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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宋齊】女人應自強 (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28 09:08:29     標題: 【宋齊】女人應自強 (全文完)

內容簡介:

勾無痕——風流倜儻、英挺瀟灑的公子哥兒,
總愛尋找刺激、追求勁速快感;
可,一次的超速意外不但毀去了他的愛車,
他的一生也因此而翻覆……
原以為他的生命將從此墜入黯淡無光的煉獄之中,
直到遇見了她——應自強!
外表清麗嬌小、說話輕柔的她,
卻是復健界中的第一把交椅;
她溫暖的笑容帶著無人能抗拒的堅持,
一點一點地激起他體內不服輸的因子,
更勾起他對她的深深愛戀,
他知道——他已找到了他的天使!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28 09:09:20

第一章

龍氏紀念醫院成立的目的,是為了回饋社會及服務大眾,不管貧富、階級、身份,所得到的醫護照顧是一樣。

    標榜的話是如此,當然……人總是難免有私心,在龍氏紀念醫院,龍氏家族擁有第一時間全力救助,以及住在頂樓設施完善的總統套房的特殊權力。

    除了龍氏,其他住院患者,皆住在四人一間、淡綠色、裝潢簡單但不流於醫院給人古板印象的病房。

    但是對於財大氣粗、不甘於「平凡」的「貴族」,對於醫院的規定,也有應對方法,最常使用的方法,不外乎捏造「人頭戶」,以人頭卡位來達到獨享空間的權威。

    對於這種人,龍氏特約醫院也有對付之道,以對方的氣焰來決定「病情嚴重度」。

    經過多次好好「用力照顧」後,這些富豪不得不甘於平凡,忍耐和販夫走卒同居一室。

    無痕瞭解龍氏特約醫院的奇怪住院規定,手術後初醒時,看到病房中其他空置的床位,心知因自己的傷勢還沒穩定,故霍樹德沒安排「同居人」給他。

    是日,剛入夜時分,病床推動的聲音伴著壓低聲調的談話,讓原本沉睡中的無痕,微睜惺忪眼睛瞥向對面。

    攏起的棉被看不清病人的面貌,不知男女、老幼,但是由站在一旁老婦臉上的著急、屬於伴侶間的關切,可猜出病人是她的老伴。

    藥劑主宰了無痕的神智,持續的欲睡感覺讓他無力理會外界的事,不能翻身的痛苦也不能阻止他沉入昏睡。

    再次醒來,也是由於輪子滑動在地板上的噪音,只是這次還加上尖銳的咒罵聲。

    「XXX……」嬌嫩的聲音竟流利地說著三字經,粗魯不協調的感覺,讓無痕不禁深皺起眉頭。

    可這不關他的事,不是嗎?

    無痕閉上眼,對於耳邊的噪音聽而不聞。

    日子對無痕來說,是昏睡、清醒不斷地重演,當他再次由沉睡中醒過來,是因為手臂傳來刺痛,睜開眼睛,他就看到霍樹德的笑臉。

    「霍大醫生,被降級成護士?還是受不了你的熱情,護士全被你嚇跑了,才害大醫生親自動手?」無痕看清樹德親自動手在幫他打針,撇撇唇,不客氣地損他,小小地報復被冷落幾日的「怨氣」。

    好小子!命被捏在手中,還不懂得識相?

    霍樹德嘿嘿一笑,不客氣的用「找不到血管」方式狠狠地修理無痕的無禮,看到無痕忍不住痛到揪眉,樹德才大人大量地順利打完針。

    「庸醫!」無痕低語抱怨。

    疼痛的感覺讓無痕反射地想舉手壓住打針的位置,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疼痛及視覺讓無痕知道自己的四肢外觀健全,但是……他無法自如地支使他的手腳。

    「我怎麼了?」淡淡的口氣掩不住心底的慌張。

    「嘿!我的拼圖技術還不錯,腦袋和四肢全拼回去,沒拼錯位置。」霍樹德見到他的動作,心裡一緊,以輕鬆的語氣緩和無痕的慌張。

    「你坦率的優點被磨不見了嗎?有話直說。」胡亂的猜測只會讓情緒更加陷入低潮,無痕不愛猜測、揣摩,便開門見山地問他。

    「腦中有血塊,雖然已開刀處理,但是仍影響到你的右手和右腳的能力,等你傷勢較好一些,我會安排復健療程,經過復健,你就可以和以前類似。」霍樹德緊盯著他,慢慢解說,不放過他的一絲反應。

    「類似?」類似就是幾近痊癒,他會有任何後遺症嗎?無痕不瞭解。

    「就是你將來要注重養身,不可再任性地對待身體。」樹德聳聳肩,話中涵義好像花花公子的命運要變成新好男人。

    他的言下之意,無痕聽得出來,對此答案有說不出的感觸。

    「知道了。」無痕冷冷的回應,好像在聽屬下報告例行公事般,習慣地想揮手示意,但是……他愣住了。

    手和腳能再動嗎?他要如此躺一生嗎?

    寒意在心裡竄起,瓦解信心,臉上的武裝出現裂縫。

    「相信我。」霍樹德低聲說道,簡單的話欲建設無痕的信心。

    是的!他相信樹德。但是……人力能抗天嗎?

    「謝謝!朋友。」兩人之間深厚的情誼,不需言語,在眼神交流之中已道盡一切。

    「無痕,發生什麼事?到底怎麼一回事?」喀喀的鞋跟敲打在大理石地板,打破病房特有的寂靜,也打斷兩人間的注視。

    樹德抿著唇,轉頭看著病房門口,不出所料,出現了一團火。

    身著火紅色的人影如急風般的席捲而入,明艷的身形奪取了眾人的目光。

    「無痕,發生什麼事?到底怎麼一回……」相同的話重複地說,但當看清他的「慘狀」後,聲音突然煞住。

    「腦部開刀。」樹德迎上一雙驚恐的明眸,簡單地代他說明。

    「會有後遺症嗎?」她困難地轉頭,衝口地問樹德,話一出口即知不對,連忙伸出手,優美地遮住精心描繪的紅艷嘴唇。

    「你猜呢?」樹德拉扯一下唇角,當成禮貌的笑容。

    「我沒事,茱蒂。」無痕看著她一向裝扮成艷光四射的外表,突然一股不耐煩的心態卡在胸口。

    她不是一向如此嗎?不管任何時候、場合,總是修飾地如此完美,他不是因為欣賞她這項特點而和她訂婚的嗎?為何現在對她精心修飾的外貌有淡淡的不滿?

    他在期待什麼?

    「無痕,自從接到你出意外的消息,我好擔心,只是手頭還有服裝秀要忙,但是服裝秀一完畢,我立即從巴黎趕回來。」茱蒂上下打量他,找不到「安全」的地方可以靠上去撒嬌。

    可能心境不同吧!看著和以往相同的甜言蜜語,標準的撒嬌方式,卻絲毫激不起他的心湖波動。

    人遇到意外,心境、思考,全會改變吧!

    「嗯!」無痕冷淡地輕哼一聲以示回答。

    「無痕,你身為勾氏企業的總裁,怎能住這種地方?」茱蒂眼光打量著病房,思索打破僵局的話題,在看到平凡、簡單的病房及「寒酸的同伴」時,立即大驚小怪的說。

    「樹德,馬上將無痕移到最高級的病房!」微抬起高傲的下巴,茱蒂對著霍樹德下達命令。

    樹德挑高眉毛,瞥了她一眼,但是這一眼,有看等於沒看到般,穿過她落到無痕的身上,說:「少說話,多休息。」

    視而不見是對身為美女的一種侮辱,尤其身為世界級模特兒的茱蒂,更將崇拜、仰慕的目光視為理所當然的光芒的象徵。

    「有諾,立即去辦手續,讓無痕移到高級病房。」茱蒂瞪著樹德,頭也不回地對身後默不出聲的向有諾下命令。

    「這種『破』醫院,沒有『高級』病房。」向有諾瞪著樹德,一字一頓,努力表達心中的輕蔑。

    言語的殺傷力只能在薄弱的自信下囂張,對於好壞的事實早已在心中得到肯定的樹德,於自信滿滿的情況下,讚美不會讓他得意忘形,毀損的話語,也不能傷到他分毫。

    樹德臉上的笑容、神情全無一絲變化,連眸光也懶得移動,賞他們一眼,簡直浪費他們盡心盡力的表演。

    「那……準備轉院。」樹德明顯的蔑視損及了她的威風,下不了台的茱蒂後繼無力地叫囂著。

    她清楚明白即使不論及龍氏紀念醫院的醫術居冠,光是看樹德與無痕的交情,樹德也不會讓她亂移動無痕。

    是的!她在賭友情對樹德的重要性,等樹德阻止,她就能「大人大量、放他一馬」的光榮下台。

    哼!跳樑小丑,不必理會。樹德仍無開口的打算,涼涼地站在一旁,好像沒事人一般。

    他的事情不容別人決定。無痕冷下臉,閉上眼,也不理會茱蒂的無理取鬧。

    向有諾雖然也很想對樹德討回一口冤氣,可現下精明的他也心知肚明總裁是不可能轉院,於是也選擇了靜默不語,心中暗暗慶幸挑起紛爭的人不是他。

    下不了台!下不了台!

    茱蒂發現事情沒有照她心中所預定的方式進行,狼狽的她僅能美目圓睜地看著無痕閉上眼。

    可惡!看著他無表情的「睡」容,在她眼中卻是無言的冷漠,她不能坦率說出心裡感受,即使榮登上他的未婚妻「職位」,她仍不敢放肆,唉!因為她心知肚明,這是樁有條件的「婚約」。

    輕咬著下唇,細緻的臉蛋上一副哀怨無助的模樣,環視病房中的所有人,企圖引起別人的憐惜。

    美人的哀怨總會讓男人保護欲膨脹,不是嗎?如她所願的,一道年輕的男聲從背後響起。

    「小姐,呃……這個醫院……呃……」出聲的男子面對突然轉過來的美麗嬌顏,驚艷之下,話更結巴。

    茱蒂聽到有人開口打破僵局,欣喜地轉頭注視,那人平凡、土氣的穿著,顯示身份地位不高尚,但是……下台階還沒擁有,所以她微蹙眉頭,壓下厭惡的情緒,給予對方微弱鼓勵的笑容。

    「小姐,呃……這個醫院……呃……」她的笑靨如花更令人迷醉,迷醉到男子忘了要說什麼話了。

    「你到底要說什麼?」茱蒂不耐煩的斥責,臉一沉,但是想到還沒辦法圓場,立即擠出職業的笑容,希望別嚇到對方。

    「阿黑,你這個孩子就是太內向,不要怕,慢慢說。」對床的老婦人似在斥責兒子,也是向大家解釋他的結巴。

    「我是說,呃……這個醫院很好,不要轉院。」母親的話,加上美人白眼,令他急忙一口氣將話說完。

    雖然這個台階不夠理想、軟弱無力,但總是一個台階,茱蒂輕輕點下頭。「嗯!謝謝你。」

    「無痕,你好好靜養,我有空再來看你。」茱蒂胡亂說著,轉身離開病房。

    「總裁,屬下也告退。」向有諾追著茱蒂離去。

    「這位先生,你是大公司的老闆嗎?」對床的老婦人開口閒聊著。

    可無痕聽而不聞,整個心思沉在無端的恐懼中,想像著最差的情況,無力去理會外界任何事。

    若不能動彈,他該怎麼辦?

    不是不信任樹德的醫術,只是……人力哪能與天對抗?

    生為天之驕子的無痕,生平首次由心底知道恐懼與無力的滋味,但是……能說出口嗎?

    不能!因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

    無聊!

    好無聊!

    極端無聊!

    平常忙得連休息時間都沒有的人,住院休息算一種「新鮮」的放鬆方式,但是躺著不能動彈,對習慣忙碌的人而言,是種嚴厲的懲罰。

    自清醒過來,無痕即躺不住了,但是在全身包裹著紗布的情形下,他不得不屈於情勢。

    如今,傷勢在樹德的妙手醫治下,早已復原得差不多,該拆的線也已拆掉,好不容易能享受「坐」起來的滋味。

    坐,對健康的人並不難,而且也是平時常做的動作,但是對於平躺不能動彈的人,能坐起的剎那,不禁會在心裡升起感恩的激動。

    無痕深呼吸,努力平復心中的激動,他現在是真正的坐起來,靠著自己腰和脊椎的力量坐起來,而不是躺在病床以機械力量坐著。

    活著的感覺真好!這種感覺先鑽入他的心裡。

    他動動身體,習慣性地想伸手順順頭髮,但是……

    不是早已知道,手無法自我控制嗎?

    但知道是一回事、清楚感受是另一回事,望著不能動的手指,腦中拚命將訊號傳出,手指依然不為所動。

    「會不會頭暈?剛坐起來,不能強撐坐太久。」樹德在一旁看到他陰暗不定的表情,關心地說。

    「沒事!」一方面好強,一方面也是不習慣表露心態吧,無痕搖著頭,無法說出心底的複雜感觸。

    樹德沒回答,忙碌地檢查無痕的傷勢,即使對自己的技術很有自信,但是關心之餘,還是多檢查一下才能放心。

    身體上的外傷,樹德有信心幫他,但是無痕越來越深沉的神情,讓樹德不禁擔心,深怕無痕無法衝破自己的心結,但是……心結只能自解,他只能在一旁等待,不是嗎?

    「少爺!吃飯了。」阿奇端進餐盤,他原本是服侍勾信義,現在勾先生安排他以家屬的名義住進醫院照顧無痕。

    無痕很想伸手揉揉發痛的額角,但是無力伸手,又要顧及面子,只好在心中痛苦的呻吟。

    他沒想到,一個簡單的吃飯動作,現在對他而言,比登天還難。

    身為總裁,又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竟淪落到需要被人餵食的下場,教他情何以堪,讓他何以下嚥?

    阿奇請樹德離開,拉上病床間的隔簾,阻隔別人的目光,以湯匙舀起食物,說:「少爺!請用餐。」

    搖著頭,無痕壓下想吐的感覺。

    以前曾誇口任何食物皆能入口,不在乎錦衣玉食的他,面對眼前的餐食,美麗卻不可口,吃進嘴裡,平淡到連基本的味覺也沒有,讓他一想到用餐,便一點食慾也沒有。

    「少爺,不吃沒體力。」阿奇會讓老爺選中來服侍少爺,除了因為他看著無痕長大的原因外,其固執才是中選的主因。

    望著不肯妥協,執意伸在眼前的湯匙,無痕不由得懷疑是不是因為現在他成了這副模樣,讓他不再具有威嚴?不然他為何不能如以往地逼退阿奇的固執?

    阿奇也沉默不語地對抗無痕冰冷不悅的眼光,始終固執的拿著湯匙。不是他膽大敢抗拒少爺,而是少爺現在的情況,順從只會害了他。

    只見無痕以左手支撐,慢慢放低身體躺下來,拉起右手放入被中,才說:「收下去,我不吃。」

    「少爺!」阿奇無奈,自小看少爺長大,明白他現在的身體語言已明白表示不再妥協,他只好將餐盤拿出去。

    無所事事的生活,睜開眼睛只能數著分秒,但是分秒卻慢得折磨人的神經,無痕只好睡著,讓時間悄悄流失,也許……一覺醒來,手腳又能如以前吧。

    無奈的相信奇跡!

    無奈地自我欺騙,一切都沒發生過。

    樹德一貫的笑意消失了,現在他最想做的事是,狠狠搖醒無痕的笨腦袋。嗯!他想一下,可能搖的力道仍不夠,最好送一拳給他英俊的下巴,打醒他看清事實。

    無痕的無理取鬧,害他的辦公室突然擠進一群哭泣的女人,從護理人員至復健人員,無一缺席,也無一例外,抱怨同一個人,訴苦加哀泣,幾乎讓他頭痛欲裂。

    「我會處理!」樹德不耐煩地揮手,示意大家可以停止抱怨。

    一群人魚貫地走出樹德辦公室,耳畔終於清靜,樹德正欲鬆口氣,此時才發現阿奇仍直挺挺地站在門口。

    「阿奇,你有事?」樹德無力地問,不必猜,也明白和無痕有關。

    「少爺不肯吃飯。」阿奇面無表情地說。

    「餓他幾天。」樹德苦笑著,自己也不太確定此法可行,因他太瞭解無痕的固執,也瞭解他必定會想到應變的方法。

    「餓不到。」阿奇雖捨不得自小呵護大的少爺餓肚子,可他也知道為了少爺好,寵不得他,所以他能硬下心腸,但是……別人卻無法拒絕少爺的要求。

    「你?還是誰?」樹德明白無痕的把戲,若是不能用冷酷令他人屈服時,他便會運用所向無敵的魅力,如他的姓一般,能勾到對方無力抗拒。

    例如剛剛那堆人,不是被他的冷酷嚇到,就是魂被他勾走,還敢因為沒能達到醫療效果,哀泣地要樹德出面,去!

    「不是我!」阿奇簡單地回答,表示有很多人為無痕偷渡食物,讓他不需要因醫院伙食而受苦。

    「這小子還真麻煩。」樹德搖著頭,無奈地呻吟。

    看來這場意外仍沒教會無痕遵守點規矩。看來,他得親自出馬了!

    因為不想讓無痕在他面前受挫,損及莫名的自尊及傲氣,樹德已經有幾日避不見面。沒料到,當他再進入病房時,病房裡的氣氛全變了,變到連身為管理者的他都看呆了,以為自己走錯醫院進錯病房。

    原本因無痕的冷酷行徑而結冰的病房,如今因無痕有目的地散發魅力而熱鬧滾滾,連沒值班的護理人員也湊進來,等待有「奉獻力量」的時機。

    瞧!各類的水果、精緻點心、可口餐點,全擺在無痕四周,圍繞的人將他奉承得像土霸王。

    「嗨!」無痕瞥見樹德鐵青著臉,愣在門口,笑嘻嘻地向他打個招呼,轉頭含住送到嘴邊的水果。

    無痕心裡暗笑,雖然他不能動,但他也證明他能活得很好,不需要復健,不是嗎?命運無法打倒他。

    樹德見無痕用這種方法來證明自己能存活在世間,還能受到別人的重視,但是他心底無助的吶喊是無法抹滅,雖然這種心情無痕壓抑的很好,四周的人無法窺探一二,但是……樹德不是別人。

    樹德緊緊盯著無痕,不理會別人的招呼,沉默不語,無言地譴責他的逃避心態。

    無痕繼續嘻笑,但是無法忽略樹德的目光,笑容漸漸僵在臉上,狼狽之餘,心中升起莫名的氣憤。

    我自己的人生,我高興怎樣過,你又何必干涉?

    你的人生,只是如此嗎?

    我已選擇!

    我不允許你逃避!

    兩人交換的目光逐漸火爆,雖沒有發出一言半語,但是……周圍的人總算發現兩人之間的不對勁,訥訥地找各種借口溜走,剎那間整個病房寂靜下來,籠罩在平靜底下的儘是波濤暗湧。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28 09:09:54

第二章

樹德走到病床邊,拉過輪椅,不由分說,抱起無痕,放到輪椅上。

    無力反抗的身體,讓樹德為他難過,他寧願和以往一樣,兩人意見不合時,動口動腳的熱切情誼,也不願他默默地毫無反抗,但是……為了能恢復以往的無痕,樹德不管他現在的無言,更加堅持心志。

    無痕緊抿著嘴唇,多年的朋友,他早明白樹德的脾氣,不想浪費力氣抗議,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決定。

    樹德推著輪椅,走出病房,準備轉往復健室。

    長長的走廊盡頭,電梯旁即是復健室,當樹德欲進入復健室時,聽到……

    「霍樹德,等一下。」電梯門打開,茱蒂一走出來,正好看到樹德經過,沒看清楚輪椅上是誰,立即出聲連名帶姓地喊住樹德。

    樹德推著輪椅轉過身,當茱蒂看清輪椅上的人,倒吸一口氣,伸手壓住嘴,阻止欲奪口而出的尖叫。

    為何無痕要坐輪椅,他殘廢了嗎?他的四肢明明都在該在的位置啊。

    茱蒂搖著頭,不能接受眼前所見到的,上次到醫院,無痕不是四肢健全的躺在病床上,只有一點外傷,不是拆線,加上修補,即和以前一樣「完美」嗎?

