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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蘇行樂 -【我家夫君太凶殘】《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1 23:59:16     標題: 蘇行樂 -【我家夫君太凶殘】《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大頭寶珠 於 2016-10-24 17:13 編輯

我家夫君太凶殘 作者:蘇行樂

【內容簡介】:

    -你家夫君是皇上都要敬重七分的皇叔。

    -可是他好凶……

    -你家夫君容貌過人。

    -可是他好凶……

    -你家夫君很有本事也很有錢。

    -可是他好凶……他還是個瘸子!/(ㄒoㄒ)/~~

    祁明秀:既然你這麼嫌棄我,你又何必嫁給我?

    寶盈:我怕我到時候連個瘸子都嫁不到啊~~~~(>ˍ<)~~~~男主裝瘸,女主真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1 23:59:30

第1章 皇叔讓她滾

    寶盈今年十五歲了,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是攏翠庵裡除了一日三頓的齋飯,其他什麼都沒有。

    月光從窗戶裡透進,正好落在她的床頭,她趴在篾席上看著自己在月光照耀下顯得格外白嫩的胳膊,恨不能咬上一口。

    她好餓啊,好想吃飯、好想吃肉啊!

    ——都不知道母親跟姐姐來這裡養病為什麼要帶上了她,明明她又沒生病。

    那要不要出去找點吃的呢?她記得山那邊的林子裡有一棵野葡萄樹的……

    想著上次走在最後偷偷摘了一顆嘗的那一下味道,寶盈口水都要氾濫了。

    雖然還沒熟透,雖然有點酸,可還是很好吃噠!

    可是外面天都黑了,其他人也都睡了,她一個人出去,好害怕啊!好長好長的路呢!

    翻來覆去好半天,寶盈悲憤的把頭埋在了枕頭裡,可是當又一陣激烈的咕嚕聲傳來時,她猛地一下又抬起了頭。

    那可是很好吃很好吃的葡萄啊!

    ……

    片刻後,重新穿好衣服的寶盈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關上門,四周悄然無聲,左邊是大姐李寶鈴的屋子,再左邊是母親劉氏的屋子,她一個也不敢吵醒,只小心到不能再小心的穿廊而過。

    寶鈴姐姐好凶,母親大人更凶,被她們發現她就死定了,嚶嚶嚶。

    她也想叫個丫鬟陪同的,可是自己的丫鬟嫁人去了,其他的丫鬟雖然不凶,可是她也不敢吶,那可都是母親跟姐姐身邊的人。

    好在月亮挺亮的,四周也不是很黑,她快去快回,應該也不消多久。

    ……

    出了攏翠庵的偏門,寶盈當真一路小跑起來。一開始她還被身後自己的影子嚇了一跳,後來發現是虛驚一場了,心卻依然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那可是她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啊!

    野葡萄樹所在的地方很快就到,寶盈看著滿樹的葡萄,喜不自禁。她也不耽擱,摘了一個就塞到了嘴裡。

    唔,好吃好吃!真好吃!它不酸了也!香甜的汁水流入嘴裡,寶盈好吃的差點連皮都吞了下去。

    她開始不停摘著往嘴裡塞,腮幫子鼓得像松鼠。吃著吃著她又想起了什麼,掏出手絹鋪在地上就把採下的葡萄放在裡面。

    她得帶點回去藏起來,不然明天晚上又餓了還得跑出來。

    下意識的環顧一圈,天上圓月高懸,可是四周空無一人只有樹影幢幢,想想也真是可怕呢。

    寶盈一個激靈又害怕起來,趕忙又採了幾顆葡萄就想著把手絹收好,可是就在這時,隱隱的似乎有樂聲傳來。

    ……

    寶盈凝神聽去,確信自己沒有聽錯,可是這荒郊野外怎麼會有樂聲呢?不過這可真好聽啊。

    就是讓人有些難過。

    寶鈴姐姐在家也學樂器,她學不會,就只好站在邊上當聽眾。寶鈴姐姐就問她你聽出些什麼名堂了嗎,她說沒有,她就翻著白眼說她在對牛彈琴……其實她都不敢告訴她她彈得有多難聽……

    她雖然手指笨,可是她耳朵特別靈啊!

    寶鈴姐姐的樂聲裡根本沒有東西,可這個樂聲裡卻包含了太多太多。

    寶盈忍不住的就想去看看那到底是怎樣一個人,走了幾步卻又停住。聽聲音那人離這不遠,可是……她今晚上已經逾矩了,再跑那麼遠去見個陌生人是不是太大逆不道了?萬一還是個男的呢?

    母親知道了,真得把自己逐出家門了吧?

    可是,要是不去看一下的話,今晚上都睡不著了吧?

    寶盈咬著一顆葡萄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去看一看。

    就躲在邊上,遠遠的,偷偷的看一看。

    ……

    夜色愈發濃了,寶盈循著樂聲一路往西走,不知不覺的穿過了樹林。她還擔心走到一半樂聲就停了,幸好它一直響著。

    前面就是樹林盡頭,寶盈察覺那人應該就在那裡了,心又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她收起腳步聲小心摸著向前,時不時的還找些東西藏住自己。而當她走出樹林,藏在一塊巨石後再次探出腦袋查看時,她卻一下被眼前的景色驚住了。

    只見樹林外,是一塊地勢稍低的平地,而在平地數丈遠的地方,卻是一條廣闊的江。

    江水準靜,在如輪明月照耀下仿如銀鏡,而一個男人就坐在江邊拉著他手中的琴。

    他背對著,寶盈看不清他的面容。不過他的邊上似乎還坐著一個人——是個小孩子?

    寶盈想要轉過去看個清楚,可是一個不慎,腳尖踢到了一塊碎石。咕嚕咕嚕,碎石滾下,在寂靜的山林裡發出了好大一番響聲。寶盈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想挪開。

    「什麼人!」這時,一道淩厲的喝聲卻傳了過來。

    循聲望去,卻見不遠處的樹林裡,一個黑衣人正快速衝了過來。

    完了!被發現了!寶盈驚慌失措,趕緊就想轉身跑開,可是沒走幾步,一把劍已經橫在了自己的面前。

    抬頭,斜眼,正是那個黑衣人。十八九歲,陰沉著臉,目露殺機。

    寶盈嚇得魂飛魄散,「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你不要殺我!你不要殺我!我只是來聽他拉琴的!」

    她慌忙扭頭就想指給他看,可一回頭,卻發現江邊的人不見了,而另有一個人正從自己的身後走來。

    「主上。」黑衣人見到,手不動,頭已低下。

    寶盈這時才認出那個人就是江邊那人,他們穿著同樣的衣服,他的手上也拿著一把胡琴,可是他看起來更凶了!

    身形特別高大,臉上輪廓分明,長得很好看,可一點表情都沒有,一雙深邃的眼睛只是冰冰冷的看著你,居高臨下,好像你就是個螻蟻,他根本就不放在眼裡……

    不放在眼裡就好了,就怕他動動手就捏死了啊!

    「我沒有惡意的,我只是聽到你的琴聲很好聽才跑過來看的。我不是壞人,我真的不是壞人!」她知道他才是說話的人,忙又辯解道。

    見他無動於衷,鋒刃似乎離自己更近了,她急得快要哭出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住在那邊攏翠庵裡,我是半夜肚子餓爬出來偷摘葡萄吃才會聽到樂聲的!喏,你看,葡萄還在這裡呢!我真的沒有騙你們你相信我!」說著,她忙又解開手絹裡的葡萄呈給他們看,「你們看,這個葡萄可甜了!」

    她著急的想要證明自己,驚慌失措之下已經管不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了。

    黑衣人看向自己的主人,等著他的訓示。

    那人看著寶盈遞來的葡萄,卻是有了明顯的嫌惡,他抬頭一瞥就是冰冰然的一聲厲喝:「滾!」

    寶盈忍了那麼久的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這人好凶啊,還從來沒有人讓她滾過呢!

    她都已經說了她不是壞人了……嚶嚶嚶……

    可是她如何敢不聽話,癟著嘴轉身就往林子裡跑去。然而底下根蔓交錯,她一個不察,撲通一下就摔了個狗啃泥。

    好痛啊!

    「咯咯咯——」寶盈正痛得眼淚滋出,身後卻又傳來了一個笑聲。她回過頭一看,卻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黑衣人,手裡正抱著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正看著她,捂著嘴,滿眼的笑意。

    寶盈更想哭了,可是其他的人都在虎視眈眈看著自己,她不敢再停留,只是忙又爬起來快速跑開,甚至就連掉落的葡萄都顧不上撿了……

    嗚嗚嗚,她以後再也不出來了。

    ……

    寶盈一口氣跑回攏翠庵的屋子,關上門,才覺得自己安全了。

    而在她的身後,一名黑衣人始終跟隨著。

    ……

    片刻後。

    「主上,屬下已經查實,剛才那人是太常寺少卿李裕李大人家中的女眷。李家主母與小姐得了病前來休養,正是住在前面的攏翠庵。」江邊,黑衣人將剛才查明的事一一秉來。

    祁明秀無動於衷,他只是在他說完後,狀似無意的問道:「為什麼一早沒有發現她?我的隱衛,不該如此沒用。」

    平平淡淡一句話,卻帶著無上的壓力,黑衣人的雙膝一下就跪下了,「屬下知罪!」

    「說,為什麼?」

    「屬下……屬下只是一時沉浸在了王爺的琴聲裡……」不敢問答,卻也不能不回答。

    「啪——」胡琴被折裂,扔在了自己面前。

    黑衣人心一跳,把頭埋得更低。

    祁明秀卻沒再說什麼,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款步走開。

    「謝主上不殺之恩!屬下……會自去領罰的!」黑衣人頭重重磕下。

    「明天就回京吧!」祁明秀置若罔聞。

    「是!」另一個黑衣人閃現,肅然施禮。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1 23:59:44

第2章 皇叔要娶妻

    「宣雍王殿下覲見!」

    皇宮,文華殿,祁明秀一身華服進入,步伐穩重,神色淡然,除卻手中一根通體烏黑的枴杖,當真與常人無異。

    燕帝祁明章已迎上前來,臉上似笑似惱:「七弟你可真是任意妄為,前往漠北的使團前日就已回來,你倒好,今日才見到你人!」

    祁明秀兀自淡淡,「睿王兄忌日之時我在漠北不能祭奠,故回來時轉道去了明月山莊。皇兄應該知道,睿王兄生平最愛在明月山莊望江對月彈奏一曲。」

    燕帝臉色微變,轉而不無悵然的說道:「三弟是可惜了。」

    睿王,原來的太子殿下,可已英年早逝。

    頓了半晌又道:「七弟快先坐下吧。天氣已經入了秋,你又長途勞頓,這腿又該疼了吧?」

    「謝皇兄關心。」祁明秀沒有推辭,大刀闊斧在鋪著軟墊的椅子裡坐下,又將手中枴杖置在一旁。宮女已經遞上茶來,他接過,一口飲下。

    氣氛有了緩和,燕帝又詢問了一番漠北之事後,話鋒一轉,笑道:「聽說七弟這次回來帶回來一個小丫頭?」

    祁明秀並不奇怪他的消息靈通,「她是烏炎族的郡主,我離開漠北時去了一趟漠西,無意碰見了她。後來覺得她冰雪聰明又乖巧可愛,就先帶她回了京。烏炎王已有臣服之心,不日將會親自前來拜見皇兄。」

    這個消息奏章裡從未提及,燕帝聞之不由又驚又喜。漠北已經一分為二,前漠北王賊心不死,現漠北王卻已然歸順,如若漠西的烏炎之族再臣服,整個大漠又有何可懼!

    「七弟,一統天下,指日可待啊!」燕帝目光灼灼。

    祁明秀卻只是又將盞中茶一飲而盡。

    燕帝便又笑道:「傳言雍王冷酷無情,倒沒想到會對一個小丫頭另眼相待。」

    祁明秀但笑不語。

    燕帝又道:「改日朕得好好看看那個烏炎族的郡主。不過七弟,別人家的閨女再好,也終不及自己的。雍王妃病已多日,七弟用情再深,也該再立側妃了吧?傳宗接代之事,可馬虎不得啊?……」

    這話已是老生常談,雍王從來一笑了之,燕帝卻總是要提上一提。整個大燕國只剩下一個王爺了,他這個皇帝已是兒女成群,雍王年近三十卻至今仍無半點子息。

    「那就有勞皇兄了。」

    「?」燕帝正說著,沒想到耳邊傳來了回應。

    「皇兄不是讓我找側妃麼?」祁明秀隨手放下茶杯,「我識人不多,自然是要請皇兄幫忙了。皇兄說得對,我是該為子嗣考慮了。」

    燕帝怔住,倒沒想到他這次這麼容易就答應了,不過轉瞬又撫掌大笑:「甚好甚好!七弟啊,你可終於是回心轉意了!來人啊!快把蔡愛卿叫過來!」

    雍王難得想立側妃,他可得好好替他選上一選!

    「七弟,那你可有什麼條件?」下完旨意,燕帝探身又問,嘴角笑著親切,眼神卻是定定的。

    哪知祁明秀卻是嗤之一笑,「不過是用來傳宗接代的,能有什麼要求,皇兄看著辦就是。」

    ……

    雍王想要納側妃的消息很快傳開,不消幾天,右丞相蔡和便列出了兩張單子。

    文華殿內,燕帝與祁明秀皆在,蔡和將相同的兩份名冊分別遞上,然後退身回道:「宗親之內百官之中所有適婚的女子都在上面了,還請皇上、王爺過目。」

    燕帝一眼看過,抬眸看向蔡右丞時眼中有深意,祁明秀卻是波瀾不驚。

    名單上共有十一人,乍一看並無不妥,細瞧之下卻能發現,這十一人中無一人出自三品以上官員之家。

    蔡右丞低眉順目,兀自秉公無私,「這十一女各有千秋,卻都是德才皆備貌美端莊之人,尤其是這陳敏之陳大人之女名雅君者,據拙荊所言,端得是才華橫溢,書香滿腹。李裕李大人之女名寶鈴者也是個中翹楚,據拙荊所言,此女聰敏伶俐,皆有沉魚落葉之容……」蔡右丞一一介紹著,心中卻是冷笑,這幾個皆與自己作對,將其女送入雍王這個火坑,就算是一個小小的懲戒!

    祁明秀看著「太常寺少卿李裕」這幾個字,卻是覺得眼熟,一想,又明瞭了。

    「不知雍王殿下心中可有屬意?」蔡右丞介紹完,又小心問道。

    祁明秀將名單往桌上一擲,回道:「善。」

    蔡右丞沒想到他這麼容易就答應了,不由心疑,「雍王殿下是決定將此二女選為側妃?」

    「正是。」祁明秀望向他,突然一笑,「不過其他的本王也要了。」

    「啊——」蔡右丞驚呼。

    「既然是要傳宗接代,自然是多多益善。不知皇兄意下如何呢?」祁明秀又看向了燕帝。

    燕帝大笑,「理當如此!七弟這次平定大漠朕還不知道怎麼賞你呢!只是這十一人夠麼?七弟若是覺得不夠,皇兄再給你搜羅!」

    「多謝皇兄。」祁明秀兀自淡然。

    蔡右丞卻是額頭冒出了汗。他原想著雍王只是選立一二側妃,卻沒想到他是來者不拒!往年一個都不要,現在一要就是十一個,他來得及吃麼!這是故意的呢還是故意的呢!

    只是四五品官員之女當個側王妃算是有幸,當個侍妾,那這些人不是要將自己生吞活剝了!

    而這十一人雖然不是身居要位,可是聯合起來,麻煩卻也不小啊!

    這該死的祁明秀!

    原先是想削弱雍王勢力,誰想到結果挖坑自埋了!

    「如無要事,臣弟便先退下了。」祁明秀卻已站起了身,接著又對蔡右丞說道,「蔡大人如果還有什麼問題,大可到雍王府來找我。」

    「是。」蔡右丞趕緊回神應答。

    燕帝也未阻攔,只是笑著看他離開。只是祁明秀的身影剛消失在門外,他的笑容落下,手中的名冊也已砸向蔡右丞。

    「你這是何意!」燕帝厲喝道。所有人選皆是三品官員之下,不是刻意又是什麼?!

    蔡右丞未曾想到他突然發作,趕忙跪下,不過對於這個問題他卻早有準備,所以隨即便是痛陳道:「皇上息怒!微臣這麼做也是一心為皇上著想啊!雍王如今權勢滔天,可不能再壯大了啊!雍王前有鎮南之功,現又有定北之榮,軍功顯著,萬民敬仰,功高蓋主,不可不防啊!」

    「胡說八道!」燕帝怒不可遏,「朕與雍王出生入死情比天高,豈是你這些小人所想!」

    「微臣雖是小人之心,可為了皇上也寧願如此了!皇上對雍王情深意重,可雍王未必同樣如此啊!就像今日,雍王不也暴露他的狼子野心了麼!他名義上只說是要立側妃,可結果卻是要下了所有人選,他是知道皇上不會拒絕!他是以此擴大在朝中的勢力啊!雍王在軍中根基已穩,如果再涉入朝堂,後果不堪設想!」蔡右丞不建議借此機會大做文章,將所有的污水潑向他!

    「你懂什麼!」燕帝卻是怒極反笑,「怪不得三相之中你屈居最末,原來你是如此的目光短淺!你道今日雍王為何如此逾矩選下所有人,那是在為朕排憂解難!定北之榮功高蓋主?那你教朕一下如此功高之下朕還應該怎麼賞?!」

    封王?已有;封地,已有;再剩下的,也就只剩下那張黃金寶座了!

    蔡右丞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朕還得謝謝你了,若不是你列了個這樣的名單,還給不了雍王這樣的機會!滾出去!」燕帝已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

    「遵旨!」蔡右丞見龍顏大怒,慌不及的告退。然而,當他走出文華殿,他向後一瞥,臉上的惶恐已不見,有的只是盡在掌握的篤定。

    如果真覺得他辦事不利,又何必在事後才發作?

    皇上義正言辭對雍王毫無半點嫌隙?只怕,也未必吧?

    ……

    賜婚一事很快就傳了開來,京中頓時就掀起了軒然大波。幾家歡喜幾家憂,城東太常寺少卿李裕李大人家裡卻是快要鬧翻了天。

    「我不嫁!我不嫁!我死也不嫁!」大小姐李寶鈴跺著腳,「我不要嫁給那個瘸子!我不要嫁給那個殺神!」

    父親李裕面帶慍色,「可他是王爺!大燕國唯一的王爺!」

    「那又怎樣!他就是個瘸子!他還年紀那麼大!我要嫁給他,我不是要被人笑死了!」她今年十七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長得嬌美艷麗無人可比,便一心想要覓個如意郎君。

    什麼樣的才是如意郎君?當今太子年方十七,據說馬上要立太子妃了!

    就算太子不行,二皇子人中龍鳳,也是良配啊!

    小姐妹私下底說起,都說她將來不是太子妃也是皇子妃呢!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不要嫁給雍王!」

    「胡鬧!這是皇上的旨意!難道你想抗旨不成!」李裕徹底惱了。雖然知道這事是蔡右丞從中作梗,可事已至此他又能怎樣?

    「我就抗旨怎麼了!雍王克妻,第一任妻子未過門就死了,第二任妻子一進門就生病到現在!您讓我嫁進去,這是想讓我死麼!而且所有人都在傳,雍王是為傳宗接代才立側妃納姬妾,他仍然心繫王妃,我們在他眼裡只怕就是個工具!」

    「你夠了!」

    「我沒夠!」

    「……」

    父女倆爭吵不休,一旁,寶盈拿著一塊糕點偷偷吃著,恨不能將自己整個隱藏起來。

    這真是太可怕了。

    她們昨天剛從攏翠庵回來,還沒休息好呢,今天就聽說了這麼大個事。不過她倒挺理解姐姐李寶鈴的,雍王這個人的離她的預期實在太遠了。

    寶鈴姐姐可是想要做太子妃的人,雍王現在雖然是位高權重,就是皇帝也要敬他幾分,可畢竟嫁過去只是個側妃。正妃不死,她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就算正妃死了,那位置也未必會輪得到她。寶鈴姐姐心高氣傲,如何能受得?

    更何況,雍王真的是個瘸子啊!雖然說是因為打仗的緣故,可說來說去就是個瘸子啊。寶鈴姐姐素來注重儀表,如何能忍受得了這個要命的瑕疵?

    還有嘛,雍王殿下好像很大了吧?太子都要叫他一聲皇叔呢?有三十了嗎?是不是都可以當他們爹了?

    還有最最可怕的,就是雍王殿下據說殺人不眨眼,一不順心就能要你的命!也正是因為沾了太多血腥,所以命不硬的,早晚得被他剋死!

    大燕王朝第一殺神,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得來的名聲!

    可是寶鈴姐姐能不嫁嗎?那可是皇上賜的婚。抗旨不遵是要殺頭的吧?

    寶盈突然就有些害怕起來,雖然寶鈴姐姐很凶,可是她也不想讓她死啊……

    「我就是不嫁!就算是死也不嫁!不是還有寶盈麼!你要嫁嫁她好了!」

    寶盈正胡思亂想,冷不丁聽到自己的名字,茫然抬頭。

    李寶鈴卻像是豁然開朗一般,上來就寶盈一把拽出,「你要嫁就嫁她好了!她不也是我們李家的女兒嘛!」

    「不可以!」李裕驟然就變了色,他拉過寶盈就將她拽到一旁。

    「怎麼不可以了!你就說我病了好不了,讓寶鈴替我嫁了又怎麼了!」李寶鈴厲聲道。

    「不可以!」李裕卻還是那麼一句。

    「我看可以。」這時,一直坐在邊上不曾說話的母親劉氏開了口。她一說話,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寶盈下意識的畏縮,寶鈴滿面欣喜,李裕卻是目光已顫。

    劉氏掃了兩個女兒一眼,又將目光看向李裕,「寶鈴久病未癒不能成婚,寶盈代姐出嫁不是正好?聖旨還未下,你向皇上稟明,向雍王稟明,他們雖是天子王爺,卻總不會不近人情……」

    「可是……」李裕想要打斷。

    劉氏卻彷彿被惹惱,突然就拔高了自己的嗓音,「寶鈴不願嫁,難道你就想逼死自己的女兒嘛!」

    「自己的」三個字,振聾發聵。

    李裕聞之,一腔話就全部被哽在喉中。

    寶盈站在邊上看著,咬緊嘴唇,默默地低下了頭。

    她不是李家的孩子,她是抱來冒充的,她早就知道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1 23:59:55

第3章 皇叔的逆鱗

    寶盈很小的時候,母親劉氏對她還是很好的,每天摟在懷裡心肝寶貝的叫著,還惹得年長兩歲的寶鈴姐姐很是不快,可是後來有一天,一切就都變了。

    她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直到很久後無意間聽說了,才知道自己原來並不是母親親生的。

    據說,當年母親難產,生下個死胎之後就昏迷了,大夫說,母親傷了身體,這輩子都不會再生。父親怕母親接受不了這個打擊,就讓家裡的老嬤嬤從外面莊子裡抱了個嬰兒回來。母親一直被蒙在鼓裡,待她也一直如掌上明珠,可是紙包不住火,當年的老嬤嬤年紀大了,嘴碎了,一次跟父親說起這樁往事時,母親正好過去,於是什麼都知道了。

    之後麼,日子就天翻地覆了。寶盈從天墜到了地,之前無微不至的關懷沒有了,有的只是壓抑著的厭惡和毫不掩飾的冷漠,曾經一度寶盈圍上去喊一聲「母親」都不被允許。

    一開始寶盈還很難理解,就算她不是親生的,可小貓小狗養久了也有感情呢,更何況她那麼可愛的一個人。直到後來她開竅了,她才明白過來。

    母親出身豪門世家,落魄了才嫁給了當時還是一介窮書生的父親。可雖然沒了往昔的尊榮,骨子裡她依然有著自己的驕傲。她看不起那些身份比她低的人,包括他們的孩子。而寶盈呢,據說是莊上偷偷生下不要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野種,她又如何能不嫌棄?

    自己金貴的孩子淒慘的死去了她甚至都沒看上一眼,別的低賤的野種卻冒充進來白享這富貴寵愛,兩廂對比,她又如何能甘心?

    更何況,母親從來強勢,不容許有半點欺瞞,可是父親連同著身邊的嬤嬤卻整整騙了她七年,雖是出自好心,可她如何能忍?

    也就是父親一直攔著,若不然寶盈當年早已被逐出門去。

    不過她的日子也不好過,吃飽穿暖倒是無憂,可是其他就是難說了。姐姐李寶鈴會時常尋釁,母親不會對她多說半句,甚至不會加以管教,可是一旦稍有過失,那就是嚴苛至極。

    至於這一次帶她去攏翠庵,雖說不知道原因,其實心裡還是有數的,母親只是不想讓她一個人留在家裡太過恣意……

    可是縱使如此,寶盈也從不曾心生怨恨。她自己確實有鳩佔鵲巢之嫌,母親厭惡她也情有可原。而她現在還願意養著她,就已經再好不過了。

    可是她真的要替寶鈴姐姐嫁給那個雍王爺嗎?

    堂內寂靜的可怕,寶盈默了半晌,終於抬起頭,「父親,母親,那就讓我嫁給雍王吧!」

    其實嫁給雍王爺沒什麼不好的,反正總不會餓著凍著她。她也絲毫沒有當王妃當主母之心,安安分分的當個側妃也挺好。萬一哪一天自己不爭氣,側妃也當不上了被貶了個侍妾或者小丫鬟,雍王府應該也不會餓著她吧?

    說真的,能吃飽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至於雍王是瘸子啊年紀大什麼的,那跟吃飽飯有關係嗎?

    唯一害怕的也就是克人之事了,雖然她只是生活在這一片小小的天地之間,可是她也不想那麼早死啊。

    嗯,抽空她得去求幾張平安符!開過光的那種!要是有辟邪符就更好了……

    再說了,不嫁給雍王爺,她以後也嫁不到什麼更好的了吧……

    「寶盈,這不行……」寶盈又開始天馬行空,李裕卻已反應過來。他看著自己的「小女兒」,有不忍,有欲言又止。

    李寶鈴卻又道:「怎麼又不行了!寶盈自己都答應了!我看就這麼辦!我現在開始就裝病!我裝個一年半載都可以!」只要不嫁給那個雍王,讓她做什麼都行!

    想到什麼她又道:「爹!你都不用向他們稟明!成親那天把寶盈送過去,雍王發現了難道還能退親不成!」

    「胡鬧!你以為雍王是誰!」李裕簡直要被那愚蠢的女兒氣瘋了。

    劉氏卻向他投來幽幽的目光。

    李裕頓時無力,「那可是皇上的旨意啊!」

    「皇上的旨意又怎麼了!父親,您難道真的要看著女兒死麼!您要是不答應,我現在就撞死在你的面前!」劉氏沒說話,李寶鈴卻已作勢就要向旁邊柱子上撞去。

    李裕想阻攔卻又無力,最後猛一甩袖,長歎不已。

    ……

    李裕最後還是去了雍王府。李寶鈴愚蠢無知說不用去稟明,可是他如何能聽信。他這些年在朝堂上不冒尖不出頭與世無爭,可是對於雍王這人卻還是暗中打探了清楚。

    雍王這人心思難測,可唯有一點卻再明確不過,坦白求情或許還有回轉餘地,可是膽敢欺瞞,那就絕無生路!

    寶鈴說直接把寶盈送過去不用稟明,如果真這麼做,雍王只怕當場就把寶盈殺了,然後再問李家要人。等到正主歸位,她還能活幾天,那當真是全憑他心情。而李家會有什麼下場,那根本不用想像。雍王無需動刀,就足以將一個人弄得家破人亡!

    雍王這個殺神之名,不單單是因為他殺敵無數,更是因為他根本不能招惹!

    而這,也就是他先來雍王府而不是先去皇宮的原因!不曾安撫好雍王,他先求得皇上又有何用!

    可偏偏,家裡那幾個女人根本認識不到!

    候在雍王府廳堂之內,李裕背上汗濕了一層又一層。

    等到雍王召見,李裕後背早已濕透。

    ……

    祁明秀今天心情不錯,卻不想手下稟告大理石少卿李裕李大人求見。

    李裕?他新立的側妃之父,應該也是為立側妃之事而來。祁明秀浮上些不耐,卻還是命人喚了進來。

    「雍王殿下,微臣是為立側妃之事而來。」李裕開門見山,「蔡右丞將小女列上選妃名單時微臣並不知情,等到旨意下來時卻已來不及。蔡大人並不知道,小女寶鈴身體出恙至今未好,前段時間一直在城外攏翠庵修養,如今雖已回來,大夫卻也只是令她好生修養……小女能被殿下選為側妃實乃她三生有幸,奈何她福薄,無力享受。所以微臣有個不情之請,寶鈴乃是微臣長女,微臣尚有個幼女,年芳十五,雖不及長姐貌美,卻也嬌俏可人,她在得知長姐不能伺候殿下之時,便自主提出替代長姐成婚……微臣心中也有此意,只是茲事體大,不得不向殿下稟明。」

    一番話說完,李裕渾身力氣都像是被抽空。此番行為無異於虎口奪食,雖然還會奉上鮮肉,可依然冒犯了君威!

    祁明秀聽著,卻不發一言,只是把玩著手中的玲瓏球。

    李裕不知道他心思,腳底都開始發虛。而在久久得不到他回應之後,他又不得不鼓足勇氣再次開口,「其實小女寶盈嫁予殿下也未嘗不可,寶鈴模樣雖出色,可性子驕縱,而寶盈雖然不夠聰明,可是安分,聽話,易拿捏,殿下將她留在後院,往後自不用操心!」

    這話說得逾矩又殘忍,李裕若非逼到絕路,也斷不至於說出這樣的話來。

    雍王後院一直有個生病的王妃,為什麼生病,有過太多的傳言,可不管是怎樣,如果一個夠聽話好擺佈的側妃進入,必不會掀起什麼風浪。

    再者,雍王這次是打著傳宗接代的名義立妃納妾,如果真是這樣,一個聽話的側妃簡直再好不過,畢竟他一下選了那麼多人,之後後院必定無數風波。

    他篤定,雍王是更需要一個聽話的側妃!

    他說這番話,完全是站在了雍王的立場。可是也正因為此,才顯得格外的殘忍。

    畢竟,寶盈才是他女兒,

    以她這樣的性子,若不得到格外看顧,只怕命喪黃泉最早的,就是她了。

    這要如何的順服,才能將自己的女兒如此送出?

    可是他真的如此心狠嗎?

    祁明秀終於停下了手中的玲瓏球,他轉過身看著他,似笑非笑,「李大人有心了。」

    李裕不敢觸及,慌忙低下了頭。

    終究還是被他看穿了。

    剛才那番話,看似殘忍,可實際上卻滿是懇請之心。還是那句話,寶盈可以隨意拿捏,若非特別看顧,只怕最早消失。而偌大的雍王府,什麼才是最特別的看顧呢?

    不過以攻為守罷了。

    「李大人膽識過人,且有勇有謀,真不知道何至今日李大人依然只是個大理寺少卿?」然而祁明秀接著,卻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李裕聞言,後背卻是一震,轉而忙又躬身道:「王爺過獎了。」

    祁明秀瞥了他一眼,沒有再問,只是收回手中玩物又道:「既然李大人有此心意,那便如你所願吧。本王只為子嗣,其他的根本毫無所謂。」

    李裕忙沉聲回道:「謝王爺!」

    雍王並沒有應下看護寶盈一事,,卻終究網開一面不去計較換人之事,李裕只覺萬幸!

    「送客。」祁明秀頭也不回的說道。

    李裕很快告退,陰影裡,一個黑衣人卻閃現了出來。

    祁明秀望著窗外飛鳥,目光幽深,「去打探一下李家長女之事。」

    ……

    很快,黑衣人便又回來。

    「回主上,李家長女李寶鈴確是有病在身,只是拒婚一事只是托詞而已,傳言,她有成為皇子妃之心。」

    祁明秀臉上閃過一絲嘲諷,「知道了。」

    黑衣人告退,可是心裡卻知道,李家大小姐只怕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這可是王爺的逆鱗!

    ……

    長街上,李裕癱倒在了馬車裡。

    寶盈嫁進雍王府也好吧……置之死地,而後生。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2 00:00:08

第4章 皇叔成親了

    賜婚的旨意很快就傳了下來,如期望般,寶鈴的名字換成了寶盈。

    李裕不知道雍王爺是怎麼跟皇上說的,那天接下來他本來是進宮面聖的,後來在殿外等了一會兒,雍王也來了。皇上是先召見的雍王,可是等雍王出來,皇上也傳出話來說不見他了,顯然,是雍王已經替他把事情說了。

    他原本已經準備好了承受一番龍顏大怒,可是雍王替他擋開了,他心中無比感激。當然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皇上表面上雖然揭過了此事,可暗地裡只怕早已對他生出嫌隙,他為官十數載,只怕就要止步於這個大理寺少卿了。

    不過那樣也好,不高不低的一個職位,默默無聞的待著,平安總比什麼都好!

    就是寶盈入了雍王府,是福是禍,以後就要多擔心了!

    ……

    聖旨下來時,寶盈卻只是做了一件事,就是把聖旨討了過來。

    那可是皇上親自寫的呢,她這輩子都沒想過有朝一日皇上能寫道聖旨給她,她可得好好留著!

    就是不知道她這個側妃之位是皇上賜的,那雍王爺是不是就不能輕易的把她廢了?

    不過這個問題她也不敢問別人,因為聽起來好像有些沒出息,她怕被人笑話。

    至於其他的,她倒也沒什麼想法,就是覺得婚期定在明年三月,好像有點久啊。

    都說雍王爺是為傳宗接代才會再立妃納妾的,她還以為他會心急火燎的下個月就把她們接過去呢。

    她們,嗯,一共十一個人,她稍微打聽了一下,每個人都比她聰明,每個人都比她能幹,她覺得自己壓力好大啊!

    其中還包括一向跟自己不對盤的宋敏玉……

    宋敏玉也好凶的啊,跟寶鈴姐姐一樣,她知道自己成了側妃而她只是成了王姬,只怕要恨死她了吧。

    她都感覺到自己被紮小人了,嚶嚶嚶嚶。

    ……

    寶盈開始數著天數過日子,而她雖然成了既定的側王妃,在李家的日子卻也沒多大變化。

    她本來以為母親跟姐姐或許能對她稍微好點,可事實根本不是那樣。後來嘛她自己也想明白了,母親只怕是以入火坑的心態看她進雍王府這件事的,既然不會有什麼好結局,她也就沒必要對她有好顏色;而寶鈴姐姐嘛,她代她嫁入王府在她看來是理所應當的事,她不會感謝,只會變本加厲的嘲笑,同樣的,她也是不看好她嫁給雍王爺。

    寶盈雖然不在乎,可是仔細想想,還是有些難過。

    不過好在,她還有個偷偷疼她的爹爹。

    ……

    日子轉眼就過,再過三天,寶盈就要被送進雍王府了。這一天,李裕又一次敲響了寶盈的房門。

    過了一年,寶盈已經十六歲了。母親劉氏雖然依然對她漠視,但在吃食上好歹沒再為難她了,所以在攢足了力氣之後,她歡天喜地的又一次長開了。

    長高了半個頭不說,胸脯也變得飽滿起來,就是臉上依然保留著嬰兒肥,看著還是天真無暇。

    寶盈倒也不介意,反正自己長不成寶鈴姐姐那種大美人的樣子,長得可愛些,也能討人喜歡嘛。每逢出去聚會時,那些長輩或者同齡人不都喜歡捏她臉嘛。

    李裕看著自己的小女兒逐漸長大的樣子,卻是唏噓不已,初見她時小的一點點,現在卻一下這麼大了。可一樣卻是沒變,小時候在繈褓裡時就愛彎著嘴角笑,長大了也同樣愛笑。

    「寶盈,爹過來是有些事情要跟你說。」他坐下,開門見山。

    寶盈卻是狐疑,難道父親又想偷偷的塞東西給他了?之前他可沒少塞給她東西。

    「我想說的是你今後在雍王府的生活。」李裕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不禁搖頭,她就是一張白紙,想什麼都是一目瞭然。

    寶盈聽到這話終於正色,一開始她倒也不覺,可隨著時間的臨近,她確實有些緊張起來。

    李裕寬慰道:「我知道你們都怕雍王爺,可其實不用那麼擔心,你只要按我說的做,一定能在王府裡太太平平過下去。寶盈,你要記得,在雍王府裡,雍王就是天,其他的人再蠻橫都沒有用,他要你死你就死,他要你活你就活,所以你只要聽他的話哄他的開心就可以!」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可是雍王也是人,就算他城府再深他也總有他的喜怒哀樂,你只要仔細一些,總能看出端倪!」

    「雍王不喜歡欺瞞,所以你一定要對他坦誠,你遇到什麼事,也大可以向他尋求幫忙。你不要怕,你要主動一點,只要他願意,他足以為你遮風擋雨!」

    「懂的事情按規矩做,不懂的事情也按規矩做,不要聽信讒言,不要受人誤導,做你該做的,安分守己,無慾無求!然後,再努力生下一兒半女!」

    「母憑子貴,雍王妃身患重病常年不出,能再活過幾年實在難說,你如果先生下世子了,他日王妃之位歸屬於誰,尤未可知!」

    「寶盈!爹相信你能行的!」

    李裕一番話說著,語重心長,又慷慨激昂,他把所有打聽到的分析到的一股腦的都灌給了寶盈,可猶覺不夠。

    雍王府將來無異於朝堂,他再想維護,卻鞭長莫及。

    寶盈好不容易聽他說完,卻有些懵圈。

    父親說的很有道理,可是好像都是建立在雍王爺見過她寵過她的基礎上,那萬一她壓根就沒機會見雍王爺呢?

    一個側妃,四個姬妾,五個侍妾,各個比她出色,雍王爺沒理由跑她那去啊?就算雍王爺最後跑她那了,也來不及了吧?

    寶盈很想問問如果是這樣的情況那該怎麼辦,可是看著父親殷切無比的眼神,她又只好把所有的話嚥下。

    這個時候潑冷水貌似不太好吧……

    不過如果真是這樣,她就努力製造機會見到雍王爺吧!

    要是製造機會見到了雍王爺還是懶得搭理她,那她、那她就學著在這裡一樣,安安靜靜待著,等著哪天雍王爺自己想起她!

    嗯!就這麼做!

    「寶盈,爹這裡還有一樣東西要交給你。」

    「嗯?」寶盈正想著,卻聽父親又開了口,只是神色好似有些古怪。

    「什麼東西?」她有些好奇,就要打開放在桌上的那個小盒子。

    「咳——你等出嫁前那天晚上再看也不遲。」李裕卻攔住了她,接著又起身告辭,「時候不早了,爹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哦。」寶盈疑惑,卻還是聽話放下,「那我送送您。」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李裕謝絕了,然後快步就離開的寶盈的屋子。

    寶盈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今晚的父親實在是奇怪。

    只是這個盒子裡到底是什麼呢?

    父親為什麼要讓她晚些看?

    父親肯定有他的理由吧,可是放在那不看,她今晚會睡不著的吧?

    寶盈左瞅右瞅翻弄了半天,最後還是忍不住將它打了開來。

    咦,是個小冊子?

    翻開一看,先是疑惑,然後寶盈的臉就紅了。

    嚶嚶嚶嚶嚶……

    要長針眼了!

    ……

    三月初六,良辰吉日。這一天,兩抬大轎,九抬小轎,按照順序先後被抬進了雍王府的側門。

    所謂物極必反,迎親出嫁本該是歡喜的事情,可是這麼多人同進一家,面面相覷之下,剩下的就只有尷尬了。好在雍王府人手足夠,且管治有力,就算一下來了這麼多人,也始終井井有條毫不錯亂。

    而進入雍王府的人待看到裡面的景致時,無不是心生震歎。奇花異草開遍,雕欄玉砌無數,端得是富貴氣派,世間難尋。

    就是,那一個個鎮守各處的護衛皆昂首挺胸板著臉,也同樣沒有半點喜慶。

    賓客在推杯換盞,雍王爺出手大方,迎娶正妃之時擺了一百桌大宴,這次十一人進門,減了一層,也擺了八十八桌。

    只是儀式過後,好像都沒見雍王人嘛?

    如此大辦好像挺看重這次成親,可根本不出來迎客好像是壓根就沒當作一回事,雍王行事毫無章法全憑一時喜怒,果真如此!

    不過雖然心中有太多腹誹,也無一人敢拿出來說。荒唐之事太多,值得論道之事太多,可場合不對,眾人就只能吃吃喝喝,扯天扯地,唯不敢就今天的事多說半句。

    ……

    書房內,祁明秀批閱著一道道文書,目不斜視,心無旁騖。

    等到外面街上三更的鑼鼓敲響,一身黑衣的隱衛莫青這才上前提醒,「主上,三更了,該去歇息了。」

    祁明秀放下筆,拿過枴杖站起身,隱衛葉平已替他披上了披風。

    賓客已散盡,暮春三月的夜,還是有些冷。

    ……

    永和苑內,寶盈早已等得不知道打了多少個盹。

    ……

    誰也不知道今晚雍王會踏足哪裡。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2 00:00:21

第5章 皇叔真來了

    寶盈今天起得很早,可是她還是很高興,因為她穿上了漂亮的喜服。雖然不是大紅色,但是淺紅偏粉的顏色還是很好看噠。

    喜服是雍王府派人過來量了尺寸之後專門製作的,擱到寶盈這還因為她的身量不停變化的原因改過兩次,不過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寶盈心中卻是暗喜。她的繡工不行,也因為年紀小,就從來沒有準備過自己的嫁衣,現在雍王府統一籌備,她真感覺自己是躲過了一劫。

    不過聽說其他早已準備好的姑娘可就慘了,她們原先準備的都是正紅色的,現在全部都不能穿。

    想著她們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個日夜一針一線縫製出的嫁衣就這麼浪費了,寶盈還真有些心疼。

    然而她的喜服再華麗精美,寶鈴姐姐好像也看不上,也許在她的眼裡,只有大紅的喜服才配得上吧。

    說起寶鈴姐姐,寶盈心裡也有些疑惑。一開始她只是假病避婚,可誰知道後來她竟是真病了。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半年下來,生生的瘦了一圈,模樣也變得沒以前那麼嬌艷。而無論大夫怎麼查,也查不出什麼原因來。

    結果,她就可憐死了。

    變醜了簡直是要了寶鈴姐姐的命,她無處宣洩,就一天到晚找她麻煩……

    所以今天坐上轎子離開李家時,雖然有點不應該,但她還是慶幸死了!

    就是現在真的好睏啊!

    寶盈坐在床上,腦袋跟小雞啄米似得,平常這個時候她早就睡得呼呼的了,可今天她卻非得等到一人來了才能睡。

    雖然這個人不會到她這裡來,可她還得一直等下去。

    「來了!來了!王爺來了!」這時,一人猛地推門跑到她的跟前又大聲道,「二小姐,王爺來了!去了前面的留香苑!」

    這人叫紅菱,是母親安排給她的陪嫁丫鬟,原來是母親院子裡做粗活的。她跟她一點都不熟。

    寶盈迷瞪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到底在說什麼。她等了一晚上的雍王爺終於現身了,不過卻是去了別的地方。

    按理來說,這對她應該不算個好消息吧?為什麼紅菱會又激動又欣喜的告訴她聽?

    不過留香苑?是另一個側妃陳雅君被安置的地方吧?兩邊隔得近,另一個陪嫁丫鬟綠荷早已打探清楚了。

    想著以前見過的陳雅君的樣子,寶盈覺得雍王爺去那也沒錯,陳姐姐有才有貌,雍王爺選擇她,理所應當。

    「那既然雍王爺定下了歇息的地方,我現在能睡了嗎?」她掀開蓋頭,又眨巴著眼睛問。

    「當然不可以啦!」紅菱卻一把又將她的蓋頭掀了下來,「雍王爺現在去了留香苑,那萬一待會又到這來了呢?二小姐你還是老老實實待著,萬一雍王爺來了,看到你沒等著他生氣了怎麼辦?」

    寶盈有些懵圈,雍雍雍王爺還有可能過來嗎?他一晚上要跟幾個人洞房?難道所有人輪流一遍?

    那他還要不要睡覺了?

    「二二二小姐!雍王爺又往這過來了!」寶盈正想著,又一個丫鬟跑了進來,正是綠荷。

    這麼快!寶盈又掀開蓋頭,滿臉詫異。不過他也不一定是到這裡來吧,也許只是路過呢?

    「二小姐!你別再亂動!快坐好!雍王爺都快到門口了!」前去打探消息的紅菱又匆忙跑了回來。

    寶盈雖然還是覺得不可能,但還是乖乖照做。

    紅菱和綠荷退了出去還關上了門,視線被蓋頭隔阻,寶盈看著上面垂下的流蘇,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雍王爺不會真過來了吧?

    「王爺萬福。」

    「王爺萬福。」

    門外傳來紅菱和綠荷小聲卻清晰的請安聲,寶盈聽著,心一下漏跳了半拍。

    雍王爺真過來啦?!為什麼啊?!

    門吱嘎一聲開了,有人正在走進。步伐有些慢卻很穩,隱隱還有清脆的「磕磕」聲。寶盈想起雍王爺腿腳不方便,所以這是枴杖聲?

    那這真是雍王爺?!

    寶盈被自己唬著了,下意識的就繃直了全身。

    那這雍王爺會長什麼樣?會不會一身腱子肉,滿臉絡腮鬍?會不會很老相?雍王爺帶兵打仗年紀又大,應該就是這樣樣子吧?

    寶盈現在才發覺自己以前從來沒有想像過雍王爺的樣子,這麼重要的事情她怎麼會忘了呢!

    那她現在要做什麼?雍王爺腿腳不方便,她要不要上去扶他一下?

    不對,不能扶!家裡的嬤嬤再三告誡她,洞房之前她不能亂動,得規規矩矩坐著等王爺把她的蓋頭揭開!

    對!就等著雍王爺把她的蓋頭揭開。

    寶盈打定主意後,按捺下心就坐得穩如泰山。只是,雍王爺怎麼先坐下了?

    她看不見,卻還是能感覺到雍王在她身旁坐下了,餘光瞥去,還能看到他的衣袂。

    雍王爺這是要幹什麼呀?

    「自己把蓋頭揭了去洗洗乾淨。」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低沉,悅耳,卻無比冷淡。

    寶盈嚇了一跳。

    自己揭?還能自己揭嗎?她覺得不可思議,可還是照做,雍王爺高高在上的,根本讓人不容拒絕。

    只是自己揭蓋頭還是有些難堪啊。

    寶盈慢騰騰的把蓋頭扯下,同時餘光又向邊上瞥去。

    穿得是暗紅色的衣裳……

    腿好長……

    腿邊果然有根枴杖,黑色的,可真氣派!

    腰不粗,看上去很有力……

    手指很修長,也很白,好像要比自己的還好看……

    咦?沒有鬍子耶!下巴可真好看吶!……

    嘴唇也很好看!鼻樑好高!

    呀!眼睛也很漂亮啊!睫毛好長!

    不對,怎麼有點面熟?

    祁明秀察覺到了她的注視,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平平淡淡,無甚表情,可是只一瞥,依然讓人不寒而慄。

    「啊!」一瞬間,寶盈卻已認出他來,她慌忙後退,避之不及。

    這是那個人!

    那個在江邊拉胡琴的人!

    那個有著很厲害很厲害的手下而且非常非常凶的人!

    她簡直還能回憶起他那聲讓她做了好幾個噩夢的——「滾!」

    至今想來,依然驚慌失措,無地自容。

    嚶嚶嚶嚶嚶……

    原來他就是雍王爺啊!

    嚶嚶嚶嚶嚶……

    她以後該怎麼辦啊!他真的好凶好凶好凶啊!

    寶盈後背抵著床柱,再無退路,一動不動,嚇得差點哭出來。

    祁明秀看了她半晌,終於收回目光,接下來卻是拿過枴杖就要走出去。

    「雍王爺你要去哪裡?!」寶盈雖然怕,可直覺他這番舉動會給她帶來不好的影響,所以趕緊又站出阻攔。說完卻又像是福至心靈一般,恍然明白了雍王爺要離開的原因。

    「雍王爺你別走!我馬上就去洗漱!我很快的!」說著又轉身往內室跑去,邊跑邊不忘回頭道,「你等著我哦!」

    雍王爺如此繁忙,她磨蹭了那麼久,他肯定沒耐心了。

    祁明秀看著她跟受驚兔子似的離開,卻又只是在半晌後折回坐在了床上。

    ……

    寶盈跑進內室,也顧不上叫丫頭,脫了外衣捲起衣袖拎起暖壺就往銅盆裡倒水。水在爐子上溫著,還很熱,她也管不得燙還是不燙,手捧著就往臉上胡亂抹去。

    脂粉很厚,她也膩,早想著把它洗了。

    她手裡忙活著,腦子裡卻轟隆隆隆轉個不停。

    沒想到他就是雍王爺啊,看他的樣子,他早就知道娶的是自己了,可是他不是很嫌棄自己麼,還讓她滾呢,怎麼現在又要娶了?難道真的是為了傳宗接代,就是母豬也行?

    不對,她不是豬……

    寶盈狠狠的用巾帕把臉擦乾淨,又隨便擦了下身子就脫了鞋去洗腳。她一大早就被喊出來洗澡,自覺身上乾淨的很,而且就算她想再洗她也不敢吶,太費時間了,等她洗好他肯定早就走了!

    可是她接下來該怎麼辦?雍王爺跟她想的一點都不一樣,她現在一點準備都沒有!父親說要討他歡心,可是怎樣才能討他歡心呢?拍馬屁嗎?他好像根本不會吃這套啊!哦對了,雍王爺叫她洗洗乾淨,那他自己洗了嗎?她要不要打點水去伺候下?

    寶盈看著盆裡自己白白嫩嫩的腳丫子,一下驚悚了,她忙又扯過巾帕擦乾,然後端起盆就倒入旁邊的空桶裡。

    還是不要了,她怕雍王爺會踢她!雍王爺清風明月,身上一定乾乾淨淨香噴噴根本不用洗澡的!

    寶盈胡亂披了件衣裳就要出去,臨走時想起什麼,忙又倒了杯水咕嚕咕嚕漱了下口。

    小冊子上說要親嘴的,她真怕雍王爺會嫌棄她,雖然這幾天嬤嬤一點葷腥都不讓她沾,光喂香糕香茶香露了。

    想到那些香噴噴的肉,寶盈軲轆一下,又感到餓了。今天嬤嬤更凶殘,除了乾巴巴的糕點,什麼都不讓她吃了!

    糕點還只給了她四塊,讓她餓了就吃一塊,可是她到中午時就全部吃光了!

    不過再忍忍,到了明早就可以吃飯了!

    寶盈想著,又振奮起來。

    ……

    寢室內,雍王爺還在,正坐在床前,寶盈一看,心裡一顆石頭落下。

    「雍王爺,我好了。」她走過去,怯怯的說了一聲。

    祁明秀看了她一眼,站起身便脫起自己的衣服來。

    寶盈一怔,趕忙上去,「我幫您弄!」說著就要替他去解頸上的盤扣。這點事情她還是可以做的!

    可是……

    寶盈踮了踮腳……

    嚶嚶嚶,雍王爺好高啊。

    「我自己來。」還想再伸伸手,祁明秀卻已經擋開了。

    「哦。」寶盈訕訕的收回手,又被嫌棄了……還想再幫些什麼忙,可看了半天,根本插不進手。

    祁明秀脫完衣服往架子上一擱,就掀開被子上了床。寶盈看他只穿著中衣就躺在外沿,腦子有了一瞬的空白。

    而這時,祁明秀的眼神卻又瞥了過來。寶盈一個激靈,趕緊手忙腳亂的也脫起自己的衣服……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2 00:00:38

第6章 皇叔開花了

    蓋頭是自己揭的,衣服也是自己脫的,這跟嬤嬤之前講的好像根本不一樣。

    大概,是因為雍王爺腿腳不方便的緣故吧?身有殘疾的人,行事作風難免古怪些……那她要不要主動些?

    寶盈不敢磨蹭,把自己脫得只剩下中衣中褲就要往床上爬去。

    可是,雍王爺您能把腿收一收麼?

    兩條大長腿,把前路都快要攔盡了。

    不過應該不能吧,王爺是個瘸子,或許就只能這麼伸著呢?

    寶盈有些同情,也不再介意,隻貓著身子小心翼翼的從他腿邊爬過,絲毫不敢碰到他半分。

    爬到裡側,掀開被角鑽進,身子躺平,手放好,屏息凝視,心如鼓擂。

    雍王爺一直沒有動靜,看來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樣了——好可伶。父親也說要主動點,那她就主動點吧。

    忽然地,寶盈就探過身來,一臉認真又小心的說道:「雍王爺,我漱過口啦。」

    祁明秀微微避過,蹙了下眉,似有些不解。

    寶盈鼓了下氣,伸出頭就飛快的在他的唇上親了下。

    祁明秀眸色一變,寶盈暗吸了一口氣,卻又一把翻身坐在了他的身上,然後就又要親去。

    「你在做什麼?」祁明秀猛地就伸手束住她的胳膊不再讓她亂動。

    「我……」他的力氣很大,表情也很嚴肅,寶盈被箍得生疼,她又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只委屈又慌張的看著他。

    小冊子上很多時候都是男的在上面,可是也有女的在上面啊,他不是腿腳不方便麼,那她就自己來啦。

    而最基本的,就是兩個人親親啊。

    「我怕您累著……」聽說雍王爺很在意自己的腿疾,她不能提,只能委婉含蓄的解釋。

    「……」祁明秀半晌沒有言語,不過很快卻又反手一擰將她壓在了身下。

    然後,猛地就堵住了她的唇。

    寶盈剛要驚呼呢,嘴就被封上了,身上還壓著好重的份量,她一口氣喘不上來,差點沒窒息。

    身上的衣服也被扯下,寬大溫熱的手掌在皮膚上充滿力度的遊走,她渾身戰慄,眼睛睜到最大。

    「閉上眼睛。」祁明秀卻突然停下,蹙眉而嚴厲。

    「哦。」寶盈嚇住,忙用力的閉上了眼睛。

    「啊!」可是很快,她又痛的睜開來。見面前這人又停下看著她,她一顫,不等他再說,又趕緊閉了上。

    嚶嚶嚶,好疼啊。

    ……

    一番事畢,寶盈暈暈乎乎,疼的不行。她的眼角掛著淚,全身上下根本不能動彈。可是她不敢睡,只是張著眼睛用餘光注意著枕邊人的一舉一動。

    雍王爺完事後去洗了個手又回來了,現在正躺在外沿閉目養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走。

    應該也不會很久吧,還要去別的地方呢……

    不對哦,剛才也有一刻鐘了吧,可是他去留香也就只有一會會啊,難道這事也有長有短的?

    不管怎麼樣,反正她現在不能睡著,不然雍王爺走了,她沒送,被怪罪下來怎麼辦?

    按規矩辦事,總不會錯。

    可是她好睏啊,也好餓啊。本來就很餓了,剛才動了一番,更餓了。

    雍王爺到底什麼時候才走啊?

    寶盈努力睜圓眼睛不讓自己睡著,時不時的還朝邊上瞥上幾眼。

    不過雍王爺的側面也好好看吶~~

    祁明秀正在閉著眼睛靜心,可是邊上視線有如實質,讓他頗受幹擾。過了半天,他忍不住,終於睜開了雙眼。

    「你不睡覺嗎?」他問。

    寶盈哪曾想到他突然轉過頭,猛地就嚇了一跳。趕緊收回視線又覺不妥,便又顫巍巍的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雍王爺,你還走嗎?」她欲說還休,小聲的不能再小聲。

    「……」祁明秀默了,眼神也一下變得深邃。

    寶盈驚惶起來,她說錯話了嗎?

    「啊!」

    她正回憶著,祁明秀一個轉身,卻又將她壓在了身下。

    嗚嗚嗚,好不容易穿上的衣服又被扯開,寶盈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怎麼又來了啊?!

    ……

    寶盈渾身都要散架了,不是一刻鐘嘛,怎麼這次那麼久都沒好啊!一開始她還不敢哭出聲,可是後來她實在忍不住了。

    「雍王爺!雍王爺!嗚嗚嗚嗚……」哭出來了,又怕惹他不高興,就又想死命憋住。

    「別咬嘴唇。」雍王爺卻又開口,淚眼朦朧裡,也看不清他什麼表情,只是語氣依然淡淡的,根本感覺不出來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寶盈卻不敢不聽話,可是她剛鬆開呢,雍王爺更用力了。

    「唔!——」寶盈哭得更傷心了。

    ……

    半個時辰後,寶盈整個腦袋埋在枕頭裡,抬都抬不起來。

    巨大的眩暈漸漸褪去,她剛才都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雍王爺這次沒去洗手,替她蓋上被子就躺了下來,現在……寶盈偷偷昂了下頭,雍王爺又閉上眼睛了,好半天沒動,是睡著了嗎?

    那應該不會再來一次了吧?

    寶盈頹敗的又趴倒在枕頭裡,如果再來一次,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可是她真的快要餓死了!

    「咕嚕嚕——咕嚕嚕——」想什麼,來什麼,寶盈正哀嚎著自己乾癟的腸胃,腸胃就發出了回應聲。

    寶盈猛地抬起頭,一臉驚駭的看向枕邊,果然,雍王爺醒了,不對,他根本沒睡著吧,眼神清亮的根本不像是睡醒的樣子。

    「咕嚕嚕——咕嚕嚕——」肚子又發出聲音,連續好幾下,在這安靜的環境裡格外大聲,攔都攔不住。

    「我、我只是餓了……」寶盈窘的不行,耷拉著腦袋就要解釋,「我今天就吃了四塊糕點,四塊糕點才巴掌大……」說著,她伸出自己的小手比了下。

    祁明秀沒說什麼,只是看了她一會兒,掀開被子穿上衣服又拄著枴杖往門外走去。

    走走走了?寶盈看著他的背影卻是懵了。

    就這麼走了?不打個招呼就走了?

    打招呼才怪了,雍王爺從來就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根本不廢話的人。

    不過他應該沒生氣吧?餓肚子叫什麼的,好像不太好啊……

    寶盈苦惱了下,復又趴在枕頭上一動不動聽天由命了。

    就是不知道現在雍王爺會去哪邊,還有九個人呢……

    「二小姐?」

    寶盈正胡思亂想著,有人推門而進,卻是自己的陪嫁丫鬟紅菱和綠荷。

    紅菱的手上拿著一個食盒,她快人快語,上來就道:「二小姐,這是王爺命人送來的。二小姐,王爺怎麼會三更半夜讓人給你送吃的啊?還有啊,王爺怎麼又走了?」

    雍王爺給她送吃的?這麼好?!不過管他呢!

    一聽說有吃的,寶盈自動忽略了後面的問題,掙紮著就要起來,可是一扯,好痛啊!

    「你把食盒拿到這裡來!」她還是在床上吃吧。

    綠荷也走了過來,她的眼神閃亮閃亮,神情卻有些鬼祟,「小姐小姐,你知道雍王爺為什麼去了留香苑又馬上出來了麼?那是因為陳側妃來葵水啦!」

    「……」寶盈正拿起食盒裡的鹽酥餅往嘴裡塞,聽到這話差點沒噎住。她鼓著腮幫子看著她,又是驚奇又是疑惑。

    驚奇的是真不知道綠荷是什麼本事,這麼快就把這麼私密的事情打聽出來了;疑惑的是這麼說她是沾了陳姐姐的光了?要不是陳姐姐身體不適,雍王爺也就不會到她這來了?雍王爺在她這都來了兩次,在陳姐姐那應該會有更多次吧……

    就是他離開陳姐姐那為什麼又跑她這來,明明他有那麼多更好的選擇,難道是因為就近嗎?

    也是哦,他腿腳不方便,肯定不願意多走路。

    不過剛才床上時也沒覺得他腿腳不方便啊?

    到底是傷了哪裡呢?

    寶盈覺得下次的時候她一定要好好看清楚。

    就是不知道雍王爺接下來會去哪裡?離這最近,就是宋敏玉那了吧?

    寶盈想問,卻又覺得不好意思,最後心想綠荷要是打聽出來一定會急不可耐的告訴自己的,所以也就暫且放寬心,只一門心思吃起自己的宵夜來。

    不過說回來,雍王府的宵夜可真好吃啊,糕點好吃,肉鬆好吃,連白粥也好吃!

     .............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2 00:00:52

第7章 皇叔的手段

    寶盈吃飽喝足,終於蒙頭睡去,可是心裡時刻提醒著自己不能睡遲,所以沒睡兩個時辰就又醒了過來。

    她還得給王妃去請安呢!

    雖然聽說雍王府病了好多年都不見人也不出門了,昨天儀式上都沒出現,可是規矩就是規矩,她進門第一天不給王妃請安,是要挨罰的吧?

    外面天濛濛亮了,寶盈覺得時候尚早,就先跑去內室想要清洗一番。雖然還是疼,可身上黏糊糊的,總不能就這樣出去見人吧。

    只是拿起暖壺一看,水還有,卻已經涼了,少不得還得讓丫鬟去換壺水來。

    可是打開門,外邊紅菱和綠荷卻不在,找了一圈都不見人。

    跑哪去了?寶盈有些納悶,拿著暖壺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正在她為難之際,門從外邊推開了,走進的卻是兩個陌生的姑娘。梳著相同的髮髻,穿著相同的明綠色丫鬟服,一個拿著暖爐,一個拿著托盤,托盤上擺著巾帕、胰子。

    寶盈有些懵圈,懷疑她們是進錯門了。

    兩個丫鬟卻先反應過來,一個放下手中的托盤就上來接過她手中的暖爐,然後又退下躬了個身道:「奴婢迎春,是來伺候側王妃的。」

    「奴婢迎夏,見過側王妃。」另一個也蹲身失禮。

    皆是笑吟吟的,大方得體。

    寶盈從未見過這架勢,只是喃喃,「那紅菱和綠荷呢?」

    「回側王妃,雍王府規矩繁多,紅菱姑娘和綠荷姑娘已被陳嬤嬤帶下去教導了。不單是紅菱姑娘和綠荷姑娘,其他的姑娘也都一併被帶下去了。」迎春笑著解釋。

    「那她們什麼時候回來?」寶盈又問。

    迎春笑而不語,迎夏上前回道:「側王妃有什麼事,儘管差遣奴婢們就好了。」

    「……」所以這是不會回來了嗎?寶盈徹底呆了。

    她突然想起出嫁前父親的那番擔憂,他生怕以後雍王府後院會風波不斷,於是百般叮囑百般告誡,可是現在看來,他的擔心是多餘了吧?

    雍王爺在風波還沒來前就全部封殺了,把所有的陪嫁丫鬟帶走全部換上雍王府自己的丫鬟,這是把她們全部架空了吧。

    使喚慣了的丫鬟沒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也沒了,一切全在雍王爺掌控之中,她們還能掀得出什麼浪花?

    雍王爺實在太厲害了!

    可是她的丫鬟被換走無所謂,橫豎不熟,自己也做慣了事,可是別家的小姐能忍受嗎?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她們不該急死啦!

    寶盈正想著,果然,不遠處就傳來了嘈雜聲。

    「誰讓你們把人帶走的!你們趕緊把她們給我帶回來!」一個尖利的聲音叫嚷著。

    寶盈一聽,鬆了口氣。還好,不是宋敏玉。

    不過她們這麼大呼小叫好嘛,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難道她們出門前爹娘沒叮囑她們到了雍王府一定要乖一點?

    還好她有個愛操心的爹爹。

    寶盈不想趟這趟渾水,所以收回了耳朵不再多聽。她朝著那兩個丫鬟甜甜一笑,「那以後就麻煩你們啦。」

    這兩個丫鬟也挺好噠,至少比紅菱和綠荷靠譜多了,換做她們兩個,肯定想不到給自己打水來。

    不過她還是有點點想念綠荷的,要是她在,這會一定告訴她雍王爺昨晚到底又去了哪裡……

    「哦對了,等會收拾好了,我們去給王妃請安吧。」想到正事,寶盈又道。

    迎春和迎夏正在收拾,聽她這麼一說,卻是對視一眼。

    怎麼了,她說得不對嗎?寶盈看在眼裡,心上生疑。

    迎春忙又笑道:「現在還早,側王妃還是吃過早膳再去吧。」

    「哦。」寶盈沒有多問,只是點頭應下。

    ……

    食盒很快拿了過來,寶盈本來想簡單吃點的,她半夜吃過還不餓呢,可是當迎春打開食盒將裡面的東西一一擺在桌上時,她的眼睛一下亮了。

    玫瑰酥!棗泥糕!蔥油餅!小籠包!雞絲拌面!香米粥!啊啊啊啊,每一樣她都喜歡啊!

    雍王府的伙食實在是太好了!

    「這裡每天早上都吃這麼好嗎?」她知道很沒出息,可還是忍不住問道。

    迎夏笑著回道:「數量是一樣的,您跟陳側妃四碟二盅,其他主子二碟二盅,但花樣會不太一樣。」

    寶盈幸福死了,母親吃素,家裡的早食就只有清粥小菜。

    不過,其他人只有四樣東西?

    她看著面前的吃食無比糾結,這六樣裡面她吃不到哪樣都會很難過的啊!

    這不是逼著她一定要保住側王妃的位置不能掉下來麼!

    寶盈大口咬著蔥油餅,覺得自己一定要爭氣點!

    就是不知道王妃會有幾樣……

    「那我如果吃完這些覺得不夠呢?」想到這個更重要的問題,寶盈又抬起頭眼巴巴的問道。

    「額……」迎春顯然沒有想到自己的主子會問這個問題。雖然這些碟子碗盅裡的東西份量都不多,但應該足夠一個人吃飽了吧……

    寶盈看到她的反應,明白了,然後開始默默地吃起來。

    半晌後,她將最後一塊棗泥糕塞入嘴裡,然後繼續眼巴巴的看向迎春。

    迎春:「……」

    「奴婢明天給主子多拿些。」迎夏噎了噎,然後鄭重其事的說道。

    ……

    寶盈吃到滿足,歡天喜地的動身前往王妃的院子。

    王妃的院子在西側,離她們有些距離,挺氣派,但邊上也沒別的建築,感覺上就有些空闊冷清。

    寶盈已經抹平了嘴角的笑容,新婦進門,王妃肯定不開心,她可不能撞人家槍頭上。

    就是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見到這位雍王妃。

    雍王爺的第一個王妃是原鎮國大將軍司馬沖的小女兒司馬靜,可是未過門就死了;現在這位王妃是當朝左丞相的嫡孫女蘭文惠,嫁進來沒多久也病了,一直養在後院。

    傳說中,這位王妃可是好幾年不見人了。

    一進廳堂,寶盈才發現自己原來不是最早,留香苑的陳側妃已經到了,正坐在左邊第一個位子喝著茶,見到她進來還微微一笑,很是和氣。寶盈原本還想著人家說不定是強顏歡笑什麼,可仔細看了兩眼,一點端倪都沒有。

    還有一人也在,不過她不認識,經過介紹才知道她叫容嘉,父親是為秘書郎,從六品。從父親的官職來看,這個容嘉是作為侍妾進來的,而且應該是最末了。不過寶盈還挺喜歡她的,因為看起來好像挺好相處噠。

    寶盈跟她們打過招呼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陳側妃的對面,右邊第一張位置。她從來都是坐末位的,如今坐在這裡還真是有些不習慣,可是她也不能調位置啊,所以只能硬著頭皮坐著,然後學著陳側妃的樣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茶。

    接下來又來了幾人,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不過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寶盈一開始不明白,再一想就瞭然了,一大清早起來發現自己的丫鬟都被換走了,誰能高興得起來?也就自己沒當一回事。

    哦不對,陳姐姐和容嘉好像也沒當一回事。不過她們兩個是為什麼呢?

    「砰!」

    寶盈正琢磨著,突然間,裡面傳來一個聲音,很遠,很微弱,好像是什麼東西打碎了,隱約還有一些嘈雜聲。

    發生什麼了?寶盈下意識的向陳側妃看去,卻見她好似什麼都沒聽到般,依然端著茶喝著。

    再看其他人,也各個忙著自己的事,只有容嘉抬著頭豎著耳朵,觸及到她的目光時,眼睛一亮,又閃過詢問的光芒。

    所以她也聽到了嗎?

    這時,有人從屏風後走出,眾人以為是王妃出來了,紛紛站起,仔細一看,卻發現只是個丫鬟。

    「王妃還未醒,諸位還請稍等片刻。」

    眾人只好又坐下,寶盈卻疑惑起來。她確信自己剛才沒聽錯,那既然這麼遠她都能聽見,裡面肯定更大聲,怎麼說王妃還沒醒呢?

    難道王妃是有意晾著她們?

    跟容嘉交換了一下目光,對方好像也有此疑惑。

    其他人的臉上也浮現出了不耐,不過沒人敢質疑,只能繼續喝茶,喝茶,喝茶。

    沒一會兒,門內又有人走進。寶盈一眼就看到了為首的宋敏玉,只是她的表情帶著明顯的惱意,其他幾個人也是。不用猜,她們這幾個一定也是為丫鬟的事不快,更有可能都鬧過了,不過顯然都沒得到什麼好處。

    不對,好像少了一個人。還有誰沒來?

    宋敏玉進門後,也一眼看到了端坐在首位的寶盈,其他人都站了起來,就她跟陳雅君坐著,陳雅君也就算了,她算什麼東西?

    宋敏玉剛才在新來的丫鬟手裡碰了軟釘子,正一肚子的火呢,如今看到她這番作為,更是怒火中燒。她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一屁股就在陳雅君身旁的空位上最下,連個招呼也沒打。

    寶盈不由瞠目,我又招你惹你啦!

    「有什麼好得意的!」宋敏玉見她這番卻是更怒了,「不就是王爺在你那過了一夜麼,有什麼了不起!」

    側王妃之位壓了她一頭,昨晚先得到王爺寵幸又壓了她一頭,宋敏玉和她年齡相仿,自認什麼都比她強,現在卻次次不如人,她真是快要恨死她了!

    寶盈卻很委屈,她沒得意啊,更何況昨晚雍王爺是去了她那,可後來不也去了別人那麼?

    她下意識的看向眾人,卻發現眾人紛紛向她投來了目光,一雙雙清清亮亮的眸子,各個充斥著複雜莫辨的情緒。

    寶盈心裡咯登一跳,有了不祥的預感,難道昨晚雍王爺沒去她們那就去她那了?

    雍王爺不是沒過夜就走了嗎?

    寶盈覺得完了,剛才她們顧著丫鬟的事沒想著這遭,現在經宋敏玉一提,全想起來了。她現在成了眾矢之的了吧!

    不要啊!

    「有什麼好得意的!要才沒才,要貌沒貌,真不知道王爺看上你什麼!」宋敏玉根本不解氣,「你等著吧,王爺很快就會不要你的,到時候被踢到一邊你就等著哭吧!什麼東西!」

    「來人啊!給我掌嘴!」宋敏玉正罵著,屏風後突然又走出一個人,她大喝道,「以下犯上,不知規矩,給我狠狠打!」

    這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嬤嬤,面容嚴厲,瘦削高挑,頭髮一絲不亂,藏青色對襟襖更是板正肅直。

    陳雅君已經站了起來,宋敏玉本來被震住,可見著是個嬤嬤打扮的人,又不服起來,「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打我!」

    而她話還沒說完,該嬤嬤身邊一個婆子已經衝了上來,揪住她的衣領就是狠狠幾巴掌。

    宋敏玉喊都來不及喊,臉就已經腫了起來,眼淚也亂飛著。在場其他人則完全震駭住了,後退的後退,避讓的避讓。

    寶盈也嚇得心都要跳出來,那個婆子力氣好大呀,沒幾下就把人打出了血了。宋敏玉雖然討厭,可是也不能被打成這樣啊。想著好像還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寶盈又有些不忍心,她顫顫巍巍上前道:「嬤嬤,別打了吧……」都快把人打死了。

    寶盈怕的很,可這會兒也逼著自己上了。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請求有沒有用……

    陳嬤嬤看了她一眼,卻當真喊了停。

    「啊!謝謝嬤嬤!」寶盈受寵若驚,趕緊謝過。

    宋敏玉已癱軟在座位上,臉腫得不成樣子,又羞又驚又怕,正哭得不成樣子。

    陳嬤嬤看向寶盈的眼神卻又淩厲起來,「李側妃雖然年幼,可既然進了雍王府做了側王妃,該立的威嚴就該立起來!一個小小的姬妾就敢在您面前大呼小叫,穿出去丟的不僅是您的臉面,更是雍王府的臉面!」

    這個李側妃,她可真是印象深刻,半年內婚服尺寸得改個幾次的,也就獨此一家了!

    「……」寶盈沒想到她又訓起自己,頓時毛骨悚然,她趕緊站好,又連連應道,「我一定努力改的!」

    至於被一個嬤嬤訓話,她絲毫未覺得不妥。

    她這麼聽話,陳嬤嬤倒不好再說什麼了,也不再理她,只收回視線掃向眾人,「王妃精神不濟,沒法見客,諸位請回吧。」

    這話一說,所有人面面相覷,她們等了這麼久,就這麼被打發了?

    只是雖然心中腹誹,礙於威嚴,所有人都不敢多問,一個個說了幾句祝詞後就都退下了。

    ……

    走到門外,有人卻開口,「陳姐姐,你知道剛才那位嬤嬤是誰嗎?」陳側妃見到那嬤嬤後就斂了神色立即站起來,這人就在邊上,看了個分明。

    她一問,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對於雍王府,所有人都是兩眼一抹黑。

    陳雅君沒有隱瞞,「她是陳嬤嬤,原是宛貴妃的陪嫁丫鬟,後來成了雍王爺的乳母,雍王爺出宮立府之後,宛貴妃把陳嬤嬤賜給了他,現在她是整個雍王府的管事嬤嬤。」

    所有人聽到這一消息後都不敢再小覷:宛貴妃,雍王爺的生母,已經過世;整個雍王府的管事嬤嬤,也就是說,王妃抱病在床,現在整個王府後院的一應事情只怕都由她管著,而她們身邊被換上的丫鬟,只怕也都是經由她手。

    誰還敢再得罪?誰還敢再放肆?她們一個個同情的目光都紛紛向一旁的宋敏玉飄去。

    「李寶盈!」宋敏玉惱羞成怒,又朝寶盈大喊。寶盈連忙轉頭,卻見她正一邊捂著臉一邊惡狠狠的看著自己,「這次有人護著你,算你厲害!不過你最好祈禱雍王爺今晚還去你那,你能一直得寵!」說著,也不等眾人反應,扭過頭就氣沖沖的走開了。

    「……」這又關她什麼事啊!寶盈看著她的背影,真是要冤死了。

    早知道不救她了!害得她還在陳嬤嬤那掛上了號。

    那個陳嬤嬤都凶死了!

    不過她說的好像也是個問題哦,雍王爺今晚還會來嗎?

    應該不會了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2 00:01:03

第8章 皇叔又來了

    雍王爺今晚會到哪裡又成了眾人期盼的問題,雖然知道他不一定到自己的院子,但黃昏過後,用過晚膳,每個人還是頗為熱切的沐浴更衣梳妝打扮起來。

    書房內,祁明秀目不轉睛的看著文書,沒有半點動身的意思。

    影衛莫青並不感到奇怪,王爺從來都是亥時三刻才準備入睡,現在不過戌時,還太早。

    只是他剛這麼想完,祁明秀卻突然合上文書站了起來。他的同伴影衛葉平已經給他遞過了枴杖。

    莫青回神,趕緊跟上。

    外面,上弦月低懸,王爺卻是往溫池方向走去。

    莫青不由驚疑:所以今晚王爺是要早睡了嗎?

    ……

    永和苑裡,寶盈睡了一覺,卻是直到現在才醒。

    從王妃那回來,閒來無事,又困得厲害,吃過午飯她便趴床上睡了,結果一睡就是睡到天黑。

    寶盈從床上坐起,伸了個懶腰,覺得通體舒暢。雍王府的床真好,睡得她好開心啊!

    「主子您醒了?」迎夏聽到動靜從外面走了進來。

    「是啊,現在什麼時候了?」寶盈說著走下床來。

    「剛過亥時。」迎夏說著,從架子上取下衣服準備服侍她穿上。

    「不用不用。」寶盈哪敢讓她伺候,揮著手就要自己來。

    迎夏卻是微微一笑,「晚膳已經拿來了,要不要先替您熱上。」說著,展開了手中的衣裳。

    「要要要!」寶盈一邊回答著,一邊已經順勢把手伸進了袖子了,等到她回過神來,另一個袖子也已經給她穿上。

    迎夏微笑著告退,「那奴婢先去給您熱菜。」

    「……」寶盈看著自己一下就被穿好的衣裳,茫然了,怎麼就穿上了?

    「主子。」這時,迎春也走了過來,她的手上端著個托盤,托盤上放著個荷包,「這是您這個月的月例,下午來時您正睡著,我就給您收起來了。」

    月例?!寶盈一下被拉過了注意力,她還有月例嗎?多少?

    打開一看,傻眼了,好大的銀錠啊。

    「您的月例是二十兩,這裡一共兩個銀錠,每個十兩。」迎春笑著解釋。

    「那,那其他人呢?」寶盈抬頭怔怔道。

    「您跟陳側妃都是二十兩,其他主子是十兩和五兩。」

    差別那麼大啊!

