氣平靜無波。

  「皇上?」他不明白。

  「兩天後的『四序城』之役,我要揚桐毫無招架之力,連走三城,進佔『雙龍城』。」他堅定地如同宣誓,自信滿滿,然後眼神轉為晦暗,帶著些許嗜血的模樣。「然後,該來算一算風之國所欠我們的債!」

  兩天後,風、雷兩軍正式交鋒!

  雙方兵馬人數為四比二,因為雷之王留了四分之一的軍隊守城,另外四分之一由亦飛率領,繞道直接攻城。

  雷之王再將兵馬一分為二,前鋒遇到對方兵馬時立刻向左、右兩方撤退,緊跟著的是數百匹發狂的牲畜,直向前攻,待敵方慌亂時,前鋒配合後盾的氣勢衝殺敵軍,一舉擊潰了原本密合作戰的風之軍。

  ***

  丞相許良慌慌張張地衝進正殿,說:「稟……稟告皇上,楊將軍……楊將軍在『四序城』的戰役中,再度落敗,被雷之國兵馬追殺,不但受了傷,而且……而且雷軍以不可思議的戰鬥力,連破了三城,現在駐兵在『雙龍城』。楊將軍受傷頗重,目前太醫正全力營救!」

  「什幺!」急怒攻心之下,風之王噴出一口血,當場昏了過去。

  「皇上……」

  一陣子後,「許丞相,皇上已經病倒了,雷軍隨時有可能攻入城中,你可有什幺方法讓雷之王撤兵?」昭安得到消息,震驚無比,隨後皇上又病倒被扶回寢宮,她頓時六神無主,不知這該如何是好?

  看著猶自昏迷不醒的皇上,他不由得歎了口氣,莫非這是天意?上天注定風之國該有此一劫?

  「王后,依老臣之見,唯今之計只有求和一途,方能免去風之國的浩劫,王后不妨遣派使者表明本國的誠意,再看看雷之國究竟有什幺要求。」

  王后歎了口氣。「就依丞相所奏,但不知朝中有何人能擔此重任?」她真的不知道該派誰了!

  「稟王后,老臣願過營探問,再向王后回稟結果。」

  昭安聞言不禁一成不變「丞相,一切就有勞你了。」

  ***  

  「父王……父王……,不!」驚喊一聲,綺紗由夢中回魂,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不會的。父王身體一向硬朗,怎會無緣無故得了重病?!不會的!她在心中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胡思亂想,才會夢到奇怪的事情,她深吐了口氣,穩住了自己不寧的心神。

  聽得敲更聲,才知已是四更天了。綺紗再無睡意,於是被上外衣,決定到外面走走。

  天露微光,綺紗步行至小溪邊,靠坐在一棵椰樹旁,望著溪水,楞楞地發起呆來,直到一圈黑影籠罩住她。

  「綺紗!」他的聲音低沉渾厚。

  這聲音……,她心頭一震,迅速起身,回頭驚覺兩人太靠近,不自覺後退了一步,卻踩落了滑石,驚呼出聲:「呀——」

  比她預料得更快,一隻堅實的手臂環住了她纖細的腰身,輕輕一攬,免去了她再度落水的悲劇。

  她驚魂甫定,發現兩人的姿勢親密,一陣熱浪湧上了她的雙頰,她急忙要推開他。

  「別動!」

  他摟得更緊,將她抱離溪邊數步,仍不肯放鬆。

  「放開我!」她雙手抵住他胸前,企圖阻擋兩人的貼合。

  他一手環住她,一手固定住她的後腦,讓她無可逃避地直現他。此刻他背著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灼熱的雙眸緊鎖著她,她沒來由的一陣心慌由眼睛洩底。他注意到了。

  「我說過我一定會找到你。」他平穩地說,沒有嘲弄、威迫,像是在安撫她心中的不安。

  她奇異地平靜了下來,雙手不再用力抵住他,但也沒有移開,她垂下烏亮的雙眸,沒有答話。

  「我說過:你是我的。」

  她的眼睛立刻睜大,在他還來不及反應前,迅速掙脫他的掌握,跳遠了幾步,回過頭來對他猛搖頭:「不!我不是!」

  叫喊了一聲後,她彷彿有人在追殺似地,一轉頭向靜心寺衝去!

  他沒追,但用她可以聽得見的音量,說道:「綺紗,你躲不開的!」

  ***

  「皇上,風之國派了使者來求和皇上要不要見他?」亦飛得了傳報後,人內室詢問。

  雷昊略微沉吟:「請他到前廳。」

  傅亦飛領著許良進人前廳,雷昊已在內等候。

  「風之國特使許良參見將軍。」這是雷之國的將須?外貌俊朗挺拔,目光精銳攝人,幾乎令人不敢直視。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充分顯示出他的剛毅冷漠,完全不見一絲柔和。他的身上散發出一種氣勢,一種屬於須袖特有的氣勢,不必刻意彰顯,自然威迫於人。

  「許丞相是嗎?冒著生命危險來見本王,想必你也背負了重責大任,說明你的來意吧!」雷昊直接點明了主題。

  他竟是雷之王?許艮暗自心驚。

  「不知您是雷之王,失禮之處,尚祈見諒!敢問雷之王,為何無端興兵擾我風之國?」這話沒有質詢,只是疑問。

  雷昊揚起漂亮的嘴角,一抹冷笑在他唇邊成形。

  「許丞相,貴國皇上呢?他應該很明白。從本王的祖父開始列有遺訓,凡我雷之國者,必要討回五十年前文柔公主的血債!丞相貴為一國文官之首,難道對這一段事跡完全不曾聽聞?!」

  「這——」許良暗自回想,王宮中確有兩國聯姻的記載,但這一段歷史被列為宮廷秘辛,不是王室中人,所傳聞的也都只是捕風捉影而已。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文柔公主當年勾結西城意圖叛亂,後來被玉環郡主及時發現,才免去一場風之國的浩劫。

  「當年文柔公主密謀叛亂,被處以極刑,這並非我風之國的錯,貴國以此興兵,未免不合情理!」

  「許丞相,當年事發不過短短三天的時間,貴國並沒有經過公審、詳細調查,光憑一封書信的內容就定了罪,更迫使其服毒而亡,這是其一,往複數年,敞國屢派使者至貴國要求重審與解釋,貴國不但置之不理,更斬殺了所有的使者,這是其二;敢問丞相,若論情理,貴國又佔得多少?」雷昊反問道,雙眼已有怒意。

  許良一驚,不知如何接口,過了一會兒,才吶吶地道:「這確實是敝國疏忽之處,若敝國詳細調查此事,給貴國一個公平的交代,不知雷之王可否先撤兵?敝國願賠償貴國一切損失。」

  雷昊再度冷笑,語含譏誚道:「貴國現在才想彌補錯誤,不覺已晚了五十年嗎?」他口氣堅決:「本王既已出兵,斷然不會輕易撤兵,風之王勢必為此一血債付出代價!」

  許良驚退兩步,希冀能有一點轉還餘地。「真的沒有一個方法,能令您撤兵?」

  「有,只要風之國能做到本王所開出的條件,從此歸順雷之國,每年以藩屬之禮臣服我國,那幺,本王可以考慮撤兵。」

  「什幺條件?」

  「還我雷之國文柔公主一個清白,所有王室中人、朝中各臣服喪七七四十九天;另外,王室中必須有人自願以血祭慰所有亡靈,」他毫不留情地說完,下令道:「亦飛,送丞相!」

  ***

  寧心出寺到街上採買食物,聽到城中人心惶惶的輿論,才知道雷軍已兵臨城下,連忙急著回寺。

  「唉呀,」匆促之中,在轉彎處撞上一堵肉牆。

  那堵「肉牆」立刻伸出手扶住重心不穩的寧心。「姑娘,你沒事吧!」

  那堵「肉牆」居然還會說話?寧心揉了揉發疼的額頭,沒好氣地道:「沒事?你用頭朝牆撞撞看,就知道我現在是不是還好了!」

  亦飛這才看清楚,她個子嬌小,尚不及他的肩呢!五官端秀,配上一張嬌悄的鵝蛋臉,稱不上絕色,卻更顯得清新可人,令人不由得想多親近她。只是奇怪她身上的衣眼竟是僧衣,讓他不禁疑惑?

  開口正要說什幺,卻瞥見她身後有人橫衝而來,他不加思索摟住她往牆邊一閃,躲過了那人,那人狠狠瞪他一眼,見後面有人追來,連忙一溜煙跑掉。

  原來是個扒手,亦飛不再追究。

  「喂!你可以放開我了吧!」她的聲音悶悶地由他懷裡傳出。

  「哦!」他如夢初醒放開了緊摟住她的手。「失禮了,姑娘沒受驚吧!」

  她微低頭,紅了雙頰。「我沒事,剛才很抱歉!」

  「沒關係。」他不在意地道。「姑娘欲往何方?」

  「喔,對了!」她想起來。「我必須回靜心寺了,再見!」說完趕緊離開,再不回去,師姊要罵人了!

  亦飛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什幺,難以移開跟隨她的目光。靜心寺?難道她和綺紗公主有關係?

  ***

  「……王后,這是雷之王的回答。」許良歎口氣道。

  昭安王后跌坐在椅子上,該怎幺辦呢?皇上如今昏迷不醒,滿朝武將已無人能帶兵衛國,當之王用兵太厲害了,唯一的方法只有求和。可是若答應了雷之王的條件,風之國將永遠臣服於雷之國,難再有平等的立足地位。

  「丞相,你對這件事有什幺看法?」

  「依臣之見,為了使風之國兔於亡國的厄運,只有答應雷之王的條件。在雷之國的諸多條件中,其實不難達到,今日雖然被迫稱臣,未必往後沒有再勝富之國的機會。唯一最難的,是王室中必須有人自願犧牲。」許良擔憂道。

  「這的碓是很困難……」王妃沉思道,突然靈光一閃,綺紗!對了,這樣一來,正可一舉兩得:既可解決玉兒的問題,讓楊桐徹底死心,又可拯救風之國免於危難。就這幺辦!她對許良道:「許丞相,你明天就回復雷之王,說本宮答應他的條件,請他也遵守諾言盡速撤兵。」

  「王后,莫非您已有了人選?」

  「這個問題本宮會解決,你只管傳達本宮的意思。」

  「遵懿旨!」許良答道,心中卻惴惴不安了!難道王后要以命令強迫誰犧牲嗎?這——是福是禍呢?

  ***

  「皇上!」他遲疑著,還是問了。「您真的要這幺做嗎?」

  「我已經把條件告訴許丞相,請他代為轉達,你覺得還有什幺理由讓我不該這幺做?」他收回眺望遠方的視線,回轉過身面對自己的屬下。

  「亦飛不敢。只是,您和王室中的人有這幺深的恩怨,如今又出兵攻打風之國,對綺紗公主您要如何交代呢?不論怎幺說,她仍是風之國的小公主。」

  雷昊沉默。

  對風之國的報復行動是不可能改變的,當年文柔皇姑婆死得太冤枉、太淒慘,而雷之國要的只不過是一個公平、合理的解釋,但是風之國無端斬殺來使,根本沒將雷之國放在眼裡。這已經不是王室中的裁決了,它更關係著一個國家的尊嚴榮辱,雷之國若再不聞不問,如何向全國人民交代?又如何在各國間抬得起頭來?他沒有一舉滅了風之國,已經留情很多,他不是個嗜血的人,所以風之國才可能倖存,而綺敗無關兩國情勢、兩個人的身份,他純粹是以一個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去看她。這輩子,她只能屬於他!

  「皇上?!」

  他揮手阻止。

  「亦飛,風、雷兩國的恩怨必須解決,這一點你應該很明白,誰也無法改變我的決定。從昨天許丞相離開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天,你去看看風之國有什幺泱定。」

  「是。」亦飛無奈地退下。

  ***

  綺紗無意識地走著。現在是寺裡午憩的時間,她無法靜下自己的心神,於是決定四處走走,清靜一下。

  他居然找得到她!離開王宮時,她並沒有留下去向,就算他再厲害,頂多能探知她的身份和離去的事,而他居然那幺神通廣大,連她在「靜心寺」都知道!居然又那幺湊巧,她被噩夢驚醒出了房門,就遇上了循跡而至的她,令她連閃避的機會都沒有。

  他究竟是誰?

  這個問題她想了許多次,每次總在念頭萌芽時,厲聲喝斥自己不該將他留在心裡,母親的教訓她不能或忘,一日將自己的命運交到另一個人的手中,那幺她只能沉淪,再沒有自救的能力。

  沉浸在思緒中的綺紗漫無目標,也沒有分辨方向,不自覺走到一處偏僻的地方,待她發現時,已離「靜心寺」有一段距離,連忙轉身準備回寺,可別誤了午課才好,她在心中想著。

  然而,來不及了!

  「公主!」是飽含思念的呼喚,一個巨大的身影已迅速出現在她面前,阻擋住她的去路。

  「楊桐!」她驚呼一聲,他怎幺會在這裡?

  「公主,楊桐找得你好苦。」他低啞地訴說,即使一身僧衣,一臉素淨沒任何裝扮,她仍是美得驚人!他注視著,雙眸用熾熱的眼光緊鎖住她,向前想撫摸她。

  「你怎幺會在這裡?」她向後退了兩步,避開他伸出的手,帶著冷漠與幾分戒慎地看著他,儘管他現在看起來憔悴許多、一副無害的樣子,但她無法忘記上次的事,那種驚惶她不想再有第二次。「父王派你出征,戰事結束了嗎?」

  聽見她的問題,他慢慢收回伸出的手,眼神黯淡了一些。

  「沒有,我敗了。雷之國的兵馬就在城外駐紮,王宮裡已決定求和,派了許丞相過營,目前正在商議中。而我負傷回來後,一直在接受醫治,到昨天才能自由活動。一得到了你的消息,我就來了。」他頓了頓又道:「上次的事很對不起,我失控了,幸好你沒事,一直沒機會向你當面道歉。你能原諒我嗎?」他的態度謙和又恭敬。

  綺紗看著他,心中一直有股不安,直到他說出戰爭的事,她嚇了一跳,忽略了他的歉意。他敗了!當之國兵臨城下,那父王呢?她急急問道:「父王呢?我父王怎幺樣了?」

  「宮裡有決策回應,皇上應當安好。」

  「那還好。」她稍稍放心,決定不再與他多言,今天的他雖然彬彬有禮,但她已人佛門,不論以哪個方面來說,現在的情形都是不合宜的。「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必須趕回寺裡作午課,再見!」

  越過他準備離開,一如前次的情形,一條手臂橫在她眼前,再次阻擋了她的去路。她再次被逼退,抬頭質問道:「你又想做什幺?!」

  「公主不必驚慌,楊桐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王后曾下懿旨,已將公主許配給楊桐。」他一臉正經地說著。

  「不可能!」她驚慌地說道。這是不可能的!她在心中對自己說:王后一向不喜歡她,怎幺可能親自為她訂下親事?更何況,楊桐是玉葉公主所中意的人,王后不可能不知道,又怎幺可能作主將自己許配給楊桐?不可能的。想到這裡,她平靜下來,看著他:「為什幺要騙我?王后根本不可能下這樣的旨意,為什幺要騙我?」

  「我不需要騙你!」她的不願意、無動於衷激怒了他,他再也無法維持表面的平靜,激動地道:「為什幺?我一片真心對你,你不但絲毫不領情,連一點點感動都沒有?我根本不需要騙你,因為王后的碓這幺說過!」他一把攫住她的手,用力拉她。「走,跟我走,你不必再回『靜心寺』,因為你將會是我的妻子!」

  「放開我!我不會成為你的妻子!」她努力抗拒,再次被他眼中濃濃的情慾嚇到了!但他的力氣豈是她能敵得過的,他的扯拉弄得她好痛,情急之下,她用力咬向他的手。

  「啊!」他一痛放鬆了力造,綺紗趁機掙脫他的掌握,毫不遲疑地轉身往反方向跑去。

  「別想走!」他急追而上,一手擊向她。

  「呀!」腦後毫無預警的一擊讓她碎不及防,身子一軟,便要倒進楊桐準備好的懷抱。

  然而有個人更快,突來閃人的黑影出招踢飛了楊桐,楊桐來不及閃避被震開了去,在此同時,那道黑影已扶住綺紗。

  「什幺人?」楊桐穩住自己後看向來人。

  「他」輕柔地環住綺紗纖細的腰身,攪向自己,讓她將身上重量全移到他身上。一看,懷中人兒已然昏迷,也好,先解決了楊桐再說。

  看著他摟住自己心愛的人兒,楊桐不禁怒火中燒。「你是誰?快放開她,她是我的妻子,不是你可以碰的人!」

  「哈哈……」「他」給楊桐的回答是一陣大笑,看他的眼神卻沒半點溫度,冷冷地說道:「滾!」

  他冰冷不屑的態度再度激怒了楊桐,他二話不說開始往前進攻,招招逼人,不殺他難消心頭之恨!

  「他」身形移動,敏捷地閃避,雖然帶著昏迷的綺紗,卻一點也沒影響到他的速度,腳步一換,他猛然出招。

  楊桐被踢開倒向一邊,口中吐出鮮血,搖晃而狼狽地起身。

  「你……你究竟是誰?」

  「你不配知道。」他甚至沒拿正眼瞧他。

  「我……楊桐……記住你了!今日之仇,有朝一日我一定會要回來!」說完再看綺紗一眼,拚著一口氣迅速地離開。

  他轉眼看向綺紗,雙眸中閃動幾許光采,低下頭,幾乎吻上了她緊閉的唇。「我又救了你一次!」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6 00:14:00

第四章   

  「唔……」她輕吟出聲,感覺到肩胛處傳來的微疼,伴隨而來的是一陣溫柔的輕撫,幫她減少一些疼痛……等等,她猛然睜開眼,一張似笑非笑、俊逸非凡、她最不想且最怕見到的臉孔立刻呈現在眼前。而且,她居然是半躺在他的腿上、頭枕在他的懷裡。「呀!」她嚇得趕緊坐起身,這是怎幺回事?她慢慢想起昏迷前的事,怎幺回事?楊桐呢?!

  他沒有阻止她急於離開他身上的動作,她的驚訝、疑問,全由她毫無隱藏的眼底洩露了出來,他忍不住輕笑,「看到我不需要這幺驚訝吧!」他一手放在弓起的膝蓋上,姿態是放鬆、優閒的,看她的眼神認真專注,彷彿在告訴她沒什幺值得訝異,一切是那幺理所當然。

  「你?」她咬了咬下唇。「你怎幺會在這裡?我記得我和楊桐起了爭執,後來——有人打昏了我,楊桐呢?」

  「過來。」他沒有回答,只伸出了手誘引著她。

  她不由自主地聽了他的話,再次靠近他。他拉下她的手臂輕揉著,方纔她用手支撐住頭部時,露出了與楊桐拉扯後產生的烏青紅腫,他不由得後悔剛才給楊桐的教訓太輕了。

  她想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些什幺,見了他三次,每次他總以不同的樣子待她。而這一次他不帶任何霸氣,溫柔又細心,讓她被蠱惑了。

  「怎幺會一個人跑出來?」他低聲說,語氣雖有些責備,卻滿是關心而沒有帶任何怒氣。「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可能已經被楊桐抓走了!」

  她抬眼看他,竭力不去想起剛才驚心而無助的一幕,然而她不合作的眼睛卻洩露了她的想法。他注意到了,執起她的手輕吻,毫無預警的一拉,轉眼間她已跌人他寬闊的懷中。

  他摟住她掙扎的身子,低聲在她耳邊說道:「還怕嗎?都已經過去了,有我在,沒人可以欺負你!」

  她倏地靜止,轉頭對上他認真的眸子,他居然看透了她!想起了她現在的身份,她的表情最後是漠然的,她不能讓他有影響她的機會。

  「施主,請放開無塵。」她的語氣生疏而有禮。

  「若我不呢?」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這女人,又想抗拒他了嗎?為何她就不能誠實點兒、柔順點兒呢!

  她深吸一口氣,她不能被打動「讓我走。」

  「綺紗,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不喜歡你穿僧衣的樣子。」他隱藏情緒,像在談論著一件平常的事情那般自然。

  他突來的話諳讓她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看自己的裝扮,這才想起自己仍在他懷中,一陣紅潮此時毫不客氣地襲上她的雙頰,在她還不能反應時,他已扶著她一同站起來。

  托起她小巧的下巴,讓她的眼睛直視著他,「現在我讓你走,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他拉近她。下一次,就沒有那幺容易了。記住,你逃不開的!」他猛然低頭,貼上她無語的唇瓣,吻裡的堅決讓她無法抵抗。

  如同來時一樣沒有預兆,他放開了她。「回去吧!綺紗。」

  懷著不解與無名的擔憂,她再度逃離了他!

  ***

  「公主,公主!」綺紗好不容易回到了靜心寺,來不及平復自己急喘的呼吸,就見寧心一臉慌張地跑來。

  「什幺事急成這樣?」她看著大驚小怪的寧心。

  「公主,王后下了懿旨要召你回宮,聽說皇上自從知道雷軍兵臨城下之後就病了……」

  「什幺!」她抓住寧心。「父王病了?」

  「嗯。」寧心深吸了幾口氣平穩呼吸。「公主,王后的懿旨已到靜心寺,慧心師父要我一找到你,馬上帶你到前殿去見她。」

  「我們快到前殿去!」

  她們來到前殿,「無塵、無境。」

  「師父。」她們恭敬地齊喊1聲。

  「無塵,王宮裡發生的事,無境必然都已經告訴了你,現在,你心裡有什幺打算?」慧心師父溫和地問著。

  「師父,父王臥病在床,無塵為人子女,怎幺不聞不問?無塵決定回宮一趟。」她不能不理父王。

  慈心師父明白地點點頭。「無塵,記得你那日初到寺中,為師曾對你說過:你雖與佛有緣,但塵事未了,不適合就此遁入空門。」見無塵點頭,她又繼續說道:「今日你要離開,為師沒有什幺可以送給你,只希望你記住一件事:當日為你取名『無塵』,只有一個意思,『放開心胸,真正去看清楚你身邊的人事,不要因旁人的一面之辭就驟下評斷。』不要讓你所看見、所知道的假相蒙蔽了你的心,多聽聽你自己真正的心意。」

  「師父……」

  慈心佈滿智能的眼睛已告訴她不必再多言,只要記信今天的話就夠了。無塵只好無奈地說道:「無塵、無境拜別師父。」

  行完禮後,兩人依依不捨地離開。

  ***  

  「啟稟王后,綺紗公主回宮了,現在正在宮門外等候。」

  綺紗回來了?

  「快!宣她進來。」

  綺紗回來了。昭安王后將得意的表情小心地藏起來,換上一副憂傷可憐的面孔,一見到綺紗與寧心進來,她立刻迎向前半掩住臉,哽咽地道:「紗兒,你父王……你父王他……」

  「父王他怎幺了?」看到昭安王后驚慌失措的模樣,綺紗真的被嚇到了,父王究竟怎幺了?能讓一向優雅的壬後完全失去平時她最注重的儀態。想到這裡,綺紗不禁心一沉,莫非父王已……

  昭安深吸了口氣,才說道:「你父王自從知道楊桐戰敗後,就傷心地一病不起,太醫也來診治過了,到現在還沒清醒……」

  「父王!」她飛快往床邊跑去,父王蒼白又無助地躺在床上,她難以相信地望著他,禁不住一陣酸意襲上眼眶。

  「太醫怎幺說?」綺紗低啞地問著。

  「太醫說你父王受了太大的刺激,以至於他現在昏迷不醒。吃了好多天的藥,病情依然沒有好轉,太醫也沒有別的方法,只能盡力而已。」

  聽完王后的話,綺紗不禁悲從中來,握住父王無力垂下的手,她在心中吶喊著:父王,您一定要好起來。

  ***

  「母后,您怎幺把綺紗召回宮了?」

  自從楊桐負傷回來後,玉葉就一直往將軍府跑,盡心盡力地照顧他,希望他會回心轉意。今天早上卻聽到綺紗回宮的消息,而且還是母后下的懿旨,母后是怎幺了?為什幺無端把綺紗找了回來?

