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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葉小嵐 -【冰凍你的容顏】《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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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10-7 00:21:51
標題:
葉小嵐 -【冰凍你的容顏】《全文完》
葉小嵐 -
冰凍妳的容顏
(港名:醫戀依戀)
十六年前,當她一眼瞧見他,
她告訴自己,定要成為他的新娘……
多年的奮鬥,她已是個名醫,
一個成熟、智慧的女子;
他終於用一生的承諾,
償還她癡癡的等待。
然而,舊日戀人出現-
她迷惘、她無奈,
美夢幻滅,摯情不再,
她要為這情找尋解脫……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10-7 00:22:43
序:
關於愛情
——《冰凍你的容顏》出版緣起
很多人說,相信愛情的人是個傻子,而相信愛情會天長地久的人,更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子。但是,難道在茫茫人海之中,真沒有一份至情至性的愛嗎?答案是否定的;要不然,互古以來的偉大愛情如何流傳?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如何編寫呢?
在人與人交往頻繁的時空裹,在速食愛情當道的今日,人們往往在大歎真愛難尋之餘,還不斷一次又一次地跌入戀愛的漩渦中,樂此不疲!究竟他們是在尋找愛情?抑是玩弄愛情?這就非我們這些局外人所能評價、論斷的了。
只要戀愛過的人都知道,墜入情網是很容易的,但要真真實實地用心去愛,卻非一蹴可幾、說做就做的事了,因為,它必須要毫不保留的奉獻你的心、你的情、你的時間、你的精力……
愛情與一切有價值的東西一樣,無法用金錢來購買或衡量;你可以花錢買到快樂,卻買不到珍貴的愛情。就像赫曼?赫塞(HermannHesse)所說的:「世界上一切東西都可仿製和偽造,唯有愛不可以。沒有人可以偷竊或仿造愛;愛只活在懂得奉獻的心靈之中。」
在《冰凍你的容顏》中,駱瑤璘之於馬廷翔堅貞、不變的愛;姜國軒之於駱瑤璘相知的情,都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所心之嚮往的。不管是平平凡凡的愛也好,轟轟烈烈的情也罷,在這愛情的長路上,端看你用什麼樣的心情來灌溉它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10-7 00:22:54
楔子:
一個霪雨霏霏的日子裹,一位手抱男嬰,身穿一襲黑衣的成熟美少婦正從女子監獄步出,她頻頻的回首,心中惦念著將在獄中受盡歲月煎熬的可憐女子。
美少婦看著自己懷裡的嬰兒,想起,獄中那名女子曾在她的戀愛及婚姻生活中,掀起驚濤駭浪,然而,現在她對這位「第三者」,卻絲毫不帶恨意,她在心中默默地祝福著她,希望她在出獄後,能獲得一個嶄新的人生,即使她們今生不會再相見……
而她……抱緊懷中的嬰兒,露出動人的笑靨,走向在不遠處等待她和孩子的男人。
他是她一生的至愛。
她則是他不悔的選擇。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10-7 00:23:16
第一章:
駱瑤璘輿馬廷翔的婚禮好不熱鬧,在眾親友的祝福聲中,這對新人攜手步出教堂;瑤璘是婦產科的名醫,而廷翔則是精神科權威,他們的結合可說是門當戶對、珠聯壁合。
駱瑤璘今年三十二歲,雖已過年輕貌美的階段,但這時期的她,正處人生和事業的顛峰,自有一種成熟、智慧、嫵媚、自信的美。加上她身材高窕,舉止輕盈婉約,又比一般女子多了幾分的吸引力和味道。
足足大駱瑤璘十一歲的馬廷翔,則在舉手投足間有著中年男子的穩重風度與瀟灑氣派,他的眉宇之間及雙眼散發著和駱瑤璘同樣的自信和睿智,因為娶了瑤璘,現在更多了一份的喜悅。
這樁婚姻在醫界來說,是一件盛事,對兩個當事者而言,更是不悔的追求。
「十六年了!」駱瑤璘望著馬廷翔慨歎。
「這麼久了?!」
「是有這麼久!」
「當年你只是一個十六歲,天真、浪漫、不諳世事的小女孩。」馬廷翔帶著回憶的口吻微笑道。
「而你已經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實習醫生。」
「是個實習醫生,至於,」前途無量「……」馬廷翔沉穩的一笑。
「我知道自己沒有看錯!」
「所以打從你十六歲起,就已經鎖定我了?!」馬廷翔故作一臉害怕、訝異的表情,其實他的心裡面是既溫馨又甜蜜。
「我才沒有那麼傻!」她當然不承認。
「沒有嗎?」他對這話題,顯然很有興趣。
「我行情又不是那麼差,幹嘛在十六歲的時候就把自己給」賣斷「了?!」
「你反正死不承認!」
「馬廷翔,難道我承認了就能滿足你男性的自尊?」她睨他一眼。
「誰教你讓我足足等了十六年?」
「真是天地良心,到底是我等你,還是你等我?」這點,她非和他計較不可。
「不管是你等我,還是我等你,最重要的是,十六年後我們可以在一起;有個圓滿的結果,這才是最重要的,你說,是不是?」他的眼中沒有戲焦,只是一逕的深情,發自他內心深處的話語。
駱瑤璘鼻子一酸,她頗有同感。雖然經過了漫長的十六年,但畢竟他們有道個緣分;有做夫妻的命,所以繞了一圈,月下老人還是把他們倆拴在一塊。
看她鼻頭紅紅的,他握著她的手。
「今天是什麼日子?!千萬不能掉眼淚,不然,人家還以為才剛結婚第一天,我就欺負你。不要害我背這種黑鍋,我疼你都來不及!」他愛憐的說。他知道她的感受、她的心情,
「誰要掉眼淚?!」她吸了吸鼻子,很俏皮、很自信的樣子。
「沒有最好!」
「我高興都來不及!」
「知道自己嫁了一個萬中選一的好丈夫?!」他揶揄地。
「不!知道我解救了其他的女人!」她反擊回去。
馬廷翔哈哈一笑,他一直以為學醫的人比較刻板、沒有幽默感,尤其是女性,但駱瑤璘恰恰相反,她不只機智、聰穎,更是幽默感十足。
「瑤璘,這會你大可賣弄你的口舌,今晚……」他神秘兮兮的一笑。「今晚可有你好受的!」
「哦……」她不驚反笑。「你忘了我是婦產科的名醫嗎?嚇我?!」
「你是婦產科醫生是一回事,但是在床上……」他挑逗的看了地一眼,「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在下戰帖?」
「敢接招嗎?」
「別小看我!」
「瑤璘……」他突然擔心的瞅著她。「我希望你是」知識「淵博,而不是」臨床經驗「豐富,你……我知道現在是二十世紀;我知道你是三十二歲的成熟女人,我知道你可以——」
「既然你看得這麼開,幹嘛還替我找那麼多的理由?」
說來說去,還不是男人自私、自大、膚淺的心理作祟。他沒指望瑤璘是處女,但是,他也不希望她是個「實際」經驗豐富的女人。說他愚昧也罷,說他迂腐也行,在這一點上,男人永遠不會變。
看他那表情,駱瑤璘笑了,她並不怪他,因為男人永遠是男人,很多事是無法改變的。
「行了,別那麼一張撲克瞼,晚上我會給你一個大驚喜!」
「驚喜?!」馬廷翔不解。
「當然是驚喜,現在」稀有動物「愈來愈少了!」她意有所指。
「稀有動物?」
「處女!」
「你——」他真是又驚又喜。
「誰教我十六歲的時候就愛上了你!」她故作一副她也無可奈何的表情。
「瑤璘!」他—時無法言語,不是因為她還是一個處女——一個三十二歲的處女,而是她對他的那份深情、那份心。
「今晚還有我好受的嗎?」她故意問。
「保證令你終生難忘!」他向她承諾。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登上禮車的那一剎那,駱瑤璘注意到馬廷翔突然整個人一僵,表情變得非常的不自然,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到在親友中有一名戴墨鏡的女人,那女人正盯著馬廷翔。
駱瑤璘整個心一緊,她望向馬廷翔,只見他很努力的想要恢復自然,但又那麼的牽強,當她再要找尋那個戴墨鏡的女人時,耶女人已消失了影蹤,讓駱瑤璘感到納悶。
「廷翔——」
「上車吧!」他一語帶過。
馬廷翔沒有食言,他真的給了駱瑤璘一個永生難忘的新婚夜。
由於是婦產科的醫生,所以駱瑤璘對性,對男女之間的種種並不陌生;但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對於床笫之間的事,她只能算是幼稚園級的,要不是馬廷翔耐心、充滿了濃情蜜意的引導她、帶領她,她也不會有這麼愉快的經驗。
瑤璘將頭枕在馬廷翔的胸膛上,她非但沒有黏膩、不適的感覺,反而覺得好幸福、好滿足,馬廷翔絕對是一個高手中的高手。
她不會去追問他的過去,他的「經驗」從何處而來,她只想牢牢的抓住這份她原先以為不會擁有的幸福,她只想做一個單純、快樂的小女人,未來才是她該緊緊把握住的。
「痛嗎?」他撫著她微濕的頭髮,溫柔的問。
她搖搖頭,在他的胸膛上印上一吻。
「感覺怎麼樣?還是,我根本就不用問?」他帶著笑意的吻了吻她的額頭。
「你又要我讚美你了嗎?」
「那麼你是很滿意囉?」他順著她的頭髮,對著她的耳朵吹氣。
「『大師』,這樣成了嗎?」她接著咬了他一口。
他大叫一聲,抬起她的下巴。
「瑤璘,挑逗、撩撥可不是這麼樣來的,要輕一點、柔一點,讓人全身的血液亢奮,而不是像咬什麼仇人似的那麼用力!」他笑著指正她。
「誰教你那麼」臭屁「!」
「我是這麼」高竿「啊!」
她坐正了身體,瞪了他一眼。
「我可不想在新婚之夜和你吵架,如果真要追究你如何」高竿「的原因,恐怕你三天三夜都解釋不完!」她佯裝發怒。
「瑤璘,那是過去的事……」
「所以你不要向我炫耀你的」技術「!」
「算我錯,我向你賠不是,你罰我好了,條件由你開!」他認了錯。
「我實在不想這麼輕易的就放過你,但看在今晚是我們的新婚之夜,而且逝者已矣,追究無益,我也就睜—只眼、閉—只眼,至於罰呢……」她上下打量著他,一瞼的慧黠。
「罰什麼?」
「罰……」她眼波流轉,儘是春意。「罰……罰你今晚一夜部不許睡,罰……罰你明天累得下不了床,罰……罰你要把你所知道、所會的全教我,罰……罰你要愛我一輩子!」
「這麼重的處罰?!」他很為難的表情。
「做不到?!」
「能不能減輕一些?」
「不能!」
「那……」他一副勉強的表情。「誰教我自己理不直、氣不壯,只好任由你處罰了!」
她哼了一聲,但不是真的生氣,而是一種調情、一種撒嬌。
「在我們進行下一回合前,可不可以先去找點東西填肚子?」
「你餓了?」
「你不餓嗎?我看整個喜筵上你也沒吃什麼。」
「我哪吃得下,那麼多人在看著我,攝影機的鏡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對著我,我哪敢狼吞虎嚥!」她這麼一說,肚子也開始抗議了。
「那我們還等什麼?」
披上睡袍,帶著一瞼幸福的笑,他們像兩個小孩般的比賽看誰先跑到廚房,而當馬廷翔假裝落後,駱瑤璘一路超前,就在她要抵達飯廳,正要大聲歡呼時,他一個箭步扛起了她,和她同時到達。
駱瑤璘不依的看了他一眼,卻換來了他纏綿、熾熱的吻,吻得她幾乎溶化在他的懷中,吻得她忘了餓,忘了週遭的一切,只想一輩子靠在他的臂彎中,當個無憂無慮的小女人。
最後是馬廷翔自製的放開了她,眼前最重要的是填飽肚子,反正他們還有一整夜及未來未來的每一天、每一夜,不必急於一時。
反而是駱瑤璘有些失望,她剛領略到兩性之間的奧妙;有點像剛吃到第一顆糖的小孩,覺得味道不錯,想再吃第二顆、第三顆……
看到她的表情,他忍不住的一笑,順了順她的頭髮。
「瑤璘,不要一副」怨婦「的表情,如果我不填的肚子,增加體力,等一會兒怎麼令你滿意呢?」他逗著她。「記住」細水長流「這句話,次數太頻繁了,說不定會讓你以後一想到」性「就倒胃口。」
她瞪了他一眼,她才不猴急呢,她只是……只是想念他的身體、他的溫柔。
打開了冰箱,找出了不需要煮、不需要熱、不需要使用微波爐的東西;像冷的烤鴨、果汁、乳酪、蛋糕、水果、巧克力。這會兒不是考慮脂肪、膽固醇、垃圾食物的時候,反正他們一會兒就消耗得掉……
駱瑤璘啃著—隻雞褪,現在的她怎麼都不像是婦產科名醫,如果教她的病人看到這時的模樣,她們鐵定會滿地找眼鏡。
「那個女人是誰?」她突然的問。
「哪個女人?」他不經意的答。
「戴墨鏡的那個女人。」
他不太自然的閃過一個表情。
「我們上禮車的時候,那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原本極具吸引力的食物,這會兒突然變得令他難以下嚥,拿了張面紙擦手,他什麼都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雞腿。「你知道!如果不是你的表情不自然,我又怎麼會去留意到那個女人?」
「哪個女人?」
「廷翔,別裝了!」
「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馬廷翔並不打算招認這件事,更不想談這件事,如果可能,他要忘掉這些令他困擾,糾纏他許久的夢魘;他不要瑤璘牽扯在其中,他不要她知道一點蛛絲馬跡。
「不!我親眼看到——」
「戴墨鏡的人那麼多,今天的陽光——」
「是她!」
「誰?」
駱瑤璘不是無理取鬧的女人,這麼爭下去一定爭不出個所以然來、如果他想說,即使她不問,他自己就會先告訴她;如果他不想說,她再怎麼逼問也是徒然,只是破壞氣氛、破壞彼此之間的感情罷了,
見她沉默下來,馬廷翔有些不安,他起身走到她的身邊,由背後擁著她的肩。
「不要去想一些」無中生有「的事!」他在她耳邊低聲的說。
她點點頭,誰教她是一個理智、明是非、懂事的三十二歲成熟女人。
「我們上樓去……」他性感,話中帶著暗示的說。
「我不知道我……」她的情緒還是有些低落。
「我會讓你」熱「起來!」他挑逗的咬著她的耳垂。
「廷翔——」
「春宵一刻值千金!」
「你……」
他攔腰抱起了地,此刻他的心中、他的腦中、他的眼中,只有她,只有駱瑤璘一個人,他不要去想尹如燕,和尹如燕的事早已是過去,早就結束了;他和駱瑤璘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才是長長久久的一對。
幸福感並沒有在駱瑤璘的心中、生活中持續太久。
在此後的婚姻生活中,雖然他們夫婦兩人感情甚篤,但還是不時遭受神秘女郎的騷擾,有時,馬廷翔甚至為怕吵醒假寐的瑤璘,竟在深夜接獲電話後便披衣外出,直至破曉才歸來。
駱瑤璘知道,她知道他的一舉一動,但她裝作不知道,偶爾追問,他總是避重就輕的回答,只是推說醫院有急診,她摸不著頭緒,又不好公然在醫院中調查廷翔門診病人的病歷。
她清楚地意識到這段婚姻生活已經因為這名神秘女郎的出現而蒙上陰影,自此她便經常和丈夫發生口角。
但每一次的口角並沒有解決任何的問題,只是更增加了她心中的猜疑、她的不滿、她的憤怒。
就在一個馬廷翔偷偷返回家中的清晨,等在客廳裹的駱瑤璘終於爆發了。
「馬廷翔!」她生氣到連名帶姓的叫他。「我駱瑤璘不是潑婦、不是沒事找事的女人,但我真的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怒氣了,今天你最好跟我說個清楚,不要再像騙三歲小孩似的哄騙我!」
馬廷翔知道自己理虧,知道錯不在瑤璘,不能怪她有這種反應,但是他又能說清楚什麼?
很多事是說不清楚…………
也無法說清楚的!
駱瑤璘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沉得住氣,她已經氣炸了,她已經氣得忘了平日的駱瑤璘是個溫柔、善解人意、體貼病人的好醫生。
「不要沉默不語,我要的不是你的沉默,我要你說話,我要你告訴我一切!」
「什麼一切?」他還是在迴避她的問題。
要不是她平日訓練有素,要不是她在醫院中看盡了人生百態,要不是她真的愛他,還想保有道段婚姻,要不是她不想自毀前程,她還真想拿把刀殺了他,和他同歸於盡算了,他的態度令她氣得想吐血。
「瑤璘——」
「那個神秘女郎到底是誰?」
「沒有什麼神秘女郎……」
「沒有?!」她直逼到他的眼前,仰著頭的看他。「你當我是無知、白癡型的女人?不要侮辱我的智慧,這比欺騙我更惡劣!」
他疲憊的看她一眼,拿出了菸和打火機。他已經戒菸好一陣子,但是最近……
「我是你的妻子,我願意和你同甘共苦,願意分擔你的一切喜怒哀樂、你的難題、你的困擾,你不應該把我當外人,不應該瞞著我,不應該背著我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進行什麼事。」
他嘲弄的一笑,不語。
「馬廷翔——」她已經氣得七竅生煙,氣得無法完整的說出一句話。
「瑤璘,你的好意我瞭解,只是……只是沒有什麼我解決不了的事!」
「沒有馬廷翔大夫解決不了的事?」她也用諷刺的口吻損他。
「沒有!」
「那個」病人「的問題不嚴重嘛!」
「我可以——」
「你可以掌握,你可以控制,你可以處理?」她恨恨的說:「那你為什麼要三更半夜摸黑出去?為什麼要到天亮才回家?你為什麼不能把這件事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他點上火,抽了幾口菸,但是沒有回答她激烈的問話,說什麼都不是。
「如果你能掌控一切,你為什麼要開始抽菸?」
「我要想事情。」
「沒有菸你就不能想事情?」
「瑤璘……」他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他累壞了,不只是他的身體,他的心亦是,他只想好好的睡個覺,暫時的忘掉一切。
「打電話的人到底是誰?」
「病人!」
「你把家裹的電話留給病人?」她譏諷。
「只留給特殊的病人。」
「特殊的病人?!」她忍著滿腔的怒火。「想必這位特殊的病人是年輕貌美、是性感撩人、是特別不同,否則你怎麼會如此的盡心盡力,平日看病都還不夠,得半夜再出診?!」
「你……」馬廷翔真不知要怎麼和她說明白,他們為這個問題已經吵了一次又一次,但根本吵不出結論。「瑤璘,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那種膚淺的男人,否則我為什麼會等到四十三歲才結婚呢?」
「那是因為你要等一個像我這麼傻的女人!」她噙著眼淚的吼。
「你明知道不是這個原因,我只是……我現在有難言之隱!」他只能說到這裹。
「夫妻之間還有什麼難言之隱?!你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我們是一體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即使是夫妻也一樣!」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想說出一切?」她真是傷心欲絕,她的心如刀割,現在雖然還是他們的新婚期,但她卻不知道這樁婚姻還維不維持得下去!
「我累了!」他冷淡的一句。
「」忙「了一整夜,你當然會累!」
「瑤璘,不要無理取鬧,也許明天……也許當事情結束以後,我會源源本本的告訴你,但是現在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覺,我真的累壞了。」他知道她不會滿意這樣的答覆,但他眼前只給得出這樣的答案。
「也許你的事情還沒有結束,我們的婚姻就結束了……」她幽幽的—笑。
「不要說這種話,我知道,這只是你的氣話,我需要一點時間。」他捺著性子的說。
「你需要時間,但我需要真相!」
「我會給你的!」
「但不是現在?!」她愈說愈心痛,她的幸福竟持續不了兩個月。
「現在……」他突然重重的一歎。「我現在說什麼部是多餘,並不會解決你的疑惑,或是憤怒,我要多一點的時間,事情可以解決的,只要你有耐心,我絕不會做對不起你或我們的事,相信我!」
她淒然的一笑。
「瑤璘,我是愛你的,如果沒有緣、沒有愛,十六年後的我們又怎麼可能結合在—起?」他試著說服地,說服她別再窮追猛打的追問下去。
「你又在哄我,你只是一直拿謊言來哄我……」她忍不住的泣訴。
「瑤璘……」他真的什麼勁都沒有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去睡一下。」
「廷翔——」
他沒有再說什麼,沒有回頭看她,只是朝他們的房間走,然後輕輕的帶上門,將她關在門外。他這樣的舉動使駱瑤璘淚如雨下,這是她想都想不到的事,他竟然做得出來
接著她漠然的擦乾眼淚,哭,解決不了問題,哭只是弱者的表現,她不是一個弱者,她不是一隻待宰的羔羊,她可以掌握自己的未來。她拿起放在沙發上的風衣,悄然的離開了這個家。
她和馬廷翔的家。
「你說什麼?!」
「我想離婚。」
「你一大早吃錯了什麼藥?」
「我的婚姻出問題了。」
「兩個月不到就出問題?!」
駱瑤璘看著唐麗嬪,點點頭。
揉著惺忪的雙眼,唐麗嬪真是哭笑不得。照理,瑤璘不是那種小題大作的女人,但是,她會在一大早就跑到她這兒,說她想離婚,那問題真的大了。
唐麗嬪是駱瑤璘的摯友、閨中知己,她們不只是無話不談的好友,還是醫院的同事。麗嬪是小兒科的大夫,視事業重於一切,因此才會蹉跎婚姻,至今仍小姑獨處。
她的外表條件不比駱瑤璘差,一樣的亮麗、清秀,是小兒科的「科花」,只是她早早就告訴自己,兔子不吃窩邊草,她絕不和同事談戀愛,發生感情,儘管追求者眾,她世視若無睹,無動於衷。
如今,再看看駱瑤璘的例子,她覺得自己真是做了正確的選擇。像馬廷翔和駱瑤璘這麼「速配」的一對都會出狀況,更何況是其他的凡夫俗子,
「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怎麼知道出了問題?」唐麗嬪很「溫柔」的問,八成是結了婚的女人都會捕風捉影,製造問題。
「是出了問題!」駱瑤璘堅持。
「他外面有女人?」
「應該是吧?!」
「瑤璘!」唐麗嬪很正經的表情,不像是在說著玩。「我們都是成熟的女人,成熟的女人不會無中生有,不會大驚小怪,不會沒麻煩找麻煩,如果你只是臆測,如果你只是鬧鬧小彆扭、使使性子,那我勸你還是回家去睡個回籠覺,一覺醒來,什麼事都沒有了!」
駱瑤璘有些氣憤,她真想把唐麗嬪拖到水龍頭底下,把她沖醒一些。
「麗嬪,真的不對勁!」
唐麗嬪拿了兩罐咖啡,遞了一罐給她。「舉出實例。」
「他常在深夜接了電話就出去,直到清晨才返家。」
「他是醫生啊!」
「他是精神科的大夫,不是外科、內科、婦產科、小兒科,他深夜出診的機率應該是零。」
「總有意外!」
「次數太頻繁。」
「還有呢?」
「結婚後,我老是接到一些不出聲的電話,有幾次我偷聽分機,都是同一個女人打來的,而馬廷翔的態度總是神秘兮兮!」
「說不定是你老公的舊情人,難忘舊日情懷……」看到瑤璘的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唐麗嬪就知道這玩笑不能開。「瑤璘,可能是馬廷翔的病人,你知道的,很多病人分不清事實與自己的夢幻!」
「如果是病人,他大可以光明正大的說出來啊!」駱瑤璘是個明理的人,她不會怎麼樣的。
「他不想說就算了嘛!」唐麗嬪說得灑脫。在她看來,男女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了不得的事,彼此要互相尊重、互相信任而已。
「麗嬪!」唐麗嬪的態度對駱瑤璘而言,簡直就是火上加油。
「你要相信自己的老公啊!」
「我當然想相信他,但是他的種種反應……」一想到這個,駱瑤璘的語氣就忍不住哽咽。「麗嬪,你瞭解我的,我什麼個性你會不清楚?要不是情況離了譜,我又何必大清早的跑來……」
「別在我面前哭!」唐麗嬪特別警告。「你知道我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淚。」
「但是情況……」
「馬廷翔真的不肯把話和你說清楚?」
「他如果肯跟我說清楚,我又何必這麼傷心欲絕?!」
「早叫你不要結婚的,單身的日子多好,一個人自由自在,不必對任何人負責,不必受任何人的氣,可以照自己的意思過日子,頂多寂寞些、孤單些,但我們是醫生,只要我們想,我們可以忙得喘不過氣來,何必把婚姻枷鎖往自己的脖子上套?!」唐麗嬪忍不住的數落起來,她是個不婚論者。
「我愛他啊!」駱瑤璘大吼。
「愛?!」
「十六年了。」
「那就更不值!」
「你——」駱瑤璘氣得想將手中的空罐子朝唐麗嬪的頭上砸。「你算什麼朋友?!你就不會講幾句安慰我的話嗎?你就不會讓我的心裹好過些?」
「瑤璘,我一千句安慰的話也抵不過馬廷翔的一句」甜言蜜語「,而且連你都沒弄清楚狀況,我又怎麼去安慰你?我能勸的也只是要你不要輕言離婚,畢竟有緣才能做夫妻,不要隨便毀了這緣分。」
駱瑤璘冷靜了下來。
「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何不耐心的等著馬廷翔跟你攤牌?!」
「等他跟我攤牌?!」
「以靜制動啊!」
「這——」
「除非,你有更好的方法?」
駱瑤璘搖搖頭,她現在就像只無頭蒼蠅,哪有什麼好方法。
「男人嘛,尤其是像馬廷翔這種成熟、世故的男人,你和他吵、和他鬧、和他鬥,是沒有用的,就讓他自己主動來告訴你,你要冷靜、沉著,否則就輸了第一步,要知道啊,瑤璘,一步錯,全盤皆輸!」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10-7 00:23:38
第二章:
駱瑤璘把唐麗嬪的話聽進心裹,她不再和馬廷翔吵、不再和他發生口角;相反的,她冷靜自若、雍容大方,不管她的心裹再怎麼煎熬、怎麼受折磨,她也不動聲色,她還要這個婚姻、還要他啊!
馬廷翔對她的反應充滿了感激和歉意,但他依舊沒有說明什麼,依舊深夜外出。他們夫妻之間開始做到了「相敬如賓」,不知道哪天會演變成「相敬如冰」或「相敬如兵」,沒有人知道,馬廷翔的問題一天不解決,他們夫妻之間的情分就很難再回到剛結婚時。
一日,馬廷翔外出,駱瑤璘接到了神秘女郎的電話。這回神秘女郎沒有迴避她,反而約她出去見面,瑤璘正苦於沒有機會查出事實的真相,於是大膽的答應赴約。
她要會會這名神秘女郎。
到了約定的地點,駱瑤璘一眼就看到在電話中說自己會穿桃紅色洋裝的神秘女郎。
這名女郎很年輕、很艷麗,由眼神觀之,頗有城府,不是個簡單的女人;由她盯著自己看的那種神情,駱瑤璘知道自己將有一番苦戰。
尹如燕在婚禮上就見過了駱瑤璘,沒想到脫去了結婚禮服、卸下了濃妝,她反而更清麗、更動人,有一種都會女子成熟婉約的美,難怪馬廷翔會對她動心,為了地放棄自己。
「你好,我是尹如燕。」
「我是駱瑤璘.」
「我知道!」
兩個女人的自我介紹都簡單、乾脆,沒有一句廢話。她們都在掂對方的斤兩,都在猜對方的實力。
「想喝些什麼?」尹如燕處於較主動的姿態。
「隨便。」
「這裹有咖啡、有酒、有茶、有果汁,就是沒有你要的」隨便「。」尹如燕犀利的一笑。
「那我要茶。」駱瑤璘算是領教了這個神秘女郎的厲害。
「一杯咖啡、一壺茶。」尹如燕向服務生吩咐,態度很老練。
駱瑤璘決定按兵不動,由這個叫尹如燕的來主導話題。她本能的覺得馬廷翔和這個女人的關係不單純,否則,她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約她出來,好像是和她談判什麼似的,問題是這女人有資格嗎?
尹如燕則公然的打量著駱瑤璘,態度很直接、大方,好像她沒有什麼需要忌諱的。既然敢約她出來,她就什麼都豁出去了,了不起是玉石俱焚,她反正也沒有什麼好捨不得的。
沉默了良久,直到咖啡和茶送上來,她們才開始交談。
「你的茶很香。」
「你的咖啡也是。」
「看來要我說一句,你才會搭上一句!」尹如燕有些譴責的語氣。
「我似乎只能處於被動,主動的機會早就被你佔去了。」駱瑤璘也不甘示弱。
尹如燕一笑。
「尹小姐,你約我出來到底是想和我談什麼?」
「馬廷翔。」
駱瑤璘暗罵自己真是多此一問;不談馬廷翔,這個女人難道會是約她出來談流行、談服裝、談政治的嗎?她真是傻!