    「那你們呢?」寶盈隨口又問。

    迎春笑著回道:「我跟迎夏每月都是二兩銀子。」

    寶盈眼睛卻瞪得更大了,她在家裡的時候一年的零花錢都沒二兩銀子呢!

    雍王府實在是太闊了!

    捧著兩個光溜溜亮閃閃的銀錠子,寶盈真是激動不已,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錢呢!以前在李家的時候根本沒月例一說,吃穿日用反正都有人準備,也就逢年過節或者有事的時候能撈到點零花錢。現在每月二十兩,一年二百四十兩,天吶,她該怎麼花呀!

    寶盈走到梳妝台前,從下面的櫃子裡翻出了一個小木盒,打開鎖就想著把銀錠子放進去。這個小木盒可是她的寶箱,什麼珍貴的東西都藏在裡面。

    盒子裡還有她的私房錢,那可是出嫁前父親偷偷塞給她的,總共一百兩的一張銀票。只是那時候她還為這樣一筆鉅款弄得心驚肉跳,可現在一比……嚶嚶嚶,爹爹你好辛苦啊!

    全年俸祿都不過幾十兩,為了攢這一百兩,他都把他最得意的書畫給賣了!

    不過,她一下得了那麼多錢,是不是應該賞點給別人?初來乍到,她怎麼也得跟人家處處好啊。

    銀票是沒法賞的,那就只有這銀錠子了。

    寶盈將小木箱蓋好往枕邊一推,又從衣櫃抽屜裡翻出剪子就走到桌邊準備絞起來。

    她從來沒經驗,只看過母親絞過,如今比劃了半天都不知怎麼下手。更何況,她也捨不得啊!

    那麼漂亮的一顆銀錠子,絞了就不好看了。而且她要賞給迎春迎夏兩個人,還得絞得一樣大……

    最終,她還是下了手,而當一模一樣的兩塊被絞下來後,她看著沒了兩邊翹起現在變得光禿禿的銀元寶,撇了撇嘴。

    一點都不好看了!

    「迎春,迎夏,這是給你們噠。」雖然可惜,可寶盈還是跑到外邊將兩個耳朵分給了她們——迎夏已經回來了,熱菜這種事自然不用她親自動手。

    就是希望她們別嫌少……

    她們一定比自己有錢多了,這兩個耳朵估摸著每個也就二兩重的份量。

    迎春兩人見著,卻是對視一眼,剛才寶盈在裡面鬼鬼祟祟的忙碌她們都看在眼裡,還不知道是做什麼呢,卻沒想到是絞銀子給她們做賞銀,明明之前看到銀子時她還一臉視若寶貝的樣子。

    不過她們也沒拒絕,都是微笑著接過:「那奴婢就謝過主子了。」

    「不用客氣。」寶盈笑著,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

    「王爺來了!」這時,外面有人喊了一聲,然後就是一眾的行禮聲,「王爺萬福!」

    迎春跟迎夏紛紛迎了出去,寶盈雖也跟出,卻是滿腦子驚疑——雍王爺怎麼又來啦?

    門被推開,祁明秀走了進來。迎春迎夏忙著行禮,寶盈也跟著照做。祁明秀從她跟前過去,掃了她一眼,又徑直往裡。

    寶盈趕緊跟了上去,卻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她壓根都沒想過雍王爺今晚上還能再來。

    最後只能手忙腳亂的斟了一杯茶又遞了上去,「雍王爺,您請喝。」

    可雍王爺只是一眼掃過,未作理睬。

    「……」寶盈訕訕的收回了手,

    迎春已經上去給他解下了披風,行雲流水,毫不費力,寶盈眼睜睜看著,更是憂愁——她一定要再長高些!

    外面又有小丫鬟走了進來,卻是送上了熱好的飯菜。寶盈一眼瞥見,為難起來,雍王爺來幹嘛她是知道的,可是她還沒吃飯呢!

    當然也不怪他來得不是時候,是她自己睡過了頭誤了飯點……

    那她現在要不要吃呢?不吃的話她會餓的,到時候半夜肚子又叫起來就不好了……

    「雍王爺,您吃過了嗎?」想了半晌,她又小心的問道。

    祁明秀抬起頭瞥了她一眼。

    寶盈忙又道:「那要不要再吃一點?」她當然知道他吃過啦,她就是為了引出這一句才問的……

    「不用。」祁明秀冷冷的回絕了。

    果然……

    「那我可不可以先吃飯?」寶盈趕緊又道,「我很快的!」說著,她又有些忐忑的看著他。

    祁明秀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寶盈卻一瞬欣喜,這是默認啦!

    她趕緊走到桌邊,等迎夏端出碗碟就忙拿起筷子吃起來。

    只是——原本她想快點吃,可是當飯菜入口的時候,她又忍不住放慢下來,唔唔唔,好好吃!

    早膳是四碟兩盅,午膳是六菜兩湯,晚膳亦是,而且她看了一下,晚上和中午的都沒重複!

    筍尖芽菜,梅子鵝掌,香酥魚丸,糖醋排骨……那都是她愛吃的啊!

    一口,一口,塞進嘴裡,噎著了,還有鮮蝦白玉湯!嘴邊有汁留下,舔一下,幸福死了啊!

    啊啊啊,怎麼那麼好吃啊!

    邊上,祁明秀看了半晌,默默的轉過了視線。

    這時,寶盈卻想到了什麼,又抬頭向雍王爺看去——她發現,雍王爺好像不太喜歡說話啊。

    她見了他這算第三次吧,好像都沒說過幾句。

    第一次就一個「滾」……

    昨天待了那麼久,一共也就說了……六句話?

    「自己把蓋頭揭了去洗洗乾淨」,「我自己來」,「你在做什麼」,「閉上眼睛」,「別咬嘴唇」,「你不睡覺嗎」……

    寶盈越回憶卻覺得羞愧,真是每一個字裡都透著嫌棄……

    今天就一句話,兩個字——「不用」。……

    不過好像就算他不說話她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就像剛才,他一個眼神她就懂了!

    那以後要永遠靠猜嗎?萬一猜不出來猜錯了怎麼辦?

    寶盈突然間就食不知味起來,她下意識的再抬頭向雍王爺望去,卻見他不知什麼時候已離開了椅子,此時正站在床前。

    祁明秀是站起來走動走動,然後無意間看到了枕邊的那個小木箱。

    小木箱是雙層的,看著挺陳舊的樣子。他眉頭一蹙,就用枴杖挑開了蓋子。

    裡面放著幾樣東西:幾件寒酸的小首飾;兩個銀錠子,一個還被絞過;一張銀票,倒是有一百兩——最值錢的也就這個了……

    這是什麼?聖旨?

    祁明秀將下層那明黃的卷軸拿出,一看,卻是她賜婚的旨意。

    把這東西帶過來幹什麼?心中疑惑,卻也沒放在心上,只是一扔後又拿起原本放在聖旨下的一本小冊子。

    小冊子裡還放著一張紙,一打開,紙就落在了地上……

    寶盈正好看到他將那本小冊子拿在手上,頓時驚慌失措。她一下從椅子上彈了出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他跟前,然後一把將小冊子搶過又往身後一藏,猛搖頭道:「這個不能看的!」

    「……」不就是一本春宮圖麼,有什麼好緊張的,不過想著她終究是個姑娘家,祁明秀也就不再質疑。只是目光一落,又看向剛才掉在地上的那張紙。

    那個,好像是一張符?

    寶盈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整個人汗毛豎起,「啊!這個也是不能看的!」她猛地上前就把它撿起又藏在身後,驚慌的不成樣子。

    嚶嚶嚶,她好不容易求來的辟邪符怎麼掉出來了!

    完蛋了!

    祁明秀已經看清了那是什麼,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寶盈陡然一驚,忍不住就後退了半步,她彷彿又回到了初見時,他居高臨下看著她讓她「滾」的那時候。

    然而這次祁明秀卻沒有說什麼,只是看了她一眼,又拿起枴杖轉身離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2 00:01:14

第9章 皇叔生氣了

    雍王爺離開了,永和苑頓時就安靜起來。寶盈想把他喊住卻又不敢,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消失在門外。

    她知道她闖禍了,雍王爺一定生氣了。

    可是她也不想啊!

    寶盈看了看手中的小冊子和辟邪符,又看了看洞開的大門,快要為難死了。

    「主子,門口風大,先進屋吧。」迎春走了過來,伸手關上了門。

    寶盈想要從她臉上尋些安慰,可是她只是微笑著,跟平常根本沒什麼兩樣。扭頭看向迎夏,她也是神色如常,難辨悲喜。

    寶盈有些無助,她想現在要是紅菱跟綠荷要能在自己身邊就好了,最起碼還能有個人說說話。

    不對!要是紅菱跟綠荷在,只怕她就更亂了吧!紅菱只會咋咋呼呼,綠荷也不是那麼安靜的人……

    所以還是迎春和迎夏好吧,知道她現在心亂,就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到底是豪門大院訓教出來的人。

    可是雍王爺那邊她該怎麼辦啊?

    「主人,湯要涼了,您不要再喝點?」這時迎夏又上前問了一句。

    「唔!」寶盈應著點頭,可走回桌前喝了一口,卻再無原來滋味。

    再喝一口,還是沒滋味。

    還是吃這個梅子鵝掌吧,冷了也挺好吃的……

    邊上,迎春和迎夏見她吃得腮幫子鼓鼓的,表情卻又滿是憂愁時,忍不住相視一下笑了。

    陳嬤嬤給她們安排主子的時候,她們怎麼也想不到她們將要伺候的會是這樣一個人。

    ……

    當夜,寶盈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她睡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哪還睡得著。更何況,她的腦海裡還始終想著雍王爺呢。

    她才嫁過來第二天呢,就把雍王爺得罪死了,明明出嫁前父親還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把雍王爺伺候好,現在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想著自己當時的行為,她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埋枕頭裡捂死,膽敢從他手中搶東西,膽敢攔著不讓他看,膽敢……她怎麼那麼大膽子啊!

    就是不知道雍王爺心裡怎麼想的,生氣是生氣了吧,可也應該不算很生氣,要不然他肯定像那天讓她「滾」時那麼凶了……

    寶盈心中抱著僥倖,可又覺得自己不該這麼僥倖,於是掙紮來掙紮去,直到天快亮了才合上眼。

    而沒睡一個時辰,又被迎春叫醒。不怪她,這是自己叮囑的,她還得給王妃請安呢,可不能睡過了。

    雍王爺那已經得罪了,她可不能再在王妃那落了錯處了。

    ……

    一夜沒睡好,神色難免憔悴,寶盈並不在意,迎春卻拉著她在梳妝台前坐下,又給她抹粉點脂,好是收拾了一番。

    結果寶盈再看到鏡子裡的人時,好一陣詫異。

    成親時候的妝容是喜婆收拾的,手法無功無過,隨的是大流。別人能應承著說聲美,她卻只覺得油膩誇張,不像自己。可現在迎春一出馬,高下頓現,人還是那個人,美卻不知美了多少倍。

    可明明只是稍微勻了些粉,描了下眉,又點了一點唇脂啊?

    「這是不是太漂亮啦?」她忍不住開口。

    「主子出門,自然是要漂漂亮亮的。」鏡子裡,迎春卻只是微微一笑,「而且奴婢也沒做什麼,主子天生麗質,根本無需太多雕琢。」

    「是嘛。」寶盈忍不住捧臉,天生麗質,還從來沒人這麼誇過她呢。

    迎春卻又笑道:「主子尚且年幼呢,再過幾年長開了,只怕更是美艷驚人。」

    寶盈回頭,迎春卻是一臉確信無疑。

    寶盈看向鏡子裡的自己,莫名的期待自己能快點長大起來。

    ……

    一大早被人誇讚了一番,寶盈心情大好,似乎也忘了昨晚的那些不愉快,而等到迎夏把早膳擺上桌時,她胃口大開,更是狠狠的吃了一通。

    酸棗糕,筍丁包,麻香拌面,脆皮蒸餃,果香牛乳羹,杏仁酪……迎夏選擇時一定是故意的!

    每一樣都那麼開胃!每一樣都讓人食指大動啊!

    迎春看著她吃得一臉幸福的樣子,忍不住對一旁的迎夏說道:「主子愛吃什麼,你可全掌握了啊。」

    「那是。」迎夏毫不客氣,轉而卻又笑道,「不過你不也是把主子收拾的那麼好看麼。」

    迎春一挑眉,「我伺候的主子,怎麼能夠讓人看輕呢。」

    王爺冷落側王妃那是王爺的事,可是別的什麼人卻是萬萬不許的。

    ……

    美美的吃好早膳,又由迎春挑著衣裳換上,收拾妥當,寶盈又踏上了前往東苑王妃正賢院的道路。

    哪怕王妃依然晾著她們,哪怕等一上午也還是見不著,可該去的還得去啊。

    就是今天她明顯去的有些晚,都快是最後一個到了。而她一進門,所有人的視線都齊刷刷向她迎來。

    寶盈自然知道她們眼神中的含義,可是她還覺得委屈呢,她們只道是雍王爺連續兩晚都去了她那將她視作了眼中釘,可誰知道她如今早已是得罪了雍王爺呢。

    就是這件事她講都不好講。

    不過她們應該有所耳聞了吧,雍王爺昨晚可是來了一會會就走了呢。

    寶盈這時後知後覺的想起迎春把她打扮完後說的那句話,所以她其實是想替自己遮掩一下?畢竟雍王爺來了就走是什麼原因現在誰也不知道,她只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就誰都看不出來。

    想著,寶盈不禁讚歎起來,迎春想得可真周到啊。她不由地就挺直了腰板,能不讓人笑話,那當然最好不要讓人笑話了。

    ……

    寶盈坐了好一會兒,茶上了兩撥,王妃依然沒出現。看了一圈,今天倒有兩個人沒來,一個是宋敏玉,一個好像還是昨天那人。宋敏玉被打成那樣肯定不願出來了,可另一個人連續兩天都沒來了,又是為什麼?

    生病了?還是什麼原因?

    又等了半個多時辰,王妃還是沒有出現,那個丫鬟倒又出來了,還是那句話,王妃精力不濟,請她們先回吧。

    而那個人最終也沒有過來。

    ……

    離開正賢院,寶盈依然一頭霧水,見到有熟人從身後趕上,她忙又喊住她問道:「容嘉,你知道今天還有誰沒來嗎?」

    那個人正是昨天與她一道聽到了裡面的聲音然後用眼神交流了一番的容嘉。

    容嘉沒想到她會跟自己說話,有些意外,轉而眼睛一彎卻又笑了,「是宋姐姐跟薛姐姐啊。」

    薛姐姐?四姬之一排在陳敏玉之下的薛燕妮?

    「她為什麼不來啊?」理清了她的身份,寶盈又壓低著聲音問道。

    容嘉眼中閃過詫異,「側王妃不知道嗎?薛姐姐昨天就被帶走啦。」

    「被帶走了?!」寶盈驚詫。

    容嘉回道:「她不願意新來的丫鬟伺候自己,只想要自己的陪嫁丫鬟,王府裡的人就把她送走了,說是送到莊上去了。我們的丫鬟都在那裡。」

    「……」寶盈呆住了。

    她想起昨天早上是有個人在外面大吵大鬧的,所以那個人就是薛燕妮嗎?她早知道她討不到什麼好果子吃,可沒想到會是這樣啊。

    自己家裡也有莊子,是母親的陪嫁,她去過一次,那裡可慘啦,要什麼沒什麼,周邊都是幹農活的人。

    雍王爺真的是好凶殘啊,一丁點錯都不讓人犯。宋敏玉頂撞了幾句挨了頓打,薛燕妮不服管束,立馬就被送到了莊上。

    說什麼被王府裡的人,還不就是雍王爺下的令?陳嬤嬤再怎麼凶,可也只是遵照雍王爺的旨意辦事的啊!

    那她呢?她又會是什麼下場?雍王爺現在還沒發落她,是不是還在想著到底施以怎樣的責罰?

    寶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該怎麼辦啊!

    ……

    倉皇回到永和苑,寶盈五內俱焚,她還僥倖著雍王爺睡了一覺就能消氣呢,可現在看來根本沒那可能啊!

    那她現在該怎麼辦啊,她不要被打,也不要被送到莊上去啊!

    那怎樣做才能讓雍王爺不生氣呢,現在賠禮道歉來得及嗎?她昨晚怎麼就沒攔住他啊!

    父親說一定要對雍王爺坦誠,他是因為她沒坦誠才生氣的吧,那她現在趕緊把小寶箱裡的東西拿去給他看還有用嗎?

    不會被打出來吧!

    「迎春,你知道雍王爺現在在哪嗎?」雖然知道有危險,可不去就真的完了!

    迎春聽到這個問題有些愣神,「奴婢並不清楚,不過可能會在書房吧。」

    「那你帶我去吧!」寶盈趕緊道。

    「……」從來沒有人主動要去王爺的書房,王爺的書房也從不允許閒雜人等進入,可是側王妃也不算閒雜人等吧?迎春想著,忙又應道,「好的。」

    寶盈抱起小寶箱就急吼吼的要往外走,迎春卻又拉住了她。

    「主子,您請稍待片刻,奴婢再給您打扮一下。」迎春笑著說道。

    不是打扮過了嗎?怎麼還要打扮?寶盈正納悶著,迎春卻又牽著她在梳妝台前坐下。

    片刻後,鏡子裡的人沒有大動,氣質卻有了巨大的變化。早上還是明艷多姿,嫵媚動人的,可幾筆勾勒之後,卻是憂戚哀婉,我見猶憐。

    寶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

    「好了,可以走了。」大功告成,迎春笑得恬淡。

    寶盈卻是回頭,「為什麼要打扮成這樣啊?」雖然現在也很好看,可是她還是喜歡早上那個。

    迎春卻是笑而不語。

    寶盈見她這般,也不敢再問,只是抱起自己的寶箱又往外走去。

    「奴婢給您拿吧。」迎春想要接過。

    寶盈抱緊,「我自己來!」

    性命攸關的事情,她還是自己抓牢吧!嚶嚶嚶嚶……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2 00:01:29

第10章 皇叔宰相肚

    雍王爺的書房在正中偏前的位置,每次去東苑給王妃請安時都能看到,可寶盈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去。

    林蔭擁簇間,知非堂肅穆典雅,就是門口的守衛都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寶盈望而卻步,可最後還是硬著頭皮上前。

    「雍王爺在裡面嗎?」她抬頭問著門口的守衛,杏眼睜得圓圓的,「我有事找他。我是永和苑的側王妃。」

    他應該不認識自己吧。

    「……」正當值的影衛莫青看著她,卻是默了一下,然後低下頭道,「請您稍等一下,屬下這就去稟報。」

    他怎麼會不認識她呢,明月山莊前他還見過她呢,就是她好像沒認出自己……

    也不知道她來找王爺什麼事,還抱著個小箱子。不過敢跑到這裡來找王爺的,她還是頭一位。當然了,以前也沒那麼多人。

    只是王爺以前只說不讓旁人靠近,應該不包括他的女人吧?更何況王爺應該挺喜歡這位側王妃的,連續兩夜都去了她那,還為她改了固定的作息時間……

    就是不知道昨天怎麼那麼早就出來了。

    ……

    莫青進去只一會就出來了,神色卻變得嚴肅,「王爺回話了,請您稍待片刻。」

    盡力說得委婉,剛才的原話其實是——「等著。」

    頭都沒抬一下。

    見到這位李側妃神色一下黯淡下來,他略一遲疑,還是忍不住的補了一句,「側王妃請見諒,王爺正在忙。」

    他對這位李側妃印象還是挺好噠,白白軟軟的,多像一隻小兔子啊,就是有點膽小,被嚇得摔得個狗吃屎什麼的,簡直不忍回首。

    寶盈失神退後,心裡有些涼,雍王爺這是故意要晾著她嗎?不過也好吧,總歸不是直接讓她「滾」……

    她默默的站到一邊,低眉順眼,開始老老實實的等待。

    就是……有點丟人啊!

    左瞅一眼,右瞅一眼,還好,沒人過來。

    不對,有人來了。

    看著遠處有個人影走近,寶盈身體繃緊了。不過那人好像有些面熟?

    十八九歲,一身黑衣,表情冷厲……

    「啊!」當這人快要走到自己跟前時,她終於回憶起這人是誰了!「是你!」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天夜裡突然出現又拿著劍橫在她脖子上的黑衣人!

    想起那晚他的殺氣,寶盈汗毛豎起,猛地就後退半步。

    「……」葉平停下,目不斜視,平靜無波又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側王妃。」

    他一路走來,餘光早已瞥見這位側王妃。他只恨不得自己飛天遁地不被她看到,可誰知她竟叫住了自己。當初還沒成為側王妃他就已經因她挨了一頓鞭子,現在被她記上,他簡直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會怎麼樣。

    誰曾想到當初他舉劍橫脖的那個小丫頭有朝一日會變成了側王妃啊,可是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會舉劍橫脖吧……

    「!」寶盈卻是被他這舉動嚇了一跳,面無表情,冷硬淡漠,她可真是一點點都不敢受啊。

    葉平見她半天不說話,又低頭走開,他還有事情要回稟呢。只是走到廊下時,不自禁的就抬眼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莫青也在看著他,滿眼滿眼的同情。當然,還有一絲羨慕。

    側王妃都沒認出自己呢。

    ……

    寶盈看到葉平進去,更加篤定雍王爺是故意晾著自己了。她也不敢委屈,就是不知道她還要被晾多久。

    葉平很快也出來了,卻沒有直接走,而是來到她的身邊,聲音還是那麼平靜,可熟悉的人一聽卻能聽出其中別樣的恭敬來,「側王妃,王爺叫您進去。」

    王爺的心思深不可測,可是他們總還不死心的想要去猜。哪怕猜透一點呢,他們每一天也就不用過得那麼心驚膽戰了。而他新近猜透的跟莫青一樣,那就是王爺挺喜歡這位李側妃的,只是先前還只能確認三分,現在卻能確認五分了。

    剛才王爺怎麼樣的?

    ——合上文書,「把她喊進來。」

    王爺辦公從來專一,中途不容閒事打擾,而剛才,他的案頭明明還有一尺來高的文書要看。

    而且,王爺的書房,原先可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踏足過。

    所以,他怎敢不恭敬一些!

    然而寶盈卻聽不出他語氣的變化,她只覺得他板著個臉冷冰冰硬邦邦的,簡直就像在下誅殺令。奴才隨主子,她想雍王爺對他下令時也一定很不客氣。

    可是雍王爺好歹肯見她了不是,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她總是要挨一下的!

    想著,她又鼓鼓氣抱著小寶箱走了進去。

    迎春自然是不能一道進去的。

    ……

    書房內,祁明秀最後看著手中的文書。寶盈第一進這裡,只覺得四周寂靜肅穆的可怕,連溫度似乎都要比別的地方低上幾分,再看到案前端坐著的那人,更是連氣都不敢大喘一個。要不是捧著箱子,她簡直連手往哪擱都不知道了。

    祁明秀抬起頭,便看到她躡手躡腳踩螞蟻似的走進的樣子。不過她的樣子怎麼有些變化?

    寶盈從他眼裡看到了深深的不耐,不敢再磨蹭,趕緊走到了桌案前,聲音依然小得快要聽不見,「雍王爺,我來給您認錯啦,您看,我把東西都給您帶來了。」奉上手中的小木盒,睜大眼睛,恨不能在臉上寫出一個「真誠」。

    祁明秀瞧了一眼,不作聲。木盒,認識,放了一堆亂七八糟東西的那個。可是她拿這來做什麼?

    莫青進來稟報時似乎也沒說——估計也是沒來得及說,開口就被他打斷了,他剛正公務煩身。

    眼下,他看了一眼桌邊的文書,依然煩身。

    寶盈小心的辨認了半天,見他似乎沒有阻止的意思,又大膽的上前了兩步,「雍王爺,您別生氣了,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時緊張才攔著您不讓看的……」

    祁明秀有些明白她的來意了。

    寶盈見他依然只是神色淡淡,又小心的把小木箱放在了桌案上,試探著道:「雍王爺,其實這裡也沒什麼的,我一樣一樣拿給你看啊……」

    祁明秀剛要皺眉,寶盈卻已經飛快的從中拿出了一根珠釵然後埋著頭開始絮叨起來。

    「這是我六歲生辰那年母親送給我的,我最喜歡這個了,戴了好久……這對耳環是爹爹買的,我跟寶鈴姐姐一人一對,我很喜歡的……這支蝴蝶簪子是唐悅離開京城時給我的,唐悅是我的好朋友,可是兩年前她祖母生病,她跟著她母親回江南了……這個也是我喜歡的,這個是……」

    她一股腦的將裡面的首飾來歷說了個遍,一個都不敢遺漏。邊說邊還時不時的覷他一眼,生怕他不耐煩。不過還好,雍王爺始終沒打斷她。

    說完了首飾又說銀子。

    「……這兩個銀錠子您應該知道的,是我這個月的月例,那天剛送來。缺的兩個耳朵我絞下來給迎春姐姐和迎夏姐姐,我想跟她們處好關係……這個銀票是我出嫁前爹爹給我的……不過您別覺得這錢來路不當啊,我爹爹是個好官!這錢他是把自己的書畫賣了得來的……」這個得說仔細了!

    「……這個小冊子也是我爹爹給我的,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給我這個。不過他有說過讓我好好伺候您的!」她說著,又情不自禁替父親說起了好話,雍王爺位高權重,萬一哪天好心拉拔了父親一下呢。

    「呵。」祁明秀聽到這裡,卻是突然笑了一下。好好伺候?她昨晚算是好好伺候了?

    「我會好好學習的!」寶盈聽著,卻是一瞬給出了回應。

    「……」祁明秀默然。

    剛才他當真如是想。

    不過倒沒想到他一聽聽到了現在,她那些雞毛蒜皮,聽著只是浪費時間的事。

    只是——祁明秀瞇了下眼睛,想到了一樁事。

    從來都是由婦人給出嫁女兒傳授這些東西,什麼時候輪到做父親的了?這是趕著巴結他呢,還是另有隱情?

    祁明秀陷入了思索,寶盈卻兀自沮喪——別的心思還不一定,可每次他嫌棄自己,她都一準能猜出來……

    不過別的都說完了,現在就剩下那辟邪符了……

    寶盈覷了下雍王爺的神色,見又看不出什麼了,猶豫了下,手還是伸向了那張黃色的符紙。

    這辟邪符她一點都不想解釋,可是不解釋……她會死的很慘吧!

    父親說不能對雍王爺有任何隱瞞,那她還是坦白交代吧……

    「這是我去明業寺求來的……」說一句,頓一頓,無比艱難,「他們都說雍王爺您八字硬,嫁給您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我……我還小呢……還想多伺候伺候您呢……」寶盈越說越小聲,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說了她也會死很慘吧!

    祁明秀聞言,神色果然變了,他倒沒想到這辟邪符是這個意思。原本他還以為是她流年不利用來防身的呢。

    現在防身倒是不假,卻是防他的。

    克妻的傳言他早有耳聞,只是沒想到竟能把人嚇得特意求了辟邪符來防身。也不知道是傳言太可怕,還是他這個側王妃太蠢。

    她還真是夠坦白。

    寶盈見他許久不說話,又心驚膽戰的瞄了他一眼。這一眼,本來就一夜未睡眼中泛著紅,再加上現在又哀怨又期待的眼神,以及經過迎春勾畫的似蹙非蹙的眉,當真是天真無邪又幽怨叢生,楚楚可憐又勾魂奪魄。

    祁明秀本來心裡凝上了層冰,可撞上她這一眼,這冰硬是結不起來了。

    看了半晌,收回視線,「既然這麼擔心,為什麼還要嫁我?」當初李裕可是說她是自主提出要嫁給他的。

    「因為寶鈴姐姐生病啦……」寶盈期期艾艾的回完,又覺得她不應該這麼說,瞟了一眼見沒有異樣,慶幸之下趕忙又道,「不過能嫁給您我也挺高興噠,您看,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銀子呢!」

    說著,從小寶箱裡又拿出那兩個銀錠,一手一個,晃了晃。

    這麼多?不過二十兩而已。

    寶盈望著他,清澈見底的眼眸裡只是真誠的不能再真誠。

    祁明秀不再多問,只是把目光轉向她剛才放在一邊的聖旨,「這個又是什麼意思?」

    「這個啊……」這個寶盈倒是不怕解釋,「我還是第一次接到聖旨呢,以後也沒機會了,我得珍藏起來留給以後的孩子看啊。以後孩子長大了,我可以告訴它說,你看,這可是皇上寫的呢!」說著,她的眼睛又情不自禁亮閃閃起來。

    「……」祁明秀卻是默了。

    他還以為又是什麼離奇的理由……

    當然這個也很離奇,他的孩子,會在意這麼一道聖旨?

    寶盈也頃刻恍然起來,「不對啊,我的孩子也就是雍王爺的孩子啊,您一定有很多很多聖旨了……」

    那她的就一點不稀奇了。

    她之前怎麼就沒想到呢,她總覺得她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跟雍王爺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那我以後不給孩子看了,我自己留著自己看!」寶盈無地自容,趕緊收回聖旨塞入小寶箱中。

    自己看總行了吧,反正她也不會再得到第二道了。

    祁明秀沒有阻攔,只是看著她將東西視作珍寶般又收了起來,難辨悲喜。

    把聖旨收好,東西也都介紹完了,寶盈看著小木盒,不知道該怎麼辦。該做的都做了,雍王爺會原諒她嗎?

    雍王爺半天都不再說話,瞄一眼,臉色平淡,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雍王爺,你還生氣嗎?」小心為上,還是再確認一遍。寶盈又可憐兮兮的問道。

    祁明秀瞥了她一眼,眼神淡淡,隱約像是既往不咎的意思。

    寶盈頓時欣喜起來,「雍王爺您不生氣了啊!」

    不等他回答,她又迫不及待的道:「那您以後都不要再生氣了啊,我以後會很乖的!有什麼東西也都不會再瞞您!我會很聽話很聽話很聽話的!」

    果然對他坦白一點就能好,爹爹真厲害,這都能知道!

    「……」雍王爺什麼都不用說了。

    「王爺,午膳已經準備好了。」這時,外面葉平的聲音響起。王爺作息時間穩定,不管是睡覺,還是一日三餐。

    逃過一劫正分外開心的寶盈聽到這句,忙又道:「雍王爺,您要用膳了嗎?我來伺候您啊。」

    祁明秀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拿著枴杖走了出去。

    只是用膳而已,何須人伺候。

    寶盈一門心思想要獻慇勤,這一次根本沒能解讀出來。

    ……

    書房旁邊是間被打通的屋子,擺著桌椅軟塌,是祁明秀閒時小憩的地方,很多時候他就在這裡吃飯。

    莫青已經把碗碟佈置好,八個菜,兩個湯,兩樣主食,一份水果。

    祁明秀已經坐下,寶盈原本想做些什麼,可一看到滿桌子的山珍海味,口水立馬氾濫起來。

    嗷嗷嗷!雍王爺居然有十道菜!每一道都好好吃啊!有的她都沒吃到過!

    「咕嚕嚕——」肚子適時響動。

    「不是我!」察覺到雍王爺又投來了目光,寶盈羞愧無比,一把用手摀住了臉。

    莫青從善如流,從食盒最下麵又掏出了一副碗筷,見王爺沒有阻止的意思,輕輕的放在了他的旁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2 00:01:44

第11章 皇叔的行蹤

    寶盈坐下吃起飯來,一邊高興著,一邊緊張著,一邊又有些難為情。

    嚶嚶嚶,她真的只是想伺候雍王爺用膳的!

    陡然間她卻又想起一樁事來,看向雍王爺,面露為難,「迎春姐姐還在外面呢……」她光顧著自己差點把她給忘了。

    莫青已經接上,「側王妃請放心,屬下會安排迎春姑娘用膳的。」

    「唔!太謝謝你了!」這樣她就放心了!

    寶盈了了心事,又歡天喜地吃起飯來,然後一吃,根本停不下來。

    雍王爺的飯菜真的好好吃啊!荷香排骨糯米飯好吃!碧玉菜捲好吃!水晶蝦仁也好吃!當然還有的也很好吃!就是太遠了她夠不著,不過光看著她都能多扒一碗米飯!

    寶盈捧著精緻的瓷碗,夾著就近的菜,滿口滿口的吃著,幸福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祁明秀原本只是心無旁騖的吃著,邊上這人用餐禮儀也很規矩也絲毫沒發出半點聲響幹擾到他,可是她瞇著眼睛享受至極的神情太晃眼,他忍不住就要去瞥她一眼。

    夾一塊蝦仁放入嘴裡,瞇起眼睛,嘴角上揚,好像在品嚐珍饈美味;夾一塊糯米飯放入嘴裡,瞇起眼睛,嘴角上揚,好像在品嚐珍饈美味;夾一塊乾絲放入嘴裡,依然瞇起眼睛,嘴角上揚……

    這些東西難道很好吃嗎?他吃了那麼多次也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特別。

    他情不自禁夾了筷乾絲放入嘴裡,嚼了幾下,好像……確實挺好吃。似乎是浸了雞汁的,仔細品嚐,能嘗出滿口的鮮香來。

    再來一口糯米飯,軟糯鹹香,很是可口。

    至於這蝦仁,爽滑香嫩,倒也不錯……

    祁明秀一口一口嘗著,不由想起那天晚上看著她吃飯時的場景來,她好像無論吃什麼都能吃的很香很滿足,哪怕只是一口白米飯。

    旁邊,寶盈舀了一口米飯塞入嘴裡,果然,眼睛瞇起,嘴角上揚——香噴噴的白米飯啊,真是太好吃了!

    ……

    一頓飯吃完,莫青直要抹汗,好險啊,幸虧他又多取了一份米飯!

    ……

    寶盈吃飽喝足,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不過她總算想起要伺候雍王爺的事來了,趁他未動,率先端起茶讓他漱口,又奉上巾帕讓他擦手,然後又剝了個果盤裡的柑橘給他。

    「你自己吃吧。」祁明秀拒絕了,他多吃了一碗飯,已經吃不下這些了。再者,他本來也不愛吃這些東西。

    「哦。」寶盈覷了他一眼,見他不像是生氣,便剝開一囊塞入了自己嘴裡。

    嘩——飽滿的汁水一下在嘴裡綻開,她一下沒包住,芳香的汁水從唇邊溢出,她趕忙舔掉,樂不可支,酸酸甜甜,好好吃啊!

    現在不是果實成熟的季節,她難得吃到這麼一次水果啊!

    「……」祁明秀一眼覽盡,默默地轉過了頭。

    ……

    飯也吃完了,話也說完了,東西被收拾下去後,寶盈心想雍王爺只怕也要小憩一下了,便起身就要告辭。

    「雍王爺,那我先走咯。」

    祁明秀正在走動消食,聽到這話也沒回應,讓她待了這麼久已是不可思議。

    寶盈只當他是同意了,轉過身便要告退。走了幾步卻又想起什麼,停下問道:「雍王爺,那您今晚上還來嗎?」

    昨晚他是被氣走了,今天她既然道歉,應該也要補償下這個吧。

    祁明秀回身,看著她忐忑隱約又有些期待的樣子,沒說話。

    寶盈卻又當他是默認了,「雍王爺,那我等你啊!」說著,又開心的走開了。

    「……」祁明秀看了她背影半晌,這才收回了視線。

    ……

    外面,迎春已經候著了。寶盈見到她,趕緊走過去詢問:「你飯吃了嗎?」

    迎春笑道:「吃過了,王爺身邊的侍衛帶奴婢去吃的。」

    寶盈也笑了,眼睛亮亮的,「雍王爺這邊的膳食可好吃了吧?」

    迎春一笑,半晌後還是實誠的回道:「是。」

    剛才葉侍衛拿來的膳食跟她平常吃的差不了太多,可是畢竟是王爺身邊的人拿給她的。

    能在王爺那用膳的,全王府的丫鬟,只怕也就她一個了吧。

    而能跟王爺同桌用膳,整個後院,也就她們家主子一個了吧。

    ……

    寶盈很快走遠,書房內,又一名黑衣影衛走了進來。

    「王爺,屬下去打探了一番,李側妃上個月確實在明業寺求過一張辟邪符,可是她的生辰八字並無什麼不妥,近年也沒遇到不利之事。上官先生推測後,也只說是有這生辰八字之人今年運道極旺,逢凶化吉,時有貴人相助。所以李側妃為什麼突然求一個辟邪符,屬下實在查不出來。」

    ——「去查查李側妃身邊那張辟邪符是怎麼回事。」昨天晚上,王爺從永和苑出來後就如是對他說。而他費了一番功夫,到現在才查出些名目。

    不過王爺半天不應,是不滿意這樣的結果嗎?

    想著,他頭一沉,忙又道:「請王爺再給屬下一點時間,屬下一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不用了。」祁明秀終於開口。

    他已經知道了。

    原本的確是以為他這個側王妃流年不利邪祟纏身所以才帶個辟邪符在身上,而她不願意告訴他,他不介意自己去查個清楚。

    他也想知道,李裕是不是知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刻意將這個「倒楣鬼」送給他。

    現在嘛,答案早已揭曉了,一切都是出乎意外。

    他的側王妃非但不倒楣,反而吉祥的很,她只是膽小怕死,生怕自己克了她。

    「我還小……還想多伺候伺候您呢……」,呵,天真無邪的說著謊話,倒也不是讓人太討厭。

    ……

    寶盈回到永和苑,一身輕鬆。閒來無事她也不敢多睡,瞇了一會兒就叮囑著迎春不要讓她睡太久。不然雍王爺來了,她還在睡著怎麼辦?

    到了晚上,她也是早早吃好了晚膳,然後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的等著人來。

    雍王爺應該會來的吧,她猜想著。

    可是等到天黑透,等到戌時過,亥時來,眼看半夜就要過去,始終未見雍王爺的身影。

    咦,雍王爺不來了嗎?寶盈看著外面漆黑的夜,看著閃爍不定的燭火,有些惶然起來。

    雍王爺應該原諒她了啊,為什麼會不過來了呢?走時問他他也默認了啊……

    或許那根本不是默認?而是拒絕?所以自己是不小心猜錯了嗎?

    應該是自己猜錯了。

    寶盈坐回床上,有些沮喪,雍王爺的心思實在是太難猜了。不過想想也應該如此吧,雍王爺原諒她是沒假,但並不代表他願意來她這啊,畢竟還有九個人等著呢!

    所以雍王爺今晚會去哪了呢?

    想到這,寶盈又精神起來。雍王爺去了別處,明天給王妃請安時她們也就不會盯著自己了吧!

    而她呢,獲得了原諒,暫時也不用擔心從側王妃的位置上掉下來,實在是太棒了!

    「迎春姐姐,迎夏姐姐,你們下去睡吧,雍王爺今晚不會過來了!」想著,她忙又對兩個丫鬟說道。她不睡,她們也就跟著守夜。

    「……」迎春和迎夏卻是無言,王爺不來了,主子您為什麼這麼高興?

    ……

    當夜,寶盈睡了個酣暢,連個夢都沒做。

    ……

    次日醒來,洗漱完,用完膳,依然前去正賢院拜見王妃。而正如她所料,今天再沒有人給她特別的關注。不過當她想要看出雍王爺昨晚去了誰那時,卻發現一點端倪都看不出來。

    寶盈很好奇,很快卻又作罷,不要緊,反正早晚會知道的。

    王妃依然沒出現,宋敏玉也沒來,寶盈想著待會無事,或許可以去看望她一下。

    等回到永和苑後,她收拾了一下,便當真往宋敏玉的芳翠苑走去。

    芳翠苑就在她的隔壁,距離比陳側妃的留香苑還要近些,她原先也想過去陳姐姐那拜訪一下,可寶鈴姐姐來月事時脾氣那叫一個可怕,陳姐姐看上去很是和氣,但她到底不敢嘗試。

    反正時間多的是,以後再說吧。或許等到雍王爺去過了再去更好些,不然給人添堵了怎麼辦?

    陳姐姐雖然和氣,但總覺得不太容易親近。

    ……

    走到芳翠苑門口,稟明來意,丫鬟便進去稟報。不過很快裡面卻傳來尖叫聲——「讓她滾!讓她滾!我不要看到她!」

    寶盈嘴角一抽,這還真是宋敏玉。

    「側王妃,您裡面請。」進去的丫鬟又出來了,笑吟吟的對著她說道。

    寶盈有些傻眼,她剛才聽錯了嗎?

    走進屋子,宋敏玉披頭散髮正坐在桌邊一副氣鼓鼓的樣子,看到她,卻又猛地站起,「誰讓你進來的!」

    果然沒聽錯啊,那這是怎麼回事?

    寶盈正疑惑著,邊上的丫鬟已經開口,「李側妃乃是貴客,主子您不該如此怠慢。」

    所以她是自作主張?

    宋敏玉聞言,果然朝她大聲吼道:「你們這些該死的奴才!我說的話你們沒聽見嘛!」

    那丫鬟跪下,卻是不卑不亢,「主子如果不滿,大可以將奴婢退換,奴婢絕無怨言。」

    「你!」宋敏玉氣得個倒仰,卻硬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寶盈站在邊上,算是看明白了,宋敏玉總算是遇上剋星了。這丫鬟應該就是雍王府分撥給她的倆個丫鬟中的一個,可是顯然一點都不怕她,說話夾槍帶棒,可宋敏玉卻偏偏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而且好像還不止是第一次了。

    就是不知道還有一個丫鬟是什麼樣子。

    寶盈正想著,又一個丫鬟從門口走了進來,手裡端著茶,對她施了個禮後,又笑道:「側王妃快請坐吧。您別見怪,我們家主子擇席,睡不安穩,這兩天精神有些不大好。」

    「……」這是乾脆連茶都倒好了。寶盈有些同情起宋敏玉來,真是一山還比一山高啊。

    轉頭看去,宋敏玉果然氣紅了眼,都快要哭出來了。

    那倆丫鬟上完茶,又很乖覺的退了出去。

    屋子裡恢復了安靜。

    宋敏玉氣得坐下,寶盈想了想,湊過去,望了她一眼,說道:「你的臉好了啊,我還給你帶了玉容膏呢。」

    玉容膏是她母親娘家的一個姨姐送的,有消腫祛瘀、美容養顏的功效,價格也不便宜。

    宋敏玉卻是一把搶過扔在地上,「誰稀罕!」

    「我知道你不稀罕呀,可那是我的心意啊。你看我對你多好,還一直想著你。」寶盈撿起又在她旁邊坐下。

    宋敏玉怒氣沖沖站起,「你故意的是不是!你現在成了側王妃啦,得寵啦,就來笑話我是不是!」

    「哪有!」寶盈問道,「你幹嘛老跟我過不去,我又沒得罪你。我就是想來看看你,整個雍王府我就你一個朋友,我也沒別地去啊。再說了,你不也一樣麼,除了我,誰還來看你啦。就像那天那麼多人,有誰站出來替你求情嗎?還不都避你避得遠遠的……」

    「住嘴!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呢!」宋敏玉氣急,撲上來就要撕打。

    寶盈嚇了一跳,「你可別這樣,小心陳嬤嬤又打你!」

    宋敏玉頓時收手,僵了片刻卻又猛地趴倒在桌上大哭起來,「你們都欺負我!」

    「……」寶盈哪曾想到風雲變幻如此,一時怔立著不敢上前。

    宋敏玉哭得更大聲了。

    她嫁到雍王府來就事事不順,被寶盈壓,被嬤嬤打,換來的丫鬟也死死的不聽話,陽奉陰違,夾槍帶棒,一句話能把你頂會姥姥家,她真的快要氣死啦!

    這還不是最慘的,原先她還不覺得,可剛才經那臭寶盈一說,她還真發現自己在這王府裡是孤家寡人,一點都不被待見啊!

    嗚嗚嗚……

    「宋敏玉,你別哭啦。」寶盈站了半天實在不忍,又踟躕著上前,「其實你在這裡乖一點也會沒事的。別老想著跟她們對著幹,她們也不會為難你的。你知道那個薛燕妮嗎?她就是大吵大鬧才會被送去莊上的……」

    薛燕妮,她知道。要不是那天冬雪以此威脅了她,第二個大吵大鬧的就是她了。可被一個丫鬟威脅,她心氣更不順啊!

    「再說了,其實待在雍王府挺好的。雖然用慣的丫鬟被換了,但新來的慢慢處總是能處熟的。而且你在這不愁吃,不愁穿,什麼都不用操心,還有那麼多月例可拿,多好啊。」

    「哪裡好啦!」宋敏玉抬頭凶道,「雍王府給你換了丫鬟是把你看管起來!這跟坐牢有什麼區別!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動都不能動,這是豬過得日子!」

    可我還是覺得挺好噠。寶盈心裡想著,卻不敢說出來。她怕宋敏玉又打她。

    不過真的是坐牢嗎?以後都不能出去玩了嗎?應該也不至於吧……想到這,寶盈又為難起來。

    她想找個機會問問雍王爺,可雍王爺好像不上她那去了。

    ……

    坐了沒一會兒,寶盈就走了。宋敏玉嚷著頭疼,不想再看到她。寶盈也不在意,只說了一句「你有空可以過來玩哦」就告辭離去。

    走到門口,兩個丫鬟恭送,寶盈卻一點不敢拿大。她們都笑瞇瞇的,可卻偏偏將宋敏玉治的死死的。簡直就像是為她量身定制的。

    不過宋敏玉那兩個丫鬟厲害,她身邊的迎春迎夏也不一般吧。看著可隨和知禮,不會出言頂撞,也不會逆著性子,可實際上卻總是在不知不覺間就讓她乖乖照著她們的意思做了。

    比如伺候她穿衣服;比如給她打扮什麼的……總不會由著她散漫的性子來。

    所以,這也算是量身定制了?

    寶盈不自覺的好奇起來,她突然很想知道這些丫鬟到底是怎麼分配給她們的。

    「迎春姐姐,當初你們是由誰分配到各個院子的啊?」

    「回主子的話,是陳嬤嬤分配的。」迎春回道。

    「陳嬤嬤?」那這是偶然咯?

    「不過陳嬤嬤應該是按照了雍王爺的旨意。」迎春卻又說了一句。

    雍王爺?寶盈睜大了眼睛,所以說,當真是有意安排的?!

    宋敏玉驕縱,所以安排了兩個厲害的管束著,那她呢?她又是什麼原因讓雍王爺給她安排了迎春和迎夏啊?

    迎春姐姐和迎夏姐姐都很和善的樣子,所以雍王爺是覺得她很安分不用操心才安排了這兩個嗎?

    ……

    遠處。

    冬雪:「剛才迎春姐姐又訓你啦?」

    冬梅:「是啊是啊,讓我注意火候,別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雍王爺只是讓我們管束著主子們別出亂子,可不是讓我們爬到人頭頂上胡作非為的。嚶嚶嚶,迎春姐姐凶起來真是太可怕了,當初怎麼不把我們分遠點,離她那麼近真是要死了!或者當初就應該讓迎春姐姐來這芳翠苑的,她一來,主子還不是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冬雪:「你省省吧,王爺好像挺喜歡永和苑的主子的,當然要把最好的安排給她啦!」

    冬梅:「那不是還有留香苑那兩位嗎?」

    冬雪嗤笑:「那兩位不過是沾了陳嬤嬤親戚的光,真論本事,還不定誰比誰好呢。」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2 00:02:02

第12章 皇叔的糾結

    寶盈一邊疑惑著,一邊走回了永和苑。可剛走到門口呢,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

    是迎夏。

    「主子,您回來的正好,陳嬤嬤來了。」

    陳嬤嬤!一聽到這個名字,寶盈就止不住的皮緊,「她怎麼來了?」

    迎夏回道:「是王爺賜東西下來了。」

    雍王爺賜什麼東西?寶盈心中驚疑,卻也不敢耽擱,硬著頭皮就往裡走去。

    內院,陳嬤嬤一身褐衣站在當中,邊上婆子丫鬟好幾個,卻俱是低頭斂息,肅然無聲。地上還放著大大小小幾個箱子。

    寶盈感受著這死一般的寂靜,腿有些發顫,卻還是上前招呼道:「陳嬤嬤,您來啦,您請裡邊坐……」

    「不用了。」陳嬤嬤冷冷的拒絕了,「老奴只是奉王爺的令來給主子送東西的,還請主子清點一下。」

    寶盈可不敢答應,「陳嬤嬤還請裡邊歇一歇,讓您在大太陽底下站著可不行。您坐著,我馬上就好!」

    她要真讓她在院子裡等著,她指不定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她一定是嫌她瞎跑耽誤她功夫了,嚶嚶嚶。

    「那就多謝側王妃了!」陳嬤嬤掃了她一眼,果然不在堅持。

    箱子被抬進了廳堂,又被一個個打開,迎春和迎夏比對著單子上的東西,寶盈看著,卻已經傻眼了。

    那麼多東西啊!

    大箱子裡有八寶玲瓏塔、紅珊瑚、七彩繡女撲蝶寶瓶,甚至還有一架繡屏!小箱子裡有金簪銀釵,珍珠項鏈,還有幾顆夜明珠!邊上還有整整一箱子的綾羅綢緞!

    天哪!雍王爺這是要做什麼!怎麼把那麼多東西都送給她了!

    難道他已經把自己喜歡的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了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掏給她了!

    可是他不是都不來了麼?

    「李側妃不用意外,這些東西都是這次婚事中得來的賀禮,其中還包括了皇上的賞賜,王爺只是一樣不留的賞給了諸位主子。您跟陳側妃相仿,其他主子次之,人人有份,無人落空。王爺一向大方,王妃進門時也是如此。」寶盈正驚喜著,陳嬤嬤卻一瓢冷水潑下。

    「……哦。」被看穿了心思,寶盈一陣窘迫,也再不敢浮想聯翩,只微微退了一步躲在迎春身後,盡力避開她的視線。

    看不到了你也就不知道我想什麼了吧……

    不過雍王爺還真是大方啊,還從沒聽到婚事中得來的賀禮會全部送出去的呢,不都是高興的時候賞一樣,不高興的時候全收在庫房的嗎?

    還是雍王爺庫房裡塞滿了東西,根本看不上這些了呢?應該不會吧,雖然她也沒見過太多好東西,可這些一看就是好值錢好值錢的啊。值錢到哪怕只賣出一樣,都能夠她吃幾輩子了。

    所以哪怕有一天雍王爺不找她了,把她丟在一邊,甚至趕出去,憑著這些東西,她也不用怕了吧。

    就是不知道趕出去了這些東西還能不能一道帶走。

    想到這,寶盈突然問道:「陳嬤嬤,那芙蓉苑的薛姐姐也有嗎?」

    「當然。」王爺沒有將她廢除,她的份例她依然得安排,陳嬤嬤冷然回道。

    寶盈聞言卻是高興起來,薛姐姐被送到莊上,一時半會只怕也回不來了,王爺卻還給了她那一份,顯然是真的把這些東西送給了她們。她們可以送人,可以變賣,可以離開了也一併帶走!

    寶盈沒了後顧之憂,開心的差點沒跳起來,雍王爺真是天底下最大方的人了!

    陳嬤嬤看她滿臉喜色,卻是又皺起了眉。

    ……

    陳嬤嬤送好了東西就離開了永和苑,寶盈也不敢留,只客氣了幾下就送她出了門外。

    回來時,看著滿箱子的東西依然興奮,這些可都是她的了!

    起初她還擔心雍王爺只送她一個以後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現在得知他是一視同仁毫無特殊,她就一點壓力都沒有了!

    她又挑選了兩個金元寶給迎春和迎夏,其他下人也都一一給了賞錢——迎春看出了她的難處,早已替她換好了碎錢。

    一時間,整個永和苑皆大歡喜。

    當夜,寶盈又多吃了半碗飯,然後美美的用禮品中的香露泡了個澡。

    雍王爺今晚應該也不會來了,她又可以隨心所欲的想幹嘛幹嘛了!

    明亮的燈火裡,她一邊用溫湯洗浴,一邊把玩著手中的夜明珠,真是開心的做夢都要笑醒!

    時間飛逝,渾然不覺。

    「王爺!」猛地,邊上傳來一聲驚呼。

    寶盈一回頭,嚇得差點魂都掉了。慌忙爬出來,見身上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便又著急的埋下身去。

    嚶嚶嚶,雍王爺怎麼又來了!

    屏風邊上,一人錦衣著身,高大華貴,正是祁明秀無疑。

    他的身後站著跟進來的迎夏,正滿眼無辜的看著迎春——不是她不想通報啊!

    她正在外面收拾,雍王爺就進來了,還問了一句「李側妃呢」,她剛回答了一句「在裡面」,他便已經抬腿走進來了,攔都攔不住。

    不過讓王爺看到主子沐浴什麼的,應該也沒什麼吧……

    祁明秀已經轉身走出去了,寶盈再不敢耽擱,連忙起來擦拭穿衣。每一次過來都出亂子,雍王爺別又生氣了吧!

    手忙腳亂了半天,帶子也沒系利索,她就已披上外衫跑了出去。

    一看,鬆了口氣,雍王爺沒走,正在床邊椅子上坐著。

    「雍王爺,您來啦。」小心的貼過去,沒話找話。

    祁明秀抬頭看了她一眼,將手中的枴杖放在一邊。

    衣衫薄而透,隱隱浸著濕意,玲瓏曼妙的軀體就顯露出來。細腰,盈乳,就是一張臉上惶張不定,彷彿受了驚嚇的小兔子。

    寶盈覷了半天,覺得他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不由鬆了一口氣。想著要慇勤些,見迎春和迎夏已經退了出去,便又問道:「雍王爺,您餓嗎?要不要吃點心?」

    雍王爺只看著她,不應。

    「那您口渴嗎?我給您倒水?」寶盈試探著又問。

    雍王爺還是不回答。

    「那您要上床上躺著嗎?我給您脫……」

    「過來。」雍王爺突然開口。

    「啊?」寶盈一驚,下意識的向前,可沒走幾步,卻已被一把拉坐在他的身上。

    繫帶鬆開,中衣領子垂落,白皙瑩潤,展露無遺。

    寶盈驚慌的想要拉上,一隻手伸出,卻是乾脆將它扯了下來。

    光潔圓潤的雙肩頓時暴露,香氣怡人,亦如剛才在浴桶一樣……

    寶盈一開始還是有些痛,後來她哭著哭著也就忘了。她就是隱隱間覺得害羞,坐在雍王爺身上,沒遮沒攔的,萬一有人撞進來看見怎麼辦啊!

    好在後來雍王爺又抱她到床上去了,嚶嚶嚶。

    不過好像雍王爺並沒有生氣吧,他後來就是嫌棄她磨蹭了……可是她哪知道他一來就要要啊!上次明明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才開始的……

    雍王爺的心思真是太難猜了!

    ……

    一番事畢,已是小半個時辰後,寶盈迷糊了一會兒又睜開了雙眼。雍王爺躺在邊邊上,一伸手就夠得著。他的衣裳不知什麼時候散開了,也沒再穿好,就露著胸膛,兩顆紅點鮮明極了。

    寶盈看了一會,這才想起他的衣裳好像是剛才意亂時分她動手扯開的。當時她好像還不小心碰到了這兩個。仔細回憶著當時的觸感,寶盈的臉不自禁的就紅了。

    好想再玩一下啊……

    可是她不敢……

    抬頭看去,雍王爺閉著眼,至今沒個動靜,寶盈想他是大概睡著了,就又小心的給他拉了拉被子。

    祁明秀卻突然睜開了眼,又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被面掃過胸膛,便是一陣麻癢。

    寶盈嚇住,趕忙解釋道:「我以為您睡著了,怕您冷。」說完也自覺自己多此一舉,雍王爺的手多暖和啊,都快滾燙了。

    想要抽回手,雍王爺卻不放。

    寶盈心驚膽戰,「雍王爺……」

    雍王爺終於鬆了手。

    寶盈卻又覺得不安了,雍王爺不會以為她不讓他握吧?想了想,她又把手伸過去塞進了他的手心裡。

    祁明秀:「……」

    半晌後,他拉過被子替她把肩膀蓋上。

    她的身上什麼都沒穿。

    寶盈卻是一陣心動——雍王爺給她蓋被子了也!

    上次好像也替她蓋過?

    寶盈眼睛閃閃亮,蹭了蹭身體就又靠了過來。雍王爺看著凶,其實也會關心人噠。

    柔軟的身子毫無遮掩的貼住了自己,祁明秀的身體卻一下繃緊了。

    寶盈絲毫未覺,只是又問道:「雍王爺,您今晚怎麼又過來啦?」雍王爺沒再閉上眼睛,顯然是沒了睡意。她也不睏,那就陪他聊聊天吧。

    而她也覺得這個問題挺平常,不會惹人生氣。

    祁明秀聽著卻是一下沉默了,好半晌後,才淡淡開口道:「昨晚有事出去了。」

    誒?她問的是今晚啊。寶盈茫然,祁明秀卻又向她投來了一瞥。

    所以雍王爺是在解釋他昨晚為什麼沒來?

    所以雍王爺昨晚上其實哪都沒有去?

    所以雍王爺昨晚上原本當真要上她這來的?

    一番言外之意在腦子裡紛紛冒出,寶盈唬得半晌都說不出話,啊啊啊啊!她該怎麼辦啊!

    「雍王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生氣,您也不用聽我的一定到我這裡來,您去別的地方也是可以的!當然了,您能來這裡我還是很高興的!」她坐起,趕緊解釋,驚慌失措下差點說錯話。

    祁明秀看了她一會,卻沒責怪,只是最後來了一句,「高興就好。」

    寶盈只覺得腦袋都要炸了,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啊!

    不過雍王爺應該是還算喜歡她的吧,那她要不要報答點什麼?

    她也沒什麼可以報答的啊!

    對了,上次雍王爺好像挺嫌棄她的……

    「雍王爺……」突然,她又小聲問道,「您要再來一次嗎?」

    「……」祁明秀的眼神一下深不可測了。說疼的也是她,說再來一次的也是她……

    寶盈不覺,猶自誠懇的說道:「雍王爺!其實那個小冊子我真的有好好看過的!那天晚上我只是還沒經驗而已!剛才、剛才也是太突然了,小冊子裡沒說椅子上也可以……所以、所以我真的可以好好伺候您的……」

    上次他就是嫌棄她沒有好好伺候他,嚶嚶嚶。

    「……」祁明秀看了她半晌,最終還是扭過頭閉上眼,「睡覺吧。」

    「啊?」寶盈正醞釀著這次一定要好好表現一番,誰知道雍王爺竟然要睡覺了,可是她也不敢多問,只能老老實實躺下,「哦。」

    可是……她哪睡得著啊!

    現在正興奮著呢!

    不敢動,又不能不動,見雍王爺半天沒動靜,她小小的翻了個身,過了一會,又翻了個身。再過一會兒,手心癢,撓一撓。

    很久以後,祁明秀忍無可忍,終於睜開了眼睛。

    寶盈第一時間察覺,卻一臉委屈,「雍王爺,我睡不著……」

    烏髮散落,紅唇嘟起,嬌憨無暇,卻偏偏又有一番別樣誘人而不自知。

    祁明秀的眼神又變得幽深,然後他手一攬,就又一次將她壓在了自己身下。

    不是要睡覺麼,怎麼又不睡了?寶盈渾然不覺自己做錯什麼,卻只來得及驚呼一聲,唇又被重重的堵上。

    ……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2 00:02:10

第13章 皇叔的傷疤

    這一夜,寶盈就像是被拉進了深淵裡,她好不容易爬上來得以喘息,卻馬上又被拉下。暈眩與窒息如形隨形,她感覺自己就像是死了一遍,又一遍,還一遍……她都不記得攏共有幾回了。

    雍王爺那天晚上不是就兩次麼,嚶嚶嚶。

    不過說著要好好伺候,好像又食言了……

    第二天,寶盈先醒了過來,卻發現自己正趴在雍王爺身上。雍王爺還睡著,雙手卻依然箍著她的腰。這個姿勢再熟悉不過,她恍然間就想起臨睡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雍王爺昨晚上好像特別喜歡讓她在上面,起初她只是怕他累著提了一句,結果她快要累死了他都沒讓她下來。後來嘛,她就乾脆在他身上累暈了過去。現在看來,雍王爺好像也跟著睡過去了。

    她不太喜歡這個姿勢,太深了,她一下下都能眼淚流出來。

    不過就現在倒也挺好的,之前每次完事了雍王爺都會躺到邊邊上去,可不會再碰到她。

    天還未亮透,寶盈也不敢吵醒祁明秀,就又靜靜的趴在他的懷裡。他的身上好暖和,還帶著淡淡的香氣,特別好聞,而且讓人覺得特別安寧。寶盈覺得挺奇怪,明明他醒著時讓人覺得那麼可怕。

    不過……那顆圓潤的紅點就近在眼前了啊。

    寶盈眼睛眨巴著,再沒了睡意,她注意著眼皮子底下的那顆紅豆,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撥了一撥。

    雍王爺從來從來不會碰她的,除了會親她的嘴,其他的地方都不會多觸碰。

    祁明秀眉頭一皺,卻是被驚醒。寶盈慌忙收手,支起身一臉無辜的看著他,「雍王爺,您醒啦?」

    「……」看著眼前這個衣衫盡除跨坐在他身上正一臉天真看著他的人,祁明秀有了片刻的恍惚,不過很快他又回過神,作出了要起身的架勢。

    昨晚他倒是睡在了這裡。

    寶盈會意,趕緊先行起身,匆忙披了件自己的衣服後,就又伸手想要攙他。祁明秀卻擋開了她的手,自己坐了起來。

    寶盈趕緊又矮下身拾起不知何時掉落在地上的衣裳想要遞給他,可是一抬頭,目光不經意的就又落在他的右腿上。

    右腿靠膝蓋的位置,有一道疤,寸把長,看著像是成年的傷口,可依然猙獰。

    寶盈看著疼,臉上就是一抽。

    祁明秀的聲音卻又傳來過來,「你在看什麼?」

    聲音平淡,卻透著涼。寶盈趕緊起身,卻不敢撒謊,「我剛才看您的腿呢。」

    接著,又小心翼翼問道:「這個很疼吧?」

    祁明秀沒回應,只是穿好衣服站起了身。寶盈趕緊給他遞上枴杖,心又開始繃緊了。

    她感覺到,雍王爺好像又生氣了。

    都說雍王爺的腿疾是他的大忌,提都不能提,她怎麼就忘了呢。

    不過那道傷真的很厲害啊,怪不得現在雍王爺走路都不方便了。好在也不是太過影響,床上的時候他就全無阻礙……不對,有阻礙的吧,雍王爺昨晚不就喜歡她在上面嗎?一定是他跪著的時候太難受了,所以在她提起的時候就乾脆從善如流了……

    寶盈想著,又默默地同情起他來。她決定如果他再來,她也不怕難受了,就一直主動的在上面!

    ……

    迎春和迎夏已經走了進來,打水擰帕,伺候他們洗漱。寶盈覷著雍王爺神色恢復了些,便又試探著問道:「您要在這用早膳嗎?」

    祁明秀正在擦手,聽到這話有了一絲的遲疑。

    寶盈有些緊張,要是答應了,應該就是原諒她了吧。

    外邊卻又響起了葉平的聲音,「王爺,郡主在文瀾院等您。」

    祁明秀便回了一句,「不了。」

    「哦。」寶盈有些失落,要是沒人喊他,雍王爺有可能就答應下來了吧。現在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消氣。

    雍王爺似乎只有在床上的時候才稍微感覺到有人情味一些,其他時候都是高高在上不可親近。

    祁明秀看她耷拉著腦袋,卻也沒說什麼,只是拿著枴杖就走了出去。

    一眾人等恭送,寶盈看著他的背影,卻又想起一個問題——剛剛是說有個郡主等他吧?那個郡主是誰?王府裡還有個郡主嗎?以前沒聽說過啊。

    不過這個文瀾院,可是離雍王爺住的合豐院最近的地方啦。

    迎春看出了她的心思,上前回道:「靈瑤郡主是乃是漠西烏炎王的第九個女兒,去年王爺途經漠西時正好遇見了她。王爺見她冰雪聰明極為可愛,烏炎王不日便要來京,便先將她帶了過來。去年靈瑤郡主在這裡住了兩個月,走時還說等明年王爺迎親時要再過來。不過大概是路上耽擱了,郡主前天才抵達京城,如今她正住在文瀾院。」

    寶盈經她這麼一說,腦子裡浮現出一個小女孩的模樣來,不禁問道:「那這個靈瑤郡主是不是七八歲了,長得特別好看,頭上紮滿了小辮子?」

    「主子見過郡主?」迎春倒是驚奇了。

    何止見過啊!還被她笑話過呢!想著那狗啃泥的糗態,寶盈一陣臉熱。不過她也不敢讓迎春知道太多,只含糊道:「就遠遠的看過一眼。」

    半夜餓肚子跑出去摘葡萄結果撞到了雍王爺還被嚇哭嚇摔……這些事情實在太丟人了,怎麼可以讓人知道呢。

    就是那時候,她怎麼也想不到那個讓她「滾」的男人有一天會成為她的夫君啊。

    迎春心細如髮,如何看不出她眼神中的遮掩,不過也沒多問,只是又不經意的說道:「王爺極為喜歡靈瑤郡主,奴婢在王府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王爺對誰這麼上心過。靈瑤郡主見著王爺,也是以『皇叔爹爹』稱呼。」

    皇叔爹爹?!寶盈有些懵。

    迎春接下去卻又道:「前天下午也是王爺親自出城接的郡主,不過郡主的隨從中出了些問題,一直耽擱到淩晨才回來。」說完,看了寶盈一眼。

    寶盈有些發愣,很快卻又明白過來,迎春這是在隱晦的告訴自己前晚上雍王爺其實哪都沒有去,只是出城接郡主去了。她當然不知道雍王爺已經跟她說過了。

    不過倒沒想到迎春還記掛著這件事,一定是當時自己白白等了一晚上後又斷然睡去讓她以為自己不高興了。

    寶盈心裡有些感動,雖然她誤會了,可她心裡到底是想著替自己這個主子分憂的啊!

    就像她之前說的那番話也是,肯定是怕她不知輕重哪一天不小心得罪了郡主,所以就事先委婉的提醒了她一番。

    果然是和善體貼的人啊!投桃報李,寶盈暗暗決定以後要對她們更好點!

    就是雍王爺對靈瑤郡主的事還是讓人驚歎啊,她簡直無法想像雍王爺這麼淡漠寡情的人還能對一個人上心,尤其還是一個小姑娘。

    寶盈覺得,靈瑤郡主一定是這個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至於她嘛,雍王爺喜歡的人她當然也喜歡啦,那個靈瑤郡主長得本來就很討人喜歡啊。

    就是那天能不笑話她就好了,嚶嚶嚶。

    ……

    經過這一打岔,寶盈也沒剛才那麼焦慮了,她用過早膳,收拾了一番後,就又往正賢院走去。

    只是先前幾天她去時都是一個人,今天一出門倒遇上了兩個結伴同行的侍妾。

    寶盈記得一個姓章,一個姓陸。章侍妾見過,以前寶鈴姐姐身邊就有她,另一個陸侍妾倒完全不認識了。京城那麼大,東西南北各有各的圈子。

    「見過李側妃。」兩個侍妾已經先行施禮。

    寶盈忙免禮道「章姐姐,陸姐姐,好巧啊。」

    這兩個都比自己大,以前也都是這麼叫的,她叫得很自然。

    誰知那陸侍妾卻是受寵若驚的笑道:「可不敢讓您叫姐姐,您要是不嫌棄,叫我一聲倩如便可。」

    章侍妾也跟著笑道:「倩如姐姐,我早就跟你說了吧,李側妃可是最最和睦不過的人。以前我見到側妃的時候就覺得她端莊秀麗溫婉可人,一直想要結交,可一直沒機會。如今倒好了,一同進了這雍王府,以後就有的是機會親近了。娘娘,您可千萬別嫌棄我們啊。」說著,她已盈盈笑著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

    寶盈有些懵圈,章姐姐覺得自己端莊秀麗溫婉可人?曾經想要結交?沒有吧,那時候她不是老圍著寶鈴姐姐轉,根本理都不理自己的嘛。

    她看向她,卻見她朝自己正笑得一個親切熱情。

    再轉過頭,另一個胳膊也被挽住了,陸侍妾的臉上也正笑得一個親切熱情。

    「……」所以,她是被巴結了嗎?

    寶盈嚥了嚥口水,覺得自己毫無經驗根本應付不過來。

    迎春這時斜插了過來接過了她的胳膊,「怎敢勞煩兩位貴主,伺候主子的事還得讓我這個奴婢來,若不然回頭主子少不得要訓我。」

    我哪裡敢訓你!心裡這麼想著,臉上卻只是笑而不語。她又不傻,怎麼不知道迎春這是在為她解難。

    迎春說笑間,已經攙著寶盈往前走去。

    章侍妾和陸侍妾也不敢再上前,只是陪笑著跟在了後面。

    陸侍妾的臉上還閃過疑慮,她壓低著聲音問道:「你不是說李寶盈最好欺最好哄麼,怎麼現在還訓起丫鬟來了。新來的那兩個祖宗,我可是一點都不敢得罪啊!」

    「我哪知道。」章侍妾的臉上閃過不耐,「估計就是仗著王爺寵她得意了吧。不過也別管了,現在王爺獨寵她一個,咱們還是多跟她走動走動,反正有利無害!」

    要不是想要抱抱這根大腿,她又何至於一條道上來回走了三趟,就為等她出門麼!

    ……

    寶盈走在前面,心裡卻也太平不下來。

    嫁進來已經四天了,雍王爺就來了三天,要不是有事,剩下的一天他都來了。而這剩下的一天他為什麼不來,她都知道了,其他人也沒可能不可知道吧。

    一開始兩天還好說,可現在連續這麼幾天,她只怕已經吸引盡了別人的注意力了。

    現在已經有人為此過來巴結她了,可還有其他人呢?

    有人抱團來巴結她還算好的,她就怕有人抱團來敵視她啊!

    寶盈一路忐忑走到正賢院。怕什麼來什麼,她帶著章侍妾陸侍妾剛一走進,裡面的人便齊刷刷的向她看來,眼神比往日更為熾熱更為淩厲。

    就是首位一貫恬靜與世無爭的陳側妃,也抬起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2 00:02:22

第14章 皇叔的愛物

    寶盈埋著頭走了進去,就算心裡再想吃了自己,至少在這裡她們也不敢怎樣——陳嬤嬤的餘威還在呢。雖然後來她老人家也不出現了,但誰知道她是不是站在哪裡觀察著她們的一舉一動呢。

    說起來,她還真得謝謝她。

    至於出去了嘛,她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大不了就把她們當作十個寶鈴姐姐咯。哦不,宋敏玉今天也沒來,容嘉後她一腳到,但對她笑瞇瞇的,亦如平常。

    所以也就只有八個寶鈴姐姐了!

    寶盈稍感輕鬆了些,身子也就稍微坐直了。

    而果然,眾人雖然對她目露敵意,可一圈坐下來,無一人敢有異動。

    今日,王妃依然避而不見。

    寶盈已經習慣了,候著時間一看,沒一會果然又有丫鬟出來回話——王妃每天都晾著她們,可每次也就讓她們等上半個時辰,左右不會相差太多。

    寶盈不知道王妃到底是什麼打算,可主母是天,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一眾人等收拾了一下行裝相繼走了出去。陳側妃依然走在最前面,她長得纖瘦又高挑,羅裙曳動,步步如蓮,端得是從容嫻雅,背影如畫。寶盈之前最愛看她走路,雖然她也不會回頭跟她說上幾句,但她就願意跟在她後面,然後一直目送她進留香苑。

    不過今天她發現沒法跟了,陳側妃的身後跟上了幾個人,一出門就熱絡的在跟她搭話。

    一個姓賈的姬妾道:「陳姐姐您這衣服上的花樣真好看,我這一早上就盯著它看了。」

    另一個姓卓的姬妾應道:「我也是呢。不過陳姐姐長得美,穿什麼都好看。昨天那一條素淨的蘭草裙子就是啊,明明是最簡單的樣式,卻偏偏被陳姐姐穿出了仙樣來。陽光下一照,簡直是美死了。」

    賈姬又道:「陳姐姐本來就是我們這幾個裡最出色的啦,要不是不湊巧,哪還輪……」

    卓姬忙打斷:「說什麼吶,人各有幸罷了,說不準明天又是怎樣的光景了呢。」

    賈姬忙道:「說的是呢。陳姐姐,待會您有空嗎?早就聽聞陳姐姐才華橫溢想要來請教的,只是這兩天礙於您的身子才未來登門……」

    卓姬也道:「是啊,聽說陳姐姐帶來了一車的書,閒來無事,正也想著借來一閱呢……」

    「……」

    你一言,我一句,好生熱鬧。寶盈聽到最後卻是咋然,換了是她,只怕都不知道怎麼巴結陳側妃,寫詩作文她不會,看書……多半也只是發困。

    只是她們看似巴結陳側妃,其實也有想挑撥的目的吧。論才貌,這裡無人能比,論地位,也就她能壓自己一頭。而且當初雍王爺第一個去的,也就是她的留香苑。她們自己沒有把握,又不願看著她獨寵,就乾脆擁護起陳側妃來。畢竟今天已經第五天了,陳側妃的小日子應該也過了。

    這時間站出來,她們可算的真好啊。

    不過陳姐姐無論什麼都完勝於她,雍王爺今晚上還真有可能會去留香苑。

    畢竟,她早上好像還惹他生氣了。

    寶盈越想越覺得是,卻也沒有覺得怎樣,雍王爺來她的永和苑她自當好好伺候,可是不來,那也情有可原。就是不知道陳側妃是怎麼想的,她們說了這麼多話,她好像至始至終都沒發言啊。

    寶盈正想著,陳側妃突然頓了下來。

    她轉過頭,朝著兩人淡淡一笑,「昨晚上沒睡好,今天有些沒精神,兩位還是明天再來吧。」

    說著,又朝邊上的寶盈笑了一下。

    「……」寶盈有些懵,轉而又慨歎起來。果然是才名遠播的陳側妃呢,別人巴結她,她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要不是迎春在,都能得罪人;可她呢,別人巴結她,她拒絕了,別人卻還說不出一個不好來。

    她們篤定雍王爺今晚上一定去留香苑,她便故意留了個時間,到時候雍王爺真去了,皆大歡喜,要是不去,她不落臉,她們也能再考量考量,這真是轉手就把一個麻煩的問題扔回去了。

    陳側妃真的是太聰明瞭!

    而她最後一眼也是意味深長啊,但不管怎麼說,都不像是有什麼惡意。

    能不和她為敵,那就最好不和她為敵啦,寶盈心中一鬆,立馬也回應了一個再熱烈不過的笑容。

    陳側妃很快又轉身走了。賈姬和卓姬想要跟上,猶豫了下卻還是放慢了步伐。她們有意示好,可她似乎並不領情,那就再看看吧。

    不過當寶盈從她們身邊經過的時候,賈姬卻又冷不丁的說了一句,「寶盈妹妹真是好本事啊,能讓王爺留您在書房用膳。」

    誒?寶盈原本要走,聽到這話不自禁的就停了下來。

    在書房用膳?那不是前天的事啦?

    賈姬卻已經扭身走了,李寶盈去了王爺的書房是前天的事了,可她們昨天晚上才聽到消息,這別人家養的丫鬟就是不好使,好在想想辦法總能慢慢收服的。

    不過這李寶盈真是不要臉,這才進門第三天,就上趕著跑書房找王爺獻慇勤去了。還說拿著一個小箱子?哼,誰知道裡面放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寶盈看著她傲慢的樣子,撇撇嘴。這個賈姐姐,她也是認識的,算是寶鈴姐姐的宿敵了,一年見不上幾次,每次見著都要起爭執,她作為寶鈴姐姐的妹妹,免不了要受池魚之災。

    跟寶鈴姐姐交好的,不願搭理她;跟寶鈴姐姐交惡的,也看她不上眼,想想,她還真是夠可憐。

    好在,她也是有自己的小夥伴噠!

    ……

    眾人又都往前走去,各懷心思,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走了沒多久,一人卻輕呼了一聲,「那是誰?」

    寶盈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卻見前方不遠處花架下的鞦韆上正坐著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有兩個丫鬟正一前一後推著。

    女孩八歲樣子,穿著薔薇色的裙裝,在陽光照耀下格外嬌艷;腳上穿著銀粉色珍珠繡鞋,上面的珍珠飽滿光亮,大大均一,一看就價格不菲;而她的模樣更是出眾,明眸皓齒,雪膚紅唇,一笑間四周花兒都為之失色。

    寶盈一眼就認出了她,這就是靈瑤郡主,只是比去年看來長大了好些。就是沒想到這麼快就遇到她了。

    她認出,其他的人自然也認出了,紛紛上前,微笑著見禮。寶盈也不例外,卻不敢太熱切,只是邊上站著,然後眼睛閃啊閃的——靈瑤郡主可真好看啊,寶鈴姐姐小時候跟她一比也要遜色很多呢!