  「這幾天你到哪兒去了?你父王病了,你知不知道?」

  「我……」

  昭安王后橫了她一眼。「你就只關心楊桐的傷勢,你父王到現在還昏迷不醒,你有沒有把你父王放在心上過?!」

  「母后,對不起嘛!」玉葉膩到母親身邊,不依地撒嬌。「我怎幺會沒把父王放在心上,我問太醫父王的情況,只是他也沒有把握。您瞧,女兒不是來了,母后就別和我生了嘛!」玉葉一副小女兒姿態,果然這會兒王后的氣都沒了,畢竟玉葉是她最疼愛的女兒。

  「你喲!!都怪我把你給寵壞了!」

  「好嘛!母后不氣了嘛!對了,母后,您還沒告訴我,為什幺把綺紗召回宮?」她還沒忘記她的問題。

  兩母女專心地談著,沒注意到宮門外原本有個人影要經過,聽到這句話後又將身子縮回柱子後。

  「你知道,雷之國已經將兵馬駐紮在城外,隨時都有可能攻進城來,自從楊桐敗戰以後,風之國內的軍隊已經元氣大傷,就算要再作戰也只有挨打的價,你父王現在又昏迷不醒,母后思前想後,與許丞相商量的結果,決定求和以保全風之國。」她頓了頓又道:「根據許丞相帶回來的消息,雷之王接受和談,但是他開出了幾個條件:第一,要我們向雷之國稱臣,每年納貢;第二,把五十年前文柔王后真正的死因查出來,朝野一致服喪七七四十九天,以示追思;第三,也是最難的一點,王室中必須有人自願以血祭告亡魂。如此,他才肯撤兵。」

  「什幺?」玉葉聽完後,氣得差點沒跳起來。「他以為他是誰?竟然這樣要求我們,太過分了!」

  「玉芬,冷靜點。」王后安撫道,顯然她現在已經很能接受事實。「誰教我國戰敗,只有任人宰割了,唉!」

  「母后,那您打算怎幺做?」

  「只有依了雷之王的條件,才能保全。」王后心中已有盤算,一切只待東風。「其實這些要求都不難達到,最難的是第三個條件,要找人自願犧牲,而且必須是王室中人。」

  玉葉聽到這裡,立刻聯想到,叫了出來:「母后,難道……莫非您打算將綺紗……」

  柱後的人倒抽了口氣,隨即掩住自己的聲響。

  「除此之外,已沒有其它人選。」昭安繼續說道。「這樣一來,你和楊桐之間的事才能沒有阻礙,同時又能解救整個風之國。」

  「嗯。」想起自己的幸福,她同意地點點頭,但又想到,「萬一以後父王問起來,我們要怎幺交代?」

  「你父王如今昏迷不醒,不會知道母后所作的決定,至於以後他如果要怪罪誰,母后自有應對的方法。」昭安王后心中已經有了全部的計畫,她有恃無恐。

  「走吧,我們到你父王的寢宮去找綺紗!」

  門外的人一聽,立刻轉身搶先離開。

  綺紗獨自在床邊照顧風傳文。

  望著猶自昏睡、毫無生氣的父王,綺紗心中泛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酸楚,連太醫都束手無策,父王是不是還有清醒的一天?

  想起過往,父王每年都會到梅宮陪她過生日,每次總陪她許久,他給了她一份完整的父愛,雖然他們不像一般的父女朝夕相處,但只要他政事空閒時,他總會到梅宮看她,即使有許多次他只是遠遠望著自己,但卻從來沒有遠離過她。

  若不是不願宮廷之中再起紛爭,她不會離開父王,毅然決定出家,太多世事糾雜,總教人借手不及!父王,綺紗現在只希望您能好起來,父王……

  「公主!」寧心急忙趕了進來,匆匆忙忙地說:「公主,你快走!」邊說還邊回頭。「公主,快離開王宮!快!要不然等王后來了,就來不及了!」

  綺紗聽得莫名其妙,寧心直推她往外走。「寧心,怎幺回事?說清楚再走!」

  「公主,我現在沒時間解釋,我們快走,出了宮我再告訴你!」寧心一臉急迫,心裡急得直趕綺紗離開。

  「綺紗、寧心,你們要到哪兒去?」

  糟了!寧心看著進來的兩個人,臉色刷地慘白。

  「王后、公主!」看著王后和公主神色怪異地進來,寧心不同平常的舉動,綺紗心裡突然有股不好的感覺。

  「寧心,你好大膽,見了本宮居然不行宮禮!」玉芬瞪著一旁的寧心,怒聲說著。

  「公主恕罪!」寧心立刻跪下,誠惶誠恐地說道:「奴婢一時失了分寸,請王后、公主饒了寧心!」

  「哼!」玉葉一拂袖,不再理她。

  「皇上可有好轉?」昭安王后問道。

  綺紗望著父王,搖搖頭。

  昭安故作無奈狀地歎了口氣,哀傷道:「事到如今,只好依雷之王所開出的條件,才能保全風之國了。」

  綺紗抬眼看向她,不解地問道:「怎幺回事?什幺條件?」

  玉葉一聽,立刻裝模作樣走到父王床前,半跪著趴在床邊,痛哭失聲:「父王,雷之王要父王自盡,他才肯退兵,否則就要滅了風之國,嗚……」

  「什幺?要父王自盡?」她驚退了一步,靠著床柱支撐住自己,消化了她所聽到的話後,無力地看向昭安,卻沒注意到一旁寧心著急的暗示。「王后,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嗎?為什幺雷之王會開出這樣的條件?」

  「這說來話長,五十年前……」昭安把她所知道的「真相」說了一遍。「因為文柔公主的死,所以雷之王才會要求償命,除非……」

  「除非?除非什幺?」綺紗急急問道。

  「除非王室中有人自願代替,但是——」昭安難過地搖搖頭。「這是行不通的,你父王若知道了也絕不會同意的!」

  綺紗踉蹌了幾步,轉身扶著身後的櫃子,望向窗外盛開的百花,她心中有了決定,再回頭走走地看著昭安,持著平穩的語調開口:「王后,讓我代替父王吧!」

  寧心聽了,一顆心立即下沉!

  昭安小心不讓得意出現在臉上,故作為難地搖頭。

  「不行的,綺紗,你父王也不會同意的,要是你父王知道了,一定會怪我,不行的,這行不通的——」

  「王后,父王不會怪您,這是我心甘情願的,若父王要怪罪,就請他怪我吧!是我不孝,不能常陪在他身邊……」

  「不!公主別上當!」寧心急急打斷,衝向前將綺紗護在身後。「其實雷之王根本不要皇上的命,是王后和大公主為了除去你,才設計逼你心甘情願地自盡,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綺紗聞言嚇了一跳,驚疑的眼光不住地在王后和玉葉身上打轉。

  「寧心,你這賤婢,竟敢胡言亂語!」玉葉眼見計畫失敗,怒氣昂揚地跳起來,手一舉就要甩下一巴掌。

  「住手!」綺紗沉聲喝止,推開護在她身前的寧心,走了出來,一旁的玉葉被她少見的威嚴嚇住,竟愣得忘了反應,她走到王后身前。「我已經決定要出家,遠避到『靜心寺』為什幺你還不放過我?」

  昭安沒有任何愧疚,站了起來。

  「放過你!你母親——那個不要臉、下賺的宮女搶走了我的丈夫,臨死了還留下你,讓皇上永遠都忘不了她,讓我的丈夫心裡永遠有別人。為什幺我要忍受這樣的難堪?我恨你母親,要怪就怪你自己什幺地方不投胎,偏偏要生為那個下賤的宮女的女兒!」綺紗被她逼退到床柱邊,跌坐在床角。

  「你仔細聽好,雷之王的條件中,王室裡一定要有人血祭文柔公主,你不答應也可以,那我就用你父王作祭品,反正他再活也沒多久了。而寧心,」她銳利的眼神轉向寧心。「竟敢以下犯上,就依宮規處死!」

  「來人!」昭安準備喚人侍衛。

  「慢著!」綺紗出聲。「如果我答應,你必須答應我,好好照顧父王,放了寧心。」

  「公主,不可以……」

  昭安一瞪,阻止寧心再說話,然後看向綺紗。

  「可以,只要你答應,那幺本宮可以向你保證會好好照顧皇上,放過寧心,但是寧心必須出宮。」

  「好,儀式什幺時候進行?」綺紗完全掩去所有的情緒。

  「兩天後的東城外,辰時。」

  綺紗點頭表示知道,不再看她。

  「這兩天你可以在你父王身邊陪他,不過你記住別想逃走,否則這一生將永遠見不到你父王!」

  留下威脅的話,昭安便偕同玉葉離開。

  「公主……」寧心難過地哭喊。

  「什幺都別再說了,讓我好好地陪陪父王。」

  「都怪那個雷之王,為什幺開出這樣的條件?王后和大公主的心腸……實在太狠了!」寧心說著便哭了起來。

  「別難過了,寧心。」她轉頭安慰道。「也許這樣對大家都好,至少風之國的人民可以不必受戰事之苦。寧心,後天一早,你就出宮去過自己的生活,別再回來了,也別再念著我了。」

  「公主,我……」她搖搖頭。

  「如果你還認為我是你的公主,就照我的話做。這世上除了父王,就屬你待我最好了,答應我,你一定要過得很好。」

  「公主……」

  綺紗搖搖頭。「別再說了,我想一個人靜靜地待在這裡。」說完,不再看她,寧心無奈地退下。

  ***

  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公主就此送命!

  目送著綺紗緩緩走出王宮,一步一步踏上東城外的黃泉之路,寧心早已淚流滿面……

  我該怎幺做才能救公主?該怎幺辦?」

  對了!雷之王!

  既然是雷之王開出的條件,那幺只要雷之王肯答應不再為難風之國,綺紗公主就不必受王后的威脅了。

  顧不得這念頭有多荒謬,她都必須試一試。公主,如果不能救你,寧心絕不獨自苟活。

  她念頭一定,立刻往雷軍的駐紮地跑去。

  一陣子後,「求求你,讓我見雷之王!求求你,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拜託您代為通報!」寧心好不容易來到守門外,苦苦哀求著駐守的士兵替她引見。

  寧心一路跑來,幾度跌倒又爬起,不擔心自己身上血跡斑斑,只求盡快見到震之王,能救得了公主的命。此時的她早被這一路上的顛簸,弄得渾身狼狽不堪且傷痕纍纍。

  士兵見一身可憐的她苦苦哀求,雖然於心不忍,可也不敢任意通報,要是皇上怪罪下來,他們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死!

  「對不起,我們實在無法幫你。」士兵為難地道。

  「拜託你們!」寧心急得流下眼淚。「求求你們,我是風之國王宮內的宮女,我真的有很急的事必須見皇上,求求你們,求求你們通報雷之王,拜託……」

  「發生什幺事?」傅亦飛正四處巡邏,聽見這兒嘈雜不休,隨即走了過來。而士兵一見到他立刻全鬆了口氣,看得亦飛更加納悶。

  「將軍,這位姑娘是風之國王宮內的宮女,她渾身是傷地跑來直說要見皇上。」一名士兵立刻走近說明情形。

  亦飛轉頭看向混亂場面的製造者,他愣住了:「姑娘,怎幺是你?」

  「公子!」寧心也想起來,又驚又喜地衝到他面前。「您是雷之國的將軍?。那您一定可以見到雷之王,對不對?求求您帶我去見皇上,不然,公主就沒救了!」

  「怎幺回事?哪個公主,你說清楚點?要不然我怎幺帶你去見皇上。」他扶住體力已然透支的寧心,問道。

  「是綺紗公主。」她深吸口氣道。「王后要逼死公主!」

  「什幺?」綺紗公主有生命危險?亦飛大驚失色,吩咐道:「傳今西騎一百名將士待命!」接著迅速扶著寧心,往雷之王的帳篷而去。

  ***

  「亦飛,什幺事慌慌張張?」雷昊看著匆忙入帳的愛將,意外地看著從不近女色的亦飛毫不避諱地扶著一名滿是擦傷、灰塵的姑娘。嗯,有點不尋常。

  「快對皇上說。」亦飛對懷中的人兒說著。

  得到亦飛的示意,寧心不顧膝上的疼痛,往前一跪。

  「皇上,效婢名叫寧心,是風之國綺紗公主身邊的貼身侍女。」她吸了一口氣,止不住眼淚地喊道:「奴婢斗膽來求皇上收回成命,取消血祭,救救我家公主的命,因為……因為王后……要逼公主上祭台!公主是無辜的,她不該就這樣犧牲,求求您,寧心求您收回成命,就是做牛做馬,寧心都願意,只求您救救公主……」

  雷昊一聽,從位置上跳起來,衝到寧心面前,問:「綺紗在哪裡?」

  「在東城外。」寧心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

  雷昊不理任何反應,得到答案後,一心只想趕去救他的女人,頭也不回地向外奔去,只留下一句:「亦飛,帶一百名騎兵跟我來!」還沒說完人已出了帳外。

  亦飛受命後扶起寧心道:「我先找大夫為你上藥,你暫時先待在這兒別亂走。」

  「將軍!」寧心拉住欲離開的亦飛。「我的傷不礙事,您要去救公主對不對,帶我去好嗎?我真的好擔心公主!」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寧心楚楚可憐地要求道。

  亦飛深深看她一眼,明白她擔憂主人的心,歎口氣道:「好吧,我帶你去,不過你要答應我,回來後一切要聽我的。」亦飛話裡別有含意,不過寧心沒聽出來。

  「好!」得到他的首肯,寧心立刻答應。

  ***

  東城門外的廣場,圍觀了風之國許許多多的臣民。

  「謹奉風之國昭安王后之懿旨,為祈求國泰民安,安撫因戰亂而失去生命的亡魂,王室願盡最大的心力。今日,為使全國人民能豐衣足食、安全無憂地生活,綺紗公主願將寶貴的生命獻給上天,祈求上天能護佑風之國,長久無衰。儀式開始!」祭師念完祈禱文後,燃起祭壇之火。

  偌大的祭壇四周圍滿了觀禮的人民,昭安王后與玉葉公主的鑾駕位於正前方,得意而輕鬆地主持祭儀。一旁的楊桐注視著壇上的人兒,眼中含著傷痛、無奈、依戀……與強烈的不甘,他沒有任何立場可以開口,因為他輸了這場戰爭。

  立在祭壇中央的綺紗一身素白,頭上繫著一條白色緞帶,披散著如綠如綢的烏黑長髮,飄揚在微起的風中。她的表情是孤絕而冷漠的,一雙明眸雖然直視著前方,卻沒有任何焦點,她挺直了背脊傲立在那兒,不聞、不問、不言、不語,彷彿所有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觀禮的人民議論紛紛,有人猜測是不是公主犯了什幺過錯,才被當成祭品,有人讚歎著公主絕俗的容貌,有人好奇這次事件背後的真相,有人可憐著綺紗公主的薄命……

  祭師抬頭看了看天色,向王后請示道:「王后,時辰已至,祭典可以開始了。」

  「嗯。就開始吧!」王后點頭同意。

  祭師揮手叫人將綺紗公主抬躺在木架上,繞轉了七圈後平放在祭桌旁,祭師拿起刀子準備取下綺紗身上的血,灑落在大地上,然後讀誦經文、祭文,儀式就告完成。綺紗看著刀子緩緩落下,平靜而絕望地閉上雙眼,腦海中不期然地浮現了一道清晰俊傲的身影。

  「住手!」

  一匹快馬衝開了圍觀的人群,筆直奔向祭台,一道人影飛快跳上祭台,一拳將祭師打落,扶起綺紗,忍不住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老天!他差點兒來不及救她了!真實的擁抱,明白地告訴自己,她沒事,安撫自己快停止跳動的心。

  是他!綺紗驚喜地將自己埋入他的懷中,在恍如隔世後的相見,她來不及設下心防,讓他的身影硬生生地敲進她的心!老天,她剛才的想念……

  「你是誰?竟敢破壞儀式,來人,將他拿下!」昭安王后震怒地站起,立即下令捉人。楊桐一見此景,不禁怒氣上升,仇敵相見,份外眼紅,見他又摟著綺紗,舉起劍就要執行命令。

  「他」從容地面對軍人,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天生的王者之風表露無遺。眾人皆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這個擅闖祭台、氣度非凡的男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雷之王!」丞相許良首先認了出來,立刻阻止了士兵們捉拿的動作。此時,一片風沙揚起,數十兵馬衝進現場,待眾人重新看清楚時,騎兵已包圍住祭台,將雷之王與綺紗公主護衛在中央。

  「許丞相,他……他是雷之王?」王后瞠目結舌地問。

  「是的,王后。」丞相回答完後轉向雷之王,「雷之王為何要破壞儀式?」由他的行為中可以看出,他和綺紗公主之間並不單純。

  綺紗在聽到「雷之王」三個字時,渾身震動了一下,雷昊感覺到了,更加樓緊了她。

  「因為我改變主意了。」他冷笑以對。「除非血祭的人是昭安王后,否則本王在三日之內,誓必踩平風之城!」

  眾人全都瞪大雙眼,這人也未免太大膽了吧!

  「放肆!」昭安王后惱羞成怒。「憑你數十騎兵能敵得過數百侍衛嗎?本官就先擒了你,看你還有何本事要脅本宮!」

  綺紗倒抽口氣,無論如何,她不要地喪命於此。她抬頭道:「你快走吧!別管我了!」

  雷昊一聽,驚喜地低下頭注視著她。她在為他擔憂嗎?

  「放心,憑這些烏合之眾還奈何不了我!」

  說話間,亦飛已領著一群兵馬飛快到達,將整個廣場團團圍住。

  雷昊揚起漂亮的嘴角,身子一躍,同綺紗坐上馬背。

  「許丞相,祭儀開始吧!」他優閒的手一揮,圍著祭台的騎兵全退到一邊,守在雷之王的身後。

  「雷之王,」許良期期文文開口。「這……不能取消嗎?」

  雷昊看著他,冷冷道:「本王的話不需要重複吧!」

  「這……」眼看求情無望,許良回頭等待王后下決定。

  「不!」王后尖叫道。

  「王后,請為全國人民著想!」在場官員全跪下。

  綺紗看著這一幕,閉了閉眼睛,咬住下唇,她道:「放過她吧!」她知道,他在為自己討回公道。

  雷昊與她對視。「為什幺?」

  她轉眼看向祭台。「因為,我瞭解身為祭品的感覺。」

  他深看她一眼,說道:「跟我回雷之國。」

  她錯愕地望向他,一個問題脫口而出:「為什幺?」

  「你不願意嗎?」

  收回看他的目光,垂下眼,她該答應嗎?他是一國之君,一個唯我獨尊的王,她要重蹈母親的覆轍嗎?更何況,他們之間遠隔在兩國的恩怨。

  「看著我,綺紗。回答我。」她居然會不願意!該死的,難道她不知道他在保護她嗎?縱然最後他一定會帶她走,但至少現在,她不會再遭昭安設計陷害。他抬起她的下巴,逼得她無法閃躲。

  「是不是要我答應,你才肯放過風之國?」

  「你……」該死的!她把自己當成什幺?她又把他想成什幺樣的人?他不掩怒意地道:「以我的力量,可以輕易帶走你,而你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你把我想成什幺?盜匪嗎?這就是你對我的想法!」他不自覺地用力捏住她的手。

  「我……」她忍住疼,眼中浮現愧意。「對不……起!」

  他驀然驚覺,放開箝制她的手。臉上有惱意,不知是氣她,還是氣自已多一點!他不再看她。

  「許丞相!」

  許良應聲回頭。

  「血祭之事,本王可以不堅持,但是本王要帶走貴國的綺紗公主,至於其它的條件,本王等你兩天,若兩天內貴國仍無法決定,本王就當作貴國毫無誠意、和談失敗,本王言盡於此!」拉住韁繩,將馬一轉頭。「亦飛,收兵回營!」絲毫沒將任何人放在眼內,一催馬,所有人員隨後揚塵,盡數離開!

  雷之王!

  楊桐咬牙看著他離去,雙眼怒火閃動。前日敗軍之恥,今日奪愛之根,他日我楊桐一定討回!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6 00:14:12

第五章   

  「寧心!」

  「公主!」

  乍然重逢的兩人不禁喜極地抱在一起,寧心更是激動得潸然淚下,她用驚魂甫定的口吻說:「幸好來得及,公主,幸好來得及!」

  稍微平定激昂的情緒,綺紗才開口:「謝謝你,寧心。」

  寧心搖頭。「只要公主沒事,寧心都無所謂。」

  雷昊與亦飛只在一旁注視著她們,寧心的忠心令人敬佩,而她們主僕之間的情誼更令人感動。

  「寧心,你受傷了?」稍微拉開兩人的距離,綺紗才驚愕地發現寧心一身狼狽。

  亦飛獲得雷昊的默許,舉步向前,「公主,我帶寧心姑娘去敷藥吧!」

  「嗯。」綺紗朝他點點頭。「麻煩你了。」

  寧心此時才乖乖地隨亦飛去處理傷口,留下一室的沉默與相對的兩人,雷昊不置一詞地走到位置上坐下。

  綺紗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表情,卻猜測不出此刻他心中的想法。遲疑了好一會兒,她才像鼓足勇氣開口:「謝謝你,還有——對不起。」她指的是在祭台上他救了她,以及她誤解他要「強帶走她」的事。

  「哦!」他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將所有的思緒掩埋在平靜的表情,此時的他刻意不使她輕易懂得他的心思。

  綺紗有些氣憤地咬了咬下唇,一股倔強使她挺直了脊背,他是三番兩次地救了她,但並不代表她就必須屈服在他面前。

  「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為何不告訴我你是雷之王?」綺紗有種被耍弄的感覺。

  看著她面帶受傷的表情,他似笑非笑地回答:「你問過我、關心過我是誰嗎?如果你問了,我一定會毫不隱瞞地告訴你,可是你從沒有。每一次相見,你有哪一次不是慌慌張張、急著逃離我的?」

  他說的沒錯!綺紗自已明白,每次躲他都來不及了,哪有空間他是誰?原以為不會再相見了,但事實證明了她低估了他的能力,他證明了他說過的話。這次,他是決講不會再放開她了。而她呢?淒淒惶惶的心,仍是猶豫不決。但她還有選擇嗎?

  「綺紗,」不知何時,他已走至她跟前。「我說過,這一次,你再也沒有機會可以逃開我!」

  她迷惑地抬起眼,迎上他的雙眸,差一點……她幾乎要放棄抵抗、棄甲投降了……然而殘存的理智退回了她的心神。她猛地閉上雙眼,後退了一大步,轉開身不敢直視他震懾人的黑瞳!

  可是他不放過她。走向前,他伸手由她背後環住了她,她身子一僵,他的堅決讓她拒絕不得。他低下頭,輕吻了她小巧的耳垂,她立刻掙扎,像是歎息,又像是誘惑般地低頭吹拂在她的耳畔。「綺紗!向時你才能不再抗拒我呢?」

  ***

  不同於雷昊與風綺紗之間疲累的意志拔河賽,傅亦飛向軍醫要來一些外傷用藥,將寧心帶回自己的營帳,讓她坐在椅子上,教她拒絕不得為她處理手肘、膝蓋上的傷口。雖然亦飛已經非常小心,寧心仍不可避免要受些皮肉之痛,只見寧心緊閉雙眼,一張小臉全皺在一起了。

  「好了。」亦飛呼了一口氣,總算大功告成。真不知道她是怎幺走的,跑一趟路就把自己摔成這樣?

  「謝謝您,將軍。」寧心紅著臉道謝,心中因他的細心體貼而充滿溫暖,他甚至還對她的傷口吹氣呢!

  「沒什幺。」看著她身上的衣服被塵沙弄得髒兮兮的,他想了想後,有些遲疑地道:「寧心姑娘,你先待在這兒休息一下,我去安排一下你住的地方,幫你找幾套衣服。」

  「將軍!」她喚住他,由椅子上站起,一跛一跛地走。「還是我和您一起去吧,我也可以幫公主準備些東西。」

  「可是,你的傷……」

  「沒關係的,只是些外傷,而且也上了藥,應該不礙事的。」她笑著說。

  「也好。」有她去,至少他不必再麻煩王嬤嬤,為衣服的事傷腦筋。他當下決定:「你先等一下,我去找王嬤嬤要一件衣服讓你換上,再一起出去。」說完即出了營帳。

  ***

  「可惡!」昭安王后的手一揮,將桌上的東西全掃到地上,一張臉氣得差點沒扭曲變形。「可恨的雷之王!竟然在眾大臣面前讓我難堪,教本宮以後如何服眾!」

  「母后,別生氣了!」玉葉安慰道。「這本帳遲早咱們得要回來。只是,雷之王帶走了綺紗,我們該怎幺辦呢?」

  昭安王后終於冷靜下來。「這次被雷之王中途破壞,以後要找機會殺綺紗就困難了,不過沒關係,」她揚起得意的笑容。「至少我們知道了一點:原來雷之王中意綺紗!哈!這可有趣了,等雷之王撤兵後,我要綺紗身敗名裂,所有臣民都將唾棄她,」她眼中閃著致命的詭譎光芒。

  「母后!」玉葉有些心驚地看著母親,她只要楊桐能鍾情於她,綺紗不再出現在王宮內就好。可是,母后似乎恨透了綺紗,為什幺?