「你的丈夫!」尹如燕補上一句。
「我當然知道他是我的丈夫!」
「現在當然是你的丈夫,但是未來……」她故意略作保留,曖昧的一笑。
「尹小姐,你想說什麼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我受得了的!」駱瑤璘不想被她看扁,所以大膽的假設;假設這個女人是來和她搶丈夫的,而她想,自己猜的鐵定八九不離十,這女人的野心和企圖心都強。
「希望你的個性和你的人真如你所說的這麼爽快。」尹如燕很懂說話的藝術,一句話就讓駱瑤璘無法小心眼、無法吃醋,無法像個悍婦;她已經為自己掙得了很有利的狀況。
「光我一個人爽快也沒有用,我希望你也一樣,這樣可以節省我們彼此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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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不知道為什麼,尹如燕就是給人一種攻於心計的感覺,令人無法信任她、無法喜歡上她。
「真是感謝!」
「我要你丈夫!」
駱瑤璘渾身一震,呆住了。
「我要馬廷翔!」
「我聽到了!」駱瑤璘啞著聲音說。她早猜到可能就是這樣,但真的由尹如燕的口中說出來時,地又覺得很難承受;這女人到底憑什麼這麼厚顏無恥的跟她說,說她要她的丈夫?!
「你願意把馬廷翔……你的丈夫給我嗎?」尹如燕用挑戰的口氣問。她不知道駱瑤璘會有什麼反應,但是她還是沙盤推演般的演練了一次,她不怕她有任何的反應,她是勢在必得。
「憑什麼?!」駱瑤璘很理性的問,她沒有亂了方寸,沒有失去判斷、思考的能力。
尹如燕拿出一疊相片,推到了駱瑤璘的面前。
「你自己看!」
駱瑤璘看了看,是馬廷翔和尹如燕出遊的相片,裹面不乏他們頗親熱的畫面,但是,駱瑤璘沒有中計,她只是冷漠的一笑。
「尹小姐,你給我看這些相片是想證明什麼?」
「證明我和馬廷翔的關係。」
「什麼」關係「?!」
「我們曾有」夫妻「之實。」
「那又怎麼樣?!」駱瑤璘一笑。「馬廷翔是個四十出頭的成熟男人,如果他告訴我,他沒有過任何女人,我才會覺得好笑,而如果每個和他上過床的女人都要找我要丈夫,那我豈不忙壞了?!」
「你很鎮定。」尹如燕誇讚道、
「這年頭社交開放,誰沒有點過去,只要不是馬廷翔強暴了你,只要你是心甘情願,我是不會去追究他過去曾有多少女人。所以,尹小姐,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還要這個丈夫。」她很冷靜的告訴這個女人,要這個女人死心。
「真動人的一番話,真大的肚量!」尹如燕的語氣不是在讚美,她分明是在挖苦駱瑤璘;她好像胸有成竹,她絕對會讓她大吃一驚似的。
「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一樣,尹小姐,處心積慮的想要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他屬於我,而且不只是屬於我,他也屬於我的孩子。」尹如燕邪惡的看她。
「孩子?!」
「我懷孕了。」
「什麼?!」
「我懷了馬廷翔的孩子!」
駱瑤璘並不相信,她不相信尹如燕真的懷了小孩,這只是連續劇裹常使用的爛借口,她才不相信真的會這樣,所以當下就要求尹如燕到醫院去檢查,她要親自為她驗孕;相信她再怎麼使詐,也騙不過地這個婦產科醫生。
但駱瑤璘萬萬料想不到的是,尹如燕真的懷孕了,而且已經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
不死心的瑤璘又安排尹如燕照了一次超音波,結果是駱瑤璘怎麼都無法掩飾的。尹如燕真的有小孩,一個胚胎正在她的子宮裡孕育、成長;一個小生命已經成形,這是事實。
駱瑤璘堅強的打起精神,她並沒有被擊潰,尹如燕懷孕是真,但小孩不見得是馬廷翔的,她要對自己的丈夫有信心,不能輕易的相信謠言。
「怎麼樣?!」坐在醫師休息室的一隅,尹如燕得意洋洋的問。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的。你是懷孕了,但又怎麼樣?!小孩一定是馬廷翔的嗎?」
「你要馬廷翔親口承認你才相信?!」
「我沒理由相信一個素不認識的女人的指控!」
「駱瑤璘,你教我不知道該佩服你,還是該搖搖頭的說你真傻?!」
駱瑤璘心中暗忖,她寧可尹如燕佩服她,而不要事實後來證明是她傻!
「那現在你到底要怎麼樣?」她問尹如燕。
「如果小孩證明是馬廷翔的,你願意」讓夫「嗎?」尹如燕正色的問。
「我……」
「我要知道你的態度。」
駱瑤璘心中是一團亂,剪不斷、理還亂,她還不知道小孩是不是馬廷翔的,如果不是,她沒理由失去這個婚姻,如果是……
「我不要我的孩子當私生子!」
「那你就不該輕易的和男人發生關係!」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尹如燕誇張的說:「如果都要等到結婚才能發生關係,那多少男男女女要」郁卒「而死?!駱瑤璘,不要說這種幼稚的話,何況馬廷翔是個多金、成熟、有魅力的男人,有哪個女人能逃得過他撒下的情網?!」
駱瑤璘贊同這點,不論是外表或體格,馬廷翔都勝過年輕男子。
「我是情不自禁啊!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我哪躲得過他的幾句輕言細語,所以糊里糊塗的就把自己給了他,我以為他至少會小心一點的,畢竟他應該是經驗豐富的,沒有想到——」
「夠了!」駱瑤璘厲聲喝道:「我不想聽那些骯髒的細節!」
「不骯髒,事實上美得很,你應該清楚,馬廷翔是一個絕佳的情人。」
「你讓我噁心!」
「駱瑤璘,該噁心想吐的人是我,是我懷了孩子啊!」尹如燕存心要嘔她的說。
「馬廷翔真好的品味!」她諷刺道。
「所以他娶了你。」尹如燕也不是省油的燈,說起話來無比的犀利。
駱瑤璘現在只想向馬廷翔求證一切,她只要確切的答案,她不要再見到這個尹如燕,如果孩子真是馬廷翔的,她願意成全他們一家「三口」。
「給我三天時間。」
「三天?!」
「你已經等不及了?!」駱瑤璘冷冷的說:「從懷孕到生產要二百八十天的時間,你只不過才兩個多月,難道連三天你都不能等嗎?三天之後,我會給你一個肯定的答覆。」
「看來我好像沒有選擇的餘地!」
「不要說得那麼無奈。」
「新娘居然不是我,我能不無奈嗎?」尹如燕淒然的笑。
駱瑤璘的心情又比她好到哪裹去?!新娘雖然是她,但結婚才兩個月就碰到這種事,她又比尹如燕幸運多少?尹如燕有了孩子,還有扳回一城的機會,她呢?她好像只能黯然求去……
真正敗的人是她。
是她這個新娘。
是她這個馬太太。
「駱瑤璘……」尹如燕突然的打量起她的肚子。「你不會」湊巧「的也懷了孕吧?!」
「我沒有!」雖不知道自己懷孕了沒,但這會兒即使自己有孕在身,她也不會說。
「所以你不會利用」懷孕「來絆住馬廷翔吧?!」
「尹如燕,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
「是啊,這年頭不孕的女人滿街都是,哪有像我這麼容易」受孕「的!」雖然是諷刺,明明是挖苦,但尹如燕就是有辦法弄成恭維。
「請你……請你先離開,三天後我會給你答覆的,現在我只想自己一個人冷靜一下。」
「不好受,是不是?!」
「你?!」
「當我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我心裹也是五味雜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孩子的爸爸已經結了婚,孩子來的時機不對;一度我考慮拿掉孩子,但孩子是無辜的,我不能那麼狠心,是不是?!」尹如燕問她。
「你當然不能那麼狠心,那畢竟是活生生的一個小生命,是你們的」愛情結晶「,說什麼你都不能殺死它,你沒有這個資格,也沒有這個權利。」身為婦產科醫師,她太清楚小生命了。
「所以你不會怪我吧?!」
「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是我」遇人不淑「。」
「真高興你是這麼明埋的一個女人。」
「你請吧!」駱瑤璘實在無法再面對她。
尹如燕帶著得逞的笑,信心十足的走了。她人雖然已經離開了醫師休息室,但她的香水味依舊在空氣中飄蕩著,使得駱瑤璘不得不起身去打開窗戶。
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一眼看到壓在玻璃底下她和馬廷翔結婚的照片,一時怒從中來,她扳起玻璃片抽出了那張結婚照,然後,毫不考慮的撕成了碎片。她的婚姻就如同這些碎片,從此殘缺不全,再也無法完整了。
下班回到家的駱瑤璘,卻見到一副奇異的景象。餐桌上擺滿了她愛吃的菜,還點上了兩根情調蠟燭,一副詩情畫意的樣子,而就在她發愣的同時,馬廷翔由房中走出,一瞼的笑。
有監於他和瑤璘的口角、爭吵,演變到最近的冷淡、冷戰,馬廷翔決定好好的補償她一下,決定解開她的心結,恢復他們夫妻之間的親密。
他太愛瑤璘了,雖然他有很多難以向她啟齒的事,但他還是要好好的保住這份感情、這樁婚姻,希望她能察覺出他用心良苦,希望她能給他一些時間,他會把所有的事都圓滿處理。
「瑤璘,這些都是你愛吃的菜,我特別到那家餐廳買回來的,還是熱騰騰的!」
面對馬廷翔的心意,駱瑤璘不知道該感到高興,還是覺得悲哀,他是在贖罪嗎?
「快坐下來吃,吃完了,我還安排了好多的節目。」
「什麼節目?」她冷靜的問。
「你不是最喜歡逛書店買書嗎?今天晚上我就陪你去逛書店,由重慶南路上的第一家書店逛到最後一家,你說,怎麼樣?!」
「然後呢?」
「然後我請你喝咖啡、聽音樂。現在大飯店裹的咖啡屋大都安排有演唱或是演奏,我們可以放鬆心情,好好的享受一下那種輕鬆、愜意的感覺。」馬廷翔安排得很浪漫、很有情調、很有心。
「再來呢?」她想聽聽他還有哪些花樣。
「再來我們可以趕一場午夜場的電影。」
「明天不是星期天。」
「偶爾為之嘛,算是一種情趣!」
「那看完電影呢?」
「如果不散步就回家,至於回到家以後呢?你自己想……」他的表情已經暗示得很明白,回到家以後可能是很香艷、很刺激、很火辣的夫妻嬉戲、調情、做愛。他決定讓今晚成為很值得紀念、回味的一晚。
「馬廷翔,你確定嗎?」她突然冷冷的一問。
「你是指……確定什麼?」
「確定這些安排是針對我?」
「不針對你,那針對誰呢?」
「問你自己啊!」
馬廷翔知道駱瑤璘還在生氣,所以對她這種負氣的語氣和問話,只是一笑置之,反正,他已經決定要好好的補償她。
「瑤璘,我知道很多事……現在很難說清楚,但你也看到了,我正在努力的彌補一切。」
「彌補?!」
「我知道你心裹不舒服,我知道你雖然不再和我吵架,但你也並沒有原諒我的意思,我希望自己可以跟你解釋得一清二楚,但是眼前……我只能盡量的給你快樂,讓你開心些。」
「快樂、開心?」他到底當她是什麼傻子?以為一頓晚飯;逛逛書店買書;喝個咖啡、看電影;散散步、做個愛就可以哄騙她,就可以遮掩一切的事實,粉飾太干?!
「你最近的確不快樂、更不開心。」
「那是為了什麼?」她希望他能主動說出尹如燕的事,她希望不是由她先開的口。
「瑤璘,很多事——」
「不要再找借口,夫妻之間不應該有秘密、有芥蒂,我希望你說出來!」
「先吃飯好嗎?菜都要冷了。」為了轉移話題,他平靜的建議。
「馬廷翔,我不在乎那是什麼山珍海味,我只要真相!」她握著拳頭說。
他不語的一逕看著地。
「不要瞞我任何事,紙是包不住火的,你既不能瞞天過海,為什麼不乾脆些、好心點,不要再讓我的心裡像掛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你面對事實,不要再說,很多事是很難說清楚的。你只管說,說出一切,其他的就由我自己來判斷!」她激動的說。
但馬廷翔仍舊沉默。
「說不定我已經知道一切,我只是要你親口證實!」
「你知道什麼?」他尖銳的問。
「不要管我知道什麼,我只聽你的說法!」
馬廷翔本能的以為她是在套他的話,她哪裹有可能知道什麼,只要他不說,只要事情還沒有解決妥當,他什麼都不想讓她知道。
「瑤璘,你還有一個月的假,是不是?」他突然答非所問的一問。
「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想,你可以請假回娘家去玩一陣子、住一陣子。」他平靜的建議她,或許讓她暫時的避開這一切也好,尹如燕是個瘋狂的女人,什麼事都可能做得出來,他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你要我回娘家?」駱瑤璘無法置信的問。
「只是暫時——」
「你為什麼不乾脆提出離婚?」
「我不是這個意思……」
本來駱瑤璘是不相信尹如燕的,本來她心裹還抱著一線的希望,一切可能都是尹如燕捏造的。
如今……
如今,她不得不接受事實,馬廷翔和尹如燕可能真的有染,而尹如燕肚子裹的小孩,也很有可能是馬廷翔的。現在他要支開地,他要她回娘家,可能是為了面子,他不好意思才剛結婚就要離婚,所以他要支開她。
不想表現脆弱,但是駱瑤璘忍不住的熱淚盈眶,既然他和尹如燕有男女關係,既然他離不開尹如燕,那他為什麼要娶她?!
「足因為尹如燕吧?!」駱瑤璘不再隱忍,她大膽的問了出來。
「你知道——」
「我知道她,我才見過她。」
「你已經見過她了?!」馬廷翔大吃一驚,他沒有料到,沒有料到尹如燕會這麼的囂張、這麼的瘋狂、這麼的大膽,他立刻全身上下的梭巡駱瑤璘的身體。「她沒有對你怎麼樣吧?!」
「她能對我怎麼樣?!」
「她……」馬廷翔真是一言難盡。
「是為了她吧?!」
馬廷翔無可奈何,既然瑤璘已經知道一切,那他也沒有什麼好再隱瞞的。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
駱瑤璘頓時淚水奪眶而出,自己心中的疑慮都已經得到證實,這會兒,她再沒有任何的借口可以原諒馬廷翔,可以再繼續維持這段婚姻了。
「那麼我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瑤璘——」
「我走!」
「我會去接你回來的!」
「不必!」她心碎又氣沖沖的街進房裡,開始打點她的行李;這房間已不再是她甜蜜的小窩,而是令她傷心欲絕的地方;馬廷翔也不再是她最心愛、最無法割捨的男人,而是令她痛不欲生的大混蛋。
「瑤璘……」馬廷翔出現在門邊。
「滾出我的視線!」
「我很抱歉!」
「太遲了……」
原來尹如燕在與駱瑤璘會面之前,就已經對馬廷翔放出口風,如果馬廷翔不離開駱瑤璘,她便要傷害瑤璘,而以她過往的紀錄,她是輕而易舉就可以做到,所以馬廷翔才會願意瑤璘先離開一陣子。
馬廷翔沒料到的是瑤璘誤會了他,他以為她瞭解一切,卻不知道她瞭解的是錯誤的一切。
瑤璘走後,馬廷翔放心的約了尹如燕談判,他要徹底的解決他和她之間的事。
再見到馬廷翔,尹如燕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一切都在她的掌握當中,一切都在她的預料當中,她怎能不得意?!
「別高興得太早!尹如燕。」
「她走了,是不是?!」
「只是回娘家。」
「你以為她會再回來?!」
「為什麼不回來?!」
「那你就太不瞭解女人了。」尹如燕嘲笑道,輕啜了口酒。「你以為女人的心有多大?可以容忍多少的事?就算她再愛你,她也承受不了你和另一個女人的事,你指望她回到你身邊,那真是作夢!」
「不要以為每件事都是如你所料,不要以為每個人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更不要以為我怕你,我只是不想和你一般見識。如燕,我們的事早就過去了,早就全部結束了!」
「過去了嗎?我怎麼不知道?」她和他唱反調。
他懶得開口,只是瞪她。
「你不再愛我了嗎?」
「我想,我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愛過你!」
「馬廷翔,事過境遷之後才說這種話,那真是太不厚道了!」她提醒他。
「我們的愛是病態的!」
「當時你為什麼不這麼想?」
「我是當局者迷。」
「現在你想通、想清楚了?!」
「如燕,我們當時根本不該相愛的,你是一個有夫之婦,而我……我被迷樣、暴烈、不尋常的你給迷住了。你和其他女人不同,所以,我忘了該守的禮教、本分,不顧一切的和你在—起,但我錯了!」
尹如燕只是冷冷的一笑。
「我錯了,我知道自己總是要付出代價,但你不該拿瑤璘來威脅我,她是無辜的,她只是—個單純的女人,你不該把她扯進來!」
尹如燕還是冷笑。
「她等了我十六年——」
「真是可歌可泣!」尹如燕打斷他。
「我和瑤璘是真心的相愛,我們在一起是一種純然的快樂、平凡、滿足,這就是我和她要的,但你卻出來破壞一切,為什麼?如燕,你就不能祝福我嗎?」他一瞼痛楚的問。
「祝福你?!那我呢?你想過我的感覺沒有?你有沒有想過我的苦?」她反過來質問他。
「那都是你自找的!」
「我自找的?!」她眼中閃著憤怒的火焰。
「你的苦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他老實不客氣的說。
尹如燕沒有再頂他,只是,她的目光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慄,打心底發毛。她之所以可怕,就是可怕在她不按牌理出牌,別人永遠也摸不透她的心裡在想什麼,她的下一步會是什麼?
「如燕,就算是我求你好了,我求你放過我們夫婦,不要糾纏下去了!」
她只是一個冷哼。
「就算你拆散了我和瑤璘,我還是不可能和你重拾舊情,更何況我並不打算被拆散;我要努力的去維護我和瑤璘的這份愛,我要守住我和她的婚姻。」
「就怕你不能如願!」她惡毒的一笑。
「你為什麼不回到你丈夫的身邊呢?」
一說到這個,尹如燕心裹是更加的氣憤,如果她的丈夫可以令她感到安全,足以令她托付終生,她又何必再來苦苦地糾纏他?!這麼簡單的道理,他為什麼不懂?他真當她是精神分裂的瘋女人嗎?
「你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他已經不知道追問了她多少次。
「你的!」她始終是這個答案。
「尹如燕——」他警告的說。
「不然你想聽什麼?」
「我要聽實話!」
「你的!」
要不是考慮到他們是身處公共場所,他早就翻臉的掀桌子了。尹如燕分明是血口噴人,硬栽給他,他連碰都沒有碰到她。
「尹如燕,不要利用我們過去的那段情來考驗我的耐性。你最清楚孩子不是我的,只要一做DNA的檢驗,馬上就能揭穿你的謊言,你何必要睜眼說瞎話呢?」他語重心長的勸她。
「要做DNA的檢驗,起碼也是七個多月以後的事,而七個幾以後,你說不定早就恢復了自由,那時……」她打著如意算盤。
「那時,你也不能稱心如意!」
「我願意睹一下!」
「如燕,你再這麼搞下去,只會把我們僅剩的一點情誼都搞掉!」他心寒的看著她。
「反正我也沒什麼好損失的!」她一副已經都豁出去的模樣。
他用目光在殺她,但顯然根本無效。
尹如燕早就不在乎馬廷翔怎麼想她了,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她也只有往下走,她要保護自己和肚子裹的孩子,她要躲避季文淵的魔爪。眼前只有馬廷翔能給她保護,就算必須犧牲別人,她也硬幹上了。
怨不了她……
夜闌人靜,秋高露重,這是駱瑤璘自與馬廷翔結婚以來,第一個她自己一個人度過的黑夜,她這才體會到夜可以是這麼的漫長,
她幾乎無法相信,這段等待多年的婚姻,竟只是一場露水姻緣,一想到這,她不禁黯然落淚……
如果她和馬廷翔只有這麼短的緣分,那上天為什麼要安排他們結合?
為什麼?
她不知道也不相信一個人可以偽裝得那麼深情、那麼的體貼,教她連拒絕、懷疑、猶豫的念頭都不曾有過;他—開口求婚,她立刻就點頭,彷彿他就是她等了一輩子的那個真命天了,結果……
要怪誰?
能怨誰?
想到以後的每一天、每一夜都不可能再有馬廷翔,不可能再有他堅實的臂膀,溫暖的胸膛,溫柔、甜蜜的話語,撩人的愛撫,她……她能過沒有他的日子?她能堅強的撐下去嗎?
淚如決堤的河水,滾滾流出,濕了她一臉。在淚光中,她彷彿看見過去的種種,她與馬廷翔如何的邂逅、相愛……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10-7 00:23:56
第三章:
十六歲的富家千金駱瑤璘為駱家的獨生女,父母親的掌上明珠。由於一直是在優渥、豪華的別墅中過著美饌佳餚、不食人間煙火的日子,內心便對南部鄉下的恬適生活抱持嚮往的態度。
高一那年的暑假,得到父母親的許可,前往南部舅舅湯懷祖家中度假。舅舅是南部一間醫院的院長,膝下無兒,故視瑤璘為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瑤璘在舅舅湯懷祖的家中,過得非常適意。
一日,風和日麗,湯懷祖帶著駱瑤璘參觀醫院,由於突然來了一個急診,湯懷祖便由著瑤璘自己去逛,逛著、逛著,她來到了精神科。
抱著好奇的心理,地輕輕的推開了一扇門,門後坐了一位高俊英挺、氣宇軒昂,一身醫生制服的男人,他正盯著她,眼神有些驚異。
「請坐!」他出聲。
「我——」駱瑤璘一慌,不知道該怎麼說。
「病歷呢?」
「我是——」
「那現在填好了。」他拿出—張空白的病歷表,把她當病人。「坐啊!」
聳聳肩,有種好玩、促狹的心理,她坐了下去,既來之則安之。
「姓名?」
「駱瑤璘.」
「年紀?」
「十六。」
馬廷翔抬起頭,看著這個清新、俏麗、漂亮的小妹妹。他知道她很年輕,只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麼的年輕,只有十六歲而已。
「住址?」
「不太方便。」駱瑤璘可不想把自己的舅舅扯進來,也不能留台北的地址,所以她乾脆一句「不太方便」帶過去;她相信他不會因為這樣就轟她出去,所以她大膽的應他這一句。
「電話?」
「沒有。」
「沒有?!」馬廷翔很難相信現在會有沒電話的家庭,恐怕是她不想說吧!
「你總不希望我隨便編一個吧?!」她微笑的看他,強忍笑意。
「當然,」
她攤攤手。
「你有什麼問題?」他用專業的醫師口吻問道:「學業、感情、或者是……家庭?既然來了,我就希望你能說出問題,現在看心理醫生是一件很普遍的事,你不要有不正確的觀念。」
「什麼是不正確的觀念?」
「有很多人以為只有精神有病或是神經病的人才看精神科。其實現代人有著很多的問題和困擾;很多無法解決的心病,所以他們來看精神科,只是抒發一下自己的情緒和煩惱。」他解釋道。
「哦……」她點點頭。
「你的問題是什麼?」
「我的問題……」
「你既然來看精神科,一定有你的問題。不要怕,把你的問題說出來,這是完全保密的,不會有第三者知道,所以你可以放心的說。」他鼓勵著地。現代的青少年,問題並不比大人少,
「我……」她吞吞吐吐,實在找不出什麼煩惱。
「是學業方面?」他主動的問。
「我的功課名列前茅,從來沒有考過第二名以後的名次,除非,你認為功課太好也是一種問題。」她無辜的看他。她幸福得找不出問題。
他忍著笑,這是一個機伶、聰明的小女生,但愈是機伶、聰明,問題也就愈多。
「感情呢?」
「感情……」她想了下,她頂多崇拜一下偶像,迷迷克拉克蓋博、費雯麗。mpanel(1);
「現在的孩子都比較早熟,雖然你只有十六歲,但也有可能——」
「和感情無關。」
「那麼就是家庭問題羅?」馬廷翔問得有些沮喪,他看不出她有哪方面的問題。
「我的家庭很幸福、很美滿。」
「駱……」他看了下病歷表上的名字。「駱瑤璘,你自己告訴我好了,你的問題在哪裹?我還有其他的病人,不能因為你耽誤太多的時間。」
「我……」她咬咬唇,想放聲大笑,但是,又怕會觸怒了他。
「沒什麼不能說出口的。」
「我不是病人。」
「不是?!」
「我只是剛好走進這扇門。」
「剛好走進這扇門?!」
駱瑤璘再也忍不住,她掩著嘴放聲大笑,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她笑得差點在地上打滾。回到台北以後,她一定要把這件有趣的事講給她的同學聽,她相信她們會笑得滿地找牙。
馬廷翔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這小女孩沒有病,她心理健康、功課好、沒有感情困擾、家庭幸福,她只是剛巧走進這扇門,剛巧愚弄了他?他熱心、專業的詢問了半天,結果……
「駱瑤璘……」他板起廠臉。「這是惡作劇嗎?玩笑嗎?」
「我……」她看看他制服上的名睥。「馬大夫,我是無辜的,我只是打開了門,而你叫我坐下,你親切、溫和、誠懇得令我不知道要如何拒絕你。」
「你還是可以中斷這場鬧劇。」
「是鬧劇嗎?」她慧黠的問。
「我——」這點他倒辯不過她,他早知道她不是笨笨、傻傻的小女生。
「我向你保證,哪天只要我有任何的問題,我一定會來找你。」
「你這個……」他笑了,真的不能怪這個小女生,要怪,只能怪自己還是個實習醫生,求好心切,太具職業道德。再過個三、五年,等他成了正式醫生;等他成了大牌醫生,只怕他就沒有這種熱誠了。
「不生氣了吧?」她俏皮的對他笑,笑容無比的真摯燦爛。
「誠如你說的,不是你的錯。」
「本來就不是我的錯。」
「那好吧,你可以出去了,我等著看下一個病人。」他微笑的下逐客令。
「那我們是朋友嗎?」她側著頭問。
盯著她,他心中洋溢著一股暖意;沒理由拒絕一個小女生,尤其是一個如此清純、甜美、秀麗的女孩,何況只是做做朋友,他沒有必要擺架子。於是他大方、瀟灑的攤了攤手。
「有何不可?!」
「那你想再見到我嗎?」
「照理說,醫生和病人是不應該——」
「我不是你的病人。」
「好啊!」他答應了她。
湯懷祖不知道瑤璘和馬廷翔之間有什麼「故事」,他只知道這小女孩一整晚都在問有關馬廷翔的事,好像非把他的祖宗八代查清楚不可似的,教湯懷祖哭笑不得,不知道從何說起。
「瑤璘,我快被你煩死了!」
駱瑤璘不依的嘟著嘴,她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麼邪,對馬廷翔的一切有著無比的好奇。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情竇初開?
「舅舅,我只是問你幾個簡單的問題!」
「你的問題——」
「他既然是你醫院裹的醫生,你一定有他的資料,一定知道很多關於他的事!」
「我醫院裹那麼多的醫生,我怎麼可能把每一個醫生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一個不一樣啦!」她撒嬌的道:「他有名醫的風範,他待病人好像是自己的親人,誠懇、專注、有耐心,這樣的好醫生你一定印象深刻,你只是不肯告訴我,我不管啦,舅舅……」
「你要問什麼嘛?!」湯懷祖投降的說,他真的拗不過這個霸道的小侄女。
「他是哪裹人?」
「好像是我們這裹的人。」
「今年多大年紀?」
「好像是……」湯懷祖想了一會。「算一算應該是二十七歲。」
「二十七歲……」駱瑤璘伸了伸舌頭。足足大她有十一歲,但是這年頭十一歲又算什麼,了不起可以稱他一聲「大哥哥」,他還沒有老得可以當地爸爸。十一歲……小問題嘛!