    靈瑤從鞦韆上下來,看了一圈,卻將目光落在寶盈身上,「我認識你呢。」臉上笑吟吟的,聲音也格外甜。

    眾人目光又都看向寶盈,寶盈卻是頭皮發麻,她剛心存僥倖郡主忘性大壓根不記得她了呢。

    她一笑,還是道了聲:「郡主好。」

    靈瑤郡主收回視線卻又轉向了一旁的陳側妃。陳雅君也停下了,卻沒過來,就遠遠站著,臉上也是淡淡的,沒有別人的熱忱。

    靈瑤郡主沒再看她,卻又看向了她身後的丫鬟。她眼睛一亮,很開心的笑了起來,「雪竹姐姐,好些日子沒見你了,我好想你啊。」說著已是走上前來。

    陳側妃身後的雪竹早已蠢蠢欲動,見她注意到她並喊了她的名字,立馬上前回話道:「奴婢也想郡主啊,半年不見,郡主越長越好看了呢。」

    靈瑤郡主拉著她開始旁若無人的敘起舊來,陳雅君站在邊上卻是無甚表情。

    然而其他人看著她的目光卻是玩味起來。

    她們所有的陪嫁丫鬟都被帶走了,在經過好一陣的不適後,她們也都開始慢慢適應起來,並且嘗試著將新換來的丫鬟收服。是人都有弱點,雍王府管教再嚴明,也不會將一個小丫鬟管得滴水不漏。如今一番功夫之下,不少人已經有所成效。而她們原先還以為陳側妃手段厲害早已將兩個丫鬟收服的妥妥帖帖,可現在看來,陳側妃是遇到了難啃的骨頭。

    當著主子的面和別的主子忘我熱枕,這不是目中無人,就是膽大包天。雖然對方只是個小孩,可也不該如此。她們身邊的丫鬟縱使有再不服管的,卻也不敢這樣放肆。

    寶盈看著,也不由同情起陳側妃來,能當著這麼多人面掃主子的臉,也不知道背後還得有多少更過分的事。難怪剛才她婉拒了兩位姬妾的請求,只怕也是不願讓人看到自家院子裡的亂局吧——寶盈自覺又分析出了一些因由。

    不過陳姐姐不是很聰明的人嗎?剛才那麼容易就把難題給踢了回去,應該不至於這麼搞不定兩個丫鬟啊?

    難道這兩個丫鬟別有倚仗讓她忌憚了?

    寶盈兀自分析著,靈瑤郡主卻是已經跟丫鬟雪竹說完了話。她像是突然察覺什麼似的,又朝著陳雅君很是抱歉的問道:「原先來這裡時是雪竹姐姐和雪心姐姐照顧我的,我很喜歡她們,回去後也一直很想念,剛才見著實在太高興啦所以就多說了兩句,您不會生我的氣吧?」

    她仰著頭,天真純淨的小臉上很是忐忑。

    陳雅君避過,只是淡然的回了句,「不敢。」說完,卻是轉身就走了。

    雪竹雖是不捨,但到底還是跟著離開,只是走時又少不得跟靈瑤郡主說了幾句告辭的話。

    陳側妃一走,有兩個也跟著離開,但更多的是留了下來。寶盈正猶豫著到底要不要走,靈瑤郡主卻又向她走了過來,「前面有個花園,我們一起去玩吧。」

    「……」看著她誠摯的邀請,寶盈思索片刻立馬點頭,「好呀!」

    雖然可能又會被人嫉恨,可要拒絕了,就該惹靈瑤郡主不高興了吧,她可是雍王爺不遠千里帶回來最為寵愛的人呢!

    而至於靈瑤郡主為什麼邀自己一道玩,說不定就是沾了一個「我認識你呢」的光呢!

    寶盈決定,一定要好好表現自己,好好陪她玩一玩!

    兩人並排往前走著,其他人也沒散,不遠不近的尾隨著。打得什麼主意,彼此心知肚明,不過除此之外,也有想要逛逛園子打發時間的意思。

    寶盈很高興,靈瑤郡主真的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呢,軟軟的,很聰明,也很乖,本來她還以為她會舊事重提,可誰知道她壓根像忘了此事一般。

    她從來沒有遇到這麼好的小姑娘,打心眼裡歡喜著,怕她無聊,還扒拉扒拉說著很多趣事。

    而靈瑤郡主走到一棵樹前停了下來。樹有一人來高,上面結了寬大的葉子,頂上還開了幾朵異常美麗的花。碗口大,雪白色,一層一層,如雲似霧。

    「這花好漂亮啊!」靈瑤郡主仰頭望著,滿眼驚艷。

    寶盈也覺得這花好好看吶,她還從來沒有看到過呢,再看靈瑤郡主一臉想要的樣子,她心中一動,就問道:「你喜歡嗎?」

    「喜歡啊!」靈瑤郡主連連點頭。

    寶盈笑著就踮起腳尖把它摘了下來。

    「喜歡我就摘給你啊!」她一定是夠不著。

    「啊!」

    當她把花摘下來的時候,靈瑤郡主卻驚呼了一聲。她低下頭,便見她捂著嘴,一臉驚慌失措的表情。

    「……」寶盈預感到自己做錯事了。

    靈瑤郡主指著她手上的花道:「你怎麼把爹爹最喜歡的花摘下來了。這花可名貴了,三年才開一次,一次才開三朵,千金難買呢!爹爹肯定要生氣了,這可怎麼辦呀!」

    寶盈頓時僵住了,她不知道啊!

    不是你喜歡的嗎?

    迎春已經趕了過來,剛才靈瑤郡主嫌她們跟著麻煩,把她們遠遠的打發了。她看著自家主子手上的花,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雍王爺親手栽植的白嬈,誰也不敢碰的啊!

    據說……據說這花是當年睿王殿下的最愛!

    這時,靈瑤郡主突然又轉過了頭,「皇叔爹爹!」

    眾人回頭,祁明秀不知何時從花園旁的小道上走了過來。

    靈瑤郡主撲上去就哭道:「皇叔爹爹您別生氣,李側妃不是故意的。她大概就是想討我歡心才摘那白嬈的,您饒了她吧!靈瑤也不好,要不是站在底下看著,李側妃也就不會摘了!」

    她哭得特別自責,讓人見著都不忍,寶盈看著,心卻已經徹底沉下了。

    這地方是她引她來的,這花也是她帶她看的,她喜歡到迫切想要的表情也是做不了假的,可現在偏偏錯全成了她的。

    雖然她只是個小孩子,可也容不得她多想了。更何況,剛剛她身邊唯一的迎春也被支走了,而雍王爺又來得那麼及時。

    這就像是一個陷阱,一個早已佈置好的,就引她傻傻跳進去的陷阱。而她被設計了,還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誰讓她伸手摘花的呢,沒人讓她摘啊。

    不由地,寶盈又想起剛才陳側妃的事來,當時只以為是她天真年少一派真誠,可現在想來,她是不是也是故意的呢?故意讓陳側妃沒臉,故意讓她難堪。可是為什麼呀,陳姐姐與她素無瓜葛,她幹嘛要這麼做啊?難道就是因為陳姐姐一開始站在邊上,沒有跟別人一樣和她打招呼?

    就算是這樣,陳姐姐那是有理由的,可她呢,她從來沒得罪她啊!

    寶盈不禁又難過起來,她千小心,萬小心,不落人話柄,不被人算計,可到頭來還是招了陷害。

    怪只怪她見識太淺,根本看不出什麼是名花,什麼是碰都碰不得的寶物。

    祁明秀聽完靈瑤郡主的哀訴,冷冷的視線已經掃了過來。

    寶盈觸及,再忍不住,眼眶裡打滾的眼淚一下就滾落下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2 00:02:37

第15章 皇叔送吃的

    白嬈的確是睿王兄的最愛,當年他從南疆帶回,親自栽種,只是還未等到花開,他就戰死沙場。

    他始終記得睿王兄將那白嬈樹種種下時的場景,明明是纖塵不染的一個人,卻捧著那泥土仿若珍寶,笑若孩童。

    他說:「皇兄,阿秀,這白嬈每次都是三朵一起開,我在南疆看見時就想起了我們三人。我特意將它帶回來,就想著哪一天它能開遍京城,而我們兄弟三人也能像它一樣,永遠在一起。」

    那些話言猶在耳,可人早已不在。而京城中也終究未能開滿白嬈,南疆的花兒適應不了北地的水土,只有當年他栽種下的那棵奇跡的長大。

    後來京城地龍翻身,睿王府遭災,他便把這僅存的白嬈移植了過來。

    如今花又一次開了,卻被人折下了一朵,枝頭上只剩下了兩個,就好像他們現在一樣。

    ……

    眼前浮過了很多事情,祁明秀淡漠的臉上有了諸多的表情。可是面前這個人,眼淚汪汪,卻緊抿著唇,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

    他默了半晌,收回目光,只道了聲,「走吧。」說著,已是拄著枴杖離去。

    靈瑤郡主眼中閃過了一絲意外,很快卻又跟上,她抽泣了一下,淚眼婆娑的問道:「皇叔爹爹,您還要帶我去皇上的馴獸場嗎?」

    聲音並不大聲,卻足夠在場每一個人聽清。

    「嗯。」祁明秀應了一聲。

    靈瑤郡主立馬破涕為笑,她上前就伸手塞進他的左掌中握住,「皇叔爹爹,你真好。」

    祁明秀的大手寬大而修長,牽著靈瑤郡主白淨而柔軟的小手,遠遠看去,溫柔而親近。

    身後諸人的眼睛紛紛紅了,手中的帕子也絞成了一團。當雍王爺出現的時候,她們每個人都被他身上的氣勢震懾的不敢動彈,可是現在看著他離去,她們又無比希望那雙手能換成自己的。

    成親前聽說的雍王爺面目可怖腿有殘疾讓她們浮想聯翩滿心不願,可現在一看,根本不是那樣。

    他的樣子多好看啊,體形修長,眉目如畫,除了冷淡一點,根本挑不出別的不好來。可是他冷淡也是情有可原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雍王爺,又有誰值得他熱情。更讓人無法自持的是他的一身貴氣,那與生俱來的氣度可要甩那些自以為是的公子少爺好幾條街!

    他的腿倒是的確不便,可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那黑色枴杖簡直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枴杖劃過,長腿邁進,端穩從容,簡直要令人傾倒。

    這麼多天了,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雍王爺,可雍王爺來了這麼久,卻是連個眼神都沒賞給她們!這叫眾女如何能不幽怨……

    寶盈看著祁明秀離開的背影,一顆眼淚卻又落下。她不知道雍王爺最後為什麼饒了她,可是她想他應該是對自己失望了。

    父親應該也會對自己很失望,她難以避免,還是惹下了麻煩。

    眾人回過神,也都留意到了她。剛才的幽怨瞬間得到了轉移,她們看著她,眼中都露出幸災樂禍來。

    雍王爺雖然一句話都沒說,可是剛開始那一瞬的陰鷙她們是有目共睹,她們預感著李側妃的榮寵應該是要到頭了。

    那花是什麼來頭,她們不清楚,可是現在她們真該謝謝它。同樣的,她們也要謝謝那個實在太可愛不過的靈瑤郡主。

    「李側妃,別傷心,王爺大人大量,不會放在心上的。」賈姬笑著走過,語帶嘲諷,「不過以後吶,就是再想討人歡心,也得看看什麼事是可以做的,什麼事是不可以做的,您說是不是啊?」說完,冷笑一聲離去。

    ——「討我歡心」,靈瑤郡主剛才就是這麼說的。

    其他人也在她邊上走過,她們瞥她一眼,都是鄙夷著不願多看的樣子。就是之前還奉承她的章侍妾和陸侍妾,也是低頭了一番交耳就遠遠走開。

    世態炎涼,寶盈早已有所體會,可現在看著,還是有些難過。

    「主子,回去吧。」身後,迎春已迎了上來,順手還接過了她手中的白嬈。

    寶盈這時才發覺自己一直捧著花的手都快要僵硬了。

    ……

    一路回到永和苑,風景依舊,寶盈卻依然低落。

    迎夏聽到動靜已經迎了出來,滿臉笑意,「主子回來了?可好,奴婢等了好一會兒了,王爺差人送來一筐柑橘……」

    「咳。」迎春見她眉飛色舞的,趕緊輕咳一聲制止。

    迎春立馬覺得不對勁,仔細看去,自家主子果然沒精打采的,根本不復往常的活潑笑意。

    寶盈絲毫未覺她們之間的小動作,只是眼眸一亮,由著她的話頭追問道:「雍王爺給我送柑橘來了?什麼時候?」

    迎夏回道:「你們剛走了沒一刻鐘,王爺身邊的莫侍衛就送來了,說是王爺親自交代給主子的,攏共就這麼一筐。」

    寶盈聽著這話,眼神又黯淡下去。要是後來送的,就說明雍王爺沒責怪她。

    之前送,也是沒責怪,可意義就不一樣了。

    寶盈回到屋中,黃橙橙的一筐柑橘就擺在桌前,香味撲鼻,讓人眼饞。換作以前,她一早就撲上去了,可是現在她一點都沒心情。

    拿了一個放在手中,還是想哭。

    早上時候,她看了他的腿一眼,雍王爺語氣就不對了,後來問他要不要留下吃飯,他也沒答應,她以為他應該是生氣了。可是沒多久他卻讓人送來一筐柑橘來,大概是想告訴她,他沒生氣,或者原本生氣了,後來覺得不應該就想來安撫她一下。

    為什麼會送她柑橘,一定是見她那天特別喜歡吃橘子。

    雍王爺心裡是惦記她的,要不是後來發生了那些事,一切就都揭過去了。

    寶盈想著,眼圈又紅了,也不想讓人看見,裝作沒事人似的又拿出了幾個柑橘放在桌上,對著迎春和迎夏說道:「你們拿去分著吃吧,可好吃了。」

    有的吃時就多吃點吧,以後也未必有這機會了。

    「謝主子。」迎春迎夏接過,寶盈滿腹心事,沒有發現兩個人的表情都有了變化。

    迎春臉上倒是坦然,迎夏卻是一臉不忿的擔憂。

    ……

    用過午膳,睡了一覺,寶盈終於發現了異常。

    喊迎春,迎春不在,迎夏出來回話,卻說迎春出去了。至於去了哪裡,沒提。尋常這個時候都是迎春在跟前伺候,寶盈感到疑惑,卻也沒多問,總歸是有什麼事吧。

    過了片刻,迎春果然回來,請了個罪,卻也沒說自己去哪了。寶盈注意到,她走路的樣子跟原來有些不一樣,像是哪裡吃痛又盡力遮掩,於是走得端直卻依然讓人感到有些繃著。而迎夏看著她,目光中也滿是關切。

    寶盈不敢多問,只是暗中留意,而在一個空檔裡,她聽到迎夏拉著迎春說起了悄悄話。

    迎夏說:「怎麼樣,陳嬤嬤怎麼罰你了?」

    迎春淡然道:「沒什麼,就是挨了十個板子。」

    迎夏卻是憤恨起來,「何至於!又沒有什麼事,訓上兩句罰點月例也就夠了!」

    轉而又道:「我就讓你不要去!她巴不得你落在她手裡呢,以前桂嬤嬤在時還能攔著點,現在她去了,她就成天看我們幾個不順眼了!我就不信,你不去,難道她還能到這來拿你不成!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迎春啐道:「你是小狗我可不是。再說了,主子這會兒心裡也不痛快呢,就別給她添亂了。更何況當初王爺將我們分派下來,也就是顧好自個兒主子的意思。今日主子摘了那花,我沒及時攔著,那就已經是我的失職了,這頓打也挨得。」

    說到這份上,迎夏也沒話說了。王府管教嚴明,不容犯下一絲差錯。當初陳嬤嬤將她們分配下來時便已字字說明——主子犯錯,奴才先罰。是以,其他姐妹攤上了難伺候的主子,就算是頂著冒犯的罪名,也勢必要將她們犯錯的苗頭死死壓下。

    只是她原本一直慶幸自己的主子挺好伺候挺聽話的,誰知道一不小心,她就惹出這個禍事來。

    那株白嬈,但凡在雍王爺有些年頭的,都知道它的特殊。

    ……

    裡邊,寶盈已經明白了所有事情,她們說話雖然小聲,可是架不住她耳朵靈啊。

    她意識到,自己的一時不小心不但給自己惹了麻煩,甚至還連累了身邊的丫鬟。而迎春呢,事先若無其事,事後還盡量遮掩,是絲毫不想給她添麻煩。

    她是一心為自己著想吧,或許也是覺得她根本庇護不了她什麼。

    可現在就已經如此,以後又該怎麼辦啊?雍王爺顯然是不會再來了,陳嬤嬤現在就已經這樣打壓著她們,以後不是更能隨意的將她們搓扁捏圓了嗎?

    她自己不要緊,可不想連累身邊的人啊。

    ……

    寶盈開始抑鬱,到了晚上就又沒用好膳。迎春和迎夏看著著急,卻也沒辦法,最後只能哄著讓她多吃了兩塊糕點後就她早早睡去。

    她們心照不宣,雍王爺今晚上準是不會來了。

    然而,亥時剛過,祁明秀卻又一次出現在了永和苑門口。

    屋內,寶盈聽到回稟,整個人驚傻在了床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2 00:02:50

第16章 皇叔心好累

    祁明秀的身上,帶著些許夜風中的涼意。迎春指不沾身的給他脫去衣裳,迎夏也已遞來冷暖適中的巾帕給他擦手,寶盈站在邊上,依然慌張,忐忑,不知所措。

    她早已經躺下了,卻遲遲沒睡著,聽到迎夏著急的進來稟報,她吃驚的連衣裳都來不及穿就下了床。

    迎春和迎夏很快退了下去,只是合上門,兩個人剛剛還一派從容鎮定的表情全部不見。迎夏眼眸閃亮,滿是振奮,迎春好歹沉穩些,可嘴角也是勾了起來。

    誰也沒想到王爺今晚還會來這裡。

    ……

    人一走,室內變得安靜。寶盈站在床邊還是不敢動,雍王爺上次是在椅子上的,她不知道他這次會選擇哪裡。

    她的身上只穿著茜紅的中衣中褲,褲腿貼合著腳踝,桃粉色的繡拖上露出半個白潤的腳丫。一切都很綺麗,可是她絲毫未覺,只是張望著他,水汪汪的眼睛裡滿是無言的訴求。

    祁明秀看了她一眼,收回視線,又往床前走去,「睡覺吧。」

    寶盈趕忙應下,等他躺好後,替他擺好鞋忙也躡手躡腳的上了床。

    也不敢靠近,就遠遠的躺著,拉上些被子,雙手緊握著,心亂如麻。

    她同樣也沒想到雍王爺今晚還會來,她只以為他永遠都不想再看到她了。可是他為什麼還會來呢,明明她都犯了那樣大的錯。迎春可是已經告訴了她那棵白嬈樹的來歷。

    而且,他不但來了,還問都不問一聲,只是平平常常就跟原來一樣。

    所以他是已經把這事揭過不提了嗎?

    想到今日他命人送的那筐柑橘,她的鼻子又酸了。雍王爺就是個外冷內熱的人,他當時肯定生氣了,可是後來又原諒她了。而為了寬慰她,他就又選擇了過來。

    畢竟,還有其他的人呢。

    雍王爺的心裡,是有自己的!

    「雍王爺。」寶盈又是感激又是自責,忍不住就支起身喚了一聲,她的眼眶也難以克制的紅了而她又想,雍王爺可以既往不咎,她卻不能置之不理,她還是要向他表明心跡的。

    所以她又道:「雍王爺,我今天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您喜歡的白嬈,如果知道,我一定碰都不會碰它一下的。雍王爺,對不起。」她很想告訴她一切都是靈瑤郡主的設計,可是她不敢,他那麼疼愛靈瑤郡主,沒有實質的證據,她怕弄巧成拙,她怕雍王爺會真的厭煩她。就算真有實質性的證據,她也未必有這個膽量。

    誰能想到一個八歲的小孩能有那樣的心計呢,如果不是她親身經歷,她也不會相信的啊。

    可是到底還是委屈啊,她說完,又有些哀怨的埋下了頭,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蜷了下,似要把自己縮起來。

    祁明秀聽她悶聲說完,看著她的眼神卻是有些深邃,像是有些奇怪,又像是感到理所當然,轉而,卻又變得複雜。

    她把自己蜷縮成一團,滿臉難過與無助,像是做錯了事不知道怎麼補救,又像是受到了傷害無處躲藏。

    究其原因,再清楚不過。

    她就像一張白紙,滿腹心事,依然盡顯其上。

    祁明秀無端回想起原來她活潑又嬌憨的樣子。縱使不說話,眉眼間也全是鮮活與靈動,透著輕而易舉就能獲得的滿足與歡喜。

    她開心,她的身周都是明亮的;她難過,整片天彷彿都要陰沉下來。

    祁明秀的心莫名被觸動,突然很想看到她原來的樣子。

    「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沒有怪你。」半晌之後,他終於開口。

    「?」寶盈聽到這話抬起頭,有些疑惑。

    祁明秀轉過頭,卻不再說話。

    如果真的責怪,當時又怎麼會善了。人是人,花是花,再想作為寄託,卻終究不一樣。早年時睿王兄給他的書房命名「知非堂」,就是想讓他明事理,知是非。

    而既然已經放下,那麼該怎麼辦,還怎麼辦,今晚該去哪裡,依然還去哪裡。

    可是真的就這麼簡單嗎?

    祁明秀驀地想起當時她站在白嬈樹下的樣子,想哭又不敢哭,沮喪又委屈,就那麼可憐兮兮又聽天由命的站著,彷彿在等著他的裁決。

    他那時還是有一些不滿的吧,可看著她眼底的眼淚,他卻一句怪罪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他之所以又來了這裡,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她小心翼翼,卻又明目張膽,總是無時無刻的不在揣測出他的心意。他一句話都不說的離開,他還真怕她又胡思亂想。

    他不想讓她不得安寧。

    自己的心思一下被剝露,祁明秀啞然,而後失笑。前所未有,感覺卻也不差。

    這邊寶盈確認完自己沒有聽差後,心一下激盪起來,她像溺水的人找到了一塊浮木,差點喜極而泣。她一把轉身抱住他腰,覺得遠,還蹭了蹭死死的貼到他的身上。

    「雍王爺,您真好!」雍王爺這是在安慰她,她知道的,他怎麼會沒生氣呢!他又是那麼高高在上的,根本沒必要她解釋這些!

    寶盈將他抱得更緊,又把腦袋死死的埋進他的懷裡,「我以後一定會小心的,不會再犯錯了!」

    祁明秀冷不丁被抱住,僵了一下,不過很快又鬆緩下來。還從沒有人敢靠他這麼近,就是之前做那事,他也從不曾和她如此貼合——除了,那次盡興睡去。

    懷裡的人乖順的像是小貓,依偎著他,彷彿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主人。祁明秀伸手想撫摸一下她的頭髮,可想了一下又作罷。

    寶盈這時卻又抬起了頭,「雍王爺,你要開始嗎?」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是再坦率不過的問詢。

    她驀然的想起,雍王爺過來也是想和她做那事的,而她卻嘀嘀咕咕耽誤了那麼多時間。

    「……」祁明秀默了,半晌後,將要落在她烏髮上的手掌落下放在了她的肩上,轉頭又道,「不用了,睡覺吧。」

    他確實喜歡她的身體,一開始甚至有些難以自控,可是現在還是算了。

    她雖然是在徵詢他的意見,可是她的臉上也明顯透露出她現在其實並不想做些什麼。

    「哦。」寶盈並不知道自己的心事已經洩露,只是覷了半會兒,又乖乖的埋下了自己的身子。

    她確實沒那心情,雍王爺雖然原諒了她,但她依然還沒想通透呢。

    懷裡的人漸漸安靜,祁明秀摟著她,也閉上了眼睛。雖是肌膚相觸呼吸可聞,可他卻不介意就這麼睡上一夜。

    只是……

    「雍王爺?」不知過了多久,懷裡的人又昂起了頭,滿眼的小心,「我今天午飯沒吃好,晚飯也只吃了一點,現在肚子有點餓,您要是還沒睡著,我可不可以先去找點吃的……」

    祁明秀:「……」

    半晌後,他還是應了一聲,「去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48:25

第17章 皇叔搶橘子

    寶盈開心的爬起來,只是下了床後又很快的想到了什麼,又忙回過頭道:「我很快的啊!」

    雍王爺雖然答應她了,可心裡說不定有些煩,畢竟現在已經不早了。

    不能耽擱太久,正經飯菜是不能吃了,也不想叨擾太多人,所以迎春迎夏還是不要叫了,就在屋子裡找點什麼吃吧。

    桌子上擺著兩色糕點,還有一小籃的柑橘。寶盈眼睛一亮,就走了過去。

    糕點很快下肚,轉手又拿起了柑橘。而皮一剝,刺激人味蕾的濃郁芳香就滿屋子的散開。寶盈口水泌出,分開一瓣就塞入了嘴裡。

    今天她分了幾個給迎春她們,可自己一點都沒吃。也怪了,當時一點胃口都沒有,現在卻恨不得整個塞進嘴裡。

    好酸,好甜,好好吃啊!

    寶盈正坐在桌前吃得歡喜,身後卻又傳來聲音。回頭一看,祁明秀不知什麼時候下了床,正往內室走去。

    她忙放下手中的橘子又趕緊走了過去,雍王爺腿腳不方便,萬一他需要幫忙呢,比如說攙他一下,比如說幫他解下褲子。就算沒有腿腳不方便,她也要將他伺候周到啊。

    她想,雍王爺或許是要方便一下。

    「雍王爺?」前後腳跟進去,寶盈輕輕的喚了一聲。不說什麼事,也是有些難為情,想要等著他的旨意。再者,雍王爺之前好像從來沒在這方便過,她也不知道該怎麼伺候。

    祁明秀看著她隱晦的神情,一下猜到她在想什麼,太陽穴不由跳動了下。他走到面盆架子前,拎起邊上的暖壺,淡淡的道:「我洗個手。」

    他其實是想洗個臉,橘子的芳香太過刺激。

    「我幫您倒!」寶盈眼疾手快,趕緊上前搶過暖爐,心裡卻隱約覺得不好。倒不是為了她誤解人意,而是好端端的,雍王爺為什麼要洗手?剛才他躺著,也沒碰到什麼髒的啊。

    第一次他碰了她那裡倒是去洗手了,可是後來也沒有了。

    忽然的,寶盈想明白了過來。雍王爺定是被她吃柑橘給影響了。

    以前她看著人吃柑橘啊或者什麼的時候,她的口水也會止不住的往下淌,她怕難為情,就會裝作忙別的事情去而遠遠走開。

    所以雍王爺是被她吃饞了?

    她有些懊惱,剛開始吃的時候怎麼沒問一聲呢?上次雍王爺剛吃飽飯才說不吃,不代表現在也不吃啊。

    祁明秀擦完手已經走了出去,寶盈連忙又跟上。等走到屏風外時,她想了想,還是說道:「雍王爺,您要吃柑橘嗎?很甜,就有一點點酸,可好吃啦。」

    祁明秀轉過頭,就見她眼睛閃亮認真又慇勤的勸說著。他從來沒有吃宵夜的習慣,一日三餐,定時定量,就是以前行軍打仗時也基本保持著這種生活習慣。同樣的,他也不愛吃這些瓜果。他想像上次那樣拒絕,可看著她的雙眸,再聞著空氣中的香味,他突然就猶豫了下。

    寶盈又一次將這當成了默認,她很欣喜的就拉過他的胳膊把他往桌邊帶,又搬出凳子讓他坐下,「雍王爺,您做!我給您剝啊!」說著,當真在他的邊上坐下又剝起了橘子。

    橘子是她剛才吃的那個,剩下的橘皮裡還有兩瓣,她嘩啦一下剝開後,就想將這剩下的兩瓣遞給他。

    只是剛伸到一半,猛然想到什麼,又趕緊把那兩瓣柑橘收回塞入了自己的嘴裡,「這個是我剛才吃過的,我重新給您剝一個!」

    她怎麼能把自己吃過的給雍王爺呢!

    她忙又拿起一個剝了起來,可是兩瓣柑橘太飽滿,汁水又多,她又想說話又想包住,於是橘瓣只能咬一半,汁水卻嘩啦啦全溢了出來。

    好狼狽。寶盈的臉一下就紅了,她怎麼能這麼丟人。忙將剩下的一半再塞回去,抬眸看向祁明秀的那一眼卻是又羞又怯。

    腮幫子鼓鼓的,兩片唇本就小巧而紅潤,如今被汁水浸著,就更是光澤艷麗。

    祁明秀驀地心就一動,一根手指已伸出輕輕的擦過她的唇。寶盈睜大眼睛,心跳了起來。她不知道雍王爺這是在做什麼。

    燭火朦朧裡,純真無暇的臉上有了別樣的風情,讓人忍不住的就想破壞它,蹂躪它。

    祁明秀猛地一下就摟過她的腰,待到她近在咫尺又驚愕抬頭時,頭一側,又用力的吻上了她的唇。

    唇很嫩,很甜,帶著橘子的香氣,他突然覺得今晚的橘子不要吃了,只吃她嘴裡的這一點就夠了。所以他加大了力道,環腰的手上,以及攻城掠地的雙唇上。

    寶盈卻是嚇傻了,她覺得雍王爺肯定是瘋了,好好的在吃著橘子,他怎麼就把自己吻上了。難道是因為她把吃剩下的橘子給他生氣了?也不像是生氣啊,倒像是在搶她嘴裡的橘子一樣。

    可是那橘子她都吃過了啊!不是剛才意義上的吃過,而是真的放進嘴裡咬過的吃過!

    祁明秀原先吻她,只是淺嘗輒止,這一次唇齒交融,卻是從來沒有過。

    寶盈不敢真讓他把沾滿自己口水的橘子奪了去,所以竭力把它藏得裡裡的,又努力把他舌頭頂出去。可是他實在是狡猾又霸道,她都快累死了,他依然在她的口中橫衝直撞。眼看著橘子快要被他奪了去,她一時情急,也顧不上什麼了,卡擦一下就咬了下去。

    雍王爺很快退去,她忙又三口並作兩口就囫圇嚥了下去。

    只是再一看,汗毛豎起來了。

    她把雍王爺咬了?!

    祁明秀被咬的有點疼,不是很厲害,卻也讓人一時不適。他看著寶盈,目光森森。

    寶盈捧著臉,嚇傻了,她怎麼又把雍王爺得罪了!她現在該怎麼辦啊!

    祁明秀突然一伸手,將她整個人抱起坐在自己身上,然後拿來一個柑橘放在她手裡,「剝。」

    原來自己手上的那個已嚇得掉落在地,可她現在哪顧得上撿。雍王爺跟著自己就兩個拳頭的距離,身子也被束住了根本動彈不得。寶盈沒法反抗,只得拿起橘子剝起來,心裡卻又不停思索著到底該怎麼應對。

    雍王爺一定是生氣了,所以那聲「剝」才這麼嚇人。可是他為什麼要把自己抱在他的腿上啊……

    不對,屁股底下那是什麼?

    寶盈一怔,很快卻又明白了那是怎麼回事。雖然沒有仔細看過,但她隱約知道,雍王爺的那個東西特別大,有時候她漲的難受,隔著肚子還能摸到一點輪廓。

    一想到那個,寶盈的腿就有些軟,底下也發緊了。

    她還真以為雍王爺今晚不做了呢。可是她怎麼那麼天真呢,上次雍王爺說睡覺了可最後也依然還是開始了。

    所以這次不在椅子上,要在凳子上了嗎?

    寶盈心裡想著,手卻不停,轉眼已經將橘子剝了個乾淨。雍王爺不動,她也不好先開口,所以只分開一瓣橘子,卻也不知道到底該給誰吃。

    猶豫了一下,還是朝祁明秀嘴邊遞來。

    祁明秀卻道:「你自己吃。」

    寶盈趕緊又送回自己嘴裡,而她剛放下,雍王爺的唇舌又已追來。

    「……」寶盈似乎領會到了什麼,差點沒哭出來。

    嚶嚶嚶,好端端的橘子你不吃,為什麼非要吃我嘴裡的啊!

    搶了一次,又來一次,寶盈也明白了他的意圖,大概是生氣了想要報復,所以故意這樣子。於是她也不把橘子咬碎,每次塞進嘴裡就含著,然後等著他來奪。

    她覺得,雍王爺就像個小孩。

    可是為什麼底下的那玩意越來越硬了呢?

    幾次三番,祁明秀卻看出了她消極應對的態度,卻也沒說什麼,只是拿過她手中的兩瓣橘子一齊塞入她的嘴裡,她想不吃,他就看著,等她架不住咬起來了他再去奪。

    他覺得這事挺無聊,可是看著她鬱悶無奈卻又不敢不從的樣子,又覺得挺有意思。

    最後兩個橘子吃完,一大半進了他的嘴裡,寶盈吃了一小半,可是橘子的汁水卻把前襟打濕了一片。

    中衣本就薄透,濕了貼在身上,所有的輪廓全都顯現。而在一番磨蹭之下,兩顆小小的櫻桃也矗立起來。

    祁明秀看著,眼一動,突然就托起她的腰身,然後隔著衣服咬了上去。

    「啊!」寶盈好不容易將嘴裡最後的橘子嚥下,冷不丁察覺自己胸前一熱,再一看,魂都要驚飛了。

    雍王爺他他他要做什麼呢!

    怎麼又吃這裡了!

    嚶嚶嚶嚶。

    而當衣裳被挑開,她更是本能的想要遮掩。可祁明秀卻不如她願,將她一抱就又壓在了桌上……

    一番事畢,寶盈真要累死了。她癱軟的趴在床上,連跟手指都抬不起來。雍王爺躺在邊上,胸膛起伏,喘息有些密。寶盈看著他,真覺得這人心似深海,根本讓人猜不准他在想什麼。

    本來以為不是床就是椅子,結果卻到了桌子上。要不是後來她疼得及時哭喊,她的後背都得磨破了。

    反手摸摸背上,還是有些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傷著了。

    祁明秀察覺到她的動作,伸手撫了撫她的背,燭火掩映下,一道紅痕掛在上面,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他剛才確實有些逾越了,本來只是想逗弄她一下,誰知一發不可收拾。

    她的肌膚白膩如玉,如今倒像是被他破壞了。他的手指輕輕撫著,似乎要將它撫去。

    寶盈卻是有些癢,指腹摩挲過,彷彿帶起了一股電流,讓她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可是她也不敢動,只是胳膊擋著臉,露出兩隻眼睛望著他。雍王爺從來沒有對她這樣親暱過,她突然捨不得把這一切打破。

    其實雍王爺真的挺好噠。

    祁明秀撫摸了一陣,卻是收回了手。寶盈目光熱切的望著他,讓他有些下不去手了。

    寶盈見他停下,趕緊蹭了過來又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她抬著頭,嬌喃道:「雍王爺~」

    祁明秀看了她一下,任她去了。過了半晌,卻又掙脫出手環住了她的肩。

    寶盈眼眸更亮,把身體貼得更近。

    祁明秀看著她一臉討好又乞憐的樣子,目光動了動,還是隨她了。

    這時,寶盈又問:「雍王爺,您為什麼要送我橘子啊?」雍王爺的身上,還留有橘子的香氣呢。

    祁明秀經這一問,卻是默了下。

    為什麼會送?

    昨天一早離開永和苑,途經合豐院,碰巧看到家丁抬著一筐柑橘過來,說是皇上讓人送來的。但凡有好物,皇上總是會讓人先送一些到雍王府,他以前也沒當一回事,反正總有人照管。可是昨天他一看到,驀地就想起了那天她吃橘子的樣子,再想著早上的事,他便對莫青說了一句,「給永和苑送去吧。」

    當時他想著她應該喜歡吃,也想著安撫一下,卻沒想到最後吃成了這個樣子。回憶起剛才的樣子,他真是覺得有些荒唐。

    「其實跟您上次賞我們的那些金銀寶貝相比,我更喜歡這個呢。」懷裡,寶盈不等他回答,卻又說了一句。

    祁明秀聽到這話,轉過頭向她望了過來。

    「因為這個別人沒有啊,只有我有。」寶盈說得極為認真。

    祁明秀便默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48:41

第18章 皇叔的隨意

    第二天一早,祁明秀就醒來了,而他剛一起身,寶盈也睜開了眼睛。

    「雍王爺,您起啦?」說著,忙也跟著起來。

    依然睡眼惺忪,看著還有些迷糊,祁明秀便道:「你再睡會吧。」他並不用她伺候。那點規矩也是可有可無。

    寶盈卻是搖頭,「那可不行,現在已經不早了。」外面天已大亮,看著都已像是睡多了。說著就要找衣服穿上,昨晚她睡時可是什麼都沒穿。

    「……」看著好像不是要伺候自己,可又一副有事要做的樣子,祁明秀心中存疑,卻也沒問。

    丫鬟已經聞聲走了進來,迎春給寶盈穿衣,迎夏負責伺候祁明秀。兩人都是神色淡然,似乎根本沒看到一屋子淩亂的痕跡。

    寶盈有些臉熱,後來一想也就無所謂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不過馬上就要用早膳了吧,也不知道雍王爺要不要留在這裡一起吃。她轉頭就要問向祁明秀,可突然想到什麼,又一下住了口。

    昨天她也問的,可是外面卻有人說靈瑤郡主在文瀾院等他。這個時候等他,不是等著一起用膳又是什麼?所以她也不用再問了吧?

    祁明秀正在讓迎夏梳頭,餘光瞥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雙眸一瞬,心下通透。等迎夏給他整理好後,他便開口道:「讓他們把早膳擺到這裡來吧。」

    寶盈聽著,眼睛一下睜大了,滿臉驚喜。

    她察覺到他今天心情好像不錯,等他進了內室後便也跟著走了進去。迎春擰了帕子,她接過遞給他,又小心的問道:「雍王爺,我們平常一直住在這裡,那可以的時候,能不能出去轉轉?」

    醒之前她做了一個夢,夢到她整天在王府裡吃吃喝喝,都快變成豬。夢裡面她就想起那天宋敏玉說的話來,說雍王府就像個牢籠,就把她們死死看著。

    這話她一直覺得不對,很想問問雍王爺,可是一直沒找著機會,現在眼看著他心情尚好,便忍不住想要問出個一二。萬一本來不答應,現在心情一好就答應了呢?

    其實在這住了幾天,她真覺得有些無聊了。要是一直就這樣過著,雖然錦衣玉食,可她應該也會感到難捱。

    不過她也說得盡量小心,只是「可以的時候」,那就是說一切還得在他們允許的情況下。

    她自覺自己說話很是謹慎,所以說完後,只是一臉期待的等著他回答。

    祁明秀轉過頭看著她,眼神卻是有了些複雜。

    「……」所以這是不可以嗎?寶盈突然有些失落下來。

    祁明秀最終沒有回答,只是洗漱完後走了出去。寶盈也不敢追問,有些委屈有些忐忑,卻還是跟了出去。

    ……

    吃罷飯,祁明秀就要離開。寶盈漱了下口,也跟著出了門。祁明秀以為是送他,在門口頓了下。

    「雍王爺,您忘了什麼嗎?」寶盈跟著停住,卻是一臉疑惑的詢問著。

    祁明秀到自己領會的有偏差,不由沉默了。

    寶盈感覺到了什麼,忙解釋道:「我要去給王妃請安,正好跟您一道。您要一起去看王妃……」

    說到這裡,她卻突然又停下,因為她察覺到雍王爺的神色一下變得冷凝。

    她說錯什麼了嗎?

    祁明秀很快又漠然離開。至於她問的問題,根本沒作回應。

    寶盈看著他的背影,惶恐起來,她敏銳的感覺到雍王爺似乎不高興了。而且還是很不高興的那種。

    可是為什麼呀,她也沒說什麼呀?

    難道是因為王妃?

    寶盈的心陡然一下跳了起來。

    ……

    出了門,走上正路,斜著的小道上走出了幾個人。似乎是沒料到會撞見雍王爺,一個個都有些措手不及的緊張。等到回過神來施禮的時候,眼眸卻又變得閃亮起來。

    祁明秀卻只冷冷的掃了她們一眼,就徑直走開了。

    他沒去正賢院,而是往書房走去。

    寶盈見著,心中緊了一緊。

    ……

    走進正賢院,已經來了一多半的人。陳側妃正在喝茶,她進來也沒抬起頭來看一眼,其他人倒是全都看了過來,眼神卻都變得複雜。

    羨慕的有之,嫉妒的有之,沉靜思索的有之,依然嫌惡的也有之,唯有一個一如既往,始終對她笑吟吟的。

    寶盈沒有在意,只是朝著末位的容嘉笑了一下,就施施然的走向了自己的位置。經過昨天的事,她倒是坦然了。

    不過陳側妃一直低著頭,淡淡的,也看不清悲喜。

    下意識的,寶盈還是不想跟她有嫌隙。

    ……

    半個時辰到,王妃的丫鬟又出來請她們回去了。眾人站起身,紛紛告退。

    她們的丫鬟都在外邊候著,走出去無意一覽,卻發現陳側妃身邊的雪心雪竹不見了,換上了一個臉生的丫鬟。

    迎夏早已知曉了其中的緣由,見寶盈疑惑,湊到跟前道:「昨天郡主問了王爺,將雪心雪竹要過去了,說是想念她們,喜歡她們在身邊。」

    寶盈一臉詫然。

    靈瑤郡主昨天欺辱了陳側妃不夠,竟然還討了她的丫鬟來?這得有多大的仇怨啊?

    為了一個怠慢,靈瑤郡主就心胸狹窄到這個地步嗎?

    而雍王爺竟然也答應了這種要求?陳姐姐好歹也是他的側妃啊。

    寶盈想著,雍王爺果然是很寵她,所有要求都能滿足。

    她不禁又忐忑起來,要是靈瑤郡主再跟她對上,或者也提了什麼無禮的要求,他會怎麼做呢?還是跟陳側妃一樣,根本不會遲疑,只是順了郡主的意?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慘了。

    寶盈決定以後看到郡主就繞道走,然後再努力的把雍王爺討好了!

    不過陳側妃還真是好定力啊,發生了這樣的事依然還跟沒事人一樣。今天可再沒有人湊上去跟她說話,看著她的眼神也俱是微妙。在場的人只怕都知道了這樣的事。

    寶盈原本還想上去跟她親近一下的,現在也不敢了。昨晚王爺去了她的留香苑她湊上去算是燒熱灶,畢竟所有人都這樣以為,她跟著示好厚厚臉皮也不會尷尬,可是現在她再去,那怎麼都有種炫耀的意味。要是姿態放低點,那也成了憐憫。

    炫耀和憐憫,只怕都不是陳側妃想要的。

    寶盈感到好為難,思索半天,還是作罷。

    總是會有機會的!

    ……

    留香苑內,陳雅君坐在了位置上。她穿著一身蔥綠色的裙裝,配著月銀色的織錦上衣,淡妝淺飾,看上去格外清麗出塵。

    底下站著的是新來的兩個丫鬟,一個叫飛鶯,一個叫飛燕,俱是十六歲的年紀。此時站著,緊低著頭,有些拘束,又有些膽顫。誰都不知道陳側妃突然把她們喊到身邊是什麼事。

    陳雅君不著痕跡的看了她們一會,終於開口,「跟著我,讓你們委屈了。」

    兩人一嚇,雙雙跪下,「能伺候主子,是奴婢們的福分!」

    她們原是二等末下的丫鬟,一等和二等中上的早已撥給了各院主子,如果不是靈瑤郡主把雪心雪竹要了走,她們永遠也輪不到在主子跟前伺候的機會。雍王府的丫鬟那可都是經過嚴格管教的,那些一等的姐姐,哪個不是才貌雙全一身本領,走出去能抵一個大家小姐的!也就是她們這些蠢笨的,才遲遲爬不上去。

    現在她們破格被提到了這樣的位置,哪能不驚喜,不惜福!陳側妃現在雖然未得寵,可是她畢竟是側妃姬妾之首啊!

    陳雅君感受著她們的真心實意,臉上依然淡然,「既然如此,那以後你們就好好跟著我吧。我不需要人太聰明,也不需要人太能幹,只要老實聽話就好。願意跟著我的人,我是從來都不會虧待的。」

    說著,她將桌上兩個荷包一推,「這些你們先拿去吧,權當見面禮了。」

    兩名丫鬟趕緊謝過,然後又聽著吩咐退了下去。陳側妃喜靜,不願讓人多打擾。

    到了外面打開一看,卻是都傻了。每個荷包裡面兩顆金瓜子,還有一錠十兩的銀元寶。

    她們可從來沒看到過這麼多錢啊!

    一等丫鬟二兩銀子一個月,二等上一兩,她們這些下等的只有五百錢。

    兩個人的心卻雀躍起來,誰不願意伺候一個大方的主子呢。彼此相看一眼後,都下定決心以後要好好伺候她!

    聰明能幹她們確實欠缺了點,可是老實聽話她們會啊!

    陳雅君從旁看了一番她們的反應,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外面風光正好,沒了那兩個驕縱擺譜的丫鬟……也很好。

    ……

    文瀾院內,雪心和雪竹正在伺候著靈瑤郡主喝茶。

    她們也沒想到郡主會問王爺要了她們回去,不過她們也並未覺得不好。陳側妃的性子靜中藏冷,看著客氣,卻帶著疏遠,根本親近不得。而且很有主見,根本不是好糊弄的主。她們有了些逾矩的言行,她不會呵斥,只是笑吟吟的看著你,讓你毛骨悚然,因為那眼神太通透了,彷彿要將你看穿似的。

    她們不喜歡這樣的主子,因為感覺長待下去,她們也不會有什麼出路。一來時她們自覺壓不下這個主子,二來是王爺似乎已經失了寵幸她的興趣。

    陳側妃也足夠倒楣,洞房花燭夜來了癸水,眼睜睜的就把機會讓了別人。如果那晚王爺留在了留香苑,一切也就不一樣了吧。不會有永和苑什麼事,她們現在也不會那麼毫不猶豫的走了。

    癸水過了還未至,絲毫不管她的臉面就把她們兩個調走了,王爺只怕根本沒把這個人放在心上了。

    而他現在不放在心上,以後只怕也就更不可能了。王爺是什麼樣的人,她們不太清楚,可乾娘陳嬤嬤再清楚不過。她既然這麼說,那就肯定不會有錯。

    至於她們的去向,陳嬤嬤倒是有過微詞,不過她們也沒放在心上。靈瑤郡主雖然不是王爺的女人,可卻是王爺獨一無二的義女。他對她的寵愛她們是有目共睹的,而且這一次靈瑤郡主似乎還有常住的打算。就算以後王爺會有自己的孩子,可待靈瑤郡主應該也不會差。

    再者,似乎有傳言靈瑤郡主將來可能嫁給三皇子為妻,自己若是成了她的貼身丫鬟,以後跟著一起去,那可就是真真切切的王妃心腹了。靈瑤郡主尚年幼,在這舉目無親,不倚仗她們又能倚仗誰呢!

    是以,她們待她足夠熱情。

    雪心探過了茶水的冷熱,遞到了她的唇邊,又殷切的說道:「昨晚王爺又去了永和苑的李側妃那。」她察覺,郡主似乎挺關心這個問題的。

    靈瑤聽到這話,果然抬起了頭,「又去了嗎?」

    雪心回道:「是啊,說起來已經連續好幾天了。」李側妃能獲寵如此,的確稀奇。要不是跟迎春迎夏不對付,她都願意取代她們。

    靈瑤眼神卻是黯淡下來,「那皇叔爹爹有了李側妃,會不會不喜歡靈瑤了?以前都是跟靈瑤一起吃早膳的,今天都跟李側妃一起了。」

    「怎麼會呢。」雪竹見她眼圈有些紅了,趕緊上前寬慰道,「王爺再喜歡她,也不及您萬分之一啊。王爺當初不願納妃後來又納妃了,不也正是因為喜歡您才想有個自己的孩子嘛。」

    靈瑤郡主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轉而卻又癟著嘴一臉委屈的問道:「那爹爹為什麼會一直去她那啊?」

    這個問題比較難回答,雪竹思索了一陣才回道:「那是因為寶寶不是那麼容易懷上的啊,王爺或許是想等到李側妃有了孩子再說呢。」

    靈瑤郡主卻接著又問道:「那爹爹有了自己的孩子,還會像現在那樣喜歡靈瑤嗎?」

    「額……」雪竹又被問住了,半晌後才肯定說道,「當然會啦!王爺可是最喜歡的郡主的呢!」

    「嗯!」靈瑤郡主似乎被說動,眼淚汪汪的點下了頭。只是在低頭喝茶的時候,嘴角露出了一絲不屑的笑意。

    ……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48:53

第19章 皇叔的心意

    之後的幾天,祁明秀每晚都會來到永和苑。寶盈有了準備,也不再惶恐,卻依然小心翼翼。不過幸好,這幾天雍王爺都沒再生氣。

    當然了,雍王爺其實對她也挺好,後來那天他還特意命人給她送來了宮廷秘製的雪花香肌膏。一開始她都不明白那是什麼玩意,後來完事後雍王爺看了下她的後背她才醒悟過來。那痕跡她自己都忘了,卻沒想到他還記得。

    都是些小事,可寶盈心裡依然挺甜,有時候覺得雍王爺其實也不是那麼難伺候,只要沒觸到他的逆鱗,他還是能想著你的。

    當然了,雍王爺的逆鱗就是比別人多了點,腿疾是一點,王妃也是一點。

    那天雍王爺雖然什麼都沒說,但眼神太冷漠,簡直就像是她還沒認識他的時候。

    這段日子後院裡也沒什麼事發生,就是聽說紫薇苑的章侍妾和薔薇苑的陸侍妾想要進書房給王爺送吃的,結果被趕了出來。寶盈聽說後還很是驚奇,明明她上次去的時候還很順利,就是起初讓她在門外站了一刻來鐘。

    迎春聽著她的疑惑卻是沒法回答,所有人都覺得李側妃能進入王爺的書房並在那裡用了膳是個奇跡,可偏偏她自己卻覺得這件事再平常不過。不過這次也算是個警告,看看以後還誰敢不稱稱自己的份量就想到王爺跟前獻慇勤。

    王爺什麼性子,她們這些王府裡的「老人」再清楚不過了,要是隨隨便便一個人都能入他法眼,現在還能有她們什麼事?據說當年就有不安分的想到王爺跟前湊,結果還沒挨到近邊,人就已經被丟了出去。

    主子是主子,丫鬟是丫鬟,涇渭分明,她們在王府這麼多年,早已把這條規矩刻進了骨子裡。就算現在丫鬟換作了各院姬妾也是一樣的,王爺願意寵你是你的幸運,王爺不願意寵你,你硬是往前湊,只會惹人嫌惡。

    而如今,誰還有她家主子這麼幸運?她只盼著王爺能天天來,時時來,然後讓主子早早懷個小主子!而她們,就竭盡全力讓主子獲得更多的寵愛!

    ……

    這一夜,祁明秀又是在永和苑過的。醒來時寶盈滾在角落裡,呼呼大睡,而他從後面抱著她,也是縮在了角落裡。往外一看,空了一半的床。

    他的睡相極好,除了翻身,基本紋絲不動,也就是她,嫌熱了滾過去,嫌冷了又滾過來,一刻都不得安寧。他也是半夜間發現的,摸了摸身邊沒人,一看竟滾到了最裡邊,身上也沒個被子。他把她撈回來,沒一會又滾走了,如此再三,他乾脆抵到了角落裡讓她再不能動彈。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遷就,換作以前,只怕早已走人。

    可是睡過去卻是不假,抱著卻不是他一開始的主意。

    懷裡的溫軟,帶著甜甜的香氣,就這麼由他抱著,乖順的像是貓。腰間的貼合圓潤飽滿,祁明秀感覺到有什麼抬頭,便又抽身坐了起來。

    時候已經不早了。

    他一動,寶盈也醒了,迷迷糊糊的道了身安就又忙著給他拿衣服。偷空覷了一眼,雍王爺垂眸抿唇,心情不像太好。

    寶盈已經摸索出了一個道理,不管夜裡雍王爺多麼體貼多麼平易近人,可早上一醒來,他就會變得有些陰沉,她覺得,這大概就是人家說的起床氣。一開始她還心驚膽戰是不是自己哪裡又做錯了,後來習慣了,她也就放寬了心,然後還找到了應對的法子:盡量少說話,少在他面前晃。

    不過今天迎春去哪了?

    迎夏給雍王爺穿好了衣服就伺候她的,迎春卻是連個人影都不見。

    「迎春去哪了?」寶盈忍不住低聲問道。

    迎夏看了雍王爺一眼,見他沒注意,才又回道:「迎春姐姐很快就回來。」

    話音剛落,一人就從門口走進,鵝蛋臉,淺綠丫鬟裝,笑意盈盈,不是迎春又是何人。只是她的手上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兩碗麵。

    迎春和迎夏齊齊笑道:「奴婢恭祝主子生辰快樂,芳齡永壽。」

    寶盈怔住了,祁明秀也是回過了頭。

    迎春又道:「主子您不記得啦,今天可是您的壽辰呢。奴婢一早做了長壽麵,您快趁熱吃吧。」

    迎夏也跟著道:「奴婢們祝兩位主子都長命百歲呢!」

    寶盈眼眶突然就紅了,她都已經很久沒有過過壽了。

    小時候也是有過的,可是後來母親知道她的真實來歷後,就再沒過過了。她的生辰可不就是她自己孩子的忌日麼。而她這麼多年也刻意淡忘了,卻沒想到迎春卻記下了。

    寶盈捂著臉,感動的眼淚都快下來了,「迎春姐姐迎夏姐姐,你們對我這麼好,我該怎麼感謝你們!」

    迎春忙道:「主子哪裡話,您別嫌棄奴婢的手藝才好!」

    寶盈搖頭,「怎麼會!」說著,已是坐下就要吃起來。

    迎春又看了祁明秀一眼,「王爺,您要用嗎?」

    祁明秀猶豫了下,還是跟著坐了下來。

    「好吃好吃!」寶盈吃著,不停誇讚。

    祁明秀卻始終不發一言。

    一碗麵吃完,祁明秀站起便離開了。三人將他送至門口,寶盈依然沉浸在滿滿的幸福中,迎春迎夏相視一眼,卻有點不敢確信。

    那碗麵,她們可是掐著時間送的。

    ……

    祁明秀走出了一段距離,突然停下問身邊的莫青,「今天是三月二十七?」

    「回王爺,正是。」莫青肅然的回道。

    祁明秀沉吟片刻,又問:「今天下午曹國舅可是要來?」

    莫青又道:「是的。」

    祁明秀便道:「去告知一聲,今天我有事,讓他不用過來了。」

    頓了半晌又道,「待會去一趟永和苑,讓李側妃準備一下,下午我帶她出去。」

    莫青心一跳,可還是沉聲應道:「是。」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49:05

第20章 皇叔失察了

    寶盈請安回來,聽了莫青的傳話,傻住了,問了兩遍都是肯定答覆,她才真正敢高興起來。

    迎春和迎夏卻已滿臉欣喜的開始給她收拾行裝,原本只想著王爺今天會多陪陪主子,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帶她出去。

    王爺多忙的人啊,就是靈瑤郡主也是難得陪她出去玩一次。

    迎夏給她挑了件雲雁細錦衣,配著紫綃翠紋裙,整個人雅致大方;迎春給她梳了個簡便的單螺髻,配以溫暖瑩潤的珍珠髮簪,整個人又活潑嬌俏起來。

    一番打扮完畢,寶盈又一次被她們震驚到了。衣服她熟,首飾,也是她的,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樣搭配起來會這麼好看啊!

    不過她們可真有眼光,這可是她最喜歡也是最貴的一套衣服了!出嫁時家裡置辦了十二套四季衣裳,她最喜歡這身,平時都捨不得穿呢!

    好不容易挨到吃過午膳,寶盈就有些迫不及待,「迎春姐姐迎夏姐姐,你們說我要不要先去雍王爺那等著?」雍王爺要帶她出去玩,總不能再讓他特意過來喊她吧?原來在家的時候,說好了要出去玩,她可是第一個準備好了等著的。

    迎夏有些猶豫,迎春卻道:「那奴婢和您一起去。」察覺到迎夏朝她看過來,她又對她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

    她篤定王爺是不會趕自家主子走的,她倒要借此機會讓其他人再好好看看清楚。

    迎春從來是主心骨,寶盈聽她這麼說,再不遲疑,只蹦著就往外走了。

    至於上次章侍妾跟陸侍妾被趕出來這回事,這節骨眼上,她哪還記得。

    ……

    知非堂外,莫青看到永和苑的李側妃過來,眼皮跳了跳,但猶豫了下,還是進去稟報。

    上次王爺說不准再讓後院的那群女人靠近,不用稟報就可以直接趕走,可是這位李側妃……他覺得應該不包括在內。

    果然,王爺聽到李側妃在外等著,沒有動怒,反而默了了片刻,讓他先把人帶進來讓她等著。

    李側妃果然就是王爺的心肝寶貝啊,現在都不讓人在外等著了,估計是看著外邊太陽太大把人給曬著了。

    寶盈被人帶進後,得到提醒,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只是就著安排在外間的椅子裡坐下。莫青給她倒了茶後,她也不敢開口,只是眼睛眨啊眨的以示感謝。

    這個侍衛說,王爺正在辦公,不能打擾。

    莫青無意瞥見她看著自己,忙一低頭,臉卻紅了。

    ……

    他一走,寶盈喝著茶,又偷偷看向裡面的雍王爺。他坐在案前,身姿端挺,聚精會神,幾縷陽光照在他的身上,讓人感覺像在看神仙一樣。

    雍王爺真的好好看吶!

    寶盈如今滿心歡喜,看著祁明秀只覺他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以及大好人。

    「你在看什麼?」祁明秀卻突然抬起頭看了過來。

    他原本確實是在心無旁騖的辦著公,可是……斜過那人的眼神實在太炙熱了。

    寶盈依然歪著頭,瞇著眼,「我在看您啊。」

    「……」

    「雍王爺,您長得真好看。比畫裡的人都好看。」寶盈聲音甜糯,依然一臉癡迷。

    祁明秀眼皮一跳,被這直白的讚美弄得措手不及。

    半晌後他闔上文書,站起身,「走吧。」

    他後悔把她叫進來等了。

    寶盈見他終於完成,高興的立馬站起就撲了過去,「雍王爺,我扶您啊!」

    ……

    外面,陽光明媚,將一切都蒸騰出光暈來。原先在屋子裡還不覺得,現在一明亮,眼前的人都鮮活起來。祁明秀隱隱覺得今天的寶盈有些不一樣,原先不顯山顯水的,現在站在百花叢中,竟也突出醒目。

    估計是今天的衣裳裝飾搭配的別出心裁,桂嬤嬤教導出來的迎春迎夏,水準自然不差。可終其原因,大概也是她笑得再天真爛漫不過的原因。

    他換好衣服,終於出發。寶盈等到他,趕緊又迎了上去。

    「雍王爺,您帶我去哪啊?」祁明秀雖然拄著枴杖,步子卻很大,寶盈連走帶跑的跟上,卻絲毫不覺得累。

    祁明秀卻注意到了,放緩了下來,又回道:「馴獸園。」

    寶盈眼睛亮了,馴獸園,京城裡誰不知道啊,皇上的私家園林,裡面養著珍禽野獸奇花異草,沒有皇上允許,誰都不能踏進一步呢!上次聽說靈瑤郡主要被帶去馴獸園她都羨慕死了,那可是多少人想去的地方啊!現在沒想到,雍王爺竟然要帶她去了!

    寶盈高興的想要轉圈,嘴裡也歡呼道:「雍王爺您實在是太好太好了!我都沒想過您能帶我出去玩!更沒想到您會帶我去馴獸園!」

    那天她問了一下能不能出去玩,雍王爺當時就變了神色,嚇得她都不敢再說。後來想起,她都後悔的不行,哪有進門沒幾天就想著出去玩的啊,她真的是得意忘形昏了頭了,雍王爺肯定是覺得她太不安分了!

    她還想著雍王爺說不定就沒打算過放她們出去玩耍,他把她們養在後院,錦衣玉食,卻不允許她們製造一點麻煩。而出去,不管有意無意,總是要引起一堆麻煩的。她們就像是金絲鳥,他不會虧待了她們,卻也始終要她們聽話,服從管教。

    當時想到自己也許再也不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還好一陣失落呢,可是現在,根本不是這樣嘛!

    祁明秀聽著她的話,卻是突然解釋道:「我並沒有太多空閒。」

    「啊?」寶盈正在興頭上,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愣住了。

    祁明秀回頭看她,目光定住。難道不是嗎?那天她問他可以的時候能不能出去玩,不就是想讓他帶她出去?而他難得有空,最近又諸多事務,所以當時他才沉默了。

    寶盈一下也明白了他的誤會,忙解釋道:「我沒有那個意思的!我想說的是您允許的情況下我們可不可以出去玩,並不是要您帶著我們出去玩!」

    說著又不好意思的笑道:「當然了,現在您能陪著我我更高興了!」

    祁明秀原本還為自己的失察感到不自在,可是現在看著她嬌憨的樣子,又覺得生不出氣來了。

    「雍王爺,我們走吧。」寶盈探了下頭又說道,時間可是不早了呢。

    「嗯。」祁明秀看了她一眼,當真又往前走去。

    寶盈忙又屁顛屁顛跟上,心情更喜悅了,原來雍王爺並沒有不准她們出去玩呢,當時他沒回答,只是他誤會了!

    真是不能更棒了!

    「皇叔爹爹!」

    又走了一段路,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寶盈回過頭,卻見靈瑤郡主帶著雪心雪竹從文瀾院的方向走了過來。

    文瀾院,可是離合豐院最近的院子。

    靈瑤郡主今天穿了一身粉紅的裙裝,遠遠走來,如霞似霧。寶盈雖然對她心有芥蒂,可沒法否認她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就是不知道怎麼那麼巧就碰上了她。

    雪心雪竹已經見過禮,靈瑤郡主又抬頭問道:「皇叔爹爹你們是要出去嗎?可不可以帶靈瑤一起去啊?靈瑤睡了一覺,正有些悶呢。」

    明眸善睞,軟軟糯糯,端得是可愛純真,靈氣逼人。

    寶盈心卻是一緊,她帶著驚惶的看向祁明秀,生怕他答應下來。

    祁明秀卻只是淡淡的回道:「今天是李側妃的壽辰,我帶她去馴獸園。」

    「是嘛!」靈瑤郡主的眼睛亮起,轉而又向寶盈走來,拉過她的衣襟說道,「靈瑤祝您生辰快樂啊!那您能帶我一塊去嗎?馴獸園我可熟悉啦,我可以給您介紹的。」眼巴巴的,又是期盼又是可憐。

    寶盈哪曾想到她會問向自己,整一個無措。她有一百個心裡不想和她一起去,可是雍王爺在這,她哪能說不,所以半晌後,她只好悶悶的說道:「好呀。」

    她真的是好討厭好討厭她啊!

    「您可真好!」靈瑤郡主拉著祁明秀的手又走了,小小的臉上,歡喜中透著得意。

    一早就聽說永和苑的迎春坐了長壽麵,打探一下,得知今天是李側妃的壽辰。本來也沒當回事,結果到了中午的時候又聽說王爺讓人備了車馬,她可不能讓她搶了自己在皇叔爹爹心目中的位置,所以一定要攔下!

    寶盈看著雍王爺和靈瑤郡主一大一小的身影在自己眼前走著,突然間就開心不起來了。

    嚶嚶嚶嚶。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49:25

第21章 皇叔摳死了

    馬車已經候在門外,總共就一輛。祁明秀先上去,寶盈不能跟一個小孩子搶,就讓靈瑤郡主跟了上去。

    迎春她們沒能跟去,她有些疑惑,迎春卻只說王爺身邊自然會有人照看她的。她再一想,也就釋然了。雍王爺顯然不是個喜歡人多的人,上次攏翠庵外,靈瑤郡主身邊不也沒個丫鬟麼,這一次,雪心雪竹同樣也被攔了下來。

    鑽進馬車,祁明秀端坐在軟塌上,他的身邊是靈瑤郡主。位置上再容不下第三個人,寶盈攏了下裙子就準備在一邊的矮凳上坐下。

    靈瑤郡主卻是站了起來,「您快跟皇叔爹爹坐這吧,靈瑤坐下面就可以了。」

    「不用不用,我坐這就好了。」寶盈一邊攔著一邊忙又坐下,生怕被她搶了似的,心裡卻一萬個想紮小人。

    車輪開始滾動,王爺的馬車很穩,一點都不顛簸。裡面還有很好聞的香,似乎跟王爺身上的一樣。

    上面靈瑤郡主在對雍王爺說著話,都是她不知道的事,她默默地聽了好一會,還是聽不太明白。不過總歸是他們曾經發生的趣事就是了。

    寶盈有些失落,靈瑤郡主跟雍王爺平起平坐,說著著他們的事,她卻只能在下面聽著,一句話都插不進去。就像原來的時候,母親跟寶鈴姐姐總是會很親近的說著話,而她卻只能在邊上待著,就跟個外人一樣。

    她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不過她也知道靈瑤郡主是故意的,她巴著這樣的位置,不過是想炫耀,想讓她看看,雍王爺心裡誰才最重要。原先她一直不明白靈瑤郡主為什麼平白無故就要針對她,現在她終於找到了答案,這就是個佔有慾強的小姑娘,自己的東西不允許被人搶走。雍王爺之前一直去她的院子,她當然將她記在心上了。

    以前表姨母家的小侄子就是這樣的,就是沒這麼可怕……

    寶盈胡思亂想著,坐在軟塌上的祁明秀卻在不經意間看了她一瞥。

    她就這麼坐在底下,耷拉著腦袋,一副被遺棄的樣子。

    ……

    馴獸園很快就到,它位於皇宮北側,高牆圍欄,佔了好大一塊地。寶盈一進去,就把什麼不快都忘記了。

    裡面可真美啊!

    進去就是一條木廊,頂梁和兩邊攀滿了密密的籐葉,無數花朵開在其中,遮天蔽日,美不勝收。而她還沒來得及為之震歎,眼前的景色又讓她瞬間驚詫。那簡直就是一片花海,成片的花朵在競相綻放,五顏六色,層層疊疊,卻又高低有秩,絲毫不顯雜亂。邊上也有不少假山角亭,卻無一不是為之點綴。

    「這裡叫百花園,好看吧?」

    寶盈正目瞪口呆,身邊靈瑤郡主給她做了介紹。寶盈忙不迭的點頭,然後又跟著往前走。

    「您要是不知道那是什麼花,儘管問我好啦,這裡的花我可都認識呢!」靈瑤郡主跟著又道,「前面就是百鳥林,裡面有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鳥,還有會說話的呢,你見過嗎?」

    「那是八哥,京城裡多的是。」你還真當我沒見過世面啦!站在雍王爺面前裝好人不算,還總想著踩我一下。

    靈瑤郡主臉色為之一變,很快卻又一副遺憾的樣子,「靈瑤以前都沒見過呢,要不是皇叔爹爹,我估計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會說話的鳥。」

    「……」寶盈一點都不想跟她說話了。

    前面祁明秀又往前走了,她巴不得擺脫她,忙也跟了上去。

    「前面是百獸園,裡面有好多好多可愛的小動物呢!」靈瑤郡主趕上來擠到兩人中間,又熱情的介紹道。

    「哦。」寶盈木著一張臉。

    靈瑤郡主卻突然委屈起來,「您是不是不喜歡靈瑤,還在為上次的事生氣啊?」

    寶盈的心咯登一跳,下意識的向祁明秀看去,卻見他停下了腳步也看了過來。

    靈瑤郡主見他回頭,更加委屈起來,「上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您會采那白嬈。您不要生靈瑤的氣好不好……」

    一張小嘴儘是顛倒黑白,寶盈哪有她會說,不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祁明秀這時開了口,「前面是獅子園,過去吧。」

    寶盈頓時感到遇上了救命恩人,忙不迭的就又跟上。

    就是不知道雍王爺有沒有聽進去了,她瞥了他一眼,祁明秀卻只是目視前方,神情如常。

    獅子園裡確實有兩隻獅子,寶盈還從未見過這麼大的猛獸,見它們走來,哪怕是隔著籠子,依然連退了好幾步。

    靈瑤郡主又要湊上來,寶盈餘光瞥見,也顧不得多看,只往邊上的籠子走去。

    那個籠子裡是兩隻花豹,長得有點像貓,不過也很大,正在吃著肉。寶盈看它們吃得歡,突然也有點餓了。

    靈瑤郡主又要跟來,寶盈戀戀不捨,卻還是往邊上走去。

    咦,這裡怎麼養了一隻貓?

    寶盈可喜歡貓了,以前母親養過一隻,後來老死了,她還哭了好一陣子呢。寶盈走不動腳了,湊上去就要呼她來。

    那只「小貓」也像認識她似的,原本還窩在石頭上曬太陽,聽到招呼聲,爬下來就往籠口走來。

    「小貓,小貓,你叫什麼名字啊?」她蹲下身伸出手就想逗它。

    邊上侍者走上,答道:「這是老虎崽,才六個月大,剛被進貢過來,尚未賜名。」

    老虎?!!!寶盈已經顧不上聽他後面的話了,驚得立馬縮手就往後退去。

    「這怎麼是老虎呢?」她一臉不信的問道。

    侍者面容平靜,「它就是老虎。」

    「……」寶盈覺得自己犯蠢了。

    可是它真的好像貓啊!

    虎崽圍在籠子邊打著轉,時不時的還望她一眼,似乎疑惑她怎麼就走了。轉了兩圈,乾脆又蹲了下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依然盯著她看。

    寶盈心被撓得癢癢,可又不敢走過去,那畢竟是老虎啊,故事裡都說它是吃人的。可是就這麼走開,又不捨得,它看上去蠢蠢的,可又好可愛啊!

    「主子,虎崽牙齒還沒長好,不會咬人的。而且它關在裡面,奴才看著,不會出來的。主子喜歡,大可以靠近些。」邊上侍者又溫和的說道。

    寶盈經他一說,終於壯著膽子又走了過去。見虎崽確實很乖的蹲在籠子裡,又拿起侍者遞給她的籃子裡的果子餵給它吃。

    虎崽吃著吃著,還打了個噴嚏,寶盈還從未見過呢,又是驚奇又是好笑,歡喜的不行。

    而她自顧自玩著,絲毫未覺祁明秀已經走到了她的背後。

    靈瑤郡主也在,卻是沒上前。

    剛才皇叔爹爹說了,讓她自己去玩。

    ……

    這時,邊上的青石磚路上出現了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好像也是往這來,可是看到他們站在這後,忙不迭的又低頭轉身,恨不能自己沒來這的樣子。

    「太子哥哥!二皇子哥哥!三皇子哥哥!你們怎麼來啦!」靈瑤郡主正無聊,一眼瞥見,立馬驚喜的喊出聲。

    那三人聽到,渾身一下繃緊,然後身子僵直著轉過,紛紛瞪了她一眼後,又扭捏的走了過來。

    寶盈也聽到了聲音,不由回頭,先是看到了站在身後的雍王爺,然後又看到了正往這走來的三個陌生男子。

    三個人模樣相仿,都是濃眉大眼,白淨皮膚。其中兩個稍大些,十七八歲,風華正茂,還有一個稍小些,約莫只有九、十來歲,眉宇間卻帶著一絲桀驁老成。看著都是養尊處優的貴主,可現在卻跟老鼠見了貓似的,統統縮著脖子緊繃身形,一副等著挨訓的樣子。

    走到祁明秀跟前,一個個又再規矩不過的行禮,「見過七王叔。」就是聲音都打著顫。

    他們連自己的老爹都不怕,唯獨怕這個心狠手辣遇事從不輕饒的皇叔,小時候跟著他學東西,不知道挨了多少頓打。

    想著,都是人生的陰影啊!

    祁明秀看著這三個侄兒卻是面無表情,視線冷冷的從他們臉上掃過,只在三皇子的身上稍作了停留。

    寶盈已經躲到了他的身後,她哪曾想到會在這遇到外男,而且還是三位皇子!

    當今皇上只有三個兒子,現在全在這了!

    寶盈何曾料到自己會有這麼大的榮幸,又是緊張又是激動,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三位皇子這時也看到了躲在後面的她,不由都露出了驚詫的面容。

    皇叔身邊竟然有女人啦?我的天吶,這到底是誰啊!

    祁明秀察覺了他們的驚疑,淡然的回道:「這是李側妃。」

    這話一說,太子祁玉乾和二皇子祁玉坤肅然行禮,「見過王嬸!」

    三皇子祁玉麟慢了半拍,卻還是跟著行禮,只是嘴上動了動,卻終究沒有喊出話來。

    寶盈卻是唬得不輕,連忙擺手,「我可不是你的王嬸!」

    天吶,他們是糊塗了不成,怎麼能叫她皇嬸呢!就算是要叫,她只是側妃,王妃才是她王嬸啊!

    太子跟二皇子覷了自家王叔一眼,卻只是道:「都是長輩,一樣的!」

    他們當然知道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她當然不算他們的王嬸啦,可凡事都有例外嘛!這麼些年他們哪曾見過七王叔身邊還有別的女人!更何況,七王叔還親口給他們介紹了!如果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角色,七王叔向來惜字如金,又怎麼會介紹!

    再者……他們那位真正的七王嬸可是名存實亡啊!

    這點隱私其他人不知道,他們可都是再清楚不過的,誰知道哪天王叔就厭煩了,便將王妃之位易主了……

    他們可一點都不敢怠慢!

    只是,這七王嬸的年紀也太小了吧,好像都沒他們大……

    太子和二皇子忍不住又偷瞄了寶盈一眼,只覺得她小小的一個藏在王叔身後,好像很害羞的樣子,可偏偏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正也偷偷的望著他們。

    果然是比他們小啊!倆兄弟對視一眼,腦子裡冒出了同一個詞——老牛吃嫩草。

    不過這個小王嬸看上去很好玩啊。

    寶盈被他們抓到偷看,窘的不行,拉著祁明秀的袖子再不肯冒出頭來了。她剛才只不過是想到寶鈴姐姐了。寶鈴姐姐可是一心想嫁給他們的,她突然好奇他們具體長什麼樣子了。

    就是沒想到,她就這麼成了三位皇子的長輩了……

    祁明秀這時卻要動身走開,剛才他們做著小動作的時候,葉平正過來跟他回稟事情,他現在正要去處理一下。

    寶盈見他要走,趕忙跟上,祁明秀卻停了下來,「我很快回來。」

    這就是讓她留下了?寶盈隱約覺得不妥,可一遲疑,雍王爺已經走遠了。

    三位皇子也沒走,還杵在那。寶盈覺得彆扭,稍稍後退了些。她想這樣一來三位皇子應該也知道避嫌了吧,可是等了半晌,三人根本沒有走開的意思,只是肩膀各自鬆緩,臉上也是大舒一口氣的樣子。

    謝天謝地,閻羅王終於走了!

    寶盈沒辦法,只好縮了縮往虎籠那裡靠,然後沒事找事,繼續給虎崽喂起吃的來。

    三位皇子則又圍著靈瑤郡主說起話來。

    太子有些不滿,「小靈瑤,你是存心害我們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七王叔多凶殘!每次見著他我都能嚇成土雞!」

    二皇子敲了下她的腦袋,也跟著道,「小靈瑤你以後可得乖一點,要不然小心七王叔都不疼你了!」說著,看了不遠處的寶盈一眼。

    太子也跟著看了一眼,然後又壓低了聲音道:「那倒也不會,小靈瑤多漂亮多可愛啊,當初七叔可就是因為看到小靈瑤這麼可愛才想著成親自己也生一個女兒的!不過我倒希望七叔能生個小堂弟!哈哈哈,七叔對女兒那麼寵,卻對我們那麼凶,都不知道以後的小堂弟該多慘!哈哈哈!」

    「……」寶盈聽著這幸災樂禍的笑聲,卻是無言。下意識的轉過頭去,卻發現三皇子正向她看來,目光卻是落在她的肚子上。察覺到她看到後,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就轉過頭去。

    「……」寶盈不知道哪裡得罪他了。

    不過這樣子,跟雍王爺好像啊!

    靈瑤郡主聽到他們這麼說,卻是惱了,「太子哥哥壞,二皇子哥哥也壞!靈瑤不要理你了,三皇子哥哥,你跟靈瑤玩好不好?」說著,就要去拉三皇子的手。

    哪知三皇子眉一皺,卻是不耐煩的把手甩開,「滾開!」

    寶盈:「……」更像了怎麼辦!

    不過三皇子好像也不喜歡靈瑤郡主啊?

    寶盈彷彿終於找到了知己,忍不住就驚喜起來,滿天下的人好像都喜歡她,找出一個不喜歡的真是難啊!

    這時三皇子卻又下意識的看了她的肚子一眼。隱隱的,帶著些期待。

    寶盈終於看明白他的心思了,他只怕也是想她早點生個寶寶好分分靈瑤郡主的寵愛啊!

    靈瑤郡主恃寵生嬌,實在是太討厭了!

    不過就是沒想到雍王爺竟是因為她才生的再娶之心。她們早就聽說雍王爺娶她們不過是為了傳宗接代,卻沒想到源頭竟是靈瑤郡主。這得多大的喜歡才能因為她做出這麼重大的轉變啊。

    之前可是聽說雍王爺拒絕了所有人的「好意」的。

    那她要不要再去跟靈瑤郡主套套近乎呢?雍王爺那麼喜歡她,跟她保持友好總歸是件好事吧。

    可是……實在做不到啊!

    寶盈想著她之前做過的事都是不寒而慄,再努力想要說服自己,可還是一千一萬個不想與她親近!

    話又說回來了,雍王爺原來是想要個跟靈瑤郡主一樣漂亮可愛的女兒啊,可她萬一生不到呢?可愛還有可能,漂亮就難了!