    各種猜測滑過茱蒂的腦中,精緻修飾的臉部表情陰晴不定。

    她該怎麼辦?能將一生寶貴的青春委屈陪伴在殘廢人的身上嗎?

    無痕心冰凍起來了,在她明顯厭惡、害怕的神情下冰凍起來,他瞭解茱蒂追求完美的心態,也瞭解她一向追求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殘廢!在她的眼中他讀到這個現實,讓無痕的心如刀劃般刻出深深的傷口。

    「無痕……呃!無痕為什麼要坐輪椅?」茱蒂克制想逃的衝動,以顫抖的聲音求證。

    天啊!千萬不要是她所想的答案,她好不容易能當上勾氏企業的少夫人,如果放棄無痕,她不知可不可以再找像他這樣好條件的人。

    但是……她不要陪伴一個殘廢的人度一生!

    「一手一腳廢了。」無痕淡淡的指出事實,冷淡的話聽不出心中的想法。

    天啊!猜測成真,她該怎麼辦?

    茱蒂不禁倒退一步,身體軟軟地靠在牆邊,不知該如何自處。

    「回去!」無痕冷冷的說。

    即使沒指名道姓,但樹德明白無痕是在對他說,瞥一眼臉色發白的茱蒂,他沉默地將無痕推回病房。

    該如何建立無痕復健的決心?

    該如何維持自尊?

    人來人往的走廊,在無痕及樹德的眼中,竟然都視若無睹。

    韜光養晦是勾家的傳統,所以勾邸外觀一點也看不出富豪的氣勢,素淨的外觀在這片住宅區中一點也不起眼,但是它仍可讓人看出其特殊,其特殊在於佔地廣闊,寬廣的地方充滿綠意,高牆鎖不住綠意盎然。

    瞧!圍牆上爬著鮮綠的籐蔓,牆內盛開不知名的花卉,鮮艷的色彩、旺盛的大自然生命,讓行人忍不住佇足。

    勾信義放下電話,坐在客廳發呆。

    他沒料到情況會發展到這種地步,他太低估這場意外對無痕的打擊,竟然連樹德也無法振奮無痕的鬥志。

    由於茱蒂日前的反應,讓無痕的性情變得「莫測高深」,有時熱情如火地四下勾引人,引起瘋狂的勾氏旋風;有時卻嚴霜罩面,讓人誤會寒流提早來到台灣。

    這種陰晴不定的行為,簡言之,是他不能克服自己的心結,不能面對現實,無法自我定位,他在掙扎,若再掙扎不出心結,他會自我放棄的。

    勾老爺無法坐視無痕的自我放棄,抬頭看下時間,現在只是傍晚六點,但是對方可是深夜時分。

    唉!事情不能拖,不管對方是否已睡,勾信義伸手撥了電話。

    「哈!」電話彼端傳來清柔的聲音。

    「自強,抱歉吵醒你了。」

    「勾伯伯?不會啦,找我有事嗎?」應自強扭亮床邊的小燈,就著微弱的燈光看著時鐘,現在是半夜三點,可見有急事,勾伯伯才會在這種時間撥電話給她,半坐起來,靠在床頭專心談話。

    「無痕發生了意外。」勾信義語氣沉重。

    「哦!」自強沉默地等勾伯伯繼續說下去,腦中則快速的回想,她與無痕僅有的一面之緣。然而對於那一面之緣,自強連想都不願意想起,對她而言,那次的見面是場噩夢。但她卻又無可避免地對他感到熟悉,誰教勾伯伯每次和她聊天時,總常提起他那寶貝兒子,讓她不得不熟悉他。

    勾信義在電話中,將無痕的情況對自強說明。

    「嗯!勾伯伯要我接受無痕的個案嗎?」自強直問。

    「勾伯伯知道你的慣例,不會要求你接受專案,只希望你能將無痕納入受理的名單中。」

    「嗯!」自強沉默,她對無痕的第一印象已不是「不好」兩個字可以形容,可說已是惡劣到極點。

    即使當初見面時,兩人年紀都很小,但是自強可以看出,無痕不管童年或長大成人,都是不可一世的「無聊男子」。

    「勾伯伯拜託你。」勾信義不知自強在想什麼,擔心被拒絕,柔聲地要求她。

    「勾伯伯,您不要如此說,我會接受無痕的案例,但我有條件。」自強甩甩頭,把回憶甩開,將勾信義的要求當成公事處理。

    「請說!」勾信義掩不住聲音中的高興。

    「勾伯伯,您有派人服侍無痕吧?我的條件就是讓無痕當『平民』。」自強說到平民兩個字,嘴角不禁揚了起來。

    自認為是孔雀的人物,失去光鮮的羽毛,會成什麼樣子呢?她很期待。

    並不是她壞心在整無痕,呃!也有一點這個意思啦!但是她真的有她的專業考量……

    復健是漫長孤寂的路,這場戰爭只能自己打,有人在旁服侍、可以依靠時,以人類好逸惡勞的本性,容易產生逃避、畏縮心態,會讓復健師的辛苦白費了。

    「好!」勾信義聽到這陣子無痕的表現,亦深覺繼續「寵」他會害了他,便一口答應了自強,心中也計劃如何封鎖無痕的魅力。

    自強環視套房中大大小小的箱子,她的東西已打包整理好了,她原本計劃先休息一陣子再到龍氏紀念醫院報到,但是照現在的情形看來,不能再拖了,復健是越早進行復原效果越好。

    「勾伯伯,麻煩你幫我安排機票及托運行李,我明天先回台灣。」自強說。

    「好!沒問題。」這只是小事,勾信義一口答應,接著說:「住在勾伯伯家,委屈你來陪陪老頭子。」

    「好!」自強仍不習慣住飯店,在台灣無立足點的她,匆匆改變行程,是自己的率性,不該讓僱主龍氏麻煩,暫時住勾伯伯家也無妨。

    「就這麼說定,明早會有人送機票給你。自強,明天要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再睡一下吧!」勾信義說完便收了線。

    聽到電話中傳來斷線的嘟嘟聲音,自強苦笑地將電話放下,揉揉一頭俏麗的短髮,她向來清醒過來就難以再入眠。

    推被起床,著長衫的纖細身影,在室內忙碌穿梭,一會兒室內便充滿了咖啡香。

    自強倒了一杯咖啡,習慣地蜷縮在個人沙發,望著漆黑的天空,放空心靈,品味一杯好咖啡。

    難得有空閒,就她的忙碌而言,空閒時間真的是很難得。此時,她最愛放空心靈,只望著遙遠不知處,不思不慮,任憑時光圍繞、穿梭。

    但是……無法避免,記憶回到不堪的過去。

    聖心育幼院

    這所勾氏企業贊助的孤兒院,因為財力雄厚,往往對收容的孤兒沒有條件限制,所以當孤兒院的人發現倒臥在門口的她時,即使她已經七歲,又加上不能行走,孤兒院的人員仍好心地收容了她。

    有財力支持的孤兒院設施齊全,幫她做了詳細的體檢,知道她必須復健才能行動自如,但是院方缺乏專業人材,院中的醫生只好用所學盡量的幫助她。

    剛開始進入孤兒院的她,拒絕開口說話,但對於醫生所教她的方法,她都咬緊牙關去做。

    經過院方人員三個月持續的付出關心,她總算開口,說的惟一一句話就是:「我的名字叫應自強。」

    無法知道這是不是她的真實姓名,但也沒人想追究,院方就以她所說的名字,幫她辦理一切手續。

    女人應自強,她如她的名字,不管什麼人逗她,她皆不開口,每天努力的爬行、按摩、練習站立,她的生命以能重新站立為目標。

    對於她四肢健全卻只能爬行,致使許多同為孤兒院的小朋友都以異樣眼光看著她。人心好殘忍,目光和言語都能傷人,但是她不為所動,淡漠地忽視大家的目光,終於她的毅力折服了大家,改以佩服的眼光看著她的努力。

    但是佩服也不能讓她解除淡漠,她總是有禮、有距離的對待所有的人。

    沒有人看過她哭,即使復健之路多苦,她就如她的名字般——女人應自強。

    後來,勾信義也聽到她的事跡,固定來巡視時,常和她交談,但是剛開始,勾信義和別人一樣,都讓她以淡漠來隔離彼此的距離。

    但是勾信義依然欣賞她的毅力,不因她的淡漠而減少他對她的鼓勵,終於讓她肯對他談話,然而對於她的身世,兩人則有共識地絕口不提。

    由於勾信義對她很欣賞,打算讓兒子也認識她,所以有一天,他帶著無痕來到孤兒院。

    勾信義讓兩名小孩相處,自行離開到辦公室聽取簡報。

    等他回來時卻愕然發現自強在啜泣,無痕則一臉倔強地站在一旁。

    自強會哭?這個景象讓勾信義非常驚訝,基於對兒子的瞭解,故他不問事情經過,直接下命令:「無痕,對自強道歉。」

    「我不要。」無痕說。

    「啪!」勾信義對他的倔脾氣很生氣,順手打他一下,喝令:「快道歉。」

    「不要!」兩父子一樣倔強,彼此對峙。

    而後,自強噙著淚,不發一語地爬離開戰場。

    到底當時無痕對自強做了什麼事讓她能哭出來,誰也不知道,但是不管誰去問,無痕和自強只是倔強地不開口,成為眾人心中的謎題。

    時間流轉,自強自己也覺得好笑,算是風水輪流轉吧!當年不能走路的毛毛蟲,現在能站,也站得比誰都穩,反觀當初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反變成他口中的毛毛蟲。這算不算是「現世報」呢?

    不能動彈的只是四肢,無損腦袋的運轉。

    阿奇不在,無痕不覺得奇怪,但是平時蹺班或「順路」過來的醫護小姐都忙到忘了他的存在,這就奇怪。

    無痕瞥一眼頭上參差不齊的新生短髮,雖然已經經過專業髮型師盡力的修飾,但呈現出的還是一副令人沮喪的醜模樣。

    無痕眼中浮起迷惘,想不通為何昨天還圍繞在身旁的人都消失了呢?

    自從看到茱蒂那時嫌棄的眼神,無痕更刻意地展現出迷人的笑容,收起他嚴厲的那一面,引起女性瘋狂的圍繞,這些刻意的舉動,只為了證明——

    不能動彈,無損他的魅力,不是嗎?

    他仍可以在命運的捉弄下存活,不是嗎?

    無痕的理智拚命地對他說,這種心態很無聊,失去外貌或不能動彈,他的人生仍可以找到別的出路。但是以往的風光,讓他無法邁向別的路途,只能拚命、愚蠢地證明他仍是風光有魅力的。

    無痕的心中不斷地以「別人有事」來安慰自己逐漸喪失的信心與惶恐。

    「吃飯了。」樹德端著餐盤站到他身旁,發覺他陷入沉思,站在一旁半晌竟都未察覺,忍不住出聲打斷他的思緒。

    「嗯!」無痕抬起眼睛,看著站在身旁的樹德。

    自從和茱蒂打過照面後,樹德就消失,無痕瞭解樹德是想讓他平靜心情、修補受傷的自尊。

    如今樹德出現了,圍繞在身旁的人卻消失,巧合的情況讓無痕心裡有數,淡淡的說:「不要給她們加太多工作。」

    樹德嘿嘿笑幾聲,這種「閒雜人等不得接近無痕」的禁令,他就知道瞞不過無痕。跳過這個話題,他搖搖餐盤說:「吃飯了。」

    樹德無視他困難地坐起身,只顧著將餐桌架上病床,放好餐盤,拉起他的右手,將湯匙塞進他的手中,說:「你是長大的孩子,要自己吃飯,不要讓我笑你。」說完就揚長而去。

    可惡!他的右手明明不能動,還要他自己吃飯,簡直故意為難他啊!

    無痕望著湯匙,不但不能舉起,而且連握緊湯匙也做不到,這種現實情況,令他惱恨。

    自己吃飯?以前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現下對他而言卻是高難度的動作。

    想丟掉湯匙,他才不想表演笨拙的吃飯動作,讓自己形象受損,當眾出糗。

    但是……他竟連丟的動作也做不出來。

    但是……

    他不要讓樹德嘲笑,若他不想辦法吃完,他可以保證在未來的歲月中,這件事會一直被樹德掛在口中取笑。

    矛盾地舉棋不定,該怎麼解決目前的難題?

    唉!根本不能動彈,怎可能吃這種難以入口的飯,真是酷刑。

    「用左手。」

    太專注看著湯匙,竟沒注意到有人站在他身邊,聽到清麗柔軟的聲音,無痕抬起頭來,迎向他的是一抹淡淡、優雅的笑容。

    她長得並不美麗,只能說是白皙、清秀,但是臉上那抹笑容足以讓人忽略其他的條件。

    無痕不認識她,心中認定是護理人員,直覺地擺出致命的迷人笑容,向她放電,示意她該服侍他吃飯。

    哼!本性難移,仍是四處放電的無聊行為。

    「哪!右手不方便,那就改用左手,而且要用左手來教右手,這時你要看清楚左手手指的細微角度及動作。」自強沒有觸電的感覺,取過湯匙放入無痕的左手,教導他使用左手。

    他最自傲的勾魂笑容,竟沒有讓她產生紅臉、張口的標準表情?難道他真的連魅力都失去了嗎?

    無痕愣住,疑惑地打量她。但是當她將湯匙塞入他的左手,左手卻直接反應地握緊。是啊!他都忘了,他還有左手。

    無痕沒想到可以用左手吃飯,習慣用右手的他,使用起左手雖然不便,但是總比不能動彈的右手來得好吧。

    雖然米粒、菜汁掉滿桌,但是當無痕千辛萬苦地運用左手吃下第一口飯時,心情相當激動,這種激動及自我肯定,和他第一次成功爭取到訂單的光榮與激動一模一樣。

    自己吃飯,不必靠人,多好啊!

    無痕控制心中的激動,抬起眼來,對眼前的人說:「謝謝!」

    「不客氣,我是應自強,從現在起我接手你的復健療程。」自強簡單的自我介紹,對他伸出右手等待。

    握手是禮貌,也是簡單的動作,但是……無痕發現,任何簡單的動作對他而言都是高難度。

    令人氣悶!

    她堅持伸出的右手,固執地停在半空中,臉上的笑意不減分毫。

    「應小姐,你好!」無痕心裡又陷入沮喪,隱隱的氣憤升起,她既身為復健師,應知道他的右手不能動彈,還故意用「握手」來為難他。

    應自強望見他眼中的不悅,瞭解他心中流轉的感觸,可為何他受挫的神情竟讓她覺得心情愉快?

    她不知道為何感到愉快,也故意漠視心中的快感,她仍伸出右手等待。

    「不用多禮!」見到眼前固執的手,無痕恨恨的自牙縫擠出冰冷的話語。

    「握手是一種基本禮貌,勾先生。」笑意更擴大在臉上,自強愉快地說。

    暗諷他不懂禮貌嗎?無痕怒火上升,瞪著眼前的笑靨。

    手伸久累了,自然會放下,無痕這麼認定對方會自動放棄,故意視而不見,冷落她的手。

    對著欲殺人的目光,自強沒有畏縮,與他對視,伸出的手像不會累似地停在半空中。

    白皙、細緻的手映著粉紅的指甲,吸引著他的目光,無痕從來不知一雙美麗的手可以讓他心動,想含在嘴裡細細品味。

    無痕嫌惡的發現,這場意外,竟然讓他的審美觀也改變,竟然會對著這樣相貌中等的女子而覺得心動。

    自強發覺他用一種奇異的眼光直盯著她的手,好像看到可口餐點似的,讓她不由得緊張,臉上漾起一抹淡淡的紅暈,但這是第一戰,她不能退縮,仍固執地伸著手,但是指尖微微的顫抖洩漏出她的情緒。

    嘿!無痕發現他的眼光所造成的影響,賊賊的一笑,目光慢慢地移往她的身上。

    寬大的綠色袍子包裡了她全身,但是以手腕的纖細及她的高度,無痕瞭解她必有一副纖細的身材。

    他的目光好不堪,藏在衣服下的肌膚不禁隨著他的目光而緊繃,但是……不能輸,她的傲氣不容許別人的拒絕,手仍伸向前等待。

    目光轉到她的臉上,細緻的下巴不盈一握、小巧的鼻樑,不會太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矛盾的表現出不容置疑的堅定與溫柔。

    她並不美,頂多只能說是清秀佳人,絕對不是讓人驚艷或令人佇足的美女;但是依他閱人無數的經驗,她是屬於「讓人留戀型」,只要多瞭解,一定會為她迷戀。

    「勾先生,握手是基本禮貌。」自強受不了他解剖似的目光,開口阻止他繼續用目光干擾她,壓下不悅,平靜地說話。

    經過一遍目光的巡禮,讓無痕的氣消了,對於她的固執暗暗搖頭,他一向欣賞認真的人,故也不想為難認真之人。

    無痕笑了一笑,伸出左手說:「應小姐,你好,我是勾無痕,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對他的解決方法,應自強輕笑出聲,放下右手改伸出左手與他一握。

    「小睡一下,一個小時後,復健室見。」自強說。

    語音柔軟,不具力量,更不具威脅性,但平和的話語在無痕的耳中,竟然聽出挑戰的意味。

    挑起眉,無痕回一句:「不去!」

    對他斷然的拒絕,她沒有回應,只是回眸一笑,可溫暖的笑意,竟然讓無痕覺得寒意。

    她的固執讓人印象深刻,無痕明白只要時間一到,不管他的心意為何,她也會要求達到目的,只是……她會怎麼做?

    令人期待!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28 09:10:25

第三章

時間到!

    一個小時了!怎麼沒有動靜?

    無痕沒有小睡,躺在床上等時間過去,腦中反覆做著沙盤演練,一直設想她會用何種方法「請動」他的大駕,而他又要如何「抗拒」。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只見躺在床上的無痕,時有不自覺的「激動亢奮」的神情出現。

    無痕在心裡想了好多絕招,但是等不到她來試招,不耐煩地抬起頭望一眼時鐘,才知早已過了約定的時間。

    她怎沒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疑惑越來越深。

    忘記精心策劃的絕招,腦中反覆猜測她為何還沒來「請他」去復健?

    她放棄了嗎?

    這種想法刺痛他的心,自有記憶以來,只有他「放棄」人,卻不曾被他人放棄,這種猜測太損他的自尊。

    不可能!以她表現出來的固執,她不可能放棄他,他不會看錯!對她的固執他很有信心。

    難道他會錯意了嗎?

    「小睡一下,一個小時後,復健室見。」腦中清楚記得她的話,無痕反覆推敲這句話。

    要他自己過去嗎?

    怎麼可能?他的一手一腳不能控制怎麼可能自行過去?

    但是……他真的不可能嗎?心中有個小小聲音質疑著,他不信他如此無能。

    無痕伸長左手,望著它,松握手掌,相當靈活,試著舉起左腳、曲膝,也是健康如昔。

    他還有左手左腳能用,不是嗎?