「瑤璘啊,我不知道你的腦產裹在打什麼念頭,但我要勸你省省吧,你現在才高中,要以課業為重,不要分心,不要去想那些你不該想的!」
「舅舅……」
「舅舅是關心你才會說你,我清楚你們這年紀小女生的想法,瓊瑤的小說看多了,滿腦子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唸書要緊,你不要忘了你爸、媽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他們對你的期望很高。」
「我知道,我只是……」她還是嘟著嘴,一臉被冤枉的模樣。
「你只是太好奇了,而這個馬廷翔又太帥了!」
「你也注意到了?!」她眼睛一亮。
「院裹面的護士們最崇拜、最仰慕的偶像,我怎麼會不知道?!」其實對自己醫院裡的大小事,湯懷祖沒有不知道的,他只是不希望瑤璘太迷他。
「他這麼受歡迎?」瑤璘興奮的問。
「我要的是他的醫德和醫術,事實上他太帥、太受歡迎也是一種困擾,所有的護士都搶著要到他那一科!」
「不能怪那些護士啊!」
「你們這些女生……」湯懷祖搖搖頭。
「那他有沒有女明友?」這才是駱瑤璘最迫切想要知道的。
「這我就——」
「你一定知道,舅舅,你沒有不知道的事!」她灌她舅舅迷湯。
「目前好像還沒有女朋友。」
「那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瑤璘!」湯懷祖又好笑又好氣,來南部不到三天,瑤璘就已經找到了一對像「,而且對這個」對像「有著極大的興趣。常聽他姊姊說,瑤璘對男生沒有什麼好感,看來他姐姐錯了。
「舅舅,我沒有什麼目的或是企圖,我只是……當個朋友不犯法,他又是一個滿不錯的青年,是值得我學習的榜樣,你應該鼓勵我和他來往才對啊!」她理直氣壯的說。
「瑤璘,這大言不慚的話……」
「難道他不值得我學習嗎?」
「他是不錯,但——」
「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駱瑤璘馬上又把話題給扯偏了。
曠懷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阻止瑤璘的好奇,眼前只能把她導入正軌,只能化阻力為助力,說不定馬廷翔還可以幫上點忙。
「馬廷翔他……」湯懷祖沉思了一下。「據我所知,他的眼光很高,除非是護士或是女醫師,否則他一概不娶。雖然這聽起來有些教人反感,但是每個人要求的標準不—樣,不能怪他!」
「我才沒有怪他,醫生配護土,醫生和醫生結合,這是很正常的啊,什麼人就是跟什麼人在一起,物以類聚嘛,我贊同他!」駱瑤璘只要一扯到有關馬廷翔的事,就全都美化了。
「瑤璘,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你要考醫學院?」湯懷祖打趣的問。
「念醫學院很好啊!」
「我以為你想考外文系。」
「外文系是不錯,不過,即使不念外文系,還是可以把英文念好啊!」她一個嬌憨的笑。
「你又有理由了!」
「我要當女醫生!」她的最新志願誕生了。
「當醫生很苦的啊!」
「每個行業都有苦有樂,我不怕吃苦;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她說起道理來,可真是頭頭是道。
「天啊,馬廷翔真大的影響力!」
「舅舅——」
「看來,我得好好的謝謝他!」
「舅舅,你可千萬不要對他亂說!」駱瑤璘急了。「不然,他還以為我要倒追他、我只是……我只是想懸壺濟世,幫人解決病痛……」
「我看看你的臉!」湯懷祖突然的說。
「我的臉怎麼了?!」
「我看看有沒有紅!」
「舅舅……」她嬌羞地捶著舅舅的胸。「你就是會損我!」
「瑤璘,如果你真的想當醫生,有志學醫,那我是絕對的鼓勵你,但如果你只是為了馬廷翔,只是想得到他的注意,那我就要勸你不要浪費時間。你一定要先確定自己的志向。」湯懷祖正經的說。
「我知道,舅舅,醫科一念就是七年、再加上實習的時間,我不會拿自己的青春和時間開玩笑,如果我真的選擇了醫科,那一定是我自己真的想念!」她也很嚴肅的回答。
「那就好,瑤璘,你一向就聰明過人,我相信你不會糊塗的!」
「我當然不會!」她自信的一笑。
「原來院長是你的舅舅!」
「有關係嗎?因為院長是我的舅舅,所以我們就不能交朋友?」
「我不是請你來吃冰了嗎?」
在醫院裹「不期而遇」,由於瑤璘一直喊熱、喊渴,所以馬廷翔就提議請她吃碗刨冰,反正下班的時間已到,已經沒事。
「這冰真好吃!」不知道是冰真的好吃,還是和她一起來吃冰的是她愛慕的人,總之,她就是覺得這冰的味道真好,令人吃了一碗想再來一碗,但她不好意思再叫,否則馬廷翔還以為她是個好吃鬼。
「和台北的不同吧?!」
「不同,台北的冰味道沒有這麼好。」
「你是來玩的?!」
「台北的暑假已經過膩了,我想換個口味,南部有南部迷人的地方啊!」她一臉天真的笑。
「學校沒有輔導課嗎?」
「可上可不上,才高一而已,升學的壓力不是那麼的大,高二就不一樣了。」
「高中……」他一個飄忽的笑容。「那好像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那時的我迷上了打籃球,一下了課就是住籃球場上跑;醫科是我吊車尾考上的,幸好是考上了!」
「學醫是你自己的志向,還是家人的期望?」
「是我的志向,也是家人的期望,我的爸爸和哥哥都是醫生。」他淡淡的說。
「哇!醫生世家!」
「你呢?你的志向又是什麼?」他隨口一問,但馬上就自己先笑了。「你才十六歲,問你這個問題,可能是嫌早了些。」
「不!我已經確定我的志向了!」她一副大人的口吻。
「是嗎?」
「我也要當醫生。」
「你也要當醫生?」他打量她,眼光有些意外。「你這個嬌嬌女……」
「誰說嬌嬌女就不能當醫生?」她馬上加以反駁:「我不否認我家裹的環境不錯,我是被人捧在手心裹呵護著長大的,但是,我也能吃苦,也能做到別人能做的,不要小看我!」
他笑而不語。
「你以為我只能當千金小姐;只能念些不關痛癢的科系嗎?」
「別激動!」他像大哥哥般的安撫她。
「我的潛力無窮,只是還沒有加以發揮,我甚至能吃別人不能吃的苦。信不信,我就考醫科給你看,而且還不是吊車尾,我要以最高分考進去!」她在他的面前誇下豪語。
「駱瑤璘,我沒有不相信你,只是念醫科,不要說女孩子,對男生而言,都嫌吃力了些。」
「你不是念過來了?!」
「那要毅力啊!」
「我也有啊!」她不像是賭氣隨口說說,她的臉上有一種堅毅的、動人的光彩。
「你想專精哪一方面?」
「婦產科。」
「婦產科……」他笑著看她。
「和我自己切身最有關係。我要當一名最有愛心、醫術最精湛的婦產科醫生;我要嘉惠、照顧千千萬萬個婦女同胞。」駱瑤璘的確確定了她的志向,而她也會努力的去完成、去實踐。
「如果我說我佩服你,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在捧你?」他故意猶豫了一下的說。
「不會!」她忍著笑意。
「駱瑤璘,真的看不出,你小小的年紀,居然如此的蕙質蘭心,以後醫界又多了一名生力軍;一名有醫德的醫生,有緣的話,說不定我們還能一起共事呢,駱大夫。」他逗她。
「馬大夫。」她正經八百得很。
「你真是一個可愛的女孩……」馬廷翔很難得會去注意一個十幾歲的小女生,但駱瑤璘真的令他印象深刻,他是怎麼都不可能忘掉這個小女孩的。
駱瑤璘滿臉紅霞,她心裹喜孜孜的,被自己所喜歡的人誇讚是最美好的感受,往後兩年,即使她把眼睛念瞎了,她都要考上醫科,還要是最高分!
「馬廷……馬大哥,這個暑假……這個暑假我可不可以跟在你的身邊實習?」
「你在我身邊實習?實習什麼?」
駱瑤璘知道這是一個爛借口。她什麼都不懂,但是為了接近他,為了能時時見到他,她只好想出這個方法,反正院長是她舅舅,只要她死纏爛打,只要她鍥而不捨,她舅舅那兒不是問題。
「醫院的護士人手不夠,我可以……我可以當你這科跑腿的;送送病歷、叫病人、做一些鎖事,一些我做得來的事……」她的眼光四處亂瞟,不敢正視他,怕他看穿了她的目的。
「這……」
「我可以看看醫生要怎麼當,我先實習一下啊,如何對待病人,也是一門大學問,是不是?!」
「我不知道院長會不會同意?」他沒有拒絕,也沒有馬上說好。
「我舅舅會答應的!」
「你確信你不會把事情搞砸?」
「我的智商有一八O!」
「那醫生你來當,我來跑腿好了!」他揶揄她,淡淡的笑著。
「這麼說是成了?!」
「誰教院長是你的舅舅!」他裝出一臉的無可奈何,身不由己的模樣。
「馬大哥,我會證明給你看,教你刮目相看;除了醫生,我還可以當一名好護士!」
「你要大小通吃?!」
「我要全方位的學習。」
駱瑤璘用行動證明了她的聰慧。本來連湯懷祖都抱著看她砸鍋的心理,但駱瑤璘稱職得不得了,她態度親切、熱誠,掛號、送病歷,對病人噓寒問暖,在馬廷翔的身邊時,則認真的學習,和院中的同仁打成一片,大家都喜歡這個小女生。
她自己也沒有料到自己可以做得這麼順手,但很多事就是那麼的完美,令她更堅信自己選擇醫科是對的,有天,她會和馬廷翔站在同一個水平上。
這些日子的相處,除了決定了自己未來的志向,她更肯定了自己一生的追求。她立了誓,除了馬廷翔,她誰都不嫁;她將來的新郎一定要是他,否則她寧可孤獨過—生。這不是夢話,不是小女孩不切實際的幻想,她要當馬廷翔的太太。
在醫院的餐廳吃飯時,她若有所思的看著馬廷翔,沒有動筷子。
「怎麼了?!」
「你想什麼時候結婚?」
馬廷翔差點噴飯,他不知道這算哪門子的問題;不知道她怎麼會突如其來的有此—問?!
「駱瑤璘,你忙昏頭了?!」
「沒有啊!」
「餓昏頭了?!」
「無聊!」她瞪他。
「耶你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怎麼了?」她理直氣壯的對他說:「我又不是問你要娶幾個老婆,又不是問你是不是打算當王老五一輩子不結婚,我只是問你想什麼時候結婚而已,幹嘛大驚小怪?!」
「我怎麼會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要結婚?!」他為之失笑。「必須看緣分啊,而且現在我連一個對象都沒有,我更無法預測時間。」
「那你……你希望幾歲結婚?」
「駱瑤璘……」他看她,她總有一些稀奇古怪、不合邏輯的問題。
「聊天嘛,聊天當然就是隨便聊聊啊!」她隨意的吃了幾口飯。
「三十幾歲吧?!」他只好隨口的給了她一個回答。三十歲也通常是男人該成家的時候,他是普通人,應該不出這個範圍。「不要逼問我到底是三十幾,反正是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
她點點頭,算是接受他的答案。
「那你呢?」
「我?!」
「你希望什麼時候結婚?」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遊戲他也會玩啊,看看她要怎麼回答他,教她體會一下他的心情。
「看你啊!看你要我等到什麼時候。」
「駱瑤璘……」他吃驚得差點連飯都吞不下去。
「或者是你要等我等到什麼時候。你也知道的,從念醫科到能當醫生,是一條漫長的歲月,我不可能在二十出頭就完成,可能要到三十歲,所以不是你等我,就是我等你。」她平靜的說。
「你該看醫生了。」他只有這麼簡短的一句評論,已經吃不下飯。
「我又沒有發燒!」她開始津津有味的吃起午飯,和他正好相反。
「你的腦子一定哪裹出了問題,否則你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馬廷翔決定當她是在開玩笑。
「馬大哥,我又沒說什麼可怕或是不合情理的話,我說的話很正常啊,難道你不結婚?難道我一輩子都不要嫁?我只是和你商量一下,我只是事先計畫一下而已嘛!看看你這反應……」
「你今年十六歲?!」
「沒錯!」
「那你知不知道我幾歲?」
「二十七,你四月四日生。」
「那相差幾歲?」
「十一歲,你在考我數學嗎?」
「十一歲……」馬廷翔可以諒解她的小女孩心態,但是他要好好的開導一下她。「我大你太多了,而且你現在還小,心還沒有定下來,愛情小說看多了,才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
她睨了他一眼,沒有加以反駁,但是臉上有著受傷的神情。
「十年後,你再回憶起你現在說的話,你一定會笑得東倒西歪,心想,自己怎麼會有那麼幼稚的時候?!」他以老大哥的態度說。
「所以你當我只是在」無病呻吟「、」風花雪月「的胡謅一通?」她冷冷的說。「就因為我只有十六歲?」
「瑤璘,你太年輕……你年輕得連高中都還沒念完,你年輕得還不到法定的結婚年齡,你怎麼可能知道自己的未來?怎麼可能預先計畫?太早了,這些對你而言,都嫌太早了些!」
「但是我……」
她沒有勇氣說出她喜歡他、她愛他,她要把自己的一生交給他。
「你念的一定是」尼姑學校「。」
「我們學校沒男生又怎麼樣?!」
「所以你才會對我感到……」他沒有說得很仔細,「因為你很少接觸男生,所以……」
「所以一見到你就會……就會」飢不擇食「?!」
「你這個成語用得不好!」
「你在侮辱我的感覺!」
「瑤璘,坦白說,我喜歡你,我喜歡你的單純、你的執著、你的善良、你的熱情、你的大方、你的機智、你的隨和,但這只是一種很普通的喜歡,不是……不可能是」愛「。」他講明了。
她固執的不語,既然她有這麼多的優點,他就更不該錯過了她。
「我們可以當朋友,我可以當你是妹妹,這樣我們相處起來會好得多,否則你這頂大帽子給我一戴上,加重了我心理負擔,以後只怕我一見到你就得躲了!」他不要她再癡迷一下去。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說很傷感情?!」她嘟著嘴的看他,有些鼻酸。
「總比你日後傷心好。」
「只能當妹妹、當朋友?」
「這樣多好!」
「才怪!」她沒有再和他爭下去,她可不要他在未來的日子裡躲著他,反正她立定了志向,她要當馬廷翔的太太。
暑假也有結束的一天,當駱瑤璘的父母派了車子要來接她,她就知道離別的日子到了。
強忍著離情,她試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又不是多遠的距離,她告訴自己這是考驗,這是試煉。
「我要回台北了。」她堅強的對著在醫院門口送行的馬廷翔說。
「好好保重,好好唸書,祝你順利考上醫科。」
「那是兩年後的事!」
「兩年可是一眨眼就過去了!」他笑著捏捏地的臉頰。「用功啊!」
「你會等我?!」
「瑤璘……」看來,這小女生的意志倒很堅定。「不要談什麼等不等,我們順其自然如何?說不定,明年的暑假有機會見面時,你卻告訴我,你已經移情別戀,找到」新歡「了。」
「我不是那種女孩!」
「瑤璘,很多感覺只是剎那,然後會漸漸的淡去,不管怎樣,我都會記住你這個可愛的小女生。有空的話,給我寫封信,我沒有妹妹,真的很希望有—個像你這樣的妹妹。」他刻意強調。
「我會寫信,但我不是你妹妹。」帶著堅決,她上了車。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10-7 00:24:20
第四章:
此後的兩年中,駱瑤璘與馬廷翔一個在北,一個在南,兩人即使不怎麼碰得到面,但也維持著書信的往來;馬廷翔在信中常鼓勵瑤璘,瑤璘似獲珍貴的精神支柱般,日夜不停的苦讀,高中畢業後,果然如願地考上了台大醫學院,而且是最高分錄取。
放榜後的第一件事,駱瑤璘便是買機票,搭飛機南下,她只想將這天大的好消息告訴馬廷翔,和他一起分享這份喜悅。
但是,駱瑤璘的希望落了空。
馬廷翔已經離開了她舅舅的醫院。
「走了?!」
「出國了。」
「出國……」駱瑤璘久久無法面對這項消息。不知道是不是怕她傷心,他在信中一直沒有提到他可能要出國的計畫,想到他這麼不聲不響的走了,她的心裡是既感傷又憤怒,他怎能如此對待她?!
「他沒有告訴你?」湯懷祖感受得到瑤璘的傷心,只是覺得年輕人的事……
「沒有。」
「他可能……」湯懷祖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的話才好,現在的瑤璘是個大女孩了。
「舅舅,他有留下什麼聯絡地址嗎?」
「他只說他要出國去深造。」
「哦!」
「說不定到了國外,安定下來之後,他會再和你聯絡的。」湯懷祖說。
「也許吧!」她感傷的一笑。
「你不要難過!」
「我……」舅舅不這麼說還好,他這麼一說,觸動了她心裹的哀傷,淚水無法壓抑的奔流而出,她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
「瑤璘……」
「舅舅!」她撲到了她舅舅的懷裹,痛快的哭了個夠,一想到自己可能從此和馬廷翔斷了音訊,她就悲從中來。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以為自己一旦考上了醫學院,一切就會不同,
「不要傷心,會過去的,這是你人生必經的過程!」他感性的安慰她。
「他應該和我說一聲的,他應該告訴我他的計畫……」駱瑤璘生氣他的隱瞞。
「告訴你又能改變什麼?」
「我——」
「你能放棄台灣的學業跟他一起出國嗎?」湯懷祖分析給地聽。「你還有七年的學業,而他,他已經進入就業的階段,他大你十一歲,你們的生活和目標很難產生交集,你知道嗎?」
「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她不平的嚷道。
「說是容易,但做起來……」
「只要我和他都有這份心,我相信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而他顯然沒有這個心!」
「瑤璘,他只是把你當明友、當妹妹看。」馬廷翔曾明確的告訴湯懷祖。
「但我不是把他當哥哥,我……我要當他的妻子!」她吼出來。
湯懷祖的確感到訝異,如果是兩年前瑤璘這麼嚷嚷,他會當笑話看,但是經過了兩年,瑤璘又苦讀的以最高分考進了醫學院,他就不得不去正視瑤璘的感覺,她可能真的愛上了馬廷翔。
「舅舅,不怕你笑我,不怕你說我不知羞恥,但我早就決定好要當他的妻子,這信念一直不曾改變,不曾動搖!」她流著淚說。
「你真的這麼愛他?」
她點點頭,
「但他大你十一歲——」
「舅舅,只是大十一歲,不是二十一或是三十一,當然,二十九和十八聽起來有點可怕,但是,三十九和二十八就—點也不會突兀了,不是嗎?只是十—年的差距而已!」她據理力爭。
湯懷祖被瑤璘說服了,他不再覺得這段感情荒謬、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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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愛他。我以為他會慢慢的懂我的心,知道我是認真的,知道我不是在作夢,但他……」瑤璘愈想愈是難過。
「舅舅瞭解,但是瑤璘,你馬上就要進大學當新鮮人了,你會碰列各種形形色色的男生,你可以有很多不同的選擇,說不定,不要多久,你就會慢慢的淡忘馬廷翔了!」湯療祖摟著她,溫柔的說。
駱瑤璘搖頭。
「不要這麼固執,人是會變的,思想會變,感情會變,一切都會變,說不定你連馬廷翔的長相都會忘得一乾二淨!」湯懷祖拍拍她的頭。
「舅舅,你不瞭解我!」
「瑤璘……」
「我不是很容易就會去愛上一個人的女孩,但是一旦愛上了,我就永遠也不會改變!」
「不要說得這麼篤定,世事多變,你也會變!」
「我對馬廷翔的愛不會變!」她沉靜的說,嘴角邊帶著一抹堅貞的笑意。
「瑤璘,你這傻女孩!」
「時間會為我證明。」
「如果馬廷翔對你並沒有同樣的感情,如果他……」湯懷祖不忍心說出來;可能不要多久的時間,馬廷翔就有他自己的感情歸宿。
「這我就……無能為力,我只能做到我能做到的!」
「瑤璘,你這麼癡……」
「癡情並不是一種罪過!」
「但會苦了你自己啊!」
「我甘心受這種苦!」
「你教舅舅……怎麼說你好呢?」湯懷祖束手無策,「情」這回事,是無法用言語解釋的。
「舅舅,祝福我吧,祝福我和馬廷翔真有再相聚的一天。」她平靜的說。
悵然的回到台北的駱瑤璘,開始了她醫學院的求學生涯、馬廷翔杳無音信,沒有信、沒有電話,他好像真的要從她的生命中徹底消失,和她斷了個乾乾淨淨似的,駱瑤璘挫折、沮喪了好一陣子,但她還是面對了事實。
她專心於學業,認真的求學,由於她才貌出眾,在校的成績又總是名列前茅,很快的便獲得「系花」的封號,贏得許多學長的愛慕和追求,但她心如止水,她的一顆心已給了馬廷翔。
對她而言,唸書、當醫生就是她生命中的一切,如果她今生注定和馬廷翔無緣,那她寧可將畢生的精力都投注在醫學上,也不要再談戀愛。
除了「系花」,駱瑤璘還有一個「冰山美人」的封號,她對男生的態度都是冷冷的,她和他們保持距離、不苟言笑,她只想獨善其身。
她的態度並沒有嚇退所有的人,至少沒有嚇退念法律系四年級的學長姜國軒。
姜國軒對駱瑤璘充滿了好奇和興趣,不只是因為女孩子來念醫學院,更因為她是那麼的美、那麼的脫俗,自有一種智慧的韻味在。
他不怕碰壁,他已經抱著要碰壁的心理,他決心一試,說不定結果出乎他的意料。
抱著一大疊的書,駱瑤璘走出了圖書館,她的瞼上有著疲憊的神色。醫學院的確不好念,有好多的原文書要讀,有好多陌生的科目要學,但她始終無悔,她一頭栽進,只顧拚命的往前。
「我幫你!」姜國軒不知從哪冒了出來,他往駱瑤璘的面前一站。
「謝謝,但不必!」她冷冷的拒絕了他。
「只是幫你拿書!」
「再謝謝你,但還是不必!」
「我可以不開口,我可以沉默的陪你走—段,就是這樣。」他保證。
她看他一眼,搖頭。
「這些書很重的!」
「如果我連幾本書都抱不動,那以後我還想成就什麼大事?!哪天,我說不定得靠自己翻動一個七、八十公斤重的病人,這些書是小事,很小的一件事!」她告訴他,清楚的告訴他。
「這麼說,你連一個表現的機會都不給我?」
「如果你想表現,去找別的女孩!」
「我很誠心的!」
駱瑤璘打量這名男生,他長得瘦瘦高高的,鼻粱上掛了副眼鏡,看起來老實而憨厚,並不是油頭粉面或是很酷的那一型男生;他一副好男孩的模樣,很斯文、文質彬彬,不至於令人反感。
但是……
她真的無心於情感上的事,她的心中只有馬廷翔,腦中全是學業,她無法再容納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她只想平靜的完成學業。
「我可以相信你的誠心,但是,你的誠心明顯的用錯了地方。」她輕聲道。
「我的風評很好,你可以去查,法律系的姜國軒,我是個好學生。」
瞧他把自己比成像小學生似的好學生,她忍不住的一笑,他的確憨厚。
「你笑了……」他像發現什麼新大陸似的。
「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
「你一定不知道你有個」冰山美人「的綽號。有人說你從來沒有笑過,有人則說你根本就不會笑,你在校園裹很轟動的,是個話題,你知道嗎?」他興奮的說了一堆,顯然被她的笑容給迷住了,她笑起來比不笑時更美千百倍。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我真的很想跟你交個朋友。」
「姜國軒,你應該知道醫學系的課有多重,我哪有交朋友的心情,而且你說你念法律系四年級,課業也應該很重吧?!」
「我應付得來,我說過我是好學生!」說到功課,他的瞼上帶著驕傲。
「那是你天資聰穎,但我必須把全副的精神放在課業上。」她依舊沒給他機會。
「我可以幫你溫習功課。」
「我們念的科系並不同。」
「有些科目還是一樣,我有很多考古題和筆記可以給你,而且我的室友裹有念醫學系的,我可以得到很多的資料和訊息,我真的可以幫你?」他非常熱心的說,只希望能得到地善意的回應。
「姜國軒……」她苦笑。如果他不是這麼忠厚,她還可以冷硬的拒絕他,但他是這麼一個古道熱腸的人,教她很難狠下心。
「我們原本就是同學嘛!」他立刻說。
「是啊,學長、學妹。」
「那當朋友也沒有什麼不對勁嘛!」他很主動,不再問她,直接從她的手臂裹抱走了一大疊的書。「給我這個學長一點面子嘛,你不知道,我是鼓起多大的勇氣才敢走向你,如果受到打擊……」
「會怎麼樣?!」
「我……我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敢再接近女孩子,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再鼓起勇氣去面對另一個女孩。」他說得委屈兮兮。
「那我豈不是罪大惡極?!」
「我……」他有些驚慌的表情。「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並不敢奢望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只是希望……希望有機會能和你聊聊,有時間就和你去看場電影、聽聽音樂會,一起上圖書館也行。」
駱瑤璘一歎,她知道也看得出他說的是真心話,他這個人沒有什麼侵略性。
「可以嗎?」
「我總不能毀了你的一生吧?!」
「你的意思是——」
「朋友!」
他興奮的把手中的一大疊書往上拋,當書砸到他的頭上時,他才清醒過來,立刻彎身撿起書,好像中了愛國獎券的特獎一般。他的喜悅令駱瑤璘忍不住的搖頭一笑,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的魅力。
「謝謝你!」他大聲的說:「你不知道我心裹有多感謝你!」
「拜託!」她哪有這麼偉大。
「沒有人敢再叫我書獃子了!」
「那些人瞎了眼。」
姜國軒和駱瑤璘真的成了好朋友,只要不談情、不談愛,他們相處得很融洽,很出乎大家的預料,也不知道跌破了多少人的眼鏡。
如果只安於當朋友,那姜國軒真的是穩操勝券,但是,他又不怎麼甘心,他真的好喜歡駱瑤璘,愈深入的和她相處,愈發現她有很多可愛的持質,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好得令他想更進一步。
在校園的草地上,曬著太陽,她和他一起研讀著功課、圖書綰太深沉、太悶,倘徉在藍天草地上,心情自然不同,但是,因為這樣的氣氛,使他根本看不下書,他的一顆心全在她身上。
駱瑤璘不是感覺不出來,她從書本中抬起頭,看著他,有些指責的意味。
「你到底想不想畢業?」
「當然想啊!」
「那你的心有在書本上嗎?」
「我……」
「姜國軒,如果我會害你分心,那我們最——不要在—起溫習功課!」她不客氣的說。
「我沒有分心,我只是……我只是想事情想出了神。」他撒了個謊。
「不要騙我,你已經盯著我看了半天,我知道!」她不悅地道。
「我……」
「我有什麼好看的?!」
「瑤璘——」
「姜國軒,一開始,我就和你講清楚了,如果你還這麼胡思亂想,自誤前程,那就怨不了我。」她的態度認真,眼神犀利。
「我只是……」
「再和你說得明白一點,我的心早就已經不是我自己的了,所以你再費多少的勁也是一樣。」
姜國軒懷疑,一個才十八歲的女孩,可能把自己的心給了什麼人?他不信,以駱瑤璘如此正派、單純的女孩,她不可能有什麼轟轟烈烈的過去,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的。
「瑤璘,你的心給了誰?」他追根究底,即使要他死心,也要拿出事實。
「你非要問個—清二楚?」
「否則我無法說眼我自己!」他現在不再是個書獃子,充分發揮了他律師的口才。
「好吧!」為了讓他死心,為了讓他專注讀書,也為了保有他這個朋友。「他人在美國,是個醫牛,我們在兩年前邂逅的,也是因為他。我才立志學醫,所以不管你再費多少的勁,都足徒勞無功!」
「醫生……那他的年紀……」姜國軒就算腦筋再不靈光,他也算得出來。
「只大我十—歲。」
「只——」
「姜團軒,年齡一點也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兩人心靈的默契和交流。我愛他,所以十一歲的差距連問題都算下上。」她自然、不做作的說。
「你……愛他?!」姜國軒不可能不失望,他一直認為自己尚有一線的生機,
「我十六歲就愛上了他。」
「但你那麼年輕!」
「而人是會變的?!」她替他說出了他心裹的疑問。
「的確,尤其女人是善變的。」他大膽的說,不怕惹惱了她、
「我不能否認這句話,女人是善變的,人都是善變的,所以才會有」喜新厭舊「、」朝三暮四「、」移情別戀「、」琵琶別抱「這些成語出現,但也有」從一而終「,」堅貞不變「的感情!」她采中庸的立場說:「我就是那種」從一而終「型的。」
「瑤璘……」他感慨萬千。
「沒有任何男人、任何異性可以改變、動搖我的心,我相信自己。」她淡淡一句。
一句「我相信自己」真的把姜國軒打到了地獄,她的態度不是在演戲,不是在矯柔做作,而是真有那樣刻骨銘心的感覺,他想,即使是潘安再世,也未必能動得了駱瑤璘.