    不過既然雍王爺想生個漂亮的女兒,怎麼又上她的院子?論漂亮,後院哪個不比她強啊。

    寶盈想著,不禁又苦惱起來。

    ……

    皇子這邊,靈瑤郡主不甘,卻又說到了寶盈今天生辰的事。

    「今天是李側妃的生辰,所以皇叔爹爹才帶她過來的呢!」若是平常,他哪能帶她來。靈瑤郡主極為不滿三位皇子言語裡將寶盈看得太重,忍不住就解釋道。

    只是她這麼一說,太子跟二皇子卻想到了別處。

    太子已經蹦躂著跑到了寶盈跟前,「原來今天是王嬸的生辰啊!」

    寶盈哪曾想到他又跑自己跟前來了,拘束的不知如何是好,貼著籠子恨不能躲到裡面去。

    太子卻又皺著眉頭道:「怎麼辦,賀壽要送禮的,可我今天出門也沒帶什麼啊?」過壽要祝賀,這就是他從靈瑤郡主話裡聽出來的東西。

    說著見二皇子也走了過來,忙又問:「你帶什麼了嗎?」

    二皇子連連搖頭,他們可是臨時決定出門的,哪能帶什麼東西。更何況他們也沒想到會遇到七王叔,更沒想到七王叔家的側妃正好過壽啊!

    寶盈可不敢讓他們為難,支支吾吾的說道:「不用賀禮的,過壽不用賀禮的……」

    「要的!生辰哪能沒有賀禮!我每年過壽都能收到一大堆的禮物呢!王叔沒有送你什麼嗎?」太子從來是個跳脫的性子,想到什麼已經說了出來。

    而不等她開口,他又眼眸閃亮的說道:「這樣吧,今天的壽禮就這麼放著,以後再補上!嗯,就這麼辦!」

    「……」寶盈覺得這哪像個太子啊!

    他們在虎籠前說著話,渾然沒注意到邊上祁明秀已經走了回來。

    祁明秀見三個侄兒依然留在那,不由蹙了下眉,他原以為他一走,他們也跟著走了。不過當他聽到後面的話時,他卻又若有所思起來。

    過壽,還得送禮。

    三個皇子說了一陣,終於走開了,靈瑤郡主猶豫了再三,也跟了上去。虎籠前,便只留下了寶盈一人。

    她終於放鬆下來,也不敢走開,就只好又蹲下逗起虎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喜歡嗎?」

    寶盈嚇得站起,見雍王爺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此時就站在他身後,也不知站了多久。

    自從知道了面前的這隻小貓其實是隻老虎後,因為懼怕,寶盈心中的喜歡已經大打折扣,可是雍王爺好不容易帶她出來玩一趟,她哪能說不。所以猶豫不過半晌,她就回道:「喜歡!」

    祁明秀點點頭,「那就帶回永和苑養著吧。」

    「!」寶盈瞬間張大嘴巴。

    邊上的侍者卻已經打開籠子把虎崽抱了出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49:41

第22章 皇叔好大方

    虎崽被先送了回去,寶盈很想說不要,可看著雍王爺的臉色,又不敢了。

    又玩了估摸一個時辰,祁明秀要走了。寶盈正等著看一隻孔雀開屏,冷不丁的被喚走,還有些不捨,剛才那只綠孔雀開屏可美麗啦!而且,她好像還有好多東西沒看到呢!

    可是雍王爺發旨,她也不敢不聽,只得撣掉身上的落葉就跑了過去。太陽下山了,雍王爺可是已經陪了她一下午了呢!

    馬車已經在外面等著,寶盈上去後卻有些疑惑,「靈瑤郡主呢?」

    三位皇子走時她看到她也跟了去了,後來就一直沒回來,她以為是跟他們玩去了,可是現在都要回家了啊。

    祁明秀淡淡回道:「先送回去了。」

    「啊。」寶盈輕呼一聲,隨即又問,「那我們要去哪嗎?」她還以為就要回王府了。

    「你不餓嗎?」祁明秀抬頭瞥了她一眼。

    「……」寶盈噎住了。原來雍王爺是要帶她去吃飯啊。而且還是只帶她一人。想通了這一關節,寶盈嘴角一抿,眼睛又亮了起來。

    「您一說,我還真感覺餓了。」說著,又要往那張矮凳上坐下。

    「過來。」祁明秀卻是又開口。

    寶盈頓在半空,等明白他的意思後,又繞過幾案走到了他身邊坐下。有些矜持,卻又有些歡喜。瞄一眼祁明秀,嘴角上揚的更厲害。

    她突然想,雍王爺把靈瑤郡主先送回去,說不定就是看她之前太可憐了。

    車輪滾動,兩個人的世界真好。就是有些無聊,雍王爺在閉目養神,她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雍王爺?」恍然間想到什麼,寶盈又忍不住開口。

    祁明秀睜開了眼睛。

    寶盈小心翼翼的問道:「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祁明秀看了她半晌,「說。」

    寶盈斟酌再三,終於把問題問了出來,「當初,您為什麼會到永和苑來呀?」

    啊啊啊,這個問題她一直很好奇啊,可一直沒敢問,好不容易淡忘了,今天卻又被勾起了。眼下兩個人坐著沒事幹,氣氛又很平靜,她隨便問問也沒什麼吧?雍王爺要是不願回答也沒事,可萬一他心情好回答了呢,那不就解了她心裡的一樁疑案?

    寶盈眼巴巴的看向祁明秀。

    祁明秀看了她一會,轉過了頭,「只是順序到了而已。」

    順序?什麼順序?寶盈腦子轉了半天,終於醒悟過來。

    當初她們未嫁進雍王府時,她們的位份就全排好了,怎麼排的?完全是按照自己父親官職上下而定的尊卑,比如陳側妃父親四品上,陳側妃就在眾人之首,容嘉的父親只有從六品,就排在了眾人之末。而為什麼這麼排?自然全是雍王爺的意思。她當初得知時還覺得雍王爺真是一視同仁,一點都不費心。

    而現在看來,雍王爺不但在定位分上不願浪費半點精力,就是成婚當夜寵幸誰也全是「照章辦事」。

    陳側妃居首位,所以先找她,陳側妃不方便,便又改道來了永和苑。他的所有選擇,當真就如他所說,全是按照順序而已。

    終於知曉了困惑多日的答案,寶盈真是目瞪口呆。她還構想過很多可能呢,比如雍王爺因為攏翠庵外那一夜對她印象深刻啊,比如他腿腳不方便懶得再走遠啊,可是現在才知道這些根本不是。

    這麼說來,她現在能得寵,一來要感謝陳側妃的小日子,二來還得感謝她爹爹的爭氣呢。要不是他做到四品只在陳大人之下,說不定現在王爺壓根都不記得她這號人。

    可是王爺既然是按著順序到她這來的,怎麼又不按著順序到別人那去了呢?寶盈可不敢相信自己已經有將雍王爺迷得神魂顛倒的能力。

    她覺得雍王爺一定是有理由的,而且一定會去別的院子的。皇子們不是說的嘛,雍王爺是想要個漂亮可愛的女兒的,要是她一直生不出來,他不是就要去別人那裡了嗎?

    也不知道,雍王爺心裡是不是有個期限。

    寶盈想著,突然就緊張起來,而在覷了一下祁明秀的神色後,她又忍不住問道:「雍王爺,那您什麼時候再去別的院子啊?」

    祁明秀沒有回答,只是又向她看了過來,眉頭微蹙,眼神深邃。

    寶盈看著,心沉了沉,果然是有期限的啊。

    就是不知道這個期限會有多久。

    一個月?

    三個月?

    半年?

    總不會更久了吧。

    寶盈很想再問問,看了一下,又不敢。雍王爺好像有些不耐煩了。

    算了吧,反正總不會是今天,那她就多抓緊一下,說不定今晚上就有了呢!

    ……

    等到太陽將要落盡的時候,馬車終於停下。寶盈一下來,就看到一座再雅致精巧不過的建築就呈現在面前。

    她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金風樓,全天下最闊氣最美味的金風樓!

    據說這裡囊括了五湖四海天上地下所有的美味,有些菜餚不但你見都沒見過,更是你想都想不出來!

    寶盈幸福的快要暈倒了,她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在這裡吃上一頓飯啊!所有的人都知道,這裡的菜極為金貴,根本不是你想吃就能吃得起的!

    雍王爺實在是對她太好了!

    寶盈跟著一路走上二樓的雅間,等到坐在椅子上了,依然不敢相信。精緻柔軟的地毯,美輪美奐的擺件,除了一張黃梨木的貴妃榻,邊上還擺著幾盆花開正艷的盆景。除此之外,整個屋子都瀰漫在一種若有似無的氤氳香氣中。

    寶盈興奮極了,臉都要紅了。

    侍者很快將飯菜端了上來,透著瑩潤光澤的桌面上頃刻便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珍饈美味。

    造型精美,色澤艷麗,香氣逼人,寶盈捧著臉,都不知該吃哪個才好。

    祁明秀已經動了筷子,寶盈拿起筷子依然舉棋不定,每一道菜都好好看,她都捨不得吃了。

    邊上小巧的白玉盞裡不知道被倒了什麼,寶盈覺得口渴,便先喝了起來。一口下肚,好甜。

    祁明秀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這是神仙醉,金風樓的招牌之一,味道可口,後勁極大。不過她只喝一杯,應該也無礙。

    今晚的宴席他是讓莫青安排的,倒沒想到他連酒都準備了,而他剛才離開的功夫,侍者又已給倒上。

    寶盈品味完,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可真好喝。」她的嘴唇紅潤潤的,眼睛也蒙了層水。

    祁明秀看了她一眼,「不能喝了,會醉的。」

    「哦。」寶盈有些遺憾,可還是乖乖放下杯子。

    ……

    從金風樓出來時,寶盈覺得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金風樓的東西可真好吃啊,她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呢!

    其實王府的菜也很好吃,可是每次都要去拿,一來一回,就算還熱著,但總不及剛出鍋時候熱氣騰騰的好吃了。最主要的是都分成了小碟子小碗,就她一個人吃,難免就少了滋味。

    她還是很喜歡多一些人在一起吃的!

    要是以後能弄個小廚房就好了!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可是地上的燈籠卻將這夜照得透亮。這裡可是鍾粹街,京城裡最熱鬧的一條街了,即使是夜黑,卻依然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寶盈出了門,看到這繁華景象,忍不住心蕩神馳,好想在這裡逛一下啊,她還從來沒有逛過鍾粹街的夜市呢,就是白天也很少來。

    上了馬車,還是忍不住,瞥了一眼雍王爺又在閉目養神,便偷偷掀開了一角簾幔。

    外面,燈火白如晝,車水馬龍,人流湧動。臨街的店舖鱗次櫛比,裡面的貨物琳琅滿目。還有一個個臨時搭起的小攤子上也在不停發出陣陣吆喝聲,賣字畫的賣玩偶的賣胭脂水粉的,不一而足。

    好熱鬧啊!寶盈目不暇接,都快要看癡了。

    突然間,馬車卻又停了下來。簾子被掀開,莫青恭候在外面。寶盈不知道怎麼了,回頭怔怔的看向祁明秀。

    祁明秀沒抬頭,只道:「下去吧,想買什麼,自己挑。」

    「?」寶盈一頭霧水,可還是聽話的走了下去。

    面前,是一個門楣高大的店舖,叫做聚寶齋。與別的地方不同,裡面一個客人都沒有,顯得有些冷清,可是燈火卻比別家的通亮,掌櫃模樣打扮的人正候在門口像是等著誰。

    見到他們下來,又忙迎上道:「莫爺,您來了,小的已經恭候多時了。」說話間,又微不覺察的掃了寶盈一眼,「這位是?」

    莫青打斷道:「少打聽,帶路吧。」

    掌櫃趕緊往裡走,莫青卻又對寶盈恭敬的說道:「您裡邊請。」

    寶盈忍不住問道:「這是要做什麼呀?」

    莫青小心回道:「王爺說今天是主子的生辰,也不知道您喜歡什麼,就讓您到這裡自己挑。」

    原話沒這麼多字,只一句話——「待會帶她去聚寶齋。」

    寶盈聽著,一顆心又撲通撲通跳起來了,若說之前太子問她王爺有沒有送她東西時她還有些想法,可現在卻早已是心滿意足!王爺不但帶她去了馴獸園,還帶她去了金風樓,這些早已是夠夠的了,更別說還有一隻小虎崽了!

    「不用了不用了,已經夠多的了!我們回去吧!」她拒絕著就想往外走,再要什麼,她都不好意思了。

    莫青卻道:「主子還是挑幾樣吧,這也是王爺的心意。」

    寶盈還要堅持,莫青卻是紋絲不動。

    寶盈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掌櫃聽到了些,又走了過來,表情卻是更加慇勤,「貴主還是裡面看看吧,說不定就有什麼看上眼的呢。」

    傍晚時候就得了令說雍王爺在金風樓用過晚膳就會過來,讓他清清場,他等了半天卻等來了個女客,本來還不知道是誰呢,結果一聽,卻是王爺要給她送賀禮。雍王爺最是淡漠的性子,誰能讓他這麼上心,他一想啊,心裡就跟貓抓貓撓了似的。

    寶盈聽他這麼說,愈發不好意思起來,也走不了,就只好硬著頭皮往裡去。

    那就隨便挑一樣吧!

    結果進去一看,嚇了一跳,聚寶齋當真是聚寶齋,偌大的店面裡儘是了不得的玩意,文人字畫,古董花瓶,還有一排排的金銀玉器。

    哎呀!這要她挑什麼才好啊!

    她尋覓了一圈,越看越貴,遲遲早不到合適的,最後走到一個角落裡時,終於發現了一樣滿意的東西。

    玉扳指,還是一對!

    寶盈拿下來一看,眼睛亮了,拿起小的試了一下,正合適,再估摸了一下雍王爺的尺寸,感覺也差不多!

    「我就要這個啦!」她轉過頭就笑道。

    掌櫃有些尷尬,「您要不要再選點別的?」這對扳指是一個老玉匠賣給他的,玉是好玉,卻也不值當什麼錢,他也就是圖個花紋稀罕才收下,卻也是扔在了角落。

    那花紋是連枝葫蘆,看著憨實喜慶。

    寶盈卻打定了主意,「不用,我就要這個啦。莫侍衛,麻煩你結賬吧。」說著,已經自顧自往樓下走去。

    雍王府的馬車還停在外邊,寶盈一個人爬了上去,滿臉歡喜。

    「雍王爺,我挑好啦!」

    祁明秀抬起頭,沒想到她這麼快。

    寶盈已將盒子裡的玉扳指拿了出來,「這個是你的,這個是我的,我們一人一個。」說著,拉過他的手給他戴上,又把自己的戴上,「您看,正合適呢!」

    「……」祁明秀看著手指上套著的這個東西,卻是懵了。

    寶盈絲毫不覺,只是挨著他又笑道:「雍王爺,謝謝您給我的禮物,我好喜歡!」

    祁明秀側頭看她,卻見黯淡的燭火裡,她的臉上卻明顯的浮出了一抹紅暈。

    莫青已經趕了回來,稟報了一聲將兩個盒子遞了進來,「聚寶齋的元掌櫃說是給李主子賀壽的。」

    祁明秀打開一看,一支鑲滿了彩寶的金簪,一對玲瓏剔透的白玉鐲。前者是現在時興的款式,後者是前朝宮裡的東西,俱是價格不菲。然而他沒做表示,只是隨手遞給了寶盈,「收著吧。」

    寶盈猶豫了半天,還是接過,卻只是把她放在了一邊,然後繼續看著自己手上的玉扳指,「我還是喜歡這個!」

    瞥了一眼他的手,又道:「您戴著也好看!」

    說著說著,竟又傻呵呵的笑了起來。

    祁明秀再看她,眼睛都有些蒙了。

    馬車又往前行了,寶盈還在看著自己的手不停。隱約的,她卻突然聞到了一股香味。掀開簾幔一看,滿臉的驚喜,「雍王爺您看!您看!那是炸豆腐!那是炸豆腐!」

    說著想到什麼,又一把坐回來轉頭看向祁明秀,「雍王爺,我可以下去買一點嗎?我可喜歡吃這個了,唐悅也愛吃!那天去她家玩的時候她哥哥正好買回來給她吃,我嘗了一快,可好吃可好吃了!」

    說完又掀開簾幔,「哎呀,快走過了!啊!那裡還有糖葫蘆!糖葫蘆也可好吃可好吃啦!雍王爺我可不可以買一點,迎春姐姐和迎夏姐姐沒能出來,我都沒給她們帶東西呢!咦!那裡還有麥芽糖!雍王爺雍王爺,您有吃過麥芽糖嘛!我就小時候吃過,後來都沒有了!啊……」

    「停車。」祁明秀忍無可忍,終於喚停了馬車。

    莫青在外聽令,祁明秀默了一默,說道:「給李側妃把那些東西都買了。」

    「是。」莫青在外邊早已聽到了一切,不由分說就已經往街邊走去。

    「雍王爺,您真好,我好喜歡你啊。」寶盈聽到了,立馬坐正,笑得一臉開懷。

    祁明秀見她扭著腿,只說道:「坐好了。」

    「嗯!」寶盈聽令,卻又向他那緊緊的蹭了過來。

    祁明秀被她蹭的不適,卻又無可奈何。

    他沒想到她的酒量那麼差,一杯就醉。

    莫青很快又回來了,手裡拿滿了各式各樣的吃食。寶盈接過,笑得合不攏嘴。

    祁明秀卻聞到了一股味道,眉頭不由皺了皺。

    寶盈已經拿起了拿起一包麥芽糖,卻先給他遞了過去,「雍王爺,您要吃嗎?可好吃啦!」

    祁明秀避過了頭。

    寶盈只好又自己吃了起來。很黏牙,卻滿是香甜。

    「好好吃啊!跟小時候吃過的一樣味道呢!」

    說起又拿起一根糖葫蘆,「雍王爺,那您吃這個嗎?這個也很好吃噠!」

    祁明秀依然避過頭。

    寶盈只好又自己吃了起來。咬了一顆,腮幫子鼓起,又酸又甜,眉頭都要皺緊了。

    「好酸好酸,好好吃!」

    祁明秀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寶盈這時又打開了炸豆腐的盒子,金燦燦的小方塊,浸著芳香撲鼻的湯汁,她的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卻依然沒忘記在座的雍王爺,「雍王爺,炸豆腐您要吃嗎?這個聞著又味道,可是真的很好吃噠!我一點都不騙您!」

    祁明秀這回沒有避開。

    寶盈一高興,伸著手就往往他唇邊送去。

    祁明秀咬進嘴裡,然後——

    咳!

    好辣!

    他所有的口味都能吃,唯獨不能吃辣。

    一丁點都不能!

    「咳咳咳!」吐又不能吐,只好囫圇咽進去,可更辣了。

    寶盈這時也嚇傻了,「雍王爺您不能吃辣的嗎?哎呀我忘了跟您說這個是辣的了!怎麼辦怎麼辦?!您把舌頭伸出來,我給您吹吹!」

    說著,竟真支起身捧住他的腦袋對上他的嘴吹起來。小時候她舌頭上燙著了痛了什麼的,母親都是這樣給她吹的。

    「吹吹就不疼了,吹吹也就不辣了。」

    祁明秀卻是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怔住了,他下意識的想要擺脫,可目光觸及她給他吹氣的樣子,突然又鬆了氣。

    她的嘴裡帶著糖的甜香味,一臉認真跟著急,真像是怕他難受的樣子。

    寶盈吹著吹著,卻突然停了下來。她支著身,就比雍王爺還高了一點,他的面容就在眼前,第一次那麼清楚的看見。

    那眉,那眼,真好看吶,還有那唇,也讓人想親一下啊。

    寶盈想著,嘴一抿,竟然真的在上面琢了一口。

    然後覺得不夠,又伸出小舌頭舔了一下。

    有點辣,卻好香。寶盈回味著,又傻傻的笑了。

    早上的火還沒洩,剛才又撩撥了一路,祁明秀再克制不住,眸色一深,摟過她的腰就一把吻了下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49:55

第23章 皇叔好頭疼

    寶盈嘴被堵住,透不過氣,於是更加暈了。好不容易記起鼻子還能呼吸,便又覺得口中那靈舌軟軟的香香的,又好玩又好吃起來。她伸出舌頭纏繞著它,時不時還吮吸一下,玩得不亦樂乎。

    祁明秀見她這般回應,腹中的火蹭蹭蹭的就燃了起來,雙手禁錮著她的腰用力啃噬著,恨不得將她吞進肚裡。

    寶盈玩著玩著,卻又想起了什麼,忽地一下就捧住祁明秀的頭,自己也往後仰去。她蹙著眉一臉認真的說道:「哎呀,我突然想起來這裡有茶,不用這樣的!」

    多喝點茶就不辣了啊,不用一直吹這麼麻煩。

    祁明秀:「……」

    寶盈又想從他身上下來去倒茶,祁明秀手癢的很,將她一拉就死死的固定在自己腿上。

    「沒關係,這樣就很好。」說著,又狠狠的吻了下去。

    一隻手探進了衣裳裡,帶著懲罰意味的狠狠的掐了一下,寶盈吃痛,驚呼出聲,霸道有力的舌頭長驅直入,驚呼又一下被掐斷,頃刻變成了嗚咽。

    「唔……唔……雍王爺……啊!」寶盈渾身戰慄,想要哀求對方卻根本不給機會,只是吻的越來越用力,掐的越來越兇猛。

    本來只是想教訓她一下,哪知星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邊上的盒子在混亂間被打翻,汁水灑在了裙擺上,寶盈心疼不已,連連呼叫,「裙子!我最喜歡的裙子!」

    「閉嘴!」祁明秀卻是更為動怒。

    馬車內,氣氛更加濃烈。一個堅硬如鐵,一個身軟如泥。

    可是就在情難自禁的時候,車輪卻突然停止。

    葉平的聲音在外響起,「王爺,到了。」

    祁明秀身子繃緊,很快卻又放開了腿上的人。他的臉上恢復了平靜,若不是呼吸依然有些侷促,當真如平常一樣。

    寶盈被放回軟塌上後,依然迷迷糊糊,「到了嗎?」看到雍王爺下了馬車,趕忙也跟了下去。

    雍王府的大門已經打開,就等著主人歸來。祁明秀大步往裡走著,寶盈緊緊跟著,嘴裡卻還念叨自己的衣裳,「你看,怎麼辦,我的裙子都髒了。」

    祁明秀:「……」

    前面,一個人正站著,沉默的注視著這一切。面容瘦削而乾巴,身姿板正而挺直,雙手輕握放在腹前,整個人規矩又古板。

    待到他們走近後,她稍欠了下身,「王爺。」

    祁明秀微微頷首,「嬤嬤。」

    寶盈站直了,也跟著喊道:「陳嬤嬤好。」

    此人不是陳嬤嬤又是何人。

    祁明秀很快又走開了,寶盈繼續跟著。陳嬤嬤盯著她的背影,眉頭卻是緊皺起來。

    衣著淩亂,一股怪味,舉止輕浮不端莊,沒大沒小,成何體統!

    寶盈遠離了那個地方,身子一下鬆垮,又咕噥道:「陳嬤嬤好凶,剛才嚇死我了!」

    說著又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服,「哎呀,裙子髒了……」

    「……」

    祁明秀簡直要服了,她喝醉了不耍酒瘋,思路清楚目光澄澈,看起來就跟正常人似的,可仔細接近,就能知道她變得活潑調皮膽大之極,可是,她也能一下為了一件小事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他一腔火還憋著,誰理會她那一條破裙子!

    「我得回去洗洗,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寶盈搖頭晃腦的又歪頭問道,「雍王爺,您是要跟我去永和苑嗎?那你等等我,我得先把這裙子給洗了,可不能糟蹋了……」

    祁明秀沒法忍了,拽著她的手掉頭就往溫池走去。

    開門,關上,一把將她推入池中。

    溫池水引自後山一股活泉,原是燙熱,到此便是溫熱適宜。

    池面氤氳著霧氣,再配上四周玉石鋪就的攔階以及絢麗多彩的花卉擺飾,一切當真如至仙境。

    寶盈從水中浮出頭,卻是看迷了,「雍王爺,我是上天了嗎?」

    祁明秀:「……」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現在的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

    脫了衣服下來,攬住她,替她剝去衣服。她倒也配合,一動不動任他擺佈,臉上還帶著靦腆的笑意。

    只是當裙子被脫下來後,她抱在手中,又甜糯糯的笑道:「哎呀,髒的地方看不見了呢。」

    祁明秀忍無可忍,將那該死的裙子一把就扔到了邊上。

    寶盈也不惱,只是又笑呵呵的環住了他的脖子,「裙子洗好了,雍王爺我們可以開始啦!」

    「……」一腔火就這麼淹死在了這溫池中。

    祁明秀猛地將她翻過身按在水中的玉石平臺上,就從後面深深的撞了進去。

    「啊!」寶盈痛得哭出來。

    祁明秀一個不忍,又情不自禁放慢下來。

    這一夜,寶盈起起伏伏的,真覺得自己像是上了天。

    ……

    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睜開眼,四周卻是個陌生的環境。

    掛著的是潔白輕盈的素紗,不似她屋中精緻又有質感的織錦幔帳。大小和她房間差不多,擺設卻很少。除了一張案幾,兩個架子,就再沒有什麼東西。她睡得也不是床,而是一張矮榻,被子輕薄柔軟,蓋著卻一點都不覺得冷。

    伏起身,發現什麼都沒穿,身上光溜溜的。以為是夢,咬了下自己的胳膊,卻有些疼。

    邊上放著一套衣服,好像是昨天迎春給她備的另外一套——是怕出去了不小心把衣服弄髒了。寶盈趕忙拿起換上,心裡卻又驚又怕。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她怎麼會來到這?

    這裡一點聲音都沒有,真讓人害怕。

    好不容易穿好衣服,趕緊開門出去,卻發現外面還是個房間,裡面有個澡池,竟有半個屋子那麼大。上面灑著花瓣,蒙著層水霧,走近還能感到一陣熱意。

    寶盈感到神奇,又不敢久留,只快步走了出去。

    門一打開,陽光就鋪灑進來,等看到門口守著的熟悉的侍衛時,她的一顆心終於落定。

    雖然那個侍衛好可怕。

    寶盈走上前,小心的問道:「葉侍衛,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葉平看到她出來,神經又繃緊了,「這裡是溫池。」

    寶盈抬頭一看,果然門匾上寫著「溫池」兩個字,可是……

    「溫池又是在哪裡的啊?」

    「……」葉平噎了一噎,又回道,「溫池就在王府裡。」

    寶盈張大眼睛,原來如此啊,她之前都沒聽過。

    「那我怎麼會在這裡啊?」

    葉平的神色變得古怪,他仔細確認了一番這位李側妃不是在逗他後,又沉聲回道:「昨晚您跟王爺回來後就一直在這裡。」

    寶盈聽到回答,傻掉了。她昨晚一直在這裡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昨晚都幹什麼了?

    寶盈仔細回憶了一番,昨天傍晚離開馴獸園後雍王爺就帶她去了金風樓,吃完飯又去了聚寶齋,她好像還在那裡挑了一對玉扳指……

    「誒,我的玉扳指呢?」想到這個,寶盈立馬又找起來。

    葉平道:「已經送回永和苑了。」

    寶盈又小心的問道:「那王爺那個呢?」

    葉平回憶了下,如實回道:「屬下並不清楚。」

    寶盈心都揪起來了,她怎麼就給王爺送了個玉扳指呢,那個玉扳指也不貴,王爺金枝玉葉的怎麼會稀罕戴那個。她當時一上去還問都不問的就給他戴上了吧?

    嚶嚶嚶,她怎麼做出這種事來了?現在也不知道被雍王爺丟到哪裡去了……

    那她後面又幹什麼了?好像還吵著鬧著要去買街邊小吃吧?買完了還非要給雍王爺吃吧?

    嚶嚶嚶嚶,她是吃錯藥了麼,怎麼那麼膽大包天啊。

    寶盈回想起來,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可是昨晚她做的荒唐事還不止這一件吧,她還不停念叨自己的裙子髒了,雍王爺就是挺煩了才將她扔進池子裡連人帶衣服一起洗了。

    嚶嚶嚶嚶嚶。

    昨晚的畫面一個個蹦了出來,寶盈想起她所做的荒唐事,捂著臉都不想見人了。

    可是還有更後的呢?被扔進池子裡後又發生什麼了?

    寶盈仔細想了半天,根本想不起來了。

    但一定是更見不得人的事!

    她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啊?她也沒吃什麼啊?不對,她好像在金風樓裡喝的一杯的酒吧?雖然她以前從來沒喝過酒,可是只喝了一杯她怎麼就醉成這樣了啊!

    嚶嚶嚶嚶嚶嚶……

    「主子,屬下送您會永和苑?」邊上,葉平看著她呆站在那表情變幻莫測,又沉聲問道。

    「哦。」寶盈悶悶的應下,都快要哭了。

    「對了!現在什麼時候了?」猛然間想到什麼,寶盈又抬頭問道。

    葉平回道:「已經快要午時了。」

    「……」完蛋了!

    連王妃那都要得罪了!

    嚶嚶嚶嚶嚶嚶嚶……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0:06

第24章 皇叔不讓改

    永和苑裡,迎春迎夏原本都在院子裡,看到寶盈回來,飛快的就都迎了出來。

    「主子,您可終於回來了!」迎夏目光閃亮,喜不自禁。

    迎春也是滿臉歡喜。

    寶盈看著她們的樣子卻是茫然,「你們為什麼這麼高興?」

    迎春笑而不語,迎夏卻已是逗趣的說道:「主子,您是從哪回來啊?」

    寶盈老實回道:「溫池吶。」

    迎夏便壓低了聲音說道:「主子,王爺的溫池可從沒有別的人進去過,您還是第一個呢。」

    「……」寶盈又想哭了,她們一定是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才會去的溫池!

    「不過主子,這個東西又該怎麼辦?」迎春說著,看向了一邊,有些害怕有些為難。

    寶盈循著她的目光看去,頭皮也發麻了。

    院子裡的那棵石榴樹下,蹲著一隻黑黃相間的「貓」,脖子上栓著鏈子,正張著兩隻圓溜溜的眼睛望著她。

    她都忘了這還有一個麻煩呢!

    ……

    寶盈吃過午飯,就又站在石榴樹前看著那隻虎崽,沒了籠子擋著,她也不敢靠前。身後站著不少丫鬟,也一個個好奇的張望著,卻同樣沒有一個走近一步。

    知道是老虎,哪個不怕。

    祁明秀倒是從馴獸園帶回了一個女侍者,可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主,只守在邊上,跟個寶塔似的,一句話都不說。

    「主子,這以後要怎麼養啊?」迎春不禁又問道。她看著沉穩,可對於這些猛獸還是怕得厲害。

    迎夏也同樣如此,「現在它還小呢,再長大點可怎麼辦?」萬一繩子拴不住,可不是要把她們都吃了麼?她更膽小,想著臉都有些發白。

    寶盈也是為難極了,她當時只覺得害怕,也沒想到那麼遠啊!

    要不要再把虎崽退回去呢?

    一會兒要一會兒不要,雍王爺不會打死她吧?

    ……

    「主子,王爺跟前的莫侍衛來了。」這時,一個小丫鬟又跑了過來通稟。

    這時候怎麼還派人來?不會有什麼不好的事吧!寶盈突然間心就一顫。

    莫青很快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三個人,一個婦人,兩個家丁。家丁手上抬著個箱子。

    箱子被打開,莫青開口道:「這是王爺命屬下給您送來的。」

    寶盈一看,呆住了,「王爺怎麼給我送這麼多東西啊?」

    箱子裡,堆著滿滿一箱子東西,什麼都有。珍珠玉冠,蜜蠟手串,翡翠首飾盒,一套銀壺銀盞,一匣黃楊木梳,再往裡,甚至還有一屜供玩樂的牙牌!

    莫青回道:「王爺念您沒能在聚寶齋挑到滿意的東西,今日便特意在庫房親自挑選了些。」

    當時是怎麼回事?王爺正辦著公,突然就去了自建成之後就從未踏足過的私庫。

    庫房裡面擺滿了架子跟箱子,皆是放滿了東西,他也是第一次進去,看得眼都花了。王爺閒庭信步走過,突然就讓他拿來一個空箱子,然後他看到一樣就拿下來扔到箱子裡,看到一樣就拿下來扔到箱子裡,直到把箱子扔滿。

    完了,又對他說:「送到永和苑去吧。」

    王爺確實會把每次成親收到的禮品分發給各人,可是從自己的私庫裡拿東西送人的,這還是第一次。

    也虧得他昨天一直跟著,知道是什麼緣故,若不然現在被問了他都回答不上來。

    他也不知道李側妃為什麼單單挑了一對不值錢的玉扳指,可是雍王爺既然要送禮,就斷然不會小氣,一對玉扳指她好意思收下,他還不好意思送呢。而既然京城東西最貴的聚寶齋都沒能挑到東西,他就只好往自己私庫裡找了。

    聚寶齋裡好東西多,可是比起王爺的私庫來,那只怕也得遜色三分。當年他是最得寵的皇子,現在是最得寵的皇弟,天下寶物只怕他都能佔了三成。

    至於聚寶齋掌櫃送的,那又怎麼能算。

    寶盈聽到這話,也是明白了些許。嚶嚶嚶,她真的不是故意讓雍王爺丟臉的,她當時真的覺得他給的已經足夠了!

    她現在真是不好意思死了!

    說不准他又覺得自己給他添麻煩了!

    可是,那個婦人又是誰?

    家丁已經退下,婦人還站著。莫青又道:「這是陳氏製衣坊的掌櫃,王爺特意吩咐她來給主子您量體裁衣。」

    「?!」好端端的幹嘛要給她做衣服啊!寶盈腦子裡不禁浮過昨晚的畫面來。

    ——「哎呀,我的裙子髒了,我最喜歡的裙子呢!」

    雍王爺一定是故意的!

    寶盈覺得窘死了,可還是不得不乖乖的讓這陳掌櫃給她測量。只是當她悄悄的問要給她做幾身時,陳掌櫃的話卻讓她真要哭出來。

    陳掌櫃笑瞇瞇的說:「王爺說了,要做到三年都穿不完。」

    ……

    莫青帶著陳掌櫃很快走了,寶盈坐在椅子裡卻是有些沒臉見人。送禮物也就算了,做衣服又算什麼呀,雍王爺真是小心眼,她只是喝醉酒了,又不是故意的。

    可是現在該怎麼辦啊?

    雍王爺好像是沒生氣,好像是又生氣了……她死活都想不出來後來又發生什麼了。

    那今晚上雍王爺還會再來嗎?

    寶盈突然又期待又害怕起來。

    ……

    合豐院裡,祁明秀用過午膳,正在休息。莫青回來回稟,事情都辦妥了。

    「嗯。」祁明秀輕應了一聲,又閉上了眼睛。

    昨天夜裡,被她鬧得一晚上都沒睡好。

    正做在興頭上,突然哭起來說衣服弄髒了沒得穿了,他哄她說「再給你做新的」才又安靜下來。可過不了不久,又抬起頭抱著他的胳膊說「那我要很多很多的」,他頭疼,就又回了聲「好」。

    他從來金口玉言,她現在大概都不記得了,可他總得實踐她的諾言。

    很多很多,三年夠了吧?不過剛才莫青還回稟,她倒是又長了。她們的嫁衣都是陳氏製衣坊做的,原先他不知情,陳掌櫃卻是對這個短短半年就重量了好幾次的李側妃記憶猶新。

    不自禁的,他又想起那天寶盈想要給他解扣子結果夠不到的畫面了。

    「王爺,陳嬤嬤求見。」這時,葉平又從外面稟告。

    祁明秀收斂神容,坐起了身,「讓她進來吧。」

    陳嬤嬤帶著一摞賬簿走了進來,他一眼見到,就回道:「嬤嬤,我已經跟您說過好幾次了,這些小事您不用每個月跟我回稟的,您自己做主就行了。葉平,給嬤嬤沏茶。嬤嬤,您請坐。」

    每個月她都要拿著這些事來回稟他,一次不落。

    陳嬤嬤欠了欠身,挨著椅子邊坐下,「主子厚待老奴是老奴的福氣,可老奴始終謹記自己的身份。其實這也花不了多少功夫,主子稍微費心些就是。」

    祁明秀揉了揉太陽穴。

    陳嬤嬤覷了一眼,又垂眸說道:「王爺若是覺得疲累,其實也可以轉交他人。其實現在老奴再管這些已經不合適了,那位雖然不方便,現在卻還有留香苑跟永和苑兩位主子。陳主子原就有才名,管理這些不過小事一樁。李主子雖是年幼,學上一陣也是容易。」

    「不用了,還是由您管著吧。您是我身邊的老人,我放心些。」祁明秀頓了下,又道,「她們才來府上不久,很多東西都不懂,還得由您多費心了。」

    陳嬤嬤囁喏了下,終究沒言語,似是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卻又說道:「其實今日來,老奴還是有一件事想問一下主子。」

    祁明秀:「嬤嬤您說?」

    陳嬤嬤沉吟片刻,又站了起來,「那是關於李主子的……其實也算老奴僭越了,只是此事可大可小,老奴也是為您為王府著想。李主子如今深得您的寵愛,老奴很是高興,只是觀察了這一個月,發現李主子雖是天真活潑,可卻是疏於管教。如今待在府中尚且過得,若有一日將要出去可就不妥了。所以老奴是想,或許應該稍微教導下李主子。無規矩不成方圓,率性直白也要適可而止。」

    一番話說完,陳嬤嬤靜靜的等著祁明秀的指示。

    祁明秀坐在椅子裡,卻是半晌沒有言語。陳嬤嬤所說的,他確實沒有在意到。仔細想來,李側妃的身上確實有諸多不足。

    可是……

    許久過後,祁明秀終於開了口,「嬤嬤費心了,只是這件事暫且放一下吧。」

    如果真教導了,只怕也就不會再有昨晚那般的放肆了吧。

    黏在他身上不肯下來,非說自己把那小冊子上的東西學夠了要好好伺候他,結果還沒開始,又一下吐了出來。

    甚至,還有手上這個扳指。

    「是。」陳嬤嬤聞聲應下,眉頭卻微不覺察的皺了一下。

    王爺對李側妃的寵愛,看來比她所想的還要重一些。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0:19

第25章 皇叔好心情

    當天晚上,寶盈坐在桌邊,心中極為忐忑。

    迎夏進來回了話,「主子,虎崽被安排在了西間的屋子,奴婢本來想給阿彩姑娘再安排一間屋子,阿彩姑娘卻說不用……」說話間,神情有些惶恐。

    阿彩,那個照料虎崽的丫鬟。

    寶盈聽著也是脊背一顫,跟老虎住一個屋子啊,膽子那麼大!

    昨晚虎崽跟阿彩送來的晚,她又不在,迎春就做主先將虎崽放在了柴房,又讓阿彩跟她住了一晚。現在她回來了,必然要給她們安排個地方。迎春她們都怕,她就安排在遠一點的屋子。王爺送的,還是隻老虎,單獨給它一個屋子應該也過得去,可誰知道阿彩也要住在那裡啊。

    「迎春姐姐,迎夏姐姐,阿彩初來乍到肯定生疏,你們可要多照拂她一些啊。」寶盈想著又道。阿彩雖然壯實,可都比自己小呢,而且一看就是個老實內向的人,她一定是還不習慣這裡。

    「吃食上也要多備些,別讓她餓著了。」她長那麼大,肯定要吃很多。

    迎春一開始還認真聽著,到後面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是她家主子,最先關心的還是吃的。

    「主子放心吧,奴婢會安排好的。」

    她辦事寶盈最放心,點點頭就不再多問,只是沒一會她卻又忍不住抬頭問道:「迎春姐姐,你說今晚雍王爺還會來嗎?」

    迎春愣了一下,很快回道:「當然會來啊,王爺最喜歡主子了,怎麼會不來。主子您放心,時候還早呢。」雖然不知道自家主子為什麼有些神不守舍,可王爺來不來,那是肯定的!

    寶盈聽到這回答,小臉卻是垮了下來,她都希望雍王爺今晚上能不來了。

    做了那麼多丟臉的事情,可怎麼辦哦。

    ……

    寶盈又被伺候著洗漱,結果衣服一脫下,迎夏止不住輕呼一聲。寶盈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看去,眼睛也睜大了。

    這上面怎麼回事!怎麼有一個個紅印!還有牙印!

    恍然想到什麼,趕緊又雙手摀住胸,望著迎夏,「你別看!」

    迎夏本來還有些羞熱,看到她這樣子忙低頭忍住笑。

    「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可以的!」寶盈說著又要將她趕出去。

    等迎夏一走,也沒地縫鑽,她一下又把自己埋進了浴桶裡——嚶嚶嚶,真是羞死人了。

    可是雍王爺怎麼又咬她這裡了啊?還把她咬破了。怪不得今天穿著衣服總覺得有些不舒服呢。

    這紅印又是怎麼回事啊?一塊一塊的,戳一下,不疼不癢,也不知道是怎麼弄的……

    寶盈仔細回憶著昨晚發生的事,可還是一點都想不起來!

    「王爺。」這時,外面突然響起迎春迎夏的聲音。

    寶盈一聽,整個人都繃緊了!

    雍王爺怎麼來了!

    不對!雍王爺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現在還不到亥時呢!

    慌慌張張要起身,迎春已走了進來伺候。一眼看到她胸前的淤痕,眼中也是閃過詫異。寶盈卻已管不得這些,只小心的問道:「雍王爺現在怎麼樣啊?」

    迎春一怔,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問題。

    寶盈忙解釋道:「就是他現在心情看起來怎麼樣?」問完卻又苦惱的歎道,「你肯定也不知道,雍王爺喜怒不形於色,心情都是要靠猜的。」

    「……」迎春抿緊了唇,決定不再說話。

    寶盈擦拭完,換上衣服就又走了出去。腳步緩慢,心情很是不安。她覺得雍王爺應該沒有生氣,要是生氣也就不會來了,可是又不太敢相信他會一點都沒有介懷。

    走到屏風後,探出頭,雍王爺坐在斜過的椅子上正喝茶。身上穿著瑩白的錦衫,看起來沒了往常的沉穆。可她剛看過去呢,他就跟頭頂長眼睛似的,一下就抬起頭來。

    被逮了個正著,寶盈趕忙挪步過去,心裡有些哀然,雍王爺眼神涼涼的,高興不高興,她一點都看不出來。

    「雍王爺,您來啦?」上前,沒話找話。

    「嗯。」雍王爺應了一聲,還是看不見端倪。

    不過那是什麼?!

    祁明秀放下了茶盞,手伸出,拇指上的玉扳指便顯露了出來。

    那不是她送給他的那個嘛!雍王爺為什麼要戴著?!

    寶盈頭皮一麻,人已衝上前去,「雍王爺!我昨天是喝醉了!您不用戴這個東西的!」他一定是故意戴著的!說著,她又準備想去把那玉扳指摘下。

    祁明秀卻擋開了她的手,神情也一下變得凝重。

    寶盈立馬收住不敢再動,嚶嚶嚶,她又犯蠢了,怎麼能上去搶著呢。

    「雍王爺,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給您這個的,我當時就是暈乎乎的一時糊塗了。您要給我送東西,您已經給了我好多好多了,我不好意思再拿,所以就想選一個便宜點的,結果看到這玉扳指,又覺得跟您一人一個正好,所以才拿了下來……雍王爺,您別生我氣啊!」坦白,坦白,她一定要坦白!

    祁明秀聽完這番話,神色收了一下,原來並不是後悔送他東西,而是後悔送了這麼便宜的一個。

    「不用,這個很好。」他垂眸又道。

    誒?寶盈卻是懵了,雍王爺這是什麼意思?所以他是真的喜歡才戴著,而不是嫌棄著來嘲笑她的意思?

    她看了又看,還是吃不準。不過雍王爺既然都戴了,她怎麼能不戴。想著,她又慢慢摸著退回邊上的梳妝台。

    拿出小寶箱,翻出那隻玉扳指,趕緊又戴在手上——不敢再讓雍王爺看見,她一早就把它收在了這裡面。

    祁明秀看著她鬼鬼祟祟的動靜,目光從那木箱又挪到了她臉上。這木箱裡的東西於他來說都是破爛,可對她來說顯然都是再珍惜不過的寶貝。

    沒想到,她倒是把這玉扳指放在了這裡面。

    之前送了她那麼多東西,可都是被放在了其他地方。

    祁明秀收回視線,雙眸一垂,又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沒想到你倒是把昨天發生的事記得那麼清楚。」

    寶盈聞言,背僵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道:「我也沒有全部記得,只記得一點點!」

    完蛋了,雍王爺要找她算賬了!

    祁明秀端起茶又喝了一口,「那你說說,你還有什麼是不記得的?」

    「我……我不記得的多了,就像,就像……」寶盈正不知道怎麼回答呢,猛一低頭看到自己的胸前,便忙又道,「就像我都不知道我胸前的紅印是怎麼來的!」

    噗——

    「咳咳——」一口茶梗在喉中,祁明秀嗆著了。

    寶盈嚇著趕忙取來帕子給他擦嘴,「對不起雍王爺我不是故意的!」她也沒說錯什麼啊雍王爺怎麼就嗆著了!

    祁明秀臉上泛出了一陣薄薄的紅,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嗆的。

    怎麼來的?當然是他弄的。他為什麼要弄出那麼些東西?還不是她調皮胡鬧非要撥弄他的胸前兩點,他忍無可忍就懲罰於她,結果又是一場玩火自焚。

    她的胸前極為敏感,一咬就哭,哭得跟貓撓似的,讓他整個人都有點禁不住。

    「雍王爺?」這時,寶盈卻又歪著頭輕輕喚了一聲。雍王爺帕子捂著嘴半晌不說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祁明秀驚覺自己走神,趕忙斂了神色,身體卻還是被喚醒了。

    「睡覺吧。」

    ……

    一番事畢,祁明秀酣暢淋漓。他彷彿已經找到了寶盈身上所有的敏感點,而今天晚上,他很惡劣的將那些敏感點全部挑起。看著她在底下軟成一團水一邊哭著讓他輕點一邊卻又禁不住想要與他融為一體的樣子,他就控制不住的想要更多。

    寶盈卻是整個人都要死過去了,她都懷疑今晚上雍王爺是不是都瘋了!不過她倒是明白她胸前的紅印是怎麼來的了,雍王爺用行動說明瞭一切。

    可是,她的小兔子又破了。

    都疼死了。

    寶盈趴在床上,兩手捂著,淚眼汪汪的望著祁明秀,敢怒不敢言。

    「疼麼?」祁明秀將巾帕扔到一邊後轉過頭,看到了她的動作,一下有了察覺。

    「疼……」寶盈想說不疼,可還是忍不住實話實說。

    「……」祁明秀默了片刻,又問,「上次給你的香肌膏呢?」

    寶盈想起還有這個東西,趕忙起身想要去拿,可一下床,腿軟的差點摔倒。

    祁明秀一把攔住她,又順著她剛才看的方嚮往櫃子前走去,隨意一翻,就翻到了那個熟悉的盒子。

    打開,卻只剩下了一瓶。

    這東西效果奇佳,製作起來卻很費功夫,他那天是特意讓莫青去太醫院拿了兩瓶。

    寶盈看到他的神色,忙解釋道:「那時候我背上都已經好了,就給了一瓶迎春姐姐。迎春姐姐挨了板子,我想她更需要這個……」把他的心意隨手送給別人,他不會怪罪她吧?

    迎春挨了板子?祁明秀目光瞬了瞬,很快卻又瞭然。他拿起剩下的一瓶就走到床上,隨手就打開蓋子抹了一點。

    寶盈眼睛卻瞪圓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嚶嚶嚶,她可不敢再讓雍王爺碰那了,剛才她差點把床都給弄濕了。

    不過,雍王爺現在好像心情不錯的樣子?

    「雍王爺?」想著,她一邊遮掩著給自己抹起來,一邊又開口說道。

    祁明秀將視線挪到了她的臉上。

    寶盈又道:「那個虎崽……我很喜歡的!可是我有點害怕,迎春姐姐她們也有些害怕,都不敢靠近,所以我想,我想可不可以帶到別處去養?」

    能送回去就最好了!

    祁明秀聽著,眉頭微微一皺,半晌後卻很乾脆的說道:「我知道了。」

    說完,視線又落在了她的手上。

    寶盈卻是懵了,那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啊?她心中不落定,卻也是不敢再問了。她都已經算是把雍王爺的禮物退回去了,哪還敢多打聽他到底要怎麼做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0:30

第26章 皇叔大手筆

    第二天一早,祁明秀就起床走了,寶盈跟著起來,心中萬分慶幸。她都怕雍王爺走得晚,耽誤了她去請安的時間,或者乾脆又讓她睡過了時辰。雖然她已經提醒迎春一定要記得及時喊她起來,可萬一到時候雍王爺還在呢。

    當然了,如果雍王爺真的跟她一起睡過,她也只能認命了。

    寶盈想著今天一定要早早到,早膳都沒好好吃就出門了。結果到了一看,其他人都沒到,就她一個人來了。

    丫鬟又奉上了香茶,她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廳堂裡,感覺還真有些新奇。原來都是烏壓壓一片人,就算沒人說話,衣裳摩擦杯盞叩擊難免還會發出聲響,哪像現在,空蕩蕩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不過這裡的陳設還真是好,清一色的黃花梨傢俱,擺件也是樣樣精緻華貴,不像是被怠慢的樣子。寶盈不自覺的又好奇起雍王爺跟王妃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滾開!」

    正想著,裡面卻突然傳出一個尖利的女聲。寶盈嚇一跳,下意識的又側過身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依稀又傳來了幾聲哭聲,隱約還有人說話,可很快被人打斷,再聽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寶盈滿腦子驚疑,很想問問裡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可一看邊上的丫鬟,各個眼觀鼻鼻觀心一副入定的樣子。

    估計是王妃在呵斥丫鬟吧,她想著,又不敢動了。不過既然能呵斥丫鬟,說明身體應該好些了,現在一個月都快過去了,王妃會不會今天就出來見她們了?

    這時,外面又有人走進。

    陳雅君似乎沒料到她今天這麼早,身子有了一瞬的遲疑,寶盈卻已是站了起來,微笑著打了聲招呼。

    陳雅君頷首致意,走到椅子邊坐下。寶盈也跟著入座,想要再說些什麼,卻又找不到話題。

    其他的人很快也到了,看到今天兩個側王妃都早到了,均有些意外,不過很快也都坐了下來,只是不約而同的,又都看了一眼寶盈。

    前天王爺帶她出去,結果昨天她就沒有過來,這些,她們可都看在眼裡。

    寶盈對她們的目光已經習慣了,也不在意,只是規規矩矩的坐著,然後時刻關注著屏風後的情況,生怕一個不察,王妃已經站在了後面。

    不過令她失望的是,王妃今天依然沒有出現,甚至她們坐了還不到半個時辰呢,裡面的丫鬟就出來讓她們先回去了,並且說,王妃吩咐了,以後沒事可以不用天天來。

    寶盈滿臉訝異,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覷。

    ……

    眾人又都離開,陳側妃依然走在最前面,卻再沒有人上前跟她說話。身邊新來的那個丫鬟倒是很聽話很順從的樣子,始終低著頭,寸步不離。

    寶盈心中還想著王妃的事,就只慢悠悠的跟著。其他人也尾隨其後,倒不再去別處逛了。這麼久了,她們早就逛膩了,還不如早點回去歇著呢。

    陳側妃最先回到留香苑,再往前便是永和苑。兩者夾角間有個不大不小的花園子,之前一直挺安靜的,除了她們這些西苑的人抄近路會經過一下,其他的人也很少往來,可是今天卻突然多了很多人。而且敲敲打打,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眾人停了下來,都有些疑惑,寶盈卻在其中看到了她院子裡的迎春。

    迎春一回頭,也看到了她,忙走過來見禮。

    「這是在幹什麼呀?」寶盈忍不住問道。

    迎春微不覺察的瞥了一眼眾人,又笑著回道:「剛才王爺身邊的莫侍衛過來,說王爺下旨將這裡的花園子隔起來,以後就供您養虎崽用。這是園子門的鑰匙,莫侍衛說,王爺的意思是以後這花園子都歸您管了。」

    寶盈怔怔的接過鑰匙,人已經傻了。昨天晚上她確實跟雍王爺說院裡的人都怕虎崽不敢接近,也確實說能不能換個地方養,可是她哪知道他當時那句「知道了」是要隔出個花園子給她的意思啊!

    她只是想把虎崽送回去而已!

    送了她那麼多東西不算,現在還送她一個花園了,寶盈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迎夏聽著,卻是喜上眉梢:「王爺對您可真是好。」每人一間院子是定額,現在卻單獨又給了她一個花園子,王爺對自家主子真是快要寵上了天。

    寶盈聽著她的話,卻更愁了。

    這時,有人走近,卻是海棠院的陸姬,她一臉好奇的問道:「寶盈妹妹,胡栽是什麼東西?」竟然能讓王爺單獨給她開闢個花園子!

    她問著,邊上的人也都投來關切的目光。

    寶盈卻是懵了下,胡栽?轉而又明白她是聽岔了,忙解釋道:「不是胡栽,是虎崽,就是老虎的崽子,小老虎。」

    「老虎?!」眾人一聽,紛紛變色,有人驚呼出聲,有人掩住了唇,有人甚至後退了一步。

    深閨小姐,哪曾見過這玩意,聽著都讓人害怕。

    寶盈卻是奇怪,怎麼她們都不知道嗎?一想又瞭然,虎崽是夜裡送過來的,昨天也一直關在院子裡。更何況雍王府裡的消息很不流通,上次她去了王爺的書房她們不也是隔了一天才知道麼。

    不過,應該也是迎春姐姐和迎夏姐姐管得嚴的緣故吧。

    她想著要解釋些,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恰好這時她眼睛一亮,發現自己院子前的路上,阿彩正牽著虎崽走了出來。

    「你們看,那就是虎崽!」她手一指,跟大夥說道。

    眾人隨著她的指向望去,卻見不遠處一個體格健壯的姑娘正牽著一隻黑黃皮的大貓過來。而那隻大貓不知道怎麼回事,原先還老老實實走著,突然卻像是發瘋了似的,掙脫開姑娘的手就一下撲了過來。

    那速度,可謂風馳電掣。

    如果只是貓,眾人最多也就是驚嚇,可現在得知是老虎,一個個便花容失色,忙不及的後退起來。尖叫聲更是連連。

    寶盈也是嚇得連連後退,這虎崽明顯是奔她而來!可是為什麼啊!難道是獸性發作了!

    「主子小心!」眼看虎崽就要撲到跟前,迎春卻一把上前將寶盈拉在了身後。

    「迎春姐姐!」寶盈反應過來,大驚失色,反手就想將她拉在身後。

    然而,就當眾人以為危險即將發生之時,迅猛撲過來的虎崽卻突然在寶盈跟前停住了。

    它一個急剎停住,又一屁股坐下來,尾巴搖了一搖,眼睛滴溜溜的望著她,一副無比乖順求投喂的樣子。

    寶盈:「……」

    眾人:「……」

    昨天晚上,所有人依然害怕著不敢上前,寶盈覺得它可憐,孤零零的也沒人陪它玩,所以儘管害怕,可還是稍稍走近了些,然後餵了些東西給它吃。

    它不停要動,她怕它咬她,就又命令它乖乖坐好,不然就沒有東西吃。

    而剛剛,它遠遠聞到她的氣息,然後想著昨晚的好吃的,就立馬撲過來又乖乖坐好等投喂……

    寶盈已經猜出了它的意圖,不由欲哭無淚,她哪知道一隻虎崽還有這種靈性!

    可是想吃就想吃了,這麼嚇人幹嘛!

    寶盈忍不住想打它,「你都快把人嚇死了!」

    肇事者搖了搖尾巴,一臉無辜。

    寶盈瞪了它一眼,它還是搖了搖尾巴。

    寶盈無力,再想起身後的人,又只能無力的解釋道:「它只是想跟我要吃的……」

    「噗——」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剛才驚險萬分,誰知道原因竟是這個。

    而更多的人卻依然拍著胸脯,慘白著臉。

    不過終究沒人敢再上前來了,就算是再好奇,也只是遠遠觀望著。

    阿彩已經趕了過來,卻也是臉色發白,她只是聽令帶著虎崽來熟悉地方的,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小心覷了一眼寶盈,見她並沒有怪罪,攥緊的拳頭才稍稍鬆開了些。

    不過一頓板子還是難免了吧,迎春姐姐說了,做錯事,就得挨罰。雖然她知道虎崽不會咬人,可到底還是衝撞了眾位主子。

    ……

    文瀾院內,王爺送了一隻虎崽給李側妃以及額外開闢出一個園子給她的消息終於傳了過來。

    靈瑤郡主聽雪心雪竹說完,小嘴抿緊了。她突然間感到了一絲害怕,她的皇叔爹爹好像不夠喜歡她了。

    之前她看中了馴獸園的一對玉兔,委婉提醒了,皇叔爹爹卻沒有回應,現在那是一隻虎崽,他竟然就這麼從皇上手中討來給了她。

    更何況,那天他不但讓她自己去玩,最後還先送她回家了。這是嫌她煩了嗎?還是那個李側妃在背後說了她什麼壞話?

    不行,皇叔爹爹是她的,她才不讓她得逞呢!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0:46

第27章 皇叔取名廢
   
    永和苑旁邊的花園沒兩天就弄好了,外面依然是玉石圍欄,裡面卻被鐵柵欄隔了起來。旁邊原本閒置的屋子也被收拾了出來,就供阿彩居住。寶盈怕她一個人孤單,又額外找了一個膽大心善的媽媽陪她。

    虎崽被解開鏈子放進去的時候,甚是興奮,轉眼就跑得不見蹤影。它被關在小屋子裡,還時時拴著,真是憋死它了。

    寶盈看著裡面的景致也是滿意極了。綠樹成蔭,花草繁盛,假山涼亭還在,可以供它攀巖玩樂,還有一汪不小的水潭,等天熱了它還可以進去打滾戲耍。虎崽住在這裡,真是再好不過了。

    「好了,以後我們就可以不用害怕啦!」最後,她拍了一下手,又如此說道。

    雖然她當初很想把虎崽送回,不過現在把它隔在這裡似乎也不錯,最起碼她沒事可幹的時候,還能找它解解悶。

    這麼想著,寶盈正覺得迎夏說的一點都沒錯,雍王爺對她實在是太好了!

    可是她到底該如何回報他呢?

    心存感激,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白天又見不到人,她就只能在晚上好好伺候了!

    於是當天晚上,寶盈又仔仔細細將小冊子翻了一遍,然後等祁明秀到的時候,又卯足了勁將他伺候了下去。

    一番事畢,祁明秀整個人都要升騰了,隔了好半晌,一口氣才終於勻了出來。寶盈趴在他的身上,依然不能動彈,急促的呼吸和緋紅的小臉卻無不彰顯著還未過去的意亂神迷。祁明秀忍不住拍打了一下她的臀部,覺得自己總有一天要被她搾乾了。

    一到床邊就讓他別動,說是今天由她伺候。他想看看她又想搞什麼鬼,就由著她極為費勁的替他脫了自己的衣裳,結果他剛忍著沒笑呢,她卻突然蹲了下來……他差點沒魂飛魄散。

    上次在溫池中時他就已經吃不消,結果她又來了第二次。他禁不住就將她抱起扔到床上壓了下去,誰知一番熱吻之後她又迷離著推開他反過來坐到了他的身上。

    想著她嗚咽著不停搖動的樣子,祁明秀的腹中便又熱騰起來。她使勁吸著,都能將他夾斷。他情難自禁再容不得她纏死人的磨著,就一把禁錮住她的腰反客為主。而她比他還先到,淋淋漓漓灑了他一身。

    他覺得濕膩,卻又不想鬆開。

    寶盈緩了好一陣,終於醒了過來。她緊緊抱住祁明秀的腰,又抬起頭看著他,「雍王爺,您開心嗎?」她的臉紅潤潤的,眼神真切。

    祁明秀低頭望著她,沒有隱瞞,「嗯。」

    寶盈便笑得更開心了,摟著他的手也更緊了。她就知道他很開心,雖然她累癱了,可她還是能感覺到的。

    「以後我會更好的服侍您噠!」她靠在他的懷裡,靜了靜又道,「雍王爺,我真的好感謝您的。」

    祁明秀又拍了拍她的圓臀,心裡一陣熨帖。

    帳內只剩下了兩個人的心跳聲。過了一會,寶盈卻又抬頭問道:「雍王爺,您要不要給虎崽取個名字啊?」

    「虎園」都已經建成了,可虎崽至今還沒有名字呢。她覺得就叫虎崽也挺好聽的,可迎春姐姐卻說總得換個別的。

    祁明秀想了一下,反問道:「你想叫它什麼?」

    寶盈如實回答:「我可想不出什麼好名字,要我取就是旺財來福之類的。」

    祁明秀便道:「那就叫旺財吧。」

    寶盈:「……」

    半晌後,她小心問道:「就叫旺財嗎?」

    祁明秀應道:「你想叫它什麼就叫它什麼。」

    因為現在虎崽是她的了嗎?可是她本意是想讓他取啊!旺財來福只是她舉得一個例子而已……

    寶盈很想讓他再改改,可一想,又算了,雍王爺或許是不想為了這點小事勞神。

    可是虎崽叫旺財,真的好奇怪啊!

    ……

    第二天,祁明秀又一早走了,寶盈也跟著起了來,然後依然去了正賢院請安。

    前兩天王妃身邊的丫鬟雖然傳下話來說以後她們沒事可以不用來了,可是她卻不敢照做。如果真的想免了她們的禮,何必要過這麼久?小心駛得萬年船,她還是按照原來那樣每天去跑一趟吧,萬一王妃只是翻了花樣想要考驗她們呢。

    那時候母親就是的,不讓她去請安,結果真不去了,又說她不懂事。

    不過跟她有同樣想法的人還不少,第二天去的時候一大半都在,陳側妃也去了,不過等到第三天的時候她卻沒來了。

    今天再一看,陳側妃依然沒來,其他兩個一直來的也缺席了,還有兩個一直沒來的倒又來了。

    寶盈覺得大抵是人心有些浮動,畢竟吃不準王妃到底是什麼意思,所以只能看著風向時來時不來。她也沒有人商量,也不敢投機取巧,所以思索再三,決定還是老老實實的繼續照做吧。

    ……

    回到永和苑時,先經過了虎園,寶盈想著沒事,便又準備進去看一下虎崽,不對,現在是叫旺財了。嚶嚶嚶。

    突然察覺到什麼,又回頭看去,卻見身後跟著的兩個侍妾正殷切的望著她。一個是梅花苑的梅欣,一個是梨花苑的容嘉。兩位居最末,也沒什麼存在感,又住在相鄰的院子,於是自然而然的就走到了一起。

    寶盈福至心靈,一下就問道:「你們要進去看嗎?現在虎崽被隔起來了,你們就不用害怕了。」

    當時這兩位位好像挺喜歡的呢。

    梅侍妾連連點頭,容嘉跟在後面,也是滿眼期待。

    「那就一起進去吧!」說著,寶盈又看向她們旁邊的人,「你們要進去看嗎?」今天賈姬和卓姬也在,她雖然不太喜歡她們,可總歸是要問一下的,再說了,冤家宜解不宜結。

    奈何,賈姬和卓姬嘴角一撇,一臉不屑。

    梅侍妾見到,打著圓場,「李側妃,虎崽您給她取名字了嗎?」

    上次她就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寶盈也不再理會那兩人,只是笑著回道:「取好啦。」

    梅侍妾便又問:「叫什麼呀?」

    寶盈不想回答,可還是如實交待,「叫旺財。」

    「噗——」梅侍妾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旁賈姬更是嘲諷道:「誰取的破名字,隨便哪個阿貓阿狗的名字都比這好聽。」

    寶盈扭過頭便回道:「那可是王爺定下的!」

    不是取,是定,她可沒說謊!

    賈姬哪曾知道裡面會有這機關,頃刻之間便閉了嘴,隨後覺得自己掉了面子,冷哼一聲後,又擰身離去。卓姬自然也跟上。

    寶盈知道自己可能得罪了人,卻也管不得了,好不容易有人跟她親近,她可不能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進去吧,旺財好可玩。」仔細想想,旺財也沒那麼難聽嘛。

    梅侍妾和容嘉自然應是。

    第一次有客人來,寶盈狠狠的招待了她們一番,臨走時想起自己還有雍王爺贈的牙牌,又熱情的邀約道:「以後你們沒事可以常來玩呀,我們可以一起玩牌。到時候我再叫上宋敏玉。」

    兩人自然又是高興應下。

    送走兩人,寶盈覺得這個提議真好,忙不迭的就又興沖沖的往芳翠苑走去。

    ……

    宋敏玉自第一天去正賢院請安挨了幾個嘴巴子後就再也沒出過自己的院門,甚至王妃那也是再沒有去過。一開始是臉腫了顏面盡失堵著心不想去,後來又藉著小日子來了肚子疼的理由不想去,再後來就是真生病了——抑鬱出來的,等到病好了,反正這麼久都不去了,破罐子破摔,更不想出門了。

    寶盈勸說了好幾次,讓她別落了把柄,她卻只是一句「反正王爺又不會寵幸我」,渾然不知其中是什麼邏輯。

    不過這段時間以來她和兩個丫鬟的關係倒是緩和了,據說是她小日子時候以及生病的時候兩個丫鬟盡心盡力照顧她把她給觸動了。現在雖然依然成天擺著一副大小姐的面孔,但她們說的話她倒是能聽進去一些了。

    寶盈覺得這是好事,同時也不得不更佩服王府裡的丫鬟——軟硬皆施,真是硬生生的把她的脾氣都快給磨沒了。

    當然了,宋敏玉依然看她不順眼,每次去都要翻個白眼。

    寶盈一進門,宋敏玉果然一個眼白又飛了過來,「你怎麼又來了!天天來,煩都煩死了!」

    「那我也沒別的地方去呀!」寶盈實話實說,渾然不管把她氣得夠嗆。大夫說了,她是鬱氣內結,得發洩出來,她對丫鬟們已經沒了脾氣,她就只能委屈自己一點啦。

    不過最近宋敏玉好像連對她都發不起脾氣來了。

    宋敏玉瞪了她半天,果然只是哼了一聲,扭過頭。

    寶盈趕緊又蹭了上去,說起了正事,「你記得我前兩天跟你說的虎園嗎?現在已經建好了,你可以隨時去看啦。」

    宋敏玉撇嘴,「我才不稀罕呢!你少在我這炫耀!」

    寶盈不理會,只是又說道:「那你要不要玩牌啊?王爺還送了我一副牙牌呢,可好看啦。我今天都邀了梅欣和容嘉一起玩,湊上你,正好就滿桌啦!」

    宋敏玉一聽,默了。

    寶盈見到,斜覷了她一眼笑了,她就知道她准動心。出嫁前她可愛玩牌啦。

    「那就這麼說定了啊!改天我就跟她們約時間!」

    寶盈正說著,外邊迎夏走了進來,「主子,郡主找您。」

    寶盈站了起來,靈瑤郡主找她幹嘛啊!雖然不想去,卻又不行,便只好又向宋敏玉告辭。

    宋敏玉也不攔她,只道:「玩牌可以!但你得放到這裡來玩!」她才不去她那破永和苑呢!

    「好勒!」寶盈見她應下,又高興的笑了起來。

    ……

    回到永和苑,靈瑤郡主正端坐在椅子上喝茶,見到她進來,立馬下來迎上。

    寶盈不知道她又要鬧出什麼麼蛾子,只渾身繃緊滿心防備。

    靈瑤郡主卻柔柔一笑,說道:「我聽說皇叔爹爹把馴獸園的那隻虎崽帶回來送給您啦,還養在了旁邊的虎園,靈瑤就是想問,您可不可以讓靈瑤進去玩玩。皇叔爹爹老是很忙,也沒有誰陪我一起玩,靈瑤很悶的。」

    瞧瞧,說得多可憐,大眼睛還忽閃忽閃,又乖巧又可愛,讓人恨不能都揉進骨子裡疼愛。

    寶盈撇撇嘴,應道:「你要去自己去就可以啦,不用問我的。」她還以為什麼大事呢,原來只是這個。她想看看虎崽也沒什麼關係,總不至於和一隻小動物有什麼過不去吧,整天待在王府裡確實挺悶的。她都想好了,以後她的虎園白天都不落鎖,誰想去看就可以去看。

    「那怎麼行啊,您是虎崽的主人,也是虎園的主人,靈瑤當然是要得到您的允許才可以啦。」靈瑤郡主卻又是一副規矩守禮的樣子。

    寶盈真不愛跟她說話,便又道:「你現在要去嗎?我帶你去吧。」

    「好呀。」靈瑤郡主眸光閃亮,上前就拉住了她的手要一道走。

    寶盈被握得彆扭,又不能抽回,就只能憋著一路把她牽到了虎園。

    「虎崽!」靈瑤郡主一到鐵柵欄前,就忍不住呼喚起來。草木森森,虎崽又是小小一個,存心想躲在哪裡還真是找不見。

    寶盈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提醒道:「虎崽現在有名字啦,叫旺財。」怕她又說什麼,頓了下又補了一句,「王爺定下的!」

    靈瑤郡主臉色不變,只是笑道:「旺財?好有趣的名字啊。」

    寶盈決定稍稍原諒她一下。

    虎崽旺財聽到寶盈的聲音,原本正趴在石頭上打盹,一下便又跑了出來。走到離她最近的地方,又蹲了下來搖起了尾巴。

    寶盈知道它好像挺喜歡自己的,可她還是害怕,也不敢走近,只是抓起阿彩遞來的果盤又餵了點東西給它。

    靈瑤郡主卻是不怕,反而又問:「它被關在裡面也挺無聊的,我能進去跟它玩嗎?」

    「不行!」寶盈立馬回道。

    靈瑤郡主笑道:「您比靈瑤還膽小呢。旺財它不咬人的,阿彩,你說是不是?」

    阿彩不會撒謊,只是沉默著點點頭。

    寶盈便道:「那你進去可以,旺財卻得拴著鏈子。阿彩,你也得好好看著。」

    「嗯。」阿彩悶悶的應了一句。

    「您可真好!」靈瑤郡主歡呼了一聲,又道,「您要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我玩好了自己會走的。」

    寶盈也當真不願和她多待,又囑咐了阿彩跟她身邊的雪心雪竹幾句就離開了。

    靈瑤郡主這邊卻已是轉身進了鐵柵欄裡,「旺財,我來啦。」

    然而旺財見她過來,卻是一扭身又跑了。

    ……

    寶盈成了虎崽的主人,每天都大開著虎園的門。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她很想跟其他人分享呢。雍王爺不去她們那邊,她們沒事可幹,都很悶的。當然了,她現在也不想把雍王爺讓給別人,雍王爺那邊是有期限的,她得抓緊每一天的時間。誰知道什麼時候期限就到了呢。

    寶盈迫切的想懷上個寶寶,所以每天晚上便更加卯足了勁的伺候著。

    於是祁明秀越來越吃不消了。

    ……

    之後的幾天,日子過得極為平靜。每天請安回來就去虎園一趟,旺財看見她也總是想要往她跟前湊。其他的人也會三三兩兩過來逛一下,新奇著,羨慕著,也有人嫉妒著。

    靈瑤郡主每天都會過來,而且每天都會待很長時間。她成了院子裡唯一一個不怕虎崽的人,敢走進柵欄裡近距離的給它餵食。其他人看著佩服不已,卻無一人敢嘗試。

    寶盈幾次看到,不由覺得她大概真的很喜歡旺財。

    她現在又有了新的活動,每天用過午膳就約著梅欣和容嘉一起到芳翠苑玩牌。宋敏玉終於恢復了一點以前的樣子,在牌桌上大殺四方,笑聲也終於又傳了開來。

    不過每當是玩打對家的時候,她又總是恨不得殺了寶盈。

    沒辦法,寶盈的牌技太差。

    寶盈很委屈,她又不是故意的。

    玩了幾天,宋敏玉終於不愛和她玩了,只讓她換了迎春來,身邊的丫鬟說了,迎春姐姐打牌很是了得。

    果然,迎春一上馬,梅欣跟容嘉立馬招架不住,紛紛要求各歸各玩,結果好了,宋敏玉又急了,迎春一人通殺她們三家。

    寶盈樂得合不攏嘴,她輸了幾天的錢,終於贏點回來了。

    而這一天,她正看著迎春打牌看得不亦可乎呢,外面匆匆忙忙跑進了一個丫鬟。

    「李主子,不好了!靈瑤郡主被老虎給咬了!」

    寶盈霍地站起,旺財不是不咬人的嗎,怎麼又咬人了?!

    這時,迎夏也急沖沖的趕了過來,「主子,快過去吧!雪心已經去叫了王爺!」

    寶盈突然間覺得不好,也顧不得跟別人招呼,只扔下手中的銅錢就跑了出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2:03

第28章 皇叔掃面子
   
    寶盈趕去虎園的時候,裡面已經圍了一群人,祁明秀還沒到。

    阿彩驚慌失措,跪在一旁緊緊抱著旺財,旺財也似受到了什麼驚嚇,死死的蜷縮在她的懷裡。對面,靈瑤貴主坐在地上,手摀住小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的旁邊,雪竹護著她,也是一臉慌張。

    眾人見到她來,紛紛看過來。

    寶盈走到阿彩跟前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啊?」

    阿彩不善言辭,翕動了下嘴巴說不出話來,跪在她邊上的管媽媽替她開了口,「回李主子,奴婢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今天郡主又跟往常一樣過來玩,逗著旺財玩,奴婢和阿彩姑娘就在邊上看著,可是不知道怎麼了,旺財就突然向郡主撲了過去又咬了她一口,當時奴婢們想攔都攔不及!」

    「怎麼會這樣!」寶盈滿是驚詫,旺財確實會撲人,可也只是對她,而且也沒見它咬啊!注意到什麼,她又問道,「它脖子上的鏈子呢,怎麼沒鎖?」

    這回管媽媽沒有回答,顯然也是不知情。寶盈便看向阿彩,可阿彩卻只是把頭低得更下。

    為什麼沒鎖,那都是郡主要求的。一開始她確實聽著主子的吩咐鎖著,可是後來郡主說旺財被鎖著肯定不開心,就讓她把它解開,她不答應,她就一直哀求,她沒有辦法,就只好照做,心想旺財不咬人,她只要死死看著就好。而旺財被解開後,果真沒有傷人,只是變得很活潑,她看著,也就漸漸放下心來,然後下次郡主再過來,她也就不再鎖了。可是這些話她又怎麼能說,再怎麼樣,也是她的失職。

    阿彩很難過,也很後悔,她想她要是能一直聽主子的話就好了,這樣也就不會發生現在的事了……

    寶盈看著她的神情,卻是明白了過來,阿彩很老實,也很聽話,她不會輕易違背她的命令的,她一定是聽了誰的話才鬆開了鏈子。

    而那個誰又能是誰呢?

    寶盈又看向了郡主,她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她隱約感覺到,這裡面一定少不了她什麼幹係。

    可是她到底想做什麼啊!

    這時,有人呼道:「王爺來了!王爺來了!」

    寶盈心一顫,循向看去,卻見小道上不但雍王爺來了,陳嬤嬤也一併來了,身後還緊跟著一個提著藥箱的大夫。

    「爹爹!」靈瑤郡主看到祁明秀,卻是一下哭了出來。

    祁明秀眉頭緊皺,沉聲問道:「傷哪裡了?」

    靈瑤郡主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一旁的雪竹已經回道:「回王爺!是郡主的右腿!」

    祁明秀朝大夫看了一眼,大夫點了下頭,蹲了下去。靈瑤郡主的小手鬆開,只見裙擺那已經被咬破了一道口子,掀開裙子一看,小腿上卻是安然無恙,不過腳踝那卻是腫了起來。

    大夫問了幾句,站起回道:「郡主只是退後的時候扭到了腳踝,又受了點驚嚇,其他並不大礙。」

    祁明秀鬆了一口氣,轉而又看向眾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的面容太過冷肅,所有人的後背都為之一寒。

    沒有人敢回答,只有雪心硬著頭皮答道:「回王爺,今日郡主又過來看望旺財,正玩得好好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旺財就突然撲了上來,然後朝著郡主的右腿就咬了下去!幸好郡主閃得及時,要不然腿都該被咬斷了!」郡主今天出了這樣的事,她們兩個隨同的奴婢都免不了責,為了將自己的責罰減到最低,她們只能把矛頭對準別人。她說著,就把目光看向了對面的寶盈。

    虎園是永和苑的,旺財是永和苑的,這裡的奴才也都是永和苑的,出了這樣的事,永和苑自然要承擔起所有的責任!

    靈瑤郡主這時也站了起來,她對著寶盈突然就哭著說道:「側妃娘娘,您是不是一直都不喜歡靈瑤,所以故意讓旺財咬我的?」

    這話一說,全場的人都發出了驚呼聲。

    寶盈心上一寒,人已著急起來,可她還沒來得及說,靈瑤郡主卻又開了口。

    「靈瑤真的很喜歡旺財的,也很想跟旺財做朋友,可是旺財卻一直不願意跟我玩。靈瑤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每天每天過來,希望多待點時間它跟我熟了就願意跟我玩了。後來旺財慢慢接受我了,不會見到我就跑了,靈瑤特別高興,可是不知道怎麼了,今天我剛想給它喂肉吃呢,它卻突然撲上來咬我了!側妃娘娘,您為什麼不喜歡靈瑤,為什麼要讓旺財咬我呢?」

    這些話太過混淆黑白太過顛倒是非,寶盈氣得氣血洶湧,她想辯白,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迎春這時站了出來,一把跪下,「王爺恕罪,請容奴婢冒死問一句!」

    說著轉向靈瑤,「郡主您說我們家主子不喜歡您,故意要讓旺財咬您,不知您有什麼依據?別人或許不知,可是我們整個永和苑都知道,我們家李主子是再善良再溫順不過的人,我們但凡做的不對她甚至連句重話都不會跟我們說,又怎麼會教唆旺財咬您呢!郡主,您年紀尚小,天真爛漫,萬不能聽信了誰的小人之詞而誤會了我們家主子!」

    說完又轉向祁明秀,「還請王爺明察!」隨即又狠狠的看向對面的雪心。

    想要咬上她們家主子?做夢!原本還避其鋒芒不願相爭,可現在逼到這份上也就別怪她們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別以為桂嬤嬤去了她們這一系就能讓人隨意的搓扁捏圓了!