  昭安看著自己的女兒,決絕地道:「玉葉,你要記住,對付你的敵人,尤其是情敵,絕不能仁慈心軟,當年母后就是忽略了這點,才讓你父王心裡永遠惦記著別人。這幺多年,雖然你父王沒有別的妃嬪,但我知道,那是因為翠梅,不是因為我這個結髮妻子。他把心全給了那個卑賤的小宮女!所以,你要記住,絕不能輕易放過綺紗,否則楊桐永遠都不是你的!」

  ***

  「兩天後,你……是不是真的會出兵?」

  綺紗的問題讓雷昊放下手邊的工作,抬起頭凝望她。「如果風之王有和談的誠意,那幺這場戰事就不會再繼續。」他向後仰躺,雙手十指交握,淡然地回答。

  「父王他病了,一直昏迷不醒。」想起父王的病況,她不禁深深憂慮。「為什幺你要挑起兩國的戰事?」她問。

  雷昊起身走到她面前與她平視。

  「從我的皇姑婆被你的皇祖父無端被處死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風、雷兩國之間誓必會有一場戰事。只要風之國一天不清楚查明這件事,雷之國就一天不會罷休。」

  「以父王現在的情形,他根本不可能給你任何答案!」

  「事情是在風之國發生的,當年這件事雖然草草結束,卻也是宮廷中的大事,一定有紀載、線索可查,我要的不過是個公平的交代,如果風之國連這點都無法做到,那就休怪我不留情了。」他眼中的堅決說明了他絕對說到做到。

  她楞楞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歎口氣道:「我不明白……」

  他揚起一抹詭異的笑,伸手一扯,她便跌入他預備好的懷抱中。隨之他低下頭,與她的氣息相通。「你不需要明白這些,只要知道你是屬於我的,那就夠了!」

  她睜起一雙盈盈然的雙眸望著他,有些無奈、不甘心、認命地垂下眼眸,「為什幺?」像是歎息又像是屈服。她不明白,只要他願意,相信有眾多名媛美女會爭先恐後地自願委身。那——又為何非得到她不可呢?

  他的笑意更深,湊近她,在吻住她誘人的唇瓣之前,很「熱心」地提供了一個不像答案的答案:「因為,你是我要的女人!」

  ***

  「雷之王,敝國願接受您的一切條件,明日開始朝野一致服喪,公開向貴國道歉,其它的細項全列在契約上,請過目!」許良再度來詁,帶來了風之國的誠意。

  亦飛接過許良手上的契約呈遞給雷昊。

  雷昊看了看。

  「敝國完全遵照貴國的要求,但不知貴國何時撤兵?」

  「本王要的只是一個公平的交代,既然貴國已表現出誠意,本王也不會不守承諾。七日後,本王會正式撤軍離開貴國,丞相盡可放心。」

  許良這才露出釋然的笑容。「多謝雷之王,那許良先告辭。」

  「許丞相,本王可以給你時間去查明當年的其相,但期限只有四個月,若四個月後,你仍無法給本王一個明確的交代,那就休怪本王無情。」

  「亦飛,代本王送許丞相。」

  「是!」亦飛受命,領先往外走。「丞相,請!」

  「許良會盡力而為,告辭!」

  雷昊目送兩人離開,心中想著:風之國雖然承認錯誤,但對文柔公主的死因並沒有多加註解,今日不過是畏於武力才暫時訂下這契約,昭安王后這點兒心思他豈會看不出?而他會應允退兵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誘出她下一波的行動。昭安是當年玉環郡主的女兒,想必對官延秘史也略知一二,如綺紗所言,風之王臥病在床,昭安必會獨攬大權,或許……能引出當年的真相也說不定!

  看來,撤兵後對風之國要更費心了。

  ***

  「許丞相!」綺紗喚住兩人離去的腳步。

  她走到亦飛面前。「傅將軍,我想和丞相說幾句話,可以喝?」

  亦飛一頷首,退至一旁。

  「丞相,父王他……好些了嗎?」綺紗擔憂地問。

  聽到綺紗擔憂的詢問,許良不禁感歎了起來,這個小公主長年深居梅宮,王后對她恨之入骨,若不是雷之王及時趕到,她早已命赴黃泉。皇上病了,也只有她才是真正的關心,王后一心攬下大權,大公主不聞不問,只顧與楊桐交好的態度令人心寒。相形之下,小公主的真誠與無爭的心就顯得可貴多了,

  「公主,皇上他……仍無起色。」

  綺紗眉間的憂慮更深了。「丞相,我……能不能請你幫一個忙?」

  「公主請說,臣一定盡力。」

  「不久之後,我將前往雷之國,請你與我保持連繫,告訴我父王的情形,綺紗先謝過丞相!」

  「公主請放心,臣一定隨時將皇上的情形稟告於您。」許良一口答應。想了想後問道:「公主,雷之王為何要帶走你?」

  綺紗淡然一笑。「丞相,綺紗只是一名身不由己的客人,其正的原因,恐怕只有雷之王自己才知道了。」她答道。「他要的女人」這樣的答案,她既不瞭解也心驚於他的大膽,如何告知旁人?」

  「這樣啊……」若雷之王真的有心於公主,就不該以這樣的方式來待公主,這對公主的名聲不啻為一種傷害,更是不敬,再說,綺紗仍是一國公主,雷之王心中究竟是什幺打算?!

  報復嗎?傳說雷之王雖未立後,但卻有許多妃嬪,公主能留得住那顆浪子的心嗎?

  唉!自古以來,有哪個戰敗國是可以選擇的?但願上天多慈憫,公主別再有任何不幸了!

  綺紗點頭。「謝謝你,丞相,再見。」

  「臣告退!」許良隨亦飛離開。

  ***

  「爺爺,大哥在信上說些什幺?」出聲的是一個看上去大約十五、六歲的小女孩。說她是小女孩其實一點也不為過,她長得嬌美動人、俏麗討喜,基本上已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卻生性活潑,舉手投足問有揮不去的稚氣,讓人感覺不出她哪裡有「長大」的樣子!

  像這會兒,她膩在祖父的身邊,一副小女兒姿態地址著祖父的衣袖,見祖父遲遲不回答,嘴唇是愈嘟愈高了!

  「蘭兒,你又沒大沒小了!」他佯怒地瞪著心愛的孫女。

  「爺爺!」她不依地叫嚷,雙手的動作是對爺爺的衣袖繼續「蹂躪」!

  「好啦,別再拉了!再拉,爺爺的衣袖就要掉了!」他終於還是敗在小孫女的「撒嬌功」之下,被她逗笑了。「皇上在信上說:他在七日後會從風之國撤軍,大約一個月後就能回到京城。」

  「真的!」她雙眼發亮。「大哥真的要回來了?!」

  「嗯——」祖父可愛的「大眼睛」又瞪她一下。「要稱皇上!」

  「唉呀!」她吐了吐舌頭,有些撒賴地道:「是皇上親自答應蘭兒不必拘束宮禮,允許蘭兒可以直呼『大哥』,就只有爺爺老是惦記著。」

  「怎幺可以君臣不分呢?」他還是非常「堅持」這一點,沒辦法,三代老臣的他對「禮法」的觀念已經根深柢固了。

  這次小妮子非常「寬宏大量」地不再與爺爺鬥嘴,因為大哥要回來了,表示她又可以四處玩耍,她舒服地坐上椅子,心滿意足地不想再計較,畢竟要對爺爺「洗腦」的偉大工程是非常耗神又耗力的,根據以往的紀錄,她乾脆直接跳上床大睡一覺,才不會「做白工」!

  「蘭兒,你這幺高興皇上凱旋回來呀!」祖父霍元忠突然問道。

  「當然啊!」她嬌憨地回答,臉上還有著一抹愉悅的笑容。「因為大哥回來,表示我又可以進宮去玩了。」

  「皇上不是允許你隨時都可以進宮,為什幺你一定要等皇上回來才進宮呢?」他不解地問。

  「才不要!」她嫌惡地扮個鬼臉。「只要我進宮,那些什幺妃呀貴人的,唔!大哥都沒正式封她們呢!就自己以為是未來的王后,一看到我便迫不及待討好我,要我『提醒』大哥她們有多優秀、賢慧,我才不要理她們呢,光看到她們搔首弄姿的模樣,就教我倒盡胃口。要是大哥在,她們才沒空理我呢!」她愛玩歸愛玩,很多事她可是比誰都精!

  「要我說,我會要大哥把她們全逐出宮去,後宮有這些人在一定不得安寧,何況大哥才不會喜歡那些人呢!」

  霍元忠這一次沒再費心「糾正」小孫女口沒遮攔,因為他想到了另一件事。皇上早就該立下一國之後了,以往忙著雪恥都被他推托掉了,而現在——嘿嘿!該沒借口了吧!不過就如蘭兒所說,「那些人」之中的碓沒有足以母儀天下的才德女子。這次,他可得好好合計合計,趕緊讓皇上有後(後),才不愧對先皇遺命。

  蘭兒眼睛滴溜溜地轉,爺爺心裡在轉的那些念頭,她怎幺會看不出?哈!這下又有好玩的事羅!

  ***

  自風之國履行服喪的第七日開始,雷之王下令撤兵。經過了半個月,雷之國兵馬已行軍至國界。

  決定帶走綺紗後,雷昊命人備了輛馬車載她與寧心兩人。由於兩人常年居於深宮,從來沒坐過這幺久的馬車趕這幺遠的路,有幾度見公主暈車暈得厲害,寧心幾乎要向外喊停,在最後的當兒都被綺紗攔了下=  ,就算再不適也會有習慣的一天,路再遠也有走完的時候,何必徒增麻煩?她這幺說,寧心也只好作罷,盡量幫綺紗掩飾不讓旁人知曉,在暈吐時,彼此互相扶持。

  由最初的不適、暈吐,到現在,她們已漸漸習慣了。

  天色漸晚,各部主管傳令紮營,準備在此過一晚。軍隊開始紮營,綺紗和寧心同下了馬車,迎風襲來,夾帶些許的塵沙,綺紗不理撲上粉頰的刺痛,輕移步伐走向前。

  不置可否地,她如願出了滿是束縛的王宮,或許不是她所能自主,卻意外見到了更寬廣的天地,那是她從不敢想望的。世界,的確不是她所能想像的!

  此刻,她遠離了從小生長的地方,獨自來到了這千里遠的異鄉,讓她見到了這般的天地,才知道了自己有著多幺不應該的渴望,瞧瞧她!終究是脫了那層禮教的包袱,明知不應該,卻還是讓感情戰勝了理智,承認自己是俞越了一名女子的本分,可是——不能自欺哪!

  前面雷之王大踏步地走來,披甲隨著步伐迎風飄動,夕陽由他身後照來,宛若在周圍形成了一圈光暈,讓人隱隱約約地瞧也瞧不清。原本就挺拔卓越的他,此時更顯出他的不凡,

  莊嚴得一如被著戰甲、威風凜凜的天神!

  他筆直地走到綺紗面前。「趁著天色未黑,我們去逛一逛!」

  說完,他一手環腰抱起綺紗,在綺紗措手不及的驚呼聲中,他已摟她跳上坐騎,韁繩一拉迅速揚長而去。

  「皇上,公主」寧心只來得及驚呼。

  「寧心,別擔心,皇上會好好照顧公主的。」不知何時,亦飛已出現在寧心身旁。

  「將軍!」她又被嚇了一跳,他什幺時候來的?」

  「你又忘了!」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自從他幫她療傷、她決定隨公主往雷之國後,他對她似乎就不同了,特別照顧她,尤其在她什幺都不熟、特別需要幫助的時候,有他在,無疑地使一切簡單許多,堂堂大將軍伴隨在旁,還有誰敢為難她、對她不尊重?!

  她是真心感激他的。「傅大哥。」她不好意思改口,再問道:「皇上到底要帶公主去哪兒?」

  亦飛聳聳肩。「反正不會有危險就是。」

  寧心想了想,真的很好奇。「皇上為什幺要帶公主到雷之國?」

  望著她迷惑也擔心的臉龐,他拉她到一旁並坐。

  「其實皇上的心思我也不是完全明瞭,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王上不會危難公主,甚至會娶公主。」

  「啊!」她樓唇微張。「難道皇上沒有后妃嗎?為何一定要將公主帶回國?」說到這點=  就擔心,公主自小就受到排擠、欺凌,上天難道就不能多些慈悲,賜給公主一份完整的幸福?!

  亦飛笑了一下。「皇上的確有許多可供他任意挑選的美女,舉凡燕瘦環肥、嬌媚艷麗的,上至名門千金,下至宮女,各式佳人應有盡有,甚至鄰國公主願締結良緣者不計其數。可是皇上始終不肯立後,連侍寢妃嬪也不收。皇上普經浪蕩過,可是卻不留心也不留情,對眾色女子沒有任何眷戀,公主是最特別的一個!」

  寧心靜靜聽著亦飛的敘述,內心驚訝不已。身為一國之君竟沒有立後,也沒有恃寢之人,實在……實在教人不敢相信!

  他轉頭看她。初相見時,她令他好奇,明明是清秀動人的姑娘,為何偏人佛門?再相見時,她一身狼狽又傷痕纍纍,仍不忘要救自己的主人,她的忠心撼動了他。一名小小的宮女,卻肯為公主付出一切,就連生命也不放在心上,如此之人,世間能有多少?

  能令侍女忠誠至此,綺紗公主也不平凡,他幾乎可以肯定皇上身邊的王后之位,非她莫屬了!只是,要認同她的身份,還需要一段時間,難道……!腦中靈光一閃,他明白了,難怪皇上執意先帶公主回京,完全不將禮法放在眼裡。

  「寧心,若公主從此留在雷之國,你有什幺打算?」

  「當然也是留在雷之國。」她直覺而認真地回答。「我從小進宮,和家人早就失去聯絡。在我心裡,公主是我一輩子要跟隨的人,公主到哪兒,寧心就跟到哪兒,絕不後悔!」

  亦飛滿意地笑了,兩人一同迎接夕陽。

  ***

  座下的馬跑得飛快,雷昊一手駕馭韁繩,一手摟住身前的人兒,縱馬馳騁毫不拘束。感覺起來,他似乎是高興的。

  一坐上馬,綺紗立刻被奔馳的速度嚇了一跳,忙抱緊他的腰側確定自己不會摔下馬。然後迎面而來的塵沙刺痛了她,又趕緊將臉埋進他的胸前躲避灼人的風,他一把拉過被風將她包圍在其中的不經意動作,觸動了她心靈的某一處。

  小小的天地裡全是他的氣息,綺紗不由得感到一陣溫暖,閉上眼睛隨著馬匹的跳動,她什幺也不想,連坐馬車的不適也忘了。

  「到了!」他放慢速度,停下馬匹,低頭凝視仍蜷縮在他懷中的綺紗,他的心情也慢慢放鬆了。

  掀開披風的一角,綺紗緩緩地探出頭來。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綠色的草地,中間是一彎山泉流過,積成一個小湖泊再流出,對面是一叢矮樹林,只及三尺高,然後是四周的岩石,自然形成了與外界隔絕的屏障,而最為重要的區域裡隨處可見盛開或含苞的不知名花朵。

  好美!美得讓人忘記一切塵世的紛擾!

  最後,她仰頭與他對視,眼裡有些感動。「為何帶我來此?」

  他揚起一個漂亮的笑容,慢慢俯近她。「你喜歡,不是嗎?」隨之吻上她的唇瓣,輾轉輕吮,直到她嫣紅的雙唇全染上了他的氣息,才終於饜足地離開,在她還來不及回神時,他已旋身抱她下馬。

  他漸漸侵人她的心了。綺紗避開他注視的眼光輕摀住被他掠奪的紅唇,驚異地發現在他懷中,她已迷失了任何抵抗的能力,也才知道自己已愈陷愈深了。

  映著夕陽的餘暉,湖面上泛起點點閃動耀人的金光,她一時看得癡了,連雷昊的接近也渾然未覺,直到他雙臂交握住她纖細的腰身,收勢讓她靠上他的胸前,她才猛然回神。

  在他面前,她似乎從來沒有「自願」,只能領受他霸道不容反對的「舉動」和不經意所展現的溫柔體貼。如同以往一般,她的掙扎根本是白費力氣,輕呼出一口氣,她不再抗拒地任自己躺進他安全的懷中。

  「你並不習慣坐馬車,對不對?」他下巴輕抵在她的頭頂上,輕聲問道。

  她的身體一僵,隨即又恢復正常,用著輕描淡寫的口吻回答:「還好,已經習慣了。」

  一陣低笑自他喉中逸出,不知是讚賞還是怎地,令她不舒服極了。然後,他開口:「快了,進了雷之國邊界後不出七天,你就可以不必再受苦了。」

  聽到他的話,她眼眸黯淡了一下,遲疑地問道:「你打算怎幺安排我呢?」

  鬆開原本圈在她腰際的手,他轉過她的身體讓兩人相對,一手托起她低垂的下頜,直直望進她的眼底,「你擔心嗎?怕我會如同昭安王后一般,把你深鎖在宮院中,任你自生自滅?」雙眸微閃著兩簇火焰。

  「你不會的。」認真的眸子迎上他的雙眼,輕答了一句後,她將表情掩人了他懷裡,也掩住了她真正的擔憂。但我怕宮廷裡的一切權勢鬥爭!這是她放在心中沒說出的話。

  他放鬆地摟住她嬌弱的身軀,沒發現她掩住的不安。

  忽然,一道快速竄進的影子驚動了他,他直覺地將綺紗護在背後,在看清楚來者後迅速拔出了隨身的佩劍。

  他,其實該說是「它」,一隻全身銀白皮毛的狼驚住了兩人,然而它卻彷彿沒發現他們似地逕自往湖旁走去,咬下了一株青草。

  雷昊正要提劍向前,隨後的一聲嬌呼及時阻止了他!

  「不要動手!」隨著這清脆聲音的喝止出現的,是一個施展輕功飛人,手提著藥籃,用輕紗掩住面孔的女子。

  銀白色的狼彷彿有靈性般隨即奔向這名神秘女子的身旁,將銜在口中的青草置於籃中。

  這名女子輕撫了狼幾下,說道:「銀郎,謝謝你!」之後才面對兩人,這匹狼也立在一旁。

  「對不起,嚇著你們了!我代『銀郎』向二位致歉!」神秘女子滿懷歉意地說。

  雷昊隨之收起手中揚起的劍,由方纔的舉動中看得出來,這匹狼非常溫馴,但那一身純銀白色的皮毛均勻得沒有任何瑕疵,實在十分罕見。

  那名神秘女子仔細地瞧了瞧綺紗。「這位姑娘氣色不佳、面色蒼白,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呢?」

  雷昊一手將綺紗攬住。「多謝關心,內人只是一路受了奔波之苦所致,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見著他們的模樣,神秘女子眼中閃著了悟,她看了看「銀郎」一眼,後者彷彿也回給了她一個相同的眼神。她再度看向他們,自懷中掏出一隻玉瓶。

  「能夠相遇算是有緣,我是一個四處行醫的大夫,名字叫做芸兒,這只瓶中的香味有提神的作用,能使你在舟車勞頓中好過些,就當是為『銀郎』向二位賠罪。」

  綺紗望了雷昊一眼,再看向那名神秘女子,走上前將玉瓶收下。

  「謝謝,我叫綺紗。」不知為什幺,她相信「她」。

  「她」彷彿笑了,在輕紗中教人看不真切。

  「很高興認識你們,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二位,芸兒先告辭了!」道別後,她再度施展輕功。

  「銀郎,我們走!」

  「嗚——」那匹狼長嗚一聲,立刻緊追而去!

  直到再也看不見遠去的影子,留在原地的雷昊和風綺紗才回過神,他看向她手中握住的瓶子。

  「你相信她。」事實上,依他的個性,在敵我未明的情況下,他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但這次他對那名神秘女子產生不了任何敵意,縱使她的一切他一無所知。

  「嗯。」她點點頭。「而且我也相信芸兒對我們沒有惡意。」她知道他在擔心什幺,這是一般人都會有的謹慎。

  「我們回營吧!」突來的事件已壞了他的遊興,但他並沒有不悅。

  綺紗無言地任他抱自己上馬,在他策馬奔馳前,她仰首側身看他。

  「我的身份——不會帶給你困擾嗎?」

  他灑脫一笑。「我要的是你,不是你的身份!」

  夠了!綺紗將自己埋入他懷中,也許這就是慈心師父所說的塵緣了。至少他坦白,那幺當有一天他厭倦她,或許她能承受——

  ***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並沒有太多的時間相處。進入了雷之國的領土之後,每天由早行進=  晚,每個人都歸心似箭,歷經一場生死無法預料的戰役後,所有人最大的希望便是能夠早日回到家園,與闊別的雙親或妻子兒女團聚。

  七天後,他們終於回到了雷之國的首都雷之城,沿路人民都為打勝仗的消息列隊歡迎,欣喜鼓舞之情全在每個人的臉上快樂地洋溢著。

  「恭賀皇上旗開得勝,凱旋回京!」一大早三代老臣霍丞相率領朝中文武百官等候在城門內外,迎接君王回京。

  雷昊等一重人在接近城門時即放慢速度進城。

  霍元忠一雙老眼都快看凸了!皇上竟然親自帶了一名女子回京,這這這……太好了!他臉上瞬間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王室有後羅!

  ***

  皇上回宮的消息。傳出,整個王宮都沸騰了!

  「小姐,皇上回宮了!」各院的宮女紛紛爭相走告。連忙向自己的主子報告,一時之間好不熱鬧!

  「快!快幫我梳妝打扮!快呀!」

  雷之王雖然沒有封誥任何嬪妃,但後宮卻常有些名門千金、樂師舞姬居住,為什幺呢?因為「當王后,大家有機會嘛!」榮華富貴誰不愛,一國之後的尊貴榮耀誰不欽羨?於是乎有人藉口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或習禮儀、習女紅、樂譜、技藝等等,只盼一朝有幸蒙君寵愛,飛上枝頭當鳳凰。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雷之王根本沒將她們放在心上,只有當外使來訪時,才會非常難得「記起她們」,讓一些「學有所長」的人得以一解深宮的幽怨,有些比較幸運的甚至可以為自己覓得一樁好姻緣,只要她願意!

  唉!可憐皇上帶兵出征一去三個多月,害得這些「名媛淑女」們個個每天無聊地閒磕牙、賞花、撲蝶,皆深信自己的姿色絕對勝過他人,王后之位非自己莫屬!其中最為人所看好的,就是潘家千金錦秀及陳家千金德芳了。

  皇上得勝回宮,這是何等的大事呀!看來沉寂了二個多月的王宮又要出現精采的「百花齊放」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6 00:14:30

第六章   

  「老臣參見皇上。」忙完校場點兵、讓所有士兵領完俸餉得以迅速返家後,雷昊火速回宮,此時與霍丞相在御書房,準備討論這三個月來的政事。

  「丞相免禮,賜坐。」待霍元忠坐定後,雷昊才又開口。「這些日子以來,可有什幺事發生?」

  「啟稟皇上,朝野間一片祥和,人民安居樂業,上天恩賜風調雨順,無任何事發生。對外邦交上,水之國儲君來函言明過些時候將來拜訪皇上,願兩國之間的友好關係能持續。另外,聽說水之王有意讓長子與火之國公主聯婚,締結姻親。」

  「哦,仲凌要來訪,而且,他可能要成婚了!」雷昊饒富興味地聽著。他與仲凌、仲擎兩兄弟在孩童時期曾相處過一年,三人友誼深厚,其後更勤於來往、相互研究,良性的競爭使得成年後的三人各有專長,不分軒輊。

  這對兄弟對婚事的看法是能拖則拖,這一點居然也非常「巧合」是相同的。雷昊自己也不願輕易任人決定未來的終身伴侶,妻子一個就夠了,娶那幺多只會製造煩惱與累死自己而已。比較幸運的是,至少現在沒人敢「逼」他成婚,可惜仲凌就沒那幺好命了。

  「皇上,這次與風之國的戰役,應該把所有恩怨都了結了吧?」霍丞相小心且別具用意地問。

  「未必。」說到這事,雷昊的眼神霎時變得銳利。「雖然表面上是替皇姑婆討回了公道,但當年的事始終是個謎,在還沒查出真相之前,這個結永遠存在。」

  霍丞相聽了,悲喜交錯。喜的是:皇上英明睿智、行事果決慎密,此乃雷之國之幸;悲的是:天哪!難不成皇上的終生大事又要「吹」了嗎!哦不,他忍不住又自我安慰,想起了一件事:王上親自帶了一名女子回宮耶!嘿嘿……,這下可得好好地合計合計……

  「皇上,老臣有個疑問,不知道能不能提出?」隨即換上一個正經又特別「謙卑」的臉孔。

  雷昊因為他的態度,忍不住小心了起來,通常會用這種口氣說話,代表著不會是太好的事,但還是必須讓他說。「何事但說無妨。」

  霍丞相一聽簡直要眉開眼笑了,這下皇上非得給他一個回答不可!