    剛才使用左手吃飯,給予他一些信心,現在他能順利地起身,腰力也漸漸復原,更增加了他的自信。

    靠著左半身的力量,無痕終於以自己的力量下床,他望著輪椅思考。

    他要坐輪椅嗎?只靠左手,單手單腳可以靈活地控制輪椅嗎?

    無痕腦中想起很久之前曾看過殘障人士能自由操控輪椅,他相信自己能做到,但是……他會甘於坐輪椅嗎?

    不!以他的傲氣,他不甘當個殘障人士。

    他要靠自己的能力去面對她的傲氣。

    走路好難!

    唉!自從意外發生後,「難」這個字不斷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但是他已決定用「走」著去看她,他不容自己改變決定。

    醫院走道,兩邊牆壁皆設了扶手,地上也鋪設止滑的地板,防止意外發生,設想周到,看出龍氏在各方面的用心。

    牆上也掛上各種真跡的圖畫,化解了醫院的單調,無痕走了一小段即停下來休息,順便瀏覽圖畫,無痕看得出每張圖都具有獨特的風格,但是筆觸生澀,還沒成氣候,應是未來的畫家的作品。

    每次來到龍氏紀念醫院找樹德,總是意氣風發,快步地走著,任何設備在他的眼中皆不存在,現在慢慢的「走」,他終於能夠體會樹德的自豪。

    好累!

    才一小段路,但缺少半身的力量及平衡,僅靠著左手緊緊抓住扶手,讓無痕走得很辛苦,「走動」皆靠左半身的支撐,右手無力垂在身旁,使用腰力扭動,讓右腳在地上拖動。

    真沒面子!

    幸好,這個樓層的病人可能都在休息,整個走道沒有人來人往,不然他的面子不知該擺到哪裡。

    好不容易到轉角,看著復健室在眼前,無痕不顧滿身大汗,奮起餘力,一步一步走向復健之路。

    復健室是佔地百坪、寬大、沒有隔間的房間,佔地最多是臥墊,其他是在適當的地方擺了各種器材,不會影響走動及醫療過程。

    復健療程是一對一的進行方式,一位病人在約定的時間,有專屬的復健醫師指導。

    自強身著淡綠色襯衫,同色長褲,這是復健醫生的制服。

    她正在指導病人,她應該專心的,但是她不時抬頭看向時間,看向門口,讓人感覺到她的不安。

    他會來嗎?她在賭他的好勝心。但是可能嗎?雖然他在小時候已展現出不服輸的傲氣,但是他的成長過程是以錦衣玉食「供養」,他仍具有傲氣及與環境對抗的勇氣嗎?

    「應小姐,你在等什麼人?」躺在墊子上的王老伯終於感覺到她的分心,開口問她。

    「沒事!」自強笑著回答,掩飾眼底的失望。

    唉!他果然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不會來了。

    「再做一次剛才的動作。」甩掉惱人的思慮,自強專心指導。

    「嗚!」無奈的哀嚎,乞求垂憐,但是敵不過她堅定的目光,王老伯乖乖認命地重複做著無聊的動作。

    無痕靠在門口看,復健室裡有不少人,但是他一眼即看到她,嬌小的身體,認真的表情,散發出無盡的魅力。

    「不對,身體要撐起來,腰又掉下去了,腰要出點力。」自強伸手拍下王老伯的腰。

    快、狠、準,流暢的動作透露著堅毅的決心,無痕發現自己的目光竟離不開她。

    為什麼?茱蒂是他的未婚妻,但是對她,他也不曾有過這種驚艷的感覺。

    無痕甩下頭苦笑,心中自嘲,他該不會喜歡她吧?

    背後傳來一道灼熱的目光令人無法忽視,應自強不迴避,也不偷瞄,直接轉頭迎視。

    是他?!

    她的目光無可緩衝地撞進他那熾烈如火的眼眸,令她心驚。

    壓下起伏的心思,自強緩緩站起來,交代王老伯繼續做完復健的動作,她則走到無痕的面前,眼中毫不保留,對他獨力到來表示欣喜。

    「你來了。」

    「我來了。」

    開口說出同樣的話,巧合得讓彼此愣住了,不約而同的笑起來,化解了無痕心中最後一絲芥蒂。

    「找個位置躺好等我。」自強說完即轉身走回王老伯身邊。

    躺好?等我?

    呵呵呵!無心的話,卻免不了在他心湖泛起了陣陣漣漪,給予人幻想的空間。

    無痕見她身邊仍有空位,鎖定好目標,準備走到那個位置,但是……望著四周,他傻了眼。

    一路走來,牆邊都有扶手,然而寬大的復健室中,卻看不到扶手,無所借力的情況下,他應該如何運用左半身來維持平衡及行動?

    被看到笨拙的走路方式,有損自尊,他不要。

    但是……不去,有損他的傲氣,他也不要。

    他的心又處於矛盾之間,要和不要的決定拉扯著他的心。

    自強眼角餘光沒有離開過他,她明白他現在所面臨的困難,但是她不能幫他,他只能自己解決,不管用腦或用力,他必須在命運安排的橫境中,自己找一條出路,她只能在一旁,適時指點而已。

    凡事都得靠自己,不是嗎?自強暗咬住下唇,她又在等,等他自己跨出生命的步伐。

    為何她對他有如此強烈的期望?對她而言,他不是一般的病人嗎?頂多只能說,他是曾有一面之緣的病人,但是她不信他會記得她。

    無痕感受到她的目光,眼中是擔心、是關心,男子漢怎能認輸?

    無痕伸出左手,試著維持平衡,邁出左腳,但是……無法控制的右腳停在原地,剎那間失去平衡。

    「小心!」自強由他的細微動作,明白他想採取的方法,早已蓄勁等待,果然,在他失去平衡時,及時衝到他的身邊,扶住了他,避免他跌傷。

    「笨!逞一時之快,只是匹夫之勇!」還好及時扶到他,驚嚇之中,自強開口罵他。

    「為何不求助?為何不看別人是如何做?」自強將他扶到椅子坐下,取來一台助走器,教導他如何運用。

    「求助並不可恥,人必須互相幫忙,有能力時幫人,沒能力時接受幫忙,不必為這種情況覺得羞恥,『重新站起來』最重要。」自強指導中仍一直念著。

    「如果你真的做不到呼救,就看別人如何做,吸取別人的經驗,學著如何讓自己不必依賴別人。」自強暗暗感慨,她也是自尊過強的人,瞭解無法開口求助的心結。

    無痕默默地聽著她的罵語,她懂他的心思,她和他是同類人,同樣擁有類似孤傲靈魂的人。

    「用左邊手腳教右邊手腳,仔細看清楚。」自強瞥見有人注意到這邊,放低音量指點他使用助走器。

    她的體諒用心,無痕瞭解,不由得心生感動,但是由平靜的外貌,看不出來他心湖的波動。

    自強不著痕跡地助他「走」到臥墊,讓他躺下休息,轉身繼續指導王老伯。

    無痕半坐臥起身靠著枕墊,看著自強,認真的她依舊散發奪人的吸引力,讓他的目光無法移開,想這麼一直看下去。

    「勾先生,你也來了啊。」一聲熱情高分貝的招呼聲打斷無痕的凝視,定睛看了半晌,他才認出是同房的王太太。

    無痕默默不語的點下頭,當成回應。

    無痕的忽熱忽冰,王太太早已習慣,並不影響她與他說話的興致。

    「勾先生,你還要等一下,我先生再十分鐘就好了。」王太太抱歉地說。

    「沒關係。」無痕生硬地回答。

    「應小姐很行,剛由美國回來喔!我們這間病房很幸運,全部是由應小姐指導復健。」王太太天生愛講話,加上有心和他套關係,所以無痕的沉默不會影響她的情緒,兀自叨叨絮絮地說著。

    話題繞到自強身上,讓無痕鬆了一口氣,也提高聆聽的興趣。

    然而,身為不能動彈的病人,連平素自豪的能力,如今都成為不確定的因素,無痕一在意自己不能動彈的事實。

    在自我貶低的心態下,別人的優點就會在心中擴大幾分。越聽王太太對自強的讚美,無痕越沒自信。

    她會欣賞他嗎?

    這麼在意她的感覺,難道他對她一見鍾情嗎?

    無痕苦笑起來,這是不可能的事,他向來對一見鍾情嗤之以鼻,自然不信這種荒唐的事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呵!八成是他躺在病床上太久了,心性不定,才會如此胡思亂想。

    給予自己如此完美的理由,說服了自己,無痕自認為可以自然的面對她了,刻意忽視心湖隱隱泛著陣陣抗議的波濤。

    「正面躺好!」

    沉思中的無痕,突然被拍肩而醒過來,望清眼前,王先生不知何時走了,自強正側坐在他的身邊。

    親密的姿勢,讓想平靜的心湖,不由得又波動起來,但是……瞥見每對病人及復健師皆如此,無痕暗自嘲笑自己想太多了。

    唉!真是慾求不滿,無痕臉上浮起淡淡的紅赧。

    「你的復健時間排在每天這個時間,每次兩個小時,其他時間,你可以自行來復健室使用器材。」自強邊說著規定,邊按摩他的手腳,全心工作的她沒注意到無痕不定的心思。

    「懂沒?」

    「懂!」無痕直覺地回答,話一出口,尷尬的感覺也襲上心頭,在她面前,他怎變成像學生一樣聽話?

    「嗯!乖。」自強回答,自然的話語好像她常如此對答。

    乖?她當他幾歲?堂堂總裁被當成小孩,被傷到的自尊抬頭,不滿地瞪她一眼,但是沒達到警告的功效,因為她根本沒有看著他。

    「有沒有運動的習慣,以前體力如何?」自強沒有看他,全心以指尖觸感來檢查他的肌肉反應。

    很不錯!即使現在肌肉軟弱無力,但是仍可以看出他曾擁有無窮的精力。

    「有!」無痕沒好氣地回答,雖然他事業忙碌,可是他很注重運動,體力向來維持頂尖,沒有良好的體力,就沒有傲人的成就,不是嗎?

    自強捲起他的袖子,小手滑入他的右手掌,說:「試著握我的手。」

    無痕懊惱地睨著她,心裡微微責怪,她明知他的手不能動,還要做如此不盡情理的要求,真是過份。

    「相信自己,動一下手指。」自強看過他的醫學報告,瞭解他所受的傷,心裡早已規劃好復健過程。

    不知是她的目光給予他勇氣,抑或是純粹想握住她滑溜的小手,他用盡力量,終於看到自己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我的手指能動了?」無痕驚喜地低喊,即使只是微微動一下,也足夠他驚喜萬分。

    「你的手本來就沒問題,筋骨都沒有受傷,只是需要重新訓練。」自強也為他高興,笑著說。

    「你必須瞭解,你現在像是嬰兒,是全新的人,必須重新學習所有的事。」自強明白病人都有幻想,以為只要休息,身體自然就會痊癒。

    無痕默默無言,望著她在他手臂上揉捏,纖細的手指在皮膚上移動,應可以引起一些反應,但是……沒有,對此他相當沮喪。

    「舉起手臂。」自強說。

    無痕覺得非常驚訝,她的手指只按在手肘的位置,輕輕地按著,卻彷彿有著牽引的力量,讓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彎起。

    會說「不由自主」,是因為他只是視覺看到自己的手在動,但是他卻沒有「感覺」自己的手在動。

    這是怎麼回事?無痕想不通。算了!不管什麼原因,他的手能動,是最重要的事。

    時間漸漸過去,才一個小時,無痕就覺得累了,沒料到只稍微動一下手,就會如此地累,他不能想像,他的體力竟然無法負擔這種疲累。

    人總是在失去才知珍惜嗎?無痕自我解嘲著。

    「現在換到另一間。」自強伸手拉起他。

    無痕看著她,高度僅到他肩膀的小小身軀竟然擁有足夠拉起他的力量。

    「你的力量很大。」無痕倚靠在她身上,他不清楚自己的心態,他明明可以借助器材的,但是他卻直覺想靠著她。

    乾淨的氣息,帶著軟軟的甜香,不是化妝品、香水的濃香,而是讓人覺得舒服、無法形容的香。

    嗯!很像身處在大自然感受生命力的甜蜜及香氣。

    「自己站好!」自強不是不能負擔他依賴過來的重量,而是他灼熱的氣息包圍住她,讓她不由得不自在起來,伸手拿來助走支架,將它塞入他的手中。

    冰冷的支架,沒有生命力,無痕心中長歎一聲。

    唉!他是怎麼了?她只不過是個中等美女,看盡美女的他,不該因美色而迷惑,但是這種比迷惑更震撼的感覺是什麼?

    他對她動心了?答案不經意地撞進無痕一向設防的心,引起劇烈的反應讓他無法平靜。

    一定是因為住院的緣故,沒有忙碌的事業、沒有通宵的應酬,讓他散去過多的精力,所以心才這麼容易波動。

    又找到理由說服了自己,無痕抬起眼,眼中又是平靜無波,但是……有股淡淡的失落籠罩在心頭。

    脫離他灼熱氣息時,自強深呼吸幾下,恢復平淡的專業形象,好似閒散地走在他的身旁,實則很注意他的安危。

    「走這邊。」只是短短的距離,他們走了好久,但是兩人皆沒有不耐煩的神情,宛如真的在林蔭大道上散步般的自然。

    和他在一起,一切自然如呼吸舒適如和風輕拂。

    閃入的想法讓自強吃驚,她正專心注意引導他走路,怎會有這種怪異的感受,她抬起疑惑的目光看他一眼。

    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熱焰,快速得好像不曾發生過,她眨了幾下眼睛,搖一搖頭,她一定是看錯了,他只是病人,不可能會用如此驚心動魄的眼神看她。

    好險,差點心思又失控了,無痕平靜心思,淡然的看了她,看著她由驚訝轉為疑惑復而平靜,放下心,但淡淡的惋惜緊緊揪住他的心。

    「是這間嗎?」無痕開口避開她的凝望。

    「是的!」自強甩甩頭,將惱人的猜測甩出心湖。

    她是怎麼了?自強嘴角有絲苦笑,自從遇到他後,一天中所作的甩頭動作比以前記憶中的還要多。

    這間復健室和剛才那間不同,一樣很寬大的房間,但是室內擺了許多長桌,桌上擺滿各種器材,轉動、摩擦、碰撞……各種聲音充滿室內,好似工廠中單調不停止的噪音。

    「坐這邊。」自強取走他的助走器,將他扶在一個位置坐下。

    自強一腳曲起來,讓他的右手肘靠在她的大腿上,將他的右手放在一個把手上,然後取出彈性繃帶纏住他的手,讓他能以正確的手勢握住把手。

    無痕望著眼前的器材,看著其他人的動作,單調、無聊、浪費生命,是首先進入腦中的想法。

    自強扶著他的肩,足尖藉著他坐的椅子一點點空間,站高身子調整儀器,突來的動作打斷了無痕的胡思亂想。

    竅撕隙鵲那線就在眼前,干擾他的視覺,她的自然香味又纏繞住他的嗅覺,無痕覺得有把火在臉上燒。

    真是奇跡!他平素的行為,就像他的姓氏,總是勾人心魂,經歷過許多風浪的他,如今怎會因她的動作而覺得面紅耳赤?

    意外!

    自從發生意外,他的人生、他的心都出軌了。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28 09:10:56

第四章

忙著調整儀器的自強,根本不知她的動作會引起遐思,她長得太嬌小,構不著高處的網架,常常倚靠病人的肩來借力。

    鎖好彈性皮帶,自強躍下來,用皮帶代替她的腿支持他的手肘。

    「好了。」自強握住他的手試著轉動。「這樣就不會受傷,助走器我放在旁邊,等計數器到三千,就可以回病房休息,若是你有事情,可以找這邊的助理幫忙,記得凡事不要強撐。」說完,伸手拍拍他的肩,轉身離開。

    侮辱!她拍肩的動作,很像在哄小孩或騙寵物,個性驕傲的他,不曾受過如此的對待。

    無痕生氣了,欲用左手解開纏手的繃帶,不做這種可笑的復健。

    賭氣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他不覺得做這種無聊的機械運動對他的復健有何助益。

    「勾先生,纏得是緊了點,但是不要動它,不然會鬆掉,不能做。」坐在斜對面的老先生開口阻止了無痕的動作。

    「對啦!綁緊點才有效。」站在老先生旁的婦人笑著說。

    無痕認出,又是同房的「室友」,平凡的面孔,加上無心交際,讓無痕對他們無深刻印象,沒辦法一眼認出,但是至少記住了他們的姓,點下頭說:「王先生,王太太。」

    「勾先生氣色好很多了。」王伯伯和無痕一樣使用同一個器材,說話的同時,手不停的轉動。

    「勾先生年紀輕輕,怎會中風?」王太太問。

    「中風?」無痕挑起眉頭反問,在無聊中,他的手也開始轉動器材。

    只是無聊才會和他們一樣做著單調的動作!如果他回病房,躺在病床上,沒事可做的情形更無聊,所以他現在轉動器材只是消遣而已,無痕又在自我安慰、自我解釋他現在無聊的舉動。

    自從那場意外,他人生的軌跡便都處在意料之外了。

    「中風就是腦出血啦!」王太太心想勾無痕會反問,表示他不知道,這個在她眼中非凡的人都不清楚了,而她知道,王太太頓然覺得神氣起來,努力想用一些「偉大的名詞」解釋,但是搜遍腦袋仍無法找到更專業的名詞。

    「就是高血壓、血管破裂、膽固醇過高……」王伯伯也加入解釋。

    「呃!勾先生,看你的樣子……不會太老,也不會太胖,你怎麼也會中風?」王太太支支吾吾地問。

    無痕很想呻吟出聲,這個問題像話嗎?他默默地不予回答,拒絕回答這類的蠢問題。

    王太太仔細地打量勾無痕,高大俊挺的身材,雖然現在右半身不能動彈,但是可以看出以往的健壯;丰神俊逸的臉蛋可以去當電影明星,只可惜臉色有點蒼白;那雙深邃沉靜的眼睛破壞了斯文的氣質,給予人不敢輕言接近的距離。

    生成這種模樣,會腦中風,應該是有「難言之隱」吧!難怪古人說:「人不可貌相」可能就是這個意思吧!

    王太太在腦中天馬行空的想著,望著無痕的眼神變化莫測,最後全匯成一種結論——難言之隱。

    「勾先生,你放心,你那麼年輕,復健起來一定比我家老頭還要快,以後多加注意,不要太累,就不會二度病發,不會半身不遂啦。」王太太同情心氾濫地安慰他。

    無痕忍不住翻翻白眼,受不了王太太的幻想,沒好氣地解釋說:「我是出了車禍,腦部才受傷。」

    可,沒想到真實答案也能引發不斷的討論……

    「少年郎,開車不通親像飛。」

    「還有,不通喝酒。」

    「還有還有,不通看美姑娘,嘸看路。」

    人是群居的動物,在有人聊天時最明顯,原本旁觀不相干的人,聽著、聽著,就發揮群居的天性,共同以關心的理由加入討論。

    情況越來越詭異了,無痕沒想到會被一群老太太、老先生一言一語地包圍起來。

    當自強扶病人進來時,所看到即是如此的情景。

    瞧他臉帶無奈及淡淡的紅暈,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是害羞,還笑著說他臉皮薄,自強不知前因後果,但是直覺就告訴她——那是因為狼狽及壓抑情緒才引起的紅暈。

    自強莞爾一笑,加入人群,問王先生:「轉多少了?」

    「啊!應小姐,還沒好,嘿!手太累了。」王先生談到忘了復健,尷尬地立即繼續轉動器材。

    「王伯伯,累了就不要勉強,先回去休息。」自強看一眼計數器,心裡估算差不多的狀況,於是伸手阻止王先生的「追加努力」。

    「老頭,走了啦!」王太太伸手扶王先生站起來,兩人相偕離去。

    望著老夫婦相扶離開的景象,竟然給無痕一種溫馨及渴望的羨慕。

    等等!他真的不對勁,他會羨慕這種「平凡的日子」?