    她倒是很想再咬上郡主,可是她不敢保證現在郡主跟她家李主子在王爺心中到底孰輕孰重,所以只能暫且提出雪心雪竹這倆賤人!

    而她這話一說,雪心雪竹瞬間變色,就是陳嬤嬤的眼中也一下精光乍現。

    不過現在賈侍妾和陸侍妾如果在這,只怕要吐血,上次攔著她們獻慇勤時說主子會訓她,現在輪到這了,又換成主子連句重話都不會講了,這話還真是顛來倒去全由著她講了。

    寶盈何曾見過一向溫和的迎春有如此彪悍的一面,不由怔住,卻也知道她一切都是為了她好,所以當即也跟著跪了下來。

    「雍王爺……」卻依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眼紅紅的看著祁明秀,又是可憐又是委屈。

    迎夏也跟著跪下,心裡卻想這樣就對了!迎春姐姐話裡全是意味深長,她們永和苑知道她們家主子是什麼人,王爺跟她處了這麼久,又如何能不知!

    祁明秀迎著寶盈的目光,果真沒再說話。

    雪心雪竹見到,卻是急了,如果事態這麼發展下去,永和苑受到責罰倒是未必,她們兩個讒言禍主的罪名卻是跑不了了。所以兩人當即也跪下,雪心質問道:「如果不是受到教唆,旺財又怎麼會突然就咬郡主!」

    「是人都有三分野性,更何況還是一隻猛獸!」迎春迎頭卯上。這就是這件事情的不定性了。

    雪心卻不甘這麼作罷,只又道:「那就是有人管理不當了!郡主金枝玉葉,豈能這麼衝撞!」如今也拉不下整個永和苑了,那就先把自己摘了出去再說。

    迎春知道這件事情只怕最好的處理方式也就是這樣了,所以不再應答。

    阿彩幾次疏忽大意,確實不能再留下去了。

    寶盈卻是不忍,那都是她的丫鬟,罰哪一個她都捨不得。

    這時,邊上卻突然傳來一個人的聲音,「王爺,妾身有事想說。」

    祁明秀循聲看去,卻見人群裡走出一個穿著淡黃裙子的女子來。他不認識是誰,寶盈卻認了出來,那是梨花苑的容嘉,這幾天一直跟她一起打牌的容嘉。

    可是她向來安靜不摻雜是非,怎麼這會兒突然站出來了。

    祁明秀也很是疑惑,目光沉沉的就像她望去。

    容嘉步伐有些發顫,身子卻是繃緊,走到跟前時,又低聲回道:「妾身知道旺財為什麼會咬郡主的。」

    這話一說,又是引來了眾人的注意。

    祁明秀終於開口,「為什麼?」

    容嘉走到一旁,拿來一個盤子,裡面放著餵給旺財吃的肉條,「剛才大家說話的時候,我無意間聞到了一股味道,是來自西域的虔羅香,它沒有太大味道,也沒有什麼毒素,可是人吃久了或聞久了就會上癮。妾身尋思這裡為什麼會有這種香料呢,仔細一找,竟在旺財的肉條裡發現了。然後剛才郡主一動,妾身又在她的身上聞到了相同的味道……」

    說到這裡,她又望了靈瑤郡主一眼。

    靈瑤郡主已是神色大變。她卻是在旺財的肉條裡抹了虔羅香,又在自己腿邊的裙子上抹了,為的就是引誘旺財撲過來咬她的裙子——旺財只會找吃的,不會咬人,這一點她可是反覆確認過的。

    而她之所以這麼做,不過就是想嫁禍李側妃,讓皇叔爹爹厭棄她!教唆旺財咬她,這麼惡毒的女人,皇叔爹爹知道了肯定會不喜歡!就算到時候皇叔爹爹沒有對她怎麼樣,可是把旺財弄走卻是一定的,她討厭死李側妃每天拿著她的虎園在她面前炫耀了!

    可是沒想到,她自以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卻沒想到被一個小小的侍妾聞了出來。虔羅香可是她們大漠特有的,之前她那七姐討了母后養的那隻獅子犬的歡心得了大便宜,她看不順眼,就用沾了虔羅香的吃食餵它又把它哄了過來。這次她帶到了燕國,原本是想哄住馴獸園的那兩隻玉兔的!

    可是她不能承認!打死都不能承認!

    「容嘉,什麼虔羅香,為什麼你聞得出來我們聞不出來?」這時,一旁站了半天的賈姬見縫插針,冒出了一句。說完,瞄了一眼祁明秀。

    祁明秀卻只是將目光再次看向容嘉。

    這個問題確實很奇怪。

    容嘉抿了抿唇,回道:「王爺有所不知,我的母親出身調香世家,妾身耳聞目染學過些。而且,妾身的嗅覺生來要比旁人靈敏一些,比如李側妃站在這裡,我就能聞得出她身上用的香露是用桃花和玫瑰一起炮製的。而王爺的身上,大概是用的上等的蘭香。其他人的身上我也能聞得出來,王爺如果不信,妾身可以一一指出。」

    祁明秀卻是拒絕,「不用了。」這麼一說,是承認她的話了。他自己身上的沒有假,寶盈身上的也確實是那兩種。甜而淡,他很喜歡。

    容嘉見他這麼說,又退了下去。該指出的她已經指出了,其他的就不歸她管了。

    「皇叔爹爹!是有人要害我!」這時,靈瑤郡主突然哭著就上前抱住祁明秀的腿,也顧不上腳踝處的劇疼了。她算到了旺財只會咬住她的裙角,卻沒算到她會在退的途中扭到腿,「皇叔爹爹!有人要害我!有人故意在肉條上抹了那個東西,又故意在靈瑤的身上抹了那個東西,就是想要旺財咬我!」

    「是啊!還請王爺明察!」雪心雪竹也立即說道。她們萬萬想不到是自己的主子籌劃了這一切,甚至把她們都賣了,她們依然對她的話深信不疑。

    誰能知道一個八歲的小女孩能有這樣的心機呢!

    迎春迎夏聽到這話,心又提了起來。

    然而祁明秀看著她,卻是不發一言。

    靈瑤郡主被他看著,心突然就一沉。

    「這件事我會讓人查的。」最後,他終於開口,轉而又對身後的莫青說道,「把它帶出去。」

    眾人正疑惑呢,莫青已經領命,上來就抱過阿彩手裡的旺財。旺財想要掙紮,莫青一用力,它就蔫了下來。

    寶盈原本以為他是要帶走阿彩,哪知道是要帶走旺財,再聽得他冷冰冰的聲音,心裡就冒出一個不好來。

    雖然不是有意,可旺財到底闖了大禍,雍王爺只怕是留不得它了!

    只是她一直挺害怕,不敢靠近,可是旺財終究是無辜的啊!

    她不能看著它被殺了!

    旺財扭過頭,也是滿眼無助。

    寶盈心一抽,也顧不得什麼了,衝上去就將莫青手裡的旺財搶了下來,然後死死的抱住,又對祁明秀說道:「你已經把它送給我了!那該怎麼處置就全都應該由我說了算!」就算是把它關死了一輩子,也好過把它殺了啊!

    她一開口,全場的人都睜大眼睛靜默了,誰也沒想到她竟敢跟雍王爺這樣說話。

    寶盈說完也意識到了,臉上變得驚惶起來,可手還是緊緊抱著旺財不放。

    「嗷嗚~」旺財舔了舔她的手。

    祁明秀目光變得深邃,半晌之後,卻是說道:「我只是想把它送回馴獸園。」說完,竟是轉身就走了。

    「……」寶盈怔立在那,萬萬沒想到他是這樣的選擇。

    ……

    當天下午,陳嬤嬤又去了合豐院。

    「王爺,李側妃必須得管管了。」

    這回祁明秀沒有阻攔,「那就麻煩嬤嬤了。」

    ……

    當夜,祁明秀沒有再去永和苑。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2:16

第29章 皇叔要出差
   
    雍王爺一夜未來,寶盈心內惶惶。早膳食不知味,去了正賢院,也是頗感淒然。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掃了雍王爺的臉,他沒趕她出去,已經是她祖上燒了高香了吧——雖然她都不知道她的祖上到底是誰。

    回到永和苑,一片寂靜,旺財被拴在石榴樹下,正用虎爪拍著皮球。皮球滾走了,它想撲去,鎖鏈拉住了它。阿彩替它撿了回來,它撥弄了陣,卻失去了興致,只將它往前面一推,又伏地趴了下來。

    寶盈突然很想抱抱它。

    昨天祁明秀走後,她就將旺財抱回了永和苑,說不上是為什麼,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好意被利用了而感到傷心,或許是因為旺財被陷害了差點被害死而感到可憐,總之,她就再不想把它放在虎園裡。

    旺財察覺到她回來,又一下站起,它張望著她,帶著希冀。

    寶盈便當真讓阿彩解開了它的鎖鏈,又一把將它抱在懷裡——她原先一直畏懼著不敢靠近,現在卻突然不怕了。

    旺財被她抱著,很是興奮,舔了舔她的手,又滿足的趴下一動不動了。

    寶盈笑了笑,又停住,抱著它坐回了椅子裡,心中依然為自己的前路感到憂心。

    雍王爺只怕是不喜歡她了吧。

    迎春和迎夏在邊上站了好一會,終於走上前來。

    迎春一邊給她放下一碟豌豆黃,一邊又輕聲細語的說道:「主子,其實您不必憂心。」

    寶盈抬頭看她。

    迎春道:「奴婢想,昨天王爺確實是生氣了,可是應該也沒有太過生氣。」

    這是什麼道理?

    迎春繼續說道:「您昨天掃了王爺的臉面,按理來說,多大的罪過都算得上,可王爺最後卻只是說了一句話就走了,您說,這是不是生氣了卻也沒有太過生氣?」

    「而他為什麼這樣,主子您想想,應該也能明白。王爺是什麼樣的人,您跟他朝夕相對了這麼久,應該也有所瞭解,如果是旁人,他還會這麼輕饒了嗎?而他之所以對您不做計較的就走了,不過是因為他心中有您吶!」

    寶盈被她這一番話弄怔住了,她說的很有道理,雍王爺確實是個不容冒犯的人,攏翠庵外發生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說明,可是——

    「那他昨晚為什麼不來啊?」

    迎春笑了笑,回道:「那是因為王爺雖然沒有太生氣,可終究還是會有些在意的啊,畢竟,他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他被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掃了臉面,稍稍冷落一下也是應當的。主子您也不用太介懷,奴婢可是打探過了,昨晚王爺雖然沒上咱們永和苑,卻也沒到其他院子去。奴婢心想,等王爺把這氣消了,自然又會來找您的。而且奴婢心想,應該也用不了太久。」

    「?」寶盈滿是疑惑。

    迎春笑道:「昨天王爺走時說了一句話吧,他當時原本是想把旺財帶回馴獸園的,可是您一攔,他又把它給留下了,這是真如您所說,是要交給您全權處理了。不但是旺財,就是阿彩也是,他應該都是交由您一併處理了。您或許不知道,在您們沒來之前,咱們這些下人都是由陳嬤嬤一併管理的,但凡誰犯了錯,都是由她量刑行罰,可是現在到了今天這時候陳嬤嬤都沒有出面,顯然也是看準了王爺的態度。那您說,您都犯下了那麼大的錯,王爺非但不罰,還如您的願把旺財和阿彩都交給了您,是不是說明王爺他並沒有真心怪您?」

    「……」寶盈已經徹底傻住了,她哪想得到那麼簡單的一句話裡能有那麼複雜的意思。

    「那我應該怎麼處置旺財和阿彩啊?還有,旺財和阿彩是這樣,你們呢?你們犯了錯,以後是不是也都由我管了?」她可始終記得迎春為她挨板子的事呢。

    迎春和迎春聽著這話,相識一眼,都有些觸動。

    迎春回道:「奴婢們和阿彩姑娘不同,阿彩是宮裡要過來的,王爺連著旺財一起送給了您,可是奴婢們就不一樣了。奴婢們是簽了賣身契的,賣身契都在陳嬤嬤手裡呢。至於阿彩姑娘跟旺財怎麼處置,那應該是由您說了算。」

    於公來講,她當然是不想讓阿彩留下的,她不允許她的主子身邊有這樣一個漏洞存在,可是於私來講,她又不希望她就這麼被趕走,誰不希望自己的主子是個寬厚的人呢,畢竟都是奴才,誰知道今天的她會不會是明天的自己。

    寶盈聽著卻是有些遺憾,她原本還想把迎春迎夏她們統統護在她的羽翼下呢,哪怕並不是太豐滿,最起碼也能為她們遮擋一些陳嬤嬤的責難。

    她也看出來了,迎春和迎夏是真正把自己當成了一個主子,當成了自己人呢。

    她剛進門時為了雍王爺生氣離開而憂心忡忡,她們讓她進去早些休息,卻沒有說更多寬慰的話,而現在她又一次憂心忡忡了,她們卻費了那麼大的勁想讓她開懷一些。

    更別說,還有那天旺財衝過來時迎春主動擋在了她面前,甚至還有昨天她萬般無助之時,她竟不顧一切的為她辯解。

    「迎春姐姐,迎夏姐姐,你們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她忍不住問道。

    迎春聽著這話卻是又笑了,「因為主子對我們好啊,所以我們自然也就對主子更好了。」

    一開始她們確實存觀望態度的,可是後來,她們不由自主的就改變了,她們家主子不夠聰明,卻不會去惹麻煩,不吵不鬧,只會很乖的聽話;她的家底很薄弱,卻又很大方,有什麼好東西,總會想著她們;最主要的,是跟著她,會感到很開心,她無慾無求,知足常樂,讓人止不住的就感到很溫暖很輕鬆。都說大智若愚,她們就一直覺得她這就是大智若愚。

    更何況,她真的是對她們很好呢,有幾個主子會在遇到危險時還會想著把她們護到身後呢?

    旺財撲過來時她雖然先將她拉到了身後,可是隨即她也反過來想將她拉在身後。

    「還有,其實也不瞞您,我們除了您也無人可以跟隨了。您應該也知道了,陳嬤嬤一直看我們不順眼呢。」

    寶盈自然是知道這個的,卻不知道具體,「她到底跟你們有什麼瓜葛啊?」

    迎春回道:「主子有所不知,咱們雍王府裡,原先是有兩個管事嬤嬤的,一個是陳嬤嬤,還有一個就是已故的桂嬤嬤。兩個都是王爺的奶娘,但說起來,王爺吃桂嬤嬤的奶還要多些,由桂嬤嬤帶的時間也多些,可因為陳嬤嬤是已故貴妃娘娘身邊的人,所以身份要尊貴些,但是論起本事來,又是桂嬤嬤高了一籌。您也知道,論到利益難免相爭,更何況還是整個雍王府。於是漸漸的,表面上和氣,私底下卻有了矛盾。我們幾個都是桂嬤嬤一手教導出來的,漸漸的也就被視作了眼中釘。桂嬤嬤在時還好,她去了,我們沒了依仗便只能忍氣吞聲。原先這次您們進門,奴婢和迎夏兩個是輪不到被分到您跟前的,還是王爺一早定下了人選,奴婢和迎夏才有機會伺候您。」迎春坦言相告。

    寶盈聽怔住了,也就是說,如果她倒了,她們的下場會更可憐……

    所以為了她們,她也一定不能倒了!

    「迎春姐姐,迎夏姐姐,你們說王爺很快還會來的,那萬一他很久都沒有過來呢?你們說我要不要再去書房一趟,給他賠禮道歉?」想著,她又說道。

    迎春卻是回道:「不必。您現在還是稍安勿躁,您去了,王爺再來,那是因為您去了,可您若是不去,王爺又來了,這說明什麼?主子,今天去正賢院時您也看到了,她們都在等著看您笑話呢,您就應當好好的讓她們看看清楚。」

    寶盈看著她眸中的炙熱,不禁想著經過昨天那一事,迎春姐姐可是越來越大膽,越來越不遮掩了。

    她總算知道當初雍王爺為什麼要安排她們兩個給她了,一準就是看她膽太小。

    「再說了,就算王爺今天依然不過來,明天您再去也是一樣的。」雖是這麼說著,迎春卻又補到,「但奴婢相信今晚雍王爺一定會來的!」

    寶盈看著她如此篤定的樣子,心中存疑,卻到底沒敢再問了。

    而當天晚上,雍王爺果然又來了。

    ……

    祈明秀到時亥時都已經過了,寶盈還以為他不會再來,脫了衣服都已經上床睡了。

    聽到聲音趕緊爬起來,祈明秀卻只是讓她躺著,然後脫了衣服就上了床。

    他的神色太過淡漠,語氣也無波瀾,所以雖然白天迎春她們勸服了她許多,她到現在卻依然不敢相信雍王爺會很喜歡她而沒有生太大的氣。

    心中帶著忐忑,話也不敢多說,只是時時刻刻觀察著他的神色,再小心翼翼的準備伺候著。結果雍王爺只是又一句「睡吧」,也沒跟她做什麼,就閉了眼睡去。

    寶盈等了好半天,最後根本沒等到他再有什麼反應。

    她也不敢再說什麼話,怕雍王爺嫌煩,也不敢解釋,畢竟其他的好說,掃他臉面的事卻純屬她膽大包天,根本尋不出其他理由,所以最後猶豫了又猶豫,還是也跟著乖乖躺好,閉上眼睛睡覺。

    當然了,為了示好,也為了試探,睡了一會兒又悄悄的把身子挪了挪過去,手指也悄悄的碰了碰他,他沒有躲開也沒有皺眉,這讓她終於稍稍放下了些心。

    第二天,寶盈沒有睡安穩,早早的就醒了過來,卻也不敢動,只側身躺著——雍王爺不知道什麼時候翻身睡了過來,正從後面抱著她呢。

    她躺得渾身都僵直了,祁明秀終於醒了。發覺自己這副樣子,也沒什麼表情,只是又翻身過去起了床。

    寶盈趕緊也跟著起床,給他遞衣服,又掂著腳尖給他系扣子——她現在勉強也能夠得著了。雍王爺也沒有拒絕。這都是好事。

    不過等問要不要在這吃早膳時,雍王爺卻拒絕了。寶盈覷了一眼他的神色,覺得他很是平和,沒有生氣的樣子,便也不強求,只一路將他送到了院門口。

    祁明秀走出門外時卻突然停了下來。

    寶盈趕緊站好。

    祁明秀看了她半晌,說道:「今天我會去一趟容城,過幾天回來。」

    寶盈眨了下眼睛,不知道雍王爺為什麼突然跟她說這個。不過容城啊……

    「聽說那裡的脆餅特別好吃。」她沒去過容城,對它的所有印象全在這了。

    祁明秀眼神一下變了。

    寶盈察覺到什麼,忙一斂神,趕緊又道:「祝雍王爺一路順風!」

    祁明秀又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

    寶盈想了半天,終於才明白雍王爺走時為什麼要跟她說這句話,大概就是怕她胡思亂想。可是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呢,陳嬤嬤卻又來了。

    板正的身子,陰沉沉的一張臉,「王爺交待了,讓老奴給您教導一下身為側王妃應有的規矩。」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3:21

第30章 皇叔不在家
   
    陳嬤嬤到的時候,寶盈剛從正賢院回來,正一派自在的逗著旺財玩。聽到陳嬤嬤說明來意之後,整個人卻又繃了起來。

    學規矩?王爺吩咐的?還是由陳嬤嬤教導?寶盈只覺頭皮都被揪緊了。

    王爺雖然沒有責罰她,可還是由不得她膽大妄為啊。

    這也算她罪有應得……可是陳嬤嬤真的好凶的啊!

    陳嬤嬤看著她,嘴唇卻又抿緊,半晌後又厲聲說道:「王爺吩咐,老奴雖感逾矩,卻也不得不照辦,故而特來告知李主子一聲。您若是有空,咱們下午便開始,您若是沒空,晚兩天也是可以。」

    「我有空的!下午就可以了!」寶盈哪敢推三阻四啊!

    「那老奴再問一聲,您是選擇前去老奴的瑞福院呢,還是由老奴每天來您的永和苑?」

    這話倒也不是陳嬤嬤故意托大,以前宮裡的時候,先太后早逝,太妃娘娘統領後宮,她被拔為教習嬤嬤,管教一眾宮女,這時候她倒是親自上門嚴加管教的。後來也有一眾宮妃不知規矩,太妃娘娘也同樣讓她管教,可是這時候她卻沒有親自上門,而是等著那些宮妃自己前來。主子不比奴才,到底還要留著臉面,被人上門教導實為難堪,自己上門卻還能掛個虛心學習的幌子。

    陳嬤嬤按規矩做事,也是想給寶盈留幾分臉面。當然了,她不想每天前來永和苑也是真的。

    寶盈卻只是想得簡單,她哪敢勞動陳嬤嬤每天跑來跑起,於是只道:「我去您那就可以了!」

    「那下午時候,老奴就在瑞福院恭候了!」陳嬤嬤說著,已是告退離開。

    「嬤嬤慢走!」寶盈趕忙恭送。

    陳嬤嬤一走,迎春和迎夏立馬圍了上來,「主子,您怎麼能去她的院子呢!」在這她們還能看顧著些,到了陳嬤嬤的地方,她們可就沒轍了。

    迎春和迎夏畢竟不是宮中出身,雖然已是頗為聰敏能幹,可見識有限,許多事情依然無法窺盡。

    寶盈想著也是後怕,可話已說出也無法收回,所以只道:「陳嬤嬤只是聽著王爺的吩咐教導我規矩,也沒什麼可怕的。我雖然不夠聰明,可打小的規矩還是學得很好的,她應該不會怎麼為難我的,你們放心好了。」

    母親出生落魄世家,一向在規矩上抓得嚴,雖然六歲過後就不再怎麼管她,可是她小心謹慎著,始終記得幼時的教導。所以陳嬤嬤雖然要教導,只怕也只是指正一二。

    迎春和迎夏聽她這麼一說,倒也回過神,她們家主子看似活潑,可行坐儀態、寢食禮儀這些還是做得很好的。而且陳嬤嬤雖然迂腐,但一直規矩嚴明,謹守主僕之分,更何況還有王爺的吩咐,她確實應該也不會做得太過。

    只是雖然這麼想著,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不管怎麼樣,主子您都要小心著些。」陳嬤嬤城府極深,前日她們跟雪心雪竹撕破了臉皮,誰知道她會不會因此遷怒自家主子。

    「嗯!」寶盈知道她們也是為自己著想,所以只是認真的點頭。

    ……

    當天下午,吃過午膳,寶盈便當真去了瑞福院,迎春也跟了去。

    陳嬤嬤已在門口等著了,見她到來,上下掃視了一眼,只將她領進了廳內。迎春想要進去,卻被攔了下來。

    「迎春姑娘還是在外等著吧,嬤嬤教習不喜歡人在邊上看著。」陳嬤嬤身邊的丫鬟說道。

    迎春還要說話,寶盈卻制止了她,「我沒事的,你放心吧。」說著,已是跟了進去。

    她還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一進去就覺得當真是陳嬤嬤住的地方,一絲不苟,肅穆齊整,簡直跟她的人一模一樣。

    陳嬤嬤已經停了下來,看著她便道:「那老奴便開始了。」

    寶盈深吸一口氣,「好。」

    陳嬤嬤眼睛一亮,便道:「那麼老奴便先從一個言字說起。言行舉止,言字為首,一人談吐尤為重要,其標示著一個人的內涵修養、見識學歷。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見到什麼人該說什麼樣的話,都是需要注意的。比如剛才主子回的那個『好』,在老奴面前自然無礙,可是當著王爺的面,當著其他貴主的面,卻只能用一個『是』來代替!」

    「您是王爺的側王妃,王爺卻是天下人的王爺,尊卑有別,不可忽視。私下底您跟王爺怎麼稱呼老奴無法過問,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您對他根本沒有什麼你我之稱,只有王爺與妾身之稱!」什麼你啊我啊,她都已經忍了很久了!

    寶盈原本以為她只是來教導一下她的行為規範,誰知道她竟然現在稱呼上做起了文章,而這些偏偏是她以往沒有注意到的!在陳嬤嬤的聲聲疾言之下,她又羞又怕,只低著頭不停應道:「是!是!是!」

    「主子您這般縮頭畏腦也是不妥!」哪知陳嬤嬤卻又抓到了把柄,「身為側王妃,儀態如此不雅成何體統!走出去豈不是惹人笑話!」

    寶盈趕緊把頭抬起又把腰板挺直,心裡卻都要哭了。行姿立姿坐姿她都能做得很好的,她就是被她嚇怕了嘛!

    「李側妃是不服氣嗎?那不妨走幾步給老奴看看!」陳嬤嬤又道。

    寶盈趕緊照做。

    「昂首!挺胸!收腹!」

    「目視前方!下巴抬起!」

    「肩膀打開!」

    陳嬤嬤的聲音卻不停傳來。

    寶盈原本一直走得好好的,可被她不停盯著,都忘記到底該怎麼走了。緊張到極點,甚至都開始同手同腳。

    她看著陳嬤嬤,汗都出來了。

    陳嬤嬤卻始終冷冷的盯著她,「李側妃以為自己已經走得夠好了嗎?您要學得還多著呢!還是那句話,您現在已經是雍王府的側王妃,不再是平常的千金小姐!您以後有得是時候出入宮廷宴會,若是還像今天這樣子,雍王爺的臉面就全給您丟盡了!莫怪老奴嚴厲,李側妃今日要是不走好,就一直走著吧!」

    「是!」寶盈不敢辯白,只收住委屈,一步步的繼續走起來。

    她可以走好的!只要她沉下心來,她就可以做好的!小時候她走路撇腳,不也是硬生生的被母親逼著改了過來了嘛!

    而她下定了決心,也不再犯錯誤,只按著她所說的越走越好。

    陳嬤嬤卻依然不滿意,「李主子,您知道您現在走得像什麼樣嗎?您就像是一塊木頭!身為女子,體態優美是應該的!」

    寶盈咬牙,她一定會改掉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陳嬤嬤一直不喊停。寶盈走得頭暈眼花,卻依然咬牙堅持。

    陳嬤嬤終於喊停,「李主子已經多有進步,還請繼續保持!接下來,老奴便繼續將『言』這一字!」

    寶盈停住,也不敢坐下,只跟她面對面站著,聽著她的教導。她也不敢馬虎,一個一個字的全聽進了耳朵裡,然後深深的記在了心上。

    她知道她不能錯,一錯就更慘了。

    時間很快的過,太陽漸漸西斜。陳嬤嬤還在說著,寶盈經過一番折騰,肚子卻不可克制的餓了起來。可是她也不敢說,想著等時候到了,陳嬤嬤自然會放她回去的。所以她只是越來越用心,一丁點錯都不去犯。

    陳嬤嬤看著她完好的表現,倒當真是沒法再挑剔了。

    肚子餓的快要吃不消了,陳嬤嬤終於停了下來,「時候不早了,李主子就在這用膳吧!」

    啊?要在這?寶盈驚疑。

    「用餐禮儀也是重中之重,老奴不看著,怎麼知道主子到底如何!」陳嬤嬤卻道,「老奴已經命人把主子您的晚膳取過來了,這就擺上吧。」

    寶盈也不敢再說什麼了,只是連連應是。

    晚膳很快擺上了桌,寶盈坐下,手中的筷子卻彷彿有千金重。陳嬤嬤站在了邊上,虎視眈眈的,她都不敢輕易下筷。

    可她到底是餓慘了,所以面對著半桌的美味佳餚,還是一筷筷的吃了起來。

    地方雖然變了,東西還是一樣好吃的,她的六菜兩湯,一個都沒少。

    當然了,她也時刻謹記著陳嬤嬤還在邊上看著,所以吃得那叫一個規矩,那叫一個小心。

    可是陳嬤嬤看著,眉頭還是越皺越緊。

    六菜兩湯,都快被她吃得差不多了。

    「李主子,您平時都這麼吃飯的嗎?」等她吃到一半,她終於忍不住開口。

    寶盈將包在嘴裡的飯嚥下,抬起頭目光閃閃的回道:「是啊。」

    陳嬤嬤的表情立馬就變了,「李主子,用餐禮儀是有講究的,吃多吃少也是有講究的!先太妃娘娘在世時就曾說過,女子暢飲暢食,就如同酒桶飯桶,徒增人笑話!您在家時無人知曉,可是到了人前,不是惹人恥笑!所以老奴鬥膽,還請李主子您減餐慎食吧!」當年先太妃娘娘,可是淺嘗輒止,哪如她這樣,整個盤子都將要一掃而空!

    吃飯都要管啊!寶盈聽著,卻是整個人都要趴下了。看著手中的飯碗,更是覺得委屈。她才只吃了一碗飯啊!而且,雖然給她拿來的數量不缺,可是份量卻少了,迎春她們知道她容易餓吃得多,每次都會多拿一些,這裡的人可不知道!現在她吃了這麼點,根本沒吃飽呢!

    可是陳嬤嬤卻偏偏端出了先太妃娘娘。

    寶盈一腔委屈沒處訴,臉都皺成了一團。

    她什麼都可以做得好好的,可是吃不飽,她真的會很難過的。

    「依老奴的意思,主子您減餐慎食就從今天開始吧!」陳嬤嬤卻又道。

    「嬤嬤……」寶盈眼中滿是哀求。

    陳嬤嬤卻渾然不理,「老奴也是為了您好!」

    「……」寶盈撇撇嘴,就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丫鬟將她吃了一半的晚膳撤了下去。

    她都快要哭了!

    「今天就到這結束吧,明天一早您再請過來,老奴會為您備好早膳的。至於回去後,主子也請克制住,晚膳之後不應進食,食用宵夜對身體不利,老奴所知道的所有主子都是這麼做的!」

    「是。」寶盈無濟於事,一點都沒瞭解脫的喜悅了。

    嚶嚶嚶。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3:36

第31章 皇叔回來了
   
    一出了瑞福院,寶盈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下來。

    迎春見到她出來趕忙迎了上來,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又仔細詢問著。她在外面等了整整一個下午,就怕她在裡面遭受什麼不測。陳嬤嬤的院子於她來說,無異於龍潭虎穴。

    寶盈怕她擔心,只說沒事,至於讓她少吃飯什麼的,她更是沒好意思開口——她也知道她確實比別人吃得多些。

    迎春確認了幾遍,終於放下心來。回到永和苑,迎夏卻又是好一番詢問。

    當晚寶盈洗完了澡,早早的上了床,反正她也知道雍王爺不會來了。可是翻來覆去好一會兒,她還是睡不著。

    她好餓啊。

    可是晚膳不在自己院子裡吃的,桌上空空的,什麼都沒留下。

    她本以為來到雍王府最起碼是吃穿不愁的,哪知道有一天連飯都吃不飽了。

    寶盈翻到三更,最後趴在床上死死的頂住自己的肚子才好歹睡了過去,可是一大清早又醒過來了。

    餓醒了。

    迎夏已經回來,卻是皺著眉,「奴婢去拿早膳,可是廚房的人說瑞福院的人已經替主子拿了。」

    寶盈這才想起忘了跟她們打招呼了,忙道:「昨天陳嬤嬤跟我說過了,她讓我學習用餐禮儀呢。今天的午膳晚膳我應該也是在那用了,你們不用去拿了。」她避重就輕,卻更加沮喪。

    迎春迎夏只以為她是覺得不自由,想要為她分憂,到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寶盈收拾完就又去了正賢院。雖然她很想先去瑞福院吃早飯,可是還是先去拜見王妃要緊。

    毫無意外的,王妃依然沒有出現。

    寶盈灌了一肚子茶,越來越餓。離開正賢院後就立馬奔向瑞福院,到了門前又立馬止住,端正儀態,挺直身姿,然後走得一個舉止從容,大方得體。

    廳堂前,陳嬤嬤依然一早就等著了,見到她進來,目光一斂,將她上下審視了個遍,卻找不到什麼差錯,便只能放她進來。

    這次迎春被攔在外面的時候,寶盈回頭對她說道:「你回去好了,別在外面等了。」今天說不准就是一天了。

    迎春嘴上應了,人卻依然照舊。

    早膳已經溫涼,而且份量統統減了半。寶盈餓得心慌慌,也顧不上太多,只是全部吃完,舔了下嘴巴,依然覺得不夠。

    陳嬤嬤卻虎視眈眈,「主子,用餐時候舔嘴實在不雅,還請您立即改掉!」

    「是!」寶盈立馬精神,再也不敢分心。

    接下來又是一番嚴厲的教導,事關各種拜見的禮儀。對皇上的,對王爺的,對長輩的,對平輩的,隆重的,簡單的,各式各樣,煩不勝煩。寶盈做了一遍又一遍,腰酸腿軟,苦不堪言。

    陳嬤嬤卻始終不滿意,這裡端得不穩,那裡屈得不夠,統統成了問題。寶盈也不敢質疑,只是照著她的意思反覆更正著。一遍不行還有一百遍,反正她總是能做到的!

    可是到底飯量減了大半,早上沒吃飽,午飯亦是,所以到了下午申時過半的時候,就算使勁打起了精神,還是飢腸轆轆,餓得力不從心,於是自然又引得陳嬤嬤一陣責罰。

    寶盈蹲在那,學著三叩九拜的大禮,膝蓋都快磕破了。

    陳嬤嬤實在太嚴厲,每一步都要做到極致,一步有錯,就全部重來。

    這時,外面卻有人走了進來,「陳嬤嬤。」

    寶盈下意識的回過頭,卻見是留香苑的陳側妃來了。她感到很奇怪,陳雅君看著她,眼睛裡也閃過了疑惑。

    「您先歇一歇吧。」陳嬤嬤終於開了大恩,然後轉身又跟陳側妃說起話來。

    寶盈如釋重負的到一旁坐下,彎身揉著膝蓋,又倒了一杯茶喝著。聽了一會兒她們說的,卻也明白陳側妃為什麼來了。

    陳側妃閒著無聊,便要畫園中美景。她作畫很是講究,所畫之花的顏色都是由她親手調製,材料,便是花的本身。什麼花染成什麼色,再畫上去,便是天然天成,有禮合一。最近她缺了一味艷紅,又聽聞瑞福院裡栽了大片的虞美人,便會每天過來採摘一些。今天,已經不是她第一次來了。

    寶盈哪曾想到她還有這雅好,不由目瞪口呆,她倒是也會作畫,畫得還不算太差,可也不會費這麼大工夫去做這樣的事。

    當然,她最驚詫的還是她竟然敢來找陳嬤嬤要東西。

    陳嬤嬤讓陳側妃稍等片刻,就出去吩咐丫鬟去採摘,倒不像是介意的樣子。寶盈見陳側妃一個人乾站著,便讓她坐了下來,又給她倒了杯茶。

    陳雅君道了聲謝,看著她,沒說話,眼裡倒是有些詢問的意思。

    寶盈便解釋道:「我頂撞了王爺,陳嬤嬤在教我規矩呢。」眼睛瞅著她,很是可憐。

    陳雅君啞然失笑,半晌後回道:「嬤嬤也是為你好。」那天虎園發生的事,她自然也是聽說了。

    「嗯。」寶盈低頭應了聲,卻是有些悶。一開始她倒是覺得陳嬤嬤雖然嚴厲了點,但確實為她好,可是現在她卻不敢肯定了。

    不過過了一會,她卻又抬頭問道:「等我學好規矩了,我能上你那去嗎?我也挺喜歡畫畫的。」難得有個機會,她得跟她拉拉關係。

    陳雅君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有些訝然,轉而卻又一笑,「自然是可以的呀。」

    寶盈心中滿足,彷彿都感覺不到自己還餓著肚子了。

    只是等陳雅君一走,練習一開始,她的肚子便又開始一遍遍的提醒她。

    等到晚膳吃完,肚子依然只是墊了個底。

    之後兩天,始終如此。寶盈每次從瑞福院出來,都像是脫了層皮。

    迎春和迎夏終於感覺到她的不對勁,一問,才知她幾天都沒好好吃了。看著她明顯消瘦的臉頰,她們一陣心疼,然後自己留了些東西,使勁勸著她吃下。寶盈抵不住餓,還是吃了,可是根本無濟於事。

    寶盈還是餓,餓的睡不著覺,餓得身體虛浮,餓得頭暈眼花。

    可是陳嬤嬤,卻越來越嚴厲了。

    寶盈已經徹底看出來了,陳嬤嬤是有意折騰她呢。可是她做的一點都不明顯,而且冠冕堂皇,就算說出去,她都佔不了一個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寶盈沒辦法,只得繼續堅持。

    她想總不會一直就這麼下去的,她做到完美無缺再無一絲紕漏的時候,她也就沒有理由再為難她了,所以她只是一遍一遍的練習著。

    然而這一天,瑞福院裡卻又多了一個人。寶盈看著突然出現的靈瑤郡主,整個人都不好了。

    自從那天在虎園前發生了那些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到靈瑤郡主了。她本來以為都再也不會見到她了。

    可是想著她又頹然,雍王爺說要調查,可是他走的時候也沒有調查出什麼結果來。她覺得那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再清楚不過了,王爺放著靈瑤郡主不問,顯然是包庇了她。

    可就算是包庇了又能怎樣呢,還不都是王爺說了算。

    就是不知道她現在來這又要做什麼。

    靈瑤郡主來到瑞福院自然是聽說了寶盈被陳嬤嬤教規矩的事,這件事雖然沒有聲張,但所有人都還是知道了。好幾天了,寶盈離開正賢院就去瑞福院,做什麼,一打聽也就都打聽出來了。而靈瑤郡主前來,純粹是來看她笑話的。

    那天虎園事後,她確實是心悸的,就怕皇叔爹爹查出來,結果皇叔爹爹那一點動靜都沒有。她便想,或許是她做的太隱秘,根本沒露出什麼蛛絲馬跡。而那瓶虔羅香,她也早已處理掉了。

    等到她蟄伏了幾天,再聽到李側妃被「罰」了之後,她便按捺不住過來看了。李側妃在陳嬤嬤手下學規矩,不是罰又是什麼呢。

    她想,皇叔爹爹到底還是對她有些厭棄的。

    「嬤嬤,您看,她又做錯了。」她坐在椅子上,吃著糕點,晃著小腿得意的說道。

    「李主子那就請再做一遍吧!」陳嬤嬤的聲音又冷冰冰的響起。

    寶盈又一次蹲下身去,都快要恨死她了!

    她總算知道她來幹什麼的了!

    ……

    又是兩天過去,寶盈吃不飽,睡不好,臉上的嬰兒肥薄了,整個人生生瘦了一圈,可是每天依然還要接受彷彿永無停止的訓練。

    想著陳嬤嬤那張成天掛著的臉,她都能做噩夢。偏偏,靈瑤郡主還每天陰魂不散。有天不知道她說了什麼,瑞福院的丫鬟給她拿來的膳食裡甚至都快沒了肉。

    她真的快要餓哭了。

    她不怕苦,也不怕累,陳嬤嬤說什麼都照做,可現在這樣她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她突然間好想雍王爺回來,她想如果他回來了,她去求求情,或許他就可以饒過她了。雖然是陳嬤嬤在教導她,可一切都是他吩咐的啊!

    而這一天,當她醒來時,她甚至都沒能爬起來。渾身都疼,好不容易下來,走路都有些不穩。

    迎春在給她穿衣服時,發現腰間明顯寬出的一截,忍不住又道:「「主子,您就不要再去了!陳嬤嬤這是存心為難您!」

    迎春也道:「就是,主子您不要怕,您要不去,她能拿您怎麼樣!」她這次也是不管了。

    寶盈也是一點都不想再去了,可是不去了,陳嬤嬤只怕又要找到理由責罰她了,到時候再到雍王爺那邊告狀,她就慘了。

    「這樣吧,我今天再去一次,我跟陳嬤嬤好好說說,讓她明天准我一天假,我就說我快要生病了好不好。」最後,她這麼道。

    迎春迎夏一想,也只能如此了。這次兩人也一起跟上,她們想好了,等過了半個時辰,她們就進去,就說主子身體不好還請嬤嬤網開一面,就算她要責罰她們也認了!

    寶盈到了瑞福院,卻是有些遲了。陳嬤嬤板著個臉,就又是一副問責的樣子,「主子對老奴當然不要守時,可是如果對別人也這般那只怕就有失禮數了!」

    寶盈連忙致歉,然後跟著走了進去。

    迎春和迎夏在後面恨得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

    進到廳內,早膳已經擺好。寶盈看著清粥小菜,突然間卻沒了胃口。她餓了幾天,身體虛到極致,反而已經沒了胃口。

    陳嬤嬤看她吃得緩慢,便又道:「主子既然不想吃,那便讓人撤了吧。」

    寶盈想要努力讓自己吃一點,可吃了一塊綠豆糕,只是覺得噁心,所以又只能由著丫鬟撤了下去。

    「時候已經不早了,主子還是早些開始吧。勤能補拙,主子您多加練習,才能把一切做到最好。主子您的跪安禮依然尚有欠缺,今日便再練習一下吧。」

    寶盈聽到跪安禮,都已經怕了。這個禮節她都已經習了千八百遍了。

    「嬤嬤,我今天有點不太舒服,我們能先不學這個了嗎?」她都能感覺到,自己一旦跪了下去,都不定能爬起來。

    陳嬤嬤聽到這話,卻是眼睛瞇起,「學習宮廷禮儀確實辛苦,但是因此而畏懼,那就不是一個側王妃應該做的事了!不過主子既然開口,老奴自然沒有話說。老奴看您今天走路又開始彎腰弓背,顯然又是忘了三姿儀態,那麼便先從站姿再開始練起吧!」

    寶盈聽著,腿都發顫了,所謂學站姿,那就是要筆直的站著,一動都不能動。可是再怎麼樣,也比跪安禮好吧。她想著,又點了點頭。

    她身體難過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陳嬤嬤站立在那,也是握著手,一動不動。她學站姿的時候她也會這麼站著,她站多久她也會站多久,從來不會讓人覺得是刻意為難她。

    可是寶盈原來還能堅持著,到今天站了沒一會,她就沒法保持挺立了。肚子裡痙攣一般的疼,後背也是一陣一陣冷汗的出。

    「嬤嬤,我能休息一下麼?」她小聲哀求著道。

    陳嬤嬤卻沉聲說道:「這還不到半刻鐘呢!」

    「可是我真的吃不消了。」

    「李主子!您還請不要怪責老奴嚴厲,這一切都是為了您好!」

    「可是……」寶盈想要說話,一陣暈眩卻襲來,她的身體就是一下搖晃。她的腹內突然又是一陣劇痛,然後有什麼東西就嘩啦啦的流了下來。

    彼時,外面迎春看著時間過去憂心不已,最後也顧不得什麼時候了,咬著牙就衝了進去。

    只是剛走到門口呢,就看到寶盈在當口站著,而她的褲腿上,一片血紅。

    「啊!流血了!」她大驚失色,就要上前。

    寶盈卻是再也支撐不住,頭一仰,整個人已經摔了下去。

    陳嬤嬤看到她褲腿上的血,臉色也是一下煞白,她想到了一個可能,整個人都驚惶起來。

    「快來人!叫大夫!」她快步出去就是大聲喊道。

    跟著進來的迎夏看到裡面的情況,卻已是哭了出來,「主子!」

    ……

    外面,一輛馬車停住,卻是祁明秀回來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3:48

第32章 皇叔發怒了
   
    祈明秀下了馬車,往王府裡走去。一個小廝匆匆忙忙走來,看到他又趕忙停下行禮。

    「怎麼了?」他隨口問道。

    小廝低頭回道:「聽說後院有人受傷流了血,陳嬤嬤差人找大夫。」

    祈明秀點點頭,又往裡走去。

    回到知非堂,將一應物事放下,便又坐下準備休息片刻,舟車勞頓,這一趟跑得還真不輕鬆。

    正要閉上眼,外面卻又傳來稟報聲。

    「王爺!」是葉平,聲音有些沉。

    「怎麼回事?」他不是那種輕易就會情緒波動的人。

    葉平回道:「剛才屬下去給永和苑送東西,卻沒見著李側妃。院裡的丫鬟說李側妃出了事,正在瑞福堂。」

    祈明秀的神經就突然繃了一下,恍然想起剛才那小廝說的話,便又立馬站起往外走去。

    瑞福院裡,已經炸開了窩。永和苑的幾個丫鬟都趕了過來,其他院裡的也都聞訊而來。

    迎春強自鎮定的給寶盈換衣,手卻抖個不停,迎夏忍住了哭,眼中卻滿是狠意。

    陳嬤嬤站在邊上,依然臉色發白。大夫還沒有來,她心急如焚。

    「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這時身邊的丫鬟跑了進來稟報,她臉色一沉,趕忙走了出去。

    外面青石路上,祈明秀闊步走來,臉色凝重。待看到邊上圍了這麼多人,臉色瞬間又是難看幾分。

    陳嬤嬤已經迎了上去,「王爺!老奴我有罪!」說著已要跪了下來。

    祈明秀一手拉住她,「到底怎麼回事?!」

    陳嬤嬤眼睛通紅,「老奴今日依然如常教導李主子,誰知她突然身體流血暈倒!至今人事不省!老奴未能照看好李主子,還請王爺降罪!」

    祈明秀沒有聽她再說什麼,只是一腳跨進門檻走了進去。

    迎春迎夏這時才發覺他來了。迎夏立時站起,迎春卻撲簌簌的滾下淚來,「王爺,您看看我家主子吧!」

    祈明秀聽著心猛地一沉,上前一看,更是整個人驚愕了。

    這還是原來的李側妃嘛!面容消瘦,眉頭緊皺,憔悴不堪!這才走了幾天,她怎麼就變成了這樣!簡直判若兩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厲喝道。

    迎夏含淚看向陳嬤嬤,卻是咬著牙,一字不發。

    祈明秀沒有回頭,陳嬤嬤卻依然感到一陣腿軟。

    迎春又哭著道:「王爺,我們家主子流了好多血,把褲腿都給染濕了!」

    祈明秀瞬間明白了什麼,腳步竟是一個踉蹌。半晌後他回頭怒道:「大夫呢!為什麼還不到!」

    說著將腰牌解下,「莫青!去請太醫!」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這時外面又傳來一片呼喊聲。

    迎春趕忙站起放下床上的帳子,然後又抹去淚水站到一邊。

    大夫看到雍王爺竟然也在,心中一凜,可是還沒來得及招呼,卻又聽到他喝道:「快去!」

    大夫不敢耽擱,趕緊走到床邊把脈問詢。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祈明秀更是死死盯著他把脈的那隻手。原來是珠圓玉潤,現在卻如此纖細不堪。

    大夫如芒在背,汗都滋了出來。而查詢完,他便趕忙又站起回道:「回稟王爺,床上之人只是體虛氣弱,並無大礙!她突然流血,也只是葵水到至的緣故!」

    這話一說,在場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陳嬤嬤只覺自己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扶著椅子差點沒軟下來。

    祈明秀面上不顯,緊攥著枴杖的手卻也稍稍鬆了些。

    這時,莫青也將太醫帶至。快馬加鞭趕至,年邁的王太醫身子骨都快要顛散了,卻也不敢抱怨,只是正了正帽簷就又向祈明秀行禮。

    祈明秀卻又道:「麻煩王太醫給府內之人診察一番。」

    王太醫趕忙應是。在床前坐下,捋鬚扶脈,一番診察下來,卻也跟之前大夫所說的無異。

    可是突然間,他臉色一沉,又道:「不對。該女子不僅身虛體弱,更有中毒之症!」

    這話一說,滿堂駭然。

    怎麼又會是中毒?

    祈明秀的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王太醫仔細摸了遍脈,又將剛才換下的血衣檢查了遍,臉色凝重起來,「確實是中毒了!中的是冰芯草的毒!該毒性極寒,女子服下,將會不利受孕!此子葵水如此之多,也是受了冰芯草的影響!」

    這番話如同平地驚雷,將所有人都炸得個魂飛魄散!

    不易受孕,這顯然就是蓄謀的陷害!

    那這下毒之人又會是何人!

    「此子中毒跡象並不明顯,應該就是在這幾天裡的事情。」王太醫又道。

    迎春突然上前,「那請問您,這毒會是以什麼方式下的?吃的?還是聞的?」

    王太醫思忖片刻,篤定道:「應該是吃的,或者喝的!」

    迎春便一把朝祈明秀跪了下來,「王爺!請您一定要為我家主子做主啊!自您離開以後,主子的所有膳食可都是在瑞福院裡用的!」

    陳嬤嬤也一把跪了下來,「王爺!老奴伺候了您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更是一直期盼著能抱上小主子,老奴又怎麼會陷害李側妃!王爺請一定要相信老奴啊!」

    瑞福院其他的丫鬟也一起跪了下來,「王爺!李側妃在這裡吃的喝的都是有定數的!三餐皆是從後廚拿的,中途未曾假手他人!喝的茶也是西井裡的水,所有人都一樣!除此以外再沒有其他了!」

    也就是說,李側妃不可能是在瑞福院中毒的!

    王太醫走了一圈,卻突然將目光落在桌邊那個茶壺上。他打開一看,又湊近一聞,凝色回道:「冰芯草的毒就下在了這裡!」

    「啊!」瑞福院所有人都驚呼出聲。

    陳嬤嬤回神,立即又道:「王爺!老奴冤枉啊!」

    身邊的丫鬟也回道:「是的王爺!李側妃平常確實是喝這個茶壺裡面的水,可嬤嬤她也是喝這個裡的水啊!」說到最後,她卻又突然停下。嬤嬤喝了又能怎樣,她又不會再生孩子了!

    其他人也統統察覺到了這裡的關鍵,臉色紛紛好看起來。

    陳嬤嬤心如死灰,可依然喊道:「老奴冤枉!」

    王太醫想到什麼,卻又說道:「或許是別的人下到這裡也有可能……」

    這句話瞬間讓陳嬤嬤看到了希望,她眼神炙熱,力呼道:「王爺!靈瑤郡主這幾天也一直會來老奴的院子啊!」

    為了洗脫嫌疑,她也顧不得什麼了。

    「不但是靈瑤郡主,就是陳側妃也是來過幾趟的!」

    「把她們都帶過來!」祈明秀聽著,當即又沉聲下了令。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4:00

第33章 皇叔發飆了
   
    陳側妃和靈瑤郡主很快被請了過來,靈瑤郡主面色驚惶,陳側妃卻只是目露疑惑。此番對比,眾人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聽明把她們叫來的原因之後,陳側妃雙眸靜下,神色變得淡然,靈瑤郡主卻是已經像是受了驚嚇一般哭了起來,「皇叔爹爹,李側妃不是我害的!靈瑤怎麼會害她呢!什麼冰芯草,靈瑤更是聽都沒聽過!皇叔爹爹,您一定要相信我!」

    粉雕玉琢的一張臉,瑩瑩掛淚,又是委屈又是可憐。

    祈明秀以往禁不住她哭,現在卻只是冷冷的看著她。

    她這副樣子或許是受了冤枉之後委屈又著急的辯白,可或許,也不過就是做賊心虛想要遮掩過去!

    陳嬤嬤已經被扶著站了起來,她看著靈瑤郡主道:「郡主,老奴雖然一直盼著王爺能生下一兒半女,可也同樣視您做親孫女般看待!您怎可以如此陷害李主子!又怎可以如此陷害老奴!」

    她原是個老人,也不該跟一個小孩計較,可是現在為了撇清自己,她也顧不得了。

    「我沒有!我根本沒有陷害李側妃!又怎麼會陷害你!」靈瑤郡主見她竟把矛頭如此明顯的指向自己,頓時又急了,她頭一轉又看向陳雅君,指著道,「你們不是說陳側妃也來過瑞福院的嘛!為什麼不問她只問我!」

    陳雅君聽著她的話,面無表情的回道:「妾身過來時也是喝過這茶壺裡的茶的,我若是想要害李側妃,豈不是連自己也害了。」

    雖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卻是再有力不過。害別人不利受孕的同時也害自己不利受孕,她是王爺剛迎進門的側王妃,是再年輕不過的女子,這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她圖什麼。

    才正是因為此,聽說發生了什麼事後,她反而淡然起來。

    陳嬤嬤也正是知道了這點,所以剛才只是攀上了靈瑤郡主。

    靈瑤郡主聽到這話卻是根本不信,「你又不被皇叔爹爹寵幸,就算喝了幾口又能怎樣!」

    陳側妃終於微微變了色,卻也沒再說什麼,只是身子一側避了過去。

    打人不打臉,靈瑤郡主卻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狠狠的煽了她一耳光。也虧得是她涵養好不跟她計較。

    有些人看著她的目光開始變得異樣,原來都覺得靈瑤郡主天真無邪再可愛不過,誰曾想到她背後還有這麼刻薄的一面。

    陳嬤嬤跟前的丫鬟看不過去,站出來道:「太醫說了,冰芯草極毒,哪怕只是喝上幾口都會影響極大。」

    陳側妃現在沒寵,誰知道以後有沒有寵呢!子嗣對深宅大院的女人有多重要,誰會拿此開玩笑!

    靈瑤郡主被噎住,再沒法再辯駁,卻又不想就此被認定,嘴一抿,便又攀咬道:「就算不是陳側妃,也有可能是你們自己幹的來陷害我的!你們瑞福院幹出了那樣的事!被抓住了就來陷害我!你們就是欺負我一個小孩子!」

    說著跑到祈明秀跟前,抓著他的衣袂就道:「皇叔爹爹,真的不是靈瑤幹的!是她們污蔑我!欺負我!皇叔爹爹!」

    「走開。」然而,祁明秀卻只是冷冷的說道。

    靈瑤郡主的手頃刻間就僵住了,她抬起頭,眼淚奪眶而出,「皇叔爹爹!」

    陳嬤嬤又已說話:「靈瑤郡主,您說是老奴幹的,那請問老奴為什麼要這麼做!老奴跟李主子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做這麼惡毒的事!更何況,老奴從小跟著先太妃娘娘,也看著王爺從小長大,說句逾矩的話,老奴一直把王爺看作自己的孩子,我又怎麼會害他子嗣!老奴來到這雍王府十幾年,無時無刻不盼著王爺能早日開枝散葉,如今王爺寵愛李側妃,老奴盼都盼不急,又怎麼能害她!」

    陳嬤嬤說著,已是老淚縱橫。

    靈瑤郡主恨極,卻又不知道如何應對,好半晌後,才忙又回駁道:「你說你跟李側妃無冤無仇!那我也跟李側妃無冤無仇啊!我為什麼要害她!」

    她說得理直氣壯,然而在場所有人看著她的眼神早已是變了。

    真的無冤無仇嗎?未必吧。以前他們不會想到,可是剛才看著這一切,每個人的心中都留下了疑惑。

    原來在他們的眼裡,靈瑤郡主善良有禮,乖巧可愛,又長得像花般美麗,她甜甜軟軟的叫著你的名字時你的心都能化了,都恨不得將她摟在懷裡疼愛,可是現在呢?針鋒相對,言辭激烈,咄咄逼人,這還哪像是先前那個軟綿綿的可愛小郡主?她的反應她的回答,也根本不像是一個純真孩子應該有的!

    這不是一個年幼懵懂的純真小白兔了,倒像是一個經過無數勾心鬥角看透無數陰謀陽謀的有閱歷有心計已經初嗜血肉的狼崽子了!

    於是所有人不得不想了,那她之前是不是一直在故意遮掩,而虎園那件事,也是不是當真是她故意為之。

    虎園那件事發生後,所有人揣測紛紛,可無一人懷疑到她身上。誰會故意在自己身上抹上東西引誘老虎來撲呢,就算是苦肉計,可也不該是她這麼小的孩子能夠想得出來的啊,當時她們所有人都以為,這是暗中有人栽贓陷害,栽的是誰,害的是誰,不言而喻。

    虔羅香雖然大漠獨有,京城藥店卻也能買到。而當時,李側妃可是一人獨寵,而靈瑤郡主也是王爺的心肝寶貝。倘若因為靈瑤郡主出事李側妃失寵,那她們可就又有機會了。所以當時,她們雖然暗中走動,私底下卻是彼此懷疑著。

    可是現在,她們不得不推翻了自己原來的猜測。靈瑤郡主如此有心計,想出那番苦肉計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她也沒受傷,畢竟如果讓李側妃失了寵,她也有利無害。事實上,這裡每個人都不得寵對她來說是最好不過的一件事了。

    王爺沒有自己的孩子,自然將她百般疼愛,可是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她還會像現在這樣嗎?

    就是沒有孩子,只是本身受寵,只怕也是大大影響了她的地位。王爺可曾送過她虎崽?王爺可曾單獨為了圍了個園子!就是王爺的書房,她又可曾進入過?

    沒有人競爭,自然沒有危機,可一旦有了競爭,如此年少就又有如此心計的她會不會因此使出什麼手段?而虎園之事發生後,李側妃除了罰去學習規矩完好無損,她又會不會不甘心然後記在心上,然後,再找機會?!

    無冤無仇嗎?就目前來說,最跟李側妃有冤仇的也就是她了!

    所有的面紗被撕開,一切豁然開朗。每個人心中也為之一怕,幸好現在發現的早,要不是李側妃垮了,誰知道誰還會是第二個!

    靈瑤郡主看著眾人紛紛目露嫌惡避開了她,心不停往下沉,她自己也意識到了,她怎麼會跟李側妃無冤無仇呢。

    這時,陳嬤嬤的聲音又想起:「那老奴就問一句,李側妃每日在瑞福院習練的時候,您也每天跟著過來又是為什麼?您跟老奴說是也想跟著學學規矩,可是您當真學了嗎?」

    一句話,彷彿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所有人心中最後的那點疑慮蕩然無存,而靈瑤郡主也是瞬間垮下。

    她是去落井下石的,可是她能說嗎?她說了,就更是應證了她對李側妃有懷恨之心了。

    可是她不能認,什麼都不能認!

    靈瑤郡主又轉頭抱住祈明秀,「皇叔爹爹!她們都胡說!我沒有說要跟著學規矩!我只是說悶得慌想待在那玩玩!嬤嬤她胡說!她冤枉我!」

    「你!」陳嬤嬤當真氣急,她萬萬沒想到她會如此信口雌黃顛倒黑白!

    「夠了!」祈明秀卻打斷了靈瑤郡主的話,他拎起枴杖揮開她的手,冷眼看著她,「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做過些什麼嗎?我曾經確實喜歡你,也願意縱容你,可是你做了太多不該做的事!」

    靈瑤郡主從未見過他如此疾言厲色,更何況又如此厭棄的把她打開,禁不住後退一步,小臉上滿是驚惶。

    祈明秀居高臨下,「傅靈瑤,不要總是自以為聰明,你蒙蔽得了一時,卻蒙蔽不了一世。你曾經討過我不少歡心,很多事情我都不跟你計較,可你萬萬不該恃寵而驕,得寸進尺!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故意將李側妃帶到白嬈樹下嗎?你以為我就當真不知道你把虔羅香埋在了哪裡嗎?」

    莫青已經將一個瓶子遞上,祈明秀接過就是扔在了她的跟前。

    靈瑤郡主看著地上那個熟悉的小瓷瓶,瞬間面如土色。

    祈明秀卻又道:「你不用著急,冰芯草的瓶子我也會給你找到的!」

    靈瑤郡主猛地一下就抬起了頭。

    祈明秀眸色陰沉,「我顧念你自小成長的環境一直既往不咎,以為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讓我一直寵著你。我可憐你,不跟你計較,你這麼循規蹈矩下去,我也願意給你謀一個好的前塵,可你萬不該生出這歹毒的心思!如今我再容不得你,你給我滾回你的大漠去!」

    「皇叔爹爹!」靈瑤郡主卻突然又撲過來抱住她的腿,「靈瑤承認,虎崽的事確實是我做的!可是冰芯草的毒根本不是我做的!皇叔爹爹!你不要趕我走!我不要走!靈瑤以後會聽話的,再不會跟李側妃作對了!皇叔爹爹您原諒靈瑤吧!」

    她不要回去!不要回去!漠西那麼小,她好不容易出來了!她還要嫁給大燕國的三皇子!還要做大燕國的三皇妃呢!

    她不要回去,家裡那麼多兄弟姐妹,她娘死得早,她就這麼被趕回去了,她還能有什麼好下場!

    「皇叔爹爹!你不要趕靈瑤走!不要趕靈瑤走!靈瑤跪下來求您了!」

    「滾!」祈明秀卻只是一聲厲喝,側身就避開。

    靈瑤郡主撲空,跪倒在地,滿臉是淚水。又驚又怕,又羞又辱,她突然就大喊道:「你這麼對我難道不怕惹怒我父王嘛!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跟我父王有什麼交易!」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祈明秀的臉上瞬間就陰晴不定起來,他像看一個再可笑不過的螻蟻一樣,嗤笑道:「就算我有事要擺脫你父王,可你信不信,我要捏死你,你父王屁都不敢放一個!」

    靈瑤郡主看著他眼中的冷光,徹底感覺到一種刺骨的冰寒。她再也說不出話,只哇得一聲就哭了起來。

    那天她確實偷偷聽到他跟父王說什麼的,可是她根本沒有聽清。她只想著束縛他一下,誰知道結果會是這樣。

    而這時,葉平已經趕了回來,他的手上多了一個瓷瓶,「王爺!找到了!」

    祈明秀冷冷的看了地上的一眼,再不願多說,「帶走!」

    「皇叔爹爹!你饒了我吧!你饒了我吧!」靈瑤郡主掙紮著,哭求著,可很快,一塊帕子卻又堵上了她的嘴。

    王爺現在只怕是恨死她了,哪還敢讓她多聒噪。

    靈瑤郡主被帶走,很多人眼中閃過了慶幸。

    陳嬤嬤一直緊握著的拳頭鬆了開來。

    陳側妃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卻是冷冷的笑了下。

    等到回去,經過文瀾院時,她又輕輕的掃了一眼那個不易察覺的角落。

    那個角落裡,有塊土剛剛被翻了一遍。

    ……

    當天夜裡,永和苑燈火通明。

    李側妃遲遲未醒。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4:11

第34章 皇叔要陪吃
   
    永和苑裡,寶盈還在昏睡著。祁明秀站在邊上,靜靜地看著。下午時候她就已經被送了回來,王太醫說她申時應該會醒,可是現在都快戌時了,她依然未醒。又將王太醫請了過來,卻說她現在脈象漸穩,只是太過疲勞而睡熟了。什麼時候醒來,卻是要等她自己恢復了。

    莫青送回王太醫,又回到了永和苑。

    「王爺,王太醫已經回去了,屬下等了片刻,一併將他給陳側妃制好的藥丸帶了回來。」

    上午時候王太醫要走,王爺突然對他丟了句「把王太醫帶去留香苑看看」,他帶了過去,王太醫一查,說陳側妃的毒不如李側妃的深,清上一個月,再慢慢調理,應該沒無大礙。他給她開了方子,又回去給她配上一副清毒的藥丸。

    想著他將王太醫領到留香苑說這是王爺的吩咐時她們的樣子,他就禁不住又有些感慨。她們一個個欣喜若狂的,就是一向淡然的陳側妃也有些動容。

    整個後院的女人,只怕都在盼星星盼月亮的盼著王爺來,現在知道他不會來了,於是稍微一點點的惦記也足以讓她們感恩戴德。

    祈明秀聽著他的回稟,卻是沒太大反應。

    沒一會兒,葉平也回來了,「王爺,郡主已經出了城,現在只怕已到十裡坡了。屬下已經吩咐下去,連夜趕路,不得耽擱。」

    「嗯。」祈明秀垂下雙眸,眼中卻是掩不住的厭棄。

    去年他來到漠西,看到她小小的一個人在花間跳舞,覺得她當真是漂亮至極,後來接觸之下,也是天真爛漫,冰雪聰明,讓他止不住的就對她發了善心。他之前從無養育子女的念頭,看著她,他卻想著如果能有一個像這樣的也不錯。

    後來他回大燕,她嚮往,他便乾脆將她帶了一起回去。他給她安置在了離他最近的文瀾院,又讓人將她的衣食住行全部備齊,他視她為一個寶貝,不介意花費更多的精力和耐心。

    可是接觸的越久,瞭解的越多,那些美好的幻象就漸漸破滅。她有她的小聰明,也有她的小心思,她並沒有一開始表現出來的那麼天真無邪,有的只是越來越多的勢利和算計。

    除了一張臉,她簡直判若兩人。

    可是儘管如此,他也依然收留著她。宮廷出來的人又有幾個是良善,她刻意遮掩,他也不過是想的太過天真。

    她依然竭盡全力的討他歡心,他曾經也確實因她歡喜,那麼這樣也就夠了。

    他可以將她當作寵物一樣養著,反正耗費些金銀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損失。

    所以後來她寫信要來,他沒有拒絕,依然如答應過的那般,出城迎接。

    可是後來所看到的,只是隨著年齡增大而越來越厲害的心機手段,他厭惡,卻忍耐,直到最後終於踏破底線……

    曾經他多麼喜歡她,現在就多麼厭惡她,多聽到她的一聲名字,也覺噁心。

    葉平察覺到他的神色,連忙退了下去。王爺難得有如此情緒外洩的時候,靈瑤郡主確實觸到了他的逆鱗。

    害己王爺還能饒過,害人卻是再容不得,更何況他最後竟然還想著威脅他,真真就是找死!

    屋內又恢復了寂靜,祁明秀依然轉身看著床上的寶盈,只是神色晦暗,難辨陰晴。

    迎春和迎夏在邊上候著,屏息凝神,心裡都是波濤洶湧,不得安寧。

    她們一直在等,等著王爺過問。

    她們家的主子變成這樣,不是一個冰心草就能害得的!

    可是王爺不問,她們就不能說,陳嬤嬤不比靈瑤郡主,她可是跟了先太妃娘娘跟了王爺幾十年的老人,王爺素日裡對她的尊重有目共睹,她們不敢輕易挑釁!

    而在許久之後,祁明秀終於開口,「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王太醫說她是因為太過疲勞而熟睡,可是究竟能累到什麼程度,她才會一直睡去,怎麼喚都喚不醒。

    迎春聽到他終於發問,眼睛都紅了,她跪下就道:「主子每日習練得勤,不到辰時就出了門,直到酉時過半才會回來,她就想早日學好能讓王爺您滿意!王爺您看,主子的手掌破了皮,她的膝蓋也都已經磕破。」這些話她早已在心中模練了一百遍!

    迎春掀開被子將她的褲腿小心捲起,膝蓋上,果然一片觸目驚心的淤青。

    可是就是王爺過問了,她們也不能說一句陳嬤嬤的不是。

    祁明秀盯著那片傷痕,嘴唇卻是抿緊了,這得習練到何等地步才能受到這樣的傷。他當初不過是想讓陳嬤嬤稍微教導一番而已。

    還是他當時心中有微詞,便忽視了說一句該有的輕重?

    「而且,主子不但每日習練辛苦,就是三餐也都沒能吃上一頓飽飯。」迎春跟著又哽咽著說道。

    祁明秀抬起頭,眼中閃過驚訝。

    迎春又道:「陳嬤嬤說,女子不該暢飲暢食,我們家主子怕給您丟臉,就再不敢多吃。她每頓只能吃平常四份裡的一份,又如何能扛得住?主子怕我們擔心,還不敢告訴我們,要不是奴婢們發現她半夜餓的睡不著早上起來走路都打晃,奴婢們只怕都被她瞞了下去!」

    「為什麼不看著點你們主子?」祁明秀沉聲道。

    迎春眼淚落下,「奴婢們也想跟進去的,可是嬤嬤說了,只有沒人在了,習練才能專心!」而至於吃的,一日三餐皆是拿去瑞福院,這裡又能餘下什麼。

    祁明秀拳頭握緊了。別的尚且不說,他可根本不會相信她會不願吃東西。每次肚子餓了,她都會很難過。

    而她平生最怕的,就是一個餓了。

    那她為什麼不吃,原因還不清楚嗎?她素來膽小,陳嬤嬤又素來嚴厲,更何況她還搬出了母妃來。

    女子不該暢飲暢食,他又如何不知道是誰說的呢?當年她不甘皇后之下,可是一直拿皇后體態發福來譏笑她。

    可是結果又能如何,皇后直到新帝登基才薨逝,而她的母妃卻早於先帝駕崩就已經去了。

    皇后待他們不薄,也一直說,能吃是福。

    而陳嬤嬤素來尊崇母妃,恪守她的行為準則,便將能吃定成了罪。

    祁明秀不用想像就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就是再想吃,可在陳嬤嬤面前,她也只能忍下了,然後一日日餓著肚子不停習練,直至身體最後垮下。

    迎春也已經說道:「就說今天早上起來時,主子就已經不大好了,奴婢們想要勸她歇一天,可是她怕嬤嬤不高興,又怕您不高興,就還是掙紮著起來。到了瑞福院,陳嬤嬤想要讓她重習跪安禮,主子怕自己吃不消,就向嬤嬤求情,嬤嬤便讓她重習站姿,可站了還不到半刻鐘,主子就再也堅持不住倒了下去……」

    迎春說到這裡,已是泣不成聲。迎夏也跟著流淚不止。

    祁明秀心裡突然不是滋味起來,他從未想過要對她這麼嚴厲。

    「嬤嬤,我餓。」這時,床邊突然傳來了虛弱的一聲。

    「主子,主子。」迎春先行察覺,趕忙撲了過去。

    祁明秀也上前,迎春趕緊讓開了位置。

    寶盈被喚了好幾遍,終於慢慢睜開了眼睛,而她第一個看到的,便是就在面前的雍王爺。

    她的眼淚就突然撲簌簌的掉了下來,「雍王爺,我想吃飯。」

    嗚嗚嗚。

    她以後可以很聽話很聽話,不會再惹他生氣,可是她真的不要餓肚子了。

    祁明秀聽著,一顆心突然就揪了起來。

    沒有埋怨,沒有其他,只有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要求。

    迎春替她擦拭著眼淚,「主子,沒事了,沒事了。王爺回來了,您不會再餓肚子了,您看,他還給您帶回了脆餅。」

    脆餅一早就被送了過來,她一直放在床邊櫃子上,就等著她醒來後看到能高興一點。

    然而寶盈看著那灑滿芝麻的餅子,卻突然哇得一下乾嘔起來。

    ……

    合豐院裡,莫青一早前來稟報。

    「李主子依然吃不進什麼東西,除了最寡淡的米湯,看到什麼都是直犯噁心。屬下已經照您的吩咐請來了王太醫,王太醫診治過後說是李主子餓得太久傷了腸胃,得慢慢調理。不過王太醫也說,這件事情不能拖得太久,一旦形成了習慣,腸胃越來越虛,就會越來越不願進食。所以還得抓緊時間讓李主子激起食慾。」

    他簡直不敢想像,李主子先前是被餓成了什麼樣子。

    祁明秀聽了半晌,卻是默了,隔了好一會,才回道:「以後廚房內準備的所有吃食都給她準備一份。」

    頓了頓,又道:「中午我過去一道用膳。」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4:23

第35章 皇叔話好多
   
    祈明秀剛說完,外面卻傳來葉平的回稟聲,「王爺,陳嬤嬤來了。」

    祈明秀眉頭一皺,卻還是讓她進來。

    陳嬤嬤臉色憔悴,一進門卻又跪下,「王爺,老奴向您請罪來了!」

    「嬤嬤起來說話!」祈明秀說著,葉平已是上前攙起了她。

    陳嬤嬤紅著眼道:「老奴有負王爺的託福,將李主子累垮了!老奴罪該萬死,只想著早日將她教好,卻忽略了她的千金之軀!王爺,請您懲罰老奴吧!」

    言真意切,當真一副自責後悔的樣子。

    只是昨日已跪,今日再跪,卻是截然不同。

    祈明秀果然說道:「嬤嬤不必這麼說,這件事與你無關。」

    「老奴惶恐!」陳嬤嬤卻依然喊道。

    祈明秀回道:「嬤嬤請回去吧,我還有事要辦。這兩天的事還請別放在心上。」

    陳嬤嬤翕動了半天嘴唇,最終卻還是說道:「是。」

    祈明秀很快走了出去,陳嬤嬤也跟著離開,只是看著他的背影遠去,她又看向永和苑的位置,眼神裡卻是一片冰然。

    只要不是傷了子嗣,一切都不會有太大問題。她做的有理有據合法合度,頂多也就是個疏忽之罪。要不是這次她突然倒下,一切就也遮掩了過去。

    她的確是有意嚴苛的,可是她們又能如何指摘?

    只是她的突然倒下,也不知是當真如此,還是有人暗中授意。迎春迎夏那倆賤蹄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陳嬤嬤又朝著永和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冷哼了一聲就又轉身離去。

    ……

    中午時分,祈明秀果然提前回來趕到了永和苑。

    寶盈已經起了來,聽到他到了趕緊上來迎接。靈瑤郡主的事她已經聽說了,想著都有些後怕,她怎麼會料到一個小姑娘會如此惡毒,她畢竟沒有得罪過她。不過對於陳嬤嬤,她依然有些無可奈何,她針對她,彼此心知肚明,可是她無憑無據,說了也只是矯情。

    不過能夠送走靈瑤郡主,她已經足夠感激了。

    等到他跨進門檻,寶盈規規矩矩行禮,「妾身見過王爺。」

    雍王爺讓她跟著陳嬤嬤學習禮儀,她可不能再疏忽了。

    聲音卻是有些悶。

    祈明秀聽著腳步頓了下,隱約覺得不對,卻又說不上哪裡。轉頭望去,見她怯生生的站著,低著頭,也看不清神情。

    「去用膳吧。」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便只是這麼說道。

    「是。」寶盈乖順應下。

    食盒已經拿來,大大小小好幾個,全部擺出來,鋪滿了一桌。光是湯就有六道,果子糕點也是被拼了兩大盤。

    如今府裡誰不知道李側妃的事,後院的廚子也是卯足了勁想要獻上一份慇勤。

    祁明秀已經坐下用起膳來,寶盈拿著筷子卻是半天沒有動作。滿桌的美味佳餚,她卻一點沒有胃口,忍著沒嘔出來已經難得。

    祁明秀說道:「想吃什麼讓迎春給你夾。」

    寶盈應了聲:「是。」可是好半天只是舀了一勺子白粥放進嘴裡。

    祁明秀見狀,便放下了筷子,「還是吃不下嗎?」

    寶盈一下,抬起頭就道:「請王爺恕罪。」

    清淩淩的一副眸子,又是害怕又是無力,臉頰上的圓潤也沒了,只剩下尖尖的下巴。祁明秀還記得她活潑靈動的樣子,現在哪還剩下半點精氣神。

    「盡量多吃些吧。」好半晌後,祁明秀低下頭又道。

    「是。」寶盈依然只是那麼一句。而筷子握著手中好久,也依然沒有落在哪個盤裡。

    祁明秀突然也就沒有了食慾。他還記得之前她每次吃飯總是胃口很好,然後每吃一口又總會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讓人止不住的也跟著胃口大開。

    跟她吃飯是件很歡喜的事情,好像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就只剩下這一件。

    可是現在……

    用了小半個時辰,他才將一碗飯吃完,而寶盈卻只是用了小半碗白粥。

    滿桌的菜餚幾乎原封不動的被撤了下去。

    祁明秀沒有立即走,只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寶盈未敢擅動,候在一邊,靜等他的吩咐。

    「過來。」祁明秀看著她,突然開口說道。

    寶盈心中疑惑,可還是乖乖的上前。祁明秀卻一把拉過她的手將她抱在了膝蓋上。寶盈想要掙紮,一想,又不敢了。

    迎春迎夏她們已經識趣的退了下去。祁明秀抱著她的腰,感受著明顯的單薄,卻沒有多做什麼,只是問道:「告訴我,你想吃點什麼?」

    寶盈搖搖頭,眼圈卻有點紅。

    祁明秀便又無聲的歎了口氣。

    寶盈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抬頭道:「王爺,對不起,您給妾身帶回了脆餅妾身很高興,可是現在妾身真的吃不下。」

    「沒關係,你想吃,我沒可以再去買。」她當時只是隨口一句,他卻不知為何記在了心上,還特意拐了一段路去買了回來,一回到王府又命他第一時間送了過去,為的只是想讓她高興一下。

    在歸來時的馬車裡,他看著放在眼前的脆餅,都能想像出她看到時歡喜連天的樣子,甚至,他還能想像出等到夜裡她過去時,她抱著他甜甜的說「謝謝」的樣子。

    現在依然是謝謝,可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王爺,您放妾身下來吧。」寶盈見他遲遲未動,便又說道。

    祁明秀怔了下,寶盈卻已經從他的膝蓋上滑了下來。她拿起茶壺,說道:「王爺,妾身給您倒茶。」倒完,又在邊上站好。

    祁明秀終於感覺到了異樣,以前她也會小心翼翼的,可卻不會像現在這般生疏。她現在這麼站著,就跟循規蹈矩伺候他的下人一樣,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嬌俏與鮮活。

    「你為什麼要自稱妾身?」最直白的就是在這稱呼上。她以前總是直來直去的稱「我」,從不會自稱一個「妾身」,就像她總是會叫他「雍王爺」,而從來不會像別人一樣叫他一聲「王爺」。而他,也從來沒有覺得哪裡不適,好像她就該是這樣子的。

    寶盈聽他這麼一問,卻是怔住了,好半天她才悶悶道:「妾身就是應該這麼稱呼的啊……」

    祁明秀一下想到了關鍵,「陳嬤嬤讓你改的?」

    寶盈有些猶豫,可還是點點頭。

    祁明秀便吸了一口氣。他現在真是有些後悔,陳嬤嬤素來墨守成規刻板嚴明,由她教導,她便硬生生的將她扭轉了心性。

    「以後不用這麼稱呼自己,以前怎麼叫以後也這麼叫。」想著,他又道。

    「可是……」寶盈卻是猶豫,因為這些稱呼,她被陳嬤嬤罰了不少。想著那些懲罰,她的心上都能湧出陰影來。

    「沒關係。」祁明秀阻斷了她的猶豫,「以後你也不用再去嬤嬤那學習規矩了,你做的很好。」

    寶盈聽著這話,眼淚頃刻就湧出來了。她練了那麼久,做的那麼多,就是為了得到一句「你做的很好了」。

    「雍王爺,我真的很刻苦的!」她委屈的說道,眼淚越來越多。

    「我知道我知道。」她在瑞福院裡到底怎麼樣,他也已經派人打探出來,她從來不曾偷懶,也不曾抱怨,只是一遍一遍不停的練習。

    嬤嬤再怎麼嚴格,她也只是一一照做。

    寶盈哭了半天,卻又停下,像是不敢相信般,又止住眼淚問道:「雍王爺,我真的不用再去了嗎?」

    「嗯。」

    「那您跟她說了嗎?」

    「我會告訴她的。」祁明秀說著又道,「你過來。」

    寶盈見他又要想抱自己,卻只是忙又後退一步。

    祁明秀看著她。

    寶盈抽泣著道:「雍王爺您忘了嗎?我來小日子了,會把您衣服弄髒的。」

    「……」祁明秀伸出的手便僵住了。他原本還以為是她被嬤嬤教怕了的緣故。

    隔了好半晌,才又開口問道:「那能出去嗎?」

    「?」寶盈抬頭。

    「晚上我帶你出去,街上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府裡的膳食她沒胃口,就只能再想別處了。

    寶盈聽著,好生猶豫。她以前來小日子了可從來都不會出門的,可是雍王爺那麼好要帶她出去呢……

    掙紮了好半晌,她復又抬頭道:「小心些,應該也可以的吧。」她其實也想讓自己吃東西呢,吃不下東西胃裡空空真的好難過。

    「那你就先休息一會兒,到晚上我再來接你。」祁明秀又道。

    「嗯。」寶盈忙不迭的點頭。

    祁明秀看了她一眼,便又轉身走了。總算又回歸了些原來的樣子。

    寶盈目送他離去,卻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今天雍王爺跟她說了好多好多話啊!