  「皇上,關於隨軍同行的那名女子……」

  「本王知道了。」他忍不住呻吟一聲,他就知道準沒好事,但是他還不想讓人知道他的決定。「丞相,她名喚綺紗,是風之國的小公主。」公開她的身份是必須的。

  啊!霍丞相雙眼瞪大,嘴巴張得幾乎可塞下一顆蛋了。她是風之國的公主,而皇上竟然把她給帶回來了,

  雷昊當然清楚別人會怎幺想,但他也是個有主見的人,於是他留下意味深長的幾句話,表明了他的意思。

  「綺紗是本王帶回來的人,本王自有打算,我不希望看到有人仇視或為難她,否則視同藐視本主!」他放軟了聲調:「丞相,綺紗與風、雷兩國之間的恩怨不相關。」

  ***

  「你說什幺?皇上帶了個女人回來,還把她安置在『朝旭宮』!」後宮中的一院,潘錦秀失態地抓住婢女的手臂,用力之大幾乎是「掐人」的。

  「是……的。」婢女強忍著痛回答,她的「纖嫩手臂」成了無辜的出氣包,早知道就不要搶著作傳聲筒!

  朝旭宮是雷之王的寢宮,除了當值的侍者外,閒雜人等不得擅自進人,就算是皇上的貼身護衛也只能守在門外,除非召喚,否則任何人都視同刺客,格殺勿論。

  多少人費盡心思,到頭來連門也摸不到,而她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竟然讓皇上寵愛至此,她和陳德芳之間的明爭暗鬥在這一刻全成了笑話,這教她怎幺忍得下?

  那個不知羞恥的狐狸精,到底用了什幺下流的方法迷住了皇上?!

  「小春,你去打聽清楚!」

  「是!」婢女飛快地退下,怕遲一點,另一隻倖存的手臂也要不保了!

  「可惡!」另一房的陳德芳也得到消息,憤怒地砸了一桌的東西,仍無法稍喊她心中的怨恨。

  「小蘭,去打聽清楚!」

  此時兩名得不到所求的女人只有一個想法,誰要是擋了我當王后的路,我就要她後悔!

  憤怨嫉恨的烈火熊熊地燃燒著。

  ***

  從踏入王宮後,綺紗即被人帶來這裡。

  亦飛調了幾名宮女供寧心使喚,負責找齊所有寧心要的物品。伺候完綺紗沐浴更衣後,隨即有人在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色,全是清淡爽口的調味,綺紗自幼在大廚張伯的熏陶下,對各種食物自然瞭若指掌。

  一切安排妥當後,亦飛拉著寧心便要離開,寧心頗不放心地遲疑著,綺紗再三言明自己不需要陪伴,寧心才隨亦飛離開。綺紗看得出來,亦飛待寧心有別於其它人,而他是個值得托付的人,或許,她該助他一臂之力。

  不自覺望向窗外的天空,何時竟已籠上了夜幕,而屋內依舊一片光明,是柱上夜明珠的關係。

  桌上擺了兩副碗筷,是他嗎?進宮後沒再見到他,傻呵,她嘲笑自己,離開端坐的床沿倚著窗,為什幺明知不該卻又無法克制地期盼,放任自己的心一寸一寸地被攻掠?貴為一國之王,難道會只守著一個女人?

  一股寂寥落寞的感覺襲上心頭,她陷入自己的沉思中,渾然不知冷清安靜的宮室中已有人闖入。

  他無聲無息地接近她,直至他來到了她身後,無所預警地環上她纖細的腰身,低頭嗅聞她沐浴後的芬芳。

  「在想什幺?」他在她裸露的頸處低聲問。

  她迅速轉過身,是他!他沒在各宮院聊慰相思,她驚愕地望向他,所有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雷昊笑了,輕啄了下她的紅唇,惹得縞紗一時紅了雙頰垂下眼,他帶她一同坐到桌旁。

  「這段日子為了趕路,讓你完全沒有休息的時間,累了吧!」他輕撫她的臉頰,她太纖瘦了!「還很不舒服嗎?」

  「沒有。」她可以對抗他的霸氣,卻無法抗拒他的溫柔。「芸兒的藥很有效。」

  他滿意地笑了。「我讓御膳房準備些開胃的茶色,你實在太瘦了,要多吃些,來!」他夾了些菜到她碗裡。

  「你不是要我全吃了吧!」看著那幺多東西擺在桌上,她就是有再好的胃口也沒了。

  「你不是要我餵你吃吧,如果是,我也不反對。」他豈會看不出她的心思,詭譎地一笑。事實上,他倒希望她繼續堅持下去,那他可以用一種「獨家的喂法」——只針對她!

  看著他的笑讓她的心沒來由地驚跳一下,她難得聽話正襟危坐。「不用了!」綺紗開始對碗裡的食物一口一口進攻。

  雷昊在一旁看著她,雖滿意也覺得有點可惜,失去了一次「名正方順」的機會可以品嚐她的甘美。不過沒關係,反正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和她相處,不急!

  綺紗很努力地吃,他卻好像真的要她全部吃完,每當她吃完一樣,立即她的碗裡又多出了一樣,也因此,她的碗始終是滿的,但是……原諒她的胃容量實在有限!

  「你都不必吃嗎?」光看她就飽了?!

  雷昊但笑不語,只用雙眼直望著她。在他專注的凝視下,她再度感到不知所措,輕挪一下眼避開了他。

  他長臂一伸,轉眼間已將她移至他腿上,不理會她的低呼與掙扎,輕吻她耳下的頸項,惹得她更為不安。

  「食物沒有你可口。」他低語著。「乖乖的,別動!」

  她沒再掙扎,就這樣依偎入他懷中,雙手平放在他胸口。想起了一件事,她在他懷裡低聲問:「這是哪裡?」

  「我的寢宮。」

  綺紗猛地抬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睜得又大又圓,他就這樣安置她嗎?她瞬間覺得自己受傷了!

  「你不用陪其它妻妾嗎?」掩飾住自己真正的心情,她有些防衛地開口。

  「我沒有妃嬪,如果那是你想知道的。」他邪氣地一笑,卻不再捉弄,提供了她想要的答案。

  他的回答讓她不由得再度驚訝,咬著唇想阻止自己的退卻,雙頰卻不合作地泛出嫣紅,她不敢看他了。

  他只輕擁住她。「這一路上,你有機會的,為何不再逃離我?」他沒派人守著她,也給了她所有的自由,只要她想,早就可以離開了。

  「我沒想過。」她歎口氣,誠實道。「也許早在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明白了你並不是一個會接受拒絕的人,只是我不肯承認罷了。再來,你屢次救我,我的命早就是你的。」她抬眼看他。「或者,我認命了吧!」

  他仔細逡巡著她,想摸透她語裡的含意。

  「不,綺紗,你不是認命,而是肯面對了。你並不是一個會認命的女子。」他肯定地指出。「你明白,逃避並不能掩飾住我們之間的那股吸引力。以前是我的強硬讓你害怕,才會以『逃開』作為抵抗,對不對?」一手輕握住她柔細的髮梢,他自信地笑著。

  他……他居然看透了。

  從她的表情,他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沒再多言地抱起她往內室走,將她置放在床上。

  她一驚,掙扎著要下床,而他輕而易舉地制住了她的動作,一邊脫靴上榻後,擁她人懷,放下綺羅帳,拉過絲被蓋住兩人,隔絕了外界。

  「你……」她慌亂得不知道該說什幺。

  他輕啄她的唇,解開了她的髮髻。

  「睡吧!你會是我的,但不是現在。」他會等到她心甘情願的那天,最重要的是,她累了!

  他又令她迷惑了,但她知道一點,他從不會欺騙她,這就夠了!她放鬆自己,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雷昊靜靜看著她的睡顏,在她不自覺的回應中,顯示對他的信任,他知道他會等到她願意交心,即使那對他的自制力是一項殘酷的考驗,但值得的,他忍不住輕吻了她細緻的容顏,這個命中注定屬於他的女子。

  ***

  綺紗一早睜開雙眼,偌大的房裡只剩下她一人,心下難掩失望,翻開絲被走下床,在銅鏡前看到自已散下的長髮,抓過一握發綹,她與銅鏡中的自己怔怔相望。

  男子對自己的女人都是這樣的嗎?她沒見過自己父母恩愛的樣子,她苦澀地想,但在她僅認識的幾對夫妻中,卻不見得如此。

  她能以現在的恩寵來賭注她的一生嗎?

  「公主,你醒了?」

  「寧心!」綺紗回過神。

  「公主,有沒有哪兒不舒服?」寧心擔心問著。聽以前的嬤嬤說,初次很痛,而且隔天會全身酸痛!

  「沒有啊!」綺紗順著寧心的眼神低頭看看自己。「怎幺了?你怎幺會這幺問?」

  「沒事!」她趕緊說,找出一套粉色的官紗羅裙,就要幫綺紗換衣服。

  「我自己來就好。」綺紗接過衣服,往屏風後走去準備更衣,以往在梅宮的生活,她已習慣事事自已來。

  寧心便去整理床鋪,一掀開……咦公主沒落紅!

  「公主……皇上……昨晚……」寧心看向正在梳發的綺紗,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怎幺問。

  綺紗見她的表情,明白了她在問什幺,她停手了。

  「沒有。」她低語。這也是最讓她心折之處,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強佔她,她無法反抗的,但是他卻沒有。

  「公主,我看得出皇上很喜歡你,你對皇上也不是沒有感覺,為什幺不接受呢?皇上能在你最危急的時候奮不顧身地解救你,這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的。」

  「這幺快就倒戈了?」她笑了。「以前還聽你為楊將軍說話呢!」

  「唉呀!公主,人總會有看錯的時候嘛!」寧心不依地要賴著,想打混過關,但綺紗似有說笑的興致。

  「是嗎?不是有人讓你動了芳心,所以你轉了方向,換了一個支持的對象,」她促狹地說著。

  「我……我……」寧心難得地紅了臉。「我跟傅大哥之間沒有什幺。」

  「傅大哥?」綺紗笑意更深。「我什幺也沒說呀!」她一臉無辜。

  「公主!」她跺跺腳。

  一串銀鈐似的笑聲霎時佈滿了整個房間,這是個美好的早晨,不是嗎?

  ***  

  蘭兒一早就進了宮,急著找大哥。昨兒個聽爺爺說他帶了風之國的公主回來,她簡直等不及要見她了。

  什幺兩國恩怨、敵我相對,她才不管,真不懂為什幺爺爺會念念不忘。在她看來,現下最重要,所以她百分之百支持大哥。當然啦!前提是那個公主不能是借口住進王宮,想當上王后的那些千金們才行!

  哇!進了朝旭宮她就呆住了!

  一身粉色的官裝,襯托出她皮膚的白皙美麗,一張不施脂粉的臉蛋看來卻比百花更勝一籌:眉晝如柳、眼盈如水、巧而挺的鼻樑,還有一張細小而嫣紅的唇,她精緻的五官上也找不到一絲瑕疵!

  她是誰?蘭兒看得癡了,以前從沒見過像這樣的女子,但她卻一點兒嫉妒之心都沒有,她形於外的淨雅氣質折服了她,想她蘭兒一輩子也練不成這種「功夫」!

  「你是誰呀?我以前沒見過你!」蘭兒大剌刺地走近,直接就開口詢問,一面也想著,這幺多人護衛著,難道她就是風之國的公主?

  她轉過身緩緩面對她,一會兒後答道:「我是綺紗。」

  蘭兒一古腦兒說了一串:「姊姊,你好。我叫霍心蘭,是霍丞相的小孫女。雷之王是我大哥,他很疼我,准許我自由出人王宮。姊姊,你就是風之國的公主,我大哥帶回來的人,對不對?」

  綺紗看著她,她的天真活潑,讓人不由自主地放下防備,進而喜歡上她,與她熱絡起來。

  「參見皇上!」眾人的行禮打斷了她們的談話,一個挺拔的身影遠遠走來,一張俊逸非凡的臉出現在她們眼前。

  「大哥!」蘭兒驚喜地喊道,一蹦跳到他面前。「大哥一離開就是三個多月,蘭兒可是想念得緊,所以一大早就進宮來看您了。」她微偏著頭打量他,一抹笑容綻開來。「哇!還好,大哥一點兒也沒變,大杏總算回來了!」

  「蘭兒,乖。」雷昊以兄長的疼借口吻說,帶她到綺紗面前。「蘭兒,你見過綺紗了嗎?她是風之國的公主。你以後可以多進宮來,帶綺紗四處遊玩,但不可以離開王宮。」

  「真的!太好了,姊姊,蘭兒以後有伴了!」

  「綺紗,蘭兒就像我妹妹一般,以後她會常進宮來和你作伴。蘭兒很活潑,你會喜歡她的。」

  綺紗看著正興奮的蘭兒,偏過頭,她對雷昊點頭一笑。

  突如其來的笑容震懾住了雷昊,她笑了!從第一次相遇到現在,第一次她笑了,僅是一抹淺笑,卻是為他而展現!

  他難掩內心的激動,忘情地向前擁住了她,厚實的雙手撫過她細緻的臉後,輕輕捧住,低啞地說著:「你笑了!這幺久以來,你第一次對我笑了!」

  慧黠而體貼的蘭兒在雷昊擁住綺紗的時候,悄悄撤退了所有的人,自己也不動聲息地離開了。偌大的朝旭宮只留下一對重迭的影子。

  他深情而熾熱地望著綺紗,卻令綺紗嚇得退後一步,撫著受驚的心口,無法制止的熱浪竄上雙頰,連忙轉過身就要逃開。

  但,太遲了!

  她一轉身,雷昊大踏一步,雙手便圈她人了懷裡,她立刻用手摀住臉,不敢面對他。雷昊心中漲滿了狂喜,他看清楚了,她的逃開是出於羞澀,盈盈的雙眸裡柔情帶怯。哦!老天爺!她終於肯對他動情了!

  「綺紗!」輕握一下她遮掩的柔荑,挪回她避開的臉。

  「綺紗,我的綺紗……」他的呼喚消失在她的唇邊。

  ***

  霍心蘭快樂地逛著花園。

  她深吸一口花香,滿足地微笑。綺紗姊姊,她從沒見過那樣安靜的女子,見到她,你彷彿就有了一股安心的力量。她身上特殊的安定氣質,讓她成為這世間的唯一,而她的美麗卻成了陪襯。

  總算有人能伴大哥一生了,長久以來,大哥總是寂寞著,雖然他有很多事可以忙,很多人可以陪他,他依然是孤獨的,因為沒有人可以讓他的心變熱、讓他的心安定下來。那些只為王室的榮華和王后地位尊貴的凡俗女子,怎幺可能懂呢?幸好有個綺紗……

  「蘭兒妹妹!」一聲嬌滴滴的呼喚,打斷了她的沉思。

  哦喔!我今天一定又犯沖了!蘭兒在心底哀嚎著,不必回頭,她也知道是誰——潘刑部的千金錦秀小姐!

  蘭兒無奈地轉身面對。

  「潘姊姊真有興致,也來賞花。」

  「唉!」她優雅地歎口氣。「在房裡頭悶得慌,又沒有人可以談天解悶,只好出來走走,想不到這幺巧碰到妹妹,既然妹妹也是獨自一人,不如咱們結伴賞花吧!」

  「哦,不了!」她婉轉拒絕。「我該回丞相府,晚了爺爺會為我擔心。」老天保佑,她還想多活幾年!

  「這樣啊……」潘錦秀沉吟著,不死心地問著:「聽說皇上昨兒個回宮了,不知道妹妹今早可有見到皇上?」

  蘭兒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透露一點消息,也許可以使她們死心。「有啊,大哥在朝旭宮。」

  「皇上……在忙些什幺?」其實她想問的是:皇上身邊是不是真的有一個女人。

  「沒什幺,在休息而已。」蘭兒聳聳肩。

  「聽說皇上帶了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回宮,不知道蘭兒妹妹有沒有聽聞這件事?」潘錦秀旁敲惻擊地問。

  「不,她不是來歷不明的女子,她叫綺紗,是風之國的小公主。」蘭兒很好心告知她這件公開的秘密。

  「風之國的公主?」那不是敵國的人嗎?皇上為什幺要費心帶她回來,還安排住在朝旭宮,她又問道:「怎幺可能?皇上怎會帶敵國的人回宮?」

  「綺紗姊姊不是皇上的敵人,」蘭兒糾正道。「她是皇上最寵愛的人。」

  潘錦秀倒抽口氣,是真的!

  「潘姊姊不必再為皇上擔心,皇上自有打算。」蘭兒好心勸道。「若沒其它事,蘭兒先告退了。」說完,霍心蘭不再停留,準備回丞相府。

  「綺紗?哼!」她雙眼冒火!「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在霍心蘭離開後,潘錦秀端麗的臉上滿是妒恨。

  ***

  在風之國的保國將軍府,「恭喜!楊將軍,你今天可真是把風之國最嬌貴的花捧在手上了,我看這風之國第一人非你莫屬了!」將軍府裡?片喜氣洋洋,到處張燈結綵,龍鳳紅燭更映襯了滿堂的熱鬧,文武百官圍繞著今天最受矚目的新郎—駙馬爺楊桐。

  「江大人言重了,楊某實在不敢當。」楊桐得意的臉上浮現謙虛的神色,客氣道:「承蒙錯愛,王后不但不怪罪楊某護國不力,還肯將公主許配於楊某,楊某身受皇恩,誠惶誠恐,但求能再為我朝盡力,以回報王后」  

  這一番以退為進的場面話,立刻得到了在場所有人的讚許。楊桐表面上謙和,內心卻如海浪般澎湃洶湧:綺紗啊綺紗,你才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人,如果今天在新房嬌羞等候的人是你,我此生再無所求,必能滿腔喜悅接受眾人的祝福,一生一世守著你,過著神仙般生活。但可恨、可恨的雷之王竟然擄走你,拆散我們,我絕不甘休!綺紗,你等著,我們很快就能再相見了!

  「各位,各位,」江大人大聲喧嚷:「我們一起祝公主和駙馬白頭偕老,早日為我們風之國添些小王子、小公主。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別再耽誤了良辰吉時,還是請駙馬爺先離席,至於我們,今晚就喝個痛快!」

  「好!好!」應和聲此起彼落。

  「多謝各位美意,大家別客氣,楊某這就恭敬不如從命,先離開一步!」滿臉春意的楊桐頜首說完,就轉身往內室走去。

  筵席中不被注意的角落,有人說:「二公子……」

  他一揮手阻止手下的多言。看來這位駙馬爺不簡單哪!他沒忽略在楊桐欣喜的表情上,眼裡卻滿是濃烈的不甘與恨意,聽說風之王臥病在床,風之國臣服於雷之國,按理說一名戰敗的將軍就算沒被問斬也不可能再被重用,但是眼前這位卻娶得了大公主……

  「雷」究竟是怎幺回事,擄走了風之國的小公主,一點也不像他平時的作風,難道雷真的動了凡心?看來這件事還沒完,王兄既然要去拜訪雷,不如他就暫時留在這兒吧!就這幺辦!

  「文誨,咱們先離開這兒再說!」

  ***

  「唉!」太醫挫敗地搖頭,他真的是江郎才盡了!

  「稟王后、公主、駙馬,微臣無能,實在診斷不出皇上為何仍昏迷不醒的原因。」太醫惶恐地告罪。

  「起來吧!」昭安王后說道。「嚴太醫,這幺久以來皇上都無法康復,以你推測,皇上是不是永遠只能如此?」

  「回稟王后,皇上如今的情形一切良好,唯獨意識始終無法恢復而導致昏迷不醒,然而微臣用盡了所有的方法,依然不見功效,微臣已無能為力。」

  一時間,在場的人心頭莫不像被一塊厚重的石頭壓住般,沉甸甸得說不出話,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心緒中,終究是相伴半生的丈夫,如何能不心痛!從小寵自己到大的父親,如何能不憂愁?唯有楊桐臉上閃過詭譎得意的笑容,隨即又消失,恢復哀淒的面容。

  「王后,」良久之後,一旁默不作聲的丞相許良才開口道:「臣有一個方法或許對皇上的病能有所助益。」

  「哦,有什幺方法許卿不妨直言。」昭安懷著一絲希望問道。

  「天下聞名人異士不在少數,或許有人能治癒皇上。」

  「你的意思是希望本官降旨遍尋名醫?」

  「正是,如此一來,或許真能找到足以醫治皇上的人。」

  「母后,許丞相的方法可以試一試。」玉葉贊同道。

  「嗯,」沉吟了一會兒。「丞相,即刻傳本宮懿旨,若有人能治癒皇上者,賞黃金千兩,並且拔擢為宮中太醫。」

  「遵旨!」

  ***

  「想治好皇上,哼!如果讓你們稱心如意,那我豈不是太無能了?!」黑夜中,燈影朦朧,映照出屋內兩道正低頭磋商的人影。

  「你預備怎幺辦?」

  「放心,那藥是我請人特地研製的,無色、無味,一旦服用後根本無跡可循,想跟我鬥,還早得很呢!」

  「那就好。」他放心地道。

  「雷之國情形如何?」

  「暫時沒有任何動靜,自從雷之王回國後,似乎不再那幺致力於對外拓展上,目前雷之國眾大臣都在議論有關綺紗公主的事,雷之王沒有明言他心中真正的打算,卻把公主帶進宮,明顯地表示不許任何人對公主不敬。「

  「哦?!」他雙眸閃動,閃過又愛又恨的情緒。

  「大事為重。」另一人提醒道:「別太執著於一個女人,自古紅顏多禍水,天下間美女如過江之鯽,一旦我們成功,要什幺樣的美人還怕沒有?區區一個綺紗又算得了什幺?女人嘛,一旦到手了就沒什幺兩樣!」縱使綺紗公主的美貌少見,還不就是個女人!

  他眼神一凜。「我自有分寸,別忘了你的身份。我要的人找到了嗎?」

  他撇撇唇,不敢再多說什幺,答道:「雖然只有五名,不過你要是有什幺任務,隨時可以交代下去,他們會盡力達成的。」

  「確定沒問題?」

  「放心,我都做過打點,這些人全都是亡命天下的人,只要你出得起價碼,他們就肯為你賣命,而且不必擔心他們萬一失敗會供出咱們,因為他們只收酬勞,只知任務,不問僱主是誰!」

  「嗯。」他點點頭。「你即刻通知他們進行第一個工作,潛進雷之國。」

  「要做什幺事?」

  「行刺雷之王!!」

  ***

  「亦飛,你最近似乎很忙?」

  「沒有,皇上。」亦飛有些心虛。

  「你我情同兄弟,有必要瞞我嗎?」雷昊一臉似笑非笑,故作正經地道:「算一算你也到了該成家的時候了,本王為你找一房媳婦如何?」

  「皇上!」可憐的亦飛驚出一身冷汗。「啟稟皇上,亦飛尚無娶妻的打算,再說,皇上即位已久,到如今也尚未立後,該多關心終身大事的,應是皇上自己。」

  「你倒管起本王的事來了!」

  「亦飛不敢。」

  「不敢?」雷昊哼道。「本王的心事你最清楚,你要不敢就沒人敢了。」

  亦飛此時倒明白了,立刻予以反擊。

  「皇上天威難測,不過最近瞧皇上春風滿面,想必是有了喜事,唉,愛情的魔力可以改造一個人。」他裝模作樣歎道。

  想起綺紗,雷昊連眼神都不禁溫柔了。雖然她沒說什幺,眉宇間偶爾仍泛著令他揪心的哀愁為風之王,但言行舉止間已表明接受他了。只不過,她冷然的天性中仍不願多談自己的心事,他知道她的心靈中有一片天地是他無法觸及的,他不允許有這樣的情形。綺紗是他要相伴一生的女子,他要她完完全全的身與心,毫無保留!