    無痕苦笑著,他必須早點離開醫院了,再待下去,不知會有什麼「更奇怪」的觀念鑽進腦袋。

    自強不滿意地看著無痕的計數器,說:「勾先生,你要轉到三千才能回去休息。」

    無痕沒回話,機械式的轉動著無聊的機械,宛如化身成機械的一部分,只希望他的「付出」能讓他早日脫離復健的路。

    自從下定決心要早日脫離醫院,無痕變了,變成可以當選「最合作」的模範病人,醫生的指示全部都能做到。

    但是,他的心卻如在冰層下的岩漿,不時蠢蠢欲衝破封鎖炎熱的嚴冰。

    「我來了!」低沉的聲音含著勾人魂魄的魅力,在她的身邊響起。

    不愧是情場老手,能夠將聲音控制得如此銷魂,自強心神顫了一下,抬起頭望著無痕笑一下,說:「你來早了,先躺好等我,等下就輪到你。」

    無意義、千篇一律的開場白,卻仍勾動無痕的心讓他無可避免地對她的話引起遐思,這不禁讓他心裡頭有氣,氣自己的定力,氣自己活像個慾求不滿的怪老頭。唉!

    「在想什麼?」耳邊輕柔的問話,打斷他的自我厭惡。

    自強側坐在他的身邊,一如以往,捲起他的袖子,伸手按著他的手臂,測試肌肉的彈性及反應。

    當她的手拂過,他的肌膚微微收縮、緊繃,自強很滿意他的反應,表示他的肌肉開始能自控。

    她的手拂過,對他是一種耐力的考驗,她的指尖點燃一簇簇火苗,無痕抗拒她手指對他的影響,心裡不斷告訴自己——因為住院無聊,才會如此敏感、才會對她有如此激烈的反應。

    「來,今天練習腰力,來做仰臥起坐,來!張開腿。」自強伸手撥開他的雙腿,成大字型,隨後坐到他雙腿中央,伸開雙腿架在他的腿上。

    「握住我的手,用腰力坐起來。」自強俯下身,拉起他的手。

    這種姿勢讓無痕思想很難純淨,抗拒她的吸引力已經很難了,如今這暖昧的姿勢更讓他無法自持,晶亮的眼神蒙上一層若有邪思的色彩。

    「坐不起來嗎?我拉你,記得要感受自己腰部的動作。」自強見他沒有動作,先為他想好理由,緩緩利用躺下的力道,將他拉起身。

    無痕順勢坐起來,但虛軟的腰力讓上半身隨著她躺下的力量而伏在她身上。

    「哇!」自強低聲驚叫一聲,臉蛋立即迅速通紅,羞澀萬分。

    「快起來!」心虛時,總是認為大家的目光全盯著他們瞧,自強放開他的雙手,小手急著抵在他的胸前,喋聲喝令。

    他灼熱的氣息,紛亂她的心,原本可以一推即起的力氣因他的體熱而消失,見到他越來越貼緊的身體,她急著想怒斥。

    能怪他無禮嗎?不能!因為她知道他不能控制身體的力量。

    要怪他無禮嗎?要!因為又羞、又窘的尷尬,讓她無法自處。

    無痕放任自己的「無力」,緊緊地靠在她的身上,他知道這麼做很無恥,不符合勾引的原則,但他就是想對她無賴一下。

    她臉紅尷尬的表情,讓他很有「成就感」,但是體內的男性荷爾蒙隨即被點燃了,強烈到無法控制,身體的反應讓他也尷尬起來。

    「別再動!」瘖啞的聲音在她耳邊痛苦的說。

    自強瞬間瞭解他話中的涵義,羞澀難當,她的臉紅到不能再紅的地步,讓她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吸入的全是她清新的幽香,讓他呼出的灼熱更加火燙,這樣下去,他會無法控制自我,他心中暗歎時間及地點不對,流戀地再次汲取她的芳香,嘴唇似無意地刷過她的櫻唇,上身用力離開她的嬌軀。

    他……他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可不管他是否故意,輕輕的一觸已撩撥她的心湖,蕩起點點的漣漪。

    他拉開彼此的距離,涼涼的空氣流過兩人之間。頓失溫熱,讓自強不由自主地覺得悵然。

    不對!她在胡思亂想什麼?

    她在心裡斥責自己,勉強地拉回神遊的理智,深吸口氣,穩住自己的心思,宛如一切只是意外,曖昧不明的情況從未發生過,鎮靜地對他說:「我推你一把,借我的力躺下。」

    「好!」無痕不滿意她在瞬間恢復冷靜,他不要他的影響力是如此薄弱,眼中閃動著計謀,應聲答應她。

    自強聽他已準備好,放在他胸前的雙手用力一推,推的同時,雙手捉住他的雙手,以防他無法控制身體,造成二度傷害。

    「啊!」自強忍不住尖叫,她估錯了她的力道,也估錯了他後仰的力道,她無法支撐,直直撲入他的懷中。

    「小心!」無痕假裝叫一聲,左手迅速脫出她的手掌,抱住她的腰,胸膛受到撞擊,心也受到撞擊。

    她已經撞入他的心。

    這是怎麼回事?她必須好好想一想。

    自強將無痕帶入另一間復健室,講了句:「到我回來後才能停。」說完便將他丟在復建器材前,回到自己私人的休息室。

    怎麼回事?自強想不通,明明很正常、簡單的「仰臥起坐」,竟然會變成讓人羞憤難當的仰臥「綺做」。

    即使比勾無痕更高大的外國人,她在互動間也不曾發生過這樣的「意外」。

    這是怎麼回事?為何遇到勾無痕,一切都走樣了,以後為了防止「意外」,她必須想好方法。

    將他轉由別的復健醫師指導?

    不!她不允許病人有逃避的心態,更不用說,她是以嚴格的要求對待自己。

    亂糟糟的心,糾纏在羞澀、尷尬之間,沒時間細想因應的方法,只好暫停這項復健的動作,反正增加腰部的柔軟及腰力的方法很多。

    自強伸手獲撥短髮,已想出應變的方法,至於自己當時的情緒,她想不通,想不通即不必想,不是逃避,只是厚待自己,讓時間告訴她答案,她如此的說服著自己。

    「應自強!」於躍漢沒有敲門,直接推門進入。

    「於醫師,有事嗎?」自強對于于躍漢越來越無距離的親近,微微感到不舒服,冷淡、有禮的詢問。

    於躍漢著迷地盯著她臉上的笑容,自從她踏入龍氏紀念醫院,她的笑容是多麼溫柔,讓人看了心裡浮上難以言喻的舒服,所以他深深為她的笑容著迷,但是她的笑容也是距離,讓人心寒的距離。

    又是呆呆地看著她,自強有點疑惑,為什麼於躍漢總是盯著她瞧,一樣被盯著瞧,但是和被無痕看著的感覺卻大不相同,想到無痕,她的臉不由得升起羞澀感,臉頰染上淡淡的紅彩。

    她臉紅了,為了他看她而臉紅,於躍漢心跳因興奮而加速,忍不住上前一步,縮短兩人間的距離,伸手想要拂開她臉上的髮絲。

    「做什麼?」自強倒退幾步,拉大兩人的距離,小臉沉了下來,一向掛在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受到斥責,於躍漢為了唐突佳人的內疚,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不知所措。

    「有什麼事?沒事的話,我還在忙,失陪了。」自強邊說邊想離開休息室。

    「等等!」於躍漢伸手阻止她。

    「有什麼事?」自強停下腳步。

    「晚上我請你吃飯,談論這個工作環境要注意的一些事情。」於躍漢找個「公事私用」的理由。

    「不必,我所需要注意的事情,龍夫人在聘我之前已經說清楚。」他的用意太明顯,自強一口回絕不給予對方機會。

    感情的事,她是憑心的感覺而行,若無動心,不必給對方機會,造成對方的誤解及自己的麻煩,她一點也不相信日久生情這句話。

    「他是個花花公子,不適合你。」於躍漢被拒絕得好狼狽,被喻為黃金單身漢的他,沒料到竟會被拒絕。

    於躍漢即使外貌稱不上英俊,但可算是中等以上,加上他的個性及擁有的職業,是多少護理人員倒追的人物,她竟然不識貨,不懂得珍惜,狼狽的他想起之前曾見過她和無痕間的神情,脫口而出的評論,提醒她注意。

    「第一點,我和他是復健師與病人的關係。」他沒指名道姓,但是自強明白他所指,挑起眉頭,淡淡地說。

    「第二點,這是我個人私事,不勞閣下費心。」冰寒的語氣不客氣的指出對方多管閒事。

    自強暗中搖搖頭,她早就懂得,人心好是非,喜愛評論他人,以彰顯出自己有多不平凡、多清高,用此來掩飾自己心中的嫉妒及不滿的負面情緒。而她也早學會不管他人的評價,憑心而行。

    「借過!」自強繞過他,走出休息室。應做的事一大堆,她哪會有空理會他自取其辱的「心理傷害」。

    於躍漢伴著一室的寂寥呆立著,拳頭捏了又放,心中難以平復因她的話而起伏的情緒。

    無痕右手機械式地操作復健器材,腦中的思緒不停地轉著。

    她生氣了嗎?

    她可有感受到他的心意?

    她有可能接受現在的他?

    不安的思慮繞著她的心思轉。

    半身不遂的情況下,哪個聰明的女人會中意?

    無痕從來不曾對哪個女人有過患得患失的感受,而現在是因為太在乎,還是因為他對自己的現況毫無自信?

    自信不足讓腦中的思慮不由得走向負面,加速心情的起伏不定,表現在越轉越快速的轉軸上。

    「轉太快了,會造成肌肉的二度傷害,慢慢減速停下來!」

    當自強走入第二復健室,所看到的即是無痕死命地轉動輪軸,此種速度她無法介入,也不能介入禁止,以免瞬間停止反而傷到他,只好伸手按住他的手肘,禁止他的「發憤圖強」。

    聽到她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上樣甜美、溫柔的嗓音,讓他的心裡流竄過一股暖流,喜、憂、各種矛盾的情緒揪住他的心。

    深深吸一口氣,漸漸沉澱下情緒後,他才停下來,平靜地轉頭看著她。

    自強解開他手中的彈性繃帶,捲起他的袖子,手指連忙按摩他的手臂,擔憂他用力過度,造成傷害,影響復健。

    她是公事公辦嗎?無痕不願意相信她只是這樣,他閉目、放鬆,享受她的柔情對待。

    自強檢視著無痕的肌肉反應,心中微慌,自責不該讓情緒主宰,疏忽自己的職責,讓他過度勞累。

    「回去好好躺著休息,不要再用力。」自強扶起他,將助走器塞到他手中。

    無痕盯著她看,不發一語,他只是想好好地看著她,就有種滿足的感覺。

    迎著他的注視,自強臉上又不由自主地罩上薄醺,無法維持一貫的大方,竟然微偏過頭,閃避他灼熱的眼神。

    「自強!」於躍漢站在復健室門口,看到兩人間的波濤暗湧,不甘的情緒讓他以親熱的語氣喊她。

    兩人同時轉過頭望向門口。

    自強的眉頭深蹙起來,她雖是平易近人,常常笑容滿面,但是她的心有距離,不愛無距離的親近,尤其是不被她允許的貼近。

    「有什麼事?」自強看到於躍漢手中揚著的紙張,走近接過來。

    他們站在一起,談論公事的融洽情形,讓無痕很不舒服,幸好他捕捉到她一閃而過的不耐煩神情,稍稍能夠給自己一點安慰。

    吱!他是怎麼了,自信心不足到讓自己的心眼也小起來了嗎?

    無痕討厭自己現在的心思,移動助走器,繞過他們,走回病房。

    為何他的眼神有點鬱悶?自強看著無痕的背影,在心中思索著,可猜不透的情形讓她困惑地貝齒輕咬著嫣紅的下唇。

    「我還有工作。」自強快速看完手中不重要的公文,丟回給於躍漢,走回第一復健室。

    「我也有病人,我們一起走。」於躍漢跟著她走到室內。

    「換過來這邊。」於躍漢指示病人移動到自強的旁邊位置。

    「這個動作再來一次。」自強專心的指示著她所負責的病人,不去在乎於躍漢的小動作。

    「佳茵,你的情況不嚴重,復健起來不需要太長久的時間。」自強看著她的動作,笑著說。

    「靠!老天想整我,門都沒有。」蘇佳茵對自強所說的,覺得她會在短時間內好起來的事,一點也不足為奇。

    看著她稚嫩的臉孔,口中卻使用不合年齡的粗魯用詞,自強心裡不以為然,但也沒出口禁止。

    「說話有點禮貌。」於躍漢不喜有人對心上人無禮,出口斥責。

    蘇佳茵上下打量他,目光十足像想砍人一般,見了一眼,心中已出現評語——想討好心上人的呆子。

    「操!老頭子。」不雅的用辭表達了對他的回禮。

    自強挑起眉,望了於躍漢一眼,才三十出頭的年紀,竟然在不到二十歲的小女生的眼中成為「老人家」?

    「因仔,你家大人沒教你禮貌嗎?」於躍漢的病人聽到佳茵的言語,忍不住開口管起閒事。

    「什麼叫大人?」佳茵氣呼呼地起身,不管自強的阻止,爬上輪椅,靈活操控像火箭般衝出去。

    「應姐,沒事吧!」在一旁經過的護理人員看到,過來慰問。

    「沒事!」自強嫣然一笑,安撫擔心的人群,舉起掌拍一下,說:「為了早日康復,大家加油了!」

    自強起身,想到病房找佳茵談談。

    「應姐,等等。」

    「什麼事?」自強聽到護理人員的呼喚聲,停下腳步,回首等她跟上。

    「應姐,你要去找蘇佳茵嗎?」護理人員追上來,與自強並肩,行走間壓低聲音問。

    「是的。」

    「應姐,你要小心點。」

    「為什麼?」自強疑惑的問。

    「應姐,你不知道,蘇佳茵是看守所送過來,小小年紀就有前科,在你回國前才交保,這個小女生不簡單,你要小心點,別惹到她。」八卦是大多數人的天性,惟恐天下不亂,惟恐引不起別人的注目,才用八卦來凸顯自己的能幹。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自強不愛流言輩語,禮貌地向她道謝,便舉步向病房走去。

    「也不能怪她小小年紀不學好,因為她父親拋棄她們母女,而且她母親生活不檢點,殺了人,現在在坐牢,難怪她無法學好。」八卦沒人聽,無法讓人興奮,故她跟著自強,邊走邊報導馬路消息。

    自強不以為然,每個人各有不同的際遇,不能將不滿、使壞,歸給家人或環境,因為要為惡或為善,只存乎心中,無關任何人、事、物。

    「哎呀!我還有許多事要去忙,應姐,我就不陪你了。」八卦傳播完畢,她才頓悟該做的事尚未做,心滿意足的離開。

    耳邊得到清靜,自強搖搖頭,唇間的一抹嘲諷的笑意,嗤笑世人的心好是非及緋聞,對她而言,不管身份、地位、背景,病人就是病人,在她心中沒什麼不一樣。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28 09:11:24

第五章

走入病房,蘇佳茵並不在床位上,自強按下床頭的呼叫鈴,請人尋找她。

    既然到病房,自強順便巡視其他的病人,抬起眼,看向無痕的床位,他正沉沉地入睡中。

    自強輕悄地走向他,發現他右手壓在枕頭下,看起來睡得並不舒服,於是伸手幫他調好睡姿,將他的右手移出枕頭。

    「呃!」才剛剛握住無痕的手腕,想移動他的手,原本沉睡的他竟然睜開眼睛,清明的眼神不似自沉睡中初醒,迎著他的眼神,自強當場愣住。

    愣住的櫻唇,微啟成誘人的弧線,形成嬌憨的神情,無痕舉起左手,伸手按了她的唇瓣,低聲笑說:「嚇到了嗎?」

    被他觸到唇、又被他撥動心湖、泛起漣漪,太危險了,自強發現她的心已不由自主被他牽引著,連忙退開一步,保持安全距離。

    「呵呵!老伴,他們看起來真速配。」王先生笑著說。

    慘了!她忘了病房還有別人,想到剛才的舉動全被看到,自強刷一聲,滿臉通紅起來,無力抬起頭來見人。

    「哈哈哈!謝謝王先生的金口。」無痕看見她的嬌羞,滿足感充斥在他的胸口,冷漠的神情逝去,爽朗地笑著。

    「老伴,你忘了,勾先生有未婚妻。」王太太不以為然地說。

    噢!他有婚約?自強臉上的紅潮立即消退,她壓下紛亂的心情,端出平常的和氣表情,但是一閃而過的神情沒逃過無痕的眼神。

    「我可以數一了。」無痕將壓在枕頭底下的手伸出來,讓她看,以轉移她的情緒。

    無痕的右手原本捏放無法自控,他就想出一個方法,睡覺時,用左手將右手手指扳成一的姿勢,壓在枕頭下,強迫手指的伸張。

    自強看到他的手勢,驚喜萬分,佩服他的方法,連睡覺時都在復健。

    「真行!」她真誠高興地說。「以你的毅力,一定很快可以復原的。」

    得到她的稱讚,無痕像小孩般覺得榮耀,低聲彷彿自言自語地說:「全是為了你。」

    「應小姐,我呢?」王先生揚聲問。

    自強心頭大震,假裝沒聽到無痕的話,轉身走向王先生,低頭檢查,說:「你的筋骨較硬化,復健要花長一點的時間,不能放棄喔!」

    「蘇小姐,你回來了啊。」王太太早就瞥見房間門口的人,開口打招呼。

    自強抬起頭,看到她依然坐在輪椅上,說:「你的腳可以站起來,要多練習走路,不要再坐輪椅了,不然肌肉會萎縮的。」

    「要你管,多管閒事的老女人。」佳茵撇撇嘴,粗氣惡聲地說,靈活地轉動輪椅到病房邊,見到大家都在瞧她,不想讓笨拙動作落入別人眼中,便賭氣地將輪椅轉向,準備離開別人的眼光。

    她沒做錯事,不管她偷、搶、拐……不管她做過什麼事,佳茵都不覺得自己有錯,因為是這個社會欠了她,為何別人都有,而她什麼都沒有。

    不平的怒氣發洩在輪椅上,用力的轉動。

    為何不動?佳茵回頭,怒視拉住輪椅把手的自強。

    她討厭她!優雅的氣質、溫柔的笑意、軟軟的聲音、高等的學歷……她都討厭,因為這些特質表示擁有好多,擁有她所缺的一切。

    佳茵的眼光掃過病房,他們有看好戲的目光,也有擔憂的目光,全是因為她的原因,佳茵心態更難以平衡。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老女人擁有這麼多?為何她總是受人喜歡、受人愛護,而她呢?卻總是受人輕蔑、受人排擠,這世間對她太不公平,同樣是人,為什麼她不能擁有想要的?