    數都數不清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4:36

第36章 皇叔惡趣味
   
    當天晚上,寶盈一早就收拾妥當。等到天擦黑的時候,莫青果然前來回稟,馬車已經備好了。

    這次迎春也跟著一道去,寶盈身上不方便,總歸需要一個人伺候。

    馬車一前一後的走,寶盈本來以為是和迎春一起坐後面那輛,誰知道莫青卻迎著她直往前面那輛走。

    坐在祁明秀身邊,寶盈有點拘束,總怕一不小心把他的馬車給弄髒了。祁明秀卻沒什麼表情,只是將矮幾上那個八角多寶盒給她推了過去。

    「看看,有什麼想吃的。」

    寶盈有些納悶,打開蓋子一看,發現裡面分成好幾格,放著各式各樣的糖果點心,而且多是她先前沒有見過沒有吃過的。

    「這是宮裡帶回來的,慧妃做給皇兄吃的。」祁明秀淡淡的解釋道。

    寶盈聽著卻是睜大了眼睛,皇兄?那不就是皇上了!她居然吃了皇上的東西!雍王爺為了能讓她吃下東西,竟然連皇上的東西都拿來了啊!

    他真是對她太好了!

    「那您要吃一個嗎?」她趕忙拿起一個綠色的糖問道。

    祁明秀看了一眼,沒有拒絕。然而當他伸手想要去拿的時候,寶盈已經伸過來遞到了他的唇邊。

    祁明秀愣著,嘴卻張了開來。是薄荷糖,口味濃鬱,他卻只感覺到他的唇似乎觸碰到了她軟軟的帶著涼意的指尖。

    寶盈卻沒在意,喂完只是低下頭將手指放入嘴邊伸出小舌頭輕輕的舔了一下,糖上有粉,她下意識的就這麼做了。

    祁明秀看著,卻是眸色一深。

    自己再吃什麼,寶盈卻是有些為難,色彩鮮艷,造型別緻,看著都很誘人,偏偏卻沒半點食慾。但總不能辜負雍王爺的一片心意,所以她仔細挑了挑,將手指落在紅色的糖上。

    放入嘴裡,是山楂味的,還帶著些陳皮,酸酸甜甜的,倒挺好吃。

    寶盈含著,有點滿足,酸甜味流下,胃裡總算有點東西了。

    祁明秀看著她終於吃下,稍稍鬆了一口氣。

    今天下午他進宮,皇兄正跟他商談著事,慧妃卻來了,手裡端著多寶盒,說是閒來無事做了點吃的給皇上當點心。

    慧妃走後,皇兄便又照例將多寶盒遞來與他分享,原先他一直會謝絕,可是今天看到後,竟乾脆將它接了過來,只言謝過。當時皇兄還滿是驚訝,他卻只想著,或許這些東西她能願意吃上一口。

    慧妃祖上乃是糕點名家,她可是習得一手好手藝。

    寶盈吃了兩顆卻又放下,胃裡太酸,又會有些難過。

    馬車很快停了下來,卻是到了金風樓。

    祁明秀已經先行下來,寶盈看了一下,很想說不用去了,可是祁明秀已經轉身伸出手來。

    迎春正要上前,看到這副景像一下頓了下來。寶盈猶豫了下,臉一紅,還是伸出了手。

    雍王爺扶她了哎!

    雍王爺的手掌溫暖、寬大、又有力,寶盈握著下來,周圍很熱鬧,她的心卻是靜靜的,彷彿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等她一落地,祁明秀卻已收回手,又神色淡然的往裡走去。

    彼時夜色已濃,琉璃盞裡燈火璀璨,寶盈跟在祁明秀後面,翹著嘴角,心裡格外的甜。

    依然進了上次來的那個雅間。寶盈去了內室更了下衣,出來時,菜已上了滿桌。

    「想吃什麼?」等她坐下,祁明秀便問道。

    寶盈看了一圈,卻是不語。菜都是好菜,可沒一樣她想吃的。

    祁明秀也不說什麼,只是對著莫青道:「撤了。」

    寶盈剛要驚嚇,侍者已經上來將一道道菜原封不動的撤了下去。緊接著,又是一道道不同的菜擺了上來。

    祁明秀抬頭看她。

    寶盈低下頭,卻是再不敢表態。又看了一圈,她拿起一個近邊的奶香饅頭,說道:「我就吃這個好了。」

    「嗯。」祁明秀應了聲,邊上侍者卻又上來。

    頃刻,除了那道奶香饅頭,其他的菜又都換了新。

    寶盈:「……」

    這些菜都很貴很貴的!

    「雍王爺,其實咱們可以帶回去……」雖然知道雍王爺肯定不會在乎這點銀子,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心疼。

    祁明秀便又對莫青說道:「打包帶走。」

    「是!」莫青趕緊過去下令。

    「這些呢?」祁明秀又問向寶盈。

    寶盈可不敢再讓他撤,忙道:「可以了可以了。」說著又夾起一個百合片吃了起來。

    祁明秀不動,等著她再落筷。

    寶盈看著他,眼巴巴的,有些無力。

    祁明秀明白了,又要轉頭。

    寶盈忙道:「其實我還挺想喝上次那個酒的。」甜甜的,很好喝。

    「……」祁明秀卻是默了,往常她要是要求他還能答應,現在他可不敢給她再喝這個,想了想,他說道,「這裡有果子酒,甜而清淡,你可以喝一點。」

    寶盈一想,也答應了。

    果子酒很快呈了上來,侍者倒上退下,寶盈端起聞了一聞,「好香。」有葡萄的香味,隱約還有橘子的香味。

    她抿了一口,滋味也很好,忍不住就又嘗了一口。

    「這個也好喝的。」卻是再不敢一口喝下了,她實在擔心自己的酒量。

    祁明秀隱約有些主意了,對著莫青又道:「你讓廚子再做一道菠蘿甜湯來。」

    莫青趕緊應是,不一會兒,盛在飄花白瓷湯碗裡的菠蘿甜湯便被送來。打開蓋子,芳香四溢。

    「好香!」寶盈忍不住又歎道。

    迎春已經盛了一碗遞給了她,寶盈舀起細碎的菠蘿輕輕吃了一口,甜中帶酸,酸中有甜,口水都止不住湧了起來。再舀一口湯,也是清新怡人,香甜可口。

    寶盈眼睛瞇起來了,這個真的很好吃啊!

    祁明秀看著她愜意的神情,覺得自己真是沒料錯。她現在就是喜歡吃那些酸酸甜甜像是水果的東西。

    就著一碗菠蘿甜湯,她吃了一個奶香饅頭,終於感覺到胃裡有東西了,寶盈覺得整個人都有些力氣了。到最後,她甚至又吃了半塊山藥糕。

    祁明秀看著她終於進食了,一顆心落定,雖然吃得不多,但總歸有了好轉。

    離開金風樓時,寶盈的臉上恢復了些血色,迎春所在的馬車裡卻堆滿了食盒。

    街上又是熱鬧非凡,寶盈掀開簾子看著,又有些嚮往。

    祁明秀又道:「想吃什麼讓莫青給你去買。」

    寶盈卻是搖搖頭。現在糖葫蘆啊杏仁糖啊炸豆腐啊她都沒興趣。

    不過……

    「雍王爺,您喜歡吃野菜餛飩嗎?」突然間,她轉頭說道。

    祁明秀向外看去,卻見拐角裡一個小攤上,一個婦人正煮著熱氣騰騰的餛飩,邊上擺著兩張簡樸的木桌,上面坐滿了人,正吃得一個熱鬧。再旁邊的樹幹上,掛著一塊木板招牌,上面寫著——張氏野菜餛飩。

    「莫青。」祁明秀已向外喊去。

    馬車停下,莫青收到命令,又已往餛飩攤前走去。

    不一會,他捧著白瓷碗返了回來。掀開簾幔放上矮幾,又道:「主子,您小心燙。」

    祁明秀掀開,果然熱氣騰騰。

    「吃吧。」他推過去說道。

    寶盈卻回道:「這是給您吃的啊。」

    祁明秀:「……」

    寶盈又道:「你午飯跟晚飯也都沒吃什麼呢。這家餛飩攤您別看它不起眼,可是特別好吃。唐悅就特別喜歡,以前我去她家玩的時候,她就常讓丫鬟買回來給我們吃。」

    所以她一開始就是問他要不要吃……

    祁明秀又問道:「那你喜歡吃嗎?」

    「喜歡啊,」寶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我還是喜歡吃肉的。」

    「……」祈明秀突然便笑了起來。

    寶盈低下頭,就更加不好意思,不過……她抬頭又瞥了一眼,雍王爺對她笑了呢。

    「您快點趁熱吃吧,餛飩都要熱騰騰的才好吃,冷了就不好吃了。」很快,她卻又說道。王府裡也有餛飩,餡都是好餡,可就是沒那麼好吃。這跟飯菜一樣的,都是剛出鍋的才最可口。

    祈明秀原本也沒打算再吃什麼,不過看著她殷切的眼神,還是拿起了勺子。

    吃一口,清香的野菜,金黃的雞蛋,勁道的面皮,再滲著鮮香的雞湯,當真是滋味無窮。

    「好吃吧?」寶盈見他一個吃完,忍不住問道。

    「嗯。」祈明秀應了聲。

    寶盈高興極了,他能滿意就最好了。

    祈明秀又舀起了第二個餛飩,吹了吹,放進嘴裡,依然口齒生香。

    再喝一口湯,回味無窮。

    ……

    寶盈原本只是興致勃勃的看著他吃,可是看著看著,視線就漸漸落在了他的碗裡。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餓了。

    祈明秀終於有些察覺,他看著寶盈幾乎垂涎的目光,頓住手問道:「你要吃嗎?」

    寶盈搖了搖頭,剛都說了不吃了……

    祈明秀吹了吹,卻將勺子遞到了她的唇邊,「吃吧,確實很好吃。」

    寶盈怔住了,呆呆的就張開了嘴,餛飩好大個,她卻只能先咬下一半。祈明秀順勢就把剩下半個放進了自己嘴裡。

    寶盈包著嘴咬著餛飩,目光卻一直望著祈明秀。

    雍王爺餵她吃東西了!

    雍王爺還把她吃了一半的餛飩吃了!

    啊!這個野菜餛飩真的好好吃啊!好久都沒吃到了呢!

    啊!雍王爺要做什麼!

    寶盈千頭萬緒滿心震驚,祈明秀看著她受寵若驚一臉驚嚇的望著自己,卻是忍不住摟住她的腰就吻上了她的唇。

    唇上沾著汁水,水潤光澤,怎麼看怎麼可口。

    他突然就想著,再狠狠的嚇她一回。

    靈舌描摹著她的唇,淺品低吮,最後撬開牙關,長驅直入。腰摟得緊,恨不能將她揉入骨中。

    他早已後悔臨行前那夜只顧著抱著她睡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9:16

第37章 皇叔好溫柔
   
    寶盈被吻得暈暈乎乎,祈明秀鬆開她後,她嘴唇微腫,眼睛裡蒙著層水霧。

    祈明秀忍不住又啄了一口,這才徹底扶好她坐正了身體。

    放在邊上的野菜餛飩變得溫熱,他舀起一個又遞了過來,「還吃麼?」

    寶盈警惕的仰後,包著唇不肯再開口。

    祈明秀眼中漾出了笑意,「我不親你了。」

    寶盈臉一熱,趕緊張嘴,又不敢再讓他吃剩下的半個,只囫圇把整個餛飩塞了進去。

    腮幫子鼓起,她使勁吃著,時刻防著他再來「奪食」。她總算發現了,雍王爺總喜歡在她吃東西時候親她。

    祈明秀這回卻是沒動,只是伸出手指輕輕拭去她唇上溢出來的湯汁。

    寶盈被他這麼親暱的觸碰著,一怔,情不自禁的就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餵她吃了兩個,祈明秀不敢再餵了,便又將剩下的餛飩全部吃完。看到寶盈眼巴巴望著,便道:「你一下還不能吃太多。想吃可以明天再來。」

    「唔。」寶盈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道,「素餡的餛飩其實也挺好吃的。」

    祈明秀便又問:「要不要喝湯?」

    寶盈正有點噎,便點頭道:「嗯。」

    祈明秀便遞了過來。寶盈見他沒有鬆手的意思,只好就著他的手喝了起來。

    喝了一半,喝不下了,看向祈明秀。祈明秀卻接過去,一口而光。

    她吃的東西,總是特別好吃。

    ……

    回到雍王府,夜已經深了。

    寶盈跟著祈明秀往前走,卻發現他好像一直再往西苑方向走去。想要開口,又怕誤會,幾次張開嘴又閉上。

    結果,祈明秀一直走到了永和苑的門口。

    寶盈再忍不住了,拉拉他的衣襟就小聲道:「雍王爺,我來小日子啦……」今晚伺候不了您了。

    祈明秀回頭看了她一眼,卻是回道:「無妨。」

    說著,又走了進去。

    「……」寶盈驚訝了半天,這才跟著走了進去。

    當初陳側妃不就是因為來小日子了將雍王爺拒在了門外嗎?

    她突然很好奇那天發生了什麼事。

    祈明秀不禁也想了起來。那天他進入留香苑,陳側妃卻朝他跪下,直言自己身上不適不能伺候還請王爺恕罪。於是他剛要跨進門檻的腳步就頓了下來,再然後,就當真如她所願移步它處。

    其實他對此並無覺得不妥,可是她既然執意,他也不會強求。

    每個人都在他心裡定好了期限,他進了一個院子,自然就會給足一個期限。

    除非,她不要。

    ……

    迎夏已經帶著婆子給木桶放了水,祈明秀還從未在這裡沐過浴,一切都得小心伺候著來。

    祈明秀到了才想起洗浴的事,想要回溫池,下人卻只說備好了。再看寶盈一臉恭候的樣子,想了下,也就留下。

    丫鬟們已經退了下去,問了侍衛,人家說王爺沐浴的時候從不留人在身旁。寶盈卻不知,只是跟著進去想要伺候。

    「雍王爺,我給您脫衣服啊?」她說著,就伸出了手。

    祈明秀也由她,微不覺察的,稍微分了下腿。

    「以後多吃點,沒關係。」不多吃,怎麼長大,怎麼長高。

    寶盈不知他怎麼說起這個了,可一想,心裡也暖暖的起來。

    他一定是又心疼了。

    上衣全部脫完,露出勻稱有力的胸膛,寶盈目光落在那紅點上,心又癢癢。只是脫褲子的時候依然有些臉色,雖然做過很多事了,可依然還會不好意思的呀。

    先是蜂腰,接著是緊實結實的臀部,寶盈不敢看前面,就只落在他的大腿上。筆直修長,堪稱完美,可就是膝蓋上一道猙獰的疤痕破壞讓人看著心驚。

    寶盈意識到自己的所為又要惹他不高興了,就又趕緊挪開視線。

    「雍王爺,我扶您進桶啊。」收好褲子,她又說道。

    祈明秀卻微微側過了身,只道:「我自己來。」

    寶盈看著他慢慢進了桶,心裡有些雀躍,雍王爺的身材真是好啊!

    只是當他全身沒入水中時,她在邊上看著,卻又好笑起來。她原來一直覺得這桶挺大的,可雍王爺一進去,怎麼就變得那麼小了呢?

    祈明秀一回頭,正好看到她臉上溢著笑容,「你笑什麼?」

    寶盈搖頭,一想不能欺瞞,便又道:「雍王爺您覺不覺得這桶小了啊?」

    自然是小了,他坐下去腿也伸不直。

    寶盈看他沉默便又道:「那我明天讓她們再換個大的。」

    「不用。」還是去溫池來得方便。

    祈明秀本來想說「你若覺得不方便也可以去溫池」,一想,又作罷。

    她這離溫池還有些距離。而離溫池最近的,除了知非堂,就是合豐院了。

    「那我給您洗澡。」寶盈又道。說著已經拿著手巾走了過來。

    祈明秀被她搓了幾下後卻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又是一句「別動」,聲音卻有嘶啞。

    她隨意撩動,卻是無處不點火。

    寶盈隱約有些覺察,便當真不敢再動了。

    等到祈明秀洗好站起,寶盈也只是遞上了手巾。瞥了一眼,小雍王爺果然又變成大雍王爺了。

    替他擦拭乾,又換好衣服出去,寶盈又開始收拾自己。

    等她回到床邊,祈明秀已經躺著了。寶盈爬過去問道:「雍王爺,我伺候您啊……」他肯定是有所需要的,她雖然不方便,卻也有別的法子。

    祈明秀目光觸及她紅潤的唇,腹中那團火瞬間燃起。

    「不用。」可是他卻拒絕了她的提議,只是拉過她躺下用力吻著。

    他並不是一定要,雖然他真的很想要。

    一番熱吻結束,寶盈又是氣喘吁吁,祈明秀也是胸膛起伏。

    寶盈手推著他的胸膛,迷離著眼說道:「雍王爺,我真的可以的。」

    祈明秀忍下烈火,卻只是拍拍她的背,「等你養好了。」

    寶盈聽著,心裡驀地一熱,他原本以為他只是顧忌她小日子,卻沒想到他是擔心她的身體。

    「雍王爺,我好愛您啊!」她忍不住就環住他的脖子貼在了他的身上。

    「嗯。」祈明秀也摟過她的腰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半晌後,又拍著她道,「不早了,早點睡吧。」

    他也知道,她早已經很疲倦了,卻依然打著精神想要伺候好了自己。

    寶盈當真聽話的闔上了眼睛,而沒一會兒,果真睡了過去。

    祈明秀看著她恬靜的容顏,忍不住又親了親她的額頭。

    她蜷縮在他的懷裡,像隻貓一樣,連帶著他的心也柔軟起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9:29

第38章 皇叔的怨念
   
    第二天,寶盈起得有些晚,睜開眼,祁明秀卻還在,正坐在椅子上看書。

    「雍王爺?」她趕緊爬起來,聲音帶著驚疑,外面都已經天光大亮了。

    祁明秀放下手中的書卻只說道:「去洗漱一下吧,待會兒一起吃早膳。吃完早膳王太醫會過來。」

    「嗯。」寶盈立馬就動身往內室走出。她一定是讓雍王爺等久了,平常這個點他早就吃過早膳了。

    梳洗整裝完,早膳已經擺上。兩人坐下用起來。祁明秀看著寶盈吃,寶盈胃口開了些,但一頓飯下來依然用得不多,不過半碗小米粥、半碟酸棗糕、以及兩個湯包。

    王太醫很快趕來,一番診治完畢,回道:「這位主子中的冰心草之毒要稍深些,只怕要清上兩個月,再修養一段日子才能好。現在她身子依然發虛,不宜用藥,還得等她徹底調養好了才行。」

    「王太醫費心了。」

    「不敢當。」

    一番客套,王太醫告辭離去,祁明秀看著寶盈,半晌無言。

    寶盈也在望著他,目光閃閃的,卻是有些不安。

    祁明秀沉默了一會兒,便對外面喊了一聲——「葉平。」

    葉平很快走了進來,「王爺。」

    「這幾日你先暫且留在這吧。」她這邊有什麼事,他也能盡快回稟。她想吃什麼,他也能盡快出去買。

    葉平聞言,頭一低,「是。」眼神有些抑鬱。

    這裡全是女人。而且,偏偏伺候的還是李側妃。

    ——他依然記得自己當初拿劍對著她。

    外面的莫青聽著,卻要羨慕死了——迎春姑娘多漂亮啊!

    祁明秀很快就走了,走時寶盈問他過不過來用午膳,他說不過來,可是頓了頓卻又說晚上再帶你出去。

    出去幹什麼,自然是吃餛飩。寶盈可記著他昨晚說的話,於是止不住就笑了起來。

    ……

    祁明秀一走,永和苑又恢復了寧靜。迎春扶著寶盈想讓她再去睡會兒,外面卻突然傳來一陣尖叫聲。

    「啊!這是什麼東西!」

    寶盈走出去一看,卻見是宋敏玉來了,而她正驚慌失措的往後退。她的邊上,正是石榴樹,虎崽正蹲在那看著她。原來虎崽剛開始是躲在後面玩,見到人踏足它的領地,就一下躥了出來,宋敏玉未堤防,就硬是嚇了一跳。

    阿彩已經跪了下來。她一直站在邊上看著,看著這個主子過來還以為是不怕的,誰知道她竟是沒看到。現在還有誰不知道虎崽白天一直會被栓在石榴樹下玩耍呢。

    「宋敏玉,你不用怕,這個就是虎崽,我跟你說過的,它不咬人的。」寶盈見著,趕忙解釋道。她之前跟她說了好幾次了,還邀她一起去看,可宋敏玉只是不願出她的芳翠苑,於是至今都沒跟虎崽打上照面。

    不過就是不知道她今天怎麼捨得出來了。

    宋敏玉意識到自己丟了醜,秀眉倒蹙,卻也不理會,只是拉起寶盈就往裡走。

    等到走進屋內,沒旁人了,又一臉生氣的問道:「李寶盈!你到底給雍王爺灌了什麼迷魂湯!你都來小日子他怎麼還在你這過夜啊!我昨晚都等了一晚上!」

    陳雅君中了毒,李寶盈來了小日子,王爺要來西苑,怎麼著也輪到她了!就算輪不到她也有別人,怎麼王爺就還賴在永和苑不走呢!

    宋敏玉想著自己昨晚等了那麼久結果只是白等,氣就不打一處來。

    寶盈感到冤枉,「我也不知道啊!」

    頓了下又安撫道,「你也別著急,雍王爺遲早會到你的院子裡去的。他估計就是看我生病了才格外照看一點的。」

    「哼!」宋敏玉卻是不聽,「他就是寶貝你!我就不知道你哪裡好,他們都喜歡你!雍王爺是,唐悅也是!」

    「哪有!」不喜歡她的人多了!

    「我不管啦!」宋敏玉轉頭卻又說道,「你身體好了沒有啊!你不來我們都不能玩牌無聊死了!」

    「……」寶盈突然覺得,她過來就是想喊她玩牌的。可她也不敢答應,「我現在可沒精力跟你們玩,萬一我輸了你又要罵死我。你要沒人手就讓迎春陪你……」

    「我才不要!」讓迎春玩她就又慘了,宋敏玉突然又不耐煩起來,「不跟你說了,我找別人玩去!還有啊!這個東西你快點把它弄掉啊!都快把我嚇死了!」說完就又轉身走了。

    寶盈看著她的背影,哭笑不得,在自己院子裡憋了一個月,結果卻是這樣走了出來。不過這樣也好,最起碼她又恢復了精氣神。

    就是好像她對雍王爺都沒興趣了……

    寶盈突然覺得自己都有點沒臉見祁明秀了。

    不過旺財跟阿彩,好像真的要想想該怎麼辦了。

    還有,其實她真的沒騙她,雍王爺遲早會去她的院子的。雍王爺是有期限的,她現在中了毒,光清除都要兩個月時間,更別說徹底調養好了,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內,她只怕都不會有寶寶了。而雍王爺雖然送走了靈瑤郡主,想要個可愛寶寶的念頭應該還是不會消的,所以他應該不會願意等她那麼久……

    就是不知道雍王爺去了別的院子後,還會不會願意回來看看她。她總覺得,他離開一個院子後,就不會再回去了。

    ……

    當天晚上,寶盈在覷到祁明秀心情不錯的時候,果然提出了旺財和阿彩的事。

    她之前強行把旺財留下,是以為雍王爺會把它處死,後來知道他沒這心了,也就覺得送回馴獸園才是最好的辦法了。至於阿彩,她也不太適合王府的生活,還是馴獸園那裡最簡單最合適她。

    祁明秀聽她這麼提議,也沒說什麼,只是隨口就應了下來。當初他將虎崽送她,確實是草率了。

    而等看到她她似乎又流露出一絲不捨時,他便又說道:「你要想看它,以後可以去馴獸園找它。」

    ……

    第二天,祁明秀就當真差人把旺財和阿彩又送回了馴獸園。阿彩走時,寶盈給她封了好些銀兩,阿彩卻只是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響頭。

    雖然她知道被送回去後自己的差事只怕也保不住了,可是總歸比丟了性命的好。

    對於寶盈,她是真心感激。

    ……

    之後的幾天,祁明秀會天天晚上帶著寶盈出去,吃夠了張氏野菜餛飩,又去吃福記豆腐腦,吃夠了福記豆腐腦,又去吃永昌盛的米糕,總之,她想吃什麼,他就帶她吃什麼。

    而經過一番的調養,寶盈的胃口終於徹底恢復了。看著她每天又將面前的盤子統統吃光時,祁明秀突然覺得莫名的欣慰。

    而這段時間,他依然會每晚踏足永和苑,只是寶盈身體還沒有徹底恢復,他依然不能做什麼。

    每晚耳鬢廝磨,他覺得自己似乎都要炸了。

    ……

    整個西苑裡,卻是一片寂靜。沒有人再敢跟寶盈嗆聲,雍王爺對她的態度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不但是雍王爺為了她將視若明珠的靈瑤郡主送走了,更是在她不方便的日子裡他都毫不忌諱的留在了永和苑,甚至還有,為了哄她吃下東西他竟降尊紆貴的一晚上一晚上的陪她出去遊玩。

    所有人都恨得牙癢癢,又都嫉妒的眼睛發紅,可是再怎麼不平,她們也只能忍著。

    前車之鑒,誰還敢得罪她!

    她們只能等,等到李寶盈有朝一日手段用盡,等到雍王爺終有一天將她厭倦!

    李寶盈被傷了身子,難以懷孕,她們不信雍王爺為了子嗣著想,能一直待在她的永和苑!

    而只要他一踏進自己的院子,她們就會拼了命的將他留下!

    當然,其中除了一個人例外。

    宋敏玉每天都圈著人玩牌,做夢都是配著牌上的點數。一開始她還有點期待,後來也就死了心,與其盼著這些得不到的,還不如抓緊眼前的。

    於是整個西苑裡,原來是她的芳翠苑最冷清,現在倒變成最熱鬧的了。

    ……

    而一個月又過去,令眾人失望的是,祁明秀依然每天晚上駕臨永和苑,從不去別處。

    除開西苑,終於也有人坐不住了。

    ……

    瑞福院裡,雪心給陳嬤嬤揉著肩,雪竹給她敲著腿。

    雪竹一臉焦慮的說道:「乾娘,王爺一直寵著永和苑那位主子,這可怎麼辦才好。」

    雪心也跟著道:「就是啊,整整兩個月了,王爺什麼地方都沒去,就去她永和苑了。現在整個院子都以她馬首是瞻,我估計再過不久,都能不記得您這個管事嬤嬤了。」

    陳嬤嬤原本閉目養神著,聽到這話一下睜開了眼睛。

    雪竹覷到,便又小心著說道:「乾娘,可不能再讓王爺這麼下去了,要是讓永和苑成了氣候,您可怎麼辦?正賢院的那位眼看就不行了,萬一以後王爺將永和苑那位寵上了天,讓她掌了權,那可就遭了。李側妃不足為懼,可是您得想著迎春迎夏兩個賤蹄子啊!她們可是桂嬤嬤教導出來的,跟您一向作對,現在隱隱翻了身都已經有點拿鼻孔看人了,要是哪天真讓永和苑掌了權,那不得作踐死您,將您狠狠的踩在腳底下……」

    「住嘴!」雪竹還欲再說,卻被陳嬤嬤一把嚴厲的打斷。

    陳嬤嬤坐起身,冷冷的掃了她們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倆打什麼主意!當初我就讓你們不要跟著靈瑤郡主,你們偏不聽,現在好了,靈瑤郡主被趕走了,你們倆就只能灰溜溜的等著再差遣!也幸好王爺既往不咎沒問你們罪,我才能將你們兩個討過來在我跟前伺候著!陳側妃雖然不受寵,但畢竟是上了玉碟的人!王爺就算冷落,卻也不會虧待了她!你們眼皮子淺就顧著眼前的利益,現在雞飛蛋打就又來挑撥我壓下永和苑壓下迎春迎夏!我當年真是不知道怎麼教導出了你們兩個不爭氣的東西!」

    「乾娘!」雪心雪竹聽著她這一番呵斥,早已嚇得跪倒在地。

    雪心哭道:「乾娘!我們雖有私心,可也全是為了您著想啊!您跟著先太妃娘娘跟著王爺一輩子,難道到老了還要被那幾個小娼婦壓著嘛!」

    「啪!」陳嬤嬤一巴掌就甩了下來。

    「滾出去!」她厲聲喝道,「我真是越來越縱容你們了!」

    雪心萬沒想到自己會挨打,眼淚雙雙滾落,可當真不敢再說半句,只由雪竹扶著就走了出去。

    「姐姐!」走到外面,雪心忍不住又哭道。

    雪竹卻讓她噤聲,「你等著吧,乾娘不會坐視不理的。」

    乾娘從來冷靜克制,如果不是被戳中了心思,怎麼會如此失控。

    而她這麼些年還能有什麼心思,無非就是當年那個雖然一直被她壓著卻偏偏又讓她奈何不得的桂嬤嬤。

    她剛才的一番話,正好就戳中了她的痛處。

    屋內,陳嬤嬤站立著,眼神淬毒。

    桂如意,你這個殺千刀的!

    當年她來到雍王府,本以為可以全權掌握,誰知道她總是明裡暗裡使壞。她藉著先太妃的手狠狠的壓下了她,哪知她卻依然死死的攀著王爺與她分庭抗爭。

    那些年,她不知道受了她多少氣!

    本以為她是個短命的,死了一了百了,誰知道偏偏還留下幾個禍害,到現在都要攪得她不得安寧!

    可是她風風雨雨經歷了幾十年,豈是這幾個小賤蹄子就能扳得倒的!

    且等著吧!

    ……

    瑞福院裡,風雲詭譎。永和苑裡,寶盈仔細挑選著禮物,卻滿心歡喜的想著:——端午了!她可以回娘家啦!

    聽說唐悅也從江南回來了呢!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9:41

第39章 皇叔的情敵
   
    端午那天一早,十輛馬車就離開了雍王府。每輛馬車上都放著早就備好的禮物,滿滿當當,十分豐盛。雍王府出手,從來就不會寒磣。

    當然除了這些份例,每個人還多多少少備了點自己的心意,就像寶盈,硬是又多準備出了一個小箱子的東西來。

    寶盈是帶著迎春一起回去的,一路上,萬分興奮。兩個月了,她還是第一次回家呢。

    李家門口,父親李裕早就等著了。他穿著件青衫,翹首以盼。只是兩個月不見,他的鬢上白髮又添了許多。

    上個月,他突然官升一職,從大理寺少卿變成了大理寺正卿,這讓他頗為心驚膽戰。他熬了十年,才從大理寺寺丞熬到少卿的位置,結果才過半年,他就又被擢升為正卿,其中緣故,不說便明——原吏部侍郎陳其真陳大人不也一下被升為吏部尚書了麼。也幸好他原來的老上司是陞遷,若不然他還不定得得罪多少人。

    可雖然如此,依然如置風口浪尖,讓人不敢分神啊!

    馬車終於抵達,寶盈不等迎春掀簾就已先下了馬車,待看到門口等著的熟悉面孔時,一下就撲到跟前,「爹爹!」

    李裕見著,也是一下就紅了眼眶,原先天天在眼前,現在嫁了人,就是幾個月見不著一面。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才又是欣慰又是感懷的開口道:「寶盈,你又長高了啊!」

    寶盈知道他是時刻記掛著自己在雍王府的日子,便忙應道:「是啊,雍王府裡伙食可好啦,我每天都能吃很多。」她一點都不敢提自己前段日子被害生病的事。

    「好好好。」李裕連連點頭,只要她健康平安就足夠好了,「快進去吧。去看看你母親,她身子不適所以才沒出來迎你。」

    「嗯!」寶盈笑著應道,雖然她再清楚不過,父親這麼說只是粉飾太平。母親不會願意見到她的,出來迎接她,更是想都不要想。同樣的,寶鈴姐姐也是。

    「寶鈴姐姐身體怎麼樣了?」想到她,寶盈又問道。她出嫁前她可是一直病著。

    李裕的神情就突然有些低落,「還是那樣,吃不好睡不著……哎,待會你去看看她吧。」

    寶盈聽著突然就覺得不好起來,寶鈴姐姐這病可也拖得太久了吧。不過她也沒說什麼,只道:「我見過母親了就去見寶鈴姐姐,我還給她帶了好多東西了。爹爹,我也給您帶了好多東西!」

    「哎!」李裕看著她明朗的笑容,突然覺得所有事也都不算個事了。

    安排好了隨行的丫鬟婆子,寶盈就去了母親所在的松香院。一進門,她就有些發楚,可一想,還是打起了精神。

    在雍王府的時候,她覺得陳嬤嬤好像更凶一點,可回了家,她才感受到還是母親更為可怕。

    陳嬤嬤會居高臨下的審視著你,可母親卻是連一眼都不屑給她。

    果然,在門外等了片刻後,進去回稟的丫鬟出來回話,說夫人身體不適不便見客還請側王妃見諒。

    雖說出嫁女兒回門便是客,寶盈聽著卻還是有些傷心,因為她知道母親這話裡面包含了多大的生疏。

    「那等母親好點我再過來吧。」但她也不能說什麼,只是如此應道。

    回過頭,還不忘跟迎春解釋道:「我娘身體一直不太好。」

    迎春聽著,只是笑了笑。

    放下準備的禮物,寶盈就又去了東院。未出嫁前,她跟寶鈴姐姐就一直住在東院。只是還沒走近,她就聞到了一陣濃鬱的藥香,過去一看,一個丫鬟正在門口用砂鍋熬著藥。

    寶盈看著有些心驚,之前寶鈴姐姐可根本沒這樣。這是藥都不停了嗎?

    丫鬟見到她,趕緊行禮。寶盈便問道:「寶鈴姐姐睡了嗎?」

    丫鬟回道:「剛醒呢,現在正在喝藥。」

    話音剛落,就聽得裡面傳來啪嗒一聲,像是有碗被打碎了。同時還有一個尖利的聲音傳來,「我不要喝!我不要喝!天天吃天天吃有什麼鬼用!倒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寶盈嚇了一跳。

    有丫鬟出來,流著淚,手上捧著碎片。

    外面的丫鬟已經小心翼翼的回道:「大小姐,二小姐來看您了。」

    裡面很快傳來了聲音,「滾!讓她滾!我不要看到她!」

    丫鬟一臉為難的看著寶盈,寶盈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進去。

    裡面,藥味更濃。而且不知怎麼了,原來都是窗明幾淨的,現在竟似蒙了層灰,也不髒,就感覺讓人壓抑的很。

    李寶鈴正躺在床上,帳子拉著,依稀只能看個輪廓。

    寶盈上前,輕聲喚道:「寶鈴姐姐?」

    帳內立馬就又傳出了尖利的聲音,「誰讓你進來的!給我出去!」

    「寶鈴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寶盈遠遠站著問道。迎春跟在她邊上,寸步不離。

    帳內突然就又傳出了哭聲。

    寶盈極少聽李寶鈴哭,一時有些無措,便又安慰道:「寶鈴姐姐,你別難過。生病了吃藥,很快就會好的。你看,我還給你帶來了好多東西呢,你一定會喜歡的的。」

    見李寶鈴不說話,她就又打開了隨身帶著的盒子,「你看,這是白玉手鐲,這是翡翠佛手,這是七綵鳳蝶墜子……這個墜子可好看啦,我記得你以前看到一個差不多的很喜歡,我就把它帶過來給你了,我覺得你戴著一定特別好看……」當初她看到的第一眼就想到把她送給寶鈴姐姐了。

    「李寶盈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然而帳內李寶鈴卻又厲聲大喊起來。

    寶盈握著墜子的手怔住了,「寶鈴姐姐?」

    李寶鈴突然掀開帳子就衝了出來,她一把撣掉桌上的盒子,歇斯底里的說道:「你看我現在這樣子還能戴什麼墜子!李寶盈你別以為你嫁進了雍王府就了不起了!你只是個妾!只是個妾!你不用拿著這些破東西跑我面前炫耀!我不稀罕!你給我滾!給我滾!」

    桌上的茶壺茶杯頃刻被打了個粉碎,寶盈連連退著,臉上都已經來不及掩飾驚嚇。

    眼前這人還是她的寶鈴姐姐嘛!

    頭髮稀疏枯黃,面色消瘦蒼白,整個人瘦骨嶙峋,簡直跟個鬼一樣!

    「寶鈴姐姐!你怎麼變成這樣子了!」寶盈驚呼道。

    曾經她可是眉目如畫足以閉月羞花啊!就是她出嫁時,她也只是消瘦憔悴一點!

    李寶鈴卻已蹲了下來,痛哭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邊上丫鬟已經圍了上來,一個扶起她,一個對寶盈說道:「二小姐,您還是出去吧,讓大小姐好好休息一下!」

    寶盈滿心驚悸,也不敢多待,只是後退著往外走去。

    屋內,李寶鈴撕心裂肺的痛哭著。寶盈沒敢立即離開,直到裡面的哭聲漸漸挺直為止。

    她突然明白為什麼提起寶鈴姐姐時父親會那麼低落了,也突然明白為什麼剛才父親沒有一起跟來了——寶鈴姐姐這個樣子,誰能忍心多看一眼。

    有丫鬟走出來,寶盈忙又上前問道:「寶鈴姐姐怎麼樣了?」

    丫鬟回道:「喝了藥又睡下了。」

    寶盈又問:「她怎麼越來越厲害了?」

    丫鬟便紅了眼,「原來只是吃不下睡不著,可是上個月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就越來越嚴重了,頭髮滿把滿把的掉,人也越來越瘦,請了多少大夫都沒用。還是老爺花了重金請了京裡的名醫來,開了副方子吃了才稍微穩住了些……」

    寶盈就有些難過,這還是穩住了的情況……

    可是她又能做些什麼呢?

    要不要求一下雍王爺,讓他請了宮裡的太醫來看看?

    雖然這有點逾矩,可是她真的想試一試了。

    寶鈴姐姐雖然對她很凶,可總有對她好的時候……

    「主子,外面有個小姐找您,自稱唐家三姑娘。」寶盈正想著,王府裡今天跟來的一個丫鬟走過來稟報道。

    寶盈聽到一個「唐」字,眼睛已經亮起,「唐悅來了?」

    丫鬟遲疑,對方可沒報自己的名字。然而寶盈不待她回答,就已飛快的往院外跑去。

    而當她趕到廳堂時,果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就站在正當中。

    十六歲年紀,柳眉杏眼,戴著頂黑色小帽,穿著件墨綠色的長袍,手執綾絹扇,腰繫白玉帶,卻是一副貴家公子的男兒打扮。

    「唐悅!」寶盈見到此人,已經歡喜的撲了上去。

    然而唐悅腰一扭,卻是避開了她。她柳眉一蹙,翹著嘴道:「你現在可是側王妃啦!見你一面還要等人通報!哼,真是好大的架子!」

    「啊?」寶盈被她說得一頭霧水。

    唐悅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是側王妃啊!你看你現在變得,我都快認不出你了!」見寶盈呆愣著,又解釋道,「剛才我要進來找你,你那丫鬟攔著我呢,我嚇唬你的!哈哈哈哈!」

    寶盈總算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由撇嘴道:「那還能怪我啊!誰讓你一去江南就這麼久!你要是早點來找我,這些丫鬟都認識你了,還敢攔你嘛!她們就是趕攔我也不敢攔你啊!」

    「那我這不是聽說你一回來就來找你了嘛!」唐悅搡著她的肩道,「我一回京城就來找你了,要不是聽你爹說你今天會回來,我都能上雍王府去找你!哎呀,寶盈你怎麼長這麼高啦!都快及我個頭了!你在雍王府都吃什麼啦!」

    「吃各種各樣好吃的!對了,府裡的嬤嬤還給我們準備了好多帶回來呢,我拿給你吃啊!」寶盈說著就要差人去拿。

    唐悅卻一把拉住了她,「現在可不著急,我還有事跟你說呢!」

    「什麼事啊?」寶盈問道。

    唐悅瞅了下四周,又拉過她睜大眼睛道:「今天可是端午啊!你不知道皇上在明光湖上舉辦了龍舟大賽麼!今天那邊可熱鬧啦!我知道你今天回來,還特意在湖邊的茶樓包了個雅間就等著和你一起去看呢!」

    「怪不得你又男裝打扮啊!」寶盈瞬間明白了過來,「可是你怎麼又那麼浪費啊!」包個雅間這得費多少銀子!

    以前她就專愛幹這種事!

    唐悅卻是搖頭晃腦一陣得意,「去了一趟江南,我的腰包可鼓啦!」

    寶盈就不愛跟她說這個,唐悅外家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富豪,總是有數不完的零花錢。

    不過想到這個,她倒也得意起來,「我現在也是有很多錢的哦!我還有很多寶貝呢!」

    「那也沒有我多!」唐悅很是自信,不過也沒糾結這個問題,只是又做了決定,「那我們在這吃過午飯就一起過去啊!」

    「不行!」寶盈想到什麼,卻又打斷道。以前去也就去了,可是她現在是側王妃啦,再這麼出去,好像不大好吧。

    唐悅看出了她的心思,又說道:「你怕什麼啊!你今天可是回娘家,做什麼都可以的!以後可都沒機會了!我們偷偷溜出去,沒誰能知道呢?我不就是怕你不方便才包下了雅間嘛!我跟你說,賽龍舟可好玩啦!你去了肯定不會後悔!」

    寶盈睜大眼睛,突然就動搖起來。

    唐悅看到,眉一挑,又從桌上拿出了包裹塞到她手裡,「更何況,我連這個都給你準備好了哦~」

    「!」寶盈掀開一看,裡面赫然又是一套男裝!

    ……

    半個時辰後,吃過午膳,寶盈藉著午睡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一刻鐘後,三個人影鬼鬼祟祟的穿過小道繞到了後門。

    一身男裝打扮的寶盈看著身後跟著的迎春,眼神哀哀的說道:「迎春姐姐,你可一定不能告訴雍王爺啊!」

    她要出去根本繞不開她。

    嚶嚶嚶。

    「嗯。」迎春點著頭,心裡快要笑死了,她從來沒想到她家主子穿起男裝來能這麼可愛。

    不過答應她們出去,她也真是破天荒的大膽。只是李家的情況她也看清楚了,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主子留在這裡只怕也不會開心。

    更何況,唐家三姑娘看著莽撞,心還挺細的,為了接她主子出去玩,竟把所有的東西都打點好了。

    她覺得,唐家三姑娘,將來肯定非同一般。

    據說太子可是馬上就要選立太子妃了啊!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3 23:59:52

第40章 皇叔偷聽狂
   
    馬車一路飛奔,不到兩刻鐘時間,就已到了京中最負盛名的明光湖。而此時的明光湖,早已是人山人海。

    馬車不得前進,唐悅拉起寶盈就跳了下去,「逸仙樓就在前面,咱們走過去,等馬車到還不知要什麼時候呢!」

    寶盈正滿心振奮,聽著她的話就跟著往前跑去。她這輩子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人呢,而且四周都是鑼鼓喧天,她的心都跟著要跳躍起來。

    迎春見著卻是驚著了,趕忙追上又喊道:「主子,您走慢點!」她哪裡想到今天會這麼熱鬧!

    幸好逸仙樓就在前面拐角處,東穿西走沒一會兒功夫就到了門口。只是裡面也是坐了不少人,各個往視窗外張望著,有的甚至站到了椅子上。

    唐悅卻是回頭得意的說道:「你看我厲害吧,我包的可是這裡的三樓!」

    逸仙樓就位於明光湖畔,原本就是位好價高,而它總共就三層,沒想到唐悅竟然就包到了第三層!今天可是有那麼多人啊!

    寶盈真是佩服死她了!

    「看賽龍舟嘛,當然要站得高,才能看得遠啦!」唐悅說著又已拉著她往上走去,「我們快點上去!我跟你說,我選的包間也是很好的!祭神台就在邊上,要是皇上來了,我們還能看到他呢!」

    「真的啊!」寶盈聽著,眼睛都亮起,跟著就蹬蹬蹬一道往上。

    皇上哎!她今天都能看到皇上了嘛!

    一口氣跑上三樓,有人迎面走來都不覺,寶盈聽唐悅一句一句說著,滿心都是憧憬著即將發生的事。

    迎面走來的三人卻是停了下來,一人疑惑的喊了一聲,「七王嬸?」

    然而寶盈渾然未察,只是跟著唐悅就進了一個雅間。

    走到窗前,唐悅猛地把窗戶打開,頓時,整個明光湖就呈現在了眼前。

    碧水無波,風光綺麗,當真不愧為京中第一明湖。而在不遠處,十幾條龍舟正停著,蓄勢待發!

    再看湖的兩旁,熙熙攘攘全是人群。甚至是旁邊的橋上,都是黑壓壓的一片。

    在最密集的地方,又搭著一個寬闊的高臺,上面大椅一字排開,兩旁矗立著明黃龍紋大旗,更有整齊劃一的禦林軍持槍站立,乍一眼望去,真真是龍威浩蕩,大氣凜凜!

    寶盈簡直都要看呆了!

    這時,外邊卻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不待她們回應,那門又已自外打開。

    太子祁玉乾站在門口,看著伏在窗臺上的寶盈,雙目睜大,又驚又喜,「果然是七王嬸!」

    說著又興高采烈的對著邊上的二皇子祁玉坤說道:「我就說我沒看錯吧!你還不信!哈哈哈!」

    接著又敲了下三皇子祁玉麟的頭,「你也不信我說的吧!」

    三皇子捂著額頭,一臉怨念。

    原來,剛才迎面走來的正是他們三人!

    寶盈也已經呆住了,「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太子笑著回道:「我們是來這稍作休息的,就在你們隔壁。剛才我們離開時還正好跟你們迎面走過呢,我一眼就認出你啦,可是喊你你都沒應。二弟說我認錯了人還不相信,我就乾脆退回來把他們帶過來驗證啦!七王嬸,你怎麼也在這啊!還有,這位小哥是誰啊?」

    說著,他將視線落在一邊的唐悅身上,只是想到什麼,目光一下又變得微妙。

    寶盈察覺到他似乎誤會了,忙道:「她是姑娘!不是小哥!」

    「姑娘?」太子眼睛一眨,滿是疑惑,仔細瞧了一眼,又把視線落在她的胸脯上,「那怎麼會那麼平……」

    「平你個鬼啊!我那是綁起來的!」唐悅聽著,怒不可遏。

    太子一聽聲音,立刻知道她真的是個姑娘了,再想起自己先前說的,立馬縮頭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哼!」唐悅氣呼呼的扭頭,可一想到什麼,臉也刷的一下紅了。

    寶盈趕緊打圓場,「這是我最好的朋友,聽說我今天回娘家了,就特意來找我玩的。聽說皇上舉辦龍舟大賽,我們就又一起過來看了。」

    想了想,又說道:「你們可不要告訴雍王爺哦。」

    「不告訴不告訴!」太子忙不迭的點頭,隨即又道,「你也不要告訴七叔我們來這裡了啊!我們可是偷溜出來的!要是被他知道了又要挨揍了!」

    「嗯嗯嗯!」寶盈也跟著點頭。對於懼怕祁明秀這件事上,他們情不自禁就達成了同盟。

    太子看著寶盈女扮男裝的樣子,卻是越看越稀奇,上次見著她時還是膽小害羞的小姑娘,現在卻又變成了一個斯文白嫩的小公子,哈哈哈哈,這實在是太有趣了。

    想到什麼,他突然一拍頭,又問邊上的二皇子,「二弟,父皇這次設置的獎項是不是一頂白玉冠和一百兩黃金?」

    「是啊。」二皇子應道。

    太子便道:「那我們就把它們贏下送給七王嬸好啦!我們上次不是還欠著她一個生辰賀禮嘛!原來那白玉冠還只是男兒用的,可是現在七王嬸這副打扮,就再合適不過了!」

    二皇子眼睛也亮起,「誒,這個好!」

    「你們也要參加龍舟比賽嗎?」寶盈卻是驚疑道。

    「是啊是啊,我們可是盼了好久了!我們要一舉拿下魁首!讓父皇刮目相看!」太子滿是豪情壯志。

    「那不是還會被雍王爺知道的嗎?」寶盈卻是想到了這個。

    「額……」太子啞住了。

    眨巴了半天眼睛,又猛一揮手,「不管了!死就死吧!反正也被打習慣了!要是得了魁首父皇一高興,說不定還能攔著!哈哈,那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時候不早了,我們得快點過去!」

    太子說著就要告辭,突然想到什麼,又將身邊的三皇子一推道:「三弟我們也是偷偷把他帶出來的,他小得那麼一丁點又不能划船,本來我們還不知道把他往哪裡塞呢,現在好啦,就勞煩七王嬸幫我們先照看下!等我們贏了白玉冠,我們再來接他!」

    「皇兄!」三皇子向來深沉內斂,聽到這話卻是急了。

    太子卻根本不容他發言,「哎呀三弟你乖一點啦,好好聽話,不然下次不帶你一起出來玩了!喏,我把錢袋子給你,你想吃什麼隨便點!七王嬸的錢也要記得結上啊!」

    「我有錢的!」三皇子看著他就把錢袋往自己懷裡塞就又急道。

    太子卻只是撓了撓他的腦袋,哈哈笑道:「誰讓我是大哥呢!二弟,我們走吧!七王嬸,我們先走了啊!」說著,拉著二皇子就已經往外走去。

    「……」留下三皇子一個人怨念叢生。

    太子和二皇子很快就走得沒影了,寶盈見三皇子依然一個人孤零零的站著,便走過去道:「要麼你還是留在這裡看吧,這裡看得可全啦。你還小,不能跟著划船,會掉下去的……」

    三皇子抬頭幽幽得望著她。

    寶盈忙道:「就算不掉下去他們也會不放心的啊!」

    嚶嚶嚶,她還是覺得這個三皇子人小小的,卻特別不好相處。

    三皇子垂下了雙眸。

    寶盈就又道:「這裡有很多很多好吃噠,我們一邊吃一邊看啊。」

    「我才不要吃呢!」三皇子突然就很生氣的說道。

    「那你想要幹什麼,我又不能帶你去找他們……」寶盈可憐巴巴的望著他,有些沒辦法了。

    三皇子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最後一扭頭,竟然自己往桌子旁走去了。

    「……」寶盈看著他坐下,滿心愁結。

    這個小三皇子跟雍王爺一樣,心思難猜死了!

    寶盈跟過去,給他倒了杯茶,又把剛才點上的瓜子果子往他面前遞上,「你還要吃什麼啊?我幫你點啊。」

    三皇子扭著頭,卻只是不理她。

    寶盈又打開從雍王府帶回的食盒遞過去,「那你要吃這個嗎?這個也可好吃啦。」

    三皇子掃了一眼,還是沒說話。

    寶盈只好在邊上坐下,又把它遞給唐悅,跟她說起話來,「這是我從雍王府帶回來的,你快嘗嘗,雍王府的糕點師傅手藝可好啦,一點都不比外面的差。」

    唐悅可不客氣,拿起一塊棗泥糕就塞進了嘴裡,邊吃邊點頭,「唔唔,好吃!」

    寶盈開心極了,拿起一塊玫瑰香餅也吃了起來,「好吃吧!我可一點都不騙你!」

    兩人你一塊我一塊的吃著,樂不可支。

    邊上,三皇子餘光掃了一眼又一眼食盒,口水暗暗留著。他其實也很喜歡吃的,可是男孩子怎麼能喜歡吃那些東西呢!七王叔就從來都不喜歡吃甜的!

    寶盈終於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便停下手中的吃的,思量了一下,又將食盒往他面前推一推,「你吃吧,真的很好吃的!配著這個香茶,再好吃不過了!反正現在也沒事幹,就當打發時間啦。」

    三皇子猶豫了又猶豫,終於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塊杏仁酥。

    杏仁酥也不會太甜。

    寶盈看他吃了,高興死了。大概察覺他就是臉薄,也不再看他,只跟唐悅說著話,再時不時的用餘光看他一眼。

    而三皇子吃了一塊,隔了好久,又忍不住再拿一塊。

    那邊,唐悅又忍不住小聲問起了寶盈,「他們三個是不是就是當今皇上的三個皇子啊?」

    「是啊!」寶盈連連點頭,她可一點不奇怪唐悅猜出來,剛才太子殿下可是直接說了一聲「父皇」。她就是奇怪唐悅竟然忍到現在才問,而且——怎麼一點也不吃驚啊?!

    「那剛才跟我說話的那個就是太子了?」唐悅又問。

    「是啊。」寶盈又答。

    唐悅點點頭,卻是蹙起了眉:「那他怎麼這麼蠢啊!」

    「……」寶盈噎住了,「唐悅!」人家弟弟還在這坐著呢!

    往那一看,果然,三皇子幽幽的眼神又望了過來。

    唐悅卻還在嘀咕,「真的很蠢啊……」

    三皇子翕動了下嘴巴,但終究什麼都沒說。他一點反駁的底氣都沒有。

    幸好唐悅沒再糾結,只是又問向寶盈,「還有啊,你家雍王爺很凶嗎?為什麼你們都很怕他啊?」

    寶盈一聽這個,立馬有了滿腔的話語要傾述,「當然凶啦!你都不知道,我一開始啊,每天都嚇死了,就怕一不小心把他惹生氣了!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他時是什麼樣子啊!那是在去年,我被母親帶到攏翠庵去,結果半夜餓得睡不著我就去摘葡萄,結果就遇到他拉胡琴啊!結果我被他發現了,他的侍衛都拿劍橫在我的脖子上,我都嚇哭啦,你猜他怎麼著,他竟然還大聲衝著我喊了一聲滾!還有啊!……」

    寶盈終於逮到一個人能說自己心中的秘密了,恨不得把所有的驚嚇和委屈都倒出來。她一樁一樁,一件一件,不停說著,生怕說不夠。

    而她滿腹身心的想要訴苦,渾然沒覺察一個身影早已停在了門口。

    太子跟二皇子出去時,大大咧咧慣了,根本沒帶上門,而他們走後,寶盈她們幾個心思全在三皇子身上,也渾然沒覺察到大門正洞開著。

    而祁明秀剛從最裡面的甲字間走出來,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走到丁字間門口再一轉頭,便又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00:03

第41章 皇叔吃醋了
   
    說熟悉,也不熟悉,原來都是穿著女兒裝,今日竟是一副小公子打扮。若不是聽著聲音,他還真認不出她。

    迎春在邊上站著,坐西向東的卻是個同樣男裝打扮的陌生姑娘。

    不過誰能告訴他,玉麟為什麼也坐在了這裡?

    而且,還是一副頗為認同的樣子?

    寶盈在跟唐悅細數著雍王爺的凶殘,三皇子一開始只是側過頭不願聽,可是後來不知怎麼的,他就豎起了耳朵,然後聽到一些地方,還忍不住輕輕點頭。

    七王叔的凶殘,他們可都是感同身受。

    祁明秀見著,覺得,真是著實該打!

    寶盈說著說著,卻突然話鋒一轉,「不過現在啊,我又有點不怎麼怕雍王爺了。」

    祁明秀本想走了,聽到這話卻突然又不動了。

    寶盈繼續說道:「我跟你說,你不要看他不苟言笑整天板著副臉,其實他心裡可熱著呢。我前一陣子病啦,吃不下飯,他為了讓我吃下東西,甚至還陪著我逛夜市呢。雖然他沒下車,只是讓莫侍衛買了過來,不過這份心意也很難得啦。還有我生辰的時候啊,你猜他給我送了什麼,他都給我送了一個虎崽!老虎的崽子呢!我當時都嚇死了,可又不敢說不要,只能硬著頭皮收下!好在現在已經送回去了,不然它再長大點我都不知道怎麼養,它吃的可多啦!哦對了,太子他們我就是那天在馴獸園遇到的,他們聽說是我過壽,就說要送我賀禮……」

    一會兒,卻又說到了別處。

    唐悅完全聽入迷了,她可從沒想到小寶盈嫁進雍王府後會發生那麼多事。

    祁明秀聽著,卻是眉頭皺起,怎麼又說到了太子?

    唐悅想起剛才的事,又說道:「剛才太子不是說要把白玉冠贏來送你嗎?那頂白玉冠我可也聽說啦!那可是皇上從他的私庫裡挑出來的,可了不得啦!一百兩黃金誰稀奇啊,現在大夥都奔著那頂白玉冠呢!你想啊,那可是皇上的東西,贏到了多有面子,說出去那人家可都得羨慕死啦!」

    寶盈被她說著也嚮往起來,「是啊,皇上的白玉冠哎,天底下有幾個人能得到!」

    可是誰不稀罕一百兩黃金啦!

    唐悅卻又道:「而且據說還特別好看呢!你長得那麼白那麼嫩,穿上男裝又那麼俊俏,再戴上那麼一頂白玉冠,一定好看死了!哎呀,我都迫不及待太子把它贏來給你了!」

    寶盈被她說得心動,也不再管那黃金了,只呵呵笑著暢想起來。雖然到時候也不會要,但是想想還是可以的嘛。

    「七王叔!」然而這時候,三皇子卻突然站了起來。椅子拖動,發出刺耳的聲音。他身體繃緊,小臉滿是驚惶。

    剛才他聽她們說到白玉冠就覺得無聊,結果目光隨意一移,就看到了門口的黑影,再仔細一瞧,頓時嚇得驚慌失措。

    迎春也跟著轉頭,結果一看就跪了下來,「王爺!」

    唐悅還有點不明所以,寶盈站起身轉過頭,卻也是大驚失色!

    「雍王爺!您怎麼來了?!」

    祁明秀眸色一下深沉。

    寶盈立馬就驚恐起來——完蛋了,她怎麼能問這個問題!

    嚶嚶嚶,雍王爺當然可以來這裡了,她來到這裡才奇怪呢!

    自己還一副男裝的打扮,明顯是有鬼啊!

    還有,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了,剛才的話聽了多少!

    「雍王爺,我只是在家沒事幹才過來玩的,我馬上回去啊!」但不管怎麼樣,還是解釋完了回去再說。

    她努力把自己縮起來,真恨不得立即在他面前消失。

    祁明秀卻是徹底看清了她的打扮。月色小錦袍,墨綠色束腰,再加一頂月色鑲墨玉小錦帽,白潤淨透,當真就像是一個寶一般。

    「雍王爺?」寶玉見他許久不說話,又抬起頭,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是哀求。

    祁明秀看著,卻又問道:「你想要那白玉冠嗎?」

    「啊?」寶盈先是疑惑,很快又反應過來,忙搖頭道,「我不要我不要的!」

    他肯定是聽到她們說太子殿下要送她白玉冠生氣了!你聽他口氣那麼冷那麼嚇人!

    然而祁明秀卻沒再聽她說下去,只是又看了她身後的三皇子一眼,說了句「跟我走」,就拄著枴杖走開了。

    三皇子下意識的看了寶盈一眼,似乎有些求救的意味,很快卻又硬著頭皮跟了上去——就是腳步有些沉重。

    祁明秀一走,雅間裡一片安靜。

    唐悅走過來問道:「這就是你家王爺啊?」

    「是啊!」寶盈沮喪死了,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他真的好凶啊!」唐悅終於明白他們為什麼都那麼怕了。他就那麼站在那,氣勢都能壓死人。以前她都覺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可一看到寶盈家的王爺,她都不敢說話。而她這麼膽大還這樣呢,寶盈這麼膽小還不定被嚇成什麼樣子。

    想著她又說道:「那我們快回去吧!」都怪她,不該把寶盈強拉來。

    寶盈見她替自己著想,又是感動又是為難。她當然知道她有多想和她一起看賽龍舟的啊,為了和她一起,她還花費了那麼大心思,而她現在一走,她肯定也沒心情了。

    想來想去,她心一橫,又道:「算了!反正都已經來了!就看完再說吧!」早回去是罰,晚回去也是罰,死就死了!

    剛才太子不就是這麼說的麼!

    「可是……」唐悅卻還擔心她會受苦,只是她剛要再說呢,外面突然就響起了一陣隆隆的驚天大鼓聲。

    外面有人喊道:「雍王爺來了!請龍祭神儀式開始了!」

    寶盈拉著唐悅過去一看,果然,不遠處那張高臺之上,禦林軍打頭列陣,祁明秀正拄著枴杖穩穩走上。而他的身後,數十個官員正緊緊跟隨。

    四方安靜,只有鼓聲如雷。

    鼓聲停,太監宣旨,雍王爺如朕親臨,代掌祭儀。眾人皆跪,三呼萬歲。

    祁明秀只一人立於高臺,手扶墨杖,面色平淡,卻威不可擋。

    寶盈突然就看呆了,她何曾見過雍王爺這副模樣!

    「寶盈,你家王爺好厲害啊。」唐悅止不住就歎道。

    寶盈也只是喃喃應著:「是啊……」

    早就聽過他的赫赫威名,可到今天,才算是親眼見證。

    鼓聲又起,祭儀開始。一眾官員入座,祁明秀位於當中偏左,而當中偏右的位置也坐著一人,卻是剛才跟著一道過去的三皇子。

    三皇子小臉繃著,心中惴惴。

    祁明秀掃了一眼,卻只道:「把腰桿挺直了!」

    三皇子趕緊端正坐姿,膝蓋上的拳頭卻攥緊了。他最為年幼,母妃又瘋癲,從來隱於人後,什麼時候像今天這樣,位於正中,供眾人矚目。

    祁明秀放下手中茶盞,又喚上背後莫青,「去組支隊伍,把魁首奪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00:21

第42章 皇叔整死人
   
    祁明秀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自然是因為皇上突然有事不能親自前來所以特特委派於他;至於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逸仙樓,則是因為不耐煩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員不停上來囉嗦,是以他一早就離開了安排好的場所,只讓莫青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待著。

    按理說他也不願意參加這些華而不實的活動,奈何皇上再三請求。不過要不是來了,還真不知道他家側王妃女扮男裝竟跑出來玩了。

    「寶盈,快看快看!白玉冠!」逸仙樓的丁字間裡,唐悅卻又興奮起來。

    祭儀結束,兩個內侍就走上高臺,手中各自端著一個宮制托盤,一個擺著黃燦燦的金元寶,一個擺著白玉冠,正是皇上這次添加的綵頭。

    而那白玉冠,油潤光澤,純白無暇,堪稱絕品。唐悅雖然隔著距離但不太清楚,但依然不妨礙她一看到就振奮起來。

    寶盈也跟著看過來,同樣也跟著張大嘴巴,不過她是純屬湊熱鬧。那小小的白玉冠還不如那滿盤的金元寶來得吸引人眼球。

    至於底下的其他人,待看到金燦燦的一堆,也是又高呼萬歲。

    這時一聲鼓響,禮官卻是下了令,賽龍舟正式開始了!

    只聽咚咚咚咚一陣震天鼓響,一艘艘龍舟就像利箭一般駛了出去,於是岸上的人全部沸騰起來。

    原本湖面的平靜不停被打破,一道道漣漪瞬間被掀起。轉眼之間,已有數條龍舟衝出了十丈之外。

    這些龍舟有大有小,大有七八丈,小的也有五六丈,每條船上人數也不等,多則四五十,少則二三十。但都插有七彩旗幟,擺有銅鑼大鼓。船頭之人拿彩旗司職指揮,底下眾人皆是拼勁全力甩臂搖槳,而船尾更有一人用力擂鼓以激士氣。

    「嘿嘿!嘿呦嘿!」

    「咚咚!咚咚咚!」

    鑼鼓聲聲,呼和聲聲,直教人心潮澎湃!

    「寶盈!快看快看!太子在那裡!」唐悅眼尖,又一下在前列的龍舟中認出了太子所在的位置。

    寶盈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前列之中最大的那條龍舟上,二皇子和數十個大漢正奮力搖著槳,而在前頭,太子手持彩旗正不停指揮作戰。

    那條龍舟也真真是與眾不同,所有龍舟裡找不出比它更大更氣派的了,全長足有八丈之多,龍頭高昂,龍尾高卷,紅雲滾滾之中金龍騰躍,端得是氣勢磅礡。

    寶盈不禁又無語起來,這龍舟如此出風頭,別人又怎麼會不注意到。

    然而此時的太子祁玉乾,卻根本想不了那麼多,他目光炯炯,只知道奮力前衝!

    「兒郎們!再加把勁啊!我們馬上就要超過前面的船啦!」他本以為自己的龍舟是所向披靡的,誰知道竟然還有三條龍舟攔在了前面,不過不要緊,他很快就能超過去的!這可是他的霸王舟啊,他幾乎花光了他的小金庫才打造出來的呢!

    「衝啊!」太子一聲令下,其餘人等豈敢不從,只各個又搾出全身的力氣拼了起來。

    果然,在霸王舟的勇猛之下,在數十個男兒齊心協力的拚搏之下,很快,他們的船就甩開其他人,開始領先起來。

    「我們要保持住!我們要摘得魁首!」太子激動無比,卻根本不敢鬆懈,只雙眼放光,一聲聲的大喊起來。

    他一定要奪得第一!

    這時,身後的人卻突然喊道:「不好了!有人要超過來了!」

    「什麼!」太子聽著,豁然回頭,居然還有人能超過來!仔細一看,可不,尾隨其後的有好幾條龍舟,可是其中一條已經快到自己船尾了!

    而且眼看著,它越來越逼近!

    這船不過中等大小,卻通體烏黑,只在船身畫著幾撇雲紋,然而它的龍頭卻格外昂大,張牙舞爪,頗為駭人。

    「這是誰家的破船!」太子心中一怵,嘴上卻如此罵道。

    而當此之際,那條黑色龍舟一個躋身,卻已與他的霸王舟持平。

    太子一眼望去,只見那船首司旗之人面目俊朗,卻一身肅然,不是七王叔身邊的莫侍衛又是何人!

    而他身後的劃槳之人,一個個身體精壯,不是七王叔的那些親衛兵又是何人!

    太子一個趔趄,差點沒摔下船去,「莫大哥!不帶這麼玩的!」

    這些親衛兵都是久經沙場之徒,一個能抵十個,他們上場哪還有他們贏的份!

    太子都快要哭了。

    莫青也是一臉為難,「太子殿下,這都是王爺的吩咐。」

    太子一聽,更要跪了,怎麼還是七王叔的命令啊!

    他不玩了還不行嘛!

    莫青忍了又忍,卻還是說道:「王爺還交待了,讓你們不許放水,要是不全力以赴,就等著回去挨打吧……」

    「!!!」蒼天啊!這都是為什麼啊!

    莫青不忍再看,拱手示意,「那殿下我們就先行一步了。」

    說著又對身後的人說道:「兄弟們!都打起精神來!今天得不到第一我們也沒臉去見王爺了!」

    太子眼淚真的要下來了!

    「啊!」他仰天長嘯一聲,又只好拚命的搖起旗來。他還得拚命保第二啊!不然回去就慘了啊!

    他這輩子再也不要玩龍舟了!

    而眼前的黑色龍舟,早已駛出了老遠。

    逸仙樓丁字間內,唐悅和寶盈卻都傻了。明明太子那艘大龍舟一直在前面的,怎麼到了中間,突然就駛出一艘黑色小龍舟來。之前那麼多龍舟裡壓根就沒注意到它啊!而且它還駛得那麼快,唰唰唰的就把所有船超越了,並且遠遠的把它們甩下了一大截。

    這船到底什麼來頭啊!怎麼敢贏太子殿下啊!

    因為隔得太遠,她們已經無法看清船上到底有誰了。

    而岸邊其他人也全部震驚了,之前他們全都在為前面的船加油喝彩,可冷不丁的就殺出來一匹黑馬。不過再短暫的沉默之後,他們就又歡呼起來。這匹黑馬實在是太了得,那速度簡直跟閃電似的,讓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已經不再關注身後那些龍舟了,他們現在只想知道這匹黑馬到底還能多快!

    而彷彿風馳電掣一般,不到片刻,黑色龍舟就已一把挺進浮標所在之地,然後船上一人胯下一挺,就又乾淨俐落的將金錢浮標撈在了手中。

    「贏了!贏了!」船上的人喊了起來。

    「贏了!贏了!」岸邊一直跟著的人也喊起來。

    頓時,歡呼陣陣,響徹雲霄。

    而在過了許久之後,太子的霸王船才漸漸的飄了過來。

    唐悅和寶盈全程目瞪口呆。

    高臺上,祁明秀掃了一眼逸仙閣三樓的某個窗戶,卻是又面無表情的拿起枴杖起身走開。

    一場比賽結束,他終於可以走人了。

    龍舟紛紛趕了回來,那支黑色龍舟到底所屬何人也被揭了開來。眾人聽聞船上之人皆是雍王爺手下烏雲一騎的將士們時,沒有人感到不公,反而各個又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呼喝聲。人人可以參與,他們為什麼不行!

    更何況,他們皆是保家衛國的將士,贏一場龍舟賽又能如何!他們剛才所展示出來的雄姿早已將他們折服!

    而當聽說烏雲一騎雖然拿走綵頭,雍王爺卻又留下一百兩黃金並新添的兩樣寶物作為下一輪的綵頭時,所有人又都激動起來。

    熱鬧不停!歡呼不已!

    樓上,唐悅和寶盈卻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等著下人打探了確切的消息再傳上來。烏雲一騎贏了比賽就趁亂溜走了,只留下一個面生的去應付,是以她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誰贏了這場比賽。

    而在這時,有人敲響了門,迎春打開一看,卻是莫青來了。

    「主子,這是王爺要屬下交給您的。」他將一個錦盒呈給寶盈,寶盈打開一看,卻是怔住了,裡面赫然是一頂白玉冠。

    豁然想到什麼,她一下就又抬起了頭。

    莫青見狀,如實回道:「王爺吩咐了,一定要奪得魁首。」

    「……」所以剛才果然是他們贏得了比賽!

    可是王爺為什麼要這麼做啊!猛地想起什麼,她的臉立馬揪緊了,雍王爺一定是因為聽到太子要送她白玉冠的事而生氣了!

    莫青很快就又告退。

    等他一走,寶盈立馬就看向唐悅,哭喪著臉道:「現在該怎麼辦呀?雍王爺一定是生氣了,我們趕緊回家吧!」她得趕緊說清楚啊!

    往外一看,雍王爺都已經不見了!

    唐悅也不敢阻攔,只趕緊吩咐下人將馬車趕來,又留下個小廝在門口等著。

    太子跟二皇子還沒過來打招呼領人呢!

    雖然他們還不定有臉過來……

    而等到太子跟二皇子抱頭痛哭了一會兒想起還有個三皇子扔在逸仙樓匆忙趕過來時,丁字間早已人去空空。

    小廝說了,三皇子早已被雍王爺帶走了,就前後腳的事,當時雍王爺也在逸仙樓,就在甲字間待著,並且也知道他們是要去贏那頂白玉冠做什麼了。

    太子聽著,更想哭了,他總算明白到底是哪惹著七王叔了!

    他就說七王叔要是生氣他們偷溜出來玩,事前拎回去打一頓就好了,為什麼還由著他們繼續參加比賽,明知他們贏不了,還非得讓他們全力以赴!

    啊啊啊!七王叔你乾脆弄死我們得了!

    ……

    寶盈被唐悅送回李家後,也顧不上留下吃晚飯了,換好行頭就匆匆告別父親李裕就又帶著丫鬟婆子上了馬車。

    只是回到雍王府一問,雍王爺根本還沒回來過。

    她心中忐忑,也不敢做什麼,只一心在永和苑等著他回來的消息。

    ……

    皇宮中,祁明秀卻是又回去面聖。

    文華殿內,燕帝哈哈大笑,「朕聽說這次你的烏雲一騎也是出戰了啊?還把朕的白玉冠贏了去,哈哈,我說三弟,你何時有這個雅興了?」他雖然繁忙,可是明光湖上發生的事他還是抽空聽了。

    祁明秀坐在椅子上,卻是神色淡然,「烏雲一騎雖是我一手培養的,到底都是血氣男兒,聽聞皇兄辦此盛事蠢蠢欲動想要參戰也是在所難免,更何況,皇兄此次的綵頭也足夠讓人心動。」

    「你別跟朕說這些,要不是你下令,你那幫兒郎敢擅動?還是你想把那白玉冠贏了要送給什麼人?」燕帝卻又說道。

    祁明秀表情依然紋絲不動。

    燕帝解釋道:「也不是朕存心打聽,只是安全著想,明光湖畔可是設了不少明哨暗哨,你跟前的莫青拿了白玉冠又上了逸仙樓,於是就不小心給留意上了。朕可聽說,丁字間裡坐著的可是你新迎進門的那位李側妃啊?」

    燕帝說著,眼中已滿是趣味。

    祁明秀眉頭一展,卻是回道:「既然皇兄都已知道了,又何必多問呢。」倒是坦蕩蕩無遮無掩了。

    燕帝止不住又笑了起來,「這可真是鐵樹開花百年難得一見啊!朕還從來沒想到你會這麼寵愛一個女人呢,哦,那個靈瑤郡主不算。又是把朕的虎崽拿了去送人,又是為了她請了太醫……你可別怪王愛卿太醫多嘴,朕那天正好不適,結果聽說他被請到你那去了就隨便問了幾句……不過你要是看中了那頂白玉冠,早早問我要了就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雖然有暗哨匯報,到底不能全部知情。

    祁明秀老神在在,「皇兄賜下豈是一頂白玉冠可比的,不過是內子見之喜愛,臣弟才派人貿然參賽。」

    燕帝就笑得更厲害了,「說真的,朕早就好奇了,究竟什麼樣的女人才能讓你能夠另眼相待。現在被你這麼一說,朕就更好奇了,等朕空了,可真得見見她!」

    「皇兄事務繁多,還是不用為這點小事費心了。」祁明秀說著,端起了茶喝了起來。

    燕帝也端起了茶,「誒,一家人,可不說兩家話。」。

    祁明秀喝茶的手便頓了下。

    燕帝覷著,笑容雖在,神色卻變得微妙,「你難得這麼喜歡一個人,真的不考慮一下麼?雍王妃的名額,你那正賢院的王妃佔了這麼多年,可以挪挪位了。一直養著這麼一個人,你不彆扭嗎?」

    「皇兄!」祁明秀放下茶杯,聲音突然就沉了下來。

    燕帝果然住了嘴,「好好好,朕不說。」

    過了一會兒,卻又忍不住道:「不過話說回來,為了子嗣著想,你現在也不該一直獨寵你那李側妃?你別問朕怎麼知道的,你的性子朕再瞭解不過!聽王愛卿說,她可是被冰心草傷了身子,短時間內也不一定能懷上孩子,朕還等著早日當個皇伯父呢!」

    「皇兄就不必費心了,時候到了,我自會換人。」祁明秀再不耐煩與他說這些,站了起來冷冷道,「如無要事,臣弟就先告退了!」

    「三弟……」

    燕帝還想再說,祁明秀卻已經頭也不回的走了。

    ……

    祁明秀離開文華殿,整個人都陰沉無比,兩邊宮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只是走到轉角長廊處時,卻冷不防撞上一個人。

    正是當朝左丞相蘭希年,也即他如今的岳丈大人。

    然而祁明秀一看到他,眼神卻更加冷冽。瞥過開視線,竟想就此離開。

    「王爺請留步!」蘭左丞卻喊住了他,「老臣有幾句話想說!」

    他可是在這恭候多時!