「姜國軒,我一直當你是好朋友,而你也表現得像個好朋友,這樣不是很好嗎?」
「我有」企圖「的!」
「所以我要你打消」企圖「。」
「瑤璘,我真的是個很好的男孩——」
「我知道!」她笑著打斷了他。「我當然知道你是一個好男孩,否則我又怎麼會和你做朋友,我希望我們能做—輩子的朋友,但是感情……」
「你和那個醫生山盟海誓了?」
「沒有!」
「你們已經互訂終生?」
「尚未!」
「那還有變數的!」他抗議。
「他可能會有變數,他可能娶了別人,他可能愛上別的女人,但我不會,我已經抱定了非他不嫁的決心,如果我和他無緣,那我寧可在將來的日子,人生旅途上,自己一個人走。」她微笑的說。
「你真是癡心,我不知道女孩子可以做到家你這麼癡心的!」他佩服。
「所以我才說了,有些人天生就是那種從一而終型的,一旦確認了什麼,就怎麼都不會變。」她盯著他的眼睛。「姜國軒,我們是不是說清楚了?你是不是徹底的死心了?」
「我死心了。」他只好說。
「要言行一致,不能只是嘴巴上騙騙人。」她可是很正經八百的。
「瑤璘,你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如果我還要再傻下去,那也怨不得你了!」
「如果你再要癡傻下去,我就和你絕交!」她發出了最後的通牒。
「什麼?!」他可緊張了。
「我寧可連朋友都不要做了!」
「好、好、好……」他真的投降了,不得不屈服。「我全都依了,全部都聽你的,退而求其次。有時候當朋友反而要比當夫妻或情侶來得好,來得永久,我想通了,我寧可當你一輩子的朋友。」
她感動的點點頭,如果愛情無法完美,友情卻能求得長久,也是另一種收穫,她現在已經有了一個一輩子的朋友!
時光飛逝,轉眼數年,駱瑤璘已經從醫學院畢業,也成了赫赫有名的婦產科主治大夫、這些年,除了姜國軒這個莫逆之友,她沒有其他的異性朋友,而在馬廷翔那方面,亦沒有半點消息。
她只好專心在她的事業上。
她只好努力的當一個婦產科醫師。
三十一歲那年,她的舅舅湯懷祖因為心臟衰竭而奄奄一息,臨終前特別要求和瑤璘單獨談談。
「舅舅……」看到自己舅舅這模樣,駱瑤璘哭得眼睛腫得像核桃。
「生老病死……這是人生的必經過程。」湯懷祖自己倒看開了,沒有哪個人能逃過一死,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他的時間到了。
「舅舅……」
「不要哭了,你愈哭我心裹愈難過。」湯懷祖虛弱的口氣。
吸了吸鼻子,駱瑤璘告訴自己要堅強些,在醫院裹,她看多了死亡、看多了病痛,但是,面對的是自己的親人時,情形又不一樣,她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如此的錐心刺痛,如此的令人難以忍受。
「舅舅特別要你留下來,是有些話想要跟你說……」他咳了兩聲。
「舅舅,慢慢說!」
「時間不多了……」
「舅舅——」她的淚水又像壞了的水龍頭,怎麼也止不住眼淚的奔洩。
「從小看著你長大、看著你選擇學醫、看著你成熟、看著你當上婦產科的主治大夫,你一步步的走來,證明了你的能力和你的毅力,瑤璘……你讓我刮目相看!」他握著她的手。
瑤璘不語,只是緊緊的抓著舅舅的手。舅舅在她的生命中也佔了很重要的位置。
「所以……所以我想要把這家醫院留給你,交給你去管理。」湯懷祖氣若游絲的說。
「舅舅,這?!」
「我相信你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可是……」
「瑤璘,我沒有子女,你也像是我的女兒般,把醫院留給你,是天經地義的事,我看不出還有誰比你更有資格接下這間醫院。」
駱瑤璘知道這家醫院是她舅舅畢生的心血,照理,她是要繼續發揚光大的,但她只有三十一歲,她能擔得起這樣的重擔嗎?她能經營得了一家中型醫院嗎?萬一她搞砸了呢?
「舅舅,我不知道……」
「瑤璘,我比誰都瞭解你的毅力和你的決心,十五年了,你依然沒有對馬廷翔忘情,是不是?!」
「我……」
「拿出對他的那份感情,你就可以把醫院經營起來!」
「舅舅……」
「瑤璘,我把自己一生的事業和夢想都交到你的手上,我不要求你把醫院經營得多大,只要它世世代代的延續下去就可以,你可以做到的,你可以……」說完這些話,湯懷祖含笑而去。
駱瑤璘責無旁貸的接下了醫院的管理工作,她將她舅舅的臨終遺言,牢牢的記在心裹,她要讓醫院世世代代的延續下去。
辭了台北的工作,一想到要舊地重遊,駱瑤璘心中就有一股莫名的興奮,還有著些許的感傷。興奮的是,她仍抱著可能會再見到馬廷翔的心理,畢竟這裹是他的根;感傷的是……經過了十五年,這裹已經人事全非,舅舅也去世了。
十五年……
十五年就這麼過去了。
一個人一生中到底能有幾個十五年?馬廷翔為什麼隻字片語都沒有?難道在他的生命裹,她不具任何意義嗎?
暫時的放下兒女私情,現在駱瑤璘的心中只有醫院,時逢醫院缺乏人手,所以她登報徵人,沒想到這一登報,竟得到了馬廷翔的下落。
馬廷翔的求職信就在一大堆的應徵函中被她看到。她看著求職信,雙手幾乎顫抖得無法把信拿穩。十五年了,他又想回到舅舅的醫院來工作;十五年了,他還是記得這家醫院。
那他還記得有一個駱瑤璘嗎?
那個十六歲的小女生?
那個十六歲的小女生,現在已經是三十一歲的成熟女人,他想過她嗎?這是他要到舅舅醫院來應徵的原因嗎?是因為她嗎?
派她的助理打電話聯絡了馬廷翔,要他來面試,她要見見他。
隔天,懷著一顆不安、忐忑的心,駱瑤璘坐在院長的辦公室裹,等著馬廷翔的出現。
十五年了……
十五年的等待,
當院長的辦公室響起了敲門聲,當院長辦公室的門被打開,當他們四目交接的那一剎那,時間靜止了,所有的一切都停頓了下來。
馬廷翔沒有料到自己會見列駱瑤璘,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毫無準備……
「你是瑤璘……」他沙啞的喊。
「嗨!」她的聲音也不夠冷靜。
十幾年不見,馬廷翔依然英挺,雖然已算中年人,但絲毫未添老邁之息氣,反而有著成熟男人的翩翩風度,紳士的風範;唯一不同的是,在他的左眼下方,竟烙下一條深而明顯的疤痕,
對馬廷翔這個意外的變化,駱瑤璘大惑不解,但她沉默不語。
馬廷翔則訝異於眼前這位「小妹妹」的女大十八變。當年的瑤璘是那樣的青澀、那樣的稚氣,不料,十五年後的今日,她卻變得如此成熟嫻雅、風韻逼人,他對她的轉變不禁感到怦然心動。
駱瑤璘是真的長大了。
「好久不見。」他微笑的招呼。
「是啊,好久、好久了……」
「我沒有想到?!」
「我也沒有料到——」她很快的接口。
「坐在院長辦公室的竟然是你,你舅舅呢?」
「剛過世不久。」她感傷的說。
「我……」馬廷翔不禁有絲遺憾和難過。湯懷祖是個好醫生,也是個好院長,他沒想到他已經去世了,世事真是難料啊!
「我可以體會你的心情,舅舅是一個好人,一個正直、為病人著想的好醫生。」她替他說了。
「那你……你坐在這裹?!」
「我是院長。」她擺出專業的姿態。「我還是一個婦產科醫生。」
「你真的……」
他又是意外又是驚喜,駱瑤璘真的當了醫生,而且還是院長。
「馬廷翔,我是個謹守諾言的人,我一向對自己的話負責,不像有些人……」她看著他,眼中有哀怨、有不解、有指責,更有濃濃的愛意,他不該失去聯絡的,不該一消失就是十三年。
馬廷翔苦笑。他當然聽得出、聽得懂她的意思,當年……當年他有一個出國深造的機會,而她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他們的未來幾乎是零。為了她好,為了他們兩個人好,他才斷了和她的連繫,而她好像並不諒解他。
「瑤璘,你恨我?!」他直視她的眼睛,也帶著感慨意味的問。
「恨?!」她露出一個很委屈的笑容:「認識你兩年,和你失去聯絡十三年,你問我恨不恨你,你希望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呢?」
「我只要誠實的答案。」他正色的答。
「誠實的答案……」她的表情突然充滿了恨意。「馬廷翔,在經過十五年以後,你憑什麼向我要誠實的答案?三十一歲的我依然小姑獨處,依然守著我的承諾,你呢?你敢說你是單身?!」
「我是單身!」
「你……也沒有結婚?!」她意外,一個四十二歲的孤獨男人?一個四十二歲的單身漢?
「沒有……但如果說我這些年我一點感情的經歷都不曾發生,那是騙人的,但瑤璘,現在的我沒有一點感情負擔,我是自自由由、輕輕鬆鬆的男人,如果你肯忘了這十三年的了無音訊,或許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他充滿感情的對她說。
駱瑤璘只是—逕的盯著他,沒有立刻說話。她等了他十三年,他等她幾分鐘也是應該的。
「瑤璘?!」
「你什麼時候可以開始上班?」
他訝然一笑。「明天,明天就可以……」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10-7 00:24:40
第五章:
第二天,馬廷翔就成了駱瑤璘醫院中的精神科主治大夫,開始了兩人朝夕相處的日子。
馬廷翔從來沒有追過駱瑤璘,但是,現在他也會守在醫院門口等她下班。十五年了,繞了一圈,看來很多事是命中注定好的。
走出醫院,見到了等待的馬廷翔,駱瑤璘百感交集,一定要浪費十五年他才能瞭解很多事、很多情感嗎?
她本能的一歎。
「希望你不是見了我而歎氣。」
「如果我是呢?」
「那也嚇不走我!」馬廷翔說得好像自己瞼皮很厚,其實這是他欠她的,她應該嘗嘗被追求的滋味,他知道她未婚,知道她目前沒有男朋友,雖然這麼出色的女人被男人「冷落」了,但卻是他的大好機會。
「十五年前你好像不是這樣的?」她不是有意翻舊帳,但等了這麼多年,她至少可以出出氣,嘗嘗被人捧得高高的感覺。
「我是個傻子,我承認。」
她看著他,如果他以為一句自己承認是傻子就能將過往的一切都一筆勾消,那他真是太低估她了;今非昔比,她不再是那個癡情、純真的十六歲小女生,不再是了,她長大了。
小女孩長大了。
「好吧,你是個傻子,那我請問這個傻子,你有什麼事?」她故意冷漠的問。
「我想請你吃飯。」
「我並不餓!」她沒有想到自己也有拒絕他邀約的一天,如果是十五年前,她會興奮得又叫又跳,但現在不是十五年前,而他又「失蹤」了太久。
「但你總要吃飯。」
「我可以隨便吃片麵包,我還帶了好多公文要回家去看,院長並不好當,尤其是一個年輕的女院長。」她拍拍鼓脹的公事包,表示她不是蓄意刁難,她是真的「忙」得沒時間吃飯。
「那我們可以買個大PIZZA,再帶上幾罐可樂;然後我們邊吃,你邊看你的公文。」
她瞄瞄他。
「我在美國深造的時候,常常就是這樣的,一塊大PIZZA解決了一天三餐。」
「還是謝了。」她往前走。
「瑤璘?!」
她停下腳步,回頭。
他走到了她的身邊。「瑤璘,其實吃什麼、做什麼並不重要,我只想待在你的身邊。你可以說十五年沒有你,我還不是過了,但我不管那已經過去的十五年,我只在乎現在,我只在乎我現在的感覺。」
「你最好把我的感覺也列進去!」她以女強人的姿態很強硬的對他說。
「你的感覺?!」
「你不告而別,你沒有任何的音訊,十三年……十三年沒有一個字、沒有一句話,現在你卻在我面前人談你的感覺?!」
他無言。
「你應該想想我的感覺的!」她冷冷的道。
「瑤璘,我記得你說過,不是你等我,就是我等你,而今……而今是可以去印證你的話的時候了,我們已經浪費了十五年,就不要再——」他以為提到這個會比較有勝算,但是,他錯了。
他大錯特錯!
駱瑤璘的反應就像是只生氣的母獅子,只差沒有當場就把他撕成了碎片。
「馬廷翔,你居然還敢提起這個?!你只不過是」湊巧「單身、」湊巧「沒有結婚,你敢指天發誓說是為了我駱瑤璘嗎?是為了我的癡心、我的等待、我的執著?」她毫不留情的反駁他的話。
馬廷翔語塞,理虧的人是他,但由她的反應,他知道,她還是愛著他的,否則她不會如此生氣。
「原諒我,瑤璘,」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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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你的原諒。」
「馬廷翔,我可以原諒你,但是你能賠給我十三年的光陰嗎?」
「我——」
「我可以用我未來的日子,我剩下的所有日子去賠你。」他發自心靈深處的說。
她咬著唇,但已經沒有淚。辦完了舅舅的喪事之後,她就立誓她不要再流淚,人生苦短,苦也是一遭,樂也是一遭,凡事要看開、要能捨,有捨才會有得,她不要再癡。
「瑤璘,給我一個機會。」
「馬廷翔,憑你目前的條件,多的是女人願意給你機會,你又何苦在這裹委屈自己呢?」她並不是真的要傷他、趕他,她只是要出氣。
「我欠你的!瑤璘.」
「不!馬廷翔,你什麼都不欠我。我的癡不是你的錯,我的專情不是你的錯,你什麼都不欠我,就像現在,我也不必為我的冷漠、我的不近人情、我的拒絕而覺得對不起你!」她問心無愧。
「瑤璘,讓我贖罪吧!」
「」無情「不是罪!」
「我可以彌補這十三年來的空白!」
「你當自己是神?!」她潑他冷水。「你能彌補我這十三年來在感情上的空白?!」
「可以!」
「馬廷翔,我不知道你還是一個會說大話的人?!」
「讓我證明!」
駱瑤璘猶豫了,或者說是心動了。這輩子除了這個男人,她明明不可能愛上別人,何不放過他,給他一個證明的機會,畢竟他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了!
「好!我等著看!」她終於說,
「謝謝你,瑤璘.」他露出一個放心而且極具男人魅力的微笑。
馬廷翔證明了。
他把一天當作兩、三天來用,對駱瑤璘百般的呵護、百般的愛憐、百般的縱容,不只是在私人的情感上,連在醫院的公事上,他也處處的幫她;一下了班,就是他的追求攻勢開始。
鮮花、香水、巧克力、小禮物、浪漫的燭光晚餐、感性的散步,他把每一天的時間都排得滿滿的,讓駱瑤璘沒有時間去想她十三年的空白,而經過一段時日之後,瑤璘也的確像個戀愛中的女人。
她真的是在戀愛了。
沒有女人能抗拒得了馬廷翔。
活到三十一歲,這陣子是駱瑤璘最快樂、最無憂、最滿足的時光了,她不知道原來被愛的感覺是這麼的好,日子可以是這麼的亮麗。
當他們手牽手的在澄清湖畔散步時,駱瑤璘忍不住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瑤璘,你又在歎氣了。」
「這是快樂的歎氣。」
「快樂也會歎氣?!」
「快樂也會流眼淚啊,不然」喜極而泣「是怎麼來的?」她嬌嗔的—笑。
「女人啊……」他覺得好笑又無奈。
「說實在的,我不該這麼快就原諒你,但是,想想你是這麼的有誠意,而我們又不年輕了,所以我才會這麼輕易的就放你一馬!」對於自己這麼快的就豎了白旗,她總要找個借口。
「我感激不盡可以嗎?這輩子就讓我為你做牛做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說得多噁心啊,我只希望你的這份心能持之以恆,不要三分鐘的熱度,不要一被原諒了就忘記自己是誰!」她提醒他。
「瑤璘,答應我,不要再拿那過去的十二年來挖苦我!」他求她。
「你活該被挖苦!」
「我的日子……」想到這些年,想到尹如燕,他的表情就為之一黯。「我的日子是一言難盡,苦多於樂,就讓我們都著眼於未來,不要再去想過去了,好不好?瑤璘,那沒有什麼意義!」
「你當初為什麼突然出國的?」雖然聊過去沒有什麼意義,但是,她總要多知道一些這十幾年來的事,她想多瞭解他啊!
「學校早就在申請了,只是沒有想到那麼快就批准下來。」他還是和她談了過去。
「念了幾年?」
「五年。」
「之後,你就留在美國?」
「只留了幾年,然後我就回台灣了。」
「那你……」一想到他並不是最近才回台灣,她忍不住又有氣了。「你明明可以試著和我聯絡的,我的家沒有搬,我的舅舅的醫院也一直在這裹,只要你有心,你不是找不到我!」
「瑤璘……」這會兒輪到他歎氣了。「在我的印象裡,你一直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女生,我沒有想到你也會長大,也會成熟,我只想到自己是個三十好幾的老男人,你真的不能怪我!」
他說得有理,所以她諒解了他,只怪自己認識他的時候太年輕了。
「在台北的醫院做了幾年,想想,還是老家的這間醫院比較適合自己,所以就……」
「馬廷翔,你知不知道自己忽略了什麼沒說?」
「什麼?」
「你的感情方面。」
「瑤璘,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很好奇啊!」
「沒有什麼好好奇的!」
「你這個疤……」她指了指他的左眼下方,她一直忍著不問,但既然他們有心要一起走完這一生,她當然要知道,
她一說到這個疤,馬廷翔的表情就變得非常的不自然,隱約有著痛苦的神色,
「以前沒有的。」
「這個疤讓我變醜了?!」
「不是。」她甜甜的解釋道:「一點也不,這個疤使你多了一種滄桑感,一種男人的成熟、落拓、自負的氣息,一點也不影響你原先的英俊,我只是好奇這道疤的由來,為什麼在眼睛下方,如果再高一點,你的眼睛不就毀了嗎?」
對她的關心,他由衷的感動,但是,他能說出實情嗎?她會接受嗎?
「不能說嗎?」他愈是不說,她就愈是好奇,人就是這樣。
「是不是哪個男人留給你的紀念品?!」她半開玩笑的推測著。「你搶了人家的老婆,還是人家的女朋友,所以那個吃醋、不甘心、怒火中燒的男人就給了你一刀,要你牢記教訓?!」
「瑤璘,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他沒有正面的回答她。
「那麼答案到底是還是不是呢?」她可真是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我出了車禍,」他終於啞著嗓子的說。
「車禍?!」
「只是一場小車禍。」他希望瑤璘永遠都不要知道真相。有時說說「善意的謊言」也是不得已,他必須把傷害降至最低的程度。
「是玻璃?!」她一瞼擔心。
「是……玻璃劃破了我的臉,留下了疤痕。」
「那其他地方……」她關心不已的看著他全身上下。
「都沒有事!」馬廷翔有著好深、好重的罪惡感,他實在不該欺騙她,她是那麼的相信他、那麼的替他著急,而他卻只是在騙她,「瑤璘,不要再提那些過去的事了,我的感情故事也都成歷史,不值得去研究。」
「這歷史多不多啊?」
「瑤璘……」
「我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一個花花公子啊,值不值得我等了這麼多年?!」
「以前不值得,但以後一定值得,瑤璘,我也不是一個會食言的人,我保證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保證你未來的日子只有喜樂,沒有痛苦。」他向她立下誓約,只等好時機再開口向她求婚。
「你說到做到?!」
「當然!」
「好!那我就不再追究你那些」歷史「了!」她要表現得像個成熟的三十一歲女人,儘管她的心裹早就把醋桶打翻了。
「真是謝天謝地!」他故意雙手合十的拜著。
「謝謝我吧!」
經過—年的朝夕相處,彼此漸漸地瞭解、適應,終於在駱瑤璘生日這天,馬廷翔開口求婚了。
「瑤璘,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我……」駱瑤璘知道這—天早晚會到來,但是,真正聽到他開口求婚,她激動得不能自已,無法立刻點頭說好,畢竟談戀愛是—回事,結婚生活在—起又是另—回事,不一樣的。
「你不願意嗎?」他意外的問。
她絕不是不願意,而是婚姻就像是一場賭博,沒有人有絕對的勝算;很多情侶在婚前是天造地設的—對璧人,但是,—結了婚就成了怨偶,恨不得自己今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個人。
「瑤璘,我已經讓你考驗了一年,這一年還不夠證明我對你的愛嗎?」
「可是……」可是,她就是心頭亂紛紛的,無法立刻一口說好。
「你到底有什麼好猶豫的?我們並不年輕啊,瑤璘,我們的愛情長跑已經夠久了。」他真是愈來愈模不清她的心,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知道,可是……」
「你不愛我?!」
「你明知道我愛你,我一直都愛你,否則我不知道已經是幾個小孩的媽了!」
「那你還考慮什麼?!」
「我就是……」她說不上來。
「還是因為我沒有跪下來向你求婚?」他開玩笑的問。如果她真的這麼要求,他會照做,反正是在她的公寓裡,沒有第三者在場,大丈夫能屈能伸,暫時放下男性的自尊也無妨。
「馬廷翔,我不是那種膚淺的女人,你不必對我來這一套!」她懊惱的叫道。
「那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無法點下這個頭?」
「我——」
「大家開誠佈公的說出來嘛!」
最近駱瑤璘耳聞,常有一名女子打電話到醫院來找馬廷翔,基於對他的信任,更因為她曾向他保證過不再去追問他的過去,所以她一直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但既然他提出了結婚,他是不是該先解開她心中的迷惑?
「瑤璘,有話就說,我們之間沒有什麼不能說、不能問的!」
「既然你這麼說……」那她就不客氣了。「那個女人是誰?」
「哪個女人?!」
「最近常打電話到醫院來找你的女人。」
「你——」馬廷翔臉色大變,他不知道瑤璘到底知道多少,但是,光聽她問起「那個女人」就夠教他膽顫心驚,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是我刻意在調查你,或是防著你,是接電話的小妹告訴我的,要我」小心「!」她眨著眼睛的看他。
「她……」
「她到底是誰?」
「是……是一個病人。」
「病人?!」其實駱瑤璘並沒有非要問出什麼,只是接電話的小昧既然提醒了她,如果她不留意、不關心,那未免太辜負了小妹的一番心意。「既然是病人,她為什麼不到醫院來掛號呢?」
「她的情況特殊……」
「馬廷翔,其實我真的沒有什麼意思,只是隨便問問,你和你的病人自然有你們相處的方式,我只是……」
「瑤璘——」
「我只是……」她的喉嚨—緊。「我只是等了十六年,好不容易等到你開口求婚,我的心……人就是這麼奇怪,得不到時拚命的盼、日夜的想,真要得到時,又不知道該怎麼……」
「瑤璘,不要再盼,不用再想,不要不知所措,只要答應嫁給我就是了!」
「你真的想結婚?!」她怕他只是在安慰地,安慰地等了他十六年。
「我想和你共度一生。」
「你真的愛我?!」
「十六年前我不敢這麼說,但十六年後我絕對肯定!」他的眼神熾熱。
「你不會後悔?!」
「我只後悔我沒有早點和你聯絡,後悔我多浪費了這麼多年。瑤璘,我們真的不年輕了,一個月都無法再虛擲!」
她一時悲喜交加,悲的是她和他的確不年輕了,但喜的是至少他們沒有失去彼此。
「說好!瑤璘,請你說好……」
「我……我答應你!」她終於不再有任何的考慮、任何的猶豫,婚姻這回事沒有人能保證、沒有人能預料的,任何人都得賭,包括她和馬廷翔在內,她不能連賭一下的勇氣都沒有。
「你答應了?!」他欣喜若狂,抱著她轉圈子,抱著她又親又吻,在十六年前他沒想到那個小女生會是他一生的伴侶,但是在十六年之後,他肯定這個成熟的女人將是他的妻子、牽手。
「不答應行嗎?」她幽默的聳聳肩。
「的確不行!」
「那婚禮……」
「你要什麼樣的婚禮都行!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是來自醫生世家,而且又是最晚結婚的,很多人都已經放棄要喝我喜酒的念頭,這下,可以好好的炸他們一次,紅色炸彈我這些年接多了,也該是我回本的時候了。」他興奮的自嘲道。
「小而溫馨的婚禮就好,不需要大肆鋪張,弄得人仰馬翻。馬廷翔,我在意的是你這個新郎,不是婚禮!」她再次重申。
「好吧!就小而溫馨的婚禮!」他答應了她,但是嘴上這麼說,心裹可不這麼想,他一定要給她一個永生難忘的婚禮。
他要地是世界上最快樂、最幸福的新娘。
往事歷歷在目,如今卻不堪回首,駱瑤璘一想到尹如燕,本來已決定再也不流淚的她,這會真是淚流成河,她要怎麼去面對未來的生活?她要怎麼去面對自己一顆已經傷痕纍纍的心?
敲門聲響起,駱瑤璘抹乾了淚,她希望是馬廷翔,但又不希望是他,在尹如燕的事沒有解決之前,他憑什麼來見她?!