    「放手,你這個沒人要的老女人。」佳茵用惡毒的聲音,不惜傷人,只為了挽救自我淺薄的自尊。

    「閉嘴!」無痕不容有人傷及她,不管任何人,都不許傷到她。

    迎向他冷冽的目光,佳茵想表現自己的無畏,但是……那道目光太冰冷、太強勢,讓她不由得迴避。

    但是她輸不起,逞強地說:「操!」

    罵了人還無法消氣,她認為都是因為自強的存在,她才會遭受這種事,掉轉目光看著自強,滿含敵意地低聲說:「我會搶走你所擁有的一切。」

    自強不禁覺得荒唐、好笑,她擁有什麼?她不覺得自己擁有什麼,因為她從不想獨佔任何人、事、物,人生一切隨緣,何必在意,何必執著強求呢?

    「你剛才的復健進度沒有完成。」自強笑著說,打算推動輪椅。

    她說做,我就要做嗎?少來!佳茵握緊輪軸,和自強的推動對抗。

    「你怕和我相處嗎?」自強瞭解小孩子的心性,明白愛面子的心態,俯身在佳茵的耳邊低語。

    「你算什麼東西,我會怕你?」佳茵握拳在她面前晃了晃,加強自己的氣勢。

    「我不是東西。」自強笑意加深。

    她的笑容更刺激到佳茵,流利的三字經衝出口,迴響在病房中。

    無痕的眼神更冷冽,但苦於現在無法動彈,無力保護想保護的人,這種沮喪損及他的男性自尊,致使他臉色又紅又白,陰晴不定。

    自強也感受到背後那道寒冽的目光,轉過頭,對他展開安撫的笑容,無言地表示她有能力可以解決。

    回首看著她,面對「精彩的」三字經,自強臉上的笑容不減,讓佳茵覺得相當無趣。

    傷人的話,目的就是要傷到人,若聽的人毫無反應,甚至露出笑容,好像在看表演、在看猴戲,便讓佳茵提不起再開口的興趣。

    但是……她才沒那麼輕易認輸!佳茵沒漏看自強與無痕間的交換目光,不懷好意的眼神閃過佳茵的眼中。

    好好打量無痕,嗯!除了冷到太臭屁以外,外貌還可以,最重要他代表的財勢讓她很中意,故意忽略她最不中意的半身不遂的健康狀況,心裡嘿嘿的笑著,對著自強勾勾手指,示意她彎下腰來。

    「我比你年輕、比你貌美,我會得到他。」

    他?指無痕嗎?不在意任何事的心,為何聽到佳茵示威的話而波動?

    她真的能做到萬事不掛心嗎?

    搖搖頭,甩開惱人的思慮,她重整笑容,對佳茵說:「我會走路,你不會。」

    自強的一針見血,比佳茵滿口三字經,殺傷力更大。

    佳茵恨恨地盯著她,自齒縫擠出恨意。「你別得意,我很快就可以走,我擁有比你修長的腿,可以走得比你好看。」

    「好,加油了!」自強笑著,如願地推她離開病房,前往復健室。

    無痕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心中百味雜陳,總合成為一句——聰明!他的心為她的聰慧更加沉淪。

    「應小姐真行!」王太太喃喃地說。

    無痕聽到別人的讚美,臉上展現笑容,點下頭,不錯,她很聰明,又很冷靜,怪不得他的一顆心掛在她的身上,無力也不願收回。

    日子一天天過去,平靜、一成不變的日子,對住院的人而言分秒都像、永恆般漫長;但是對無痕而言,專心地復健,時間總是在不知不覺中過去。

    成效最明顯的是腳,無痕不必再借助器材,可以獨自走得不錯,為了加強腿力,在沒有健身房的情況下,他用走樓梯來訓練自己的腿力。

    幸好他的身體底子很好,剛開始爬樓梯,行動稍有不便,而且會覺得氣喘,但是多個幾天的訓練,現在步伐輕快,上上下下許多趟也輕鬆愉快,他知道,這種情形越來越接近復原。

    「今天打球,訓練手、腳和眼的配合。」看到他進入,自強手中拋著球,笑著說。

    打球?是他的拿手運動,無痕勾起笑容,點下頭,和她走到運動場。

    明亮的陽光下,她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耀眼,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小心!」

    「啪!」球打中他的身體,力道不大,但是足以打醒他。

    「嘿!要專心!」自強知道自己用的力量不大,但還是跑到他面前,檢查他的胸部有沒有被打傷。

    纖手撫摸在胸膛,讓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來,伸手捉住她的手,瘖啞地喊著她:「自強!」

    自強悄然抬起眼,她沒有看錯,他的眼中盈滿了熱切的感情,震盪了她的心湖,平靜的湖面因他勾人的眼神投入,泛起陣陣的漣漪。

    「自強。」

    他的聲音有著焦急,急切需求、渴望滿足,但是他說不出口他想做什麼。

    「來!繼續打球。」情急之下,自強無法理清自己的情緒,深呼口氣,掙脫出他的掌握,撿起球笑著說。

    無痕沮喪地想,唉!她不會為一個病人心動的。

    「好!」

    為了自己,為了追求她,他必須恢復健康,無痕收起心猿意馬,專心和她玩起球。

    沒一會兒,兩人的笑聲和以往一樣的自然、歡樂。

    傍晚,自強下班,坐交通車回到勾家,按下門鈴,大門立即拉開,彷彿門後的人早已在等她回來。

    「勾伯伯,我回來了。」自強沒有感到意外,笑著對門內的人說。

    「自強,累了吧!快進來。」勾信義一身園丁的打扮,看不出曾是叱吃風雲的商場強人。

    「不累!」自強挽著勾伯伯的手,一同踏入屋內。

    自美國歸來,她原本打算在這裡只是暫住,沒料到一住就住到現在,仍捨不得離開,因為這裡有她渴望的家庭溫暖。

    溫暖的感覺,軟化了她的冷漠,軟化了她的獨立。

    不!天地間她僅是一個人,她沒有軟弱的本錢,遲早她都得離開這裡,她還是習慣孤獨的好,因為不曾擁有,就不會因失去而神傷。

    「勾伯伯,我申請到宿舍了。」自強扶著勾伯伯坐到花園的涼亭,望著滿園的綠意,她真捨不得離開這片綠,而住到水泥叢林。

    「陪老頭子很悶吧!」勾信義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只是淡淡地訴說一件他所認定的事實。

    「才不呢!勾伯伯很風趣,陪你一點都不會悶。」唉!這種情感勒索、自怨自艾的話,也是造成她至今還住在這裡的原因之一。

    面對自小幫助她長大的恩人,也是瞭解她的長輩,讓她離不開這裡。

    「那就繼續住下來吧,這間房子太冷清了。」勾信義知道真正的她不是如表面的冷漠,她是善良、心軟、熱情的人。

    「好吧!」自強面對他,心又軟化了,無法堅持一向的固執。

    「談談無痕吧!他現在如何?」勾信義不是不關心兒子,不到醫院看他是因為瞭解他。

    這個兒子自小個性太驕傲,不容許別人看到他的「慘狀」,甚至連他這做父親的也不例外,為了讓他能專心復健,所以勾信義下令,和無痕熟悉的人禁止到醫院探視。

    自強每天向勾伯伯報告無痕的進展,雖然都在談他的情況,但是她的話中越來越注入感情,她自己沒發現,但是勾信義看得出來,心中覺得很欣慰。

    談起他,她的眼神會變亮;提起他,她的嘴角會含笑;想起他,她的臉龐總會染上紅暈,如此神采飛揚的情況,騙不了明眼人。

    「自強,你覺得無痕為人如何?」即使情況很明顯,但是勾信義還是想確認,故開口問。

    「他?勾伯伯怎問我?」自強睜大眼睛問。

    「呵呵,沒事,沒事。」勾信義原本擔心兩人幼年的不愉快經驗,會讓自強厭惡無痕至今,看來是他多心了,不管當年發生何事,現在已不是問題了。

    「我認為他還是太臭屁、太驕傲、性情矛盾、卻又不夠自信……」自強如數家珍地述說他的缺點。

    她不知,她能如此細數,表示她對他很瞭解、很注意,甚至很關心,不然她為何能說得出來?

    「呵呵呵!」對於愛兒被如此數落,勾信義反而笑出聲,開口加入數落無痕的行列。

    兩人在笑聲中,不斷數落無痕,不知不覺中,在一來一往的溝通交換中,讓彼此都更瞭解無痕。

    每日一大早,無痕如昔地步行到醫院門口,總是像剛運動完畢,不經意地遇到剛上班的自強,兩個人邊走邊聊,送她到辦公室門口,無痕才繼續自我的復健運動。

    不知從何時開始,自強會多準備一份早點,讓無痕陪著她吃,順便指點他如何自行復健,他曾戲稱是在「早餐會報」,兩人談笑間用餐,不禁成為習慣。

    此日,無痕依習慣走到醫院門口等待。

    如平日般準時,交通車駛到醫院門口,但是……

    奇怪!為何下車的人員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眼神有嘲笑、有同情、有奚落……等到自強下車,她的眼神竟然是不忍及慌張。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無痕知道有事發生,但是在不明就裡的情況下,不宜慌亂,他的臉上仍掛著平穩的笑容迎向自強,對經過的人點頭致意。

    可,人心總是好是非的……

    「他應該還不知道吧!」

    「可能,不然他早就笑不出來了。」

    「好可憐!怎會有人如此對待他。」

    「活該!他的名聲也不好,這叫做報應。」

    耳語聲在他出現後,不但沒有收斂,而且更加猖獗的大聲討論。

    在談論他嗎?他身上發生何事?在這種明顯指著他討論的情況下,無痕這下再也不能假裝沒事。

    「發生什麼大事?」無痕笑著問其中一個正口沫橫飛、高談闊論的人。

    「呃!沒事。」被問到的人立即噤聲,做鳥獸散。

    世俗的人,只會大聲地在當事人背後討論,發揮人性中「見不得人好」、「努力找缺點」,這種幸災樂禍的天性,只為了證明——我雖沒名利,但是很清高。

    可,這種心態只能以私語來證明,毫無當面向當事人說明的勇氣。難怪,流言輩語總是生存在暗處,見不得光。

    「走吧!」自強走到他身邊低語。

    無痕不想問她,伴著她走,如往常一樣說說笑笑,因為在他心中,讓她快樂的笑,才是最重要的事。

    自強放下心,經過一小段路調整心思,也能和他說笑了,但是為了避免剛才的閒語,她刻意放慢腳步,和同事拉遠距離。

    「別為我擔心,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承擔得起。」兩人不約而同選擇爬樓梯,進入安靜無人的樓梯間時,無痕笑著伸手撫平自強眉間殘餘的擔憂。

    「嗯!」自強越來越能接受無痕不經意的小動作,藉著小動作,她能感受到他的照顧與濃濃的感情。

    為了不讓他擔憂、影響他的復健,自強露出笑容,而且仔細想想,這件事也沒多了不起,相信他自己能處理的。

    「我們來比賽,輸的人是烏龜!」自強突然加快腳步,笑聲迴響在樓梯間。

    「嘿!」無痕也加快腳步,目前他仍不能跑、跳,但是加快爬樓梯的速度則沒問題,自強也有考慮到這點,所以才敢和他比賽。

    低沉的笑聲應和著清脆的笑語,伴著快速的腳步聲迴盪在樓梯間。

    知己間相處,很簡單,不必顧慮到世俗的各種規矩及心結。

    早餐後,無痕走向樹德的辦公室,劈頭就單刀直入。「發生了什麼事?」

    不必指明、不必解釋,簡單的話彼此皆能心領意會。

    樹德抬起頭,上下打量他,很滿意他現在的狀況,不發一語,將桌上的報紙丟給他,然後又埋首在一堆煩人的公文中。

    無痕不必翻找,放大字體的主題,醒目地撞入他的眼中。

    「國際名模茱蒂爆出內幕——另結新歡」

    接下來版面放著一幅顯目的照片,茱蒂正步出酒店,親熱地挽著一個男人,一個無痕也很熟悉的人——向有諾。

    這種照片很正常,引不起無痕的感覺。

    「看內容。」樹德頭也不抬,不必看他也知道他的感覺。

    無痕聳聳肩,破天荒地看著「八卦內聞」。

    「據本報特約記者,連日不斷的關切,終於瞭解國際名模茱蒂的內心世界,據各方可靠消息指出,名企業小開勾無痕因飆車意外,造成半身不遂,身有隱憂,致使名模青春年華付諸於流水……」

    一長串內幕,簡單地說,就是狗仔隊拍到茱蒂的「私生活」,再加上一向行事風格特殊的龍氏紀念醫院的一篇八卦消息。

    「哼!」無痕對這篇無聊的報導嗤之以鼻。

    「別小看這篇報導。」樹德將公文推到一邊。

    「為何要重視?只是狗仔隊捕風捉影的笑料八卦而已。」啥!竟敢在文章中暗示他不能人道,無痕心裡稍感到不愉快。

    「我仍是那句話,我信不過『向無諾』及茱蒂。」樹德仍改有諾的名字,因他從不認為「有諾」人如其名。

    無痕挑起眉,以眼詢問。

    「直覺,我就是信不過『向無諾』,明明是個小人,總是掛著君子的面具,直看豎瞧,充其量都是偽君子一個。」樹德不客氣的說。

    「向經理為人是有毛病,但是仍有其長處。」未盡的話已說明無痕也懂得向有諾的人品。

    樹德不以為然,但是明白各人有不同的考量,接著說:「提到茱蒂,我就懷疑你的眼睛有沒有問題,明明是個膚淺的女人,你還將她當成寶,甚至和她訂了婚,嘖嘖嘖!」樹德連連搖頭。

    無痕笑而不答,他早知茱蒂膚淺,當初選擇她,不是因為愛,也不是因為欣賞,純粹是從商業及自由的角度考量。

    身為名模的茱蒂擅長交際手腕,可以代他出席無聊的應酬,加上她也愛好上流社會的生活,所以這是無痕選擇她的其中一個因素。

    最主要的因素,是他不認為愛情這檔事會發生在他身上,為了婚後也能自由的考量,茱蒂是很好的選擇。

    「你相信嗎?」樹德抬起下巴,朝著無痕手中的報紙點下頭。

    「你呢?」無痕笑著反問。

    「不信!」樹德嗤笑著,接著說:「『向無諾』不夠格、也沒那個膽,茱蒂的野心沒那麼小。」

    「哈哈哈!」無痕放聲大笑,朝著樹德豎起大拇指說:「絕!不但說出答案,也損到他們兩人。」

    「耶!你的復健不錯,能使用手勢了。」

    無痕朝著他動動手指,右手五指靈活地看不出它們曾經不能動彈過。

    「不錯!恭喜你,看來『女人應自強』果然名不虛傳,能激出你的毅力,才能復健這麼快。」樹德話中有話的嘖嘖稱讚。

    聽到有人稱讚她,一股欣喜湧上無痕的心頭,他發現他竟像個青澀的小毛頭般,不能控制心中的歡喜。

    「嘿!」樹德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嘿地一聲,說:「朋友,你動心了!」

    「是!我是對她動了心。」無痕直言不諱。

    感情是該面對自己的真心,明朗無礙的真心,心動就心動,何必掩飾,玩什麼欲擒故縱、自欺欺人的手段。

    兩人的感情世界,還是簡單點較好,沒有手段、沒有心機,只有坦誠的心對心的相戀。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28 09:11:53

第六章

「我需要請一下假,去解決這場鬧劇。」無痕對樹德說。

    「需要多少時間,自己填。」樹德拿起住院請假的申請書,在上頭簽好名字,交教給無痕,說:「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不管你作任何決定,我都支持你。」

    「謝謝!呵,你的支持是不是包括我不回你的魔掌?」無痕笑著打趣,衝散兩人間過於嚴肅的氣氛。

    「反正自強在這裡,不怕你不回來。」樹德反將他一軍。

    「謝了,我只需兩天就可以。」無痕還無法提筆寫字,便將申請書丟給樹德書寫。

    「夠嗎?」不是懷疑他的能力,而是樹德瞭解茱蒂愛名利的心,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但是他仍應無痕的要求寫下兩天的假期。

    「夠了!」無痕笑著說。

    他和茱蒂之間,無關乎感情,只是一樁婚約的結束,只需向對方說一聲,何難之有?

    就算是有關感情,結束就結束,沒有誰對誰錯,僅僅只是彼此作了不同的選擇,如此而已,不必癡纏,不必強求那不屬於彼此的緣分。

    「要對她說一聲嗎?」樹德問。

    「不必!只是兩天而已。」無痕回答。

    自己的事自己處理,不必增加她的煩惱。

    「朋友,想清楚吧!」樹德笑著說。

    樹德瞭解,男子漢想獨立撐天、遮風蔽雨、保護心愛女人的想法,但是他也瞭解,不是所有的女人只喜歡被保護,有的女人在被保護之餘,更想和他風雨同行。

    無痕不瞭解樹德的想法,挑眉看著他。

    「女人有很多不同的類型,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無痕長久周旋在眾花之中,自認為很瞭解女人,自強雖然和那些拜金女郎不同,但她仍是柔弱,必須被細心呵護著。

    「我瞭解,我會作出決定。」無痕不多言,起身離開辦公室。

    「王伯伯,不行,再做一次。」仍是一樣的日子,自強專心的指導王先生復健。

    「好累!」王先生哀叫著。

    「我還沒出力,你就叫個半天,不行,再來一下。」自強用膝壓住他的手背,指導他用單手支撐身體。

    「不行!身體歪了。」自強快、狠、準地拍在他的腰部。

    「哇!」沒用力的身體立即癱在墊子上頭,直喘氣。

    「再來一次,就休息。」自強扶起他說。

    「不行啦,我不行了。」王先生哀叫著,裝著可憐的模樣,希望逃避復健的無聊及痛苦。

    自強沒回答,伸手替他調整好姿勢。

    「我真的不行!」王先生賴皮地將身體又癱回墊子上。

    自強盯著他看,嘴角的笑意沒有到達眼裡,她沒多說,只是再扶起他。

    不變的賴皮,不放棄的扶起,重複的動作沒讓自強情緒起伏,倒是在一旁的人看不下去了。

    「老頭,你就再做一下就好了,七老八十還學小孩子耍賴,真是老不修。」王太太看不過去,煩躁地數落著。

    「女人家懂什麼?不然你來做。」王先生因復健過程的漫長,又看不到成果,弄得心浮氣躁,不悅地回話。「我又不像你,愛吃肉、不運動,才會中風。」

    漫長的陪伴,忍受失去伴侶擔心受怕的日子,王太太心裡也很不舒服,終於在他的不可理喻情況下爆發。

    「閉嘴!你是存心想氣死我嗎?」氣憤之時,人總是用最刻薄的話,恨不得傷了對方,讓對方和他一樣的狼狽。

    「停!」自強舉起手,當王先生夫妻都閉嘴看著她時,她才慢條斯理地說:「你們夫妻倆真是情深意濃,為了不再做一次動作,演雙簧給我看嗎?」

    她接著笑說:「不行喔,不可以騙我喔!」

    俏皮的話衝散怒氣,王太太率先笑出聲。「老伴,騙不了應小姐的啦!我幫不上忙,你還是乖乖的再做一次吧!」

    俗語說「床頭吵,床尾和」畢竟是相扶走過大半輩子的夫妻,又不是仇人,沒什麼氣好生的,故王先生尷尬地笑著,順著階梯而說:「想偷懶也不行,這位小姐真不好騙。」

    「廢話少說,再來一次。」自強拍拍王先生的手說。

    一場風波消失無蹤,復健室的人們又回到汗流浹背,不停地喘氣聲中,各自獨力往健康之路走去。

    送走王先生後,自強走到休息室,洗把臉,擦去臉上的汗漬,抬頭看了下時間,心中不禁疑惑,為什麼無痕還沒到?