  「寧心會讓你為難嗎?」雷昊不拐彎抹角,直接指出。

  「皇上,你知道?」亦飛瞠目結舌。

  「你以為這點小事本王會看不出來?」他還嫌亦飛大驚小怪了。

  說得也是。「基本上沒有,寧心是個很善良的女子,只不過,她對綺紗公主的忠心超乎想像,連帶地使她打消了嫁人的念頭,她說要一輩子伺候公主。」亦飛歎口氣道。說到這個他也很頭痛,因為最近寧心似乎有意無意地避著他。

  「哦!」雷昊不在意地笑了笑。「放心吧,亦飛。如果你真的那幺在乎寧心,不妨可以請綺紗幫你的忙,寧心一定會聽的。好了,這兩天「梅清別苑」修建的情況如何?」「閒話」扯完了,正事可是不能忘的。

  「回稟皇上,」切按照進度,估計最遲再十天就可以修建完成。」

  「嗯。」雷昊滿意地點頭。「風之國可有什幺消息傳回?」

  「根據亦飛收到的消息:保國將軍迎娶了玉葉公主,成為駙馬後仍掌握了全國的軍權,並且暗中操練兵馬,似乎別有意圖。另外,公主最關心的風之王,病情仍然沒有好轉,太醫束手無策,昭安王后親自頒下懿旨,尋訪天下名醫,只要能治癒風之王,賞黃金千兩且拔擢為宮中太醫。」

  「看來這個楊桐並不簡單……」雷昊深思了一會兒。「亦飛,加緊對各將士的操練,不要做得太明顯,我倒要看看楊桐究竟有什幺打算。風之王的事暫時別向綺紗提,免得她擔心。」

  「是。」

  「另外,三天後,本王要親自去查看『梅清別苑』的修建情形。」

  「遵旨!」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6 00:14:49

第七章   

  很難得地,潘錦秀居然造訪同居樂坊、才貌與她不相上下、平時恨不得一腳把對方踹到地獄的大情敵——陳德芳。

  「其是稀客啊!」陳德芳一見來人連聲音都虛偽到變調,提高了好幾度,可想而知,兩人從前彼此仇妒到什幺程度。猜想得到一定有什幺事要面對面談,否則自恃過人的堂堂刑部千金怎肯迂尊降貴呢?「請坐。」

  潘錦秀依言端坐,開口便道:「我今天會來找你,相信你也猜得到原因,那幺我們就直接切人主題。皇上回宮的事相信你也知道了,不過對於另一件轟動朝野的事,不知道你是否有所耳聞?」

  命侍女沏上兩杯茶後,陳德芳才答道:「是關於皇上帶了個女子回宮的事?」

  「是的。」潘錦秀點點頭。「不知道你有什幺想法?」

  「皇上是一國之君,他有權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如今他親自選了人入主「朝旭宮」,又有誰敢有意見?只是這些年來,你我明爭暗鬥、事事論高下,此刻全成空,徒惹人笑話了。」還能有什幺想法,事實都擺在眼前了,有誰敢去觸犯龍顏?」

  「難道你不會覺得不甘心,就這樣認輸了?!」潘錦秀不滿地質問,令陳德芳聽了不由得一愣。

  「不甘心又能如何?」

  「我們還沒有輸呀!」潘錦秀似胸有成竹。「我打聽出皇上帶回來的那名女子,原來是風之國的綺紗公主。但不打緊,皇上雖然安排她住進『朝旭宮』,卻沒作其它安排,既沒有迎娶也沒有封誥,我們還是有機會的,只要我們能想辦法讓綺紗出宮,再想辦法接近皇上,還怕多年的努力會落空嗎?」

  陳德芳聽得有些心動。「要怎幺做?」

  「來,我告訴你……」兩人開始交頭接耳。

  ***

  「綺紗姊姊,你看,這座蓮花池是先王即位時興建的,皇上大哥在先王駕崩以後,便命人隨時打理,到現在為止,它跟小時候見到的一模一樣,沒人敢輕易改變,因為皇上大哥最喜歡在處理完政事後,來這兒散步了。」霍心蘭邊帶路邊介紹,她樂得有伴,愈玩就愈有興致了!

  綺紗聞言舉目望去,這座蓮花池佔地很廣,池面設計像一朵側面盛開的蓮花,底端建造了一座「賞蓮亭」,四周有走道環池,旁襯著淺淺的草地與假山、石頭。池面  滿著一圈一圈的蓮葉,交織成一幅美輪美奐的畫面,好不賞心悅目。

  「蘭兒,看來你對王宮裡的一切非常瞭解。」綺紗欣賞完蓮花池的美景後,轉過身對著興高采烈的蘭兒說。

  「嗯。」她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大哥自小沒有兄弟姊妹,從我出生後他就非常疼愛我,不但准許我在王宮裡自由進出,還打算認我為義妹、封為公主,是爺爺說君臣之間要有區別才作罷,不過皇上還是疼我一如以往。」蘭兒繼續說:「因此王宮可以說就是我的樂園。原本我很喜歡進宮來玩的,可是後來……」她突然閉嘴不說。

  「後來怎幺?」

  「後來……」蘭兒遲疑著。「我說了,姊姊可不能胡思亂想喔!」見綺紗點頭後,她才又道:「因為大哥一直不肯娶妻立後,許多朝中的大臣都抱著一線希望,藉學習之名把女兒送進後宮,希望有一天大哥會看上哪位千金而召人宮恃伴君側,尤其王后之位空懸,更有許多人癡心妄想,只是大哥連看也不看她們一眼。但還是有人不死心,想籍著大哥疼我的關係接近大哥,我都被她們煩怕了,所以後來除非有大哥在,否則我是絕不進宮的。」

  「哦!」綺紗聽著,心情沒來由地煩躁,夾帶一絲絲欣喜,他果真狂妄又自以為是,不將旁人看在眼裡,對自己切身的事要求絕對自主!

  「姊姊,我好高興大哥帶你回來。」蘭兒認真又誠摯地說:「其實大哥一直是很寂寞的,尤其他居於萬人之上,有時連一點自由也沒有,因為在他身上背負的是一國的榮辱。我看得出來,大哥真的很喜歡你,不然他不會不顧一切帶你回來,又執意要你待在他身邊。我知道姊姊對大哥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為什幺你不肯接受大哥呢?」

  綺紗沉默無語。看似天真活潑、不解世事的蘭兒卻細心地將一切看在眼裡,她有點訝  異。是否她不該以一般的標準來看待雷昊呢?雷昊,他一直是與眾不同的,從他介人她的生命,執意要她開始,他無時無刻不在她心中造成矛盾的感受。他既霸道又溫柔,既無禮又體貼細心,特別是只針對她的時候,她根本拒絕不了他。只是,她的心中仍是有顧慮……

  「姊姊」見綺紗沉默不語,正待再追問的蘭兒眼角突然看見有人走來,聲音即刻轉為無奈的低呼:「不會吧!」然後迅速在綺紗耳邊低語:「陳德芳,禮部大人的千金,暗戀大哥的人之一。」

  在綺紗還沒有反應之前,兩道人影已翩然來到。

  「蘭兒妹妹!陳德芳在打聲招呼後,看見一旁陌生的面孔,她楞了半晌。這……這是誰?在見著了綺紗的容顏後,她有些難堪地低下頭,原本對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現在她不免要嫉妒了,怎幺有人能生得如此?即使是花中之王牡丹,大概也要大歎自己的俗艷了!

  「你是誰?」宮中什幺時候來了這幺絕美的女子?!

  蘭兒見她不友善的眼神,不自覺地將柔弱的綺紗護在身後。「陳姊姊,她是皇上的客人,風之國的公主。」

  「你就是風之國的綺紗公主?!」這一刻,陳德芳完全明白了自已根本沒有半點兒勝算,她的美連自己都覺得不如,還有什幺可爭的?但,她真的不甘心哪!挫折的憤恨令她無法隱忍。

  「原來是你迷惑住了皇上!」她咄咄逼人。「是不是風之國戰敗,派你用美人計勾引皇上,好讓皇上無心於政事,然後你再做內應,策動大軍來報復我雷之國!是不是?!」她口不擇言地指責。

  蘭兒聽了差點沒跳起來。「你胡說什幺……」

  「蘭兒!!」綺紗搖頭阻止她,相對於蘭兒的激動,她顯得心平氣和,多年來的淡漠又回到她臉上。

  「你說完了嗎?如果說完了,請恕綺紗先告辭。」一旋身,綺紗不打算再聽任何「莫須有」的指責。

  「站住!」她的淡漠讓德芳更加惱怒。「怎幺,我說中你的心思了對不對,你以為靠美色討好皇上就能為所欲為了,告訴你,你休想!你這個狐狸精、不要臉的女人,低賤卑微的亡國奴!」一揚手就要打向她絕美的臉龐。

  「住手!」隨後而來的亦飛與寧心大驚失色,亦飛立刻攔下德芳在空中的手,寧心與蘭兒則將失神的綺紗帶至一旁。

  「陳德芳,你竟敢對公主無禮!」亦飛怒斥。

  「公主,你沒事吧!」

  「姊姊,你沒事吧!」

  寧心與蘭兒焦急的詢問聲進不了綺紗的心,眼前的這一幕竟和十年前昭安王后的指責影像重迭……

  「你母親是個卑賤的小宮女,一個不要臉的狐狸精!」昭安王后猙獰的面孔霎時清晰地浮現,昔日的怒罵自然響起……

  「不!」大喊了一聲,綺紗掙脫身旁的人,頭也不回地往朝旭宮奔去!

  「公主!」

  「姊姊!」寧心與蘭兒隨後跟了去。

  亦飛心下—一驚,甩開獨自呆愣的陳德芳,一旁隨侍的侍女趕緊扶住,亦飛冷冷拋下一句:「你等著接旨日吧!」

  ***

  不是!不是!

  綺紗心神慌亂得往前衝,一路上看見她的宮女全都嚇得停止手上的工作。怎幺了?一向溫和安靜的公主竟然這般失措?!

  我不是,我不是!

  為什幺她的存在不受歡迎?在風之國,受盡欺凌冷落,原以為自己已成不壞之身,卻在陳德芳一聲聲怨妒的指責中,她再度崩潰了,為什幺?她不留戀富貴、不與人爭、不多求些什幺,還是躲不開令她厭倦的紛爭?!

  錯了嗎?

  是否她不該動情,不該縱容自己的心沉淪?

  她不知道了。直奔回朝旭官,反手將房門關上,隔絕了所有的人,不理會緊追而來在門外拍門叫喚的兩人。

  「公主,公主!怎幺辦?」得不到回應的寧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蘭兒一時也慌了,想了想:「只好找大哥了!」

  ***

  亦飛衝進御書房,打斷了雷昊與霍元忠兩人政事的談論,將他在蓮花池看到的那一幕說了出來。

  「什幺!」雷昊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綺紗人呢?」

  「應該在『朝旭宮』。」公主離開的方向是往那裡沒錯。亦飛急著向皇上稟告,故而沒有隨後跟去。

  雷昊一聽,隨即衝出書房,幸而亦飛眼明手快,趕緊跳開才不至於被撞上。

  「怎幺會發生這種事?」一旁的霍丞相此時終於看出了綺紗對皇上的重要性,居然可以使他拋下重要的國家大事?他好奇了,孫女的形容畢竟不夠真實,他決定親自去看一看,但願她不是個禍國紅顏。

  唉!老人家總是要為「小孩」們多操些心。

  ***

  濕了衣襟,她恍然發覺淚已流滿腮,抓過一條手絹狠狠貼上自己的瞼,卻怎幺也停不了失控的淚!

  昊——

  此刻心中最想念的,竟是自己遲遲不敢依靠的肩膀,如果可以,她不要自己對他動情啊!

  綺紗痛苦地抱住頭,不,不要再想了,她命令自己,卻控制不住思緒飛竄,昭安王后、陳德芳指責的影像不斷交替出現,漸漸……漸漸……合而為一……

  「砰!」有人硬撞開門奔了進來。

  綺紗一驚,猛然站起回轉過身,在看清來人後,一陣暈眩襲向腦海,眼睛一閉,身體便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綺紗,」雷昊只來得及接住她。

  ***

  「蘭兒,究竟是怎幺回事?」

  一陳忙亂,將綺紗安置在床上,喚來太醫診治,開了帖定神的藥方,再三確定綺紗沒有任何大礙後,雷昊才暫時止住怒氣,喚來所有「目擊證人」集合在朝旭宮的外室,開始仔細盤問,臉上是一副山雨欲來的模樣。

  蘭兒第一次看見雷昊這幺深沉、蓄勢待發的表情,絲毫不敢擔誤地將蓮花池畔巧遇陳德芳,及她對綺紗的辱罵一古腦兒全吐了出來。

  雷昊愈聽眉頭皺得愈緊,等到聽完時,他的怒氣已散了開來,臉上冷酷的表情更是令人不寒而慄。但他不急著洩憤,因為他想到:綺紗從來不是個情緒容易激動的女子,更不可能因為旁人一次無端的指責而失控至此,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他轉頭問一旁始終沉默的寧心:「寧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幺?」依她平日護主的忠心來看,此時的默不作聲顯得不尋常。

  聽完蘭兒的敘述後,寧心直覺地想起多年前的事,身為公主的貼身侍女,她忽略了公主心中真正的想法。事到如今,她才明白,為什幺公主要自願出宮。想著往日的事,她緩慢開口:「公主的母親本是王宮裡一名宮女,名喚翠梅,據說她長得十分美麗,個性又溫柔。有一天她被皇上撞見了,皇上對她一見傾心,十分喜愛,想封為妃嬪,但是被昭安王后知道了,她非常生氣,堅決反對皇上另有妃嬪。這件事鬧開來,波及了所有王室中人,最後皇上妥協了,可是翠梅娘娘卻懷孕了,王后得知了這個消息,利用權勢不停地叫翠梅娘娘做許多粗重的工作,連半刻休息時間也不給,拖著孱弱的身體,她還是生下了公主,後來皇上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娘娘終於因為難產而香消王殞!」

  寧心深吸了口氣,忍住欲奪眶的淚水,繼續說:「皇上不顧切建造了「梅宮」來紀念娘娘,正式封娘娘為梅妃,這件事又震怒了王后。從公主幼年開始,王后就不斷地在公主面前辱罵娘娘,對公主百般欺凌,直到公主七歲那一年,王后氣憤地打傷公主,驚動了皇上,最後的結果是:公主可以留在宮中,但只限於梅宮,未經召喚不得擅離一步,公主默默地接受了一切。多年來,我和公主兩人相依為命,所有事情都必須自己來,沒有人會去在意我們。皇上偶爾會來看看公主,但為了王宮的氣氛祥和,他也不能多說什幺。而今天的事,一定是勾起了公主的記憶……」寧心再也忍不住流下傷心的淚來,亦飛連忙在一旁扶著她。

  在場的人聽了也都跟著心酸,昭安王后的態度實在令人憤恨,而綺紗公主榮耀的背後卻隱藏了那幺多的悲哀。

  「嗚……嗚……爺爺!」蘭兒哭著倒向爺爺的懷裡,霍元忠不捨地拍拍孫女,「乖,別哭,別哭!」他對綺紗的偏見至此完全消失,決定支持皇上的選擇。

  最感到心痛的非雷昊莫屬了,他早料到縞紗在風之國的日子不好過,卻沒想到昭安王后的心腸會這幺狠——不,早在她逼綺紗上祭台時,他就應該明白,而綺紗居然還幫她求情?此刻他很不得能親手宰了所有虧待過綺紗的人,但首先他必須先照顧好綺紗。

  「亦飛,傳本王旨意,將陳德芳押人大牢,陳氏一門不得離開府邸,明早聽候發落。另外,所有後宮樂坊的人,除了入樂籍之外的女子全部遣出宮,酉時之前我不要看到有人還留在樂坊。」他下了一連串的命令。

  「遵旨。」

  ***

  綺紗的意識了朦朧朧,像跌入一個黑暗看不見底的深淵,她不自主地一直飄落,終於,她睜開了雙眼,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呈現在眼前。

  這是什幺地方?我怎幺會來到這裡?

  綺紗轉了一圈,四周全是樹木、花叢交錯,彷彿沒有來處,也沒有去處。綺紗迷惑了,忽而想起了之前的一切,昏迷前,雷昊那雙倉惶失措、佈滿擔心的眼。

  「綺紗。」

  不知何時,一道銀白色的身影已立在她眼前,依然是輕紗掩面,身後同樣是那匹全身銀毛的狼,狂猛而優雅。

  「芸兒!」綺紗嚇了一跳。

  「你不用怕,世上沒有我無法來去的地方。」

  綺紗頓了一會兒,壓下心中的震驚,才問道:「是你帶我到這裡的?這是什幺地方?」

  「不算是。」輕紗後的面孔笑了一下。「至少沒有你的配合,是無法到這兒的,而你會來到這裡,是因為你心中有結無法解開。」

  「你知道!」

  「你害怕童年的舊事重演,也厭倦世間的紛爭。」她平靜地敘述,卻直接道出了潛藏在縞紗心中的畏懼。

  綺紗倒抽口氣,緊緊地閉上雙眼。

  芸兒的語氣像是歎息。「綺紗,你為什幺不明白呢?只要身在塵世,沒有人能夠避得開,愛、嗔、癡、怨隨時存在我們四周。你一味逃避、退縮,並不是最好的方法,而你一心執迷於過去的鬼魅之中,非但是傷害自己,誤了原本可以擁有的幸福,同時也傷害了你身旁那些真正關心你、愛你的人。」

  「世上沒有不必付出就可以獲得的幸福,如果你只記得昔日的噩夢,卻看不清現在存在你身遢的一切,那就更得不償失了。『執之失度,必人邪路。』唯有放開自己的胸懷,才能容納更多,如果你只是一味害怕而不斷地封閉自己,那幺你只會失去更多、傷得更重。」

  綺紗咬著唇,想了許久,終於她懂了!

  「謝謝你,芸兒!」她知道自己該怎幺做了。

  芸兒微微頜首。「我送你回去吧!」

  一片銀白輕紗揚起,覆去了綺紗的意識。

  ***

  兩天了,雷昊寸步不離地守在床側,任誰也勸不走。

  綺紗,你為什幺還不醒來?他執著她毫無生命力的柔荑,連日來的擔憂,他未曾闔眼,髮絲凌亂、新生的鬍髭  滿雙鬢,但他依舊守在她身邊。

  該死!全是一群無用的庸醫!

  現在的雷昊脾氣很火爆,可以隨時炸掉所有不識相的人!

  綺紗仍是昏睡著,雙眸緊閉,蒼白又荏弱的模樣,觸痛了雷昊的心,他再也無法忍受。「綺紗,我不准你再昏睡下去,聽到沒?我要你醒來!」

  他俯下身,吻住她沒有血色的唇,強硬地進人與她的舌瓣相纏,傾注他所有的溫暖與深情。

  模模糊糊、似夢似幻,彷彿飄流了很久,終於找到了歸處,緩緩地,她輕巧的眼睫眨動了幾下……

  「綺紗,我要你醒來!」

  依然是這幺霸道!嘴角牽動了幾下,立刻驚醒了他,睜開明亮動人的烏黑雙眸,不意外地看見了她心中想像的容顏,他憔悴了,卻依舊是英俊不馴。

  她雙手輕捧住離她寸許的臉龐,「讓你擔心了!」她瘠啞地低語。

  他激動得覆住她的雙手,「綺紗,綺紗,我的綺紗!」他的低喚消失在他急切的索吻中。

  她心神輕顫地領受與回應他狂熱的索求,她知道他的急切傳達他心中的不安。這個不可一世、生來就呼風喚雨的男人,卻為了她這樣一個平凡的女子擔心受怕……她不要再逃了,不要再自欺,她願意用一生去償還他這一份情。

  良久,彷彿暫時得到了慰藉,他才輕輕放開了她,此時,他發現她的不同,但他沒有深想,她偏過頭躲開他熾人的注視,想撐起身子與他平視。他坐著,她躺著,怎幺樣她都無法宜視他。他扶她半坐起身靠著床柱,她的雙唇又紅又腫,原本蒼白的雙頰此刻泛起紅暈。

  他欺近她身前,表情認真又危險,他不要再等了。

  「綺紗,我不許你再將我排除在你的心門之外,更不許你一個人躲起來獨自傷心,我絕不讓任何人再傷害你,我要立你為後。」他宣誓般地吐出最後一句。

  她驚愕地看著他,不待她回應,他又霸道地開口:「我不准你說不,這一輩子,你永遠是我的人!」他雙眸緊鎖住她,雙臂擋住床頭將她困在一小方天地裡,像是逼迫,也像是催眠般地要她回應。

  她卻笑了,雙手環住他的頸項,攀在他身上。

  「在別人眼裡,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不是嗎?」她將臉埋入他的頸窩,害羞卻清楚地回答。

  她太快答應,卻教雷昊楞了一下,又猛然回神,他抓下她,扶住她的後腦,讓兩人面對面。在她眼裡,他看到不再掩飾的柔情,他低吟了聲,再度吻上令他留戀的唇瓣,輾轉輕吮,久久才終於饜足地移至臉頰、耳鬢,最後在她耳垂處流連。

  「告訴我,是什幺讓你改變了?」他輕聲低問。

  在放開自己後,不再設防的線紗被他這一連串充滿誘惑的吻弄得呼吸都變得輕淺而急促,連衣衫半褪都不自知。

  「昊……別這樣,你這樣……我怎幺回答!」

  雷昊猛然退開,哦!老天,他快失去自製了!眼前的綺紗又是如此可人……該死!他極力拉回自制力,雙手快速地攏好綺紗的單衣,然後緊緊擁她入懷,綺紗回過神想起方纔的一切,雙頓驀地火也似燃燒起來,摀住臉,哦!老天爺,她不敢見人了!

  好一會兒,雷昊的情緒回復平穩,看見她仍埋著臉,他不由得輕笑地抱起她一同坐上躺椅,拉下她掩住臉的雙手,溫柔地說:「別害羞,綺紗,是我惹得你有這樣的反應,這是很正常的,你不必害羞。」

  「可是……我……」為什幺她仍有種「做錯事」的感覺?

  看著她的反應,他可以斷定綺紗對這事什幺也不懂,他不由得又喜又憐,綺紗會是他最純真的小妻子,但眼前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讓她繼續「懺悔」下去了!

  「綺紗,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要引開她注意力的最好辦法是轉移話題。

  她果真轉移了注意力。

  「我在風之國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見他點頭後,她繼續說:「原本我以為逃開一切是杜絕傷害的最好方法,直到我昏述後……」她將夢境中與芸兒之間的對話說了一次。「我決定不再欺騙自己!」她用手輕撫上他的臉龐,低聲說道:「至少現在你對我好,也肯用心在我身上,那幺,縱使往後……我也無悔!」自古帝王的寵愛難以專一,她明白的,而像他這樣的人,她不能多做要求。

  他無言地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然後取下他小指上的一枚玉戒套上。

  「這是雷之國代表王后的戒指,代代相傳。」然後,他看向她,邪邪一笑,一個輕扯,惹她驚嚇地低呼,瞬間已反壓她在身下。在親吻她的空隙中,他準確地開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雷昊今生只娶一個妻子!」

  對芸兒的疑問可以稍後再想,現在他只想好好珍惜這甜美的時光。

  ***

  「唉呀!你快放開我啦!不然待會兒蘭兒、寧心、亦飛、霍丞相來了,你要我怎幺見人嘛!」

  自從綺紗不再逃避自己的感情,與雷昊互許白首之約後,雷昊哪裡還有一點昔日冷峻威嚴的樣子?瞧瞧他!命眾人到御書房準備擬旨立後的當兒,還強摟著綺紗坐在他腿上,不理會懷中嬌軀的掙扎。

  「就快是我的妻子了,還這幺怕羞,嗯?」他才不管,反而很有調情的興致,直往她粉頸進攻。「放心,他們不會這幺不識趣的!」

  「咳!咳!」話才剛說完,一陣故意的咳嗽聲隨即傳來。「我說皇上,如果您現在沒時間,就不要這幺早找我們來,我老人家見過大風大浪是沒什幺關係啦!只是,現場還有未成年的,可別教壞了小孩,殘害民族幼苗!」霍丞相的音調促狹。

  其實他並不反對皇上迎娶綺紗公主,本來嘛!冤家宜解不宜結,這對蘭兒口中的「有情人」,他是樂見其成。四人進人御書房看見這一幕,反應不了,亦飛勉強維持「非禮勿視」的君子風度,目不斜視;寧心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滿臉通紅;蘭兒雖是有些兒害羞,但秉著「人家既然敢大方做,我就名正言順看」這個偉大理由,她瞧得津津有味!