不管怎樣,她還是打開了門,門一開,她看見站在門外的是唐麗嬪。
「是你?!」
「怎麼?!你不想見到我?!」唐麗嬪微笑的說,看到她紅腫的雙眼,她皺了皺眉。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裹?」
「你老公打電話給我的,說你回娘家了,要我過來陪陪你!」唐麗嬪往她的床沿一坐,
除了娘家,她還能回哪?想到自己幸好有個娘家,為了她接下舅舅的醫院,她父母特地舉家南遷,結束台北的一切,陪她一起住到高雄來,想想……這世上還是有真心真意愛她的人,
和父母相較之下,馬廷翔這個她生活中最親密的人,竟也是傷她最重的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唐麗嬪關心的問。
「我不想談!」
「真的有第三者?」
駱瑤璘不語,她什麼都不想說,說了又如何,只是證明自己傻得可以、笨得可以、愚蠢得可以,她居然相信了馬廷翔婚前所說的,她是個「病人」。
「瑤璘,我是你的好朋友啊!」
「你現在幫不上我任何忙。」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能幫上忙?」唐麗嬪捺著性子。「其實夫妻之間能有哪些問題?就算我沒有結過婚,但我還是可以數得出來、說得出來,我得說一句良心話,你老公很關心你的!」
「關心?!他是內疚!」
「他真的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駱瑤璘點點頭,在自己好朋友的面前,她沒有什麼好隱瞞、好掩飾的。
「他外面真的有女人?」
「而且已經有了小孩。」
「什麼?!」其實這種事一點也不稀奇,在現代來說,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但是唐麗嬪沒有想到馬廷翔也是這種男人!她知道瑤璘和他那十六年來的故事,只是沒料到他還是出了軌。
「我和你—樣意外。」
「你確定?!」
「那女人都已經找上門來,而馬廷翔也向我親口坦承,甚至他」建議「我回娘家,事到如今,我還能替他找什麼借口?!」
「真是……男人難道真的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有!」駱瑤璘幽幽的說:「有兩個,一個已經死了,一個還在某個女人的肚子裹,還沒有出世。麗嬪,你是對的,不結婚是對的、不結婚就沒有煩惱,就不會被男人傷害。」
「這也太……偏激了。」唐麗嬪知道現在不能火上加油,不能加油添醋。
「麗嬪,你不知道我所受的苦,我的心……已經沒有一處是完整的。」
「那你想離婚嗎?」
「我不能讓那個無辜的孩子成為私生子。」
「要是你狠一點的話,你就不要離婚,讓那個小孩成為私生子,給馬廷翔和那個女人—點教訓,至少不要太快就簽字!」唐麗嬪諷刺的說。
「這樣做並不會讓我快樂到哪,我只想早點解決這件事。」駱瑤璘已身心俱疲。
「我真是替你不值,十六年——」
「是啊,十六年了!」
「離婚也好,不是還有一個姜國軒嗎?那個在台北很有名的律師,他是你的莫逆之交,一直默默的愛著你;你看他都三十四、五了,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我看你可以考慮他!」唐麗嬪認真的說。
「麗嬪——」
「以牙還牙啊,教馬廷翔瞧瞧你有的是選擇,他可不是唯一的人選!」
「但我並不愛姜國軒,他是我談得來的老朋友,僅此而已。」駱瑤璘從沒有考慮過這個人。
「朋友可以變情人!」
「我沒辦法……」
「瑤璘,你知道現在為什麼離婚率那麼高嗎?就是因為很多夫妻只是做夫妻,沒有把彼此當成朋友,不知道替對方著想,所以才會有爭吵、猜忌、變心的事發生,如果你的丈夫同時也是你的好朋友,那情況會好得多。」
「這只是專家的理論!」
「你就是不信邪!」
「沒有愛怎麼過一輩子?」
「愛是可以培養的!」
「麗嬪,你沒有真正愛過,你是不會懂的!」駱瑤璘一歎。
「但我總知道太愛一個人也不一定有好下場。瞧你,你癡心、專情有個什麼用?一個懷了孕的女人就可以從你手中奪走一切。」
「不要說了——」
瑤璘已經快崩潰了。
「現代男女已經不講究天長地久,沒有人信這玩意兒了!不是有統計說,女人嫁的第二任丈夫通常比第一任要好、要強,這一定是有道理的。」唐麗嬪的目的只是要她想開一些。
「謝謝你的安慰,你的意思我都懂。」她真的很感謝她這個好朋友。
「瑤璘,有句老話,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來。馬廷翔不是這世上唯一的男人,你應該打破你自己心裡的那個神話,去正眼瞧瞧其他的男人了,不要讓自己像個」棄婦「似的!」
駱瑤璘淒涼的一笑,她已經是一個「棄婦」了。
明知道馬廷翔很討厭自己,但是,為了給自己和孩子—個穩定的未來,尹如燕還是約了馬廷翔出來,
馬廷翔用一種厭惡的目光看著尹如燕,他真的是厭惡透她了,要不是她,瑤璘不會回娘家,他的婚姻也不會瀕臨破裂的邊緣。
「尹如燕,你一直這麼騷擾我又能改變什麼?我不會和瑤璘離婚的!」
「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不是我的問題!」
「馬廷翔,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你——」
「尹如燕,如果你也能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你就不會這樣的破壞我的婚姻、我的生活、我的人生;如果你都不會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為什麼我要呢?」他不能再心軟。
來硬的不行,尹如燕只好試試軟的,試試眼淚、試試弱者的低姿態。
「馬廷翔,算我求你……」她擠出了眼淚,壓低了自己的音量,刻意的軟弱。
「如果是我能幫得上忙的,我一定幫,但你的困難……並不是我所能解決的,如果你要的是錢,我可以給你錢,但你要的不是錢,我是個已婚的男人,我愛我的妻子,我重視我的婚姻,你要的是我無法給你的,我真的很抱歉!」他誠懇的說。
「駱瑤璘要再嫁並不難!」
「我不要她再嫁,她是我的妻子!」
「我求你……」
「再這麼談下去,也談不出個所以然來!」他猛然的起身。
「馬廷翔——」她也跟著起身。
「即使我和駱瑤璘真的無法維持住這個婚姻,我也不會娶你,不會當你孩子的爸爸!」
「我——」
「我心軟過一次,而我付出了代價,但是,尹如燕,我不會心軟第二次!」
這次,尹如燕是真的流出了眼淚,她是真的傷心、真的難過、真的悲哀,她的表情使得馬廷翔無法邁開腳步。不管她的城府再怎麼深,心機再怎麼可怕,這會兒她真的是一個孤獨、無助的女人。
「尹如燕……」
「我真的無路可走了。」她頹然的坐下,聲音頗為淒厲。「除了你,我不知道可以找誰,不知道誰可以救我,我現在是死路一條。」
他又坐了下來。
「那個家……我無法再回去,那個丈夫……我無法再面對,這一切只是一個噩夢,一個我揮之不去的夢魘,我要解脫,我必須解脫啊!」她抓著桌沿。「我必須救我自己啊!」
「你的丈夫——」
「他是個雜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10-7 00:24:59
第六章:
馬廷翔被尹如燕的語氣和表情給震懾住,他只好沉默的聽她泣訴。
「季文淵是個……」
流著淚,尹如燕開始訴說往事。
原來,季文淵是個十足的賭徒,把家產敗光後,便將尹如燕所有首飾和私人的積蓄拿去抵用,並經常在深夜以後酗酒回家時,對她拳打腳踢,施加暴力,最後還要將她賣至風月場所,所以她逃家出走。
但是,因為長期受到季文淵精神和肉體的虐待,她已有精神分裂的傾向,情緒時而穩定;時而暴怒。離家後也辭去了原來的秘書工作,投身在馬廷翔服務的公家醫院中,擔任掛號小姐的工作,又自覺無法控制自己的精神狀況,遂以單身女郎的身份,成為他精神科的病人。
於是,近水樓台,白天是同事,但是醫生和病人的關係,下了班,則是相互關切的朋友,尹如燕醉心於馬廷翔的溫暖呵護,而馬廷翔則迷失於她的楚楚可憐……
馬廷翔聽著尹如燕這般的如泣如訴,不覺呆坐良久。
兩人一時無語。
馬廷翔的思緒也陷入了回憶之中,他也回憶起當初和尹如燕相戀的經過……
那並不是愉快的回憶。
馬廷翔出國深造數年後,回來更加的聲名大噪,便在南部一家公立醫院落腳,成為精神科的主治大夫,由於紅極一時,每天不知道要面對多少病人,但他總能以醫師對病人的態度,表現合宜,從不越軌。
而直到他認識尹如燕的那一天起,他的感情似乎突然有了寄托。
尹如燕的體態略顯單薄,惹人愛憐,尤其是在她的眉宇之間,有股說不出的輕愁,總之,她整個人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少婦氣質。
馬廷翔看著病歷,知道她是醫院中的員上,所以態度又更加的親切。
「你在哪個部門工作?」
「掛號室。」她乾脆的答。
「有什麼問題嗎?」
尹如燕看著馬大夫,她知道他是這家醫院裡最紅的醫生,病人多得不得了,加上天天都可以碰得到面,一想到自己必須說出心中最難堪、最無奈的事,她就有種想要逃的衝動……
一有這個念頭,她立刻起身。
「尹如燕——」他不解的叫。
「我不想看了……」她丟下一句話,準備要離開診療室,
馬廷翔突然一個箭步的擋在她的面前,陰止她去開那扇門。
「既然你已經來了……」
「我……我沒有什麼問題,我……沒有病。」
「你身體沒有病,但是你的心理……」
「我……」她掙扎著。
「既然你都來了,那就把你的問題交給我,好嗎?」馬廷翔非常溫柔又可親的說。
好像被他的話催眠股,她乖乖的回到她剛才所坐的位子。他這種態度,使她更無法說出她的痛苦,她不要他知道她心靈深處所有黑暗的一面。
等她坐定,他也回到自己醫師的位子上,以一種專業的目光看她,他不能讓他自己私人的情緒影響到他專業的判斷。這個女人的身上好像有著很多的謎團,他想一一的解開。
「你有什麼困擾?」
「我……」
「說出來無妨,這些醫療上的對話,只限於你我知道而已。」
「我……」她遲遲的不知道該如何開門。
「尹如燕,相信我,我是個專業的醫生,我可以解決你的問題。」
尹如燕在心裡發笑,他無法解決她的問題,沒有任何人可以解決她的問題,除非是季文淵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但馬廷翔無法使季文淵消失,他只是自以為他是一個無所不能的醫生。
「你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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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遲疑了一秒鐘,她撒下了她的第一個謊言。
「是感情的困擾嗎?」
「不算是……」根本就不是,她沒有感情的困擾,她有的只是一個錯誤的婚姻,她只是嫁錯了人,這是事實,不是困擾!
「那麼是工作?」
「我在這裹很愉快。」
「只剩你的家庭了?!」他笑笑的說,一般的煩惱不外乎工作、感情、家庭這三個原因。
「我很早就離開家了……」
「那麼是你本身的困擾了?!」有些人是有這方面的問題,現代人壓力大,快樂少,容易陷入憂愁中,常會緊張、神經質,有「文明病」的人不少,這也是台灣心理醫生愈來愈多的原因。
「應該是吧……」她漫應。
「你的睡眠狀況如何?」
「我……睡不好。」只要一天不解決她和季文淵之間的問題,她就睡不好覺。
「有服用什麼鎮靜劑嗎?」他問得很仔細,有些人用藥成癖,藥吃多了反而不能入眠,也產生了抗藥性,他並不鼓勵病人服藥、除非是症狀非常明顯的,否則只需要心理輔導。
「沒有。」
「有常常情緒失控、易怒的反應嗎?」
「有!」
「會沒由來的陷入低潮?」
「我一直在低潮中。」她忍不住的說了一句她心裹的話。「馬大夫,我一直是處於低潮中,我覺得我的人生沒有什麼意義!」
「為什麼?」他很好奇的問,想探索她的內心世界。
「有什麼意義?我看不出我未來的希望在哪裹?日復一日,千篇一律的生活,我不覺得生活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她懶懶的一歎,眼神有些空洞,似乎真的對她的生活不抱希望。
「你有過自殺的念頭嗎?」
「常常!」
「常常?!」他的視線忍不住的在她瞼上多停留了幾秒鐘,他在研究她。
「我只是沒有勇氣真的去做!」她嘲笑著自己。「我的膽子並不大。」
「可能是你對人生還有眷戀。」
「眷戀?!」她冷冷的一笑。「我留戀什麼?!我有懼高症,所以我不敢跳樓;我怕血,所以我不敢割腕;我怕沒死成還要洗胃,所以我不敢吃安眠藥自殺;我討厭農藥的味道,所以我拒吃農藥;上吊的死相又太難看,我想不出還有——」
「尹如燕,你花了太多時間在」想「上面了,你為什麼不想些愉快的事?」
「沒有愉快的事!」
「你的童年呢?」
「乏善可陳,」
「青少年時期?」
「一片灰暗。」
「成年以後?」
「痛不欲生。」
「你倒是很會形容你的每一個人生階段。」他以聊天的口吻跟她說,
「因為我的人生就是這樣的了無新意,從小到大,一直是如此,即使我結——即使我結束了我的青春期,我的成人生活也沒有帶給我不同的感受,我真的想不出有什麼稱得上是快樂的事,」她看著他。
「我們已經慢慢的聊出了點眉目。你願不願意定期的接受治療,一個星期一次或兩次,一次—個小時,我們來好好治冶你的心病。」
「這……」她猶豫了一下。
「你真的需要心理輔導,尹如燕,人生只有短短的數十年,你卻過得太苦了,可以不要這樣的,我可以幫助你,我可以幫助你走出黑暗,迎向陽光,只要你肯和我配合!」他誠懇的說。
「馬大夫……」她左右為難,感覺自己欺騙了他,覺得自己利用了他的同情心。
她知道他同情她,不完全是站在一個醫生的立場,他是以一個男人的眼光去看她。
但她不想再躲回陰暗的角落,她要試著過另一種生活,她要看看和季文淵不同類型的馬廷翔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她要探索他。
「好!我願意接受你的治療。」
馬廷翔點點頭。「我叫護士安排時間。」
「真的……會有不同嗎?」
「當然會有不同!」
治療的次數一多,馬廷翔就失去了他專業醫生的立場,他試著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情緒,但他還是掉進了尹如燕撒下的情網,他也知道自己對她的感覺已經超過好奇和喜歡……
他愛上她了。
他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她那沉鬱氣質的吸引,她若即若離的態度,時冷時熱的反應,都令他無法自拔,尤其她的落落寡歡,使他更想將這個比他年輕許多的女人,收在自己的羽翼中,善加珍惜保護。
於是,一對不該相戀的人,就此展開一場驚天動地的戀情。
很多次,尹如燕都想向馬廷翔坦白,但又怕失去他,她只好一直偽裝下去。
馬廷翔什麼都不再深究,不去追問她的過去,不去思考一些疑點,他只是盡情的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秒。
有幾次,他已經心猿意馬、意亂情迷,但不知為什麼,他就是忍了下來,他硬是壓下自己的慾望。
「為什麼?」尹如燕的目光因為激情而顯得迷濛,她想要他,但他就是不肯逾矩。
「我覺得……」
「你明明是要我的!」
「如燕,我們是醫生和病人——」
「這不是理由!」她暴怒的說:「這不是好理由,如果是因為這緣故,我可以不再去看你的門診,那我們就不再是醫生和病人,而是很單純的男人和女人,你說這樣好不好?!」
「如燕,你為什麼不答應我的求婚呢?」他反問她,他對她是認真的。
「我……」她怎能?!她無法嫁他,她已經是別人的太太。
「你的理由又是什麼?」
「不要逼我!」
「如燕,我不是和你玩玩的,我想和你共組家庭,我要你當一個快樂的小婦人,我會讓你不再有想死的念頭,我會照顧你、我會疼你!」抓著她的雙手,他以無比的柔情說道。
尹如燕頗為感動,她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動的情緒了,但她無法回應他的深情,她不是自由身啊!
「如燕,你的心病不是我們之間的障礙,你只是一個」現代人「,你只是比較容易沮喪、比較容易落寞、比較容易絕望,但這些都是小問題,我會幫你克服的!」他信心十足的說。
「廷翔!」她靠在他的懷裹,不讓他看到她瞼上的淚,她好像沒有哭的理由。
「只要我們結了婚,只要你有了我,我相信你會有一份完全不同的生活和人生,你會整個人由內到外,徹底的改變!
「不……」
「你列底在抗拒什麼?」他有些生氣、有些失望,不知道她逃避的原因是什麼?!
「我……我不想結婚,目前我只想談戀愛……」
「如燕,婚姻並不是愛情的墳墓,結了婚我們還是可以談戀愛。你忘了,我是一個懂得人性心埋的醫生,我會讓你時時生活於戀愛中的!」他努力的說服著她,不相信她一點都不心動。
她離開了他的懷抱,他懂得人性心埋,但是他一點都不瞭解她。
「答應我,如燕!」
「我不能!」她猛搖頭。
「是我不夠好?」
「不是!」
「是我不夠愛你?」
「廷翔……」
「你覺得我根本不能給你幸福?」
「廷翔,現在我們不要談這個,好不好?」抹乾了淚,她轉身去面對他。「我們現在快快樂樂的,就維持這種單純的快樂,不要節外生枝了。」
「節外生枝?!」馬廷翔一瞼的納悶。「我不知道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抱著他的腰,她在他的懷裹撒嬌著。「廷翔,不急嘛,多談一下戀愛,情人的感覺一定是比做夫妻好!」
「你怎麼知道?!」
「我——」她一怔。
「你結過婚?!」他故意問她。
「當然……沒有!」她一口否認。「但是,我總有朋友,總有眼睛可以看,總有耳朵可以聽,談戀愛只是單純的談情說愛,一旦結了婚,那些柴米油鹽醬醋茶,小孩的問題、夫妻之間的問題——」
「如燕,你是不是太杞人憂天了?還沒有發生的事你就已經開始煩惱,你忘了嗎?我是醫生啊,至少你不用擔心經濟的問題,至於小孩和夫妻之間的事,我們可以討論、協調的。」
為什麼她就是說不過他,為什麼她就是無法反駁他的話?
「我已經到了適婚年齡了,如燕!」
「再給我一點時間……」
「多久?」
「多久……」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季文淵什麼時候才肯放過她。
「你總要給我一個答案,一個比較清楚的答案,例如一年、兩年……」他愈說,瞼色愈難看。
「我真的不知道……」
他拿起西裝外套,準備離開她的公寓,再談下去,他是無法保證自己的情緒反應,看來,該去看心理醫生的人是他,不是尹如燕。這會兒的尹如燕似乎很確定自己要的是什麼,不要的又是什麼。
「廷翔,你?!」她害怕的看著他。
「我要出去透透氣。」
「不要走!」她嘶喊?
「我需要出去喘口氣!」他沒有看她,他口氣冷淡的說,他的心好煩。
「我不准你走!」她衝到他的面前,抱住了他。「你不能走,如果你走了,我會……廷翔,過些時候我再給你答覆,好不好?不要現在就逼我給你答案,不要現在!求求你!」
馬廷翔的心又軟了下來,看她眨著淚眼的看他,看她那麼激動的嘶喊,他怎麼可能硬起心腸?他做不到!他愛她啊!
「如燕……」歎了口氣,他向她投降。
「我愛你!廷翔!」
「你真是把我的心都揉碎了……」
由於尹如燕始終都不肯答應馬廷翔的求婚,一次、兩次、三次……幾次之後,馬廷翔也不再提起,反正時候到了,自然就能水到渠成。
但是,當有天季文淵出現在他的辦公室時,他才知道她真正拒婚的原因。
西裝筆挺的季文淵,看來儼然是一副紳士的打扮,就算要裝,他也得裝一下,花了頗大的工夫,他才查列尹如燕的下落,更知道尹如燕和一個精神科主治大夫走得很近的消息,尹如燕是他的老婆,說什麼他都要把她給弄回去,她還有利用的價值。
「你是……」馬廷翔不知道這男人為什麼會找到醫師的辦公室來。
「我是尹如燕的丈夫。」
「你是——」馬廷翔張口結舌,深怕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尹如燕是我的妻子!」他換了個方式說。
馬廷翔緩緩的往自己身後的倚子一坐。他沒有想到,他真的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尹如燕已經結了婚,沒有想到她死都不肯結婚的原因是因為她已經結過婚了,她不可能再嫁他!
「我不想用」逃妻「這個字眼,但她真的是我離家出走的妻子。」季文淵用一種哀傷的語氣說著,彷彿他是一個傷心的丈夫。
「我不知道……」馬廷翔喃喃的道。
「她已經出走好一陣子了,我是到最近才發現她的下落,一知道她在這裹,我立刻趕了來……」
「哦……」
「如燕……」季文淵用一種憐愛的口吻說道:「是一個任性的小女人,對平淡、平凡,甚至有些乏味的婚姻生活感到無法忍耐,常常」離家出走「,只是這一次的時間久了些。」
馬廷翔不說話,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話好說,他被騙了,他被尹如燕愚弄了。
「我一直都很縱容哎,一直都很由著她,因為,我是那麼的愛她,我不想讓她不快樂……」背對著馬廷翔,季文淵的瞼上是惡意的笑。「但是這一次……她真的過分了些,而且……」
馬廷翔有種被指責的感覺,但他依舊是默不吭聲,這會兒他沒有資格也沒有任何立場說話,是他傻得和有夫主婦談戀愛。
「馬大夫,你和如燕……」
「我們是……朋友。」
「只是朋友?!」
「那你以為呢?」馬廷翔正視他!
「我聽到的可不是這樣!」
「我和如燕……是醫生和病人、朋友的關係,我們並沒有……」馬廷翔問心無愧的表情。「我們並沒有任何——」
「我相信你,馬大夫。」季文淵一臉信任的表情。
「我說的是實話。」
「我相信你的人格。」
馬廷翔又無話可說的沉默了下來。
「如燕是一個很有味道、很有魅力、很能引出男人保護欲的女人,很多男人都會情不自禁的愛上地,就像我,我第—眼見到她時就愛上了她,並且立誓非娶她為妻不可!」季文淵回憶的道。
「你們……」
為了取信於馬廷翔,季文淵由他的手提箱裹拿出了他和尹如燕的結婚證書和一些家居的生活照片。
「你看!」他將相片和證書遞給了馬廷翔。
馬廷翔的手有些顫抖的接過。
「我們不是沒有過快樂的時光,你可以看相片,瞧她笑得多燦爛!」
馬廷翔看了,心裹更是亂成了一團,這是鐵證如山。
「但如燕這個女人沒有耐性,她要刺激、要新鮮、要日子天天不同,但怎麼可能?我們都是凡人啊,所以,我每隔一陣子就得拿著證書和照片來尋長我的」愛妻「。」他苦笑。
無言的,馬廷翔將證書和照片還給了季文淵,他不需要再多的證據,他已經知道所有的事實。
季文淵小心翼翼的把照片和證書收到他的手提箱裡,然後他抬起頭看著馬廷翔。
「你愛她?!」
馬廷翔把頭轉開。
「這我並不意外,很少男人能逃過如燕的手段,她是一個很有心眼的女人,她一定把你騙得團團轉,是不是?」季文淵同情的說。
「我不想——」
「不要怪她,她只是……」季文淵攤攤手:「她並不是個多壞的女人,她只是無法安於平淡的生活,所以,我始終沒有和她離婚或拋棄地,只要她累了、倦了、膩了,總會」倦鳥歸巢「。」
「很少男人有你這麼寬厚的胸襟和肚量。」馬廷翔面無表情的說。
「誰教我愛她?!」
「不管她……不管她再怎麼離譜,不管她再怎麼荒唐,你還是要她?!」
「我想,如果你真正的去愛一個人,你就不會去計較太多,畢竟愛一個人就是要讓她快樂,只要她快樂,我受點委屈又何妨?」季文淵可以當選本世紀最有風度、最大方的男人。
「你真了不起!」馬廷翔由衷的說,
「或許是傻!」
真要說傻,最傻的人應該是他馬廷翔,還虧他是一個心理醫生,他居然沒有看出尹如燕的真面目,居然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那麼,我可以帶她回去嗎?」季文淵很客氣、很有禮貌的問。
「她是你的妻子,你當然可以帶她回去!」
「你不會——」
「我有什麼資格?!」馬廷翔低沉的口吻。「我有什麼說話的權利?她可能碰到的是一個暴戾、愛吃醋、心胸挾窄的男人,有你這種丈夫,是她的幸福,如果她聰明,她應該知道珍惜!」
「馬廷翔,你是個不錯的男人,你應該配一個比尹如燕好的女人!」
馬廷翔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忘了尹如燕吧!她不適合你,她也不可能屬於你,只要想清楚了這一點,你會釋懷的,再說,你自己是一個心理醫生,你一定能很快恢復的,對不對?!」說完這些話,季文淵走出馬廷翔的辦公室,
「你要相信我!」
「出去!」馬廷翔不假辭色的表情。「跟你的丈夫回去,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廷翔——」尹如燕大叫。
「尹如燕,我不想再聽更多的謊言,我已經被你耍夠了,你走吧!」他指著他家的大門。
「我可以解釋!」
「你還想解釋什麼?」
「我是有苦衷的!」
「那季文淵不是你的丈夫?」
「是——」
「你是不是離家出走?!」
「我——」
「那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他從來沒有大聲吼過她一句,他一直都小心、呵護、溫柔的待她,但是他錯了:「你是個可惡的女人!」
「你不知道我和他的情形?!」她急著要解釋。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你是一個滿口謊言,專門騙男人的女人!」
「我不是!我不是!」她像發狂了般的大吼大叫。「我不是,我有難言之隱,我不是蓄意要騙你的,我們婚姻不幸福,季文淵是一個可怕又可惡的男人,如果不是這樣,我為什麼要逃離他?」
「尹如燕,你到底還有多少的謊言?」馬廷翔不再相信她,對她也不再有任何的柔情。「我見過你丈夫,我和他談過話,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出他是個怎麼樣的男人,你該好好珍惜你的幸福的!」
沒有預警的,尹如燕瘋了似的狂笑了起來,她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但她的笑聲是悲哀的、自憐的、無法置信的。
「你居然相信他?!」她質問著馬廷翔。
「難道我該相信你?!」
「我以為你的心理學念得很通,你不是精神科的主治大夫嗎?你為什麼看不出他的偽裝?」
「我看不出你的偽裝!」
「我沒有騙你!」
「你從一開始就騙我!」
這一點尹如燕沒有辦法否認,但她還是要為自己辯白。「除了我已婚的事實,其他的我都沒有騙你。你根本不知道季文淵的為人,他有著可怕的心機——」
「尹如燕,是你有可怕的心機!」他糾正她,完全否定了她。
「你中了他的毒,上了他的當,季文淵是一個——」她被他的表情嚇住了、
「我不想再聽,尹如燕,任憑你說破了嘴,我都不會再相信了。被騙過一次可以原諒,如果被騙第二次,就只能怪自己的智商了。」
「聽我說!相信我!」
「再也不了!」
看著馬廷翔的表情,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尹如燕,我們之間已經完了!」
「廷翔——」
「結束了!」
「我不會和一個有夫之婦糾纏不清,尹如燕,你應該回到那個深愛你的丈夫身邊,不要再說什麼,就讓這一切隨風而逝吧!」他決絕的道。
「那個邪惡的男人,那個可怕的男人,他不毀了我,他不甘心,他不看到我發瘋,他不會如意的,他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為什麼?」尹如燕咒罵著季文淵,她的表情咬牙切齒。
「尹如燕,你真的是令人失望透了,你是一個病態的女人……」馬廷翔心痛的說。
「季文淵才是病態的人,他是個十足的惡棍,他天生是個演員,你被他唬住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病得這麼嚴重!尹如燕,你不值得季文淵對你那麼好!」
瘋狂的揮舞著拳頭,尹如燕不知道如何是好?!「廷翔,我要瘋了!我要被你氣瘋了,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你只見了他一面,你竟相信他?!難道我們這一陣子的相處,我還得不到你的信任?!」
「尹如燕,你早就毀了我對你的所有信任!」他冷漠的說。
尹如燕己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她的目光四處的搜尋著,當她發現到茶几上擺著的一把水果刀時,她突然瘋了似的衝了過去,一把抓起水果刀,就要往自己的身上刺,她已經瘋了。
「你要幹什麼?!」馬廷翔大叫,衝上前要阻止她,和她搶著水果刀。
「讓我死!」她猛力的掙扎著。
「你真的瘋了!」
「我要死!活下去已經沒有意義!」
在兩人爭奪之間,水果刀的刀鋒不慎劃過馬廷翔的瞼部,在他的左眼下方留下了一道傷口,那傷口正汨汨的流著血,讓人有種不忍目睹的感覺,那血一滴滴的滴到地面上,慢慢的形成了一灘。
「廷翔?!」她見列這種場面,驚惶的大叫,她不是有意弄成這樣,她不是有意的。「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要——」
「你走吧!」他並不在意瞼上的傷口,他只想和她斷得乾乾淨淨。
「我……」
「尹如燕,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什麼,從此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廷翔……」她整個人像被撕裂了般。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10-7 00:25:21
第七章:
在醫院中休養了一陣子,趁尹如燕回去和季文淵解決問題時,馬廷翔悄悄的辭去了醫院的職務,另謀新職,他要尹如燕找不到他……
思緒緩緩的回到現在,而尹如燕還是找到了他。
「季文淵真如你所說的這樣?」聽完了她的告白,他平靜的問。
「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痛恨的說。
「但是——」
「馬廷翔,你是個精神科的大夫,有些人可能是雙重人格的,即使是穿著西裝,即使是人模人樣,還是有可能是個衣冠禽獸的,是不是?!」她知道季文淵很會做戲,只是沒料到他可以騙過馬廷翔。
「他是個賭徒?」
「什麼都賭,你所能想到的賭博方式,他全部都會!」
「還酗酒?!」
「賭和酒是不分家的。」
「他還對你……施加暴力?!」如果尹如燕沒有騙他,那他還真是看走眼了。
「那是你無法想像的暴力。當他粗暴、發怒起來時,他會抓著我的頭去撞牆,會想把我推下樓,會把我打得奄奄一息的,在他下手的時候,我不是他的老婆,我只是一個出氣筒而已。」
馬廷翔難過的不出聲,他不知道尹如燕所受到的是這種不人道的對待。
「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他想把我賣到風月場所,」尹如燕目露凶光的說。
「他可能只是嚇嚇你,不會有丈夫?!」
「不會有丈夫這樣對待自己的妻子?!」她一哼。「那你就錯了,馬大夫,真的有男人這樣對自己的老婆,他沒錢,他需要錢,只好在我的身上動腦筋。」
「你的家人——」
「我的家人早就不管我了。」
「那他的家人也……」
「沒有人管得了他,大家早就對他絕了望、死了心,家產分了以後,個人有個人的家庭,自己的天空,這年頭,手足之情淡得很,大家能獨善其身就不錯了,哪還有餘力去管什麼親人?!」尹如燕看破了人情的冷暖,這社會就是這麼的現實。
「你還是可以報警!」他就不相信沒有辦法可以治得了季文淵。
「報警?!你知道警察怎麼說嗎?」清官難斷家務事「,除非我真的被賣到了風月場所,否則他們只當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不合、說說氣話而已,他們根本不受理,還好心的勸合不勸離。」
馬廷翔一個凝重的深呼吸。
「你能想像我的日子是怎麼樣過的嗎?」她沉痛的問著他。
他搖搖頭。
「馬廷翔,那不是正常人能忍受的日子,隨時提心吊膽,隨時生活在一種不安、恐懼中,不知道他下一步會怎麼做?不知道他又有什麼新花樣、新點子?那種無法預卜生死的恐懼,會把人給逼瘋的!」尹如燕並沒有誇大事情的真相。
「所以……」
「所以我離家出走了。」
「這樣就能解決問題嗎?」
「至少我不是坐以待斃!」她的眼中恢復了些精神,「至少我不是任人宰割,只要我離他遙遠的,只要他找不到我,我就會有安全。」
「這只是逃避、消極的做法!」馬廷翔不表贊同的說。
「那我又能怎樣?!殺了他嗎?你知道我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她尖銳的喊著。
「當然不是這種極端的方注,一定有——」
「馬廷翔,你又在講理論了……」她諷刺著他。「方法、道理人人都會說,但是對事情卻一點幫助都沒有、我不逃就只能等死,逃了,至少還有一絲絲的希望,為了這一絲絲的希望,我願意睹上我自己!」
馬廷翔的心糾結在一起,這—刻,他真的有無所適從的茫然感。
「對你……我不是有意要欺騙,我也不想讓自己陷下去,但是……」mpanel(1);
「你明知道你這種楚楚可憐、憂鬱、哀傷、落寞的氣質很能吸引男人,你一定知道的!」他忍不住的譴責她。
「但我是真的憂鬱、哀傷、落寞,我不是裝出來的啊!我的婚姻、我的人生,甚至我的未來,完全沒有一點希望,我能不憂鬱、不哀傷、不落寞嗎?我是真的需要看精神科!」她為自己辯護。
「但你不該欺騙我,如果你一開始就告訴我實情,說不定我早就幫上忙了,現在政府有很多機構和單位可以幫助像你這樣不幸的婦女!」他關懷的說,不可能對她做到無動於衷。
「可是,現在已經太遲了……」她悲哀的說,的確是來不及了!