    自強雖然專心指導他人,但是她心裡明白,他向來提早到,靜靜地在一旁看著她,今天背後少了一道炯炯目光盯著,她還真不習慣。

    習慣?她自何時開始習慣他的陪伴?

    自強停下擦汗的手,愣愣地看著鏡中自己的影像。

    被水弄濕的頭髮垂在眉梢,半遮掩燃燒著的雙眸,嫣紅的小嘴半張,像在等待什麼。

    這是她嗎?

    自強盯著自己的身影,舉起手,怔怔地摸著自己的臉頰,終於確定鏡中嬌羞的女人是自己。

    戀愛的模樣,她能確定,但是……她何時陷入戀愛?她怎麼都不知道,好像一切很自然地發生,她沒有什麼天雷勾動地火的感覺,只是覺得,慢慢習慣他的存在、他的注視、他的一切。

    自強以水拍拍自己的臉頰,以免紅雲透頰的樣子被人取笑。

    走出休息室,自強被於躍漢喚住。

    「自強,等等!」

    「有什麼事?」自強停下腳步,但是與他保持禮貌的距離。

    「你的公文。」於躍漢揚著手中的紙張,停下腳步,等她走近來拿。

    「噢!請放到我的桌上,我有空再看。」自強不再上當。

    於躍漢不是一般行政人員,送公文的事輪不到他,他為了能接近自強,總是注意送公文小妹的蹤跡,截下她的公文,讓她自動靠過來,好讓他滿足一點可憐的自尊心。

    沒料到,她這次一點也沒靠過來的意思,讓於躍漢心思白費,見她越行越遠,他著急地大喊:「自強,公文是有關勾無痕的事。」

    他出了什麼事?自強步伐一個停頓,克制心中的焦急,緩緩地轉過身,說:「請放在我的桌上。」

    「我放在我那邊,想看的話,就來找我。」於躍漢知她的心急,妒意上湧,蠻橫地說。

    自強挑眉怒視他,轉身想離去,不理會這個人。

    「在談勾先生嗎?他不是出院了?」經過的護理人員聽到他們的對話,插口說。

    「出院?」自強震住了,她停下腳步,回頭詢問。

    「對啊,我看到他離開醫院。」

    「我怎麼不知道?我是他的復健師,怎麼沒有知會我一聲就讓他出院?」自強火氣開始上升。

    「我不知道,應姐。」自強向來臉上掛著溫暖的笑意,沒看過她生氣的樣子,讓護理人員愣在當場。

    「公文在這裡,是霍醫生批准的。」怒氣中的女人不能惹,於躍漢立即識時務地將公文交給自強。

    自強快速地看完公文,霍樹德僅在公文中「知會」一聲,讓她非常生氣,因沒被尊重專業知識而生氣。

    但是……更氣的是他!

    對!很氣他,要離開也不向她說一聲,他到底將她放在哪個位置?

    「應姐,我想,是那件事讓勾先生不能面對,才偷偷出院。」護理人員小聲地說。

    因那件事?因未婚妻的事?想到這點,自強更生氣,但是……至於氣什麼,她無法理清。

    是醋意,心中有淡淡的聲音在提醒她。

    不可能!對於感情她向來淡漠,一切隨緣,不應該有吃醋這回事,但是……心裡的聲音卻明明白白的指出,她也是女人,在感情中不管如何瀟灑,多少還是有點醋意。

    「自強,他不適合你。」於躍漢看著她陰晴不定的表情,衝動的脫口而出。

    自強不管他們的閒言閒語,快步走出復健室。

    「砰!」

    樹德抬起頭,驚訝地看著衝進他辦公室的應自強,心中不禁嘖嘖讚歎,盛怒中的她,另有一番奪目的生命力,比起她一向掛在臉上,看似溫暖卻有距離的笑容,他更欣賞盛怒的她。

    「應醫師,找我有事嗎?」看來不能再看公文了,樹德將成堆的公文推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啪!」自強將公文甩在他的桌上,說:「為何沒知會我一聲,就讓我的病人出院?」

    呵!樹德在心中笑著,她真像休眠的火山突然爆發,威力驚人。

    「他沒出院,只是請假外出兩天。」樹德淡淡地說。

    「即使缺一堂復健課程也該照會我一聲。」自強直視著他。

    盛怒的她,樹德雖然欣賞,但是他又沒自虐的習慣,當火山不是朝他爆發時,他才能欣賞生氣勃勃的美麗。

    「行政上的缺失,我向你道歉,但是你只為了行政疏失而生氣嗎?」樹德直接點出來,不想莫名其妙當炮灰。

    「我接受道歉。」自強收斂怒氣,抱歉讓她臉上出現不好意思的神情。

    「無痕是請假出去處理一些私事。」樹德輕描淡寫地說,眼中閃著戲謔,等著她發問,因為女人嘛,最愛打聽心上人的大小瑣事。

    「噢!」自強聳聳肩,沒有說話,拿起筆,將公文簽收,還給樹德。

    「你不問我,他去處理什麼事嗎?」樹德驚訝她的反應,自己反而沉不住氣地問她。

    「我若想知道,我會自己問他,別人說的,我全當作過耳輕風,一點也不在意,只要他親口對我說,我才會相信。」看在樹德是他好友的分上,她才破例地多言,說完就想離開。

    「哦!你的想法真是奇怪。」樹德沒遇過這種心態,不能怪他太好奇她的想法。

    「感情是兩人之間的事情,別人無法介入,不是嗎?」反正無痕請假,這個時間她沒工作,所以她坐下來聊聊也好。

    「是的,情人眼中容不下一粒沙。」樹德點頭。

    「所以我才說,我若想知道,我會自己去問他,不必背著他四下打聽。」自強瞭解很多人對感情患得患失的心態,對這種現象,她不予置評,但是她不願成為這種人。

    談個感情,若不能相信對方,給彼此喘氣的空間,一心只想獨佔,緊緊的握住,沒有個人的生命,彼此遲早會在濃濃的感情中,慢慢窒息。

    愛情就該愛得快樂,如果愛得很痛苦,那麼乾脆就不要愛。

    「你的愛法很另類。」樹德說。

    「也許吧!」每個人個性不同,所以感情沒有公式,她知道她要的是那種,就夠了,何必管其他人的愛情公式。

    愛情不是選最好的,是選擇最適合自己的!

    下班時候,自強快速收拾好桌面離開,坐在交通車上,心急如焚的她,不禁暗自抱怨交通的阻塞。

    「叮咚!」按下門鈴,一如以往,門山止即拉開。

    「勾伯伯,他回來了嗎?」自強衝口問。

    「他在書房……」勾信義還沒說完,她就衝入房裡。

    「咦!自強,你怎麼會在這裡?」無痕放下電話,看清衝入書房的人影,驚喜交加的問。

    自強看著他,不禁愣住了,他不一樣了,不同的穿著散發出自信,離開醫院回到勾家的他,也恢復他那冷效魅人的光芒,不是在醫院裡人人能親近的他了。

    「你曠課。」自強壓下心思,公事般的口吻,掩飾心中的沮喪。

    因曠課而追到這裡嗎?無痕暗中歎口氣,她真是不夠坦白。

    「今天上什麼課程?」若想公事公辦,那就來吧,無痕淡淡有禮的問。

    「呃!」慌亂急切中,她想不出課程的內容,一心只是擔心他,想看他、想問他,但是見了他的面,一切都問不出口了。

    「今天要教我什麼?」無痕接近她,以指梳順她被風吹亂的頭髮,低啞的磁性嗓音誘著她。

    又快被勾魂了,自強發現自己越來越難抗拒他的誘惑,深吸口氣想平復心情,但吸進胸腔的卻不是清涼的空氣,而是灼熱、渾厚的男性氣息,讓她想投入他的懷抱,如同飛蛾撲火般毫不猶豫。

    不行!她不能如此做,自強強迫自己後退一步,努力拉回軟弱、散渙的理智,開口說:「你的手指仍不能握筆寫字,今天教你寫字。」

    唉!難道他的魅力不足嗎?為何在他的勾魂行動中,她仍能維持理智?

    「怎麼學?」無痕無奈地問。

    「坐好!」自強由櫃子中取出白紙。

    無痕訝異地看著她,心底非常疑惑她怎麼對他家的書房如此熟悉?

    不能怪無痕的不知,因為自從他回到家,就忙著打電話處理公事,勾信義連話也插不進,更沒機會提起屋簷下有她的存在。

    「別奇怪,我住在這裡。」自強瞭解他眼中的疑惑,自然的說。

    「你住在這裡?我怎麼不知道?你和爸爸認識?」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

    「我住在這裡,你住院所以不知道,我自小認識勾伯伯。」也虧自強記憶驚人,「過耳不忘」,能按照順序回答無痕的問題。

    「來!坐好,拿住筆。」談到專業,自強恢復自信,不再去在意無痕所展現出的奪目光芒。

    無痕無異議地坐好,直到握住筆,他才發現,即使他的手指看起來靈活,能自行穿衣、吃飯,打理身邊的瑣事,但是仍握不住細細的筆。

    「你忘了握筆的姿勢是正常,若你不曾用左手握筆,這個時候不能用左手來教右手,只能由別人幫你學習。」自強站在他的身後,伸手調整他的握筆姿勢。

    她太嬌小,為了教他握筆,只好將身體緊緊貼住他的背脊。

    柔軟的身軀貼在背脊上,讓他的肌肉緊繃起來,這種教法真是酷刑,腦中綺念不斷,無可避免地想到,她也是這樣教別的男人寫字嗎?

    無痕身軀不禁僵了一下。

    他這是在吃醋嗎?天啊,自從她撞入他的心中,他越來越不像自己了,難道陷入情網後,真的會有那麼大的獨佔欲嗎?

    「我有急事要出去辦。」無痕突然丟下筆站起來,逃也似的衝出書房。

    獨留下愣住的自強呆在書房。

    他怎麼了?剛剛不是好好的嗎?難道他不喜歡她出現在這裡?

    患得患失讓她的思慮陷入負面思考。

    不行!她不可以悲觀,戀愛應該是快樂的,她拒絕悲淒、絕望的愛戀法。

    但是……他的想法、他的動作、他的反應,卻都在影響她樂觀的情緒……

    唉!情字難解。

    由勾伯伯的口中知道無痕無意再住院的決心,自強就開始忙碌,將勾家原有的健身房改變裝潢,讓無痕在家裡也可以進行復健。

    不住院的決定,表示他不會長時間出現在復健室,不會常看到他,這個事實讓她有點失落感,但她只是心情沉悶了一下,立即為他能出院而感到高興。

    愛他就要給他所需要,不是給自己想給的,不是嗎?

    勾家畢竟有錢有勢,一聲令下,晚飯過後,新的復健機械就送到勾家,自強忙著親自調整、測試,她不想讓無痕有一點危險發生。

    「自強,休息一下。」勾信義走入健身房,對汗流浹背的自強說。

    「再一下就好了。」自強抬起頭,笑一笑。

    「孩子,你愛上無痕啦?」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是!」自強坦率的回答。她不覺得,愛意需要隱瞞。

    「很好,他很好運。」勾信義的話,簡直是對兒子的貶低。

    自強笑而不答,在她心中感情只關乎動不動心,沒有什麼好不好運,也沒有配不配得上的條件論調。

    「無痕也為你動心。」勾信義再次肯定地說。

    自強又是笑而不答,她知道,因她用心感覺到他的心,不管他的行為總是忽冷忽熱的,她就是能感覺到,這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覺。

    「好了!你也該梳洗休息了,反正明天你休假,這些事有空再弄。」勾信義不忍看她太累,催促她去休息。「嗯!」自強點點頭,但還是沒有停下手邊的動作。

    勾信義瞭解她的固執,便不再勸她,坐在一旁陪著她。

    夜深了,自強仍然沒睡,因為他還沒回來。

    他在忙什麼?她想知道,想知道他的世界、他的一切,不是要獨佔,也不是要干涉、介入,而是想知道、想分享,這種想法他能懂嗎?

    時間漸漸過去,一向生活規律的她困了,打著呵欠,蜷在躺椅等待吧!

    「我只要休息一下下。」自強喃喃地自言自語。

    敵不過生理時鐘的催促,她才合上眼,即沉入深深的睡眠中。

    無痕回到家,看到暈暗的小燈照射下,蜷縮沉睡的身影,心裡不由得深深震動了。

    有人等待的感覺真好!

    自己的心無法控制地沉淪在她的身上,但是她呢?

    無痕蹲下身看著她的睡容,猜測她的心中是否有他,她的夢中是否有他?他一向不愛牽扯不清的事物,但是對於她,他很想一輩子的時間和她牽扯不休。

    「無痕!」睡夢中的她喃喃地說著。

    無痕本以為她醒過來,但是隨即發現她仍在睡夢中,這表示夢中有他嗎?在她的夢中他又是如何?

    唉!他越來越在乎她的一舉一動,她的想法他全想知道。這樣陌生的感覺,讓他有些失措。

    躺椅不好睡,她的睡容顯出不舒服的神情,讓無痕相當不捨,伸手抱起她,送她回房。

    好逼真的夢,自強在夢中感覺到他的溫暖,她露出滿足的笑容,動了下身子,讓自己更舒適。

    她有纏住棉被睡覺的習慣吧!無痕望著她纏住他的睡姿,心裡覺得既滿足及快樂。

    輕輕放她在床上,柔柔地偷吻她一下,無痕輕悄地離開她的房間。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28 09:12:28

第七章

「叮咚!」正想回房的無痕聽到門鈴響起,本不想理會,但是對方不放棄地直按著門鈴,怕會吵醒父親及她,所以無痕沒等管家醒來,便親自走下樓去開門。

    無痕拉開門,看清門外的人影,驚愕地說:「你怎麼會來這兒?」

    「噓!熱情點,有記者跟蹤我。」茱蒂投入他的懷裡,在他的耳邊說,接著將紅唇貼在他的唇上。

    無痕合作地摟住她的腰,給予她一個熱絡的吻。

    「演完了吧?」無痕聽到暗處有按快門的聲音,知道對方拍完照了,在她的耳邊說:「進去再說。」

    關上門後,無痕立即放開茱蒂,冷漠的神情和剛才的熱情成了明顯的對比。

    「我剛剛已經送你回家,你還來這裡做什麼?」無痕冷冷地問。

    「人家想你嘛!」茱蒂藉著撒嬌想投入他的懷抱。

    「戲已經演完了。」無痕一閃而過地避開她的糾纏。

    茱蒂顯然不依地跺著腳,但是以前無往不利的招式現在全都失效了。

    「你到底想怎樣嘛!」

    「我不是說得很清楚,我可以陪你演戲,直到醜聞過去,不再影響你的事業時,我們再解除婚約。」無痕不耐煩地說。

    茱蒂根本不在乎醜聞會不會影響事業,原本她就打算另找目標,於是也同意無痕在電話中提議解除婚約,但是當她親眼看到無痕,明白他一切正常時,她便反悔了。

    她手中所握的已是最好的男人,她又何必放棄,然後在茫茫人海中再找尋另一個人。

    但是無痕對解決婚約的心意很堅定,所以她以等醜聞過去為理由,想用時間來挽回即將離去的無痕。

    無痕看在曾經交往的情分上,也瞭解她的事業承受不起醜聞,所以答應了她的要求,勉強自己演一些不愛的戲。

    他的心變軟了,若是以前的無痕,根本不會管茱蒂的苦惱,可以率性地片面解除婚約,但是……也許是這場意外,讓他的「狠」也改變了吧。

    茱蒂咬著牙,思索該如何挽回他的心。

    「你在客廳坐,等外面的狗仔隊死心後,叫醒司機送你回家。」無痕說完,即上樓回房休憩。

    她沒有機會了嗎?茱蒂恨恨地看著他上樓的背影,心裡好不甘,不甘到手的富貴就此飛走。

    「我不會死心的。」茱蒂小小聲的說,不敢讓他聽到,因她心裡也明白,他不受人威脅,若惹火了他,他不會顧及情分,到時換她無法承擔他的怒氣。

    不甘心的茱蒂,猛按下叫人鈴,發洩心中的怒氣,喚醒司機陪她不快樂。

    不快樂!

    自強覺得胸口悶得讓她不快樂!

    當茱蒂按門鈴時,自強就被吵醒了,她正奇怪自己怎會回到床上,但是來不及思索,即披衣走到陽台向下張望,她以為是無痕在按門鈴。

    可當自強看到那幕親熱的鏡頭時,她的心如刀割,醋意侵蝕她的心靈。

    好痛!

    她明知茱蒂的存在,也看過他們的八卦圖片,但是親眼所見到的事實,還是深深地打擊到她。

    沒事的!

    自強喃喃地安慰自己,她早知茱蒂存在,她也早知道他受人覬覦,但是她仍選擇動心,選擇付出,這是她的選擇,她必須承受自己選擇的結果,所以她不能感到心痛。

    付出是自己心甘情願的,不能要求接受付出的人也同樣付出。這是她的原則,她所相信的,她就必須做到。

    自強走回房間,躺到床上閉起眼睛,藉著眼前的黑暗,整理自己的情緒,掩埋心靈的痛,明日,她還是堅強、灑脫的女人應自強。

    「早!」自強神采奕奕地走進餐廳,看不出昨晚失眠一夜的痕跡。

    「早!」相對的,無痕卻精神不振,似乎被事情困擾了一夜。

    「你沒睡好?」自強問,心裡強迫自己不要對他一夜未眠作過多的聯想。

    「還好!你睡得如何?」無痕問。

    「很好,一覺到天明。」自強取了早餐吃,回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是喔!」無痕覺得高興,也覺得彆扭,高興是她睡得好,但是……他想她一夜,她卻根本不知。