    祁明秀站定,目光深邃。

    蘭左丞頭低下,「還請借一步說話!」

    祁明秀不動,莫青已經退後。

    蘭左丞重重施了一個禮,脊背更彎,「最近聽聞王爺諸多事情,老臣頗為欣慰,是以才來鬥膽懇請!老臣自知愧對於您,可是如今已是五年過去,還請王爺大人大量網開一面!」

    祁明秀聽著,眸光泛冷,卻是不應。

    蘭左丞便又道:「王爺光風霽月,何必留著一個糟汙惹您不快!」

    見祁明秀還是不應,便又咬牙道:「王爺若是為難,那就讓老臣下手吧!」說著,已是老淚縱橫。

    祁明秀卻依然沒有開口,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又拄著枴杖大步走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00:40

第43章 皇叔的怒火
   
    寶盈等到戌時,才得到雍王爺回來的消息,卻是直接去了知非堂。按說往常她們也打探不出王爺的行蹤,只是這兩個月王爺對永和苑的態度眾人都看在眼裡,是以無關要緊的事,他們也願意賣個好。

    寶盈聽著還是有些忐忑,她不知道今晚雍王爺還會不會過來。

    之前一個月,王太醫說她身體沒有恢復好,不能累著,雍王爺就不會每天過來,就算來了,也只是平常的睡一覺。可是那時候他就算不來她也不會擔心,因為雖然他沒說,她也知道他不會去別的地方。可是現在不同了,她今天惹他生氣了,而且眼看著,也已經兩個月了。

    三月初六進門,今天端午五月初五,連頭帶尾,可不就是兩個月麼。雍王爺是有期限的,不是一個月,就是兩個月,總歸是個整數。

    不過再怎麼樣,今天也包括在那兩個月的整數裡啊,所以不管他明天去了哪裡,今天可還是她的。而她讓他誤會了,也總歸要解釋清楚。

    所以,她要不要去書房找他呢?

    她倒可以再等到亥時,可是如果那個時候雍王爺不來,她再去可就晚了。

    寶盈想著,最後還是決定去上一去。如果雍王爺真生氣了,她去也可以表明下態度。而如果他不生氣了,她也可以再邀請他去一去她的永和苑。

    下了決定,寶盈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門,手裡自然捧著那個放有白玉冠的錦盒。

    只是走了沒多遠,剛出西苑,卻又遇到了一個人。留香苑的陳側妃帶著人從娘家回來了。

    今早出門前,陳嬤嬤的話裡是她們可以吃過晚飯再回來,她回來的最早,之後又有人陸陸續續回來,說起來陳側妃已是最後一個了。

    已是立夏,天光將暗未暗,兩旁的燈又照得通亮,寶盈便將陳雅君看了個清楚。她穿著身明霞色的裙裝,襯得她文雅的同時又多了份艷麗,只是髮鬢被晚風吹得有些淩亂,神色有些落寞,身上還帶著稍許酒氣。

    看著有些失意。

    似乎沒料到會在這碰到她,表情還有了一瞬的錯愕,很快卻又恢復的平靜。隱隱的,華服下的身姿還微微端正了些。

    寶盈已經招呼道:「陳姐姐。」她不太敢太熱絡,總覺得她現在心情不是太好。

    陳雅君微微頷首,視線又落在了她手中的錦盒上。

    寶盈手一動,又解釋道:「我有事要去找雍王爺呢。」

    陳雅君有了一瞬的失神,很快卻又側過了身,「那就快去吧。」

    「嗯。」寶盈總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也不敢多待,只道了聲別就又往前走去。

    陳雅君看著她的背影,眼中卻又浮現出了一絲寂然。

    今天她回到家,家裡來了許多人。所有人都覺得她嫁作雍王側妃今非昔比,所以都竭盡所能的慇勤著,可是只有她知道,她這雍王側妃是多麼的名不符實。

    沒有人知道,她嫁進去兩個月,至今無寵。

    她今年二十有整,出身書香門第之家,長房嫡女,容貌上佳,聰慧端莊,自幼為人稱讚。在她十五六歲的時候,求親的人踏破了門檻。

    可是她的運氣總是不太好,家中好不容易給她相中一個世家男兒,卻不想剛來得及換好庚帖,他便已經墜馬身亡。

    她也是頗為看中那個梅姓的青年才俊的,隔著門簾不小心目光碰到了一下,便悸動了好久,後來聽到他的噩耗,還消沉了好一段時間。

    只是好不容易等到她從陰影中走出來,答應家中再挑一門親事時,母親卻突發惡疾,然後不到三個月就撒手人寰。

    守孝三年,她先是悲痛,後來平淡,然後猛然想起,她已經快要雙十了。

    大燕女子十六歲得以出嫁,她這般年紀便成了尷尬。家中嬸娘給她問了不少人,門當戶對的,年紀不合適,年紀合適的,卻又不是門當戶對了。

    她自來驕傲,不肯下嫁,於是這婚事就一日拖過一日。

    幸好峰迴路轉,當今雍王爺突然說要迎娶側王妃,宮中有人已把她列在了名單之上,並且還是第一位。

    家中父親前來詢問她的意思,她未做猶疑,只是答應。

    雍王爺的威名她早已聽過,而在早前,她甚至還遠遠的看過他一眼。那時候是五年前,他迎娶蘭王妃,高頭大馬上,他一身紅衣,光芒萬丈。

    那時候她正與閨中姐妹坐於茶樓,一眼望見,就此記在心上。

    只是當時只當是偶然的一個念想,誰知道有朝一日,她竟然能成為他的側王妃。

    腿腳不方便又如何,殺人如麻又如何,他為的是保家衛國,她不會看輕他,只會更加敬愛他。

    而她也想著,雖然雍王爺一下迎娶十一個,可她總歸不一樣。

    她開始耐心等著出嫁之日,否極泰來,她想著從此以後她一定就會順風順水。而在漫長的等待中,也果真什麼事都沒發生。

    只是誰知道,就在出嫁那天,就在她被送入洞房等著雍王爺來時,她的底下竟是一濕。關上門一看,竟是葵水提前兩天來了!

    當時,她整個人都要暈了。

    而偏偏的,就在那個時候,外面的丫鬟回稟,王爺往她的院子來了。

    她先是萬念成灰,可是很快又鎮定下來。她摘下自己的頭蓋,只迎了出去,等到雍王爺來到門口時,又一把跪下。

    直言:王爺今日前來,賤妾倍感榮幸。只是今日身體不便,還請王爺移駕別處。

    雍王爺第一個就進了她的院子,說明他看她不一般,而她既然已經無法承寵,倒不如乾脆說明,至少,她還能給他留下個坦白賢明的好印象。

    她想,等過幾天,雍王爺總會再來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當天晚上雍王爺的確不發一言就走了,可是至此以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

    不管是五天過去她的身上乾淨了,也不管是永和苑那位是不是犯下大錯,更不管是永和苑那位身上是不是也來了葵水。

    那天晚上雍王爺就去了永和苑,永和苑從那以後就一直獨寵。

    她不明白,女人來葵水於男人來說是個忌諱,同床不行,同房更是不行,為什麼永和苑那位卻偏偏能留了他一日又一日。

    可是她卻也明明白白的知道,有些機會,她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可是不管再怎麼不堪,她也不能予外人說。她有她的驕傲,也有她的自尊,她不會容許任何一個人看到她的狼狽,哪怕再辛酸,她也只能咬牙忍著。

    所以今天回娘家,觥籌交錯,她只能笑著應對。

    她是陳雅君,陳家長女陳雅君,不能讓人輕視。

    而她也想著,來日方長,她的人生總有一天會柳暗花明的。

    她有的是耐心!

    寶盈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裡,陳雅君終於轉過頭繼續往回走去,脊背卻是前所未有的挺直。

    ……

    知非堂外,寶盈稟明瞭來意。今天在外守著的是葉平,她的聲音就又有些畏懼。

    葉平卻有些為難,不用說,他們都知道王爺從宮裡出來後心情就差到極點,而且一回來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書房裡。通常這個時候,他是一點都不會願意被打擾的。

    可是眼前的是李側妃,他又不敢不進去回稟。

    敲門進去,王爺臉果然陰沉著一張臉。葉平不敢廢話,只低頭道:「王爺,李主子在外求見。」

    祈明秀定定的看著他,半晌沒有回應,不知是沒有聽到,還是默認了。葉平不敢確認,只退身走了出去。

    「您請進去吧。」到了外面,也不敢多說,只是替寶盈稍稍開大了一些門。

    寶盈謝過,跨進了門檻。只是一進入裡間,卻發現裡面光線暗的厲害。

    就桌前點著一盞燈,整個屋子幾乎陷在了陰影裡。雍王爺正坐在桌前,可是穿著黑衣,身形朝彷彿同深色桌案融在了一處。只露著一張臉,卻也在忽明忽暗的燈火掩映下顯得忽明忽暗。

    他靠著椅背,注視著她,目光格外深邃。

    寶盈突然就不敢走近了,她突然覺得今天的雍王爺格外陌生,格外疏遠,就彷彿在他跟前豎起了一道高牆。

    她不知道他怎麼了,有些害怕,便又有些無措起來。她不是沒見過雍王爺生氣的樣子,可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麼冷漠這麼可怕。

    難道就為了太子要送她白玉冠的事嗎?

    祈明秀許久都沒有動,寶盈被注視著,心都發顫起來了。

    她終於忍不住又上前一步,手緊緊攥著錦盒又往前遞了遞,壓著聲道:「雍王爺,我是給您解釋這個來了……」她怕她聲音都要打顫。

    祈明秀的眼神終於有了波動,他的視線往下落在她手中的錦盒上,臉上卻依然一片漠然。

    寶盈見著,忙又道:「今天我們是偶然遇到太子殿下他們的,太子殿下見我穿著男人衣服,想著上次還欠我生辰壽禮,所以才想要贏下白玉冠送我的!可是我根本沒想著要!白玉冠雖然好,可是您也送了我好多東西啊,我是不會去拿的,我只是還沒來得及說太子就跑了……」

    祈明秀看著她,依然不發一言。

    寶盈便又道:「至於我今天擅自去逸仙樓是我不對,我只是在家實在悶得慌,唐悅又來找我,說皇上在明光湖辦了龍舟大賽,我就忍不住跟了去了……你今天見到的坐在旁邊的那個就是唐悅,我跟你說過的,我最好的朋友,我以前一直跟她一起玩的那個。哦,她也是個姑娘,跟我一樣是女扮男裝的!」雖然知道雍王爺很可能也看出來了,可她還是忍不住解釋道。

    「雍王爺,您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會擅自出去玩了,也不會隨便收別人的東西,我可以保證的!」說著,竟伸出小手想要舉起誓來。

    見祈明秀依然沒有反應,才訕訕的放下手,卻又將另一手的錦盒遞過去放在桌子上,小聲說道:「所以這個白玉冠您還是收回去吧,我不要的。」

    說完,老老實實站好,滿臉惶惶不安。

    祈明秀卻依然無動於衷。

    他並非為了這件事才這樣,他甚至都已經忘了,可是她一說,他就又全部想起。

    他盯著她,突然有些厭煩。

    寶盈見他一下又冷了下去,慌得腳都有些站不穩。她的眼眶有些疼,卻又不敢哭。只是又壓下心中的懼怕上前一步,鼓足勇氣道:「雍王爺,您不要生氣好不好,我會更乖的,會更好的伺候您的!」

    眼眸垂了垂,又抬起道:「而且我現在身體都恢復了,您不用再擔心了。」

    說著,竟有眼巴巴的看起他來。

    祈明秀聽著,眸色一下就變了,變得一熱,很快卻又更冷。

    她這話什麼意思他當然聽明白了,當初她身體虛弱,太醫說不能累著,他便硬是沒有再碰她。被她撩撥的難耐,也只是忙於事務不再過去。

    幾夜過去,倒也恢復了以往的冷靜,他一向就是個極為克制的人。

    可是誰曾想到,他顧忌她的身體讓她好好休息,她轉眼卻跟著人四處瞎玩。

    而現在……

    寶盈見他整個人都冰的不像話,終於嚇哭了,「雍王爺您就跟我去永和苑吧……」

    哪怕只有最後一天了,她也想好好表現好了,她不要被他一臉厭棄的丟開。

    祈明秀看著她這副樣子,心中的那根神經又被撥動。

    冷不防的,他又開口道:「過來!」

    寶盈見他終於開口,眼淚掛在半邊都不敢往下掉。回過神來時,又立馬跑到他跟前。

    然而祈明秀卻又冷冷的看著她道:「把裙子脫了!」

    「啊?」寶盈滿臉驚疑,可看著他陰沉的樣子,又只好乖乖照做。

    而她的裙子剛解完,祈明秀就已將她反身趴在桌上,然後掀起衣袍,又狠狠的撞了進去。

    「啊!」許久未做,寶盈又是緊•小又是乾澀,被他如此用力的衝進,疼得驚聲尖叫,眼淚也一下迸出。

    祈明秀卻絲毫沒有憐惜之意,只是抬起她的腿,衝撞的更為猛烈。

    「停下!停下!」寶盈從未經受這個姿勢,想要躲開,整個人便往上攀去。

    而祈明秀便順勢將她托到了桌案上,並一手沉下她的腰讓她再不能動彈。

    堅硬如此深刻,寶盈的眼淚越發肆虐,卻已不純粹是為了痛,更是為了那致命的快感。

    而到一番事畢,寶盈的頭髮被搖散,桌案上的文書也是濕了一片。

    「嗚嗚嗚。」寶盈早已哭得泣不成聲。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00:57

第44章 皇叔的自省
   
    祈明秀放下衣袂坐回椅子上,也是胸膛起伏,然而他的眼眸裡已沒有那麼冰冷。

    寶盈依然跪趴在桌案上,一動也不敢動,只哭個不停。她沒想到雍王爺會那麼粗暴,而且就在這裡。

    她徹底嚇著了。

    她的裙擺還掛在腰上,原本粉嫩的地方可以看得見的紅腫,祈明秀見著,心中不忍,伸手將裙子放下,又將她撈回抱坐在了自己懷裡。

    寶盈察覺,抱緊他的脖子,哭得更厲害了,「雍王爺!」

    祈明秀拍著她的背安撫著,望著遠處,卻是一言不發。

    剛才,他是遷怒了。

    他不是生她氣,不是厭煩她,而是有那麼一瞬間,他在她的身上尋到了一個宣洩口。

    今天,皇兄的話,蘭左丞的話,都讓他想起了太多不堪的事。

    他不能對皇兄怎麼樣,也不能殺了蘭左丞,於是只能忍下滿心的噁心與厭憎,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裡。

    而她出現,便正好挑斷了他的神經。

    蘭左丞有多少年沒敢在他的面前出現了,皇兄又有多久沒敢提起那個人了,那都是他的逆鱗,誰碰誰死。

    想到院子的那個女人,他的神情又變得陰鷙。

    他曾經恨不能將她生生掐死,可到現在,依然只是如她所願,待在這雍王府,做她的雍王妃,讓她享盡身為一個王妃應有的榮華富貴。

    可是,她卻再不允許走出正賢院半步。

    那是她的金銀窟,卻也是她的墳墓。

    懷裡的人依然在哭著,小小的身子不停顫抖著,祈明秀終於回神,神情依舊肅然,目光卻已經收斂。

    他歎出了一口氣,曾經他性情一度暴虐,本以為這幾年悉數掩盡,卻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被揭開。

    他從不濫殺無辜,可到底還是讓她遭受牽連。

    「別哭了,是我弄疼你了。」他扶正她,又拉開抽屜拿出一塊帕子替她擦去眼淚。

    寶盈眼淚撲簌簌又滾落,「雍王爺,您不要生氣了,我以後再不會了。」

    「不關你的事。」他說著,卻無端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一片通紅,眼神卻真切又慌張。

    她從來是怕他的,他知道。

    寶盈聽到他說這話,接過他手中的帕子拭淚,卻有些茫然,不是怪她,又是什麼。

    她想仔細瞧出些端倪,可是他的臉上一片淡漠,眼中也只留一絲還沒來得及全部褪下的冰然。她啜泣了一聲,終究不敢追究。

    而想到什麼,她又問道:「那您今晚還去永和苑嗎?」

    「不去了。」祈明秀回道。他依然需要冷靜一下。

    寶盈想了一想,又問:「那明天去嗎?」明天,就一個明天,結果卻太過重要。

    祈明秀看了她半晌,回道:「嗯。」

    寶盈聽著高興壞了,明天還來,那就說明那期限可能就不只是兩個月了。

    「謝謝您。」她又摟緊他的脖子道。

    祈明秀卻鬆開了她的手,「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要處理。」

    「嗯。」寶盈趕緊從他腿上跳下來,拿起擺在一旁的褲子就要穿上。

    等穿完時目光觸及桌邊的錦盒,又伸手推了推,「您把這個收起來吧。」好歹是皇上的白玉冠呢。

    「拿回去吧。」祈明秀卻道。他雖然惱於太子亂獻慇勤,卻也不會太過放在心上,而她既然想要,他便贏了給她。

    寶盈看著他,卻是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敢。

    祈明秀便又道:「明天晚上你可以戴著它。」

    寶盈懵了半晌,很快臉卻紅成一片。她聲若蚊蠅的應了下,又做賊似的將錦盒飛快拿於手中,然後就想逃開。

    只是想到什麼,又突然停了下來。

    祈明秀望著她。

    寶盈有些羞愧,可還是說道:「雍王爺,我能求您一件事嗎?」

    「說。」

    「我的寶鈴姐姐得了很奇怪的病,半年了都沒好,請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藥都沒用,只是越來越瘦,眼看著就不行了,所以我想問問,您能幫他找個太醫嗎?」寶盈說完,滿是忐忑的等著他的回復。

    祈明秀聽著,眼睛卻是瞇了一瞇。

    「雍王爺?」寶盈見他許久不答,又試著喚道。

    祁明秀垂下雙眸,終於回了一句,「知道了。」聲音又有些冷。

    知道什麼,依然不提。

    寶盈心中惴惴,也不敢再問,只是又踟躕了一下就一步三回頭的走開了。

    她想雍王爺應該是答應了的意思吧,上次說要把旺財換個地方養時他不也是這麼回答的嗎?

    「無影。」而她一走,祈明秀卻喚來自己的影衛。

    一個似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人影從外閃出。

    祁明秀說道:「查查李寶鈴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確是讓人對她施以懲戒,卻還沒有弄死她之心。

    「是。」無影已經領命而去。

    不過一個時辰,無影便又回來稟報。

    「一個月前,李寶鈴性情暴戾之下將手中的湯藥潑在了仇氏的臉上,仇氏懷恨在心,才故意加大了藥粉的劑量。」

    仇氏,自然是被買通用來給李寶鈴下毒的人。

    祈明秀瞭然,回道:「讓那個仇氏消失吧。」他不需要一個不聽話的人。

    「是!」無影毫無意外,只是肅然領命。

    ……

    寶盈回到永和苑,終於稍稍安然。等到第二天晚上,她果然退下了迎春迎夏,又偷偷換上了男裝戴上了白玉冠,然後躲在帳中等著祈明秀來。

    祈明秀如約而至,待看到她的男裝打扮時,又是一頓揉搓。

    寶盈起初還有些忐忑,後來看到他似乎變得又和往常差不多時,才暗暗放下了心。她也不敢疏忽,只曲意迎合,全副身心的想要將他伺候好了。

    就是,她覺得雍王爺似乎越來越喜歡折騰她了,每次都要把她弄哭了才止。

    而且她的胸被揉搓的越來越大了。

    不過雍王爺能高興就好了,看著祁明秀除了床上會專斷一些其他時候又能些許溫柔的對她時,寶盈覺得其實也挺好的。

    ……

    之後幾天,祈明秀每晚踏足永和苑,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來。

    ……

    寶盈也一直在等著李家的消息,雍王爺做事從來不打招呼,她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請過太醫去給寶鈴姐姐看病。

    等到第五天的時候,她終於收到唐悅的來信,信上沒有說有太醫去過李家,不過寶鈴姐姐的病情已經有所好轉,因為她們唐家給李家請來了一個非常有名的遊醫。

    遊醫說,寶鈴姐姐像是吃到了不該吃的東西,至於是什麼,他也說不上來,只是讓注意著些,又配了一副很神奇的方子。

    寶盈看著就很驚疑,寶鈴姐姐雖然吃得比她好些,但也差不了太多,她不知道她怎麼就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了。不過既然好了,她也就放心了。

    等到晚膳祁明秀又來時,她還特意跟他說了聲,她怕他前幾天忙忘了到後面又想起來。

    祁明秀聽著沒什麼反應,只是「嗯」了聲就隨他去了。

    ……

    至於她跟唐悅寫信,倒也是有兩天了。上次分別之後,唐悅也不敢上門,怕給她惹麻煩,就只先派人送了信來詢問。而她的信經過一道道關口後最終落至寶盈的手上,寶盈也回了信託人送了過去。她沒法回家,就又讓唐悅幫忙看顧著些。

    自此,兩人雖然不曾相見,但每天都有書信往來,寫的也沒什麼大事,全是一些雞毛蒜皮。

    祈明秀看了幾封,也就不再有興趣。

    又過十天,唐悅寫來的信中又提到了一件事,李家最近一切安好,寶鈴姐姐也越來越精神,只是有個做了三四年的媽媽老家突然出了點事,便請辭回去了。唐悅的言語裡有些惋惜,那個媽媽做的酸梅湯最好喝了。

    寶盈跟著也有些遺憾,不過轉眼就丟到了一邊。

    ……

    整個西苑,又恢復了平靜。寶盈一直承寵,雍王爺又不容許他人靠近,於是所有的人都像是失去了鬥志,也沒其他的事好做,就只能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一日比一日憊懶。

    芳翠苑裡還是最為熱鬧,一開始只是容嘉和梅侍妾過來玩,後來芭蕉苑的林侍妾跟薔薇苑的陸侍妾也過來了,有時候寶盈去的晚了,都沒她坐的位置。不過她也無所謂,反正她也並不是很熱心,看著她們玩也覺得挺有意思。

    而在時隔一個半月後,王太醫又一次上了門。

    ……

    寶盈看著王太醫,心裡有些緊張,就是金針插下,她也不覺得疼了。

    她已經吃了一個半月的藥了,也不知道冰心草的毒清得怎麼樣了。

    王太醫仔細檢查了一番,終於收了針,他捋了捋花白的鬍子笑道:「恭喜貴主,您體內的冰心草之毒已經徹底清乾淨了。」

    寶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說要兩個月的嗎?」

    王太醫笑道:「貴主年輕,底子又好,是以清除的快些。」

    話是這麼說,實則不然,當初他估摸著也就一個半月的工夫,若不然他也不會定在今日再上門。而他之所以這麼說,也不過是保險起見。凡事都有特殊,萬一她一個半月之內未曾康復呢?身份越高總是越難伺候,是以這些耗時耗力卻又無甚影響的病症,他們總是會多預留一些時間。

    寶盈不知根底,只是高興,「那我以後需要注意些什麼嗎?還有,我什麼時候能懷上寶寶?」

    王太醫坦然回道:「貴主只需好好調養就行,至於孩子,等調養好了,自然就會有的。」聽著像是好話,卻不過寬慰之語。

    寶盈猶豫了一下,又問道:「那應該是什麼時候呢?」

    王太醫卻只是道:「貴主不用擔心,您的底子好,什麼時候都是有可能的。」

    「嗯。」寶盈知道問不出什麼了,也不再追究。反正冰心草的毒能清了她就很高興了,毒清了她不一定能懷上,可是不清了,她就一定懷不上了。

    ……

    當天晚上,寶盈便又格外熱切。王太醫不是說她底子好,一切皆有可能嘛,那說不定今晚上就有了。

    祈明秀看她如此主動,倒是有些詫異,之前她可是被制得再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不管怎麼樣,他都喜歡。

    情到熱處,他都恨不得將她融進骨子裡。

    餘韻消散時,寶盈摟住他的腰,還是忍不住將今天王太醫來的消息告訴了他,「雍王爺,王太醫說我體內的毒都清了,我隨時都可能有小寶寶了呢。」

    祈明秀終於知道她為什麼這麼熱情了,可是他也沒說什麼,只是拍了拍她的屁股。

    莫青自然早已將王太醫生的診斷結果告訴了他,同樣是那麼幾句話,他卻沒那麼天真。這些模棱兩可的話,他可聽得多了。而一旦是模棱兩可的,那多半也不會有什麼好。

    不過現在,他倒也不是那麼迫切想要個女兒了。

    ……

    於是,雖然王太醫的診斷結果出來了,祈明秀卻依然往永和苑走著。

    瑞福院內,雪心雪竹卻又坐不住了。

    雪竹道:「乾娘,都快三個月了。您也聽到王太醫的診斷了,永和苑那位毒已經清了,可是隨時就可能懷上了,再不趕緊著,只怕就來不及了。」她現在都怨恨當初靈瑤郡主沒有再下重點。

    如今她們可是對這位曾經的小主子再無一點情誼,她當初所做的事,可從來沒有考慮過她們的處境。

    雪心也跟著道:「是啊,乾娘,咱們再也不能坐視不管了。」如今她跟雪竹被壓得死死的,再這麼下去可當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陳嬤嬤聽著她們話,卻只是冷聲道:「主子的事輪得到做奴才的干涉嗎?你們有那麼大本事,我可沒有!我看你們是嫌挨的打還不夠多!」

    說著,竟是冷冷走開。

    只是走出門,她的臉色卻是愈發陰沉。

    這兩天夜裡著了涼,稍有些咳嗽,昨天便讓院子的丫鬟去後廚熬碗枇杷梨汁來,誰知道結果一等卻是等了半天。回來一問,卻是爐子不夠,鍋上盡燉著給永和苑的主子準備的晚膳。

    當然,其他主子的份例也在其中,只是卻全是按著永和苑李側妃的口味來的。

    真的,留不得了。

    當天夜裡,陳嬤嬤便去了一趟正賢院。

    ……

    正賢院裡,燃著許多燭火,卻依然一片晦暗。

    一個女人躺在床上,雙目乾涸,形容枯損。

    陳嬤嬤坐在床邊矮凳上,涼了涼手中的粥,柔聲道:「您又何必想不開呢?該吃的總歸要吃啊。拖一天是一天,萬一王爺哪天就消了氣呢?」

    「現在王爺有了喜歡的人了,也不比往常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想開了。」

    「您應該也聽說了,就是那位李側妃,每天都會過來請安的,王爺現在可疼愛她,每天晚上都會去她的院子。她也真真是個和善的人,對每個人都很好,也怪不得王爺會喜歡她。哎,其實您要是跟她說說,再讓她勸勸王爺,說不定王爺看在她的面上,也就放了您了。」

    「您就吃一口吧,千萬別再做傻事了。老奴當年受過你祖母的恩惠,想著如果她還在世,只怕也不忍心看到你這樣子啊……」

    「嬤嬤!」說到這,床上的人終於有了反應。她抓著她的胳膊,卻只是痛哭道,“救救我吧!」

    整整五年暗無天日的生活,她已經過夠了!

    陳嬤嬤將她摟在懷裡,輕輕的安撫著,神色慈祥,只是眼中卻泛出了一絲冷光。

    沒有人比她更知道王爺的逆鱗在哪了,而她要麼不出手,一出手便要置她於死地!

    ……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3:12

第45章 皇叔要死啦
   
    這天一大早,祁明秀離開後,寶盈便又前往正賢院請安。

    王妃至今沒有露過面,之前丫鬟出來轉告過,說沒事可以不用過來,一開始大家還有些猶疑,依然會定時前來,可是這麼久過去,王妃依然沒有動靜,渾然不像是刻意考驗的意思,於是所有人就都懈怠下來。

    有幾個好一點,隔個兩三天還會去坐一坐,有幾個就乾脆是隔個十天八天才露個臉了,最讓人詫異的是陳側妃,自第一天去了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渾然不像她的作風。當然了,最厲害的還屬芳翠苑的宋敏玉,自被扇了巴掌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踏足過那裡,哪怕寶盈跟她磨破了嘴皮。

    如今她也有了再正當不過的理由:王妃她都說了沒事不用去找她,她又何必去打擾人家。

    當真是一條道走到了黑。

    寶盈卻是依然每天都去,除了生病走不動路的那幾日,之後每天早上又都會跑一次正賢院。她都已經習慣了,反正也沒什麼事可做,就權當打發時間了。不過她也想好了,如果再過一段時間王妃還是沒有動靜,她也就稍稍偷個懶,隔個幾天再去一次。

    雖然她很想表忠心,但是人也不能太突出,還是隨大流一點的好。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起來眼皮就跳個不停。偷偷抹了點口水都沒用,倒惹得雍王爺一臉古怪的看著她。

    寶盈總覺得,今天會有點什麼事發生。

    走到正賢院,依然只她一個人先到,寶盈卻也沒覺得怎麼,反正她都已經習慣了,有好幾天坐到最後也只有她一個人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這裡特別安靜,彷彿一點聲音都沒有了。寶盈有點不安,挪了下身子,這才又喝起茶來。

    坐了好一會兒,終於又有人來了。寶盈鬆了一口氣,剛想打招呼呢,一看是誰,嘴巴又閉上了。

    進門來的正是玉蘭苑的賈姬。

    寶盈最頭疼她和卓姬兩個,其他人都能和和睦睦坐在一起玩牌了,她們倆卻依然時不時的要找自己不自在。

    就像現在,剛一坐下呢,賈姬就說了,「李側妃當真是我們的表率,這麼繁忙還每天都過來,王妃知道了肯定感動極了。」

    就這麼不陰不陽的說著,看著沒什麼,其實全是陷阱。

    寶盈不想跟她起紛爭,就只當沒聽見,反正她也就只敢這樣說幾句。

    現在王妃這麼久不出來,越發證實了她病弱的傳聞,威懾力也就越來越少,所以她們在這裡也就少了一些忌憚,只是這裡畢竟還有個神出鬼沒的陳嬤嬤,是以她們也不敢做得太過。

    想起陳嬤嬤,寶盈倒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著她了,不過這樣也好,她不會惹她,她也別來找她麻煩,大家相安無事最好。

    又坐了一會兒,賈姬起身告辭,「今日身體不適不能久坐,我就先走一步了,李側妃慢等。」說著,似笑非笑了一下,一扭頭就走了。

    寶盈本來想要走的,被她這麼一說,倒也不好就走了,她可不想再在外面碰到她。不過她也知道她多半是故意的,所以也就隨她。

    當然了,之前她來,通常都是最後一個走的。一開始都是到了時間一起走的,後來請安隨意了後,時間坐短坐久也就不定了,寶盈掐不準時間,就乾脆留到了最後。

    只是賈姬一走,屋子裡更加安靜了呢。

    寶盈餘光掃了下四周,總感覺陰嗖嗖的。又端起手邊的茶,決定喝完這一杯就離開。

    「光當!」突然,裡面傳來重重的一個響聲,這比之前聽到的都要響亮,寶盈正感覺著四周的寂靜,冷不丁聽到,頓時嚇了一跳。

    怎麼回事?

    「來人吶!來人吶!」裡面又傳出了急迫的呼喚聲。

    外面伺候的丫鬟已經趕了進去,寶盈站起身想要跟進,一想卻又停住,只是目光始終關注著屏風後。

    裡面很快又傳來尖叫聲,大哭聲,東西落地的破碎聲。嘈嘈雜雜,亂成一片。寶盈使勁聽著,心卻越發提緊。

    她知道裡面出事了,而且還不小。

    「快來人吶!快來人吶!」裡面又傳出了這樣的聲音。

    寶盈向前走了兩步,卻還是沒有走進。

    這時,裡面走出了一個慌慌張張的臉生的丫鬟,本欲往外衝,看到她後卻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樣停到了她的面前,「李主子,您快進去幫我們一把吧!王妃出事了!奴婢去喊王爺!」

    說完,竟是不等她說話就已急匆匆的往外跑去。

    寶盈看著她轉眼就不見,轉頭驚惶的就看向屏風後,王妃出事了?出什麼事了?她想要進去看看,可還是遲疑不定,最終握緊拳頭依然只是站在原地。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裡面的動靜越來越大,寶盈不敢進去卻也不敢走,全身繃緊的站著,度秒如年。

    有人終於走了進來,寶盈回頭一看,卻是雍王爺來了,她眼睛一亮,一口氣也鬆了下來。

    祁明秀看到了站在屋中的寶盈,卻是眉頭一皺,只是也沒說什麼,掃了一眼就拄著枴杖大步往裡走去。

    寶盈看著他的樣子,心有些沉,雍王爺的臉色真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那她要跟進去嗎?還是就這麼離開?雍王爺沒有發話,她舉棋不定,思慮再三,終於還是留了下來。

    她一個人進去難免惹人嫌疑,雍王爺來了,卻是不怕了。如果再有需要什麼幫忙的,她也可以搭把手的!

    「啊!」她正這麼想著,裡面卻又突然傳來一個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寶盈的心登的一下繃緊,不知道裡面又是怎麼了。

    這時,身後卻又人喊她,「主子?主子?」

    轉身一看,卻是迎夏走了進來。

    原先請安的人多,所有的丫鬟就全隔在了外邊的廊道裡,後來形成了規矩,每次過來她們也就一直站在外面候著。

    迎夏一開始沒聽到裡面的動靜,就只是按照以往那樣等著,反正她也知道她家主子都是坐足了才出來。後來看到有丫鬟急急忙忙出去,也是心中疑惑卻不敢貿然走進。而等到祁明秀也來了,她終於覺察到不對了,這才趕緊走了過來一看究竟。

    寶盈看到她一臉緊張,忙解釋道:「王妃出事了!」

    「啊?」迎夏怔住。她來王府這麼久,除了一些老舊的傳言,她還從來沒有聽過一些王妃新的消息呢。不過很快她卻又道,「主子咱們快離開這吧!」

    雖然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但這裡肯定屬於是非之地,留下也沒什麼必要,還是早走為妙。

    寶盈怔了一下,很快也回過神來,「好,我們就走!」

    迎夏扶著她快步往外走去,寶盈心驚肉跳,不停回頭望。

    她感覺到裡面的嘈雜聲近了起來,她甚至還能清晰的聽到叫喊聲。

    「你們滾開!統統滾開!」這是那個剛才尖叫的人的。

    「蘭文惠!你不要不知死活!」這一句厲喝,卻是雍王爺的。

    「主子!主子!放下!放下」這些七零八落的聲音,卻是一些丫鬟婆子的呼叫聲。

    然後又是一陣辟裡啪啦傢俱被碰倒的聲音。

    突然間,她的腳步慢了下來,因為她竟看到屏風後衝出了一個女人,而隨即,又有更多的人衝了出來。

    那個女人的手上握著一個碗的碎片,正死死的抵著自己的咽喉。咽喉上被劃破了一道口子,她的手上也早已是鮮血淋漓。

    「你們不要過來!」她威逼著身後的人,歇斯底里。

    「主子!」有丫鬟又哭出了聲。

    寶盈看著,卻是呆住了。這個人就是王妃嗎?她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臉色蒼白如紙,瘦的像是只剩下了一把骨頭,一身華服穿在身上,都快要掛不住。頭髮披散著,卻只是稀薄的一縷一縷,頭頂上甚至還有一處處的光禿。她的雙眼一片通紅,目光中儘是絕望與瘋狂。

    寶盈看得滿目驚心,可是為什麼這樣子的她那麼眼熟,她之前根本沒有見過她!

    恍然間,她想起一個人來,寶鈴姐姐不也是這樣子的麼!

    頭髮稀疏枯黃,面色消瘦蒼白,整個人瘦骨嶙峋,簡直跟個鬼一樣!

    寶盈突然間心上一寒。

    而在這時,蘭王妃突然又轉身往外跑去,只是她本來想要跨出門檻,可一個絆倒,整個人趴倒在地。

    有婆子趕緊上前搶過松落在旁的碎片,有丫鬟更是立即上去攙扶。可是她不知哪來的力氣,竟一把推開上來的丫鬟,然後飛快爬起就又往外跑去。

    「你們讓我死了吧!」她哭喊著,就衝了出來。

    「主子!」婆子丫鬟又驚聲叫起,

    彼時,寶盈已經站到了外面的院子裡,她的邊上,就是一口井。而蘭王妃,正是往這口井奔來!

    眼看著她就要一頭栽進去,寶盈心跳到了嗓子眼,也顧不得什麼了,一步衝過去就將她攔腰抱住。

    「不要跳!」

    而她一抱住她,就覺得她整個人像是紙做的一般,根本沒有一點份量,她一個控制不住,就連帶著她一起往地上摔去。不敢嗑著她,還硬是翻了一下把自己墊在了身下。

    腰間磕著石頭,痛得她一下嗚咽出聲,可她依然死死抱著蘭王妃,說道:「不能跳!王妃!不能跳!」

    「主子!」

    「李主子!」

    「主子!」

    驚呼聲連連傳來,迎夏也慌了神,趕緊就上來攙扶寶盈。

    兩人被分開,有婆子也趕緊過來守住了井。

    蘭王妃聽到一聲「李主子」,卻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一把就朝寶盈跪了下來,她抱住她的膝蓋道:「你一定就是永和苑的李側妃了!求求你,救救我吧!」

    寶盈哪曾想到她會突然做出這種舉動,嚇得魂飛魄散,趕緊也跪下就想將她扶起,「王妃!您起來!」

    祁明秀已經走了過來,厲喝道:「蘭文惠!你鬧夠了沒有!」

    寶盈嚇得回頭,卻見他的臉色陰沉無比。

    蘭王妃卻死死的拉住她不鬆手,「我知道王爺疼你!你幫我求求他吧!放了我吧!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讓他放了我吧!」

    寶盈不知發生了什麼,不敢答應。蘭王妃便又跪向祁明秀,「王爺!我真的錯了!再也不敢了!當年是我鬼迷心竅,可這些年罰了罰了,該受的罪我也受了,您就饒了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祁明秀卻只是沉著一張臉,一言不發。

    蘭王妃萬念俱灰,突然就又絕望的嘶吼起來,「祁明秀!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你把我折磨成這個樣子還嫌不夠嘛!你這個畜生!你不得好死!」

    「王妃!」邊上婆子聽到,驚恐著就摀住她的嘴。

    蘭王妃卻已徹底癲狂,只抓著她的手用力一咬。婆子吃痛鬆手,蘭王妃便又嘶吼道:「是你把我害成這樣子的!是你下藥把我害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的!你把我關在這裡五年!整整五年!你這個畜生!你為什麼不去死!你為什麼不去死!」說著,竟又嚎啕大哭起來。

    寶盈已是渾身冰冷了。所有人都只知道雍王妃是生病的緣故才閉門不出,沒想到,她竟是被雍王爺下了毒關起來的!

    可是她到底犯了什麼錯,雍王爺才能這麼狠心?

    竟是整整關了五年啊!

    如今她終於明白原來在這裡聽到的究竟是些什麼聲音了,被關了五年,誰又能不崩潰呢!

    王妃現在這樣,又如何不是瘋了!

    蘭王妃發洩夠了,又朝著寶盈哭道:「李側妃,你幫我求求他吧!把我廢了也好,把我殺了也好,我真的不想再被關起來了!王爺喜歡你,你可以做王妃,你做王妃好不好,就讓他放了我吧!」

    「你們都死了嘛!還不把她帶走!」這時,祁明秀卻又震怒道。

    邊上的丫鬟婆子趕緊又要拉起蘭王妃。

    蘭王妃卻只是死死抱著寶盈,驚慌的道:「李側妃!你救救我吧!我不要再被關起來了!我不要再被關起來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不要再這麼痛苦的活下去了!」

    寶盈被她抱著,掙脫不開,心也揪緊了,下意識的看向祁明秀,顫抖著聲喚道,「雍王爺……」

    「你給我滾開!」祁明秀聽她說話,眸光即刻掃了過來,卻是冰冷一片。

    寶盈一顫,立即噤聲。

    蘭王妃卻是更加用力的抱緊她,任由再多的人都扯不開,「李側妃!你救救我!救救我!他會折磨死我的!他會折磨我的!」

    寶盈被她握疼,想要鬆開她的手,卻又被她反手握住。她的手骨細弱的彷彿一把就能捏斷,卻又是那麼的冰冷,就這麼碰著,彷彿都要冷到人的骨子裡。

    蘭王妃看著她,眼中滿是淚水,滿是絕望,又滿是期盼。

    寶盈便又向祁明秀看來。

    祁明秀見著,瞳孔就一下收縮,然後看著她的眼神也就越來越鋒利越來越冰寒,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喊道:「滾開!」

    寶盈眼淚突然就下來了,然而她卻只是不動,「雍王爺,您放了她吧。」

    這樣的雍王爺太過陌生太過可怕,彷彿再沒有一絲情感,只變成了一個冷酷殘忍的劊子手,可是怕到極點,她突然間又不怕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一瞬間,祁明秀眼中火焰全部燃起。

    寶盈咬牙頂住,卻又問道:「雍王爺,寶鈴姐姐的病是不是也是您做的?」

    祁明秀眸色一斂,可很快,眼中怒火彷彿下一刻就要迸出,就要將所有的一切焚燒殆盡。

    寶盈全身都顫抖起來,可她只是死死的攥著手心,攥出了血都渾然不覺。

    她剛才只是懷疑,可現在已經全部證實了。為了什麼,她想了一下也全部想明白了。

    寶鈴姐姐從來沒有得罪過他,唯有一件,就是不願嫁給他。可是她從來沒想到雍王爺會為了這樣一件事情加害於她,雖然也不算無辜,可哪怕是當初雷霆發作也比這樣一日又一日不停的折磨來得好。

    怪不得當初求他請個太醫他沒答應呢,是他做的,他又怎麼可能會答應!

    也幸好是發現的早,又及時請來了大夫,要不然誰知道寶鈴姐姐會變成什麼樣子!

    蘭王妃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麼!

    她以前一直覺得雍王爺雖然凶了一點,但心還是好的,可誰知道她只是看到了一面!他的另一面,狠毒,殘忍,殺人不見血。

    「雍王爺,您為什麼要這樣子做呢。」寶盈心裡好涼,眼淚也不停滾落,「寶鈴姐姐罪不至死,您不該這樣對她。王妃她不管她做了什麼,變成今天這樣也已經夠了,就算您再不快,殺了也就殺了,也不能這樣無止境的折磨她……雍王爺,您這樣不對……」

    「住嘴!」祁明秀額頭青筋暴鼓,他盯著寶盈,再沒了往昔的溫情,有的只是徹骨的冰冷和惡意,「你知道什麼!我是太縱容你了是麼!你以為我去了幾次你的永和苑你就可以任意妄為?我告訴你,你不過是我的一個玩意兒!我願意寵你是看得起你,不願意寵你,你就什麼都不是!別得意忘形了!」

    「……」寶盈聽著這話,腳步一個踉蹌,後退了半步。她彷彿有點難以置信,眼淚停在眼眶,隔了許久才落了下來。可是很快她又像是明白了,於是眸中就只剩下了克制住的難過。

    祁明秀看了她一眼,再不願多看,只轉過頭冷喝道:「把她帶走!滾出雍王府!」

    「王爺!」寶盈不曾開口,迎夏止不住哭喊出來。

    祁明秀卻根本不曾理會,只是柱起枴杖就往外走去。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3:35

第46章 皇叔的偏執
   
    祁明秀一走,院子裡又亂了起來,

    蘭王妃被拉開,又有婆子圍上來,「李主子,您請吧!」膀粗腰圓,凶神惡煞,說著就要上前拽寶盈。

    寶盈慌了神,迎夏同樣驚惶,卻依然記得將她護著,「膽敢傷了我們家主子仔細你們的皮!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那兩個婆子被她一喝,果然有了一瞬的遲疑。

    邊上卻又響起一個聲音,「這是王爺的命令,李主子還是不要為難咱們這些奴才了!」

    寶盈回頭一看,陳嬤嬤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就站在邊上,正冷冷的看著她。見她望過來,更是昂頭道:「李主子,還是不要耽誤工夫了,趕緊回去收拾東西吧!」

    寶盈察覺到她的神色有些異樣,心中一窒,只是聽完她的話,瞬間想起什麼,又連忙問道:「我要去哪?」

    陳嬤嬤嘴角浮出了一絲冷笑,「去哪?自然是去莊子上,難道還能把您送回家不成!」

    寶盈心中一驚,莊子上,她要被送去莊子上了嗎!那她就要一直在那住了嗎?芙蓉苑的薛燕妮被送去了莊子上,可是直到現在都沒能回來呢!

    想著那些淒涼的場面,她的心都揪起來了。

    她一直怕被送到莊上,現在終於還是要被送去了。

    「李主子,快走吧。」陳嬤嬤卻又催促道。

    寶盈心中惶惶,被她一說,自己已經轉身往外走去。她自己走了,兩個婆子看了陳嬤嬤一眼,也就只在後面跟上。而陳嬤嬤也已經跟了上去。

    一路上,寶盈失魂落魄,可是一想,又有些慶幸。總歸不是被丟在大街上,或者也像雍王府或者寶鈴姐姐一樣,被弄著不成人樣。

    想著雍王爺剛才說的話跟他的所作所為,寶盈就止不住的發顫,她也許是魯莽了,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可是她一點也不後悔。

    雍王爺真的太可怕了,他或許沒有殺人,卻比殺了她們還要殘忍。她簡直不敢想像是不是有一天雍王爺也會在自己身上這樣。

    而且他這樣做又有什麼好處呢?寶鈴姐姐也就算了,可是他這麼對待蘭王妃,他就開心了嗎?

    不管多大的仇怨,最多就是一死,這麼永無止境的折磨著,蘭王妃痛不欲生,可是他也永遠的陷在了其中。蘭王妃就像成了他的逆鱗,別人不能說,不能提,更是碰都不能碰。

    她如今終於明白為什麼上次提到給王妃請安他會一下陰沉下來了,那是她不小心就戳到了他的痛處。

    所以他這麼做根本是不對的,折磨了別人,也折磨了自己。

    寶盈從來沒有什麼大志向,她這輩子想過的,只是開開心心的去過每一天,所以她覺得祁明秀根本就是不應該的。

    ……

    「李主子,您可知道您為什麼觸怒了王爺嗎?」

    寶盈正思緒萬千低著頭走著,陳嬤嬤的聲音又在邊上響起,她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卻發現原來是永和苑到了,而陳嬤嬤已經停下,就站在門口。

    只是她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嬤嬤看著她一臉驚惶猶如喪家之犬的樣子,冷冷一笑,「您大概不知道王妃當年到底犯了多大的過錯,她嫁給了王爺,竟然還背著人跑了。那人將她拋棄後,她竟然還舔著臉回來找王爺。呵,您說,您應不應該給她求情?」

    她說完,又是一笑,然後收回了剛才壓低聲音時下意識往前傾的身體。她掃了一眼邊上一臉震驚的迎夏,又看向寶盈,抬起下顎,居高臨下,滿臉不屑。

    她忍了很久,終於將她剔除了!

    寶盈也已經震住了,她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可是就算是這樣又能怎麼樣呢,還是那句話,殺了也總比無止境的折磨來得好。

    就是她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

    寶盈望著陳嬤嬤,目光竟是沉靜下來,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心一慌。

    今天的事似乎有些蹊蹺啊……

    正賢院一直是她在管著的,王妃被看管了這麼久,可也只是鬧出過一些小動靜,也就是她耳朵靈才聽到了一些端倪,別人根本不知道,那今天怎麼就突然鬧起來了呢?

    就算王妃拿著碎片威脅,可是裡面也有那麼多人了,為什麼還要讓人進去?就算進去了,為什麼還要出來個丫鬟讓她也進去幫忙?

    她嫁進來這麼久了,從來沒有聽過王妃一點消息,顯然是雍王爺刻意命人將消息壓下不讓人知道的,那裡面的丫鬟怎麼還會讓她進去?

    還有,王妃怎麼知道她就是李側妃?怎麼知道雍王爺很寵她?

    ……

    一個個疑問不停湧來,寒意從腳底直躥頭頂,她看向陳嬤嬤,眼中滿是驚悸。她終於知道,她小心了再小心,可還是中招了。

    「陳嬤嬤,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可是她實在想不通。她之前那麼刁難她,她也沒有想過要對她做什麼,她為什麼要緊追不放呢。

    陳嬤嬤聽到她的問話,目光卻是一斂,隨即又道:「李主子說什麼,老奴可聽不懂。老奴告訴您事情的原委,也就是想讓您清楚一下王爺為什麼這麼對您!您還是趕緊進去收拾吧,莊上離這有些距離,可別去晚了!」她倒沒想到她能一下猜出來。

    說著,站到邊上,再不說話。

    寶盈還想再說什麼,身後的婆子卻已將她推進了門檻。

    永和苑裡,迎春正走出門,看到寶盈被推了進來,立馬衝上去,「你們這是做什麼!」

    那倆婆子有了陳嬤嬤在,頓時有了底氣,「迎春姑娘莫多問了,還是趕緊替李主子收拾東西去莊上吧!」

    迎春眼睛一下睜大,她看了一眼雙目通紅的寶盈,又看了一眼依然掛淚的迎夏,卻沒有多問,只是將她們拉在了身後。

    陳嬤嬤站在外面看著她,眼中露出譏諷。迎春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又將寶盈扶進了屋。

    身後,一個婆子又喊了起來,「姑娘們還是快點,待久了王爺不高興了可就不好了!」

    ……

    一進門,寶盈便去收拾衣服,迎春卻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迎夏也在給她寶盈收拾,聽到這話一抬頭,眼淚滾滾流出,「王爺將主子趕去莊上了!」

    「什麼!」迎春大吃一驚。

    迎夏哭著又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拿著衣服的手都要顫抖了。

    迎春仔細聽完,眼神一下冷冽起來,「陳嬤嬤這個老虔婆!」她到底比迎夏厲害些,如何不明白其中的關鍵,更何況,剛才陳嬤嬤還如此囂張!

    寶盈見她也這麼說,頓時知道自己沒有想錯了,她也顧不上理東西了,只是轉頭問道:「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迎春翕動了一下嘴巴,欲言又止。半晌後卻猛地跪下,目光灼熱,「這件事,只怕還是奴婢兩個連累了您!」

    寶盈嚇得趕忙將她攙了起來,「迎春姐姐,你這是幹什麼!」

    迎春站起,眼中卻也湧出了淚,只是更多的卻是憤怒的光芒,「奴婢之前跟您說過,陳嬤嬤跟桂嬤嬤不和,也就一直看我們不順眼,所以她是必然不會允許我們做大的!而如今,雍王爺卻對您一人獨寵,我們,又偏偏是您的丫鬟!所以我想,她一定是不想有朝一日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所以才設計陷害您!」

    「她怎麼可以這樣!」寶盈整顆心都抖了。

    迎春卻只是狠狠道:「她本來就是個重欲的人,不然當年也不會處處迫害桂嬤嬤了!」

    「……」寶盈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

    迎春突然又跪了下來,「主子,您讓我們跟您一起去莊上吧!奴婢們留下來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到了莊上最起碼還能護著您一些!」

    「不行!」寶盈卻是拒絕道,「莊上那麼苦,怎麼能帶你們一起去呢!」留下來再不好,可是陳嬤嬤也到底不敢將她們怎麼樣,她沒來之前,她們雖然被打壓了些,可不也過得好好的麼!

    有雍王爺在,陳嬤嬤也不敢做的太過的!

    薛燕妮的兩個丫鬟一開始也是一起去的,後來可是費了好大勁才又回到了府中,這些事情迎春她們知道後早就告訴過她了。

    迎夏回過神來,卻也跪了下來,「主子,您就答應我們吧!莊上不比這裡,您一個人去怎麼能行!」

    「你們!」寶盈看著她們兩個,眼淚再想忍住,還是滾落下來。

    這時,門口突然又走進了人,「姑娘們可別磨蹭了,馬車已經在外等著了。」

    一回頭,卻是那倆婆子走了進來,陳嬤嬤也跟在後面。

    迎春迎夏已經將她的衣物日用打好了包裹,寶盈也已經拿好了她的小寶箱,她原本準備一個人去,有這些東西也就夠了,可是現在她卻突然又將小寶箱放下了。

    「我還沒收拾好呢,你急什麼。」她對那婆子說完,就又走到邊上拉出了一個箱子。

    箱子打開,裡面儘是祁明秀這段時間送給她的寶貝,可是她還嫌不夠,硬是又走到桌子邊架子前將上面擺著的一一收盡放在了箱子裡。

    「李主子您這是做什麼!」陳嬤嬤忍不住厲聲問道。

    寶盈卻不怕她了,只道:「這些都是王爺送給我的!那就是我的了!我現在走了,為什麼不能帶走!」她一個人過也就算了,現在迎春迎夏也跟了去,她可不能讓她們跟著她受苦!而這些東西她帶走,夠她們吃幾輩子的了!

    「……」陳嬤嬤氣噎,卻硬是無可奈何。猶記得那時在虎園前,她搶過莫侍衛手中的虎崽,朝著王爺說道「你既然已經送給我了就應該由我說了算」,而王爺也當真沒有計較,只如了她願!

    王爺雖然現在已經厭棄了她,可是這些東西他又如何能放在眼裡!

    寶盈將東西收拾了滿滿一箱子外加滿滿一包裹,直到一屋子值錢的能帶走的東西全部收盡才停下。她重新又抱起自己的小寶箱,抬頭道:「現在可以走了!」

    陳嬤嬤眼中的怨毒恨不能將她戳穿。

    這時迎夏也拿著包裹走了過來,站到了寶盈身邊。

    陳嬤嬤的眼神一下又變:「你們也要去莊上?」

    迎春冷冷一笑:「不是正如您所願麼!」

    「迎春姑娘說笑了!」陳嬤嬤冷哼了一聲,卻轉過身去。走了也好,眼不見為淨,省得她們留在這裡她還得想著法子怎麼不露痕跡的打壓她們。

    王爺看在桂如意的份上,可是一直很看顧她們兩個的!

    ……

    兩個箱子、幾個包裹一齊被搬到了馬車上。寶盈走出雍王府的後門,雖然一腔血熱,眼中卻還是流露出了一些悵惘。

    她突然想起來,今天是六月初六,又正好三個月了。

    或許三個月並不是雍王爺最後的期限,可是現在,只怕沒有到也已經到了。

    她這一去,只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寶盈最後又看了一眼府中的景致,然後就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

    ……

    馬車滾動,雍王府的後門又恢復了安靜。

    遠處的永和苑裡,餘下的丫鬟望著空蕩蕩的屋子,一個個卻又只是做起了平常該做的事。

    ……

    合豐院內,陳嬤嬤又已來到。

    「王爺,人已送走了。迎春和迎夏兩個丫頭心中有愧,也說要跟了一起去,老奴攔不住,就只能讓她們走了。」

    紫檀木椅上,祁明秀靜靜坐著,神色陰晴難辨。

    陳嬤嬤又跪了下來,「老奴也要向王爺請罪。王爺將正賢院交給老奴看管,是對老奴莫大的信任,可是不想今天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老奴已經問詢了一番,王妃一開始手中的金子是昨天蘭夫人過來時偷偷塞給她的。蘭夫人已經很久沒來了,蘭老夫人又對老奴有點恩情,老奴一時心軟,就讓她們娘倆說了些話,這金子應該就是那時候蘭夫人給她的。今天一早,王妃原本是要吞金的,結果被發現了,搶奪之中金子被奪走,可是藥碗卻被打碎了,丫鬟們一個不察,就讓王妃撿了一片,王妃便又拿自己威脅她們放她走……至於王妃怎麼知道永和苑的事,老奴也問過了,底下丫鬟有時候頑劣了些,就拿永和苑李主子的事情刺激她,她便因此記在了心上……如今王妃已經被嚴加看管起來,那幾個丫鬟老奴也已經嚴懲過了,王爺還有什麼交待,但憑吩咐!」

    正賢院的兩個丫鬟,也是她的心腹,要不是心腹,她也不會讓她們去做這麼緊要的事。只是讓她們松一道口子在李側妃在時讓王妃鬧出亂子以及及時喊來王爺來是她的意思,蘭夫人送來的那一個金子卻是意料之外。

    她也沒想到蘭夫人這麼久了還會來,來了竟然還想讓王妃吞金自盡。也幸好是王妃終究怕死,又發現的早,要不然她的計劃可就全部落空了。

    王妃要是死了,永和苑那位就真的要無法無天了!

    不過一切還真是順利啊,王妃果然跑出去找李側妃求情,李側妃心軟也果然又朝王爺求情。其實當初她沒指望她當真能夠求情的,她當初想的,就算到時候李側妃不開口,可是被她知道了王妃的事,王爺只怕從此以後也不會再踏足永和苑。而只要他不再去永和苑,那也就夠了。誰知道結果,王爺非但不去永和苑了,竟然還將她一併趕出了雍王府。

    這可真是驚天大喜!

    陳嬤嬤心中樂極,面色卻一片沉然,一番話說完,她又重重磕頭道:「這次王妃惹出了那麼大的亂子,實乃老奴大意疏忽,還請王爺降罪!」

    「你先回去吧。」祁明秀聽她說了這麼多,卻只是皺著眉應道。

    陳嬤嬤覷了一眼,瞧不出究竟,便只好起身告辭。

    她一走,祁明秀的目光又冷了下來。

    五年了,真沒想到她還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五年前的事又浮現在眼前,他的臉上又是無盡的厭惡。

    ……

    早在他十八歲那年,他就有過一次婚約,鎮國大將軍的小女兒,父皇百般挑選定下的人選。可是婚期將近之時,她卻突然病故,香消玉殞。他未曾見過她,可是一個未婚妻的身份,就足以讓他另眼相待。

    之後,他一年不曾應下婚事,只是推脫。然後,就是太子戰死沙場,父皇駕崩。那個時候,整個天都塌了。

    為了報仇,他翻身上馬,奮勇殺敵,平定甕西,他所向披靡。可是太子哥哥死了,他萬念俱灰,就算殺再多的人都消不了他的心頭之火。而在一次追擊之中,他一個不慎,遭遇埋伏,肉搏間,對方將匕首狠狠的紮進了他的右腿骨裡。雖然最後他還是殺了他,可是他的右腿卻也廢了。

    他原就是個桀驁癲狂的人,太子死了,他的腿也瘸了,人生再也沒有比這更黑暗的事,他就變得更加陰沉狠厲。

    幸好,登基為帝的二哥一直伴在左右,百般勸慰,這才讓他漸漸走了出來。

    而在五年前,他一顆心收斂,終於答應迎娶蘭左丞的嫡長女蘭文惠為妻。他為此還特意去看了她一眼,園中群芳爭春,她卻鶴立雞群,端莊美艷。

    他從來不會虧待自己的女人,更何況還是他的王妃,他竭盡全力給她最好的,而那一年,他的聘禮震動全京城。當他一身喜服坐於馬上時,他也當真是滿心期待。

    可是洞房花燭夜,當他挑落她的蓋頭時,她卻一把朝他跪下,淚流滿面。她說她嫁他是逼不得已,她說她早已有了心上人,跟她也是情投意合,她求他能放了她,她做牛做馬也會來世相報。

    當時他突然就覺得很可笑,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一直等著娶進門現在終於娶進門的王妃會跟他說這些話。

    他很想殺了她,可是看著她泣不成聲苦苦哀求的樣子,他竟然只是坐了下來,他問她那個人是誰,問她他們是怎麼情投意合。她一一相告,只求他成全。

    那個人是一個青年才子,無甚根基,與她燈會上無意撞見,便一見鍾情。

    她的言語裡滿是欽慕與愛意,可他卻只覺得她愚不可及。那個人他正巧也見過,卻只是趨炎附勢的酒色之徒。

    然而當他把真相告訴她時,她卻只是不信。她甚至惱羞成怒,說他在詆毀他,說他根本比不上他一根毫毛,不過徒有皇族的身份罷了!

    她說他是個瘸子,根本配不上她!

    這一句話,一下將他擊中。他的腿疾,從來是他不能忍受的魔怔。

    可是怒到了極點,反而沒感覺了。他只是對她說,好,我成全你,我讓你們離開,讓你們遠走高飛。

    他就不信,他們能夠長久。

    於是在成婚第三天,雍王妃就突然開始病重,不能見客。

    他想,如果他們真的能堅守貧苦相濡以沫的過下去,他不介意成人之美,當然,是讓他們生死同穴的成人之美。

    他的期限,是三個月。

    而那個男人本是不敢的,他卻逼著他不得不敢。

    可誰知道,還沒到兩個月,她就已經哭著跑了回來。遠走高飛時所帶的銀兩全部消耗掉,不能忍受柴米油鹽之苦,不能忍受男人本性暴露無遺之苦,她竟然又跑了回來,苦苦哀求他能再讓她回去。

    多麼蠢的女人啊!多麼可笑的女人啊!當初他放她離開,她竟是以為他太在意太自卑她所以可以答應她所有的事!她走,他答應她,她回來,他也應該答應她!

    當時他真想將她淩遲處死,真想將她的腦子切開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可是到最後,他竟也答應她。

    好,你還想做做雍王妃,我成全你;你還想坐擁榮華富貴,我也成全你;你所有的要求我統統答應,然後,讓你總有一天後悔你今天所有的選擇!

    他將她送到了一個新的院子,開始讓她永無止境的養病。

    而那個院子就叫做正賢院,足夠諷刺。

    他要她身為王妃,卻比條狗都不如;他要她置身金銀堆,卻不能享受半分;他要她一直活著,卻比死還難過。

    他已經沒有了再娶之心,他願意看著這樣一個愚蠢可笑的人頂著雍王妃的名頭卻只享受無盡的折磨!

    他從不允許被人看低,從不允許被人輕賤,他原就是壓下了所有的陰暗與瘋狂,如今倒像是集結成了一道封印,只全部落在了正賢院裡。

    然後,儘管歲月過去,他開始淡漠深沉,可是那道封印卻依然在,並且化成了逆鱗,化成了成年的傷疤。不能揭,不能碰,一觸及便是全部的戾氣。

    就是那個名字,也早已變成了一個讓人噁心透頂的膿瘤,讓人根本不想再聽!

    ……

    可是,他這麼做真的對嗎?

    ……

    五年來,他從不願再看她一眼,今日見到,已經儘是陌生。她變得像個鬼一樣,可是他何曾感到半點愉悅。

    「雍王爺,您這樣不對……」

    冷不防的,一句話浮響在耳邊,再想及,眼中便又是一張難過的卻又死命忍住哭的臉。

    她痛苦,可你也不開心,當時他怒氣沸然未曾察覺,可是此時他卻像是突然聽到了她的心聲。

    厭煩感再次襲來,祁明秀撣掉桌上的文書,卻又只是一臉陰沉的站起來往外走去。

    ……

    他祁明秀做什麼,還輪不到誰來指摘!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3:49

第47章 皇叔沒戲份
   
    馬車一路前行,寶盈掀著簾子看個不停。

    離開雍王府,一路往南,出了城,又一直往東。視野越來越寬闊,人煙漸卻越來越稀少,繁華漸漸消退,是越走越冷清。寶盈憂心忡忡,腦子裡不停浮現出一幕幕她即將遇到的景象,窄屋,冷灶,荒原,泥路,簡直不能更淒涼。

    約莫走了一個時辰,馬車漸漸放慢。寶盈再望去,一大片整齊劃一的望不到頭的農田出現在面前。

    農田裡有人家,卻也是一片片,一排排,井然有序。紅瓦灰牆的屋舍與綠田、樹林、溪流交相輝映,生機勃勃,又極富人情。

    寶盈沒見過這種景致,不由有點看癡了。

    不過那是什麼?

    馬車駛過,一片果園又呈現在面前,而寶盈看到裡面的東西時,眼睛瞬間亮了。

    果園裡,枝丫縱橫的桃樹上掛滿了一顆顆飽滿粉嫩的蜜桃;邊上的李子樹也已是碩果纍纍;梨子還未長成,卻也是壓彎了枝頭;再過去一點,竟然還有一片西瓜地,圓滾滾的碧綠西瓜臥在地上,彷彿就要綻開;更別說,還有更裡處那掛滿了一串串葡萄的葡萄架!

    啊啊啊!已到六月,天氣熱了起來,奔波了一路,不說餓,寶盈早已渴了,此時見到這麼多好吃的,想著那酸酸甜甜的口感,她的口水立馬就嘩啦啦的滋出來。

    「這裡是什麼地方啊?」她忍不住就問前面的車伕。

    車伕是個老實人,也沒看輕她,「這裡就是王爺位於城南的田產,從剛才經過的樹林到那邊那座山,這一整塊都是王爺的。」

    寶盈聽到回答,懵住了,半晌後便又驚又喜起來。她一直以為王爺的莊子跟她記憶中的母親的莊子一樣,都是地處偏僻滿眼貧瘠,誰知道竟是天差地別!

    「前面就是王爺的莊子了。」這時,車伕又說道。

    寶盈聞言又朝窗外偏頭一看,只見一座寬大的莊院又出現在面前。門前綠樹成蔭,石獅鎮守。整體朱牆綠瓦,寬闊齊整,雖不如王府氣派,卻也遠勝與一般小戶人家。

    看著眼前的屋舍,再想起剛才經過的農田果園,寶盈一顆心霍地就鬆了下來。

    她忍不住想,雍王府裡雖然錦衣玉食,可是這裡有吃有住,好像也挺好噠!

    馬車在院門前停下,寶盈下車,腳下是一條乾淨筆直的石磚路。已經有人等著了,見她們一下來,就開始搬起車上的東西。只是她們顯然沒想到裡面的東西那麼多,怔了一下才又動手搬起來。

    有個神情嚴肅的婆子在前面帶路,「您請跟我來吧。」

    寶盈跟著往裡,一路又環視著。到底是農莊,裡面比想像中的還要曠大,中間是一條青石鋪就的小路,兩旁是對稱的過道。有道角門連著邊上的側屋,隱約看到裡面有人走動,應該就是下人們住的地方了。

    走過中庭,直到後院,左中右三排屋子,黑漆漆的門面,一色的格局。院中栽著桂樹,尚未開花,卻也是綠意盎然。

    寶盈先是不覺,走過了樹後才發現那裡竟站了個人。丫鬟打扮,穿著布衣,神色有些愁苦,看到她們進來,先是一愣,隨後又低下頭轉身進了右邊一間屋子。

    寶盈疑惑,這是何人?

    帶路的婆子將她領到左邊的屋子,拿出鑰匙開了門,「您就住這間屋吧。」

    「好。」寶盈應著,又問道,「那邊住著的是誰?」

    那婆子抬頭看了一眼,神色有些異樣,「是三個月前送來的薛主子。」

    寶盈眼睛睜大了,又下意識就又轉頭一看。正巧,對面屋子裡又有人走了出來。一個是剛才那丫鬟,手上攙著的那個清貴些,是個小姐模樣,只是也穿著布裙,身上也沒什麼裝飾,就頭上一根銀釵子。臉色蒼白,很是瘦弱,但也不像是病著的樣子,倒像是吃不飽飯。看到她時,眼神有些幽怨,卻也有點終於找到同命人的欣慰。

    寶盈不用想,就知道她就是薛燕妮了。只是她怎麼變成這樣子了?

    消瘦麼還好理解,多半是不習慣這裡的生活再加抑鬱所致,可是一身布衣是怎麼回事?

    是原先沒帶入夏的衣裳?還是走時沒帶夠銀兩?

    寶盈滿心疑惑,現在卻也不是打聽這些的時候,是以只頷首致意,然後就走進了自己的新屋子。

    屋子挺寬敞,一間客廳,左右兩間臥房。傢俱卻是簡單,不過一張床,一個櫃子,一張桌子,並幾把椅子——床上甚至連被褥都沒有。

    不過很快就又有婆子拿了幾個包裹進來,領路的婆子說道:「主子來得急,這些被褥蓆子還沒來得及翻曬,今兒天氣不好,您還請將就著些。」

    迎春打開包裹一摸,倒還好,並不潮濕,也沒黴味,還是嶄新沒用過的。迎夏瞧著眼色,已經拿出了碎銀,笑著道:「幾位媽媽辛苦了,這是我們家主子的一點心意。」幾個搬東西的少一點,領路的那位卻是給足。

    初來乍到,打點好關係自然重要。可如果她們刻意怠慢了,那倒也著急了。而這領路的婆子看著不太好相處,倒也不是個為難人的。

    迎春和迎夏哪個不是人精,一眼就看出領路的這個婆子是個管事的。一打聽,果然,這是劉媽媽,莊上兩位管事之一的季管事的媳婦兒,管理著莊院中所有的物什。

    那劉媽媽見她們塞銀兩,倒也沒推辭,只是淡淡謝過就又告辭離去。

    寶盈想到什麼,卻又喊住她,「劉媽媽,那請問我們吃飯是怎麼辦的?」現在已到中午了,大夥只怕都餓了。

    劉媽媽站住身,只回道:「過會自然有人給您送過來的。後廚這一塊不歸我管。」

    寶盈聽著她口氣有些不對,道了聲謝,也就不再多問。

    她們一走,迎春和迎夏就開始忙著收拾起來,寶盈也跟著搭手,這些事情她也做慣了。

    不過做著做著,她倒又感慨起來,「原本我還以為我們要擠在一個陰暗潮濕的小屋子裡,沒想到這裡還不錯,你們看,這裡望去還能看到山呢!」她笑著,是真心滿意。

    往後窗口望去,遠處一片山峰果然連綿起伏。

    迎春迎夏原本還有些憂心,見她這麼明朗,倒也笑了起來。

    等到所有東西都收拾好,整間屋子頓時煥然一新。只是過了這麼久,卻一直沒人送飯過來。

    寶盈肚子餓得咕咕叫,迎春也是皺眉,「這都什麼時候了。」走到外頭一看,日頭都要偏西。

    這時,角門處終於走來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婆子,手裡拎著食盒,卻也只有一個。

    迎春不禁皺了皺眉。

    那婆子走進屋,將食盒擺在桌上,大聲說道:「你們的飯來了!」

    迎夏也看出了不對,「這是幾個人的?」

    那婆子覷了她一眼,「三個人的啊,你們不就是三個人麼?」

    迎春不動聲色,只是打開了蓋子,一看,臉色有些難看。四層盒,三碟子菜,一盆子飯。飯菜涼了不說,菜都沒點葷的,而且炒的爛成一團的,根本看不出是什麼。

    「你們就給主子吃這些嗎?」迎春的聲音有些冷。

    那婆子掃了寶盈一眼,卻更是不屑,「來了這裡哪還有什麼主子不主子的。」

    迎春眼中鋒芒一露,可還是壓下,「那這些若是不夠呢?」

    「怎麼會不夠!」那婆子齊道,「這三碟子菜都夠莊稼人吃一天的了!我說姑娘們,咱們莊子裡的東西有限,你們還是省著點……」

    「你們管事的呢?把她叫來!」迎春卻根本不聽她廢話。

    那婆子一驚,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快去!」迎春卻又厲喝道。

    那婆子正在猶疑,外邊卻又傳來一個嬌媚的聲音。

    「呦~這是怎麼回事啊~」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扭著腰肢走進,她穿著艷麗綢衣,身上戴滿金銀珠寶,眉毛細長,眼角上揚,滿身的輕浮,一臉的精明。

    那婆子見到她,已經迎了上去,諂媚的笑道:「您怎麼來了?」

    那女子斜了寶盈她們一眼,嗤笑道:「這不是聽到有人說要找我麼。」

    三人一聽,明白這位就是廚房這一塊的管事了,可是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看打扮倒是個有錢的,可氣質談吐卻壓根是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那女子又道:「你們剛才是誰要找我的?」

    迎春審視了她一眼,已經走了上前,她將桌上的碟子往前一推,「這些東西還請換了再來。」

    「這是怎麼說?」那女子挑眉,「難道這些飯菜不合你們的胃口麼?可是這裡終究只是個農莊,可不比王府裡錦衣玉食。到了這裡還是不要挑剔的好。」

    「你就這麼跟主子說話麼!」迎夏怒道。

    「主子?」那女子滿嘴嘲諷,「到了這裡哪還有什麼主子?可別把自己太當回事了。」

    迎春還要回斥,迎春卻拉住了她,「她一日是王爺的妃子,就一日是你的主子!你不過是一個奴才,膽敢這樣跟主子說話,你是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了麼!」

    那女子何曾被人這樣呵斥過,臉色頓時大變,頃刻又一臉譏諷的道:「想要當主子,那就別被送過來!送到這裡了還想當主子,我呸!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東西,不過是王爺不要的破爛貨,得意什麼……啊!」

    「啪!」

    那女人還要再說下去,迎春卻一個箭步衝上前,一耳光狠狠的煽在了她的臉上。她全身的力氣都放在那一巴掌上了,那女人猝不及防,又驚又嚇,竟被生生的打趴在了地上。

    臉瞬間腫了起來,一雙美目中也頃刻冒出淚來,身後的丫鬟趕忙來扶,她卻只驚悸的喝道:「你敢打我!」

    所有人也都震驚住了,迎春兀自站立著,卻只是冷笑道:「我就打你個不長眼的東西!你以為到了這裡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呵,在這裡一時不代表在這裡一世,等我們回去了有你哭的時候!」

    「你以為你們還能回去麼!我還沒見王爺不要的女人他還能接回去!人家薛燕妮可是在這裡在整整住了三個月也沒見王府的人來問上一問!」那女子站起兇狠的駁斥道。

    迎春渾然不懼,「別人是別人,我們是我們,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家主子是什麼身份!王爺當初又是怎麼待我們家主子的!尋常夫妻還能鬧點彆扭呢!等到王爺想起我們家主子好來再把她接回去後,我看你怎麼跪下來向我們主子求饒!」

    這話半真半假,多是虛張聲勢,可那女子顯然被震住了。只是她顯然也是蠻橫慣了,也不肯服輸,只又道:「那我倒要看看王爺什麼時候才能接你們回去!」

    說完,也不戀戰,只氣呼呼的就走了。

    屋子裡一片寂靜,寶盈看向迎春,滿臉震驚。她知道迎春姐姐骨子裡其實很兇悍,可沒想到她能這麼兇悍。

    剛才那一巴掌,真的把她都要打懵了。

    只是她剛要說話,門口卻又探出一個腦袋,「你們怎麼敢把她給打了?」這人滿臉驚恐,卻是對面屋子的薛燕妮。

    寶盈沒想到她過來了,趕緊讓她進來座。薛燕妮卻依然捂著嘴,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你們打了她,以後可就糟了啊。」

    寶盈正一肚子疑惑呢,聽著便問道:「這人是誰啊?」

    薛燕妮蹙著眉頭道:「這人是尤大娘子,是莊上莫大管事的媳婦兒,她原本是個妾,後來正房死了,她就扶了正。莫大管事可寵她,由著她管著這莊子裡的廚房,咱們的一日三餐可都經由她手,你把她打了,以後怎麼了得。」

    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更加憂心,「她給你們送這些吃的,確實是故意的,可是她就是想從你們身上撈點好處,你要給她點銀子什麼的,她立馬就能給你換好的來。我那時候就是這樣的……」說到經驗,她一點都不吝嗇分享。

    寶盈卻是皺眉,她看著她一身素淨的布衣,不由問道:「那她是不是,你給她點東西,她就給你準備的好好的,你一不給她,她就又拿差的來搪塞你,然後逼著你再給她東西?」

    「你怎麼知道?」薛燕妮抬頭問道,一雙秋水眼眸中儘是驚疑。

    「……」寶盈卻是無言,她終於知道那尤大娘子為什麼這麼囂張,也終於知道薛燕妮為什麼這麼落魄了。

    這就是身上的羊毛一點一點全被薅乾淨了還不自覺。

    薛燕妮倒也是個敏感的人,一看到她的神色就又問道:「難道我做錯了嗎?」

    當然做錯啦,可是她也不能說。換了是她,她還不定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哦不對,如果是她,她也不會由著那尤大娘子一點點搾乾,外面那麼多瓜果,她怎麼不能活。就是換了銀子出去買,也總比填那個無底洞來得好。

    總之,辦法那麼多,她肯定不會在尤大娘子一棵樹上吊死。

    寶盈見她神色低落下來,便想轉過話題,可是想了想,也沒什麼好說的,於是只好閉上了嘴。

    薛燕妮可能也意識到了什麼,之後整個人都無精打采,沒坐一會就也告辭了。

    她一走,迎夏圍了過來,「迎春姐姐,咱們這下可結下樑子了。」她之前也震驚迎春的反應,可聽了薛燕妮的話,她只覺得這一巴掌打得對極了。

    迎春卻是滿臉不在乎,「對付這樣的人,來軟的根本不行。」

    「那咱們的飯該怎麼辦?」以後只怕會更糟了。

    迎春卻又冷笑道:「我就不信她還敢送現在這樣的飯菜來!」

    這一巴掌,足夠打得她忌憚一段時間的了!