「不會遲,尹如燕,不會嫌遲,你現在還能行動自如,表示季文淵還不能奈何你,你可以——」
「他奈何不了我是有原內的!」
「什麼原因?」
尹如燕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還看不出來嗎?」
「你——」他也看著她的肚子。
「我永遠都擺脫不了他了,除非我拿掉孩子!」
馬廷翔—驚。
「或者,是我給孩子找到另—個爸爸!」
「孩子是季文淵的?!」馬廷翔有些訝異的問。
尹如燕憤怒的點點頭。
「但是你對他——」
「兩個多月前,他酒醉回家,回家後又找我麻煩的對我拳打腳踢,拿出你來大作文章,接著……我的力氣比不上他,我又沒有辦法把他推開,所以才會留下了這個孽種!」她面無表情的道。
馬廷翔只能對她寄予無限的同情,其他的……他真的使不上力。
「我考慮過要拿掉孩子,但孩子畢竟是無辜的,孩子有什麼錯?我能因為可惡的季文淵就奪走—條小生命的存活權嗎?」
「你當然不可以拿掉孩子!」
「但是,我能把孩子生下來嗎?」
「沒有人是天生的壞蛋、惡人,說不定有了孩子,季文淵他會——」
「我都不作夢了,為什麼你還要作夢呢?」她一個歎息,嘲弄馬廷翔的天真。
「你把季文淵想得太壞了!」馬廷翔也是勸合不勸離。「而且,你低估了一個小生命的影響力,當了父親,說不定會徹底的改變他,把他導向正途,這才是你該一賭、一搏的!」
「馬廷翔,你說得可容易了,如果這孩子又成了他對付我的另一個武器呢?」
「你想得——」
「我的手上已經沒有籌碼了!」她嚷著:「如果季文淵真的還有一點可取之處,我不會連一點機會都不給他,但他的確是個人渣!」
馬廷翔能說什麼?
「他永遠部不會改變的!」
「那你現在想怎麼樣?」
「我需要你幫我!」她迫切的說。
「我也想幫你,但看看你是怎麼對我的?」他忍不住的一陣憤慨。「你可能已經毀掉了我的婚姻,瑤璘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到我的身邊,為了你自己的利益,你就可以置別人的幸福於不顧嗎?」
「我……」尹如燕也有些後悔,但她實在顧不了那麼許多,她要考慮到肚子裹的小孩啊!
「你傷害到了一個善良、堅真、單純的女人,你知不知道她等了我多久?十六年……十六年來她不曾動搖、不曾改變心意過,但是,你的許多舉動,已經毀了她對我的愛和信任!」
「對不起……」她終於說出道歉的話。
「說這句話於事無補!」
「但我是走投無路啊!」
「現在則是我無路可走!」他的情況並不比尹如燕強到哪裹。
「你可以娶我!」她熱切的建議。
「你忘了我們兩個都是已婚的身份嗎?」
「你可以和駱瑤璘先辦」假離婚「,然後帶著錢,我們一起面對季文淵,看在錢的份上,看在你是我肚子裡小孩的父親份上,他說不定會放過我!」尹如燕想得太可笑、太天真了。
「如果反而讓他找到了勒索我們的借口,你想他還會答應離婚嗎?」他提醒她。
「這——」
「留著你和小孩來勒索我,豈不是更有利可圖嗎?」他比她冷靜多了。
尹如燕的表情很複雜,像快要失控了似的,她沒有想到這個辦法有漏洞,沒有想到這個辦法行不通,她一直以為只要馬廷翔出面了,那就萬事OK,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看來她真是在作夢。
「尹如燕,扯上我是沒有用的,非但不能幫上你的忙,反而會使你陷入困境!」
「我沒有想到……」
「你太衝動了!」
「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我的肚子會一天天的大,再不要多久,我就無法瞞過季文淵的眼睛了!」她急得哭了出來。
「我想幫你,但……」
「一定有什麼辦法的!」她急切的看著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
看著尹如燕的反應,馬廷翔的心中也不免有著矛盾的懊惱,如果當時他可以看出季文淵的真面目,如果他聽了尹如燕的解釋,說不定在那時他可以幫上忙,也不至於演變成現在這樣……
如果說他心裹對尹如燕沒有虧欠,那是假的,他覺得是他把她又推回到火坑裹。
一個是曾經相戀卻無法結合的可憐女子。
一個是溶化他冰凍心靈的美麗妻子。
置身在這兩個女人之間,令他不知如何是好,一時還真是心亂如麻,理不出頭緒。
看著馬廷翔每一個瞼部表情的變化,尹如燕知道自己是在強人所難,她只是給他出了一道大難題,一道他根本解決不了的難題。
「我看我還是把小孩拿掉好了!」她幽幽的說。
「不可以!」
「至少只是我自己一個人受苦!」她認命了。
「不行!」
「馬廷翔,你盡力了,我不會怪你,對我所帶給你和駱瑤璘的困擾,我在這裹深深的向你們致上歉意,我錯了!我不會再打擾你們的,你放心,我可以自己解決這問題。」她起身。
「坐下!」他突然的命令道,
「你?!」她反而吃驚了。
「我不會袖手旁觀的!」
「但是你也沒有辦法啊!」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我只知道你不能去把小孩打掉,不管是站在小生命的立場,或者是你現在的身心狀況,你都不適合去做墮胎的手術。
「但是……」她又坐了下來。
「給我幾天的時間,我會給你答覆的!」
「馬廷翔,你……你可以不鏜這淌渾水的!」
「尹如燕,我已經管定了!
鄭小芹是姜國軒律師事務所裡的助理秘書,二十出頭,但是反應靈敏、工作賣力,是姜國軒不可或缺的左右手,沒有了她,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應付事務所裹的一些瑣碎小事;他知道事務所少不了鄭小芹,但他卻不知道鄭小芹暗戀他許久。
事務所裹的同仁由於只注意到鄭小芹女強人、男人婆似的強悍、俐落作風,卻往往忽略了她的清秀、她的女性恃質,其實她打扮起來是非常的溫柔、非常的漂亮、非常的有女人味,只是……
打從一進姜國軒的律師事務所,她就愛上了品性敦厚、毫不市儈、毫不勢利、毫不冷漠的姜國軒;她喜歡他的忠厚、他的實在、他的平穩作風。
偏偏他的心是在一個婦產科醫師的身上,這是眾所皆知的事實。
而且還是一個已婚的婦產科女醫師。
姜國軒走出他的辦公室,筆直的朝鄭小芹的辦公桌走去。
「幫我訂機票!」
「去哪?」鄭小芹有些迷惑,她明明記得這幾天並沒有安排他到任何的外縣市。
「高雄。」
「高雄?」
「我要去一趟高雄。」
鄭小芹的表情一垮,她知道那個婦產科醫師是高雄一家醫院的院長,也知道他們常有聯絡。那個女醫師未婚時,姜國軒有事沒事的就往高雄跑,這點她可以理解,但現在那個女人都結婚了,他還想怎樣啊?!
「去高雄幹嘛?」她故意的翻著她的行事歷,一副她很忙的樣子。
「有急事!」姜國軒從電話裹就可以聽出駱瑤璘的不對勁,不去一趟他不會安心。
「晚上你有個很重要的會議,是律師公會所舉辦的,你不能缺席!」她淡淡的提醒他。她阻止不了他的癡情,但總可以提醒他什麼事比較重要。
「一次會議不算什麼,我的事更重要!」姜國軒向鄭小芹解釋著。「你可以找其他的律師去,我想沒什麼大不了的;要不然你就說我突然生了重病,隨便編個理由嘛!」
「癌症怎麼樣?」她皮笑肉不笑的說。
「你真風趣!」他哈哈一笑。
「你不是生了」重病「嗎?」
「但是癌症……」
「這樣才逼真、才能叫人相信啊!」她損著他,氣他這個呆頭鵝。
「換個別的吧!你這不是在詛咒我嗎?」
「你自己建議的啊!」
「你……」他搖頭一笑,「算我怕了你,拜託你編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替我圓一下場,真的是有重要的事,瑤璘的語氣很不尋常,而且又是在她的娘家找到她的,我怕她和馬廷翔之間有什麼問題。」
對駱瑤璘和馬廷翔這兩個名字,鄭小芹是一點都不陌生,她太常聽到,有事沒事,姜國軒就會在她的耳邊說著這兩個人的事。
「姜大律師,就算有事,也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你去湊什麼熱鬧啊?你不怕自己成為第三者,成了破壞人家婚姻的惡人嗎?」她用玩笑的口吻警告著他,其實她說的也沒有錯啊!
「得了吧!我和駱瑤璘是十幾年的老明友了!」姜國軒才不這麼想。
「朋友就不會變成敵人嗎?朋友就不會變成人家婚姻裹的絆腳石嗎?!」
「小芹……」他看著她。「你怎麼這麼偏激呢?」
她只是白他一眼。
「我關心老朋友可沒有錯,法律更沒有限定說,女人結了婚以後就不能和老朋友聯絡、交往。如果男人可以有紅粉知己,女人為什麼不能有青山之交?現在是男女平等的時代!」姜國軒可理直氣壯了。
「為了駱瑤璘,你就講男女平等,如果你真講平等,可以從我們的事務所做起,以後,就不要當女人是次等公民,得替你泡咖啡、送文件、接電話、跑腿、打雜,好像是你的免費女傭一樣!」她發起牢騷。
「小芹!你扯到哪兒了?!」
鄭小芹一愣,她的確是過了頭,明明是在討論姜國軒和駱瑤璘的朋友關係。
「我不知道你心裹有這麼多的不平?!」姜國軒以一種迥然不同於以往的目光看她。
她只好聳聳肩。
「你是我的助理秘書,一堆大大小小的事,我不找你要找誰?!」
「是啊!不找我,你還能找誰?!」她冷冷的應。
「我不能沒有你啊!」
鄭小芹沒有感動得痛哭流涕,她知道他少不了她,但絕不是在感情上,只是公事而已。
「你是不是有心事?」
她直想罵他一句白癡。
「是不是太累了?!」
這會兒鄭小芹真希望自己有一支仙女的魔棒,看能不能把他點醒,難道他看不出她之所以對這家律師事務所這麼盡心盡力是因為他?!
不是沒有人挖角,不是沒有人要以高薪挖她跳槽,但她都不為所動,為的是什麼?他為什麼不用他那當律師的腦子好好的想想?
「姜大律師,有時我真懷疑你有什麼當律師的本錢?!」她苦歎。
「我才不瞭解你,我只不過說要去一趟高雄,只不過是要你訂個機票,瞧瞧你的反應,好像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的。幸好,我是去看老明友,不是要去偷情!」他有些冤枉的說。
「偷情?!」她斜斜的看他一眼。「不是每個人都有偷情的本事!」
「我不和你辯了,記得幫我訂機票,告訴我起飛的時間!」他逃回自己的辦公室。
鄭小芹差點折斷自己手中的鉛筆。
她到底有沒有機會?
他到底會不會醒悟?
拿起電話,心裹是又怨又氣,她到底是哪一點比不上那個婦產科醫師?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襯衫和牛仔褲,或許她該改變一下形象了,或許她該像個女人,不要再當男人婆……
一邊撥著電話,她一邊想著。
唐麗殯拿著壓舌器,看著這名小女孩的喉嚨,然後用聽筒聽了聽她的前胸和後背,接著地將聽筒往桌上一放。
「有沒有流鼻水?」
「有一點點。」小女孩嬌憨的聲音和表情。
「咳嗽呢?」
小女孩馬上咳了兩聲。
唐麗嬪一笑,發現小女孩的爸爸也笑了。由於通常帶小孩來看病的是媽媽,要不然就是爸、媽一起來的,光是爸爸一個人的倒是少見,所以她忍不住的多看了這名男子一眼。
這男人有著粗獷的氣息,很性格的一張瞼,也很沉默、幾乎沒有話,他只是用一種憐愛、呵護、疼惜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女兒,光是這一點,就教唐麗嬪覺得很窩心,現代的父親通常沒有什麼時間可以陪子女。
「你沒有發燒,所以不需要打針,只要拿些藥回去吃就可以了。」
「不用打針?!」小女孩興奮的問。
「不用,你想打嗎?」她故意問。
「當然不想!」小女孩立刻又搖頭又搖手,看看病歷,是一個只有五歲大的小女孩。
「她最怕打針了!」小女孩的父親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且很有磁性。
「小孩子通常都怕打針!」唐麗嬪笑著補上一句,在病歷表上寫下症狀和處方。
「醫生阿姨,我要咳嗽藥水!」小女孩好像很有經驗的說。
「但是,你的喉嚨並沒有發炎,氣管也還好啊!」
「我喜歡喝咳嗽藥水!」
「她喜歡喝咳嗽藥水!」楊廷逸微笑的解釋。「這小妮子和其他小孩不同,特別喜歡喝咳嗽藥水,有時候醫生並沒有開這處方,她都會主動要求,她把咳嗽藥水當成好喝的飲料了!」
「咳嗽藥水對小孩的身體是沒有傷害,但是喝多了……」唐麗嬪看著小女孩。「楊品先,你要改掉這個習慣哦!」
「我不喜歡喝牛奶!」楊品先宣佈,
「那可以喝果汁啊!」
「爸爸說果汁喝多了會蛀牙。」
楊廷逸笑笑,他的確是不喜歡給女兒吃太甜的東西或是喝太甜的飲科,他要她吃新鮮的水果;現在的飲料裡都添加了不少的人工色素,咳嗽藥水至少還安全一些,所以他沒有阻止女兒。
「品先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有時我都說不過她!」楊廷逸無奈的一笑。
「好吧,那阿姨只開半瓶的量給你。」
「謝謝阿姨。」
「最近的溫差比較大,很容易就會得感冒,你現在的感冒不是很嚴重,不過,你要小心些,不要再被其他的小明友傳染了。」唐麗嬪告訴著楊品先,也是說給小女孩的爸爸聽。
「我會注意的!」楊廷逸說。
「要媽媽記得早晚多給你加件衣服。」
「阿姨,我沒有媽媽!」
唐麗嬪正在寫東西的手一停,她本能的看向小女孩的爸爸。
楊廷逸沒有說什麼,他只是撫弄著女兒的頭髮,眼中儘是關心和寵愛,好像他雖然無法給她一個媽媽,但他會給她其他的一切。
「媽媽上天堂去了!」楊品先平靜的說。
「我太太過世了。」
「過世了……」唐麗嬪喃喃的道。
「車禍。」楊廷逸依然很平靜的表情。「已經死了兩年了。」
「那你……」她看著他們父女。
「我自己獨力照顧這個小孩,時間一久,也就沒有什麼不同,習慣了。」
唐麗嬪知道當一名醫師一定要冷靜、客觀、超然,但是,當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個喪偶又獨力撫養、照顧自己女兒的堅毅男性時,她的心中塞滿了一種她無法言喻的柔情和感動,有情、有愛的男人不多了。
「你自己一個人可以……」明知道自己沒有問的理由,但她就是忍不住的脫口而出。
「白天她上幼稚園,下了班我再去接她,如果我臨時有什麼會議或是急事,再請我的母親或是岳母去看一下,所以沒有什麼問題。」楊廷逸說得輕鬆。
「你……真了不起。」
「我是她爸爸啊!」
「沒想過托給可靠的人照顧嗎?」她知道自己不該多嘴,但她管不住自己的舌頭。
「她已經失去媽媽了,我不想讓她再失去爸爸。」
「楊先生……」她發現自己好想哭。
「這沒什麼,我只是在盡我最基本的責任而已,而且和女兒相依為命的感覺滿好的!」他微笑的說,拉著女兒的手。
唐麗嬪以一個深呼吸來平靜自己的情緒,她一直以為自己看多了生老病死,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再被任何事給感動,但這個男人的確是令她有了一番完全不同的感受,他讓她想到電影中「西稚圖夜未眠」裹的那個癡心男主角。
「楊先生,既然你必須父兼母職,那這陣子……」她強迫自己回到醫生的身份上來。「你要特別注意楊品先的健康,感冒的病號很多,常常快要好的時候,又會再被傳染到。」
「謝謝你,大夫,我會注意的。感冒打不贏我的,品先一有小毛病,我不是馬上就帶她來看了?!」
「你的態度是對的!」
「謝謝你了,大夫。」楊廷逸牽著女兒要離去。
「阿姨,再見!」小女孩甜甜的說,煞是可愛、稚氣、天真,
「最好別在這裹再讓我見到你!」唐麗嬪溫柔的說:「不可以感冒、不可以生病,你要健健康康的!」
「那我就看不到你,喝不列咳嗽藥水了啊?!」小女孩聰明的說。
「楊品先……」唐麗嬪啼笑皆非。
「先先!」笑罵了女兒一句,楊廷逸和她點了點頭,然後和女兒一起消失在診療室外。
唐麗嬪的一顆心久久無法恢復平靜,她知道地還有下一個病人,她知道她沒有時間也不能分心,但是,這對父女的形像已牢牢的刻在她的心坎上。
見到姜國軒,駱瑤璘的反應是平靜的,她並沒有太多和老朋友見面的喜悅。
姜國軒可以感覺到事態的嚴重,和瑤璘十幾年的交情,她要不是碰到了很大的困擾和難題,她不會這麼冷淡。以前他每次來高雄,總是得到她熱烈的招待和歡迎,但這一次不同。
「我是不是來錯了?」他有些自嘲的問著她,其實不問,光是看她的表情,他就能窺知一、二了,她的瞼上佈滿了烏雲,皺紋好像在這一陣子多增加了好幾條,人也整個憔悴了不少。
「很抱歉我不能熱情的歡迎你。」她向他道歉。
「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事!」她一瞼的倔強。
「瑤璘,我是姜國軒,我是你十幾年的老朋友啊,你如果有事就該告訴我,我就算幫不上忙,也可以給你出點主意啊!」他熱誠的道。
「如果我要離婚,我會找你!」
「好啊!那我就又有機會了!」他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逗她開心。
「姜國軒……」她的眉頭頓時舒展了不少,他真是她十幾年的好朋友。
「馬廷翔外遇了?!」
「姜國軒,我真的不想談,如果你真的是個老朋友,如果你真的想替我分憂解勞,那就不要和我談馬廷翔的事,我要暫時忘了這個男人,說不定有天我將永遠的忘了他!」駱瑤璘平靜的說。
「你還有我啊!」
「你還不死心啊?!」她帶著他,來到家裹的後院,吩咐傭人送上兩杯果汁。
「瑤璘,你結婚以後我都沒死心了,更何況你現在有可能會恢復自由身,教我怎麼死心嘛?!」他朝地眨眨眼。「海枯石爛,天長地久,我都要一直癡癡的等下去,總有一天——
「別讓我一輩子良心不安了!」
「那就成全我多年的夢想啊!」
「姜國軒……」
「說說笑話嘛!」
「其實按你目前的身價,你應該是個黃金單身漢,為什麼還不結婚呢?」她已經不知道催了他幾次。
「結婚?!談何容易啊!也不能說結就結,誰都想從一而終,幸福一生,但現代人……難啊!我不想冒險,那些女人也不想冒險,大家都不笨,所以我看我得一直拖下去了。」他並不著急。
「你想太多了……」
「看看你和馬廷翔好了,經過了十六年,原本以為是喜劇收場,結果喜劇才演到一半,馬上就?!」看到她快翻臉的樣子,他閉嘴了。
「我幫你介紹女朋友好了!」駱瑤璘隨口說:「高雄條件好的女人不少。」
「台北也不是沒有,我只是……」他看著她。「太懶了!」
看著姜國軒,駱瑤璘想到自己實在不該如此對他。
「姜國軒,今晚我豁出去了,咱們好好的去瘋個夠。吃浪漫的法國餐,然後去KTV唱歌;再到夜總會去跳舞,我為什麼要躲在家裹暗自垂淚、悶悶不樂?!不!我要開心,我要瘋狂的玩個夠!」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10-7 00:25:39
第八章:
回到家已經是凌晨三點多,駱瑤璘欲留姜國軒住下來,但是,姜國軒要趕野雞車回台北,事務所的事不能丟下,不管怎樣,他們有一個極為快樂的夜晚,她說到做到,真的放鬆了自己一晚。
只要一想到馬廷翔和尹如燕的事,她就勸自己要及時行樂,癡情的人是傻瓜,她在那兒痛苦得要命,他們卻快要—家三口幸福、快樂的在—起了,多不公平啊!要不是和姜國軒太熟,不想害他,不然,她也要嘗嘗「出軌」的滋味,她要「體會」一下馬廷翔的心情。
搖搖晃晃的走近娘家的大門前,翻了皮包半天的找鑰匙,她知道自己有點醉了,否則不會手在皮包裹撈了數次,還是沒有找著鑰匙。
正想把皮包拿近眼前尋找時,忽然一隻手臂抓住了她找鑰匙的手。
她渾身一顫,汗毛直豎,心想,可能是什麼搶劫之類的事,正想放聲大叫時——
「是我!」
她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才反應過來,然後,她以一種盛怒的神情面對他。
「放開我的手!」
馬廷翔鬆開了她,但他瞼上的表情並不會比她好看到哪去,甚至是更難看。
「馬廷翔,你是什麼意思?」她暴怒的質問著他,不去考慮什麼風度、涵養的問題。
「我才要問你,你是什麼意思?!」他的語氣也很冷漠、冷酷。
「我又怎麼了?!」
「現在幾點了?」
「三點……」她看了下表。「三點四十九分!」
「是凌晨的三點四十九分,不是下午的三點四十九分!」他明確的告訴她。
「我知道啊!」她的瞼上有一種報復的笑容,原來,復仇的滋味是這麼的甜美。他可以一整夜的和尹如燕在外面鬼混,為什麼她不能找自己的快活?
「再看看你穿的是什麼衣服!」他又找到理由。
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這件黑色連身,在膝蓋以上十公分的緊身小禮服,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事實上,她覺得這件小禮服很優雅、很性感、很引人注意、很能表現她高佻的身材。
「這件衣服美得很!」她仰頭瞪他。
「太短、太緊、太貼身了!」
「正適合我!」
「瑤瑤!」他叫了她的小名。「你是一個醫生,是一家醫院的院長,你不是什麼影星、明星的,更不是……不是交際花,你穿成這樣,又玩到半夜三、四點,是不是太不像話了些?!」
「不像話?!」她嗤之以鼻的表情。「在你指責我的同時,你有沒有反省一下自己,當你三更半夜出去,直到天要亮才回來時,你又像話嗎?」
「我是——」
「因為你有好理由?!」
「瑤瑤,我可以解釋,我和尹如燕是——」
「我已經不想知道了!」她倔強的表情。「我決定不再束縛自己,我要放自己自由,再不要為你傷心、為你落淚,我已經找好了律師,我會成全你們的。」駱瑤璘一不做二不休的說。
「誰說要離婚了?!」既然他已經和尹如燕講開了,他就更沒有理由離婚。
「我。」
「我不會答應!」
「這又是為什麼呢?」她嘲諷的瞄著他,「因為你想腳踏兩條船?你想享齊人之福?」
「不是這樣的,我和尹如燕……如果你肯跟我坐下來好好的談,我可以把整件事的始末告訴你,事情完全不像你所想的;尹如燕不是什麼致命的第三者,她只是一個可憐的女人。」馬廷翔飛快的說。
「可憐的女人……」駱瑤璘重複,「她是可憐的女人,那我是什麼?可惡的女人?」
「瑤瑤——」
「不要叫我瑤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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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瑤!」他上前去抓住了她的肩。「我愛你,我並沒有背叛你,事實可以證明——」
「證明什麼?!」她用力的甩開了他的手。「事實只證明了你是一個對婚姻不忠、對妻子不忠的男人!」
「我不是!」
「你就是!」
「三更半夜的……」馬廷翔看了看四周:「我們不要吵醒別人,我們到別處去談,哦……我錯了,我們應該回家,你該回家了!」
「回家?!」她自憐的一笑:「回哪個家?我的家在這裹!」
「這裹是你的娘家!」
「別忘了是你叫我回來的!」
「當時……」要不是怕尹如燕會傷害瑤璘,要不是怕尹如燕會有什麼驚人之舉,他又何必叫她回娘家。他有苦衷的,但是瑤璘顯然並不相信他,顯然一個機會都不給他。「我可以解釋的!」
「你以為我還會再相信你的話?!」她真想給他一個耳光,他真當她這麼好哄、好騙?!
「尹如燕是——」
「馬廷翔,如果你和尹如燕可以好好的建立一個家庭,一家三口快樂的生活在一起,那也不枉我成全你們的一番美意。我是個堅強的女人,我自己可以過得很好的!」她大聲的說。
「駱瑤璘,我從來不知道你可以這麼的冥頑不靈!」馬廷翔耐心漸失。
「我冥頑不靈?!是你一手造成的!」
「你根本不給我說明真相的機會!」
「我早就給過你機會,但你一次又一次的令我傷心!」她指著他的胸。
「那麼再給我一次機會!」
「免了!」說完,她轉身。
馬廷翔將她拉了回來,並將她的身體壓在她家的大門上,他自己則整個人貼向了她,他要治她的頑固,他要教訓她的無理取鬧。
「瑤瑤,我真的受夠了,難道你以為我就沒有承受心靈上的煎熬嗎?」他大罵。
「你的報應!」她扭動著、掙扎著。
「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想知道!」
他知道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他強吻上她的唇,只有這樣才能免去爭執,只有這樣才能澆熄他們心中的怒火,吻就是最好的溝通語言,他要瑤璘知道他愛她,一直都沒有變。
駱瑤璘在怒氣之外只感到一陣的天旋地轉,只感覺到由馬廷翔身上傳來的體熱,他的身體在悸動著,她的也是,不管有再多的埋怨和憤怒,身體是騙不了人的,他要她,她亦要他。
「瑤璘……跟我回家!」他沙啞、性感、充滿情慾的聲音。
「我……」
「好久了……」
「我——」一陣汽車的喇叭聲讓駱瑤璘整個清醒過來,她在做什麼?她居然就在她家的大門口和他溫存,準備投向他的懷抱?
她的自尊?
她的堅持?
她的理直氣壯呢?
「不要再想用你的身體來征服我!」她使出全力的推開了他。「馬廷翔,這是最卑劣的手段。我的身體或許會原諒你,但是,我的智慧和腦筋可不!而且一次」做愛「又能扭轉什麼?尹如燕已經有了你的孩子了,你就和我離婚,給她和孩子名分吧!」
「孩子不是我的!」他正大光明的說:「孩子是她丈夫的!」
「既然是她丈夫的,她為什麼要賴給你呢?」駱瑤璘氣得聲音發抖。
「一言難盡——」
「連你都很難自圓其說,是不是?!」她拉正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你回去吧!我的律師會去找你的,除非你答應離婚,否則我不想再見到你,如果你敢再靠近我,我就報警!」
「真要這麼絕?!」他的身體和他的心都漸漸的冷下來。
「怨不了我!」
「瑤璘,我盡力了!」他也有脾氣、也有他男人的尊嚴要顧。
「我也是!」這—次她毫不費力的就找到了鑰匙,沒有半秒的拖延,她打開門進屋,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她真的是死了心、絕望了。
望著緊閉了的大門,馬廷翔終於黯然的離去,難道他和駱瑤璘真的走到了盡頭?