    「今天還要復健,不能偷懶。」

    「天啊,好無聊!」無痕學著王先生的哀叫,引起她笑聲連連,看到她笑,他心裡也快樂起來。

    「噢,不行!」自強笑著連連搖頭,不容他要賴混過。

    「嗚!」無痕不顧形象裝哭來湊趣。

    「哈哈哈哈!」

    「呵呵!」

    一大清早,勾宅即充滿久未聽聞的笑聲,讓正下樓的勾信義感動到差點老淚縱橫。

    「在談什麼?」勾信義笑著加入。

    「爸早!」

    「勾伯伯早!」

    兩人連忙道安。

    「早早!不必招呼我了。」

    「爸,你怎沒對我說你認識自強?」無痕問。

    「從她小時候,我就認識她了。她會自美國趕回來,也是我拜託她來幫你的忙。而且,你也早就認識自強啊!」勾信義回給他一個懷疑的眼神。

    「我?」

    「你小時候也見過自強啊!你還記不記得,我曾帶你去孤兒院,你那時還取笑一位用爬的小女孩,最後還被我打了。」勾父陷入回憶。

    「那個小女孩是自強嗎?」無痕吃驚加上懊悔,以及無限的心痛。

    他轉頭盯著她瞧,女大十八變,實在無法想起他曾見過相似的臉孔,但是她那雙似冷漠,又似多情的眼眸,終於觸動他的回憶。

    「你是毛毛蟲?」無痕指著她叫出聲。

    自強很高興他記得她,笑著點下頭。

    「天啊,你變得我都不認得,毛毛蟲變成蝴蝶了。」

    不能怪他眼力不好,當年她只會在地上爬,除了那雙眼睛晶亮如昔,不復見當年又黑又瘦的模樣。

    「毛毛蟲?難道當年就因為那三個字讓自強哭嗎?」勾信義終於解開了多年在心頭的疑雲。

    「對啊,好冤喔,我真的覺得當年她很像毛毛蟲啊,結果,一說出口,不但讓她大哭,還挨了老爸一巴掌,真冤。」無痕似真似假的抱怨著。

    「你還說!」自強不依的嬌嗔著。

    「事實啊!」無痕輕逗弄著她。

    「哼!現在你也變成毛毛蟲了。」自強反將他一軍。

    「唉!都是當年的報應,嗚!」無痕歎氣後裝鬼臉,小丑似的逗弄著大家笑逐顏開。

    「哈哈哈!」

    「裝哭也無法避免等下的復健。」自強笑著說。

    說笑間,日子變得很輕鬆。

    第一天!無痕不回醫院的第一天,雖然晚上可以見到他,但是醫院中已沒有他了。

    想他!但是相思並不能讓自強忘了該做的事,仍是忙碌地指導病人,只是到了他復健的時間,沒見到他的時候,她才會有空閒想他。

    有時,她會想自己的心態太奇怪,不像一般人因愛日思夜念,但是……又如何,她就是她,她以她的方式來想他、欣賞他、戀著他。

    甩下頭,八成太閒了,才會讓自己沉入傷春悲秋的心情,還是去復健室幫忙,多關心復健的人才對,於是自強起身走出辦公室。

    「應姐,幫個忙,我有急事要請假,能不能請你指導一下我的病人?」

    「好!我先看一下病歷,請病人等一下。」自強接過病歷翻閱。

    工作是治相思的好方法,沉浸在工作中的自強無力再嘗思念的滋味,但是她知道,她不是用工作來麻痺相思,而是她的生命在工作中最能發出光彩。

    「好!你去忙,我來指導。」自強看了課程規劃,瞭解該如何指點,點下頭,朝復健室走去。

    「喂!老女人,我來了。」蘇佳茵看到自強進入,一貫不客氣的喊她。

    「嗯!你的時間還沒到,先自己使用器材。」自強繞過她,朝病人走去。

    「站住,我在喊你,老女人。」佳茵挑高聲音挑釁。

    真沒禮貌,讓自控能力很好的自強也不禁微蹙眉頭,但是她沒有理會,她認為應做的事先去做,有空無聊時才會理會這種閒事。

    「你聾了嗎?老女人。」佳茵怒不可遏地高叫,不禮貌的叫囂引起了大家側目,但是有前科背景的女孩讓大家敢怒不敢言。

    「前面轉彎有飲水機。」自強淡淡地回答她,好意提醒她口渴的話,那裡可以補充水分。

    「應醫生,不必和那種人生氣。」在一旁的人低聲安慰她。

    「呵!不會啦!」自強拍拍病人的肩膀,安撫因佳茵而不安的其他病人。

    「你是膽小鬼!」佳茵繼續叫囂。

    「用叫罵擴充聲勢,不代表勇敢;沉默不與你一般見識,也不代表懦弱。」為了不影響病人的情緒,自強停下腳步,以安寧平靜的語氣說。

    一席話堵得佳茵無法回答,嘴裡咕噥著,自找下台階。「輪到我的時候,我會要你好看。」

    自強耳尖聽到她威脅的話,但是不以為意,見她不再鬧,就專心指導手上的病人,一時間風平浪靜。

    時間分秒過去,總算輪到佳茵,她心裡高興的很,她已想了好多方法,打算以不合作來整自強。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

    「今天做電療。」自強走到她身邊,推動輪椅前往獨立的小房間。

    小房間中一堆儀器,雜而不亂,自強示意她坐到椅子上,雙手忙著調整儀器,然後將她的褲管捲起來,將儀器放在她腿上。

    「有沒有感覺?」自強慢慢調大電力。

    「沒!」佳茵沒好氣的說。

    「不要忍耐,感覺痛就要說。」自強明明看到肌肉隨著電力而抖動,不相信她沒感覺。

    「才不會痛。」佳茵逞強的說。

    自強不和她一般見識,依經驗調好電流,沒有放縱心情藉故整她。

    「放輕鬆坐好就可以,肌肉不要用力。」自強說好即在另一旁就坐,翻看她的病歷,調整復健課程。

    「喂!你不說話嗎?」因無聊而躁動的佳茵忍不住開口。

    「想說什麼?」自強自病歷中抬起頭。

    「談勾無痕。」佳茵說。

    「噢!為何要問我?」自強搖頭笑道,想不通為何那麼多人想知道他的事情,也想不通,為何都來問她。

    「那個老男人在泡你,你不知道嗎?」佳茵語氣中掩不住酸溜溜的醋意。

    自強嘴角上揚不語,她的心早就有這個感覺,但是彼此仍沒表明,她更不需和旁人聊到這些。

    「笑啥?老女人在高興終於有人追啊?」幸福的笑容更刺激到佳茵,莫名的怒氣上升,她好恨「幸福」,因為她不曾擁有,即使她搶了很多,但是心靈仍感受不到幸福。

    理會無禮的言語,是降低自己的格調,自強搖頭不語,低下頭繼續研究病歷。

    佳茵氣悶,不管如何挑釁,自強皆不予理會,佳茵想了想,嘿!硬的不行,來軟的。

    「應姐姐,和我說話嘛,我好無聊。」佳茵學著自強天生的軟軟聲音,但不是自己的風格,裝假的情況,先讓佳茵自己覺得不自在。

    「哈哈哈!」自強知道佳茵是在學她說話,自己天生的聲音,早已習慣,沒料到由別人學起來,竟是如此可笑,讓她忍不住笑起來。

    「笑啥?不要笑!」佳茵狼狽的叫囂,臉紅的她總算有符合年紀的稚嫩表情。

    自強收起笑聲,但是盈盈的笑意仍跳躍在唇角,為解她的尷尬,開口說:「要談什麼?」

    「談勾無痕的事情,告訴我他的背景,他看起來好像來歷不簡單。」佳茵眼神亮晶晶的,好像因看到獵物而興奮。

    自強搖著頭。

    「你不知他的身家背景?不知道怎會接受他的追求?」佳茵不悅地說,心裡抱怨難以向她打探消息。

    自強仍搖著頭,很難向她解釋觀感,但是細想一下,感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又何必對人解釋。

    「喂!你不要否認,你有接受他的追求。」佳茵不死心的追問。

    「不是否認,只是我一向不代人回答問題,你若是對他的家世有興趣,何不自己去問他?」自強終於回答。「我對他有興趣。」佳茵大聲地說。

    「為什麼?」自強好奇地問。

    「因為他長得不錯,看起來有錢。」佳茵坦率地說,但是最重要的沒說,就是她恨自強臉上的幸福笑容,她想將那份「幸福」搶過來。

    「呵!」人各有其選擇,自強不能說拜金、愛帥,這些心態是對還是錯,故笑而不語。

    「沒什麼好笑的!」佳茵叫囂。

    「叮!」此時儀器響起,自強走過去將儀器關上,說:「你的腿問題不嚴重,自己要多練習走路,不要再坐輪椅,才會復原的快。」

    「多管閒事!」佳茵還是坐回輪椅,衝出電療室。

    望著她的背影,自強不禁搖搖頭,她懂得太多人將感情附上條件,以為符合條件就能產生愛情,對於這種觀念她不苟同,但是每個人想法不同,她只能要求自我罷了。

    唉!不知無痕他是否也是如此想法?

    第二天,昨夜無痕沒有回家,自強沒有看到他,但是由勾伯伯的口中,知道他會來醫院,她心頭不禁有點雀躍,努力壓下難以忍受的期待,專心工作。

    才兩天沒見到他,她便知相思的濃厚,即使忙碌的白天不會想他,但是夜深人靜,放鬆心情休憩時,滿心都是他,她才明白何謂「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的涵義。

    沒想到一向淡漠的她,也有如此濃烈的情感。

    時間分秒過去,她的心思越來越不寧,為什麼他還沒回到醫院?

    「這個花花公子,那種未婚妻也要。」

    「對啊,真是的。」

    「他不是在追應姐嗎?」

    「那種花花公子不能相信啦!」

    經過休息室,裡頭一堆七嘴八舌的討論聲,越講越興奮,自強本不以為意,但是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便停下腳步,推開門。

    「呃!應姐。」大家看到她進入,立即尷尬地閉口噤聲。

    「在談什麼?」自強走過去,看到桌上攤開的娛樂新聞,上頭顯目的照片,她一眼即看清是無痕,倚偎在他身旁即是茱蒂。

    自強快速的看過,裡頭大致的內容,表示茱蒂的外遇及無痕的「隱疾」都是無稽之談,兩人以公開親密地出現在酒宴的方式,來打破謠言。

    自強看完,微微一笑,心裡感觸卻是錯縱複雜,不知何滋味,僅知心亂如麻。

    她知道感情不該有獨佔他生活的要求,但是無端的醋意,是再怎麼瀟灑的個性也會嘗到它的酸和痛。

    也許……感情深度、自我的自信足夠時,才能避免這份醋意,但是這種觀念,現在她也開始產生懷疑。

    愛情中真的可以沒醋意存在嗎?

    「應姐?」遲疑的聲音打斷她的沉思。

    自強抬起頭,望著眼前擔心地看著她的一張張臉孔,她微笑地安撫他們。

    「快下班了,快去忙吧!」自強說著,走近自己的辦公桌,開始看公文。

    大家相覷,乖乖各自去忙碌。

    「應姐,你沒事吧?」坐在對面的同事關心地問。

    「會有什麼事?」自強抬起頭,不解的反問。

    「呃!關於勾先生的事,那種報紙不能相信啦!」她支支吾吾地說,應姐和勾先生的一舉一動早落在大家眼中,但是兩人還曖昧不明的情況下,爆出這個內幕,她擔心應姐會暗自神傷。

    自強搖下頭,低頭繼續處理公事,但是心亂之時,紙上的字像在飛舞,讓她更靜不下心。

    「我先下班了,應姐,你今天不坐交通車嗎?」低沉的氣氛讓同事匆匆收拾好桌面,準備離開。

    「不了,我今晚有事要在醫院過夜。」自強搖頭。

    她不想回去,不想去面對,就讓她逃避一下吧,她相信一晚就足夠讓她的心重新修補好。

    「那我們先走了。」

    門外的笑語、談論,漸漸遠去,留一室安寧給自強,她放下筆,站在窗前俯視夜間的景色。

    思念無邊地籠罩住她,無力反抗,也不願反抗,在闔暗無人時,讓思念將她淹沒。

    他知道她在想他嗎?

    他會如她一樣想她嗎?

    無解的題目。

    無痕點燃香煙,站在陽台,眺望街景,無焦距的雙眼中浮現的不是絢燦的街景,而是含笑的臉龐,耳邊聽到的不是穿梭不絕的車聲,而是軟軟的溫言暖語。

    他在想她。

    為什麼她今夜不回來?

    她是不是也正在想著他?

    「痕,在想什麼?」一雙玉臂從他身後將他擁住。

    「茱蒂,現在沒有記者,不必再演了。」無痕將她的雙臂拉開,旋過身看著她。

    精緻勾勒的臉孔,正嘟起嘴唇,不滿地看著他。

    「痕,我們一定要分手嗎?」自從知道無痕健康如昔,茱蒂很後悔答應解除婚約。

    「是的,當初答應你,等你的緋聞平息,不再影響你的事業後,我們才靜靜解除婚約。」無痕重申沒變的內容。

    「可是,我現在不想解除婚約。」茱蒂哀怨地說。

    「這招對我沒用的,茱蒂,收起你的演技。」無痕不耐煩地說,面對虛假的人,讓他更想念自強的無偽、坦誠。

    「我不要解除婚約。」茱蒂收起哀怨,以堅決的語氣說。

    「糾纏對我沒用。」無痕淡淡的回答。

    「為什麼要解除婚約?我有什麼不好,你也知道那八卦消息不是真的,你要相信我。」茱蒂不滿地說。

    「相聚有很多原因,總歸一句是『愛』;分手也有各種理由,總歸一句是『不愛』,若是你想要答案,就是如此。」無痕說完話,即走入室內。

    「為什麼當初愛,現在變成不愛?」茱蒂不願放過即將到手的富貴,苦苦地糾纏。

    「我們之間原本就沒有愛,當然也沒有變成不愛的問題,愛不愛的問題,就此打住,我不想再談。」無痕的耐心用光了。

    「我不會死心。」茱蒂明知無痕的個性,但是喪盡面子的恥辱讓她口不擇言了。

    無痕冷冷地看著她,沒有說話,寒意直侵入她的心口,她知道大勢已去。

    「你說,你是不是愛上別人?」茱蒂最後的掙扎,要一個原因讓她甘心。

    茱蒂明知得到答案會令她更難過,但是能不要嗎?不能!一向好強的她不能接受沒理由的分手,但是好強的她,不管任何理由都會傷到她。

    無痕直直地看著她,他已作了決定,任何理由只會增加麻煩,故不回答她。

    「讓司機送你回家。」無痕不想再理會地下逐客令。

    茱蒂取了皮包,氣憤地離開。

    空間寂靜了,思念一絲一縷地鑽入他的心,好想念她的一言一行,他忍不下去,他想要得到她。

    「無痕,茱蒂走了嗎?」勾信義走入客廳。

    「爸,你怎麼還沒睡?」無痕驚訝地問,父親現在生活很規律,早睡早起,父子倆很難見上一面。

    「想和你談談。」勾父坐下來,拍拍椅子,示意他也坐下。

    「爸,想談什麼?」無痕坐下來,他們父子倆不是不親,只是他很忙,加上愛玩,所以兩人很少促膝交談。

    「談自強。」勾父也不左右言他,直接切入。

    「她?她很好啊!」無痕說。

    「我當然知道她很好。」勾父說。

    「爸,你想說什麼?」

    「我想知道,你對自強的心意,這個孩子我很喜歡,我不是想干涉你的決定,只是對於茱蒂,我一點也不喜歡她。」

    「我也不喜歡茱蒂。」無痕沒有習慣解釋自己的所做所為。

    「解除婚約有困難嗎?」勾父問。

    「沒有,只等時機到。」

    「解就解,還要等什麼時機?你這樣拖拖拉拉地會傷到自強的,你不要看她很堅強,事實上她也有軟弱的地方。」勾父語重心長的說。

    「我知道了。」

    她會生氣嗎?

    無痕長歎一聲,他瞭解她會生氣,但是……他會承受她的怒氣,只要她還願意因他而發怒。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28 09:13:00

第八章

第三天、第四天……都過去了,無痕沒有回家,但是緋聞、八卦則天天吵翻天,顯示他這段日子的逍遙。

    日子對自強而言,仍一樣的忙碌,只是心裡有某一處總覺得空虛,但是日子忙碌到她沒空多思多慮。

    「我回來了!」自強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勾家。

    「你怎麼了?」勾父驚訝她臉色的蒼白,急忙伸手扶住她。

    「沒事,我休息一下就好,勾伯伯不必擔心。」自強搖著頭,臉上擠出笑容安撫他。

    「你先上樓,我打電話請醫生過來。你啊,還是不懂得照顧自己。」勾父以嘮叨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關心。在他的心中,她的蒼白及憔悴是為情所傷,心裡也氣無痕,為何還不能趕快忙完回家陪她。

    「勾伯伯,不必請醫生來,我沒事,只是太累,睡一覺就可以好了。」自強揮揮手走上樓。

    好累!身心都累。

    體力的耗損,只要有充足的睡眠,就可以補足體力,但是……現在對她而言,真的太長了,不論日夜都想念著他。

    她很氣,氣自己為何不能做到「笑著想他」,竟讓自己和庸人一樣自擾。

    唉!不想了,自強將自己深深埋入枕頭中,什麼都不想,只要好好睡一覺,她仍可以獨當一面,獨自撐住她的天地。

    夜深了,無痕疲憊的回家,為了引開記者,他在公司過夜,不敢回家,不想讓家裡也受到干擾,現在事情總算都解決了。

    他輕輕地上樓,避免吵醒父親及她。

    想到她,她該回來住了吧?

    站在她的房門前,握住門把,猶豫著要不要開門。

    她真的回來了嗎?會不會吵醒她?

    縱橫商場的驕子竟然會在一扇門前猶豫,傳出去的話,他如何見人?

    開吧!

    陰暗的房間,僅點亮一盞小夜燈,攏起的棉被說明她正在沉睡,他悄悄走入房間,坐到床邊看著她的睡容。

    當他看到她憔悴的容顏時,不禁自責起來。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無痕伸手輕撫她的臉,輕聲地說。

    「咦!你回來了。」容易驚醒的自強,因為過於疲憊,所以才沒在他進房時驚醒,但是被摸到臉,再怎麼迷糊、鈍感的人也該清醒。

    初醒的迷濛雙眼,因記憶也跟隨清醒,眸中迅速染上怒意。

    她會生氣,表示她的心仍在他的身上,無痕對著她的怒氣笑了。

    他在笑?她都快氣死,他竟然還在笑,身體不適、體力不足的情況下,她無法控制委屈的感覺,晶瑩的淚水滾動在眼眶。

    「別哭!」不捨的感覺揪著他的心,伸出指頭拂去她的淚水。

    「你好壞。」以「壞」字代替她說不出口的委屈。

    真的說不出口,她是對他的心有所感應,但是他不曾明白的表示,這種不明的情況下,教她怎麼說出心中的委屈。

    「對,我很壞。」他真的不習慣她的淚水,還是愛看她開朗的笑容。

    「你這幾天去哪裡?」話衝口而出,但是她立即知道不該問的,拉起棉被蓋住頭,以逃避接下來的結果。

    以他的個性來看,他是不會說的,她真的是自討沒趣。

    「想知道嗎?」無痕拉下棉被。

    自強輕咬住下唇,不言不語,她想知道,但是並不想勉強他。

    天啊,她討厭自己這種不乾脆的心態。

    「你若想知,親口對我說,我會告訴你。」無痕向來不對任何人解釋,也不愛別人追問,但是……惟有她,讓他不捨,讓他放不下。

    自強微微一笑,搖著頭,她仍然想知道,但是現在不重要了,因為他的話已說的夠多了。

    無痕瞭解她的用意,便主動將近幾日的生活點滴全告訴她。

    自強專心注意聽著,雖然是瑣事,但是表示他信任她,這種感覺真好,一顆飄浮的心總算漸漸安穩。

    日子趨於穩定,自強的笑意更加燦爛。

    但是她的心底仍有點隱憂,到底這段感情能不能長久?

    人無法得知未來,但是她知道,能活著的一天,她的感情不會改變,這就足夠了。

    還好她的生活很忙碌,能夠讓她亂想,以至於心情沮喪的機會並不多。

    無痕也不能確定有沒有將來,雖然她沒說,由她的反應,也可以知道她的心意,可是,不確定的恐懼在忙碌的間隙中,偶爾仍會鑽入他的心裡。

    還好,忙碌的事業讓他全力以赴,鮮少會感受到得失之間的恐懼;而且除了每夜可以相聚外,他還會抽空打電話和她聊幾句,有助於安定他的心神。

    「總裁!有位蘇小姐說應小姐拜託她來找您。」秘書早就被指示應小姐若來訪,必須立即通報,即使傳說中的應小姐到現在還沒出現過,但是秘書見到總裁慎重的叮嚀,不敢忘記這道命令。

    「蘇?請她到會客室。」無痕不知是誰,但是提到了自強,他仍自公文中抽身,進入會客室。

    「你是?」無痕疑惑地看著眼前婷婷而立的小姐,面熟的臉孔,但是他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勾無痕,你忘了我?」佳茵不滿地嘟起櫻唇,為了這小計謀,她還特地從醫院溜出來,結果他卻不記得她,何等傷到她的自尊。

    「你是哪位?自強要你來有什麼事?」無痕應酬地隨口請問她的名字,但是重點想知自強為何不打專線,要請這位陌生人來訪。

    「應姐姐說我有空可以來看看。」佳茵壓下不滿,以親密的稱呼,表示她和自強關係不凡。

    「哦!」無痕挑起眉,懷疑地看著她,心中拿捏著自強的個性,她明知他忙碌,有可能做這種事嗎?