  「呀!」綺紗這下走又走不得,臉頰上泛起一片潮紅。

  「你們可真會挑時間,坐吧!」雷昊抱怨,一揮手要他們不必拘禮,四人依言坐在已備好的座位上。

  「昊,放開我啦!」綺紗低聲掙扎。

  唉!只好待會兒遠離這些人後再繼續嘍!雷昊心中不甘不願地想著,放開綺紗讓她坐在自己身旁,只是一手仍佔有性地摟住她。他威嚴地開口:「霍丞相,本主要立綺紗為王后,明日早朝即刻頒旨,待三日後舉行典禮,一切事務就委託你代為籌備,可以嗎?」

  「臣遵旨。」霍丞相撫著發須想了想後道:「但若在三日後舉行典禮,恐怕來不及通知風之國!」畢竟綺紗為風之國名義上的公主,一些禮儀仍是要有,免得遭人非議。

  風之國的一切,似乎已離她好遠好遠了。從原先逃避到認命,原本以為的晦暗轉變成今日的幸福,線紗心中再無奢想。她抬眼望向雷昊,他也在對看,她露出滿足的笑容,輕聲道:「無所謂的,在你帶我離開風之國的那一刻,我已不再具有公主的身份。」垂下眼,掩住心中的遺憾。「而且,在風之國裡,唯一能讓我掛念的,只有父王」

  話聲未落,門外的侍衛急忙告進:「啟票皇上,有一個自稱是風之國許丞相派來的使者,受了重傷,說有要事求見。」

  風之國?!

  眾人對望一眼,綺紗心中忽然有股不祥的預兆。雷昊再度擁緊了她,無聲地傳達了他的支持,示意她先別擔心。「將人帶至大殿,立刻傳太醫!」

  ***

  「玄陽殿」但於雷之國王宮人口的正前方,是平時開早朝、商議政事、接見外使的地大。雄偉的外觀漆成一片金黃,一條紅色鑲著金邊條紋的地毯直鋪至首位的王座下,屋內的的石柱、地板則是呈大理石原有的灰白色,四邊柱上旋刻著龍形圖樣,擺設既簡單又流露出威嚴。

  一群人全來到了「玄陽殿」。

  「公主……」侍衛抬進一個渾身血跡的人,在侍衛將他放定後,他勉強睜開雙眼喊了一聲,口中隨即溢出鮮血,太醫連忙再幫他止血。

  「公主,我……我總算……見到……您了。」他顫抖著自懷中掏出一封上臘密封住的信,舉向綺紗。「這……這是丞相吩咐我……一定……一定要交給您的。」

  綺紗拾階而下,接過那封信。

  「你怎幺會傷成這樣?」

  「我……」他咳了幾聲,已失去了大半的生命力。「我被駙馬……派出的人……一路……追殺,幸好……幸好還……還是見到您了,小的……命不足惜,」他的聲音突然轉緊。「只求公主雖放過叛、國、賊——救——皇上!」完成使命,他闔上眼。

  綺紗震驚地退後好幾步,手摀住嘴巴,阻止自己忍不住的悲呼,雷昊立刻走近扶住綺紗,一邊下令:「將人抬下去安葬!」宮中侍衛立刻依旨行事,將人抬了下去,偌大的「玄陽殿」剩下四人,寧心和蘭兒被留在後宮。

  綺紗閉了閉眼睛,迅速將信上的封臘拆下:

  公主鈞鑒:

  老臣無能,不但未能完成公主臨行前之托附,更讓朝中野心分子有機可乘,掌握了朝中一切政務,臣罪該為死!

  自雷之王撤兵後,皇上依然未見起色,為使民生得以安頓,王后親自問政,常與朝中大臣磋商,使得政事不致混沌。而於此時,王后同時安排大公主下嫁保國將軍楊桐,對其敗戰之事未加重責,依然委以軍事大任。未知駙馬心懷貳志,與江大人合謀,私下聚結黨派,控制了大公主,並將皇上、王后予以軟禁,以其強大軍隊脅迫眾人不得反抗,篡奪了王位!

  臣雖極力阻止,然力有未逮,與臣有志一同不服者,皆已被禁於大牢之中,一場風之國的浩劫已難避免。楊桐猶不罷休,極欲向外征討,首一目標必是雷之王。臣斗膽祈求公主,為皇上——也請您能盡力求雷之王幫忙,懲罰亂臣賊子,救黎民於水火!

  臣一干人等死不足惜,但來風之國基業莫毀於他手。公主,風之國最復的希望只能寄予您了!

  罪臣許良敬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6 00:15:16

第八章   

  「父王……」綺紗踱蹌了一下,身子一軟,幾乎失去了力氣,雷昊眼明手快地扶住,讓她靠著自己站著,一手取過信迅速讀了起來。

  「皇上,發生了什幺事?」霍丞相看情形不對,緊接著開口便問。

  「風之國出事了,楊桐當上駙馬後篡奪了王位,並且將許良為首的反對者一併監禁了起來。」雷昊平靜地說,腦中思緒飛轉,很快地將發生的事推演了一遍,心中也有了初步的對策。

  「亦飛,從現在開始,碓實掌握楊桐的一舉一動,不得有絲毫的疏忽;另外,調集將士,全軍進人備戰狀態!」

  「遵旨。」亦飛須命後立刻退出殿外。

  「丞相,國內政務勞你多費心了。」雷昊說著。

  「老臣自當盡力。」霍元忠明白他心中的想法,也不再多說什幺,只是,唉!怎幺要立個王后,風波就來了呢?害他又要等了,真是,老天爺就不能幫幫忙嗎!他想著想著又搖搖頭,非常「自知」地退出大殿。

  「昊……你——為什幺?」依人他懷裡,她低聲問。所有一旁的人很識相,一個個領命退下,不多逗留。

  「為你,難道不該嗎?」雙眸凝視著她。

  她猛地抬頭望他,久久無法言語。這份情,她如何回報?她知道他珍視自己,可是,一個男人如何肯為一個女人全心付出?而且他是個帝王。

  「綺紗,你是我認定的人,唯一的妻子,要與我共度一生的女子。風、雷兩國之間的恩怨無關你我之間,況且前次出兵的結果已化解一切,其它的,都不是問題,而這次除了必須救出你父親外,也該恢復兩國的邦交了,長期的對抗,受苦的是無辜的人民罷了。」他頓了頓。「更何況,我也希望能正式迎娶你。」這是他對她的體貼,確立綺紗的身份,也可使她不受流言所傷。

  「何其幸運,在我貧乏的一生中,能蒙你珍愛。」她深埋入他胸懷,感動地低語。傾這一生,她恐怕是無法回報他這份情了。

  「綺紗,快樂起來,為了我,好嗎?」他俯在她耳邊輕聲說著。

  ***

  「你說的是真的?!」聽完侍女的一番話,風玉葉一瞼震驚,連端在手上的參茶因顫動而濺濕了她的衣裳也不自覺,一個勁兒地瞪向眼前的侍女,她顫巍巍地起身,忽而猛烈搖頭,像在說服自己也在說服別人。「不!不可能的,我不相信!駙馬絕不可能這幺做!」

  「公主!」一旁的侍女驚慌,害怕地跪下。「公主,奴婢絕不敢欺騙您,奴婢說的句句實言。起初奴婢也不敢相信,直到……直到今天上街,聽到所有的人議論紛紛,連皇榜的字樣都改了……,公主!駙馬謀篡王位已成事實!」她哭著說。

  「轟!」風玉葉使勁攀著椅上的扶手,努力維持一絲絲理智,要自己不能相信,這不是真的。

  「我不信,不可能的,駙馬不可能這幺做,父王和母后那幺賞識他,他沒有理由這幺做!不,這不是真的,我要找他問清楚!」風玉葉立刻往門口走去。

  「要問我什幺?」楊桐閒閒地由門外緩緩走進來。

  「駙……駙馬爺……」一旁跪著的侍女嚇白了臉,冷汗直流。

  楊桐無所謂地一笑。「小春,你下去吧!」

  接到命令,小春抬頭望了公主一眼。「小春……告退。」

  「你想問我什幺?」楊桐好整以暇地問。

  風玉葉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不會的,她是這幺愛他,他不可能背叛她的。她勉強自己冷靜地開口:「小春說你軟禁了父王和母后,這不是真的,對不對?」她雙眸期求地看著,他是她的丈夫,她一生的依靠,她唯一的愛人啊!

  「你錯了!」彷彿是青天霹靂,直接打人風玉葉的心中。他臉上甚至揚起了一抹冷笑,「我不但把他們關了起來,也把朝中反對我的人全部打人大牢,現在的風之國是我揚桐的。」

  「不!」風玉葉一臉不相情地看著他,身體彷彿失去所有的力氣倒向身後的躺椅,她顫抖地問:「為什幺?」

  他眉一挑。「你以為呢?」

  「為什幺!」她淚如雨下喊了出來。「父王一直那幺賞識你,你打了敗仗母后也沒怪罪你,還把我許配給你;我一直那幺愛你,為了你,我可以拋下公主的尊嚴,只要你高興,我什幺都可以給你。父王並沒有兒子,遲早風之國都是你的……為什幺?為什幺你要這幺做!」

  「問得好。」他大笑一聲,隨即逼近到她面前。「你想知道為什幺,我就告訴你:你父王對我是有賞識之恩,不過這些年來我效忠於他,致力於邊防,也算是報答了;而你母后把你許配給我,是因為以為我不敢違抗她,留我在身邊最主要的也不過是為了安定民心;而你——也如願以償地嫁給我了。」他抿了下嘴角,嘲諷地笑了笑,神情滿是不屑與憤恨。「老實告訴你,如果不是為了今天,我根本不會娶你!你母后是個善妒的女人,而你正好也承襲了她這項『優點』,為了除去眼中釘,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把綺紗送上祭台,然後任由雷昊將她帶走!你以為我會喜歡你嗎?如果不是因為綺紗,我不會為得到你母后的信任而娶你,現在……一切都沒有白費。」

  「你……」風玉葉震怒地看著他。「原來你是假裝的,楊桐,我沒虧待過你,為什幺這樣待我?!綺紗到底哪裡好,我哪一點比不上她?她甚至勾引雷之王……」

  「啪!」一記響亮的聲音阻斷了風玉葉即將開口的辱罵,回過身,她的臉迅速浮上了五指印,半邊臉滿是紅腫。

  「你沒有資格侮辱綺紗,我不准你侮辱她!」

  「你敢……打我?!」

  他捏緊地的下巴,冷硬無情地看著她。「你以為我為什幺不敢?」一把抓起她甩向床,然後開始解開自己的衣服。

  「你……你想做什幺?」穩住自己後,她錯愕地看著他。

  丟開最後一件衣服,他走向床,強勢地壓向她。

  「放開我!你放開我!」風玉葉拚命掙扎,雙手用力捶打他。

  「啪!」另一記巴掌甩手而出,成功地阻止了她的反抗。

  「是你強要我娶你的,現在才反抗不覺得太虛偽了嗎?」他眼中閃過嗜血與興奮的光芒,雙手毫不憐惜撕爛她身上的衣服。

  ***

  風之國的大牢,以許良為首的一干臣子,全靜默地端坐其中,既不甘又怨憤,而如今,卻都毫無反抗能力任人囚禁。

  「丞相,難道我們就只能毫無辦法被關在這裡,眼睜睜看著楊桐坐上王位?!」其中一名終於忍受不住這樣的氣氛,不!要他向楊桐那個叛賊低頭,他寧可一頭撞死。

  「稍安勿躁。」許良沉穩地望向眾人,臉上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慌亂、擔憂的成分。他環顧眾人,緩緩說道:「楊桐雖然掌握了朝中的主要兵權,但四方守將未必肯臣服,他想自立為王,並沒有那幺容易,我們不能稱了他的心,反抗愈激烈,只是讓他更有理由來對付我們,再者,除了我們在場幾位,尚有一些未表明態度卻反對楊桐的人,我們必須沉住氣,更不能輕易去冒險,留住自己寶貴的生命,等這場風之國的劫難過後,為重建風之國作準備,這才是我們該專注的事。」

  眾人沉默,漸漸冷靜下來。

  「丞相,為什幺你這幺肯定楊桐一定會失敗?依目前的情勢來看,我們的勝算微乎其微,而楊桐是咱們風之國最擅長領兵作戰的人呀!」

  「因為楊桐有一個弱點。」他的眼中蘊含著清明的睿智。「而且,他的軍事能力並不若我們想像中的完美。」

  哦,眾人心中燃起一絲希望,以丞相的為人,他不可能憑空說白話,但……他又哪兒來的篤定?!眾人的心惶惶然,不敢相情,又希望自己可以相信。

  ***

  雷昊在書房中,與博亦飛商談楊桐的動向。

  「目前風之國朝中情形如何?」

  「楊桐為武將出身,又握有朝中的軍權,一直以來,他愛慕著綺紗公主,這是眾所皆知的,查到皇上帶公主回國之後,因風之王病倒,根本無法再處理國事,這段時間內朝中事務由許丞相等代為決策。不久,昭安王后便將自己的女兒風玉葉許配給楊桐,並且提高他的權力,將國事的處理大權漸漸轉移給他。一開始,楊桐表現得十分順從、傑出,等到真正權力在握時,便迫不及待地聯合朝中大臣江復坤策動叛變,篡謀了王位。」

  雷昊靜靜聽著,思緒紛飛的同時也沒遺漏了任何一個重點。博亦飛在略微停頓之後,繼續說明:「一開始,朝中形成對立的兩股勢力,但不出三天,楊桐便以軍事力量將反對的人全關入大牢,人主王宮之後,又下令軟禁了風之王與王后,廢了風玉葉公主,打人冷宮。然後,誓言要打敗皇上,奪回綺紗公主,他暫時不舉行登基大典,就是為了等綺紗公主回去,在同一天立她為後。」

  「他休想。」雷昊語氣森冷,楊桐絕沒有再一次機會可以接近綺紗。如果過去是他太輕易饒了他,那幺現在,他一定會好好地「彌補」!

  「楊桐目前的兵力部署如何?」

  傅亦飛正待說明,卻因一名陌生的內侍告進而中斷,手上還端著一碗不知名的食物。

  「參見皇上、傅將軍。」他低著頭彎腰。

  「誰准你進來的?」雷昊沉聲問,銳利的表情教人不敢直視。當他處理政事時,若非經召喚,擅進者絕不寬貸,從沒有誰可以例外。

  「皇上恕罪……」他害怕地跪下,惶恐不已地低語:「皇上恕罪,小的小的是奉……公主之命,送……送參湯……送參湯給皇上喝的,求皇上開恩!」

  「綺紗?」想到她,雷昊臉色和綬了些。

  「是,公主見皇上為國事勞累,連三餐都沒能好好進會,擔心皇上的身體受不了,才命小的——送參湯來替皇上進補。求皇上恕罪!」他急急地為自己解釋,深怕皇上一個不高興,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

  原來如此,想不到公主這幺關心皇上。亦飛開口:「將參湯擺在桌上,你下去吧!」

  「是。」他如釋重負地將手上端著的參湯呈上,不敢多作逗留,立即告退。

  「亦飛!」

  「是,皇上。」從那名內侍離開的方向稍稍回神,他仍在述思中,那人的面孔陌生,以往在宮中不曾見得,而他進出時,腳步聲極為細微,顯示了此人武功不弱,嗯,有點古怪!

  「亦飛,你在想什幺?」

  「沒什幺。」他連忙回答,也道出心中的疑問。「只是,方纔那名內侍的臉很陌生,以前好像從沒有見過,最近風、雷兩國情勢緊張,亦飛擔心有奸細侵人,對皇上不利。」

  「嗯。」雷昊點點頭。「那依你之見——」

  「這碗參湯喝不得,」多年的默契使然,眼神互相交換之間,兩人已取得共識,中斷正在談論的話題。

  ***

  「依你看,我們成功的機率有多大?」

  「七成。」

  「七成?!」

  「從過往的事跡來看,雷昊的實力不容忽視,但是再怎幺樣精明的人仍難免有疏忽的時候,原本我們的成功率僅有三成,再加上傅亦飛,我們的機會就更加微小,但若利用綺紗公主,誘使雷昊上鉤,就容易多了。」他有把握地笑了。

  一旁的人眼神一亮。

  「那接下來該怎幺做?」

  「等雷之王一中計,立刻進行下一步計畫。」

  ***

  雷之王遭暗算,性命垂危!霍心蘭一接到消息,立即飛也似地直奔朝旭宮!

  「姊姊,姊姊,不好了!」她推開門直衝入內室,原本就「活潑」的丫頭,再加上大呼小叫個沒完,丞相若是見到了,不昏倒才怪!

  「什幺事這幺緊張?蘭兒,慢慢說,別急!」風綺紗迎身向前,語氣和緩地安撫急躁的霍心蘭。

  「是大哥,大哥出事了!」

  風綺紗猛然抓住她的手。「你說什幺?!」

  霍心蘭撫住胸口,努力地說著:「我聽爺爺說,風之國派了刺客潛人王宮之中,昨晚大哥與亦飛哥在書房,那些刺客趁機行刺,大哥一時不察便遭到了暗算,現在身中劇毒,御醫正在替他診治呢!」

  「雷昊,不會的,他一定會沒事的!」

  「他在哪裡,快帶我去!」

  ***

  穿越層層的迴廊,風綺紗的心一刻也無法安走。

  在得知雷昊發生意外的一瞬間,她完全明白了。一直以來,她只是被動地接受、付出,從一開始、從兩人相遇,她從不曾去思量雷昊在自己心中的份量?她以為自己能給予的有限,但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原來在不知不覺中,雷昊已進佔了她的心,在她無法防守的領域中,已全給他了!在那一瞬間,她嘗到了何謂心痛。

  昊,你一定要平安無事!我還沒有把心裡的話告訴你,還沒有與你共偕白首之約,你不可以離開我,不可以棄我而去!

  兩人步履匆忙地直往御書房,眼看一段長廊走盡,正待轉彎,卻被突來的三條人影攔住了去路。

  「大膽,竟敢攔住我的去路,你們活得不耐煩了?!還不退開!」霍心蘭腳步一定,看見三人全穿著宮中內侍的服裝,又不識相地全杵在路中央檔著,不禁面孔一板,厲聲斥道。

  「很抱歉了,此路不通。」站在中央的男子代表開口,針對風綺紗說:「公主,請隨我們回風之國。」

  給紗直視三人,心神一轉,再看三人對雷之富的地形如此熟悉,她隨即將所有的事串連起來。

  「是楊桐派你們來的,那幺雷之王的傷,也是你們的傑作。」她冷聲肯定地問道,太過分了!

  「公主,得罪了!」三人不多作回答,向前就要執行任務。

  「來人呀!有刺客!」

  霍心蘭見情勢不對,立刻拉著綺紗轉身就跑,一面高聲大喊,企圖引來宮中的侍衛。

  「上!」左右兩名男子一個飛身搶至兩人面前,隨即擒住尚在掙扎中的風綺紗與霍心蘭,不約而同地點了兩人的昏穴,身子一轉,就要離開宮闈。

  循跡而至的博亦飛正好見到這一幕,立即指揮身後的侍從救人,兩方人馬衝突立起。

  風之國的三名刺客邊戰邊退,不久便挾人退到後宮門,投下一顆煙幕彈後,快速竄出宮門,待亦飛察覺為時已晚,煙霧散後,五人已不見蹤跡。

  ***

  「其它兩人呢?」

  「毫無回音。」

  為首的人一陣沉默,望向昏迷中的兩名人質,心中下了決定。

  「派馬車,我們立刻啟程。」

  ***

  「亦飛無能,請王降罪。」傅亦飛心中無限愧疚。

  雷昊聽完亦飛轉述的情形後,面色陰霾。該死,他居然忽略了綺紗的安全,如火山爆發般的怒氣蘊藏在胸口。

  「他們往哪裡逃了?」他憋著氣問。

  「如果擄人的目的是他們最終的任務,那幺下一步,他們會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去向陽桐覆命。」

  雷昊閉上眼睛,緩住自己想殺人的衝動。

  如果是受楊桐的指使,那幺綺紗和蘭兒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這批刺客比他想像中還要聰明,能在行刺他的同時,分出另一路人擄走綺紗,進而脫身。

  他猛地睜開眼睛。「亦飛,封鎖所有出城的路,只許進、不許出,每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全部不可以遺漏,徹底搜查!」

  ***

  雷之城進行大搜查!

  一向安居樂業,幾乎夜不閉戶的雷之城,竟然在今日宣佈管制,一時之間,人人內心惶惶,出人的人少了,原本熱鬧喧囂、生意盎然的街道,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戶門緊閉。這是雷昊登基後第二次這樣限制他的子民,第一次是為了宣誓對雷之國的忠誠,而這一次,是為了他心愛的女子。

  靠近東城門的一條小巷內,有一楝久無人居的房子,一向只被用來屯積貨物及擺放舊物,此刻正竄動著幾道人影。

  四下無人,一個俐落的翻身進人屋內。將懷中食物放在桌上後,他轉向為首者,忙將他得到的消息悉數說了出來。

  「大哥,雷之王下令管制全城,我們……」

  「欽——」一個手勢阻止了他接下來的驚慌之語。「稍安勿躁!」他冷靜地說。「三弟不必擔心,以我們手上的籌碼,雷之王不敢輕舉妄動。但我們也不能久待,因為時間拖得愈長,對我們就愈不利。」看了一眼仍處於昏述狀態的兩名「人質」,他提醒自己不能忘了殺手的戒條。

  「大哥,現在我們該怎幺做?」負責看守「人質」的老五問。

  「令晚子時,我們必須離開雷之城,然後依原本的計畫與六弟會合,將『商品』送回風之國。」他著著自己的兩名兄弟,神情裡有著些許傷痛,語氣中含著濃濃的訣別意味「記住:命可以沒有,但任務絕對不可以失敗!『四方盟』絕沒有完成不了的任務!」

  ***  

  午夜,四周靜謐得出奇。

  子時,是束城門守兵崗哨交替的時候,今早由王宮裡傳出的低溫遍及上上下下大小臣子,晉見完皇上後一個個全抱頭鼠竄,回到自己的崗位執行命令,除了皇上的近身護衛傅亦飛之外,沒人敢在雷之王面前停留,每個人都深怕父母所生給他們「小小的」膽子,就此說再見!

  雷之王不是個以凶狠聞名的君王,可是一旦惹火了他,那絕對比面對一隻暴怒的大熊更加令人害怕。

  「四方盟」在進行任務之前,對有關「商品」的一切,一定全調查得清清楚楚,安排好每一個接應的點,將任務的成功率提至最高。至今沒有失敗的記錄,但價碼高得嚇人,所提供的保證是對任務絕對負責到底,不問僱主是誰,也不問原因,只作單純的買斷,沒有任何情義可言。

  帶著兩名人質,他們小心翼冀地。步步接近城門。就在守兵交接、他們預備以最快的速度闖關的當口,「啪!」火把點亮了漆黑的深夜,無數的士兵已將他們團團圍住。

  「錯了一次,就表示我不會再錯第二次,不論你們的目的是什幺,你們是何許人,絕沒有絲毫的機會可以離開這裡!」雷之王由人群中走出,火把照亮了他的挺拔身影,言詞中的冷峻更助長了他撼人的氣勢。

  三人對望一眼,心中幾分明了。

  「雷之王,你的確不簡單,難怪能挫我『四方盟』兩名好手。但就算今天我們三人敗在你手中,你也必須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雷昊瞇起眼。「這是威脅?」

  「不,是告訴你一件事,如果想將人完整地救回,除非你的行動比我的刀快。」他將手中的利刃探向霍心蘭的頸項。「叫你的人讓出一條路!」

  「『四方盟』的確不簡單。」雷昊面無表情。「你們三人可以離開,但是必須留下『她們』。」

  他略微沉吟,雷之王說一是一,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但他們絕不可能放棄任務,只好先如此了。

  「可以。先讓開一條路。」

  「人呢?」

  「走出城門,我會放人。」

  雷昊定定地看著他們,深邃的眼眸中充滿危險的氣息,教人不寒而慄。

  「記住你的話。」他淡然地道,隨之不再花任何心思在他們身上,冷淡地把手一揚,揮退了眾人。

  帶著風綺紗和霍心蘭,他們三人如履薄冰地穿過城門。

  「三弟,你帶著綺紗公主先走,和接應的人會合,記住,任務為重!」他低聲吩咐,堅定的言詞不容任何違背。

  「大哥、五弟……唉,保重!」背起綺紗,他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隨著離去聲響而來的,是兩道若利刃的冰冷眼神。

  「本王最痛惡的就是背信之人!」

  話聲甫落,一道人影以眾人想像不到的速度出擊,眨眼間便已救回霍心蘭,並且在刺客落敗意圖自裁時,挑斷兩人的手筋,阻止了他們!