站在一大堆咖啡的面前,唐麗嬪正細心的比較著品牌,她並不是個咖啡狂,但是,她一向只買精緻、有品味的東西,所以即使要花上一點時間,她也一家一家的比較成分、出產國家和口碑。
醫生這個職業的休閒時間不多,但她還是盡可能的抽出時間來逛超市,她是個奇怪的女人,對超市的興趣大於衣服和化妝品,她不一定買來吃,不一定買來用,但她喜歡在超市購物、閒逛的感覺。
「醫生阿姨……」
唐麗嬪一怔。
「醫生阿姨,在這裹!」小女孩甜美、稚氣的聲音。
唐麗嬪轉過身,看到了那對令她印象深刻的父女,他們也來超市買東西。
「嗨,楊品先!」
「你記得我?!」楊品先意外又驚喜的表情。
「我怎麼可能忘了你這麼可愛的小女孩?!」
楊品先聽了只是一直開心的笑著。小女孩就是這麼的單純、這麼的容易滿足。
「我是揚廷逸!」這下他不能不自我介紹了。「唐大夫。」
「叫我唐麗嬪吧!」
「你自己一個人來逛超市?」楊品先看看唐麗嬪四周的問。
「是啊!我自己一個人!」
「要不要和我們一起逛?」
「先先!」楊廷逸出聲阻止著。「唐大夫……唐阿姨說不定……說不定並不願意和我們一起逛,有些人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的,像姑姑啊!」
「沒關係!楊先生。」唐麗嬪還樂得有這個機會。「三個人比較熱鬧,品先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其實,醫生的生活滿單調的,有個小孩的笑聲和嘻鬧聲是令人愉悅的,請讓我加入你們。」
「我只是怕你不知道要怎麼拒絕一個聒噪的小女生。」楊廷逸對這個唐大夫的感覺不錯,她似乎是一個很有愛心、很有耐心的女人,現在這種女人不多了。「先先有時很煩人的。」
「不會吧?!」唐麗嬪看著楊品先。
「不會!」楊品先馬上答。
「你的臉皮還真厚!」楊廷逸無限憐愛的數落著女兒。
「阿姨,我會很煩人嗎?」
「當然不會!」
「我的臉皮厚嗎?」
「比牆壁薄一點。」唐麗嬪開玩笑的說。
「先先,阿姨是在笑你!」楊廷逸說。
「壞壞!阿姨壞壞!」
三個人開始逛起了超市,就像是一家人般,由於唐麗嬪並沒有下廚的習慣,所以在生鮮部門時,她只是冷眼旁觀,而由楊廷逸買東西的神情看來,那種駕輕就熟的模樣,似乎很會做廚房的事。
來到了微波爐專賣的一些冷凍食品類時,則就是看唐麗嬪表現的時候了,她買的都是一些微波處理的食品,這樣方便省事。
「難道你從不下廚?」楊廷逸忍不住的問,她到底是怎麼過活的?
「一方面是沒有時間,一方面也是我不會。我頂多洗個碗,煎個荷包蛋,炒個飯,弄個紫菜湯,其他的……」她的瞼微微的泛紅。「不要笑我,不是每個女人都是天生的好廚子。」
「不怪你,現在能下廚房的女人不多了。」他替地解圍。
「你倒是很在行的樣子!」她指了指他推車裹的那些菜。
「我也不是天生的廚子,是經過—番的磨練。」他淡淡的說:「我的妻子過世以後,我和先先吃了好一陣子外面賣的便當和自助餐,但我知道這樣長久下去不是辦法,所以我就開始學習怎麼煮菜。」
唐麗嬪動容的一笑,沒有說什麼,她動容的原因是,他並沒有因為吃的問題就再給自己找一個老婆、給楊品先找一個媽,反而是自己主動的學做菜。
「開始時並不容易,男人家嘛,但是,時間可以造就一個人,加上我旺盛的企圖心,我可不能讓先先餓著,自己做菜既乾淨又衛生,久而久之,我就成了一個好廚子了。」他自豪的說。
「希望哪天可以嘗嘗你的手藝。」她看著他,若無其事的說。
「你真的想吃我做的菜?」
「爸爸很會煮菜的!」楊品先在一邊幫腔。「比媽媽還會煮!」
「真的?!」唐麗嬪詢問著他。
「我太太——過世的太太,是個文字創作者,她會做菜,只是不喜歡把太多時間花在那方面。」
「但她還是一個好妻子?!」
「她絕對是一個好妻子!」
「所以你一直沒有再娶?」唐麗殯的舌頭又再一次不受她控制。
楊廷逸望著她,一時沒有回答。
「對不起,我不該——」
「不!很多人都問我為什麼不再娶,我還這麼年輕,先先又這麼小,我的屋子裹應該再有一個女人,畢竟死去的湘蓮是無法再照顧我們父女了……」
「湘蓮……」唐麗嬪本能的重複。「好美、好雅、好詩意的名字。」
「就像她的人一樣。我也不想孤孤獨獨的走完我一生的旅程,畢竟先先會長大、會嫁人,只是……只是我不知道再去哪找一個像湘蓮這樣的妻子。」他充滿懷念口吻的說道。
唐麗殯眼眶一濕,現在要找像楊廷逸這樣的男人才難呢!或許都要絕種了。
「爸爸,阿姨,不要只光顧著說話,我的肚子好餓,我們去吃炸雞,好不好?」楊品先不甘寂寞的說。
「當然好!」唐麗嬪想也不想的說。
「唐小姐,你真的有時間……」
「我有!」
「不要不好意思拒絕——」
「我有時間,我真的有!」唐麗殯牽著楊品先的手。
楊廷逸不再說什麼,難得先先喜歡這個醫生阿姨,她從來沒有喜歡過醫生,但是這個唐麗嬪教先先破了例,或許這就是緣分吧!於是,三個人一起走向結帳處,要不是分開算帳,他們還真像一家人。
幾經勸說之後,尹如燕終於接受馬廷翔的安排,到他友人的一家私人醫院待產。
尹如燕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她不得不接受馬廷翔的照顧,他說得對,眼前最重要的是把孩子生下來,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如此順他還有一個原因,說不定……說不定他們的感情可以死灰復燃,她還是有希望的。
每隔三、五天,馬廷翔總會到醫院來探望她,看看她有什麼需要;另一方面也是要安撫她可能煩躁的心,躲躲藏藏的日子並不好受,他們必須防範季文淵,不能讓他發現她的下落。
如果沒有馬廷翔的精伸鼓勵和扶持,只怕尹如燕早就撐不下去了。
「廷翔,我真的很慚愧!」在醫院的花園裹,尹如燕突然對陪著她散步的馬廷翔說。
「慚愧什麼?」
「我可能已經毀了你的婚姻……」
馬廷翔笑而不語。
「毀了嗎?」
馬廷翔還是不說話,他知道他和瑤璘之間現存很大的距離和鴻溝,但是,他說什麼都不會離婚,只要他們繼續維持一天的婚姻關係,他就一天不放棄希望,他不要失去駱瑤璘.
「她知道我們的事嗎?」尹如燕輕聲的問。
「我試著告訴她,但是她不肯聽,」
「她一定很恨我。」尹如燕苦笑。
「我想她真正恨的人是我。」
「廷翔……」尹妞燕深深的悔意。「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不然,我不會——」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他一直很納悶她的神通廣大。
「我是無意間在—本醫學雜誌上看到你和婦產科名醫駱瑤璘結婚的消息,上面有你們醫院的名稱,我打到查號什去問電話,這就是我能找到你,能出現在你婚禮上的原因。」她平淡的說。
「看來,我還真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馬廷翔不能怪尹如燕。
「我以為,也希望你能幫我,至少看在過去的情分上,說什麼我都不願意再回到季文淵的身邊,他不知道會對我做出什麼事!」
「你不可能逃一輩子啊!」
「逃一天是一天……」尹如燕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躲他一輩子,但在還沒有想出一勞永逸的辦法之前,她只能躲,「說不定哪天他會轉了念頭、決定放過我;也說不定他會看上另一個女人……」
「有這個可能嗎?」
「我總要抱著希望。」
「如燕,你想你有沒有可能上法庭去告他虐待?!」馬廷翔知道玩狠的他們比不上季文淵,所以只能走法律的途徑。
「我沒有證據啊!」
「當他對你使用暴力時,你為什麼不到醫院去驗傷呢?又不是只有一次!」
「我怕……」尹如燕搖頭。
「你怕什麼?」
「我怕被人家笑。」
「笑?!」馬廷翔大惑不解。
「我怕被人家笑說是我自找的。現在的法律偏向保護男人,這又是個父系社會,丈夫是天、是神,妻子受點委屈、受點打罵算什麼?!我怕去驗傷只會自取其辱!」她哽咽的說。
「你錯了,如燕,再也不是你想的那樣,現在的人已經知道重視家庭暴力這個問題,丈夫對妻子施暴更是不被允許的。不同了,時代不同了,社會型態也不同了,女人是受到保護的!」
「是嗎?」
「你早該站出來的,如果你第一次被打時就知道保護你自己,憾事就可能不會發生第二次。」
她垂下頭。
「如燕,你自己要為今天這樣的發展,負一些責任。」他說公道話。
「我是受害者啊!」
「是你讓你自己成為」受害者「的!」
「廷翔,難道我該為今天的這一切負責嗎?」尹如燕不平的叫。
「現在論誰是誰非已經沒有什麼用,眼前只能彌補可能造成的遺憾,我只希望你能平安的把小孩生下來,不要再有突發狀況。」
她摸著已經微凸的小腹,瞼上有著母性的溫柔。
「不知道瑤璘……」馬廷翔突然一臉的沉思,他多希望自己能當爸爸。
「你希望她懷孕?!」
「我們都不年輕了!」
「是啊……」尹如燕苦楚的一笑。「現在給我這麼一攪和,你們夫妻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和好如初。廷翔,如果事情能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不會這麼麻煩你的!」
「如燕,我不怪你,至少現在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恨意,或許是老天要給我和瑤璘多一些考驗,只要我不簽字離婚,瑤璘就還是我的!」馬廷翔現在只能先留住瑤璘的人,至於她的心……
「如果我和駱瑤璘談談……」
「如燕,不要,不要再節外生枝了,如果她都不肯聽我的解釋,又怎麼會聽你的解釋?!」
「同是女人——」
「你們兩個現在可是」情敵「啊!」
「廷翔,我哪夠資格當駱瑤璘的情敵,我根本無法和她相提並論;根本不可能從她的手中搶走你的,是不是?!」尹如燕倒還有自知之明。
「如燕,我們的那段情……早就過去了,或許根本就不曾真正的存在過。」
「廷翔!我愛過你啊!」
「我也曾經」愛「過你,只是我愛的那個」尹如燕「,只怕並不是現在的你。」他坦白直言。
「廷翔……」她心碎的喊。
「今生我們不可能了。」
「那來生呢?」她問著自己。
有過和駱瑤璘那瘋狂的一晚之後,姜國軒又重新燃起了信心,開口閉口的提著高雄、提著那個婦產科醫師、提著那美妙的一晚,他的囂張態度看在鄭小芹的眼裹,只差沒有拿根針縫合他的嘴。
為了徹底的改頭換面,她穿起長裙、窄裙,穿起可以表現曲線的衣服;她塗上胭脂,化了淡妝,足踩五公分高的高跟鞋,這一切都是為了引起姜國軒的注意,但他像瞎了眼似的,毫無所覺。
鄭小芹不知道駱瑤璘的魅力在哪裹;一個三十幾歲的已婚女人竟能讓姜國軒如此的神魂顛倒,那她是不是該一頭撞死算了?!
「小芹,幫我想想,想想一個三十二歲的女人會想要什麼禮物?」姜國軒這個「粱山伯」什麼人不好問,偏偏問上了鄭小芹。
「擦額頭皺紋的。」鄭小芹冷冷的說,繼續打她的字。
「但是,駱瑤璘臉上沒有一絲皺紋。」
「那麼減肥藥不錯!」
「瑤璘很瘦的!」
「很瘦……」鄭小芹就不信駱瑤璘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女人。「那就送她彈性內衣好了,瘦的人通常沒有什麼胸部,給她增添點女性信心。」
「瑤璘胸部很豐滿的!」姜國軒老實的說,想起她穿那套黑色小禮服的模樣。
「你怎麼知道?」鄭小芹嚴厲的問。
「看她穿衣服就知道。」
「你的眼睛……不規矩,難道你不知道非禮勿視嗎?」她生氣的說。
「我只知道秀色可餐。」姜國軒反應並不慢,他反駁著鄭小芹。
「你……下流!」她不是有意要這麼罵,但是,一想到姜國軒的目光一直流連在駱瑤璘的胸部上,她就老大不舒服。她的三圍也不差啊,為什麼姜國軒就很少正眼看她?!太差勁了!
「我是正常男人啊!」
「那你怎麼不看我?!」
「看你?!」姜國軒的視線移到鄭小芹的胸部上,但隨即義轉開他的目光。「鄭小芹,你是吃錯了什麼藥?!居然做這樣的建議?!」
「你不是正常的男人嗎?」
「我……」他記得自己說過這句話。「我是正常的男人沒錯,但是,欣賞女人是出於一種本能,不是人家刻意要求的,哪有女人像你,居然叫男人看你的胸部,你真是……不倫不類!」
鄭小芹知道自己不該做這樣的提議,她只是被他氣得昏了頭。
「不開玩笑,你覺得送鮮花怎麼樣?」姜國軒在不知不覺中依賴著鄭小芹、信任鄭小芹。
「老套!」
「那糖果或巧克力呢?」
「你不怕她吃太甜得糖尿病?」
「首飾呢?不要太名貴,但是,也不能太寒傖,你覺得戒指怎麼樣?」
「求婚啊?!別忘了,她還是別人的老婆!」
「那……」姜國軒實在想不出要送什麼了,原來,送禮是一件如此麻煩的事,讓人想白了頭髮。「小芹,你幫我想想,最好是你買好了再向我報帳,你們女人比較知道女人要的是什麼。」
「我們要的是有情郎!」
「那我算啊!」姜國軒興奮的說。
「你的」有情「,用錯了對象。」
「是嗎?」
「姜國軒,你有沒有想過……」她迂迴的提醒他。「如果你用這樣的深情去對待」另一個「女人,說不定那個女人會……會對你」生死相許「。」
「哪個女人?」他呆呆的問。
「你四周啊……」鄭小芹只差沒有報上自己的姓名。「說不定有人正暗戀你,而且暗戀你好一陣產了。」
「有嗎?」他看著事務所裹的女性員工。
「有哦!」
姜國軒只知道自己還算個夠格的單身漢,但是,「暗戀」?!誰會暗戀他呢?現在都二十世紀末了,他不相信還有這種含蓄的女人,不是流行「愛就要大方的說出口」嗎?他可要問個明白。
「小芹,是誰啊?」他小聲的問。
「你自己不會找啊?!」她避開他的視線,一連打錯了三個字。她要自己沉住氣,不能先露出自己的底牌,否則,她還能在這個事務所裹混下去嗎?「其實你是個好男人,你心裹清楚。」
「但我已經名草有主了啊!誰不知道我暗戀著一個女醫生,十數年不變!」
「姜國軒——」鄭小芹沒轍了。
「如果我知道這個人是誰,我一定要勸她三思。我對駱瑤璘的愛已經根深柢固,即使我和瑤璘沒有結果,只能當一輩子朋友,我還是不可能對其他的女人動心,希望那個女人不要浪費時間。」
鄭小芹的鼻頭一紅,她低著頭,「專心」的看著資料,不去看他。
「先不談這個,還是談禮物吧,我明天要下高雄。」他的心思永遠都在駱瑤璘身上。
「買花吧!」她萬念俱灰的說。
「太老套了!」
「那就買糖吧!」
「不是太甜會得糖尿病嗎?」
「戒指!」
「又不是求婚!」姜國軒的手在鄭小芹低垂的頭前晃了晃。「專心點好不好,好也是你說的,不好也是你說的,你要幫我拿主意啊!」
「我希望你不要去!」她抬起頭來看他。
「小芹!」他不解。
「如果你非去不可,那就送什麼都一樣,只要你有一顆真心,即使你空手,她也會張開雙手的歡迎你,但是姜國軒,有天你會後悔的,你會恨你自己有眼無珠。」她不再理他。
「小芹……」他更加納悶了。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10-7 00:25:59
第九章:
唐麗嬪知道自己是在戀愛,這感覺強烈得令人無法忽視,連週遭的人都對她投以一種異樣、祝福的眼光,唐大夫墜入愛河了。
駱瑤璘也看出來了,但是當她知道對方是個喪偶的男人,又帶著一個五歲大的女兒時,瑤璘臉上掛著問號。
「麗嬪,真是不可思議!」
「所以我說是緣分。」
「你一向的論調——」
「那只是一向的」論調「,碰上楊廷逸、楊品先,什麼論調都不再是論調了。」唐麗嬪知道自己平日的論調,她不怎麼相信愛情、婚姻,對男人的態度是嘲諷多於關心,但現今不同了。
「這個喪偶的男人這麼有魅力?!」
「他令我折服。」
「哪方面?」
「每一方面。」唐麗嬪一說起楊廷逸,就毫不吝惜她的讚美。「我不知道現在還有這麼堅毅、這麼癡心、這麼深情的男人,他簡直不像二十世紀的人類,我不可能再碰到一個像他這樣的男人。」
「他知道你對他的好感嗎?」瞧麗嬪說得眉飛色舞,但那個姓楊的反應呢?
「應該知道吧?!」唐麗嬪猶豫了一下。
「麗嬪,」應該知道「和」知道「之間有一大段的距離哦!」瑤璘提醒她。
唐麗嬪和楊廷逸父女自從那次在超市巧遇後,他們常一起出遊,她也經常到楊家去吃飯,儼然就像一家人。他們似乎並不排斥她的加入,而她也很喜歡和他們在一起,沒多久,她就墜入情網了。
事情就是這麼的簡單;不簡單的是,楊廷逸並沒有強烈的表示出他的好感,他對她像個老朋友般,也歡迎她的出現,但是,沒有提到「題外話」。
「我……瑤璘,他是個深愛妻子的男人。」
「他妻子已經過世了,但她永遠活在他的心中。」
「也就是說,他並不打算接受其他的女人,接受另一段的感情?!」駱瑤璘直指事實。
唐麗嬪悶不吭聲。
「麗嬪……這不像你的個性。」
「我知道這不像我的個性,平日的我是心高氣傲、眼高於頂,挑男人比挑什麼都苛,但是……」一碰上了真愛,她也只有「改變自己」。「但是楊廷逸值得我放棄我的驕傲。」
「如果放下驕傲能贏得愛情,那我百分之目的鼓勵,但是——」
「他沒有說討厭我啊!」
「但他也沒有說愛你啊!」
「瑤璘,我很滿足現狀。」
「我知道你戀愛了,每個人都看得出來,但是那個楊先生知道嗎?」
「我說我滿足現狀,不一定要讓他知道啊,這樣沒有負擔的相處,對我和他都好。」
「麗嬪,有天你會要求更多的!」
「會嗎?」
「有天你會想要成為正式的楊太太;你會想和他生兒育女,但萬一他和你並沒有同樣的感覺時,你說你受得了嗎?」駱瑤璘假設狀況的說。
「我……」
「你是愈陷愈深,他則依然保持超然的狀況,到時傷心的,是你。」
唐麗嬪一時沒有想到那麼遙遠的事,但瑤璘提到的狀況她可能會碰到,可是,莫湘蓮在楊廷逸的心中是那麼的根深抵固,她怎麼都不可能連根拔起啊,她無法和一個死人對抗。
「我沒見過那個楊先生,照理是不該這麼武斷的,但是,我看你那麼快的就將自己投入,不到幾個月的時間像變了個人似的,我擔心啊!我們這種年紀的女人,禁不起感情的摧殘!」駱瑤璘因為馬廷翔而身心憔悴,她不忍看麗嬪也是這種下場。
「我總不能直接問他愛不愛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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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暗示。」
「暗示?!」
「至少試探一下他的心意。」
「不好吧?!」
「麗嬪,如果他真的不想再婚,如果他只想和他的女兒相依為命,那我勸你盡早抽身。」
「我怕我……離不開他們。」
「麗殯,再堅強、再理智的女人也需要愛情,你現在可以很灑脫、很看得開,但是,五年、十年以後呢?那時你還瀟灑得起來?」
唐麗嬪在醫師休息室裡走來走去,她在思考駱瑤璘的話。
「如果情況對你不利,如果那個深情、癡心、堅毅的男人怎麼都不可能愛上彌時,你就不必再浪費你的時間了,麗嬪,我們都沒有時間好浪費了,我……我決定和馬廷翔離婚了。」駱瑤璘冷靜的表情。
「什麼?!」唐麗嬪一呆。
「你好像很意外?!你不是一直贊成我和他離婚的嗎?」
「那時,我還沒有戀愛啊!」
「這和你戀愛有什麼相干?」
「你明明還愛著馬廷翔,離婚——」
「麗嬪,就因為我還愛著他,所以我要成全他,成全他和那個女人。三角關係必須痛苦三個人,如果我退出了,情況會單純很多。」駱瑤璘真是情到深處無怨尤,到這時還替馬廷翔著想。
「但這樣會苦了你……」
「我已經叫姜國軒下來了。」
「真要離婚?!」
「求解脫啊!」
「真能解脫嗎?」
「賭一下了!」
姜國軒陪著駱瑤璘出席南部的一個醫師餐會,一方面是當她的男伴;一方面是討論離婚的細節,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有幫駱瑤璘辦離婚手續的一天,但是他挺開心的,至少瑤璘又快是大家都可以追求的自由之身了,表示他亦有機會。
「看你滿面春風的樣子,你在興奮什麼?」駱瑤璘一邊和熟人打招呼,一邊低聲的問他,
「我從來沒有這麼高興的想要替人辦離婚手續。」他笑呵呵的道。
「當心馬廷翔知道你的想法而扁你一頓。」駱瑤璘有些擔心的說。她曾向馬廷翔解釋她和姜國軒的友誼,但姜國軒在馬廷翔的心裹一直是個威脅。
「誰扁誰還不知道!」
駱瑤璘知道一會兒可能會碰到馬廷翔,趁此機會,她想把她和他之間的事做個了斷。事情再拖下去顯然毫無意義,而尹如燕的肚子應該很大了,她總不能教尹如燕穿著孕婦裝走進禮堂。
遠遠的,駱瑤璘看到馬廷翔一個人獨自走進會場,想到上次見面情形,她的心情一陣緊張。
「他來了!」姜國軒也看到了。
「我來說!」
「我是你的律師!」
「你只在幫我辦離婚手續時才能出聲。」
「這豈不是——」
馬廷翔已經筆直的朝他們走來。兩個月不見,他似乎消瘦了一些,西裝穿在他的身上顯得有些大,鬍子沒有刮乾淨,頭髮過長,眼神太犀利,怎麼看,馬廷翔都像個為情所苦的人。
「瑤璘,姜國軒。」
馬廷翔保持風度的先打了聲招呼,但是當他看到姜國軒時,他的目光狠狠的掃過姜國軒,好像在怪她為什麼帶他來。
「嗨!」基於禮貌,姜國軒不得不和馬廷翔握手,這男人奪走了他最愛的女人。
「怎麼有空到高雄來?」
「為了瑤璘,我都有空。」姜團軒存心氣馬廷翔的笑著說。
「是啊,瑤璘好大的面子。台北、高雄往返一趟,就算是坐飛機也要花上一段時間,你們的友誼可真是令人打心裹」欽佩「。」雖然是在跟姜國軒說,但是,他的視線卻瞟向了駱瑤璘.
「這次我再怎麼忙都得過來,瑤璘需要我啊,這事還真非我不可!」他得意洋洋道。
「什麼事?」馬廷翔冷冷的問,心裹有一種不祥的頂感,他知道姜國軒是個律師。
「瑤璘要——」
「我自己說!」駱瑤璘不再沉默,畢竟她才是這件事的主要關係人。
姜國軒攤開手。
「你要做什麼?」馬廷翔逼問。
「我要離婚!」
「你——」
「這是我找姜國軒來的原因。我要和你結束婚姻關係,還你自由。」駱瑤璘正視馬廷翔的眼睛,反正這是遲早的事。
「我和你說過,沒有離婚!」馬廷翔冷硬的道。
「馬廷翔,今天是你先背叛了瑤璘,是你先對不起她的,她提出離婚並不過分,而既然你已經不愛她,你為什麼不把她讓給懂得珍惜她的人去愛她呢?!」姜國軒鎮定的說。
「你什麼都不知道,瑤璘也是,她沒有理由跟我離婚!」馬廷翔冷酷的看了姜國軒一眼。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駱瑤璘將姜國軒推開,自己去面對馬廷翔。「你看不出我是在成全你嗎?我什麼都不會要,不要你的贍養費;不要你的生活費,你什麼都不用付!」
「瑤璘,你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你以為我和你窮耗,不要離婚的理由是怕要付你贍養費或是生活費?這就是你想的?!」馬廷翔不知道駱瑤璘把他看得這麼沒有格調,這麼齷齪。
「不,我的意思是——」駱瑤璘不是這個意思,她的意思是什麼都不要而已。
「瑤璘的意思是她自己有錢,她不要你的錢!」姜國軒的解釋則是愈描愈黑。
「錢……」馬廷翔也誤會了。「錢就可以給她一切?!錢可以給她溫暖、給她愛、給她幸福嗎?錢我有,我多的是,一千萬夠不夠?如果不夠的話,可以再加,你可以當最有身價的離婚女人,對你再嫁就更是容易得多!」他出言諷刺。
「馬廷翔——」駱瑤璘氣得發抖,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明明不是這樣的。「姜國軒,你給我閉嘴,我自己會表達我的意思!」
「我……」姜國軒裹外不是人。
「瑤璘,你真的要離婚?!」
在馬廷翔這種沒有感情的強硬質問下,她能改口說不嗎?
「我律師都請來了!」
「好!」馬廷翔出人意料的說。
「你——」姜國軒張口結舌。
「你答應了?!」駱瑤璘也一呆。
「我不能妨礙你的幸福,現在看起來,你和姜國軒比較配,你們才是」臭味相投「的一對!」馬廷翔因為傷心、憤怒而口不擇言。
「馬廷翔,是你先和尹如燕出軌的!」
「所以你就拿姜國軒來報復我們」
「我……」姜國軒想要插進話。「我好像——」
「我和姜國軒只是老朋友,我們擁有的是友誼,你和尹如燕有的則是」姦情「!」
「我和尹如燕沒有什麼,我只是在幫她,有天你會瞭解,有天你會後悔的!」
「我只後悔沒有早點看清你的真面目,糊里糊塗的就嫁給了你!」
「我也娶錯人了,我不知道你是這麼的固執不通!」
「你們……」姜國軒這會兒想當和事佬。
「馬廷翔,你等著簽離婚協議書吧!」撂下這句話,瑤璘轉身而去,再沒有什麼好說的,如今已到撕破臉、惡言相向的地步,如果她再留下來,只會製造一些同業間茶餘飯後的笑料。
「我會告訴你到哪裹找我!」對著駱瑤璘的背影,馬廷翔不甘示弱的吼,說完,他也朝另一方向走去,留下呆若木雞的姜國軒,他一個人站在會場的中央,有些滑稽、有些手足無措。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楊品先安靜的坐在客廳裹看一卷狄斯奈公司出品的卡通錄影帶,由於她看得津津有味,渾然忘我,不需要人陪,所以唐麗嬪就想到廚房裹幫忙,但是,楊廷逸顯然已經把廚房收拾好了,只剩下碗沒有洗。
「我來洗碗!」她立刻自告奮勇的說:「我不會煮菜,但洗碗我總行!」
「我來就好了!」
「我來!」她搶著圍起了圍裙。
「洗碗會傷你的玉手的!」
「楊廷逸,我沒有那麼嬌貴,我只是比較懶。醫生的工作量又重,只要有機會,我還是……還是願意像個女人的!」她意有所指。
「你是女人啊!」
「我的意思是……」她在洗碗槽裹加入洗碗精。「我的意思是,也可以當一個好太太、好媽媽,只要加以時間訓練,就如你說過的,我也有可能成為一個好廚子,會做菜的女人。」
楊廷逸笑笑,不再和她搶,只是站在一邊看著她洗碗,好像是要給她打分數似的。
他這麼盯著她看,使得唐麗嬪洗起碗來像在作戰,她小心翼翼的,深怕打破任何一個碗。
「唐麗嬪,其實你是一個滿賢慧的女人!」他淡淡的誇著她。
「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我這個人一向不安慰人。」
「所以我夠格當人家的老婆了?!」
「當然!」
「那你有沒有想過向我求婚?」
「什麼?!」
唐麗嬪不知道那句話可以那麼順口的就從她的嘴巴裹溜出來,但她知道自己的確是說出來了,因為楊廷逸是一瞼目瞪口呆的表情。
「我說了什麼恐怖的話嗎?」她故意一臉輕鬆的問,硬擠出了笑。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說了什麼?」楊廷逸想來還會冒冷汗。
「我說了什麼?!」她故意和他裝傻,她必須小心的應付眼前的狀況。
「你說……你說我有沒有想過要向你求婚!」他僵硬的重複了—次。「唐麗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但是,這句話真的教我的心涼了半截,不知道如何是好?!」
「為什麼?」她有著很不好的預感。
「為什麼?你是個漂亮的小兒科大夫,而我是個死了老婆,帶著一個小女兒的普通男人,你如果是精緻的花瓶,那我則是那張不起眼的桌子,你需要一個擺花瓶的好架子,而不是張普通的桌子。」
「楊廷逸,你為什麼要看輕你自己?我不是精緻的花瓶,你也不是不起眼的桌子。」
「做人要知道自己的斤兩啊!」
「在我的心目中,你是一個堅毅不拔、執著、負責、懂得真愛的男人,如果……如果你不討厭我,那我……」她羞紅了臉。
「你想嫁給我?!」他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不可以嗎?」
「唐麗嬪,你是不是發燒了?」楊廷逸真是不懂女人的想法。「你明明可以嫁給一個醫生,可以過得像樣些,你為什麼要嫁給我,跟著我吃苦?你不是不知道,我還有一個女兒,一個刁鑽的先先。」
「我愛她啊!」
「現在你們的關係是」好朋友「,你是她的阿姨,她則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一旦關係轉變成後母和繼女,你確定你們都可以調適得來?都可以適應得很好嗎?」楊廷逸提醒她。
「我相信並不難,你都能父兼母職了,我自然可以把後母的角色扮演好!」
「太天真了,唐麗嬪,你的想法太天真了!」楊廷逸猛搖頭。
「我不知道我的想法有到達天真的地步?!」
「你是不是在同情我啊?」
「當然不是!」
「那你到底是看上我哪一點?」
「我只知道你是一個好男人、好丈夫、好爸爸。」既然都說開了,她就暢所欲言。
「那是對湘蓮和先先而言。」
「對我就不行嗎?」
「唐麗嬪,我高攀不上你啊!」
「這只是你的借口!」她停止洗碗的動作,深怕到時她會把所有的碗砸了。
「我不是在找借口,我只是在對你說明真實的狀況。」他不怕她傷心,而且寧可她現在傷心,也不願日後地再來埋怨他。
她的唇顫抖著,沒想到一番真摯的告白竟換來如此的一盆冷水。
「唐麗嬪,照顧先先已經夠了,我不想再多照顧一個女人!」
「我不需要你照顧,我可以自己照顧我自己的!」她又不是先先這樣年紀的小孩。
「唐麗殯,沒錯,你是個成年人了,但是,你只能扮演好醫生的角色,其他的呢?你只會吃用微波爐加熱的食物,你衣服送給洗衣店洗,你什麼都假手他人,你能自己做好的只有醫生這份工作!」
「不——」
「我沒有說錯!」
發現到馬廷翔的脾氣特別的暴躁、易怒,尹如燕就知道有什麼事不對勁了。
「怎麼了?」
「駱瑤璘要和我離婚。」
「可能只是說說,她不會真的——」
「她已經找好了律師。」
尹如燕捧著肚子,心裹好難過,如果不是她從中破壞,這對恩愛的夫妻又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呢?都是她的錯!