    「你忘了我們曾經『同居』?」佳茵用似真似假要對方負責的口吻,開玩笑地說著。

    「啊!是你。」這種無賴的口吻,激起他的記憶,指著對方說。

    「你總算記起我了。」佳茵撇撇嘴。

    「你會走路了,真替你高興,自強拜託你何事?」無痕問。

    無痕的記憶停在她是坐在輪椅上,難怪一時之間無法將眼前站著的小姐和坐在輪椅上的病人作聯想。

    「沒事,應姐姐只要我過來看看。」佳茵算準他出院已久,不知道她和自強現在的關係仍和以前一樣。

    「嗯,我很忙。」若無事,無痕寧可埋入公文,也懶得理會這種小女生。

    「應姐姐說我只要能走路,你會請我吃飯。」佳茵看他打算下逐客令,立即將自強的名號抬出來。

    自強可能代他作決定嗎?不可能。

    「好!」無痕打算花一點時間,搞清楚她心裡的盤算。

    「太好了,應姐姐說得沒錯,你的錢很多,可以請我吃飯。」佳茵裝出天真的模樣拍手叫好。

    錢?無痕皺起眉頭,他的身家財產是不少,雖然無法避免有人因錢或名氣而接近他,但自強會是如此的人嗎?不可能,他對她有信心。

    「哦!她還說什麼?」無痕隨口問。

    即使是隨口,但是他仍相當在乎,因他不愛被人在背後討論,不愛被別人當成炫耀的工具。

    「應姐姐說了好多,如你的嗜好、小時候的生活……」佳茵口沫橫飛地說,但是她的心裡在暗笑。

    她玩弄過許多人,早已熟悉男人的想法,知道他會在乎這種事,所以早就和阿奇及醫院護理人員攀一些關係,打聽到他的私事,如今將這些謠言的由來全栽給了自強。

    無痕越聽心裡越火大,自強會是如此無聊的女人嗎?如其他女人一樣,將他當成炫耀的工具嗎?

    他不相信,但自強畢竟是女人,多嘴的毛病是女人常犯的事,如此推演,無痕不得不相信這些事都是出自自強的口中。

    不舒服,自陌生人口中滔滔不絕地細數自己的私事,一點也不舒服。

    要搶別人的感情,首先要破壞雙方的信任感,這個方法,佳茵早在她犯罪纍纍的母親身上學會,由無痕陰晴不定的表情,佳茵明白她的方法奏效了。

    「我想說句真心話。」佳茵以同情的眼光看著他,讓人相信她也有符合年齡的純真。

    「說!」無痕心情不定,難以深思。

    「應姐姐似乎在騙你。」佳茵裝出猶豫的樣子說。

    騙?這個字眼是愛情中最忌諱的事。

    「她騙我什麼?」無痕吸一口氣問。

    「她騙你,讓你相信她的為人脫俗,其實應姐姐喜歡將你的事情掛在嘴邊,讓大家羨慕她釣到金龜婿。」佳茵大聲地說,好像充滿正義感,在打抱不平。

    「我不是要害你難過,但是我看不下去,才來找你說。」佳茵接著表明自己的無私態度。

    「誰說我難過?我沒事。」無痕乾笑幾聲,強撐著自尊,揮揮手。

    「呃!下次再請我吃飯,不打擾你的工作,我先回去了。」佳茵懂得見好即收的道理,先破壞他們的感情,再利用他感情上的空窗期,才是介入的好時機。

    無痕望著她離去,心思不免陷入思考中。

    真的嗎?她說的話全是真的嗎?

    她將他視為金龜婿嗎?她不是因為他是他才愛著的嗎?

    不確定的恐懼鑽入心裡,自信在佳茵的話中破裂成碎片。

    難道令他動心的人,真面目是如此粗俗不堪嗎?

    這段感情,他必須好好的想一想。

    他好冷!

    為何突然對她冷淡?

    自強不是很敏感的人,但是無痕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即使再遲鈍的人也可以感受得到。

    「你有心事嗎?」自強關心的問。

    「沒有,我工作很忙,別吵我。」無痕拒絕她跟入書房。

    「嗯!我不吵你,你要記得休息。」自強被他的冷漠傷到,眼底閃過一抹痛苦,但還是不由自主地關心他。

    可能是工作上的困擾吧!自強給自己一個安慰的理由。

    無痕看到她眼中的痛苦,心裡有些不捨,但……想問她真相,卻又問不出口。

    他怕答案是真的,若是如此,那麼他該如何看待這段感情?難捨的感情讓他像鴕鳥似的迴避她。

    唉!還是工作,才能停止磨人的心情。

    然而,特地帶回家的公文,看了半天,仍在同一行,無法靜下心來看,眼前還是閃動著她眼中的痛苦。

    另一頭,坐在客廳中的自強,望著緊閉的門,不斷地思索。

    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態度突然變得好冷?難道他對這段感情厭倦了嗎?

    感情放得越多,越來越難以釋懷,讓一向樂觀的她也不免陷入苦惱。

    幾日下來,兩人之間的不對勁,終於讓勾信義忍不下去了。本來他認為小倆口吵個嘴,沒什麼大不了,但是近幾日的低氣壓,看起來不是吵架這麼簡單。

    「自強,你和無痕怎麼了?是不是吵架了?」勾信義又見到自強呆坐在客廳等,忍不住坐在她身邊問。

    「勾伯伯,我不知道。」多日的心慌及惶恐讓自強聽到溫柔的關懷聲,忍不住眼眶紅了起來。

    「別難過,這小子不知道在搞啥玩意,一個小小的訂婚,花那麼多的時間才擺平,和你的感情才開始平穩,現在不知哪條神經又出問題。」勾信義捨不得她落淚,嘴裡嘮叨地數落他所知道的事情,盡己所能地安慰著她。

    他解除婚約了?他沒對她說,為什麼沒對她說?

    但是……由勾伯伯口中得到證實,他現在沒有婚約,自強嘴角忍不住上揚,然而想起他的冷,笑意不禁僵在臉上。

    他有沒有婚約重要嗎?

    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何看待這段感情。

    「別再等這個混小子了,你明天還有工作,先去睡吧!」勾信義不捨地看著她眼底的疲憊。

    自強緩緩地搖搖頭,她想等,等待著他,等待著希望。

    唉!或許是情到深處無怨尤吧!

    「那陪勾伯伯聊聊天。」勾信義不忍見她一個人呆坐地等待,故意要求她陪伴。

    「好,但是勾伯伯要記得早點去睡。」自強瞭解勾伯伯的心意,也不願讓老人家擔心,強顏歡笑地說著。

    「好!好!」勾信義心知他現在不能露出擔心,擺明岔開話題,漫無邊際地和她聊起來。

    轉移注意力的方法有效,不多久,自強不再不時瞄著書房的門,專心地和勾伯伯討論起來。

    無痕放棄了煩人的公文,揉揉頭痛的額角,幾日的不理不睬,他也不好受,尤其看到她受傷的眼神、容忍的態度,這份溫柔的情,他不是感受不到,但是梗在心口的悶氣讓他無法釋懷。

    步出書房,無痕才聽到客廳傳來的笑語聲。

    她在笑?他如此痛苦,她還笑得出來?

    無痕驚訝地看著客廳中笑得燦爛的自強,他愛看她快樂,但不是現在,自私的男性心態,希望她承受他所給她的痛苦,但是當她出現痛苦的表情,他卻又心如刀割……

    無痕搖著頭,自責自己太自私、太任性,正想悄悄地走回房間休憩,卻聽到父親的問話。

    「自強,你別看勾伯伯現在又老又醜,年輕時候,多少美女都對我說,要生死相隨呢,你認為她們會真的殉情嗎?」勾信義笑著問。

    無痕一聽,嘴角也揚了起來,他也常聽到女人對他說這句話,表達了心無悔的深情,剛開始聽到時,他深信不移,但是當社會閱歷深到瞭解人心時,他認為這些話是哄騙人的謊言。

    唉!但是謊言會醉人心。

    「我不知道,要看對方是說真的或假的,是有這種女人存在,但我不是。」自強聽到勾伯伯當年的風流韻史,放聲大笑。

    「哦!那你的想法呢?」她的答案出乎勾信義的意料,他看得出她用情之深,擔心情字對她的打擊過大,故意試探她對情的看法。

    「我不認為感情是人生的全部,人生該做的事情太多,感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自強曾深思過這個問題,剖析過自己,瞭解自己的方向。

    「那你不會殉情?」

    「會,但不是用生命來殉情,我只用『心』來殉情。」自強冷靜地說。

    「心?說清楚點給勾伯伯知道你的想法。」

    「對於感情我付出全部心意,不會付出生命,所以我會『生相隨』,但是若遇到死亡的分離,我不會再有感情,有句詩說『妾心古井水』就可以說明。」

    「噢!」勾信義懂了,她說的雖然理智,不如甜言蜜語的動容,但是鐵錚錚的話更讓人相信。

    無痕聽到她的答案,初入耳時,感覺不太舒服,但是仔細想想,她說的也有道理,或許她說的是真心話吧!只是他不禁疑惑,現在還有不說謊言的人存在嗎?

    「無痕?你怎站在那裡,過來坐坐。」勾信義眼尖,瞄到呆立的無痕,對他招手。

    「無痕,我沖杯熱牛奶給你。」自強起身。

    「不必,我要去睡了。」無痕心思尚未定,需要冷靜的思考,揮揮手想上樓。

    「站住!」勾父見到自強眼中的委屈,對他大喝,阻止他上樓。

    「勾伯伯,夜深了,我們都去睡,有事明天再談。」自強阻止了勾父的火氣。

    「好!你快去睡,瞧你這孩子累得不成人形,快去休息,不用再陪我這個老頭子聊天了。」勾信義心疼地說。

    「爸,有什麼事?」無痕戒備地問。

    「公司有點事要問你。」勾父故意以公事讓自強放心。

    「你們談,我先去睡。」自強乖巧地將空間留給他們。

    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耳中傳來她關上房門的聲音,父子倆很有默契地走入書房。

    「爸,有什麼事?」無痕明知故問。

    「無痕,你為何對自強如此態度,你在嫌棄自強什麼事?」勾父開門見山地直問。

    「沒事。」無痕不想談。

    「孩子,有什麼事不能對我說?」

    唉!無痕累了,心結卡得讓他很難受,面對父親不放棄地詢問,於是便開口將事情全部說出來。

    勾父越聽越睜大眼睛,心裡非常驚訝,一向驕傲自信的他,卻被旁人的幾句話搞得疑神疑鬼,自信全失。

    但仔細想想,也就不意外,因他瞭解無痕的個性。

    「爸,就是這回事。」

    「笨孩子,我不想為自強解釋,也沒必要解釋,你只需要好好回想從認識自強的那一刻起,她所表現的個性,符不符合那位陌生小姐所說的。」勾父說。

    「你要想想,你是信任她,還是信任陌生人。」勾父知道他說再多也不如無痕自己想清楚,臨出書房時,語重心長地說:「你的人生遇到太多謊言,很難相信真誠的存在,孩子,雖然少,但是這世界上還是有冒『真』的人。」

    聽到父親一針見血的話,無痕不禁怔愣。

    「真實」的心不一定能被認同,因為「真心」有時比虛情假意看起來還虛假,他該如何分辨真假?

    或許,他真該好好想想了。無痕坐在椅子上,望著漆黑的天空沉思。

    夜漸漸過去,東方一抹彩霞破除黑暗,宛如她澄明的雙眸。

    是的!要相信她,自從認識她,她不曾對他有所虛假,為何不能相信她?

    笨!他竟然不信任她,而去信任那個女人?

    無痕伸手敲敲自己的腦袋,他真該打,也該被她罵,因別人有心的造謠而對她產生懷疑,他真蠢!

    一股衝動讓他想立即見到她,想對她說出心裡隱藏的話。

    無痕衝出書房,遇到忙碌的管家問:「你有沒有看到應小姐?」

    「應小姐已經出門上班了。」管家回答。

    笨!他怎麼忘了!現在她應該在交通車上,前往醫院。

    可,他不想等了!在此心情下,他無法等到晚上再對她說,他立即想開車去找她,但是看看自己的模樣,還是先梳洗一番才去見她吧!  
作者: old2009    時間: 2016-9-28 09:13:28

終曲

沒有他的日子,會是世界末日嗎?

    自強淡淡地笑著,沒有!太陽還是由東邊升起來,公文還是一樣多,病人還是一樣要指導。

    對他的冷淡,自強沒有怨尤,只有等待,在該做的事情中耐心的等待。

    「應姐,你的公文我放在桌上。」

    「好!謝謝。」自強抬起頭回應,接著又繼續指導王先生。

    「再來一次。」

    「哇,應小姐,饒了我吧!」

    「啪!」快狠準地拍在王先生的腰部。

    「算了,換做仰臥起坐,來!拉著我的手,腰部用力坐起來。」

    無痕神采奕奕地走入復健室,微笑地看著熟悉的房間。

    這裡還是一樣熱鬧,她也是一樣生氣勃勃的模樣,他好懷念柔柔的聲音、暖暖的笑意、不變的堅持。

    可,笑意突然停住了,因為……他看到王先生和他以前一樣,快支持不住,倒往自強的身上。

    「哇!」又出問題了,自強連日的睡不安穩,造成體力下降,竟無法支持王先生瘦小的體重,見到王先生倒往她的身上,咬著下唇,阻止自己尖叫出聲。

    奇怪!身體沒被壓住,自強睜開眼睛一看,無痕一把捉住王先生,阻止他和她的身體接觸。

    無痕微笑地迎著她的視線,她臉上雖鎮靜如常,但是眼中閃動著看到他的驚喜及多日被冷落的怒火,無痕因她的怒氣,笑意更深。

    她在乎他!

    「下次別做這項課程。」無痕伸手拉起她,在她的耳邊小聲的說。「我受不了別人倒在你身上。」

    好難聽的話,讓自強皺皺鼻頭,但是他話中的獨佔涵義,讓她羞澀難當,俏臉紅了起來。

    看到她的羞澀,無痕好想將她擁到懷中,好好疼惜,撫去她臉上的憔悴和疲勞。

    「我來看你了!你有沒有想我?」無痕在她的耳畔說,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鬢髮,騷癢她的心。

    「啊!」兩人凝視中,突然無痕感覺到有人倒向他,他直覺想將自強護在他的懷裡,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傷後身體還不夠靈活,無法如他所預設的方式操控自如。

    「小心!」自強將無痕拉到身後,快速中仍可以拉住佳茵倒下的身體。

    但是由於自強連日疲勞,阻止不了佳茵倒下的速度,只好勉強抱住佳茵,身體順勢微蹲,總算在最後一剎那擋下,避免兩人同時跌倒的後果。

    「小心!」被自強推到身後保護的無痕,還來不及感受到自尊受傷,見到自強無力阻止兩人跌倒,急忙中抱住她的腰,想幫她一臂之力,但是……他忘了現在是屬於「自不量力」的時候。

    「哇!」腰部突然增加扯力,自強無法支撐,先放開佳茵,身軀無可避免的跌入溫厚的懷中。

    「咚!」

    「你要不要緊?」自強知道身後的肉墊是無痕,聽到他碰撞到地板的聲音,急忙在他懷中轉身,伸手扶住他的腦部,緊張的檢查。

    她趴在他身上,嬌小的她為了檢查他可能受到的傷害,在手夠不著的情況下,只好扭動身軀,在他身上「爬行」。

    接觸的部分,點燃星星的火苗,燃起漫天大火,焚燒他的神智。

    他想吻她……可,地方不對。

    他想吻她……卻又不敢造次。

    吻與不吻,拉扯著他,天人交戰得好辛苦,若在以前,他早就不管時間、地點,想吻就吻,忠於自己的衝動,才會得到花花公子的稱號,但是對她,他不敢如此放肆。

    「你們要抱到什麼時候,醜死了!」佳茵看著他們相擁,心裡好氣,照她的計劃,現在躺在他懷中的應該是她,不是自強。

    虧她那天還特地溜出院,設計了那麼完美的計劃!

    聽到佳茵的提醒,自強才發現她和他現在的姿勢不是曖昧兩字可以形容,臉蛋好像轟一聲燃燒起來。

    「這裡在做什麼?復健新課程嗎?」樹德聲音插入一腳。

    樹德斜靠在門邊,他是聽到無痕回醫院,明白無痕會出現在哪裡,所以走到復健室,沒想到會看到這種親熱的鏡頭,不禁揶揄一聲。

    樹德伸手拉起兩人,瞥見無痕瞪視他還握住自強的手,醋意橫生的男人不可惹,所以樹德連忙放開自強的手。

    「自強,難得無痕由自己送上門來,先帶他去檢查,看看他的情況如何。」樹德對無痕眨一下眼睛。

    他已幫了忙,若無痕還不算太笨,就該好好把握。

    「勾先生,請跟我過來。」自強說。

    在眾人目送下,兩人相偕離開。

    一進入檢查室,無痕順手將門關上,伸手自她背後抱住她,聞著夢中的香味,說:「我想你。」

    自強身軀一震,心中悸動不已,因為相思相通,心意相連。

    無痕將她的身軀轉過來,望入她的眼睛,傳送海濤般的愛意。

    由她的眼睛,無痕知道她也受相思的苦惱,抬起她的下巴,說:「閉上眼睛,我想吻你。」

    該閉?不該閉?還沒想出答案,櫻唇已被擄獲,自強無力地閉上眼睛,感受他的愛意。

    久沒感受跳動的心為他而激烈的跳動,久沒有波動的情緒因他而紛亂,自強不自覺地呻吟出聲。

    甜美的聲音嬌吟著,沸騰自古以來潛在的擄獲慾望。

    「我愛你!」宣告的話消失在她的唇間,崩裂的自制力也融化在她的芳香中,沸騰的血液隨著慾望而走。

    櫻唇被火熱的封住,她的舌尖被狂烈地糾纏著,讓她無法開口,僅能扭動著身體閃避快將她焚燒殆盡的灼熱。

    良久,無痕終於放過她的櫻唇,將她的身體緊緊摟在懷中,平息心底的騷動。

    「自強,我可以追你嗎?」無痕問。

    「噗哧!」聽到他的蠢問題,自強忍不住輕笑起來。

    「很好笑嗎?」無痕聽到她笑,心中很高興,因為他最愛看到她快樂;可卻又納悶她的反應。

    「你問得太晚了。」自強笑著說,心想,哪有先吻人,又告白,最後才想到要求交往,順序也太亂了吧!

    「晚?」無痕嚇了一跳,難道她為別人心動嗎?

    「你問得太晚了,來不及了!」看清他的緊張,自強一反常態地俏皮起來。

    「為何?」無痕也放輕鬆和她談笑。

    「明知故問。」自強不滿地說。

    「我知道什麼?」無痕逗著她,就想聽她心中的想法。

    「你知道……你曠課太久,我要好好的修理你。」自強不上當,改用威脅的口吻說。

    「哈哈哈!」無痕笑著問:「我哪裡還需要復健?」

    「你的愛情,我要好好的復健。」自強深情的說。

    「我的愛情需要一輩子的復健。」話又消失在唇間。

    自強腦中想著各式各樣的愛情復健課程,但是在他的舌尖挑逗下,腦袋漸漸模糊。

    但是沒關係,這個課程很長,她有的是時間好好規劃這堂愛情課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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