  「押人水牢,不許傷害他們的性命。若綺紗有一絲一毫的損傷,我要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四方盟』所有的人跟著陪葬!」他無情地說完,抱著仍昏迷的霍心蘭轉回雷之宮,全身迸發出濃烈的怒氣。

  「我還是來遲了,唉!天意。」遠處兩道一長一短的身影看著這一幕,發出無奈的歎息。

  「別擔心。」他穩若鋼鐵的堅實臂膀一攬,將嬌小的她密密實實地嵌人懷中,言語間充滿愛憐。「縱有波折,兩個注定相守的人,是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而分離的。就像我和你!」他深情地望著她。

  「銀郎!」她不捨地喊,難忘他為她所承受的痛。

  「噓!」他低首輕啄住她柔嫩的唇瓣。「什幺都別說,只要能和你相守,我不在乎要付出什幺代價,只是難為你」

  「不!」她伸手摀住他將出口的言詞,她巧然一笑,眼底閃爍著點點晶瑩的光芒。「你也別說,我什幺也不求,只求能伴你長相左右。」

  眼波交纏,夜空下,他們靜靜相擁。

  好一會兒,他開口:「芸兒,必要時,阻止『四方盟』。」

  她聞言一怔,望著他堅毅的神情,她會意地點頭。

  持久的盛名,已使「四方盟」開始習慣安逸,對一個遊走各國之間獨立的組織而言,這是步向毀滅的開始,是了,的碓是該整頓的時候了!

  ***

  「母后!」

  「玉葉!」

  十數日未見,昔日嬌縱蠻橫、艷麗過人的風之國玉葉公主,如今蒼白憔悴,身上隨處可見烏青的傷痕。而昔日獨斷專權、氣焰凌人的昭安王后,身上已無一國之後的官服,所餘的一切是打人冷宮的待遇。

  母女倆相擁而泣。才多久光景?物是人已非。

  「玉葉,告訴母后,楊桐他怎幺對待你?玉葉,你怎幺會瘦成這樣?」昭安王后急切地問,在看清女兒的模樣後,更加心疼不已——這是她捧在手心,從小呵護到大的女兒呀!

  風玉葉穩住自己激動的情緒,痞啞地開口:「母后,我們都錯了。不屬於我的東西從來也不可能屬於我!即使我用盡心機,傾盡所有。」她深吸一口氣,才繼續說。「從小,我就是父王、母后眼中的寶貝,備受所有人的寵愛和呵護,從來我要風得風、要兩得雨,沒有一件事不順我的意。直到楊桐的出現,他的剛直不屈,讓我漸漸受到他的吸引,可是他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見到綺紗,進而為她失了魂,我好不甘心!為什幺一個被貶謫只能長住梅宮的女子,會吸引住他?一個母親只是個小宮女的孩子,可以和我這個流著王室尊貴血液的人相爭?而她,完全佔據了楊桐的心。母后,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是哪裡錯了,哪一樣不如綺紗,而到今日今時,我才明瞭感情真的不能勉強,是我被自尊和嫉妒蒙蔽了眼睛,才會引狼入室,造成今天不可收拾的局面。」

  「玉葉,是母后害了你!」昭安王后心疼地抱著心神俱受折磨的女兒,任傷痛的淚水流灑了一地。

  「母后,我們不能讓楊桐這幺如意,至少,我們得救回父王……對了,父王呢?」

  「你父王……仍然沒有清醒的跡象,朝中一些忠心的大臣又全被楊桐抓了起來,還有什幺辦法呢?」

  「不,就算會死,我也絕不讓楊桐好過!」神情裡同歸於盡的決絕,讓昭安王后嚇白了臉。

  「不行,玉葉,母后不許你做什幺傻事!」

  風玉葉堅定地看著她,搖了搖頭。「母后,我應該可以做些什幺事。我是風之國的公主,至少我還有承擔錯誤的勇氣,母后,請您不要勸我,這次我要依自己的想法去做。母后,您保重!」詛完,風玉葉再看自己的母親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行宮。

  「玉葉……」她疼在手心的女兒啊!

  ***

  「你去哪裡了?」

  風玉葉回到寢宮,卻意外看見楊桐在房內等她,她壓下心中的驚訝和慌亂,維持著面無表情的冷靜。

  「你還會關心嗎?」

  楊桐猛地一把拉過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惜。

  「你最好老實點,別給我玩什幺花樣,否則,你是自找苦吃。」話帶威脅地警告完,他才放開了手上的力道。

  脫離了他的掌握,風玉葉才退至一旁,揉著發疼的手腕。「現在整個風之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所有的人也都對你唯命是從,而我——一個沒有任何實權的公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被你貶人冷宮,我連一個侍衛也沒有,還能玩出什幺花樣?」

  楊桐不怒反笑。「你清楚自己的身份最好。」他不相信以她的能力還能做什幺反抗,他太清楚她了,除了嬌蠻、任性,還有什幺「優點」?!

  楊桐,我絕不會讓你稱心如意!風玉葉在心底對自己發誓,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問:「我以為已是一國之君的你,應該有很多事要處理,什幺原因讓你還肯紆尊降貴地親自來到這偏遠的『長青宮』?」她不再天真地認為他會關心她、在意她。

  「說得好。」楊桐忍不住要為她的勇氣鼓掌叫好。「想不到當初一見到我就像蜜蜂看到花一樣趕也趕不走,乖巧柔順得只求我能對你好一點,只要一個笑容就足以讓你樂上半天的你,今天居然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我來看你,你不覺得高興嗎?」

  「你以為我還像以前那幺天真無知嗎?」多可笑!曾經她多幺希望這一切的美好可以永遠地延續下去,但現在這一切,卻只成為她心裡永遠的痛楚,她今生的噩夢!

  楊桐一把攫住她,臉上依然充滿笑意,擒住她的手卻加重了力道,黝黑的眼裡只有冷酷,「別惹怒我,除非你想再試一次那一晚的滋味。」他滿意地感覺到她的顫抖。「告訴你一件事,過幾天,就算是你求我來,我都懶得再看你一眼。」

  「什幺意思?」

  「我所做的一切只為了一個人,如今,她就快要回到我身邊了。」風玉葉震驚地從他眼中看到一片濃烈的愛意。「但你從來就不喜歡她,甚至不惜逼她出家,將她送給雷之王來拆散我們。現在,她就快回到我身邊了,我只要她做我的王妃。你,連做她的侍女都不配!」

  風綺紗!這三個字猛地震人她的腦海!

  「你以為……你鬥得過雷之王嗎?他會任你帶走綺紗而不聞不問嗎?當日你領兵出征,結果被雷之王擊得潰不成軍……」一記耳光揮了過來,強勁的手勢令她跌落在地,嘴角微微沁出血絲。

  「住口!雷之王算什幺?我警告過你不要惹我生氣,風玉葉,對付你有很多方法,要讓你生不如死也很簡單,嗯,讓我想想,江大人好像對我提過要我把你賜給他……」

  「你!」風玉葉臉色一白。「楊桐,你不可以這幺做!」

  「哈……哈……」一陣陣大笑由他口中傳出,拉起猶在地上的風玉葉丟向床邊。「好好地服侍我就寢。」

  忍住滿腹的屈辱,吞下悲怒的淚水,風玉葉別無選擇。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6 00:15:41

第九章   

  「你是誰?為什幺抓我到這裡來?」

  好不容易由昏迷中清醒,一睜開雙眼,四周的環境是她完全陌生的事物,守在她身邊的人是一張張完全沒有記憶的面孔。一見她清醒,他們沒有多作解釋,其中一個迅速離開了一下又很快回來,不多久,她便被帶到這個寬敞的大廳。

  風綺紗掩飾住心中的疑懼,舉目望向那個端坐在廳前大椅上的男人,他用一個奇異的狼形面具遮住自已的真面目,只露出一雙幽深又足以攝人心魄的眼眸,此刻,他正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似乎想瞧得她心虛慌亂地求饒,又似乎想自她身上發現、尋找些什幺。

  然而,風綺紗沒有他預料中的反應,只是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迎視他,「他」忽地笑了。

  「不愧為王室中人,的碓膽識過人,在此情形下被俘,依然不顯出絲毫的怯懦。」

  「你是誰?究竟有何目的?」不論他的言詞是讚賞或嘲諷,風綺紗的直覺提醒自己:不要掉以輕心。

  「有人出價,以非常優厚的酬勞要我將你帶到他的身邊。」

  綺紗一怔,隨即渾身一震。

  「『他』不但出價要我們帶回你,更出價買了雷之王的命,這個人你並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你熟識的人……」

  難道……楊桐?!

  由她震驚的表情中,「他」知道她已猜出了答案!

  「你你把雷之王怎幺了?」

  「他」再度一笑,帶著讚賞和冷酷。

  「傅言雷之王智勇雙全,確實不假。他不但躲過了我派出刺客的暗算,甚至差點兒在城門救回被抓的你,若不是我的手下有人自我犧牲,只怕不但無法完成任務,還可能功虧一簣。」

  緊繃的心在得知雷昊平安無事之後,放鬆了下來。幸好……昊——幸好你沒事!幸好!

  「他」有些陰鬱地看著她。突發一語:「只要將你送回風之國,這筆交易就算完成。」

  「他」的話讓綺紗霎時警覺了起來。

  「他」離開座位,步下台階,緩步行至她面前,深不可測地看著她。「我一直疑惑:究竟是怎樣的女人,值得一個男人為她背叛白己的君主,怎樣的女人會讓一個身為君王的男人,願為她身人險境;又是怎樣的女人,值得讓兩個國家掀起戰火?」見了她,他不得不承認,她的美的碓天下少見,然而比這更吸引人的是她那抹若雲雪的清靈氣質,既飄如天上雲,又定如地上雪,然而這一切,只在有「雷之王」的地方才讓人看得清。

  這女子讓人不禁要擒住她企圖留下些什幺,在提及她的此時,她的神情是冷然而安靜的,似乎所有的一切,均與她無關。從一開始到現在,唯一的不安只為那個令她動情、心繫的男子。

  千金易得,真心難求!這幺多年,他走過那幺多地方,什幺樣的女人他都見過,也許她的美貌少見,卻非絕無僅有,不同的是那顆心吧,輕易地奪去旁人的心思,讓人禁不住想捧著她,留在身旁細細品味。

  他伸手想碰觸她,綺紗漠然地退了一步。

  「果然不同。」他笑了笑。「來人,送公主回風之國。」

  ***

  三天了!綺紗離開他的身邊三天了,他卻仍掌握不到她的行蹤,想到這點,他就忍不住再三惱怒白己,為何沒能好好保護住她?!

  「皇上,查出來了!」亦飛匆忙告進,遞出手中的報告。

  雷昊一手接過,迅速看了一遍。果然又是楊桐的傑作,他氣得差點沒當場咬牙切齒。

  四方盟?!遊走各國間最神秘的組織。

  很好,就這一次徹底解決,他絕不讓任何危險因子再存在綺紗身旁。首要第一件事,就是先算算與楊桐的這筆帳!

  「大哥,有綺紗姊姊的消息了,是不是?」霍心蘭一聽到亦飛回宮,立刻隨後而來,她向來無憂歡笑的臉上,現下存在的只有自責與真切的焦急。

  「蘭兒,別擔心,大哥會要那些人為他們的行為付出慘痛的代價。」雷昊將憤怒藏在心底,安慰心蘭的同時,也對自己起誓。

  「大哥,你一定要救回綺紗姊姊,不然蘭兒一輩子都不會心安。」若不是她,大哥又怎會受制於那些殺手,綺紗姊姊也不會到如今仍然下落不明。

  「蘭兒,這不是你的錯,該對這件事負責的是主謀這一切事端的人,大哥絕不會放過他!」

  這廂有人自責,彼廂有人擔心。亦飛退出殿外,在王宮的迴廊上遇見同樣為綺紗下落憂心的人兒。

  「寧心!」他向前扶住臉上蒼白、雙眸含淚的她。

  「為什幺?公主那幺善良、從不與人爭什幺,上天為什幺總是虧待她?!在風之國時如此,在這裡,公主好不容易能獲得幸福,又發生這種事?!」

  亦飛將她擁人懷中。「寧心,有很多事我們也許無法掌握,但我卻可以告訴你一件事,皇上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公主,他一定會救回公主。」

  ***

  「你所要的東西,其中一個已在宮外的馬車」;另外一件事,四方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告辭。」

  「閣下請留步。」楊桐開口留住要離開之人。「我想將殺雷之王的委託改成另一件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風之王指的是什幺事?」

  「原本我想要雷之王的命,但是現在我希望你們能幫我抵擋雷軍的進政,進而奪下雷之國,當然,酬勞方面我絕不會虧待你們,事成之後,我以風之國一半的財富作為謝禮。」

  來人遲疑了一會兒。「我必須先請示過盟主才能給你答覆。」

  「那就勞煩你跑一趟了。」

  「告辭。」

  四方盟使者走了之後,楊桐立刻命人帶進馬車上的風綺紗。

  再次回到這曾是她唯一能待卻不能帶給她安全的地方,踏上這曾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宮闈,風綺紗心中百感交集,如今在這裡等著她的不是親人,而是她不願再見到的人。一步一步地只能往前走,她可還有機會逃出去?昊……

  「綺紗,我終於等到你回來了,我的公主。」楊桐一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兒,立刻迫不及待地舉步向前。

  綺紗匆忙一閃,避過他的摟抱,在距離他數步之後,無情地開口:「為什幺這幺做?背叛了風之國,你的目的是什幺?」

  楊桐對綺紗的閃躲有些不悅,隨之一想又笑了。

  「為了你。」他仔細地看她,恍惚中她似乎更美了。「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只要能再得到你,我不惜任何代價。」

  「你——你瘋了。」她退得更遠了。「玉姊那幺愛你,你也已經娶了她,為什幺不好好珍惜地,父王和王后都那幺器重你,你怎幺忍心讓他們失望,甚至背叛了他們!」

  看著綺紗無法置信地直往後退,楊桐一步步逼近。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喜歡上你,每一次我費盡心思地接近你、討好你,你總是不領情,綺紗,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她的背抵上圓柱,他隨之逼近,捉住她的雙肩。「知道你出家、被迫上祭台,你知道我有多難過?雖然後來你平安無事,但可恨的雷之五竟然橫刀奪愛,把你帶回雷之國,不過幸好現在你又回到我身邊了,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只為了我,你可以傷害那幺多人!」綺紗感到一陣寒冷。「你太可怕了!」

  「我說過,為了你,我可以不在乎一切。」他眼神陰霾地看著她。「七天後,我將正式登基為王,那一天,也就是你我的成親之日。」

  「你休想!」推開他伸來的手,綸紗迅速跑到另一邊。

  他不以為杵地看著她。「你不想見你父王嗎?」

  綺紗聞言一怔。「你……」

  「我要你乖乖地點頭答應做我的王后。」他有恃無恐,這也是他給雷之王的禮物。

  「你卑鄙!」

  楊桐不在乎地一笑。「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你好好想一想,最好別讓我聽到我不想聽的答案,否則我不敢保證你父王的安全喔!」他對外一喊。「來人,帶公主到『碧林宮』,小心伺候著!」

  「是。」

  「另外,」他的出聲止住了綺紗的腳步。「你最好不要指望雷之王會來救你,我會布好所有的陷阱,他不來便罷,只要敢來,我要他來得去不得,風之國就是他的莽身之地!」

  綺紗的心如跌落深淵。

  ***

  位於風之殿北方,「碧林宮」滿園的綠色植物終年翠碧,百花四時盛開,因而得名,與位於南方的「梅宮」相輝映。由於座落正殿之外,是王室中人閒遊時才會到達之處。楊桐之所以選擇讓綺紗住在這裡的原因,不外有二:一方面因為這裡離官門甚遠,一方面則因「碧林宮」自成一格的建築,易於守衛卻不易逃脫。

  綺紗一踏人這裡,更明白自己再也無路可退。她無法眼睜睜看著父王受到任何傷害,然而她對目前的處境也無計可施,父王是否仍安好?她不確走。想起稍早與楊桐會面的情景,冷不防由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她雙手環抱自己,不!她不願嫁給楊桐,千百個不願意,但是她還有選擇嗎?她不以為雷昊會對她被俘之事不聞不問,一旦他知道她的下落,不管有多危險,昊一定會來救她,然而她寧願他不要來,她不要他冒任河險呀!

  舉首望天不見月。今夜,烏雲籠上夜幕,風中寒意深探,天空乍然飄起雨來,一陣陣襲上她愁腸百轉的心,怎不教人感歎!

  連無私的上蒼也不願給她一絲光明呀!

  她狠狠閉上眼睛——

  ***  

  綺紗!

  雷昊驀然由書案的淺眠中驚醒,看清眼前熟悉的一景一物後,他由震驚中漸漸回復,起身離開座椅,他再也了無睡意。

  已是三更天了。咋日卯時他接到由風之國傳回的消息,證實他的猜測無誤,綺紗已落人楊桐手中,楊桐會如何待她?該死!若是他敢傷害綺紗一根汗毛,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綺紗是他的人,他絕不許任何人傷害她。是該有所行動了,楊桐,我要你後悔今—的所作所為!

  ***

  三天可以做很多事,如果可以選擇,她希望可以立刻離開這裡。

  清靜了三天,綺紗再度被領至風之殿。楊桐一見到她,立刻笑臉相迎,「綺紗,這三天我忙於國事,冷落你了,不過你放心,今天起我可以有些時間陪你,來,這邊坐,告訴我,他們有沒有好好伺候你?」

  綺紗依言走進,不待她回答,楊桐又開口。

  「這三天考慮得如何?綺紗,你是不是答應成為我楊桐的妻子,成為我專屬的王后?」

  綺紗的心頭痛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氣,雙手緊握得泛白,她抬起頭回視楊桐,一臉漠然地回答:「我答應你的條件,但是,我要見我父王。」

  「沒問題。」楊桐一臉狂喜,跨步走向綺紗,滿口應允。「四天後我們成了親,你可以任意在王宮內進出,見任何你相見的人。」

  「不。」綺紗退了一步。「我要立刻見到我父王,沒見到他我不會嫁給你!」

  「你好,我可以讓你們先見面,在那之後,你就乖乖待在『碧林宮』別再想逃走,等婚禮到來的那一天,正式成為我的王后,你做得到嗎?」

  「可以。」

  「好,你隨我來。」

  ***

  「昭安,你退到外面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來。」

  綺紗沒有注意到昭安王后離去時那一臉不滿與憤怒的神情,她的心在見到風之王后完全不能自已。

  「父王!」她飛奔向前低喊。「父王,是我,我是綺紗呀!父玉為什幺?為什幺我父王會昏迷不醒?是不是你又對我父王做了什幺?」

  楊桐對她的質問一點也不以為意。

  「綺紗,這你可就冤枉為夫的了。休說別的,就憑他是你敬重的父王,說什幺我也會好好照顧他。」他笑得深沉。「若真要論是誰的錯,那這一切都該怪雷之王,如果不是他出兵挑起戰事,你父王也不會在怒急攻心之下,昏迷不醒至今。」

  綺紗一聽,彷彿失了所有力氣般跌坐於床沿。

  「其實你該謝謝我,這些日子,我仍命宮中大醫不斷設治,希望有一天皇上能清醒過來。」他放柔了話氣。「綺紗,原本我可以不這幺做,更不必善待王室的人,但我沒有,你知道為什幺嗎?是因為你,我才放過他們,綺紗,你明白嗎?」

  風綺紗注視著表情祥和,卻沒有絲毫生氣的父親,心中泛起陣陣酸楚,她低頭,好一會兒才說:「我要留在這裡照顧父王。」

  「不行,這裡有昭安會照顧,你不必擔心。別忘了,你方才答應我的事。現在,你的要求已經達到了,該回『碧林宮』了。」他拉起她欲往外走,綺紗直覺要掙扎時,楊桐又開口道。「別得寸進尺,要知道,我隨時可以殺了他們!」

  綺紗一怔。望向他冷酷的眼,她的心浮現了陣陣恐懼。

  這時外頭有人稟告。「皇上,四方盟有使者求見。」

  「請他到風之殿候著,本王隨後就到。」

  ***

  明日,是楊桐正式登上王位,也是她必須嫁給他,成為新任王后的日子,以此來換得王室中人的安全。

  這三天,她無時無刻不坐如針氈。她被限制不得踏出「碧林宮」一步,這座寢宮之外更有守衛嚴密地防護,說是為了保護她也好,防止地逃走也好,都大過看得起她,風綺紗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子,哪裡來的本事離開這座龐大的王宮?又有誰膽敢與他作對來幫助她?

  楊桐每天都會來這裡一次,除了打點婚禮當—所需的物品之外,就是軟硬兼施地想親近她,綺紗極力嚥下胸中那抹噁心欲吐的感覺,她無法忍受他的碰觸,連虛應都做不到,每次總令他動怒不快,也幸好軍務的繁忙讓他不得不暫且作罷。她不能做太激烈的反抗,為了父王,她連拒絕也不能有!

  不,她寧死也不願嫁給他!她已將心許給了雷昊,如果今生無緣,但求來生能一償他對她的情!寧願死……寧願死呀……

  環視著一室的喜氣,她幾乎承受不住地退了數步,掩面轉身伏著窗沿,心中不斷吶喊:昊……昊……,多希望……多希望能再見你一面

  蕭索人寂的夜裡,綺紗獨自一人,心中的意念逐漸潰散。

  趁著重重守衛交班、注意力薄弱的空隙,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敏捷而迅速地穿越層層官牆,飛進了碧林宮。他不費吹灰之力便發現窗邊纖弱的女子,毫不遲疑地接近,在她來不及察覺前,一把摟住她往懷中帶,在她驚呼出聲前,準確無誤地低下頭,密密實實、狠狠地吻住她,傾盡所有的情感與佔有慾。

  彷彿是要彌補分離後這幾天的擔憂與思念,也彷彿是要發洩心中的怒氣,他沒有給她任何閃躲的機會,硬是與她纏綿了一會兒,才稍微放鬆,低吼著:「你竟然答應嫁給他!你該死的竟然對我沒存半點信心!你以為我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人與別人成親?該死的——該死的——」

  他來了!真的是他!她一直希望卻不敢奢望的事居然成真了!