「對不起!廷翔,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去表達內心的歉意。」
「我說過,這已經不是你的問題,我和瑤璘……」馬廷翔不想則已,愈想是愈難過。瑤璘已不是那個甜美、溫柔的小女人,她是一朵帶刺的玫瑰,會把人刺得遍體鱗傷,流血不止。
「如果不是我,你們絕對是一對恩愛、幸福的夫妻,是我使得你們夫妻反目,使得你們之間的誤解愈來愈深……」她突然的激動起來。「讓我向她解釋!讓我向她說明一切!」
「算了,如果我和她注定沒有緣分,那也是強求不來的!」他看開了。
決定和馬廷翔離婚的駱瑤璘對自己說:這場賭博,她終究是血本無回了。
既然已經講好要離婚,她就不能出爾反爾。偕同姜國軒,兩人一起來到馬廷翔所說的醫院,雖然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叫她到這裹來簽字,但是,只要能辦成離婚的手續,地獄她都去。
一間一間的找著馬廷翔所說的病房,最後在一名熱心護士的指引下,她和姜國軒來到了馬廷翔所說的病房門口。正要推門進去時,只聽到病房中傳來淒厲的哭聲,由於房門半掩,她暗示姜國軒不要出聲,她要聽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聲音她不會認錯,是尹如燕的聲音。
「廷翔,都要怪我,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尹如燕忘了自己肚子裹的孩子,失控,瀕臨崩潰邊緣的大聲說著。
「真的沒你的事!」
「駱瑤璘認為孩子是你的,我騙了她,我說孩子是你的!」
「無所謂了!」
門外的駱瑤璘整個人一震,尹如燕騙了她?!孩子並不是馬廷翔的?!
姜國軒這次很沉著的聽著,沒有出聲。
「你是被冤枉的!」尹如燕槌著床。
「我早就不在乎了!」
但我在乎啊!病房外的駱瑤璘在心中吶喊著,她強壓下衝進病房的衝動。
「要不是為了躲季文淵,要不是想找一個安全的避風港,你也不會被我害到這個地步。」
「如燕,或許我和瑤璘彼此的信任度並不夠深,才會這麼輕易的就被你給瓦解。」
駱瑤璘淚流不止,她將拳頭放進自己的嘴裡,深怕自己會失去控制的哭出聲,她這才知道自己錯得多離譜,她的確是不夠信任馬廷翔。
姜國軒無言的擁著她的肩。
「廷翔,你和駱瑤璘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你要——」
「她都不珍惜了,我珍惜也沒有用!」
「她誤會了你啊!」
「就讓她繼續誤會好了!」馬廷翔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我不知道費了多少勁,拉下我的自尊,三番兩次的想和她溝通,但是,全部都被她打了回票,我的心又不是木頭做的,我也會受傷害的啊!」
駱瑤璘直搖頭,她也受了傷啊!
「那就由我來說——」
「如燕,你就好好的待產吧!」
「你這教我怎麼安心的待產?!」尹如燕又叫又罵。「我利用了你,犧牲了你的婚姻和幸福,為的只是一個人渣、雜碎的孩子,這對你太不公平了,季文淵不值得你這麼為他犧牲、奉獻。」
「如燕,我不是為了季文淵,我是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啊!」
「但過去我也是騙了你!」
「那就當我自己被騙習慣好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瑤璘寧可相信一個陌生女人的話,也不願給自己丈夫一個解釋的機會,活該讓她失去我!」馬廷翔說著氣話,他快被瑤璘氣出病了。
駱瑤璘的淚一停,她的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花,馬廷翔就只知道怪她,他有沒有檢討一下自己啊?!如果他早點說出一切,是不是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廷翔,你是愛她的!」
「真要講愛,那就更傷感情了!」
「答應我,不要簽字!」
「我不簽字,行嗎?」
「只要我把小孩平安生下來,我會給你和駱瑤璘一個交代!」尹如燕的聲音迫切,
「那時我和她可能早就她走她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矯了。」
「不會的!」
「到那時候,她早就帶著離婚協議書走了。」
駱瑤璘背靠著牆,心中五味雜陳,甜、酸、苦、辣、澀都有,這會兒她怎麼走得進去,她實在走不進去啊,教她怎麼當著尹如燕的面和馬廷翔簽字離婚呢?她真的辦不到啊!
姜國軒很明白這一點。
「看來,我今天是派不上用場了。」他心知肚明的笑。
「害你……白跑一趟。」
「只怕我永遠都派不上用場!」
「姜國軒,馬廷翔是我最愛的男人啊!」
「我知道!十幾年前我就知道了!」姜國軒終於服氣的表情。
回到台北,看到自己辦公桌上的辭呈,姜國軒錯愕了好一會,鄭小芹要辭職?!他的助理秘書要辭職?!這是多麼大的一件事啊,明知一會兒就要開庭了,他還是先找她問個明白。
鄭小芹正在和同事辦交接,交代一些她未處理完的事,看來,她不是在嚇唬他,不是在和他開玩笑,但是,為什麼一點預警都沒有呢?她怎能說走就走,這……這太不道德了!
「鄭小芹,請你來我的辦公室—下,我有話要和你談!」他完全是上司的口吻。
鄭小芹看了他—眼,雖然不想再搭理他,因為她在辭呈上已經寫得很清楚,不過一想到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的談話時,她就乖乖的進了他的辦公室。
「這是什麼意思?」他晃了晃他手上的辭呈。
「你不識字啊?!不會自己用眼睛看啊?!」她態度傲慢的頂他。
「你為什麼不做了?」
「姑娘我高興!」
「你不能說不做就不做!」
「我和你簽約了嗎?規定我要做多久?」她氣勢凌人,既然已經對他死了心,她也就不必再委曲求全,勉強自己。
「但是……」知道她有囂張的理由,但他不敢責備她。「但是事務所不能沒有你啊!」
「我不相信自己是個不可或缺、無法被取代的人,你只要肯花高薪,隨時都可以找到一個能力比我強、效率比我高的人來,所以請你不要再說些慰留的話。」她硬著心腸,把話說明了。
「如果是要加薪,這是可以商量的!」姜國軒這人很好講話。
「你……」她真是為之氣結。「你為什麼到了這時候還不懂啊?!你真的這麼弱智?!」
「你是指什麼?」
「我——」她差點就說出她的心聲,「姜國軒!你是只超級白癡的呆頭鵝!」
看著鄭小芹衝出去,姜國軒還傻愣愣的站著,他還是沒有弄清楚原因,他還是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辭職?他罵他是只超級白癡的呆頭鵝……為什麼?他和呆頭鵝有什麼關係嗎?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10-7 00:26:12
第十章:
駱瑤璘站在自己和馬廷翔的家門前,竟有一種「近鄉情怯」之感,她有鑰匙,但是,她遲遲的不敢開門進去,甚至是按一下門鈴,好像這裹已經不再是她的家,不再屬於她似的。
馬廷翔還要她嗎?
瞧他那天在醫院裡和尹如燕說得那麼「斬釘截鐵」,是不是他真的已經對他們的婚姻和她絕望了?是不是一切就到此為止?
幾次猶豫想轉身離開,但是,她的腳總又不由自主的將她牽引回來。
最後,終於鼓足了勇氣,伸出手按了門鈴,她希望他在,但又希望他不在。
等了數分鐘,就在她失望的準備離開,門卻突然的打開了。
馬廷翔可能正在洗澡,一頭短髮濕淋淋的,他身上穿著一件可能是在匆忙之中穿上的浴袍。他看著她,好像不認識她似的,教她一時不知道該留下,還是轉身離開。
「我……」
「你沒帶鑰匙嗎?」
「有……」
「那你按什麼門鈴?」
「因為……」
「這也是你的家啊!」
既然還是她的家,那她就大大方方的進來了,想到他剛才和她說話的那種語氣,她就提醒自己姿態不要太低,這整件事他也有責任。
「要我簽字是嗎?」馬廷翔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和準備,反正都走到這步田地了。
「我……」
「不是?!」
「是……」
「那就拿出來簽啊!」長痛不如短痛,他一點也不想再拖下去。
「你就這麼急著要擺脫我嗎?」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個性。
「是你急著擺脫我的!」
「我沒有!」
「今天怎麼沒帶那個大律師來啊?!」
駱瑤璘告訴自己不能和他吵起來,否則他們夫妻的情分大概就真的要盡了,她必須忍耐;她是溫柔、可人、甜美的小女人啊!就算是最後一次,她都要找回馬廷翔口中的自己。
馬廷翔不知道駱瑤璘回來的目的是什麼,他希望不是要他簽離婚協議書,但是,看她那樣子,只怕凶多吉少。他不能表現出他的哀傷和軟弱,如果她能承受,那他也一定可以。
「馬廷翔,我回來是……」駱瑤璘發現自己好像突然有語言上的障礙。「我回來……這裹是我的家……難道……我不能回來嗎?」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快被她搞瘋了,他不知道她在玩什麼把戲。
「我不能回我自己的家嗎?」她只能重複這句話,給自己壯膽。
「你要這個家?」
「是……」
「你的意思是,你要這間屋子?」馬廷翔又弄錯了她的意思。「可以!我可以把這間屋子給你,我搬出去,你要什麼我全都可以給你,瑤璘!你開口吧!只要你說得出,我就給得出!」
「不是……」為什麼他這麼不瞭解她,他不是曾經很瞭解她的嗎?
「你到底要什麼?!」
「我要你!」她突然的朝他吼。
「你要我——」
「我要這個家、我要我們的婚姻!」
「你——」
一旦起了頭,再往下說就不難了。「廷翔,那天在醫院裹,我聽到了你和尹如燕的對話,我知道……我知道是我錯怪了你,我知道事情的經過了,你……我希望你能夠……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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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
馬廷翔沒有再浪費時間在口舌上,他上前緊緊擁住駱瑤璘.這幾個月的爭吵、憤怒、誤解、不和、冷戰,甚至是離婚……都已經畫下了休止符,都已經完完全全的結束了。
抱起他心愛的妻子,他直奔他們的臥室。他們有很多需要彌補的,不是言語,而是肉體上、心靈上的,瑤璘欠他太多了。
激情過後,瑤璘蜷縮在馬廷翔的懷中,這幾個月以來,她第一次感到平和、安祥、幸福、溫馨,她知道再沒有什麼可以拆散她和馬廷翔了;經歷這一次,他們夫妻的感情已經堅如盤石。
「廷翔,尹如燕的丈夫真的那麼可怕嗎?」駱瑤璘好奇的問。
「如果季文淵不是那麼可怕的人,尹如燕為什麼要採取這麼激烈的手段?」馬廷翔領教過他的厲害,他有些憂心。
「那現在怎麼辦?」
「等孩子生下來啊!」
「生下孩子以後呢?」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尹如燕有什麼打算,但是,瑤璘……」他抬起她的下巴。「我們幫助她,好嗎?她真的需要幫助!」
「因為她是你的舊情人?」駱瑤璘佯裝吃醋的問。
「不!因為她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駱瑤璘注視著馬廷翔,點點頭。她的眼中有愛、有信任,她再也不會誤會任何事
自從許久以前和楊廷逸的一番對話,唐麗嬪就再也沒有在楊家出現過。
楊廷逸已經說得很明白,就算他的家需要—個女主人,就算他需要—個女人,他也要找一個能照顧他們父女、他們那個家的女人,而不是一個反過來需要他照顧的女人,她就是那個需要他照顧的女人。
由於他說得明白、直接,唐麗嬪哪還有臉再上門?反正,沒認識楊家父女前,她的日子也是照過,只是現在……現在她感到特別的孤單、寂寞、乏味,不知道怎麼打發多餘的時間?!
那些微波爐餐吃得她反胃,吃得她想吐,她想念楊廷逸的手藝,想念他煮的菜,難道這輩子她就再也吃不到他的菜了嗎?
一想到這個,她就好絕望,她已經失去了當醫生的熱誠,一點也提不起勁。
最近流行性的感冒猖撅,每天都有看不完的小病人,一個又一個的來來去去,她真希望這其中有楊品先,但又希望不要有她。
矛盾啊……
「阿姨——」
唐麗嬪突然整個人精神一震,她希望不是自己在作夢,定眼—看,真的就是楊品先和楊廷逸。
「先先,你——」
「我感冒了。」楊品先有些委屈的說。
「其實只是有點發燒,但她一直吵著要來看,她想喝咳嗽藥水。」楊廷逸解釋。
「我看看你的喉嚨。」唐麗嬪只是朝楊廷逸點個頭,然後就轉向小女孩。
「沒事啦,只是——」
「先先!」
她乖乖的張開了嘴巴。
仔細的幫楊品先檢查過,她就開了藥,她沒有多和楊廷逸說一句話。這樣也好,就讓他們維持醫生和病人的關係,大家都會好過些。
「先先,你先到外面去等一下,我要和阿姨說話。」
唐麗嬪猛的抬頭,看著楊廷逸,她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可以說的,他的意思她已經很懂了,不需要他再補充,不需要他再傷她的心。她的傷口已經漸漸的復原,不希望他再撕開。
「你好嗎?」剩他們兩個人時,他很溫柔的問,不只是語氣溫柔,連眼神都溫柔,似乎他也很想念她,似乎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在難過。「好久不見了,不知道你在忙什麼?」
「東忙忙、西忙忙……」
「你在怨我所說的那些話?」
「沒有!」
「那為什麼你不再到我家?」
「我……」她整理著桌上的一些病歷,假裝忙碌的樣子。「我忙,醫院為我們醫生安排了一些進修課程,我在上課。」
「難道你都沒有假日?」
「你希望見到我?!」
揚廷逸知道自己無法否認,雖然他曾經說過那些話,但是,直到她不再出現以後,他才正視到她的存在,才知道她已經融入了他和先先的生活裡,他們不能沒有她,即使她照顧不了他們,但她還是可以豐富他們的生活。
「回答我!楊廷逸,你真的希望再見到我嗎?」她犀利的逼問。
「是的!」
「是的?!但我是一個需要你照顧卻無法照顧你們父女倆的女人啊!」
「你可以學。」
「如果我不願意學呢?」
「你不願意嗎?」輪到他來反問她。「唐麗嬪,你真的不想學嗎?那你那時為什麼不停地問我菜要怎麼煮、怎麼處理、衣服要怎麼燙、居家要怎麼保持乾爽、不潮濕,該怎麼去照顧一個家?!」
她保持緘默,
「唐麗嬪,你是一個有心人。」
「但我還是無法達到你的標準。」
「我們的標準已經降低了。」他難得幽默的說:「只要是活的女人就可以!」
她憋著氣,不讓自己發笑。
「其實我沒有資格去挑剔你,你都不計較我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還有一個五歲的女兒,我還去挑什麼你的不擅理家、不會烹飪?!」他終於茅塞頓開。「我們可以截長補短的!」
「但我可能……可能是一個很差勁的家庭主婦;我可能……可能無法分擔家事;我……我是個笨手笨腳的女人,只能洗洗碗,說說故事給先先聽。」
「夠了。」
「這樣就夠了?!」
「我想,你在床上還是有點用處的!」他突然臉不紅氣不喘的揶揄道。
「你——」她的臉紅得像番茄醬。
「麗嬪,我不敢立刻向你求婚,我只希望我們能多適應彼此—下,或許不要多久,你就會是一個好廚師、好家庭主婦,而我也會盡量不讓你失望,我們都給對方一點時間,好嗎?」
「我求之不得啊!」她真想歡呼一下。
他總算卸下了心頭的大石頭,他並沒有把她嚇跑。
「楊廷逸,下了班我再過去,現在……我有病人。」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好!」他起身,走到門邊時,突然的回頭一笑。「是苦肉計,先先並沒有發燒,她——」
「我知道。」她朝他眨眨眼。
「你……」他哈哈大笑,
馬廷翔和駱瑤璘一起悉心的照顧著尹如燕,在和尹如燕一番長談後,瞭解到她的所有苦處,駱瑤璘和尹如燕之間的一切不愉快終於前嫌盡釋,尹如燕真的是一個可憐的女子,瑤璘認同這點。
駱瑤璘對尹如燕體貼入微,細心地開導,如燕深受感動,遂將瑤璘當作知交……
數月後,嬰兒臨盆,是個健壯的男嬰。在如燕坐月子的這一個月當中,她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寧靜氣息,然而,就在一個月即將屆滿之際,她突然的留書出走,信中囑咐瑤璘要收養她的兒子,她並將自己兒子取名為朝昱。
朝昱的意思即為步向光明,她不要她兒子的日子和她一樣的晦暗。
不知道尹如燕行蹤的馬廷翔和駱瑤璘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們猜測,她是否去找季文淵?!
而他們沒有猜錯!
尹如燕的確是去找季文淵。
季文淵見列尹如燕時,瞼上寫滿了訝異,他沒有想到自己還會見到她。
「你回來幹嘛?!」
「回來和你算帳!」
季文淵喝了不少的酒,他猛打酒嗝。「算帳?!我都沒有和你算帳,你要和我算什麼帳?不告而別那麼久,一回來就要和我算帳,你是不是欠揍啊?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啊?!」
「你說對了最後一樣!」尹如燕冷冷的說:「我的確是活得不耐煩了,但是,季文淵,如果只是我一個人死,那就太便宜你了!」
季文淵狂笑,瞪著尹如燕。
「那你想怎麼樣?!」
「我要你死!我要和你一起同歸於盡!」
「你就這麼恨我?!」
「恨?!」尹如燕厭惡的表情。「恨無法形容我心中這些年來的感覺。當年要不是你,我不會和馬廷翔分開;要不是你,我不會懷著一個孽種,季文淵!你真是比畜生還不如!」
「孩子?孽種?」
「和你無關!」
季文淵欺近到她的面前。「你在說什麼?你愈來愈神秘了!」
「季文淵,你知道嗎……」她故意邪惡的一笑。「你有兒子。」
「我有兒子了?!」
「百分之百你的兒子!」她故意吊他胃口。
「在哪裹?」說到兒子,沒有男人不心動的。
「你永遠都見不到他了!」
「你是什麼意思?!」他冷冷的瞇著眼,渾身散發著一種危險的氣息。
「因為你不會知道他在哪裹,因為我不會讓你活下去!」她打開皮包,抽出預藏的尖刀。「你這種人不該有兒子的。你強暴我、凌辱我、折磨我,老天不該給你兒子,你的報應該到了!」
「把你這把玩具刀收起來!」他不看在眼裹的說:「你最好把事情給我交代清楚,我的兒子在哪裹?你休想把他藏起來!」
「季文淵,你不可能次次得逞的,總有天理;總有公道……」尹如燕把皮包一丟,握緊手中的刀子。「如果真的那麼想知道,到地獄去問閻羅王吧!我想,他會告訴你的!」
「你這個賤女人,你以為你殺得了我?!」
「我抱著必死的決心,你呢?你醉了,你的眼神渙散,我們可以看看誰的勝算大!」
「你這個賤人!」
「你去死吧!」她衝向他。
季文淵是有些醉,但還沒有醉到毫無防備之力,他只是腳步比較不穩些,只是視線比較無法集中,但他不會那麼容易就死。
兩人扭打,一個要搶刀,一個怎麼都要護住自己手中的刀。
「你這個賤人,一會兒看我怎麼整治你,你最好給我小心點,我會再教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強暴?!那是小兒科啊!」他說著狠話,踹了她一腳,他就不信她可以支撐多久,她只是個女人啊!
但季文淵低估了她的決心,她是抱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精神,所以她身上有一股頑強的力量。
一路扭打到陽台邊,尹如燕強忍著身上的疼痛,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季文淵死,只有這樣,才是一勞永逸的好辦法,只有這樣,才能永遠的擺脫掉他,她再也不想再過噩夢般的生活。
慌亂之中,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她將他一把由八樓的陽台上推下……他當場斃命,死狀淒慘、可怕,看著這情形,她手中的刀落地……
她先是呆怔,接著地笑了。
季文淵死了。
他死了。
他再也無法騷擾她。
他再也無法威脅她。
她真正解脫了。
當馬廷翔正在動用一切可能的管道要找尹如燕時,她已經上了晚間的新聞。
兇案傳出,尹如燕遭到警方的逮捕,駱瑤璘立即採取了措施,請姜國軒為如燕擔任庭上的辯護律師,而馬廷翔亦上法庭證明,證明尹如燕患有精神疾病,因此,如燕免去死罪,但活罪難逃……
馬廷翔與駱瑤璘決定帶著朝昱移民出國,永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臨行前,駱瑤璘特別帶著朝昱前住監獄,她希望如燕能再見朝昱一眼;朝昱也能多和自己的生母相處,這一別……
隔著玻璃,尹如燕流著淚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雙手顫抖的幾乎無法握住話筒。
「如燕……不要難過,你很快就可以出獄了。」駱瑤璘安慰道。
尹如燕只是哭。
「這一走,我和廷翔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
「朝昱……」
「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你放心吧,安心的把他交給我們,我們會好好的把他撫養長大,教他做一個有用的人。」駱瑤璘平靜的說,親了懷中小孩的額頭一下,一副好母親的模樣。
「謝謝你……還有廷翔。」
「不要謝,這是我們至少可以為你做到的!」
「我真是對不起你們……」
「不要再提過去了!」
「我差點毀了你和馬廷翔一生的幸福!」
「這只是對我們的一個考驗。」
「駱瑤璘,你是一個寬宏大量的女人。」
「我只知道愛能化解一切的仇恨。」她搖了搖手中的朝昱。「我會讓朝昱知道,他有個愛他的生母,如果他日有機會再見,他不會對你陌生的。」
「瑤璘……」尹如燕一度激動的趴在桌面上痛哭。「不要對我這麼好!」
「如燕,好好的珍惜自己啊!」
「你們也是!」
「很快你就會獲得新生,要好好的把握住,如燕,你的人生道路還長得很,千萬不要放棄、不能自暴自棄,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你可以去找姜國軒。」駱瑤璘交代。
尹如燕點點頭。
「我必須走了,廷翔還在外面等我們。」
「朝昱……」尹如燕叫著兒子的名字。
「如燕,終須一別的,現在我們只能期待來日再相聚,你要保重!」抱著朝昱,駱瑤璘依依不捨的起身,她世流著淚,但這是無法避免的結果。「再見了。」
「瑤璘,朝昱……」
「保重,如燕……」
作者:
蔡仲子
時間:
2016-10-7 00:26:39
終曲:
姜國軒說什麼都要到機場去送行,而馬廷翔在怎麼都推不掉的情況下,只好勉強答應,對姜國軒,馬廷翔隨時部保持「警覺」。
在機場前摟抱了半天,馬廷翔終於拉開了一直在乘機吃自己老婆豆腐的姜國軒。
「夠了吧?!」
「送行啊!」姜國軒振振有詞。「送行就是這樣子的嘛,抱過來樓過去的啊,你們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所以我總要多親一下,多抱一下,多摟一下,才不會日後傷心。」
「真是一張律師嘴!」馬廷翔不予置評,只好把自己的臉轉開,眼不見為淨。
「國軒啊,你都三十好幾了,不要再蹉跎下去,你現在還稱得上是黃金單身漢,但再過個幾年……」駱瑤璘關心的勸道:「只要你紅帖子寄來,我一定回來喝你的喜酒,包上個大紅包。」
「趕回來就不必了,但是,紅包就不能省。」他神秘兮兮的說。
「看你這樣子……」
「保證在半年內寄帖子給你。」
「你有對象了?!」
「有,只是我一直沒有留意到,我當時滿腦子都只有你。」姜國軒故意說給馬廷翔聽。
馬廷翔一聲冷哼。
「現在呢?」駱瑤璘著急的問。
「現在我總算不再盲目了!」
「謝天謝地!」馬廷翔的笑容好看了些,只要危機解除,他才可能和姜國軒稱兄道弟。「你為什麼不早說呢?如果你早說的話,剛才我就讓你多抱瑤璘一會,多親個幾下!」
「不必了!」姜國軒自信的說:「也有人愛我愛得入骨,只是我這只呆頭鵝沒有發現,真要親、要抱,我也不愁沒對象。
「她人在哪裹?」駱瑤璘滿腹的好奇。
「她今天回台灣,事實上,我是來接她的飛機,然後,順便給你們送行。」
「順便?!」馬廷翔嚷嚷,
「不然,我哪有這個閒工夫!」
駱瑤璘槌了他一下,將朝昱換了個姿勢抱住。「我們必須進去了,如果可能,到美國來度蜜月,食宿完全免費招待,如果新娘子可人的話,再附送一樣價值不菲的結婚禮物!」
「你說的?!」
「我說的!」
「你也聽到了?!」姜國軒馬上要馬廷翔也背書。
「我保證履行。」
看著他們一家三口走進出境室以後,姜國軒立刻往入境室跑,幸好一出一進的時間差不多,否則他還有得等。經過他一番死纏活纏,他的誠意感動了鄭小芹的父母,他們才肯把鄭小芹回台灣的飛機班次告訴他。
辭了職的鄭小芹,沒多久就飛往美國修語文,一方面也是要散散心,看能不能忘掉姜國軒,但是,幾個月下來,一點效果也沒有,她最後還是決定回台灣,至少這裹有他。
花了一番工夫,姜國軒才想通鄭小芹的話,若不是前一陣子忙著尹如燕的官司,他早就飛往美國去找她了,幸好地沒待太久。
站在入境室的最前頭,他一直注意著從出口走出來的每一個人,終於讓他看到了鄭小芹。鄭小芹一件紅色的毛線短裙,一件白襯衫,使她完美、豐滿的曲線畢露無遺。
她四處張望著,想找尋自己的家人。
「鄭小芹!」他呼喚著她的名字。
她看到叫她的人竟是她日思夜想的姜國軒。
「怎麼是你?!」
「你不希望是我?!」他現在連說話、神情都自信、臭屁得不了。
「誰告訴你的?」她沒有好瞼色給他看。
「天意!」
「你這個——」
「你忘了我是只超級白癡的呆頭鵝,老天同情我,所以讓我打動了你的家人。」姜國軒充滿愛意的眼神。
她看著他:「你那個婦產科醫生呢?」
「和她老公移民美國了。」
「所以你才——」
「不!我醒悟不是因為她去了美國,而是我不能沒有你。」姜國軒不會甜言蜜語,他只是說著他平日常用的語言。「我早就對你說過,我不能沒有你,小芹,我只是發覺得太晚,於公於私我都不能沒有你。」
鄭小芹的胸中被喜悅給充塞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能等到這一天,她一直以為這一天是不可能到來的,但這只超級白癡的呆頭鵝,還是有開竅的一天,可見他不是全然沒有救的,
「想不想在未來的日子折磨我啊?!」他主動將她的手塞進他的臂彎裹。
「當然想,我怎麼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你?!」
「好,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不准再穿緊身衣服,換上你以前的襯衫、牛仔褲!」
「但這會辜負了我的好身材——」
「我只有這麼一個要求!」他可憐兮兮的說。
「那看來我只好答應你了!」她挽著他的手臂,一臉燦爛的笑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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