  她毫不反抗地任他摟吻,天啊!她好想他,在一陣不溫柔的對待後,他帶怒的低吼敲進了她猶似在夢中的心神,酸楚湧進眼眶,她含淚地猛搖頭,雙手回擁住他,將臉埋進他溫暖的懷中,再也不願放開。

  「紗兒!」他心念一動,雙手輕柔地捧起她的臉,在看清楚後,他的怒氣頓時消弭無蹤。

  她怒力想止往奔流不已的淚,困難地開口:「我想見你,好想……好想,我不想答應……楊桐,可是……可是我……沒有——辦法,他用父王——父王……」

  「噓!別說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他摟她人懷,雙手鋼鐵似地防護住她,低聲安慰著。「別哭了,別哭呵!」

  這幺依著他,好一會兒,她才能正常開口。「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被擄回風之國後,楊桐以父王的生命安全,要脅我嫁給他,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又在宮裡官外布丁重重厥匸潰麖退鬮蟻胩右蔡硬渙耍饀峙履忝跋沾橙牖嶂辛搜鍆┐娜μ祝礆羰欽庋絝蘯夷珐改悴灰來。你是怎幺避過重重的耳目,進到『碧林宮』的?」她從不以為他會棄她於不顧,在重逢的喜悅後,首先浮現在心中的是他的安危問題。

  他揚起自負的嘴角,朝她安撫地一笑。瞥見她盈滿柔情的關懷,禁不住低下頭,撒下無數細細碎碎的輕吻。

  「別擔心,這一點兒把戲還難不倒我,你一出現在風之國後,我便掌握了你的行蹤,在確定了你暫時沒有危險的情況下,我花了一些時間作安排,然後便來了。這一次,我不會再留情了。」

  兩情繾卷,有訴不盡的濃情蜜意,不知不覺中,遠方的天空已泛出點點白光。

  凝望她水靈的雙眸,他低聲問道:「如果我沒來,你會就此認命嗎?」

  「不。」綺紗搖頭。「無論你會不會來,無論事情會變成如何,我都不會真的嫁給楊桐。」她雙手平放在他胸前,自他懷中仰起頭,神情裡滿是堅定。

  他猛然抓住她的手。「不准!紗兒,我不許你有那樣的傻念頭!」

  她只是看著他,而後淡淡一笑。輕言說出的話語讓雷昊震懾住了。

  「我愛你,昊,永遠我都只屬於你!」

  雷昊還來不及說些什幺,突然宮外有人喊道:「皇上駕到!」

  「綺紗,你準備好了沒——雷之王?」他興奮高昂的呼聲在見到寢宮裡相偎的兩人後乍然停住。

  把渾身一僵的風綺紗攬人懷中,沒有絲毫的慌亂與怔仲,雷昊犀利的視綜緩緩看向聲音的來處。他堅毅剛強的薄唇揚起些微的弧度。「久違了,楊桐,真想不到你會規自來迎接我?」

  「我正愁找不到你,此刻你倒是自投羅網了!也好,這可省下本王不少功夫,雷昊,昔日你所給我的恥辱,本王要你一點一滴地償還。今天,你是來得去不得,就算是插翅也飛不出本王的手掌心!」楊桐原本俊秀的面容此刻正露出猙獰的笑,像是勝券在握般,層層守衛已重重圍守住「碧林宮」,弓箭手更是個個拉弓上弦,矛頭全指向雷昊。

  綺紗面容慘白,一臉擔憂地看著雷昊,後者依然是一副從容的模樣,教人看了忍不住有股衝動想敲敲他的頭,問問他有沒有搞清楚現在是什幺情況?還這幺一副天塌下來干我屁事的死樣子?

  不理那邊已經顯然氣得快怒髮衝冠的瘋犬,凝視懷中人兒擔憂的表情,他給了她一個十足安撫的笑。

  「相信我嗎,紗兒?」他低問道。

  「相信。」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他驀然緊摟她。「不許輕易傷害自己!記住,你是我雷之王的妻!」

  「放開她!你沒有資格碰她!」

  兩人親密的模樣看得楊桐怒火中燒,他大喝一聲,提起佩劍就往雷昊身上刺去,雷昊將綺紗往身後藏,敏捷地一閃一擋,避過了楊桐的攻擊,楊桐一聲令下,重重的侍衛立刻將他們團團困在中央。

  「雷之王,你最好還是束手就擒,也許本王心情一好,可以饒你不死,讓你少受一點兒皮肉之痛!」

  「你以為憑這些不中用的手下,就能困得住我嗎?」雷昊毫不在意地反問。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他轉向始終沉默的綺紗。「綺紗,過來。別忘了你就快成為我的王妃了,我不希望傷了你。」

  綺紗抬眼看他,臉色蒼白卻堅定。「放了他,我會遵守約定。」回首正迎上雷昊憤怒的表情,她毫不意外地對他一笑。她怎會眼睜睜地看著他獨自去作生命的賭注,而自曰卻什幺也不做?

  「紗兒,」他沉聲低喊,為她的不聽話。

  「不行,我可以不殺他,但不能放走他!」楊桐的聲音傳了進來,引得綺紗再次轉頭,但雷昊不讓她有機會再開口。

  「我和你的戰爭不必由紗兒來決定,你不必威脅她。從你派人擄走紗兒的那一刻起,就算你想善了,我也不會再放過你!」

  「雷之王,你已經是我的囊中物了,竟然還敢口出狂言?原本看在綺紗的份上,我可以網開一面繞你不死,既然你敬酒不吃,我也不再客氣,弓箭手!」他大喝一聲。

  「不!」綺紗立刻擋在雷昊的身前。「你要殺他,除非先殺了我!」說完後低聲道:「昊,你先走,我知道以你的能力要脫身絕非難事,不必惦記我,我不會有事的。」

  「紗兒!」她的背緊依著他。

  楊桐冷怒滿面。「你竟然肯為他死!好,很好,來人,拿下他!」

  一見楊桐深沉的表情,雷昊警覺地注意,在楊桐下令時,他旋身擋過攻擊,敏捷的身形移轉中,將綺紗護得綿密不露,兩人亦無法分開些許。

  交戰中,楊桐冷冷地說。「綺紗,你該知道一旦你離開這裡,會產生什幺後果!只要你一離開,我絕不再留情!」

  風綺紗一怔!

  眼裡眷戀,卻緩緩鬆開了緊握的手,彷彿也劃斷了彼此相纏的情絲。心碎,大抵也不過如此吧?咬破下唇,她絕然地喊:「雷昊,你走,我求你走,你走!」她淚如雨下。

  「放箭!」一等綺紗離開雷昊身邊,楊桐隨即下令。

  「不!」綺紗驚喊,撿起地上的劍衝向雷昊,弓箭手一個遲疑,雷昊越隙提氣往上一縱,飛出了重圍。

  綺紗劍抵肩上,阻止追趕的侍衛,對楊桐道:「不許追,否則我立即自盡。」

  楊桐含怒看她,他對她千般好,她卻願意為別的男人付出生命,對他的真心視若無睹,看也不看他一眼,好!真的是非常好,他突然大笑!

  「來人,帶公主回宮好好打扮,時辰一到,立刻舉行婚禮。」他走近綺紗,取過她手中的劍,「就算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你的人,今生今世,我絕不放你走!」

  像發誓般的堅決,將綺紗的心推入了地獄。

  ***

  「不愧為雷之王手下最優秀的將士,居然在短短的時日內,就攻人了風之國的最後防線。」來人氣定神閒地擋住敵人的去路。

  「你是何人,為何阻擋去路?」傅亦飛打量著眼前人,他不是風之國的人,身後的下屬也沒有著風之國的服裝,靈光一閃,莫非是另一群守衛風之國的人?

  他對傅亦飛的問題不作正面答覆。「既然這次出兵不是由雷之王親自領軍,那幺想必他已潛入風之國了。」他低吟道。「不愧為雷之王,竟然瞞過了我布丁的耳目,果真是智勇過人,莫怪能一度奪下風之國。」

  雖被對方看穿身份,亦飛卻不慌亂。「閣下非風之國之人,卻擁兵守衛城池,那幺一定是楊桐付出代價聘雇你前來此地。若沒猜錯,閣下想必是『四方盟』的人,擄走綺紗公主,下毒欲行刺我皇上之人,想必也是你派出的。」

  他鼓掌稱讚。「傅將軍確實不凡,能一眼測出我等身份。不錯,我確實是受楊桐委託而來,若你執意攻城,請恕在下不得不執行任務,阻止你進兵。」

  「既是各為其主,你我無庸多言。」

  前次護衛公主失手,亦飛謹記錯誤絕不再犯。為爭取時間,他不再多作交談。一語既落,雙方對峙,一觸即發。

  千鈞一髮之際,一面銀色旗幟由天而降,震住了所有四方盟的人。

  「狼……狼王令!」

  「是狼王令!」

  驚呼聲此起彼落,為首的男子翻身下馬,單膝著地,其它人紛紛跟進,他神情恭敬,拱手而拜。

  「請尊者現身。」眾人齊喊。

  遠處一道銀光乍現,彷彿一個人影,但光暈的籠罩下卻教人看不真切,隱隱約的又像有兩具身影。

  「尊者有何吩咐?」

  「四方盟的人聽著,即時取消與楊桐之間的委託關係,所有人撤出風之國,不許再介入風、雷兩國之間戰爭。」銀光中傳出聲音,清冷得像是名女子。

  「謹遵法諭。」為首者手執旗幟。

  〔你等平身。」話聲落,遠處銀光與身影隨之消失。

  「傅將軍,多處得罪請包涵。」他拱手而別。「來人,撤出風之國。」

  想不到一場無可避免的血戰,就因這突來的一筆而避過。亦飛待四方盟的人散去之後,隨即號令眾人化整為零,分批侵人風之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9-26 00:16:01

第十章   

  今天,於風之國的子民而言,只要日子一樣平順安和地度過,一切並無多大的不同,也不具任何特殊的意義。

  然而,對某些人而言,卻是翻天覆地的改變。

  一大早,文武百官全聚守在大殿上,以往的從容輕鬆已不復見,只見他們循規蹈矩站立兩旁,神態恭敬。

  昭安王后與玉葉公主再度著上代表王室的尊貴服裝,身後立著兩名隨侍的宮女,端坐在殿堂上的兩旁,不同的是昔日的驕傲與狂妄不再,只看出蒼白與無奈。

  這是她們最後的「光榮」了吧?為了使今日的登基大典顯得名正言順,於法的傳承上,王位必須由上一代交給下一代的繼承者,如此才算正式接位,因此楊桐命令她們二人上殿,完成這登基的儀式。

  屏息的等待中,內侍依時宣道:「吉時已到,恭請新王入毆。」

  在眾人的恭迎下,楊桐身著皇服,意氣風發地緩步走向殿上的王位,在距位五步遠處停下,內侍再度宣道:「傳位儀式開始!」

  昭安王后站至王位之前,面對文武百官。

  「依風之國的傳承,以風之王——為名,即日宣誥,由楊桐——承繼風之國的王位。」昭安王后困難地說完,轉身接過官侍呈上的王冠,然後戴在楊桐的頭上。

  「請新王登上王位!」

  楊桐坐上王椅。

  「臣等參見皇上。」眾官齊身跪拜。

  「眾卿平身。今日孤王登繼正位,必以所有風之國臣民為念,創出更大平安和的盛世,企望眾愛唧傾己之力助孤王早日達成此一願望,眾卿家意下如何?」

  「臣等自當效命。」

  「嗯,國不可一日無母,孤王將迎娶綺紗公主為妻,立綺紗為孤王之後。來人,請王后入殿。」

  眾人全看向門口,不由得屏息以待。

  綺紗身穿後服,在眾宮女的簇擁之下輕移蓮步,脫俗的靈氣與尊貴的儀範相互輝映,一時之間彷若天仙下凡,她面無表情地走過眾人,在台階下停住。

  「愛妃,為何不上階與孤王同坐。」楊桐一臉和善。

  綺紗看向玉葉再轉回。

  「有資格登上後座之人應該是玉葉姊姊,而不是我風綺紗,姊姊才是元配,你不該對她置之不理。」她轉向眾人。「姊姊為風之國的長公主,其身份不容冒犯,綺紗出生寒微,又早已出官,實與一般民女無異,自認毫無資格受封為一國之後,請您收回成命。」

  楊桐震驚地站起來。「綺紗,你……你敢藐視孤王的旨意?!」

  綺紗毫無畏懼地與他對視,眼底有著視死如歸的堅決。她的人屬於雷昊,她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嫁給楊桐,更不能負了雷昊,可她也不能置父王的安危於不顧,在不能兩全其美的情況下,她只能選擇放棄。

  「你可以治我抗旨之罪!」

  「誰說你抗旨?!」

  一陣低沉渾厚的聲音響起,綺紗幾乎是反射性地回首,一道熟悉的身影隨之映入眼簾。

  「雷昊!」她將尊貴的後服外衣一脫,內著一層雪白素衣,再也禁不住內心的悸動飛奔入雷昊早已敞開的懷抱,任珠淚氾濫成災。

  「我以為……我以為……」她碎不成句。

  雷昊萬般憐惜摟住她嬌弱的身子。

  「傻丫頭,就算你真捨得棄我而去,我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走,放心,再沒人威脅得了你了。」

  「來人!來人!」楊桐幾聲怒喊,卻沒人應聲而入。

  「別喊了。」雷昊揚起一抹笑,這才正眼對上楊桐。「你在宮外所布下的重重守兵已?全軍覆沒,連你收買來的『四方盟』,也在昨晚全數撤離,現在,你還要作困獸之鬥嗎?」

  「我不相信!這怎幺可能?」楊桐神色驟變,眼神一轉,快速地欺近離自己最近的昭安王后,挾持住她。

  「母后!」玉葉急忙要衝向前。

  「站住!」楊桐喝住。「誰要敢輕舉妄動,我保證先死的人是她!」

  「昊……」綺紗才開口,雷昊便以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輟

  「你以為這樣就能保住你的一條命了嗎?」雷昊笑了幾聲。「昭安王后與我何干?我為何要在意她的生死?你趁早動手算是替我省下一椿麻煩,本王還在考慮要怎幺清算她苛侍綺紗的帳!」

  「你!」

  「還不動手嗎?或者,你下不了手?需要我幫忙,儘管開口,本王會盡力配合。」不理楊桐氣綠的臉色,雷昊獨自「關心」且「善意」地詢問。

  「好!」楊桐冷靜下來,放開箝制在手中的昭安,丟向一旁。「所有的恩怨就在這裡解決,我們作一次決鬥,贏的人才有資格得到綺紗,雷之王,你敢嗎?」他挑釁地問。

  「有何不敢?」雷昊輕揚嘴角,神情睥睨。「你、我的恩怨就在這裡解決,但本王不以綺紗作為獎品,她是本王的紗兒,你無權替她決定什幺!」

  「綺紗是我的,若不是你強行帶她走,她早成了我楊桐的妻子!」

  「你胡說!」見他狂亂地盯著自己,綺紗不由得更偎緊雷昊。「我絕不會嫁給你的!」

  「你是我的!」楊桐大喝一聲,舉起劍開始猛烈而狂亂地揮向雷昊。

  雷昊將綺紗交給身後的傅亦飛,隨即快速地閃身移動,擋住楊桐劇烈的猛攻,他招招索命、狠毒而不留賒地,雷昊眼明手快,一動一靜間全無空隙可乘,不消片刻,兩人勝負高低立見。

  「啊!」左臂受創,楊桐慘叫一聲,狼狽地避過,雷昊不留情地出招,楊桐為保命連忙急叫:「住手,殺了我,風之王就沒救了!」

  「雷昊,」綺紗奔上前,蒼白著臉問道:「你這句話是什幺意思?」

  確定自己暫時安全無虞後,撫住受傷的部位,楊桐半倚著圓柱站起來,緩綬地道:「我說,若是殺了我,風之王也一樣活不成!」

  「你把父王怎幺了?」

  「你知道為什幺風之王一直昏迷嗎?因為我在他的飲食中放入一種慢性的毒藥阻止他醒過來,而解藥——只有我一人有。」楊桐陰沉地笑。

  他們全倒抽口氣。

  雷昊扶住多餐未曾進食,幾乎已承受不住的綺紗,深沉地開口:「你想怎幺樣?」

  楊桐狡黠地一笑。「我可以交出解藥,但必須讓我安全離開這裡。」

  看了綺紗一眼,雷昊道:「可以。」

  「這還不夠。」楊桐有恃無恐。「綺紗必須跟著我,直到我安全離開。」

  雷昊眼神一凜。「得寸進尺!」

  「雷昊!」綺紗喚著,見他稍止了怒氣,才面向楊桐。「我如何確定你說的是真是假?」

  「綺紗,」楊桐柔情地喚這。「我也許會騙任何人,但獨獨不會騙你,你想想我可曾對你失信過?」

  綺紗一咬牙。「你把解藥給雷昊,我跟你走。」

  「我不許!」他緊摟住她的臂膀。

  「雷……」

  「不准!不管你怎幺說,我絕不准!」

  「可是……」

  「別說了!」他將她的臉摟入懷中,不讓她說出任何反駁的理由。要他眼睜睜將自己心愛的女人送入虎口,想都別想!他森冷地看著自負得意的楊桐。

  「你以為你還有資格與人談條件嗎?」他的笑容裡找不出一絲一毫的溫度。「你若真以為抓住這項弱點,就威脅得了我,那未免太過天真,要讓你交出解藥,本王有的是方法。」

  「雷之王,你——」楊桐一時鉻愕。

  由雷昊身上迸射出冷硬無情的氣息,幾乎令他心顫。

  忽然,他用沒受傷的手掏出一隻瓷瓶,對著綺紗。「我數到三,你再不過來,我就先毀了解藥。一……」

  「不」綺紗大叫,有些掙扎,她慌張的眼睛在楊桐與雷昊之間不停地逡巡著,心中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眾人的注意力之外有一個人悄悄動作著。

  「二!」楊桐無情的聲音再度響起。

  「楊桐——」一聲厲喝毫無預警地自身後傳來,楊桐一轉身已來不及閃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把雪白的利刀刺進自己的身體,手一揮回敬了來人一劍,瓷瓶也隨之掉落。

  「玉葉!」

  昭安王后大驚失色,心痛地奔向自己的女兒,只見風玉葉緊閉著眼,鮮紅的血自嘴角汩汩地流了出來。

  「玉葉!」她扶起虛弱的女兒,淚痕交錯。「你怎幺這幺傻,這幺傻……,你要是有什幺萬一,教母后怎幺辦?教母后怎幺辦……」

  「別——難過,母后。」她咳了幾聲,看了眼一旁動也不動的楊桐,她嫣然地笑了,既美又淒涼。「至少,我為自己所犯的錯,為自己的過錯,做……做了件彌補的事。」

  昭安難受地搖頭,她害了自己的女兒!

  「綺紗!」玉葉喚了聲。

  待到她走近,玉葉強撐著開口:「對不起,我一直沒能好好地待你。」

  「公主」

  玉葉搖搖頭。「我們該是——妹妹的,原諒我,如果還能有一次機會,讓,我彌補你,我們再做一次姊妹,好嗎?」她拉住綺紗的手,玉葉誠摯地請求。

  綺紗含著淚。「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是不是人總要在知道自已沒有未來之後,才會承認自己的錯?總是在即將失去時,才明白擁有的可貴?

  「你是我的——」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震驚了所有的人,也讓所有的人措手不及。

  「紗兒!」

  ***

  「皇上恕罪,微臣——無能為力。」

  「下去吧!」雷昊煩躁地揮邊御醫,走進內室靠著床沿,看著蒼白又無生氣的人兒,既心疼又自責,慢慢貼身,他低啞地開口:「紗兒,別走,你還要陪我一生一世,我不准你走,不准,你聽到了嗎?紗兒!」他輕執她的手在臉旁磨蹭著,心痛得無以復加。

  他不該大意的!怎樣也沒提防到幾乎已斷氣的楊桐居然還有能力反擊,他飛快地動手,殺了楊桐,卻仍是慢了一步,存心帶綺紗下地獄的楊桐,已重傷了綺紗。

  不!綺紗不會棄他而去的,但那致命的一擊卻使得群醫束手無策,時間一分一秒地經過,她的生命力彷彿也隨之一點一滴消失。

  忽然肩上一麻,全身失去知覺。

  在他全然無所察覺的情況下,一對他永遠不會忘懷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銀白色纖細的身影快速移動,為重傷的綺紗處理傷口,不一會兒已清理完畢。她旋身走近,輕紗下的面孔依舊讓人看不真切,那匹高大的罕見銀狼緊隨她身旁。

  清靈的眸子直對著他,聲音珠潤悅耳。「她很快就會醒來,你可以放心了。」

  雷昊聞言,神情略放輕鬆,「謝謝你。但——你如何來的?」來時無影去無蹤,全身散溢著奇異的神秘色彩,他們只見過一次,她神通廣大地為綺紗解難,更人夢為綺紗解惑,一切均令人匪夷所思。

  她毫不意外面對他的疑問。

  「綺紗公主左肩上的銀色半月形胎記,難道不曾令你想起什幺嗎?」

  他一怔!

  銀月……芸兒……狼……,她難道——

  芸兒翩然一笑。「珍惜你的幸福,風之王已無礙,關於兩國的誤會你盡可向他問明。」說完,又如來時一般離去,瞬間失去了蹤影,雷昊身上的禁錮亦隨之解除。

  銀月族的傳說……

  ***

  風傳文清醒後,得知人世變遷,再也禁不住老淚縱橫,差點……他差點就失去了兩個女兒,幸好……他深深感謝上蒼的仁慈。

  此時,王室中人與幾位大臣齊聚廳堂,就如以往一般,唯一不同的是多了雷之國的人。

  「此次風之國的浩劫能平安度過,全多虧了雷之王及時伸出援手,本王正式宣佈,風、雷兩國永為兄弟之邦,再不因任何原因輕易起干戈。雷之王,雖然你有恩於本國,但一切仍不能草卒,你與綺紗的婚事當盛大舉行,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是當然。」雷昊不卑不亢,氣度威凜。「但有件事我想請教,也希望您據實告知,當年究竟為何,我文柔公主被冠以不貞的罪名而立處?」

  「這……唉!」不該瞞的終究是瞞不住,事到如今,已沒什幺不能說的,而他的碓該還給雷母后清白,於是,他緩緩地說:「當年我父王與文柔公主一見傾心,兩人很快產生感情,父王不顧太后的反對,執意娶文柔公主為後,這件事卻招來當時已愛慕父王甚久的女子連玉環的嫉妒,她利用太后對她的偏寵,人官成了太后的義女,百般刁難文柔公主,多加挑撥太后對她的不滿。但父王對雷母后卻愈來愈憐惜,不多久,便傳出了喜訊,若雷母后產下皇子,那連玉環更加無望,時值西城將軍叛變,父王離官征伐,她便設計讓太后相信雷母后與西城將軍有染,意圓謀篡王位,待父王得悉趕回時已來不及,當時雷母后的兄長,也就是你祖父已帶走香消玉殞的雷母后,更揚言誓報此仇。當時我父王大病一場,完全封閉了自己,即使後來查出了真相,已挽回不了所有的錯,不久他便抑鬱而終,由於太后有心避諱,就再也沒有人提起了。」風傅文感傷地說完。「過去的一切已無可挽回,但我必還雷母后一份清白,將她迎回我風之國的王陵中安葬。」

  雷昊聽完後,久久不語。綺紗只靜靜地站在他身旁,不多求情也不加言詞,她相信雷昊心中自有分寸。

  良久,他撤下了冷凝的神情。「就依您的意思,但求還雷之國一個公道。」

  「當然。」風傳文放下心中的大石。

  「父王,別忘了綺紗的事呀!」風玉葉在旁提醒道。經過這些事,又在鬼門關上遊走一回,她猶如脫胎換骨,真正有了姊妹之情。

  「說得是。」風傳文詢問雷昊。

  「三日後,我會帶綺紗先回雷之國,待八月十五即刻舉行婚禮,屆時請您務必到場。」看向綺紗,目光瞬間柔和了起來。「你同意嗎?」

  她笑著點頭。

  接著眾人便在歡樂的氣氛下討論細節,「認真」到連主角不見了也沒人注意。

  ***

  「記得嗎?這裡是我們相遇的地方。」雷昊拒絕任何人的跟隨,單獨與綺紗驅馬來到當初落水後被救的山洞。

  「怎幺會忘呢?」她在他懷中低語。「我還記得你那時既可愛又可惡,明明不是卻又表現得像個無賴,救了我卻又欺負我,最後,還霸道蠻橫地……」逐一回想當時的一切,抬頭想指責他的無禮,卻在兩人對視時猛然楞住,失神間紅唇已教他輕薄了去。

  「你——」她泛紅了臉。

  「我還記得你三番兩次地想逃離我身邊,幸好我追人的本事夠高,否則一旦錯過了你,本王豈不是要孤獨終老?」

  「不會的。即使沒有我,你依然會有人相伴,世間女子勝過我者太多太多。」

  「但世間就只一個我鍾愛的紗兒。」他認真的眸子鎖上她的,溫潤的雙唇在她細緻的臉上流連。「沒有你,我將不懂鍾愛為何物,此生有你相伴,雷昊已無遺憾。」

  綺紗感動地回望他,低歎道:「遇上你,是我今生最幸運的事。」有誰能像他一樣,只為她不顧一切。「我愛你。」

  他在她耳畔低籏道:「我也愛你,我的紗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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