    而只要有了這段日子作為緩衝,她就不信想不出應付這一切的辦法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4:08

第48章 皇叔仍沒戲
   
    果然,到了晚上再送飯來的時候,雖然依然只是三樣菜,但量卻多了不少,米飯也夠足。菜色依然粗糙,但也不再那麼難看,至少辨得清什麼是什麼,甚至一道菜裡還能看到好幾片肉。

    迎夏更加佩服,迎春卻道:「這些就是欺軟怕硬的主,你弱她就強,你要橫了她反而就要掂量掂量!」

    說著卻又讓寶盈先吃。

    寶盈卻不答應,只是讓她們一道坐下,「王府裡規矩嚴我不敢讓你們一道坐下,可是到了這就不同了,你們跟我來了,我們就是一家子,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她心裡有些感動,飯菜的份量雖然比中午多,但真要吃起來,也未必夠她們三個人吃的,她們就是想讓自己先吃飽了再顧自己。

    迎春和迎夏也有些觸動,想要推辭,終究拗不過她。只是坐下吃的時候,依然揀著一邊的吃,有肉也全是緊給了她。

    寶盈嘴上沒說,心裡卻想著,總得想法子讓大家都吃好啊!

    當然了,最後一份飯菜雖然簡陋,你讓我我讓你的,三人倒吃出了別樣的滋味來。

    薛燕妮來時看到了她們吃的東西,倒又一陣感歎,顯然沒想到尤大娘子被打了一巴掌,反而給她們送好的過來了。

    寶盈如今對她的情況已經足夠瞭解了,今天一下午她一共來了三次,每次又都坐了不到一刻鐘就走,讓人煩倒不煩,熱情卻又熱情不起來。

    第一次不說了,第二次是來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結果發現根本使不上什麼勁後,就怏怏的走了;結果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又來了,卻也沒說什麼,只是坐在那東一句西一句的,說著不知所云的話——寶盈知道她大概是在這悶得慌,終於找到一個同道中人就想要聊聊天,奈何她真的不知道怎麼搭她的茬,於是就只能認真的聽她說,然後在覺得必要的時候點點頭應一聲以示回應。後來她自己大概都覺得沒趣,這才又訕訕的走了。而連這一次,就是第四次了,可好像就是為了看看後廚給她們送什麼晚飯才過來的……

    寶盈知道薛燕妮也沒什麼壞心,甚至還透著好意,可是她卻一點也不敢接受。唐悅雖然總說她軟和,可她總歸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這個薛燕妮就只是一味的黏糊了。

    而對於她當初怎麼被趕到莊子上她也明白了,她就是個嬌生慣養的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那種,平常所有事都依賴著自己的丫鬟,丫鬟被帶走了換上兩個全然陌生的,她就慌了,也不管在哪裡就鬧了起來,然後她就被陳嬤嬤成全了送到了莊子上。一開始沒有先例,王府裡配的那兩個丫鬟也跟來了,結果她又死活適應不了她們,整天哭哭啼啼的,那倆丫鬟不願伺候這麼一個扶不起來的主,就讓她原來的兩個陪嫁丫鬟回了過來,自己又通了路子回到了王府。

    而她那兩個陪嫁丫鬟也是沒主見的,只知道把自家小姐伺候好了,其他的主意卻根本拿不起來。後廚的那幫人一開始還不敢動,後來看她們全都是畏畏縮縮軟弱可欺的,就開始刁難起來。偏偏她們又只想著拿銀子打點換一個太平,結果以身飼虎,老虎的胃口被她們越養越大,她們自己除了一副身架子骨,其他的全賠了精光。

    堂堂千金小姐,雍王府的王姬,竟是比莊上的丫鬟婆子都不如。

    寶盈雖然不想說,但還是覺得薛燕妮實在是大錯特錯,一念之差被趕到莊子上也就罷了,可是如果後來能夠留住王府配的那兩個丫鬟,她只怕也落不到現在的田地。

    她膽小,王府就配給她倆膽大的;宋敏玉驕縱,王府就配給她倆精怪的;薛燕妮這麼懦弱,卻到底是個僅次於宋敏玉的王姬,只怕王府一早配給她的丫鬟足以有一身本事撐著她安然過下去。

    寶盈想著,不禁有些慶幸,慶幸她當初能夠很快想通,也慶幸雍王爺配給了她迎春和迎夏兩個這麼好的人。

    所以不管怎麼樣,她也一定要讓她們吃得飽飽的,也吃得好好的,不讓她們受半點委屈。

    不過當問到其他的陪嫁丫鬟時,她也從薛燕妮口中得到了自己那兩個丫鬟紅菱和綠荷的消息——她們在附近的一個小莊子裡,每天跟著其他的丫鬟幫忙織布繡花,過得雖辛苦,倒也不是太難捱。

    紅菱快人快語嘴上沒門,綠荷是個包打聽,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寶盈還是對她們印象深刻。不過知道了她們在哪,她卻也沒有把她們叫過來的心思,一來這裡有了迎春迎夏已經足夠了,二來她們留在那也未必不比這好。

    ……

    第二天一早,後廚又送了早飯過來,一份白粥,三個饅頭,一碟小菜,並一個雞蛋。雞蛋自然是寶盈的,迎夏只剝好了給她,寶盈看著她們兩人掰了一個饅頭吃著,心裡下定了決心。

    吃過早飯,迎夏打水洗衣服,寶盈帶著迎春出了門。這裡一切都是陌生的,她可得熟悉一下環境。

    薛燕妮從窗戶口看到動靜也走了出來,問道:「寶盈,你要去哪裡?」

    寶盈回道:「我出去轉轉,你要一起嗎?」

    薛燕妮眼中閃過驚訝,似乎沒想到她居然想要出去,來了三個月,她都沒跨出過後院的門呢。可是她們可以出去嗎?

    她想了想,搖了搖頭,還是不敢。

    寶盈也就不理她,只揮揮手就走出了大門。

    穿過中庭,到了前院,有媽媽婆子看到她,都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同樣沒想到她居然會從後院走出來。寶盈見著,卻只朝她們微微一笑。媽媽婆子便又受寵若驚起來,低下頭縮起身就又倒了聲好。

    先前來的那位瑟瑟縮縮的躲著,這一位倒好,輕鬆自在,一點也不拘束。不過聽說,這位身邊的丫鬟昨天可是狠狠的打了尤大娘子一個巴掌啊!也不知道是眼前這樣,還是裡面沒出來的那個……應該就是裡面那個了,眼前這個笑瞇瞇的,看著就是個和善的人啊……

    後院井邊,迎夏正打著水,莫名其妙就打了個噴嚏。

    寶盈走著,卻又聞到了一陣香味,循著方向走過去,卻見角門後,一個側屋前的走廊底下,正架著一個小火爐,上面擺著一個鍋子,正咕咚咕咚煮著東西,香味就是從裡面發出來的。

    而在邊上的門檻上,還坐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正昂著頭垂涎欲滴的望著面前的鍋。有人走過來都沒察覺。

    寶盈是認識那爐子的,永和苑內室就有一個類似的,是專門用來溫水的,只是沒想到還能煮東西吃。哦,之前她倒也見過比它小一點的用來煎藥。

    ——她已經聞出了那鍋裡煮的正是茶葉蛋。

    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婦人走了出來,看到角門邊上站著兩個陌生的面孔嚇了一跳,看著她們的穿著打扮,再想著昨天聽到的事,立馬又朝裡屋喊道:「娘,有貴人來找您了。」到這裡來,不是找她婆婆又是做什麼。邊說,邊又拉起邊上的小男孩站到一邊,低眉順眼,很是溫柔賢良的樣子。

    寶盈見她誤會,連忙想要解釋,可剛來得及張嘴,裡屋就走出了一個婆子。寶盈見到是她,嘴巴又閉上了,然後只喊了句,「劉媽媽。」

    這一位,可不就是昨天領她們進後院的那位管事媽媽,倒沒想到她就住在這裡。

    劉媽媽看到她們,也很疑惑,可是很快又側身道:「您有什麼事請進來說吧。」

    寶盈本來想說不用,可劉媽媽已經走了進去,於是也只好跟著往裡。

    裡面的屋子不寬敞,倒挺乾淨,東西很多,擺放的卻很整齊。寶盈一進去,視線卻落在靠窗的一張小八仙桌上。

    桌子上擺著兩個盤子,一個盛著煮花生,一個放著灑著芝麻的糖餅。都還冒著熱氣。

    她突然覺得肚子又餓了。

    劉媽媽請她坐下,又給她倒了杯茶,淡淡道:「這是我兒媳婦早上剛做好了送來的,您要是不嫌棄,就拿著吃吧。」莊稼人實在,有客上門,桌上又擺著東西,沒有不給人吃的道理。

    說完又指著跟進來的小婦人道,「這位就是我的兒媳婦沈氏,那個是我的小孫子柱子。」

    寶盈卻已是喜不自禁,壓根沒想到還能有這麼好的事!來到這裡之後她們儘是被人剋扣口糧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她也不扭捏,沈氏已經拿油紙包了一張糖餅遞了過來,她接過道了聲謝就咬了一口,隨即又滿心歡喜的說道,「這個糖餅真好吃!」

    還是那句話,莊稼人實在,聽到有人誇她東西做的好吃就高興,沈氏臉一紅,又已包了一張遞給了邊上站著的迎春,「姑娘,你也吃一張吧。」

    「多謝姐姐。」迎春接過,卻沒吃,看向寶盈的眼睛裡儘是笑意。她們家主子沒有隨便吃人東西的習慣,她這麼做,只怕也是故意的。

    到了這裡,能吃點別的可不容易啊。她要是不吃,她肯定也就吃不到了。

    寶盈吃著餅,心滿意足,甜甜的糖,噴香的芝麻,再烤的脆脆的麵餅,當真是從沒吃過的美味。

    邊上的柱子見著,忍不住也竄過來掂著腳尖拿了一張吃了起來。

    卡擦卡擦,一大一小兩個人各自啃著,一屋子的香味。寶盈很快吃完了,沈氏還想拿一張給她的時候,她卻謝過說不用了。

    劉媽媽便問道:「不知貴人前來是有什麼事?」來了半天,光吃東西了。

    寶盈正在回味著糖餅的美味,聽到這話一愣,下意識的就回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只是聞到外面的香味才走過來看看的。」

    「……」劉媽媽默了下,半晌轉頭對沈氏道,「這會功夫茶葉蛋應該好了吧?」

    沈氏會意,已經轉身走了出去。

    寶盈卻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只是實話實說,真沒想著要喫茶葉蛋……至少剛才沒想著吃。

    劉媽媽面色淡然的回道:「柱子看著別人家孩子吃了有些饞嘴,便纏著我也做給他吃,我看他心心唸唸夜裡都做夢,就給他做了。貴人既然來了,就一道嘗嘗吧。」

    寶盈笑著回道:「那就多謝劉媽媽了。」

    沈氏已經撈了兩個茶葉蛋放在小碗裡拿了進來,正好一人一個。寶盈見著,卻又說道:「可是能不能再給一個?」

    只有兩個帶回去,迎春迎夏只怕又要讓著她吃了。

    「……」劉媽媽又無言了。莊子裡雞蛋不是稀罕物,卻也不是能一直吃的東西,更何況還是費時費料的茶葉蛋。她剛才這話裡,可都是意思。一回二回是客氣,她卻不願意給她養成了習慣。難道她沒聽明白?

    沈氏一低頭,又出門去盛。

    「饞精!饞精!我的茶葉蛋都被吃光了!」年幼的柱子看著一共才十五個的茶葉蛋一下被要去了三個,卻心疼的直嚷起來。

    寶盈看他急著直跳,笑了起來,又從懷中的荷包裡倒出兩個小銀錁子給他,「我拿這個跟你換,這個可以買很多很多茶葉蛋呢!」

    「真的嗎?」柱子接過,卻將信將疑,不過轉眼又將視線落在了她手指上的玉扳指上。

    沈氏走了進來,卻是一臉惶恐,「這可使不得,不過幾枚茶葉蛋而已。」說著就要從柱子手中挖過還給寶盈。

    寶盈卻道:「這是我給柱子的見面禮呢,你可不能攔著。」就又塞了回去。

    沈氏看了看自家婆婆,見她沒表態,只好又收下。

    寶盈起身又要告辭,只是走到門外看到那爐子時,卻又回頭道:「劉媽媽,您是管莊子裡物什的,那能不能也給我們一個這樣的爐子?回頭我們就可以自己燒水了。」

    昨晚上用的熱水,可是迎春迎夏親自去後廚拿的,因為一巴掌之威,那些人倒沒敢刁難,可是總歸要跑這麼長的路,而且她們三個人,兩壺的水,哪裡夠用。

    劉媽媽回道:「貴人既然要,那我待會兒就讓人給您搬一個去。」剛收了人家見面禮,此時又怎麼能說不。

    寶盈笑了,又問:「那能再給我們一個像這樣的鍋子嗎?」

    劉媽媽疑惑。

    寶盈笑著回道:「這樣我們以後也可以自己煮東西吃啦!」

    劉媽媽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說,那位薛貴人來了三個月,從來都是靠後廚送飯的,可從沒想著自己煮東西吃,哪怕被她們刁難的生生瘦了一圈。當然了,那位薛貴人也從來沒有走出後院門,沒跑到她這來吃東西,更沒有像這位貴人一樣,狠狠的煽了姓尤的那小賤人一巴掌。

    那小賤人仗著莫大管事的寵愛,囂張無度,插手了宅子裡的事務不管,還妄想自己的男人把權全收了,坐穩了整個莊上的一把手。哼,想得倒美!

    不過,她們會自己煮東西吃麼?主子是千金小姐的模樣,丫鬟一看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劉媽媽審視了一會,回道:「鍋子沒有現成的了,不過……柱子他爹過會兒會去一趟城裡,興許能給您帶一口。」她們能滅了後廚那幫人的氣焰,又能想著自己動手不靠別人,她不介意行個方便。

    寶盈聽到這話,整個人都要蹦起來,她本來還以為沒戲了呢。想著她又道:「那能順便再給我們帶點別的嗎?鍋碗瓢盆,油鹽醬醋什麼的,您讓劉大哥一併給我們操辦了吧。這是銀子,您先拿著,不夠我回頭再給您。」荷包裡放的可全倒出來了。

    「……」劉媽媽哪能想到她打蛇隨棍上這麼不客氣,可是看著她明亮的滿是歡喜的眼睛,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收下了。

    剛才都答應了她還能怎麼?

    ……

    離開前院往回走,寶盈整個人神清氣爽,她倒沒想到今天一出門收穫能這麼大。

    不過對於劉媽媽,她倒也看出來了,為人很謹慎,看著不太好相處,但其實還挺好的。

    最主要的,她好像跟尤大娘子不太和睦。

    「後廚那一塊不歸我管」,這一句話,寶盈可是琢磨了很久啊。而尤大娘子那邊已經撕破臉了,她也就只能靠靠劉媽媽這一邊了。

    邊上,迎春卻是滿臉憂愁,「主子,您讓人買了鍋來,可是咱們都不會做飯啊。」桂嬤嬤什麼都培養她們了,可廚藝這塊,桂嬤嬤從來沒學過,她們幾個跟著她的,也就從來沒學過。

    所以,就算鍋買來了,又該怎麼辦啊?

    寶盈聽著,卻是渾然不在意,「不會可以學呀。我可是看過廚娘做菜燒飯的,到時候我做給你們吃!」

    小時候她餓肚子,母親又不管她,她就自己跑廚房去。那時候的廚娘挺好的,看著她眼巴巴望著,就會拿點東西塞給她,她坐在邊上,也就看著她忙這忙那。

    她對這個廚娘挺有感情的,她走了她還難過了好一陣子。

    ……

    到了下午時候,陳媽媽的兒子果然帶回了一車的東西,沈氏推著小車送了來,身後還跟著柱子。

    寶盈她們早就等著了,薛燕妮聽到動靜又走了過來——這一天,她又來了不下四次。

    當車上的東西一樣樣被搬下時,不但是薛燕妮她們,就是寶盈自己也呆住了。

    火石、砧板、菜刀、鏟子、籃子、篾籮、一大一小兩口鐵鍋、成套碗筷碟盤、油鹽醬醋蔥薑蒜……甚至還有一小籃子雞蛋一袋麵粉還有幾捆蔬菜一刀肉,邊上還有一小瓦罐裡面卻是放著醬菜,至於最底下的還有一小堆木炭。

    沈氏將一包銀錢塞還回去,說道:「我怕柱子他爹買不齊全就跟著一道進了城,這是多出來的錢還給您。怕您沒食材,自作主張買了些,雞蛋麵粉還有肉是買的,蔬菜是自家地裡的,醬菜也是我自己做的,您嘗嘗看。」她最是實誠,寶盈給自家兒子的那個銀錁子讓她受寵若驚,就想著能還點什麼人情。

    寶盈卻不好意思,不要她多出來的銀錢,「出門一趟多辛苦,這個你也拿著,給小柱子買糖吃,以後少不得還要麻煩你們呢。」

    她這話只是客套,沈氏臉色卻變了變。她買了那麼多東西回來,婆婆看到了,可是說了一些話。意思是還不知道這位貴人在王府裡到底是怎麼回事,稍微幫一幫也就行了,千萬不能太過熱絡——這是嫌她東西買太多了。所有她雖然還是全部送了過來,可心裡卻有些不自在。

    寶盈看著她的神情,倒是也有些覺察,最後見她實在要把銀錢還回來,就把碎銀子給了她,自己留下了一顆大的。

    沈氏千恩萬謝,又帶著柱子離去,柱子嘴上吃著糖,回頭卻又朝寶盈做了個鬼臉。

    沒有她,他進不了城,買不了玩具,也吃不到糖呢!

    院子裡有了短暫的安靜。

    薛燕妮踟躕了一會兒,走上來問道:「寶盈,你讓人買這些東西做什麼啊?」

    寶盈回道:「我準備自己做飯吃啊!」

    薛燕妮張大嘴,一臉驚詫。對於五穀不分四肢不勤的她來說,下廚做飯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啊!

    「你會做飯嗎?」她忍不住又問。

    寶盈還是那樣回道:「不會啊!但是我可以學著做!」

    薛燕妮聽到這話,目光一幽,半晌無言。不過她也沒立即走開,只是站在邊上看著她們忙碌起來——整日就三個人在後院,她也真是悶透了。

    廳堂隔牆背後有門,通著後庭,中午就送來的爐子已經搬了過去,就放在廊下。迎春和迎夏又將送來的東西拿過去後,那邊堆積了一處,形成了一個小廚房。

    只是再看著手上的麵粉和豬肉,迎春和迎夏都是苦著臉,眉毛能夾死蚊子。光吃過它們做成的東西,還沒見過它們原來的面貌呢,該怎麼辦,真是愁死人。

    寶盈卻已將蔬菜放進了籃子裡,見她們倆傻愣著,捲起袖子就上前,「讓我來。」說著接過豬肉,拿起砧板,又操起菜刀就要對上。

    迎夏呼道:「主子你小心!」

    迎春上前:「還是讓我來吧!」

    無論如何都不敢讓她操刀。

    寶盈卻不聽,只是比了半天一刀就切了下去。然後噹噹噹,很快一片片薄厚不一的肉片便被切了下來。

    迎春和迎夏看著卻是心驚肉跳,好不容易見她切完,趕緊搶過菜刀,又仔細拿著她的手看了看,直到確認無事才放下心來。

    薛燕妮卻已是滿臉敬佩。

    寶盈卻又拿起火石生起爐子來,一臉雄心壯志的說道:「我給你們做青菜炒豬肉啊!」

    迎夏趕緊搬來木材,迎春又趕緊準備好青菜,她們腦子裡一片空白,現在只能看著她做。

    火生起,一股煙冒了出來,迎夏咳的夠嗆,寶盈卻已將洗好的豬肉倒進了鍋裡,鏟了幾下豁然想起,「我忘記放油了!」又趕緊拿起油壺倒了一點。

    「……」迎春迎夏突然覺得這頓飯有點懸。

    寶盈曾經確實看過廚娘做菜,可都是很久遠的事了,依稀有些印象,具體的步驟卻根本記不得,可是她這會兒滿腔熱血,哪管得了那麼多,只是唰唰唰的全憑著感覺來。

    炒完肉,又想起沒放薑,趕緊放了,又得放青菜炒,一會想起沒放酒,又添上,最後看著邊上還擱著雞蛋,突然想吃炒雞蛋了,一磕,又打了進去,突然感到有點焦了,趕緊又倒上水,一不小心,又倒多了……怕沒熟,又使勁燜了一會兒。

    等到出鍋,說好的青菜炒肉變成了青菜炒肉雞蛋湯。

    迎春迎夏看到盛了滿滿的一碗,突然感到神奇,她們的主子竟然真的給她們做了一道菜!

    可是它熟了嗎?真的能夠吃了嗎?

    寶盈嘗了一口,猛點頭,「還挺好吃噠!」

    迎春將信將疑,卻也跟著夾了一塊。

    誒誒誒!還真的不錯唉!

    「迎夏你快嘗嘗,主子做的竟然真的能吃哎!」

    迎春趕緊也嘗了一口湯,沒錯!不鹹不淡,正好,還挺香!一口湯下肚,肚子咕嚕了一下,她竟覺得餓了!

    她們忙了這麼久,天都快黑了!

    「燕妮姐姐,你要嘗一下嘛?」寶盈又問。

    薛燕妮卻猛搖頭,她還是繼續吃後廚做的菜吧。她做飯的過程實在太可怕了!

    寶盈覺得可惜,卻也不管她,只是拉著迎春迎夏道:「那我們快去吃飯吧!我都快餓死了!」

    後廚的晚飯早已送了過來,可她忙著做菜,哪顧得著吃。

    迎春迎夏趕緊應是,然後一個個興沖沖的拿著碗筷回到了桌前。而當天晚上,就著那碗青菜炒肉雞蛋湯,再加沈氏送來的醬菜,她們終於都吃了個心滿意足。

    幾頓沒吃飽,她們可真的餓壞了!

    寶盈卻又激起了更大的雄心壯志,「我一定會做出更多更好吃的菜的!我不但要讓你們吃飽!還要讓你們吃好!」

    迎春笑了起來,「主子您還會做什麼菜啊,別又把炒菜做成了湯菜。」

    寶盈卻是回道:「我可以學啊!我已經想好了!我明天就找沈大姐去學!你們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的!」她說著,一臉認真。

    迎春迎夏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可是笑著笑著,眼眶卻濕潤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4:21

第49章 皇叔還沒戲
   
    寶盈說到做到,第二天臨近晌午的時候就蹬蹬蹬跑到了前院,結果沈氏不在,劉媽媽也不在,隔壁屋子的一個媽媽告訴她,劉媽媽正在庫房,沈氏則在外邊的屋子裡。

    莊子裡是有專門的人守著的,平日吃住都在這裡。不過時間久了,人丁興旺了,這些人稟明瞭王府裡的管事,也就在莊子外蓋了自己的房子——劉媽媽一家就是這樣。現在劉媽媽跟季管事還在莊子裡住著,兒子兒媳一家卻是住在了外面,好在很近,平時也來往的勤,沈氏做了什麼吃的,也總是會送過來一些。寶盈昨天看到她,就是這個原因。

    寶盈問明瞭方向,已經又向外跑去。守門的婆子看到她出去卻是一怔,顯然沒想到她就這麼大喇喇的走了,那薛主子可從來沒出來過。

    不過王府裡說是把人送來,好像也沒說要禁著不能出去吧?婆子遲疑著,卻還是跟著出來望一望。一看,寶盈早已跑遠了,卻也沒到哪,而是一路小跑拐到左邊季管事家。

    婆子這麼見著,也就放下心來,興許有什麼事呢。

    寶盈摸到季家,沈氏嚇了一跳,她正準備炒菜呢,回頭就看到一張活潑嬌俏的臉出現在院門外。

    「您怎麼來了?」她擦擦手上的水趕忙迎了過去。

    寶盈走得臉上紅撲撲的,額頭還冒著細汗,眼睛裡卻儘是光芒,「我來找你學做菜呢!」

    「……」沈氏啞然,「你們……不會做飯的嗎?」

    她的身後還站著那位迎夏姑娘,也正熱切的看著她。

    「是啊!」寶盈爽快回道。

    「……那你昨天買那麼多東西?」她本來以為她不會,她身邊的丫鬟有可能會呢。

    「不會可以學呀!昨天晚上我就學做了一道呢,不過感覺差了一點,所以我就找你來學啦!」寶盈望了一眼,看到廚房裡還沒動靜,就又高興起來,「你還沒做午飯吧,太好了,我還怕我來晚了!」

    說完又道:「我們不會打擾你的!你做你的,我們就站在邊上看看。」

    沈氏半晌無言,可是婆婆說不要太熱絡,卻沒說不讓人看著學做菜吧,而且人都找上門來了……沈氏心裡做了番爭鬥,最終還是讓著她們進入了廚房。

    只是今天這菜怎麼都感覺不會做了呢。

    青菜豆腐湯,豆角炒肉,蒜泥茄子,樣樣都是不知道做了幾遍的菜,今天卻是一再的生疏,要麼忘了放鹽,要麼忘了放水。

    轉頭看向邊上,灶台前,兩個如珠似玉的姑娘卻始終伸著脖子全神貫注的看著她。

    一個嘴裡還不停念叨著,「一下,兩下,三下……六下,放點鹽,再放點鹽,誒,沈姐姐,這個要放兩勺鹽嗎?」

    「不不不!只要一勺就夠了!」沈氏趕緊回神,卻差點要哭。

    她還從來沒被人這麼盯著做飯過呢!

    一頓飯做完,沈氏額上的汗都能淌下來,寶盈卻是受益匪淺,一旁的迎夏也是死死記著剛才的步驟,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趕緊學會這項新技能。

    可再不敢讓主子給她們做飯吃了!

    寶盈跟迎夏又要告辭,沈氏覺得不好意思,又從籃子裡拿了兩條黃瓜塞了過去,「這個是剛摘下來的,你們拿回去吃吧。」本來是想讓她們盛點菜去,可是今天只怕是發揮的不太好。

    寶盈拿了黃瓜看了看,卻有了新問題,「這個是切片用來炒雞蛋的嗎?」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怎麼把食物做成菜,而她吃過的關於黃瓜的菜,好像最簡單的就是炒雞蛋了。

    沈氏卻道:「不是,這個也是可以生吃的。」知道她們不會做飯她還哪敢為難她們。說著,就已經拿起一根掰斷咬了一口做起了示範。

    寶盈覺得好神奇,也跟著照做,拿了一根掰了半截給迎夏,自己則拿著剩下的半截咬了一口。

    卡擦卡擦,清脆爽口,還有一絲甜味兒。

    寶盈眼睛瞇起來了,「原來生黃瓜這麼好吃啊!」

    迎夏也是滿眼欣喜。

    沈氏看她們吃得那麼開心,忍了忍,還是笑了起來。

    等到寶盈走時,她的手上又多了幾條黃瓜。

    幾條黃瓜也不算什麼,婆婆應該也不會說話吧——沈氏如是想。

    守門的婆子看到寶盈她們又折了回來,探了下頭就又縮了回去。

    一頓午飯,迎春十指蔥蔥切著黃瓜,迎夏啪嗒啪嗒打著雞蛋,寶盈捲著袖子依然佔據主勺地位。等到一盤黃瓜青菜炒雞蛋出來,卻也是金黃青翠,撲鼻芳香,進步顯著。

    三人都格外振奮,然後又一次將所有的飯菜一掃而光。

    不過吃著吃著,迎夏卻突然來了一句,「我發現黃瓜生著吃要比熟著吃好吃啊,它就跟那些瓜果一樣,這個天吃最舒服了。」

    寶盈一聽她這麼說,眼睛突然就亮了,「你要吃瓜果嗎?我知道哪有!」

    於是等到第二天吃過,寶盈就又帶著迎春迎夏出了門。

    ……

    第一次開了頭,第二次也就適應了,守門的婆子見她又出去,望了一會兒,就又縮進了屋內。

    寶盈這一次卻沒到季家,而是沿著石磚路一直往外到了上次過來時經過的那片果園。

    也不遠,小半刻鐘就到了。

    成片的果林就在眼前,兩天不見,似乎更加豐茂,空氣裡都能聞到沁人心脾的果香味。

    寶盈揚著下巴笑道:「你們看,這裡有這麼多!」

    迎春和迎夏也是驚呆了,雖然一貫矜持著,可看著那一串串晶瑩的紫葡萄,口水卻還是滋了出來。

    這時果園裡走出了一個戴著草帽的老農,一臉的疑惑,「你們幾位這是……」雖然這三人都戴著風帽看不清樣子,可穿著打扮都不像是一般的人,真不知道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寶盈走上前去,笑道:「老伯,這園子是您的嗎?」

    老農茫然回道:「不是我的,是雍王爺的,我只是在這種著的。」

    寶盈便問:「那裡面的瓜果都是怎麼處理的呀?」

    老農一頭霧水,卻還是如實回道:「成熟的時候每天給王府送過去一些,剩下的我家幾個兒子會摘了去賣錢,這都是管事吩咐下來的。」果園裡一年到頭的收成,王爺拿三,他們拿七,這裡所有的人都是如此。

    寶盈一聽,高興了,「那您賣給我一點唄。」

    「啊?」老農滿臉驚訝。

    「您兒子反正要拿去賣錢,賣給我也一樣呀,我比市價貴一些買怎麼樣?」寶盈勸說道。

    老農想到什麼,卻先問道:「不知貴人您是?」

    寶盈指著身後的莊子,「我是住在那的,前天剛過來。」

    老農一看,傻住了,「您就是王府裡新送來的那位貴人?」這消息她們可都聽說了。

    「是呀。」寶盈乾脆回道,「您就賣給我一些吧,我買的不多的,不會影響什麼。」

    「……」老農卻還是懵住,這位是莊子裡的貴人,也就是王爺的妃子,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王爺的,那王爺的妃子想買東西,他是賣呢還是不賣呢。

    困惑了許久,老農連忙擺手道:「貴人您要吃瓜果就進去隨便挑,小的不能收您錢。」

    「那怎麼行!」寶盈呼道。

    老農還是一臉惶恐,「您也吃不了多少啊……」

    「我能吃很多的!」寶盈回道。

    老農:「……」

    「沒事的,您要是覺得為難,就按外面的價賣給我行了,大不了您再額外多送我些。」寶盈又笑著提議道。

    老農已經不知道怎麼應對了,見她都說到這份上了,只能跟著怔怔點頭。

    最後,從果園出來時,一輛推車上放滿了西瓜、葡萄、李子跟桃子。甚至……還有一尾魚?

    老農看著那用草繩紮起來的魚,至今還像是在夢裡,他就不明白了,瓜果吃了也就吃了,這位貴人要這魚做什麼啊?

    魚是他大孫子河裡玩耍時摸上來的,摸了好幾條,吃得就剩這一條最大的了,他就養在水槽裡,結果這位貴主看到了,跟看到什麼稀罕寶貝似的,直奔過去。

    難道是要養著玩嗎?可一條鰱魚有什麼看頭?

    老農看著三位貴人推著板車歪歪扭扭一路歡笑的走了,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這貴人心可真好,說是莊稼人不容易,怎麼也不肯白要,非得把銀錢塞給他。

    ……

    寶盈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板車推回了莊子中,卻都是意猶未盡。明明路上懸之又懸幾次差點摔倒,可怎麼就這麼有趣呢。

    等到笑完,三人又拿著瓜果分別送往各處。薛燕妮那送了一個西瓜跟幾個蜜桃;前院劉媽媽那則是兩個西瓜,好讓下人們分著吃。下人們都是受寵若驚,薛燕妮則是滿臉敬佩!

    送完了這兩處,寶盈卻又出了門。迎春迎夏手上都拿著瓜果,寶盈手上卻拎著那條大黃鰱。

    走到季家,沈氏正在納鞋底,看到她們帶著那麼多東西進來大吃一驚。

    寶盈卻只是晃了晃手中的魚道:「沈姐姐,我們就是想問問,這魚應該怎麼弄啊?」

    ……

    等到再回去時,魚已經被收拾乾淨了,手上卻又多了一塊豆腐、一碟酸菜。

    沈氏說:「紅燒燉湯都可以,不過燉湯簡單些,你們可以做酸菜豆腐魚湯吃。」

    ……

    當天晚上,三個人就著一鍋的魚,風捲殘雲。當米飯吃光後,迎春迎夏還殺氣騰騰的去了一趟後廚,硬是又拿了一大碗飯回來。

    這可實在是太好吃了!

    ……

    接下來的兩天,寶盈三人依然虛心向學,每到做飯的時候,她們就一齊來到沈氏家中。

    沈氏緊張著,緊張著,也就習慣了。

    而劉媽媽一次有事過來時,就看到了很奇怪的一幕——自家兒子的廚房裡突然多出了三個人,每個人又都一樣,站在灶前,無比認真的盯著自己兒媳婦的一舉一動。

    等到問明白是怎麼回事後,劉媽媽一陣無言——她們這些高門大院裡的主子丫鬟還真是讓人費解。

    不過她也沒攔著,只是吩咐沈氏再不要給她們送什麼了。

    她們想做什麼是她們的事,她們不能阻止,卻也不能縱容。

    ……

    如此一過幾天,寶盈越來越愜意,後廚送的飯菜又開始變差,然而她卻一點不介意。

    她已經學會炒菜,燒湯,做飯,馬上還要攻克包餃子啦!

    她們也不用擔心東西吃完了怎麼辦,莊子裡的人是不會怎麼行方便的,可是外面的人可以啊!經過果園老伯這一關,她們可是一瞬通透了很多事情啊!

    果園老伯可以賣她們水果,別人自然也可以賣給她們其他啊,而果園老農那裡能買到魚,別人那裡誰知道還能買到什麼呢!

    於是蔬菜滿地,簡直就是隨便買買;雞蛋、菌類、魚啊碰上運氣好了,她們也能弄點回來……至於拿回來不會做?沒關係,季家沈姐姐人最好啦!

    這裡的東西雖然根本比不過王府裡的一星半點,可她們知足常樂,只是滿心歡喜!

    更何況,每天還有那麼多水果可以隨便吃,簡直不能更開心!

    寶盈送到莊上,簡直跟老鼠鑽進了米袋子裡,怎麼個幸福了得。

    迎春和迎夏見她每天都花錢出去,又拿出自己攢的錢想要交給她。

    寶盈卻根本不要,「我有錢!夠我們幾個吃幾輩子呢!再說啦,我可是你們主子,當然要養著你們啦!」

    她在王府四個月,拿了八十兩月例,就靠這,都夠她們過很久,更別說還有那滿箱子的寶貝了迎春迎夏聽她這麼說,卻是哭笑不得,平常不分尊卑,這時候倒分起主僕來了。不過她們也沒說什麼,只是又把錢收了回去。

    到了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

    ……

    一過十三天,城南外莊子上,寶盈帶著迎春迎夏過得風生水起一片明媚,城中雍王府裡,卻依然是肅穆沉重。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4:35

第50章 皇叔的選擇
   
    祁明秀早上起來,臉色有些難看。清早做了個夢,夢裡那人穿著綢衣軟乎乎的趴在身側,他下意識的翻身想要抱去,結果卻撲了個空。

    睜開眼,帳中只他一人,哪還有別的身影。

    如此,卻已不是第一次。

    他蹙著眉,有些厭煩,這個早已被他丟棄的人,不該再出現在他的記憶裡。

    ……

    等到收拾好,早膳已被擺上。各式各樣的佳餚,邊上還有一個果盤。目光掃過其中的葡萄,眉又皺起。

    明月山莊外,樹林裡,她遞過手中帕子裡的葡萄,「你們看,這個葡萄可甜了!」

    那個時候她還小,驚慌失措的臉上,眼淚不停滾落。

    後來她長大了,卻也含著淚,「雍王爺,您這樣不對……」

    兩個畫面突然重合,祁明秀的心弦咚得一下被撥動。想要站起走開,卻又不能,只能拿起粥喝下,什麼滋味,卻根本不覺。

    ……

    一頓早膳用完,尚留許多,也就一碗粥見了底。

    莫青默默看著,不敢說什麼。

    自從李側妃被送走後,王爺的胃口就明顯減了許多,神情也一直陰沉著——別人或許不覺,他們這些近邊人卻感覺的再明顯不過。

    ……

    祁明秀離開合豐院又去了知非堂。坐了一會兒,葉平進來回稟說關小侯爺來了,祁明秀原本不耐煩見他,這回默了半晌,卻又讓他進來。

    這幾日沒什麼事,坐著只是安靜。

    可是沒一會兒,他卻又後悔了自己的決定。關小侯爺跟他姨表親,比他虛長兩歲,卻是個十足的紈褲,小時候玩了一段時間,長大後就一直黏著他,有事沒事就愛找他。只是原本都是找他玩的,這回卻是找他訴苦。

    ——家中的那個母老虎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他就偷偷摸了人家飄香院姑娘的小手,她就雞毛撣子拿出來將他打成了門外,真是豈有此理。

    而他沒地方去,只能跑到這裡——反正母老虎能把全京城都翻遍,卻不敢踏足雍王府半步。

    她也怕他哩!

    關小侯爺絮絮叨叨,滿是委屈,可是說著說著又覺得自己著實不該,母老虎正懷著孕呢,他哪能氣著她。

    祁明秀聽他說個不停,恨不得將他亂棍打出去,而等到關小侯爺幡然悔悟終於自己走人時,他靠在椅背上,差點沒死過去。

    只是靜了下來,似乎又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了。

    「這女人還是要找軟和一點的,哪像我現在……哎,真是氣死了!」

    關小侯爺的一句話又浮現在耳邊,他倒是有個軟和的女人,可是又能有什麼好?

    眼前驀地又浮現她哭得不成樣子的臉,她就在跟前,然後他一撈就把她撈在了懷裡。

    她真的很軟,軟到讓你的心也能感到溫暖……

    祁明秀突然又站了起來,下頜一動,又拿起枴杖一臉陰沉的走了出去。

    ……

    這一走,直到晚上才回來,神色卻是稍稍恢復了些。

    晚膳又已擺上,然而依然只是吃了兩口就作罷。躺在椅子裡,燈火通明,四周又只是一片寂靜。

    「王爺,陳嬤嬤來了。」葉平進來回稟。

    祁明秀眼眸一動,卻還是說道:「讓她進來吧。」

    陳嬤嬤行了個禮,恭聲道:「近日聽聞主子胃口不佳,老奴心裡有些擔憂,想著或許是暑熱的緣故,就拿了這開胃的糖丸來。老奴記得小時候您也常遇到這情況。」

    「嬤嬤有心了。」祁明秀卻只是淡淡道。

    陳嬤嬤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口,「主子您也別怪老奴僭越,您要是覺得冷清,不妨去西苑走走,她們可都盼著您吶。」

    祁明秀一下就抬起了雙眸。

    陳嬤嬤卻又垂眸道:「老奴可也一直盼著能早日抱一抱小世子呢。」

    祁明秀握著枴杖的雙手便緊了。

    陳嬤嬤又已退後,「老奴先回去了,主子您也早點休息。」

    有晚風透過窗戶吹了進來,燭火有了一瞬的搖曳,祁明秀望著陳嬤嬤轉身的背影,目光變得幽深。

    ……

    等到戌時一過,他扔下手中的文書,起身走了出去。莫青趕忙跟上,卻不知道他又要去哪裡。

    當真是去西苑嗎?這十來天,王爺可再沒有踏足那個地方。

    天上無月,只有幾點星辰,祁明秀走在前面,神色淡然,目光冷凝,他又變成了人前那個高深莫測不可接近的雍王,將所有的喜怒掩盡。

    西苑的門開著,守門的婆子問安,祁明秀不作回應的走了進去。莫青心上一跳,王爺當真來了這裡,只是——他會去誰的院子?

    祁明秀一路往前,腳步平穩。臨近留香苑時,他腳步微作停頓,很快卻又繼續走了進去。

    留香苑裡,陳雅君剛要睡,聽到王爺來了,怔了一下,很快又披起衣服起身出迎。

    只是剛走兩步,祁明秀卻已走了進來,感覺著那高大的身影,陳雅君膝蓋一彎,就已行禮,「妾身見過王爺,不知王爺前來,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恕罪。」

    她的心是激動的,連帶著聲音都有些顫抖,只是表情卻是始終穩著,不讓自己流露出半點失儀。

    整整十三天,當她終於死心以為王爺還會隔好久才會再踏入西苑時,卻沒想到他就這麼突然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祁明秀看著她,隔了許久,才應了聲:「起來吧。」

    「謝王爺。」陳雅君起身,垂眸,感覺著他的目光,臉上有些微的紅。

    她穿著薄裙,披著一件雪色羅衫,燈火掩映下,豐胸細腰,修長雙腿,皆是清晰可見。

    她的身體早已熟透,彷彿就等著人來採擷。

    只是祁明秀始終未動。

    這裡,有什麼不對。

    丫鬟們已經退了出去,還關上了門。陳雅君見祁明秀一直沒有動靜,手心稍稍攥緊。隔了半晌,她鼓足勇氣開口:「王爺,妾身給您寬衣。」

    祁明秀沒有回應,她抿出一個微笑,又已走上前來。

    走到跟前,伸出手,垂眸,手解著他頸脖出的盤扣。她的身量高挑,視線都能看到他的下巴。第一次如此靠近,他身上淡淡的氣味又如此讓人著迷,她的手指顫動,臉上越發的紅,身上越發的熱。

    可是突然間,她的手被揮開,頸脖間的扣子都還沒來得及解開。

    陳雅君心一顫,人又已跪下,「王爺請恕罪!」雖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祁明秀握著自己的盤扣,腦子裡卻只浮現出那一次,有個人顫巍巍的走上前,想要給他解,卻硬是夠不到的樣子。

    後來有一次,她終於夠到了,還很開心的說:「雍王爺,您看,我能夠到了呢!」

    自那以後,他就一直讓她解著扣子,甚至有時候他還能分開腿就為了讓她省力點。

    祁明秀下頜咬緊,腮幫子上的肌肉便有了些微的搐動。

    而眼前的畫面卻又變成了,她含著淚望著他,又是委屈又是難過的樣子。

    「你不過是我的一個玩意兒!」

    ——那天,他這麼跟她說。

    「妾身第一次伺候王爺難免生疏,還請王爺恕罪!」地上,陳雅君見他遲遲不說話,又一次開了口。她的指甲都攥在了掌心裡,心上一片荒涼,她察覺到了一些東西,一些讓她太不安的東西。

    祁明秀看著她,卻終於回道:「和你無關。」

    只是說完,人卻已經轉身出去。

    四周碧雲錦帳,素淨典雅,文房四寶齊備,才氣四溢,可是一切卻都那麼陌生。

    陳雅君看著他走,一顆心卻沉了下來,而後她想到什麼,追了上去,又一把跪下。

    「王爺!妾身求您留下來!」她的眼淚滋出,渾身都在顫抖。

    她知道,他今天再走出去,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了!

    祁明秀轉過身望著她,眉頭微微蹙起。

    陳雅君哭道:「妾身知道您心中還有別人,可是您今晚上既然來了這裡,必然是想忘了她,那麼就請給妾身一個機會吧!」

    「還請王爺成全!」她俯首在地,泣不成聲,前所未有的卑微。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4:48

第51章 皇叔魂丟了
   
    第二日天還剛亮,祁明秀就離開了留香苑,陳雅君在身後恭送,天光黯淡裡,她的眼底泛青,身形格外單薄。

    等到早膳時候,王爺昨晚留宿留香苑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西苑,於是所有人看向留香苑的目光都不同起來。然而陳雅君獨坐在留香苑裡,臉上卻無半絲笑意。

    沒有人知道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昨天晚上,她放下了所有的自尊跪地求情,只為放手一搏,最終王爺終於留下,可卻只是在外間的軟榻上睡了一宿,甚至不顧兩個丫鬟還在。

    第一次他離開,她情有可原;可是如果第二次他再這麼離開,她就再也無法在別人面前立足,結果他成全了她,成全了她在外所有的臉面,可也僅此而已!

    她的裡子,早已爛得滿是窟窿。

    甚至,當她知道事成定局只懇請他睡床自己去睡軟榻時,他也只是淡淡的掃了她的床一眼。

    她永遠都忘不掉那一眼裡的含義,淡淡的,卻包含了太多的厭棄,彷彿她的床上破敗不堪滿是塵土,他只躺一下都是受到褻瀆,都是滿身的不自在。

    那一刻她心如死灰,那僅僅是她的一張床而已,她都不敢想自己在他的心中又會是什麼樣子。

    可是她又怎麼也想不通,她到底哪裡比不上那個李寶盈。

    三個月獨寵,在她被趕出門後的十三天裡,他始終不曾踏足西苑,而等到他終於來了,卻也只是在她剛要靠近他的時候揮開……她不知道,他的心裡到底對她有多麼大的情誼!

    可是他總歸是想忘了她的吧,若不然也不會到這來了。而他那麼冷漠,也終究還是有一絲善念的吧……

    陳雅君坐在榻上,想著昨晚他看了她很久最終停住腳步的樣子,一顆淚滾下。

    他終究沒有太過絕情,還肯留她一條生路。而他既然還有一絲善念,她就未必再沒有機會……

    眼淚爬滿了整張臉,眸中幾要熄滅的光芒卻又一點點燃了起來。

    未來還長呢,雖然她現在是一敗塗地,可是誰又能知道呢。而她已經知道他是什麼樣的性子,再努力一下,誰知道又會不會反敗為勝。

    如今她依然是為人稱羨的陳側妃,可在將來的某一天,她也總能夠讓裡子跟面子一樣,同樣的亮麗同樣的風光!

    臉上的淚漸漸乾涸,陳雅君撫著昨晚他睡過的軟塌,輕輕的又狠狠的擦去眼角最後一滴眼淚。

    ……

    知非堂裡,祁明秀坐了整整一天,哪都沒有去。

    案前又多了南疆北地送來的文書,各式各樣繁雜的事情,他一一閱過,毫無停歇。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不像是悲,不像是喜,只是安安靜靜的坐著,重複著相同的事情。遠遠看著,黑色的身形埋於光亮的紫檀木桌椅間,彷彿成了一座雕塑。

    天光越來越暗,燈火一盞盞亮起,桌前的文書也從一個方向換到了另一個方向。等到最後一本文書閱盡,窗外,天已黑透。

    葉平沉默的將它們收起,又道:「王爺,忙了一天了,您早點休息。」

    「嗯。」得到的只是淺淺的一聲回應,瞥去,王爺靠在椅背上,目光垂下,莫名疲憊。

    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不敢有一絲的鬆散。

    葉平看著,頭就微微低了下來,隔了半晌,才又鼓足勇氣的問道:「王爺,今晚還去西苑?」

    他從來是個寡言少於的人,也從來不會多問,可是這段時間王爺的沉寂他看在眼裡,心裡著急,卻無可奈何。

    而昨晚,王爺確實去了留香苑並留宿在了那裡,他想,王爺應該是釋懷了。

    祁明秀聽到這話,眼前卻又浮現出了一張臉。

    「雍王爺,您來啦,我給你脫衣服呀~」一路跑過來,眼眸明亮,聲音活潑,看著都讓人歡喜。

    手突然又緊了一下,祁明秀目光一瞬,不願再想。

    拿起枴杖走出門,只是去了溫池。

    溫池裡霧氣氤氳,滿滿卻又都是她嬌嗔耍賴黏著他的樣子。

    「雍王爺,你看,我的衣服都髒了……」

    「雍王爺,你讓舔一下,我就也給你舔一下……」

    「雍王爺,你真好,你是這個天底下最好的人……」

    猛地起身,穿上衣服,又走了出去。

    外面起了風,吹得他的衣袂撲撲作響,他的臉上卻是難掩的沉凝。

    一直走到西苑,腳步不停,走近留香苑時也僅是看了一眼。而當永和苑就在眼前時,他也只是目不斜視的就走過。

    下一個就是芳翠苑,燈火通明。

    祁明秀拄著枴杖走進,守門的丫鬟都呆住了,只是還沒來得及請安,祁明秀就已徑直往裡。

    偌大的院子裡,再無旁人。走到屋前,卻聽到裡面傳來陣陣歡聲笑語。

    葉平已經替他推開門,他走進去,廳中不見丫鬟,聲音都在裡間。

    ……

    小小的八仙桌前,宋敏玉帶著一冬雪冬梅並一個小丫鬟正在廝殺的痛快。窗戶開著,晚風襲來卻吹不散她心中的炙熱。邊上,另有一個丫鬟候著,手裡拿著茶壺,時刻準備給她們添茶,只是一雙眼卻始終盯著她們手中的牌,也正看得起勁。

    她現在念頭極大,下午跟容嘉她們玩了不算,入了夏夜晚一天比一天漫長,她就乾脆又拉起身邊的丫鬟來。如今芳翠苑裡不會玩牌的,那可真是寥寥無幾。

    冬梅出了手中的牌,卻又念著正事,「主子,再玩兩局咱可就完了啊,萬一今晚王爺上這來被抓到了可就慘了。」

    下家的宋敏玉抓著牌,卻頭都沒抬,「急什麼,現在還早呢,寶盈說了,王爺就是來,也得亥時以後,現在剛過戌時呢!再說了,王爺也未必上咱們這來,寶盈不是說了麼,王爺都是有期限的,他去了陳雅君那,指不定還要待多長時間呢!誒誒誒,這個牌我要!」

    宋敏玉不停說著,祁明秀站在門口,神色卻是變了。

    他確實有期限的,在那個時候,他只是想要一個像靈瑤郡主一樣漂亮可愛的女兒,而他雖然娶了那麼多女人,卻沒想著全部都要。他事先就已在心裡標好了期限,一視同仁,每個人都三個月。他一個一個院子的進,誰能在這三個月裡懷上,那就是誰的命。

    可是這件事,他從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

    哦,那天在馬車裡,她是問過自己為什麼會上她的院子吧,而他給出答案後,她也確實問過他這樣的問題——那您什麼時候再去別的院子?當時他並沒有回答,而她顯然已經猜出了什麼。

    她的心裡,一早就知道有那個期限在。

    可是就算知道了,她也始終沒有說什麼,只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的哄著他開心。

    她真的只是想在這段期限裡留下最好的印象,而不是想要因此挽留他,他看得出來的。

    只是那個三月的期限,其實已經被他模糊了,皇兄問他時,他也只是說——時候到了,我自會換人。那個時候,她生了病,他願意為她放寬期限,如果他不厭倦了她,他也願意將這個期限一直延續下去。

    可是最終,這個期限還是到了。

    六月初六,正正好好,就是三個月。

    所以,終究是註定好的。

    祁明秀斂盡神色,轉身要走。

    屋內,宋敏玉卻又一把推倒了牌,「哎呀!我怎麼又輸了!自從臭寶盈走後我就再沒贏過!每次跟她玩我都能贏很多啊!就是她不玩坐在旁邊我也能贏很多啊!啊啊啊!臭寶盈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她氣鼓鼓的坐下,臉皺成一團,「她就是蠢死了!不是一直好好的嘛!怎麼就惹惱王爺了!現在好了吧,被趕走了,還害得我贏不了錢!」

    冬雪也是神色悵然,「我也挺想李主子的,她真的很好的,也不知道到底犯了什麼錯……現在也不知道她和迎春姐姐和迎夏姐姐她們在莊子上過得怎麼樣……」

    冬梅跟著歎氣,「到了莊子上還能有什麼好?要是能好,流月跟流水能想盡一切辦法回來?我聽說啊,這莊子裡什麼都沒有,也就比坐牢好一點,一日三餐有人送飯來,別的地方哪也去不了,當然了,莊子上都是農田農戶,又能去哪……而且這飯菜啊也根本不能跟王府裡的比,每頓都一點點,就三四個菜,也都是地裡種的莊稼,難得見到什麼大魚大肉……還有啊,最讓人擔心的是莊子裡的那些媽媽婆子,她們都在鄉野裡過得,哪能知道什麼規矩什麼分寸,也不知道她們會不會捧高踩低的,看著李主子是被趕出來的,就可勁兒怠慢……李主子又是個好性的,誰知道會被欺負成怎麼樣,雖然……」

    「臭寶盈!臭寶盈!」冬梅還想說迎春和迎夏在總也不會太慘,可宋敏玉聽著卻又站了起來,「她就是蠢死的!惹誰不好要惹王爺!現在好了吧!每天都要吃那麼多飯的,我看不餓死她!」

    說著,眼圈卻紅了。

    冬梅冬雪見著趕緊要哄,站著的丫鬟放下茶壺也想去取帕子,可一轉頭,冷不防就看到轉角門口站著個黑影。

    待看清是誰後,頓時驚呼起來,「王爺!」

    她這一喊,所有的人都回過了頭,然後紛紛跪下,「王爺萬福!」

    宋敏玉也跪下,心中惶然。

    祁明秀卻像是沒聽到似的,只把目光落在了桌上那副潤澤的牙牌上來。剛才有人背對擋著,他並未能看見。

    這副牙牌他是認得的,那天他走進庫房,挑了許多,最後又將視線落在了它上面。牙牌是他年少時在南疆帶回的,價值不菲,因為玲瓏白潤,一度是他的心頭好,跟著太子哥哥還打發過不少時間。後來太子哥哥死了,他就將它讓人收了起來。那天再次看到後,他心中一悸,可是最終也是將它放在了箱子裡。

    他不能太多時候帶她出去,就想著讓她借此打發些時間。

    可是沒想到他竟在這看到了它。

    「這是她送給你的?」沉默了很久,祁明秀突然開口。只是說完連自己都詫異,沒想到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宋敏玉張了張嘴,不敢答話。

    冬雪見狀,便回道:「回王爺的話,這副牙牌只是李主子放在這讓我們主子玩的,前段時間我們主子生病了沒什麼精神,李主子就拿了這牙牌過來陪我們主子。」中規中矩,如實相告。

    誰也吃不準雍王爺到底是什麼意思。

    祁明秀聽完,目光卻是收了回來。只是也沒說什麼,就又想轉身離開。

    宋敏玉卻突然挺起了身喊住了他,「王爺,寶盈還能回來嗎?」

    祁明秀看向她,目光一變。

    冬梅冬雪也是臉色頓變。

    宋敏玉身子一瑟,也是有些害怕,可是猶豫了半晌,卻還是弱弱的道:「就算她不回來了,那我能去看看她麼?我就去給她送點吃的……」

    蠢寶盈跟坐牢似的待在莊子上飯都吃不飽,肯定可憐死了!

    她雖然很討厭她,可是也不想看到她餓死啊!

    反正王爺肯定也不會再來了……

    她畏懼著祁明秀,可畏懼到了極點,反而又破罐子破摔了。

    大不了一塊被送到莊子上去唄,那邊還有個薛燕妮,再隨便湊個迎春迎夏,又是一桌人。

    宋敏玉心裡打定了主意,身子也挺得更直。

    然而祁明秀看了她好一會兒,卻只是又轉身走了。

    什麼都沒說。

    芳翠苑的燈火通明退到了身後,他突然沒了興致再去其他院子。

    永和苑又出現在了視線裡,曾經也是燈火通明著,不管他是什麼時候來,可現在,卻是黑洞洞的,只門前兩盞宮燈一飄一飄的晃著。

    院門,早已關緊。

    祁明秀握緊了枴杖,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耳邊卻又浮響起了一句話——

    「這飯菜啊也根本不能跟王府裡的比,每頓都一點點,就三四個菜,都是地裡種的莊稼,也沒什麼大魚大肉……」

    還有那句——

    「李主子是個好性的,也不知道會被欺負成什麼樣……」

    ……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5:06

第52章 皇叔想太多
   
    當天晚上,祁明秀宿於合豐院,睡得並不安穩。到了後半夜,狂風肆虐,大雨傾盆,他更是睜開了眼。

    曾幾何時,也是這樣的夜,他被雷電吵醒,再難成眠,她察覺後,便翻身到他身邊,說,雍王爺,您睡不著嗎,那我陪您說話呀?她盡量打起精神說著話,哪怕到最後不停打著哈欠,眼皮都要黏上。

    她總是盡心盡力的想讓他開心,可是到最後他卻只是告訴她,你不過是一個玩意兒。

    偌大的院子裡,她站著、望著他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四周所有的背景彷彿都已模糊,可是那雙傷心難過含著淚的眼眸卻始終那麼清楚。

    ……

    清早起來,風雨停歇,滿院子的積水落葉。暑熱消了一些,身上竟還有些涼意。祁明秀站在廊下站了一會兒,讓心靜下,這才又拄著枴杖往知非堂走去。

    穿過青石林道,交錯的小徑上,莫青跟一個府門口的小廝站著,手上正拿著什麼。見到他過來,趕緊躬身行禮,只是抱拳的手不自然的微微往裡側了側,彷彿是要將手上的東西遮掩。

    祁明秀察覺,微沉的目光停落在上面。

    那是一封信,信陽黃紙,背對著,看不出字跡。

    莫青感覺著身前審視的目光,頭更低下,最終還是不敢隱瞞,「回王爺,這是唐家三小姐寫過來的信。」寫給誰的,不用多說。

    前段時間李側妃一直跟唐家三小姐通信,這是沒有過的先例,是以每次信件寄出收回都先經由他,再由他交給王爺。後來王爺看了幾封後也就不再多看,只讓門口小廝照常收發,他也就不再接手這些書信。只是等到李側妃被趕去莊子上後,小廝信送不到永和苑了,就只能又交給他,他知道王爺是不會願意再看這些書信,所以又只好自己收起來再放到別處。

    就是沒想到前兩次王爺都沒覺察,這次卻正好被他瞧見了。

    唐家三姑娘也真是個鍥而不捨的,沒人再回信了,卻依然不停寫信過來,一開始還是隔個三四天,現在又每天一封的追過來,也不知道都寫著什麼。

    祁明秀聽完他的話,看著信封的目光卻變得幽深,很快他卻又只是轉身走開。

    莫青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惶然,他有些猜不透王爺的心思。看了手中的信封半晌,最終還是跟上。

    祁明秀走進知非堂,在桌前坐下。莫青走了進來,將一遝四五封左右的信擺在了案頭,「王爺,這是這幾日唐家三姑娘寫過來的信。」

    他覺得剛才王爺眼中的神情不像是厭煩,那麼他就乾脆全拿去放在他面前吧,他若是不想看,到時候他再收起來。

    祁明秀看了一眼,卻沒有反應,只是拿起邊上的文書又看了起來。

    莫青停頓了少頃便退身出去。

    書房裡靜悄悄的,只有翻著書頁的聲音。祁明秀一行字一行字的看著,可是突然的,一行字就要看上好幾遍。

    餘光瞥見了那遝信,他收回目光,半晌後卻又還是看了過去。最後,放下文書,拿起了一封。

    光線下,端正大氣的字跡——永和苑李側妃親啟,唐三承。

    封口已經被揭開。

    猶豫了片刻,還是取出了裡面的信紙。開頭熟識,依舊是一句——親親寶盈,見字如晤。

    隨後便是急切的詢問:你怎麼這麼久都沒回我信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啊?你家王爺又罰你了嗎?哎呀我好著急……

    再拿一封,依然是詢問,後面卻有一句:上次我給你列舉的送給你家王爺的生辰禮物你覺得怎麼樣啊,你要覺得沒問題我就替你置辦啦。

    生辰禮物?

    心弦突然撥動。

    再將其他的信一一打開,一切瞭然。

    「哎呀,我也好為難啊,除了我爹跟我哥,我還從來沒有送過別的男人禮物呢。不過你放心,我總會替你想出來的!我替你問問我爹跟我哥他們男人都喜歡什麼……可是寶盈你也窮死啦,送不起什麼貴重的,送差的你家王爺也未必看得上眼……反正還有大半個月,我們好好想想,不著急,到時候你沒錢我給你買!……」

    信闔上,祁明秀心裡突然感到了一絲澀意。

    七月初二,他的生辰,他自己都要忘了。

    而早在之前,她卻已經記下,並想著要給他備一份賀禮。

    他突然很想看看她之前給她的信上都寫著什麼,可是隱隱的,他又記起之前她寫給她的一堆雞毛蒜皮裡藏得那一句:——雍王爺對我可好啦,你不用擔心我,我現在都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報答他。

    他對她好麼?

    她現在又過得好麼?

    打開抽屜,一枚白潤的葫蘆紋玉扳指出現在眼前。

    拿起。握在掌心。

    許久過後,又戴上。

    ……

    城南莊子上,寶盈表示自己過得很開心!

    一大清早,迎春迎夏還沒來得及穿好衣服,寶盈就已咚咚咚敲響了她們的屋門,「迎春姐姐迎夏姐姐!快點,再晚天又要熱了!」

    說完,又已轉身出門往對門的屋子走去。她梳著簡單髮髻,穿著合身上衫齊踝紗裙,行走間,一身便利。

    薛燕妮也破天荒的已經早早起來,聽到走廊裡的腳步聲就掀開了簾子。同樣是一身輕便行裝,神色緊張,但更多的卻是興奮。

    「寶盈,我一早就起來啦,就等著你過來了。」她出來道。

    「我本來很早就醒啦,結果瞇了一下就又睡了過去,還好還好,現在還不晚。」寶盈說著又叮囑道,「你別忘了帶籃子哦,不然到時候你都沒地方放魚。」

    身後的丫鬟已經跟著出來,手裡正拿著一個大籃子,「奴婢已經帶好啦,還拿了個最大的!」原本怯懦的臉上也儘是光芒。

    寶盈見著忍不住大笑,一回頭,見迎春迎夏也出了門,便又道:「那我們就走吧!劉良大哥說了,昨天下了雨,今早小河裡肯定有很多魚!我們今天又可以吃酸菜魚鍋子啦!走嘍!」

    說著已經帶頭快步往後門走去。

    「主子!戴上風帽!不然真要曬成黑炭啦!」迎夏卻在後面怒氣沖沖的喊道。

    ……

    一行六人,浩浩蕩蕩來到了莊子後邊樹林裡一條水流湍急的小溪邊。

    那天吃了一頓酸菜魚湯,她們幾個簡直回味無窮,之後就一直看著哪裡有沒有魚賣。可是哪能這麼湊巧,幾天裡買著一次就已是萬幸。而在昨天她們去給沈氏家中送瓜果時又說起這事,當時沈媽媽的兒子劉良正好在家,便說莊子後面那條小溪裡有很多魚的,她們要是想吃,等他空了就去捉幾條。

    寶盈可不敢勞煩他,不過聽說可以自己捕魚時,便又動了心思。果園老伯家的魚就是他的大孫子自己抓的,他的大孫子才十歲都可以抓到,她比他大那麼多沒可能抓不到啊。所以當即便詢問了劉良捉魚的方法,然後又直接奔到了小溪邊。

    沈氏不放心,便也帶著小柱子一塊跟去。

    鄉裡人抓魚的方法很簡單,一種水大一點的,諸如河流,可以直接下去摸;還有水小一點的,比如溪水,找個窄一點的地方拉個網,等著魚遊下時自己鑽進網兜裡就行了——劉良跟寶盈說的就是這種。

    而昨天只花了小半個時辰,網兜裡就鑽進了十幾條一指長的小魚,還有幾條巴掌長的大魚,她們沒能做成酸菜鍋子,可也熬出了半鍋濃湯,吃得真叫一個香。

    聽說下過雨後魚經過的會更多,昨天晚上她們更是一早就商量好了,明天起早再去抓魚!

    至於薛燕妮,一開始還只對寶盈的所作所為持觀望態度,可是發現她只是過得越來越滋潤,而沒有一個人上來阻攔時,她便也動了心思。再加上寶盈總是時不時的就送些東西來,她光吃著也不好意思,就想著也參與進來。能幫上忙的就幫上忙,就算幫不上忙,到時候王爺怪罪下來,法不責眾,寶盈也不會太慘。是以,先前她只是拿出自己繡的一些東西給寶盈,而待昨天聽說她們要去抓魚時,她也就自告奮勇的說想參與進來。

    寶盈當然是樂意的,迎夏姐姐本來就對她一直給她送點東西過去有些微詞,現在她能想著自己動手,那就再好不過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獨吃肉不如眾吃肉啊!

    ……

    小溪邊,果然水流更大。寶盈也不管繡鞋上踩滿了泥,只是拿著網就往水深處走去。

    「今天我們可要捉多一點!我現在牙縫可大啦,那點魚根本塞不夠!誒,我們將網拉在這裡怎麼樣?」

    迎夏一看,嚇一跳,昨天拉網的地方不過一尺來長的口子,現在她站著的可有小半丈。

    這該怎麼拉網,又該怎麼捉魚啊!可不得下水把衣服鞋子都弄濕啦!

    迎春卻是渾然不懼,「沒事,就在這裡!咱們先拿點石頭堵住兩邊,這個網兜還不夠大。鶯鶯燕燕,到時候我跟迎夏在這守著網,你們兩個就找根樹枝在前面打水,盡力把魚往網兜裡趕!今天咱們可得一次捉足了!」說著,竟已脫起鞋襪,又捲起褲腿,摸著石頭就往溪水裡走去。

    渾然沒有往日王府大丫鬟的矜貴樣子。

    燒飯做菜她實在不會,摸魚這事她可找到了一些自信——昨天就是她坐鎮指揮著。

    寶盈卻急道:「那我呢!那我呢!我幹什麼呀!」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迎春卻喝道:「你不許下來!找個地方待著去!」

    寶盈:「……」然後默默的穿上剛剛才脫下的鞋。

    ……

    迫於迎春的「淫威」,寶盈只好跟著薛燕妮老老實實的在旁邊的樹蔭下坐下,可是當迎夏一臉激動的喊著「魚!魚!大魚!」時,她嗖得一下又衝了過去。

    「哪裡哪裡!哎呀快跑了快跑了,快點抓住它!」說著一捲袖子就已經跑下水去。

    「主子!」迎春氣得直叫。

    晨光下,寶盈卻只是從水中將一條筷子長的鯽魚抱起,「你看你看!好大的魚!差點就跑掉了!」

    「……」迎春氣得沒轍了。

    寶盈卻笑得一排白牙盡露,真的是好大的魚啊!

    ……

    等到陽光開始變熱,其他人還好點,迎春卻是裙子濕透——她就不信把所有魚都堵住了,她家主子還能在後面拾什麼漏!

    薛燕妮看著面前的籃子卻是一臉憂愁,「怎麼辦啊,籃子裡都裝不下了。哎呀,魚又跳出來了!」趕緊跑上去撿,滑掉,再撿,也是袖子濕透,一手的水。

    看到其他的人都玩得那麼開心,她哪能坐得住。而她找不到事情做,就只能看著籃子裡的魚。

    現在,也就半個時辰吧,兩個籃子裡可都已經放滿了。

    「行了行了,今天就這麼多吧。劉良大哥說可以把魚養起來的,這些魚夠我們吃兩天了!等吃完了咱們再來!」迎春發了話,她可始終盯著自家的主子,要是再抓下去,她指不定又下水了。

    迎夏也跟著道:「我看行,天也不早了,再下去又得黑一圈。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

    大家都這麼說,寶盈雖然戀戀不捨,卻也只好跟著回去。

    不過……那是什麼?

    「你們快看,那是什麼東西!」寶盈仔細一看,確信自己沒有看錯時,手一指又大聲問道。

    眾人順著她的方向看去,卻見右前方的樹林裡,一個尖嘴紅毛尾巴絢麗的東西正慢悠悠從一棵樹晃到另一棵樹。

    「那個好像是隻雞吧?」迎夏不確定的說道。

    「是山雞!我小時候見過的!」薛燕妮的一個丫鬟鶯鶯跟著說道。

    「山雞啊?可以吃嗎?」寶盈便看向她。

    鶯鶯忙不迭點頭,「可以吃的!肉可香了!」

    寶盈一雙眼睛瞬間就亮了,她可有好久沒有吃雞肉了。

    迎春看著她的目光,卻是一顫,然後趕緊拉著她的胳膊道:「主子!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咱們有魚吃!有很多魚吃!」

    她可別又想著去打獵啊!

    寶盈倒是沒說什麼,繼續跟著往前,只是回頭再往一眼那只山雞時,它健壯漂亮的身姿便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腦海裡。

    ……

    沿著小路從後門回到莊子,一路鬼鬼祟祟,幸好也沒人發現。其他農戶人家都離這有些距離,尋常時候根本沒人會靠近。

    眾人回去換了乾淨衣裳,便又圍在了兩籃子魚前。薛燕妮沒有鍋爐,抓來的魚自然是放在寶盈這裡。寶盈卻另外挑出了幾條稍微大一點的放在一邊,照舊,她得給沈氏還有劉媽媽她們送一些去。

    當然了,這一回她可不敢對劉媽媽她們如實說出這些魚的來歷。至於沈氏那邊,想來她也不會主動去說,畢竟她們去抓魚還是因為劉良大哥的提醒。

    來到季家中,沈氏還在納鞋底,不過這回不是給自家男人做的,而是給寶盈做的。

    寶盈總是送東西給她,她也不知道回報什麼,看到她腳上一直就兩雙鞋換著,就想給她做一雙。她可問過了,迎春和迎夏兩個姑娘並不會做鞋子。

    只是當她看到寶盈手裡的魚時,又是一陣失措。本來以為她們昨天玩了一下也就夠了,誰知道今天又去抓魚了——她哪裡猜不出這些魚到底從何而來。

    「你們留著自己吃就好了,還拿來做什麼。」她知道自己從來推辭不掉,可就這麼拿下,還是不好意思。

    寶盈卻回道:「我們今天抓的可多了!都吃不完!昨天就抓了一點點你不要,今天可不一樣了!」

    沈氏只好又笑著接過。

    一旁的柱子卻不依了,「寶姨,我不是讓你再抓魚的時候一定要喊我嘛!你怎麼沒喊!」

    他現在對寶盈可熟絡,有時候都能跟著去果園玩耍。

    寶盈嘻嘻一笑,「我們卯時二刻就起來啦,那時候你還在睡覺呢!」帶著去果園還行,帶去抓魚她可不敢。

    柱子聽著回頭問沈氏,「娘,卯時二刻是什麼時候,我還在睡覺嗎?」

    「嗯,睡得跟小豬一樣。」說起兒子,沈氏臉上的溫柔就再難掩飾。

    柱子有些頹然,半晌後又道:「那我以後早點起來!」

    「好。」寶盈笑著,又轉身去洗手,剛才給沈氏展現她們的戰績時她可是又抓了魚。

    迎夏給她打來了水,她搓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滑進了盆裡。寶盈拿出來放在邊上,又繼續洗了起來。

    柱子看了放在凳子上的玉扳指,眼睛便黏住了。

    寶盈站起身來時便看到了。

    柱子有些不好意思,又問:「這上面刻的是葫蘆嗎?」

    「是呀,一共兩個葫蘆呢。你看,這邊一個,那邊一個。」她矮下身指給他看。

    「真好玩呀,就跟真的一樣。」他越看越歡喜,眼睛也越來越捨不得挪開,最終他實在忍不住,便又問道,「寶姨,你能把這個送給我嗎?」

    那天第一次看到時他就喜歡上了。

    寶盈聽到這話卻是怔住了。她愣愣的看了下手上的玉扳指,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這個玉扳指她見雍王爺戴著後也就一直戴著,後來戴著戴著就戴習慣了,到了莊子上也始終戴在手上。

    不過既然他這麼喜歡,送給他也沒什麼吧。雍王爺那邊,她不會回去了,他也應該不會在意了……

    「好呀!你那麼喜歡我就給你啦!你可要收好咯!」寶盈想著,就已把玉扳指放到了柱子手裡。

    「寶姨你真好!」柱子則早已是高興的一蹦三尺高。

    ……

    寶盈在後院的水缸裡養起了好多魚,每天還有吃不完的蔬菜瓜果,日子過得無比愜意。

    她們現在就是不靠後廚的飯菜都能過下去了。如此,後院裡的那幫人倒坐不住了。

    「尤大娘子,今天這李貴人又不知道從哪買了許多魚,我剛才去瞄了一眼,吃都吃不完!」

    「她還天天去外面買菜買果子,嘖嘖,這錢就跟天上掉下似的!」

    「那天她來時不是搬來了好幾個箱子麼,聽說可沉,我想啊裡面一定有不少錢!」

    「本來這些錢都該落我們口袋的,現在全鑽別人口袋去了,真是氣人!」

    「尤大娘子,咱們可得想想辦法吧!」

    「……」

    你一言我一句,說個不停,尤大娘子坐在條凳上,磕著瓜子,眼神卻越來越怨毒。等到她們終於說完,啐掉口中的瓜殼,冷笑道:「她們不是想不靠我們光靠在外面買麼!我就讓她們什麼都買不到!」

    「崔媽媽,你去告訴邊上的人,以後誰還敢再賣東西給李貴人!就等著被收拾吧!」

    她男人可是莊子上的一把手,看誰還敢不聽話!

    ……

    於是第二天,寶盈帶著迎春迎夏再想去買點新鮮的蔬菜時,跑了一圈,人家要麼說沒有了要麼就是說還沒長成。

    三人感到訝異,卻也沒深想,有沒有她們不知道,熟沒熟她們現在也看不出來。

    只是當她們走到果園,想再買一些蜜桃,裡面的老農卻也只是一臉難色的說沒有了時,她們終於覺察到了不對。

    寶盈問道:「老伯,昨天過來時樹上還有好多的,今天怎麼就沒有了?」

    蜜桃熟沒熟她可早鑽研透了。

    老農避開她的視線,「昨天熟的都已經摘走送給王府了。」

    寶盈回道:「王府裡也吃不了那麼多啊。」

    老農便又道:「還、還有的拿去賣了。」

    寶盈看出了什麼,蹙眉道:「老伯,您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啊?」

    老農終於架不住了,「貴人,您就別問了,反正以後這瓜果啊小的我也不敢再賣給您了。」

    「為什麼呀?」寶盈著急了。

    「您真的別問了!」老農苦著臉道,「您還是快回去吧,太陽這麼大別曬著了。」說著,不等她們再說,自己已經掩著草帽走了進去。

    這貴人是個心善的人,可是在這裡說話的是別人啊,自己兒子還在莫大管事手下幹活呢,萬一被吹吹枕邊風可就不好了。再說了,被她們一說,他也當真不敢再賣東西給貴人了,萬一吃出什麼問題來,誰負責?

    他一把年紀了,就想太太平平活著,不敢再鬧出什麼亂子。

    寶盈看到他走了,回頭有些憂鬱,「迎春姐姐,以後沒西瓜蜜桃吃了可怎麼辦?」

    迎春卻回道:「只怕不單是這些瓜果沒得吃,那些蔬菜雞蛋什麼的以後也吃不到了。」

    「為什麼啊!」寶盈驚恐了。

    迎春冷冷一笑,「這是有人坐不住了。看著我們整天在外逍遙快活,她們撈不到油水了就開始使壞了!」聰明如她,這點小計謀她還能看不出來。

    「你是說尤大娘子她們?」寶盈經她一說,很快就想了起來。

    「還能有誰!」

    「那可怎麼辦!」寶盈有些慌,她可不想又回到大家都吃不飽飯的日子,更不想每日都仰著尤大娘子的鼻息過活。

    迎春卻是目光灼灼,「主子您別怕,有我呢。尤大娘子想要逼著我們去求她,做夢!她阻止了附近的農戶把東西賣給我們,難道還能阻止整個莊子上的?這裡買不到,我們就去遠一點,我看到時候著急的該是誰!

    我可一早就打聽好了,尤大娘子是個風流倡狂的,她家莫大管事卻是對王爺盡忠職守的,我就不信他能不害怕王爺側妃竟然跑去農莊買菜只為吃一口飽飯的消息傳出去!王爺雖然把您趕到了莊子上,可您一天不除名,您就一天是王爺的側王妃!堂堂的側王妃竟然都吃不飽飯,我看他敢不敢讓王爺掃這樣的臉面!

    本來看她不動彈了還懶得收拾她,現在竟然又不知死活的蹦躂出來,正好,姑奶奶我正閒的沒事做呢!主子,您就等著吧,總有一天他們都得求著讓您吃他們的飯!」

    迎春殺氣騰騰的說著,寶盈和迎夏卻已經是看呆了。

    迎春姐姐好像越來越凶殘了。

    ……

    而在之後幾天,她們果然又踏上了買菜的征程,並且是越走越遠。漸漸地,王爺莊子裡的貴人因為吃不飽飯,大老遠跑出來買菜的消息就漸漸傳開了。

    然後終於有一天,一直忙於外事的莫大管事聽聞了。

    然後,他開始著急了。

    ……

    雍王府裡,祁明秀每日又投身於數不完的公務之中。

    西苑眾人的心卻又一點一點冷下來,本來以為王爺第一晚去了留香苑,第二晚去了芳翠苑,之後怎麼也會往下輪去,可是一過幾天,王爺卻再也沒有來過。

    所有人都有些無措了。

    知非堂內,莫青將一摞文書又呈上,卻沒立即退下,而是在邊上滯留了那麼一會兒。

    祁明秀察覺到後,抬起了頭。

    莫青猶豫了一下,還是回道:「王爺,又到了半年各莊核算的時候,上午屬下去了一下城東和城南的莊子,現在剛回來。」

    祁明秀下頜一動,目光變得深邃。

    莫青不敢再說,只等著他的回應。

    今天這兩個莊子,他雖然確實有事,但還是故意的成分居多。這幾天,他已經足夠看明白了,自家王爺心裡只怕還記掛著李主子呢。

    那些信雖然還放在桌上,可是明顯是翻閱過的痕跡;還有這麼久了,他再也沒去過西苑,只是一日日的睡在知非堂裡。

    他越來越沉默,可是那些端倪卻也越來越重。

    他知道王爺只怕是不會主動去過問李主子在莊子上的事,所以他不介意替他先去跑上一跑。

    過了好一會兒,祁明秀終於有了反應,「莊上怎麼樣?」

    平淡無奇的一句話,卻隱含了太多含義。

    莫青低下頭回道:「屬下去轉了下,一切安好。不過,屬下在城南的時候發現了這個。」

    他說著,將一樣東西呈上。

    祁明秀一看,眼神凝住。

    莫青的手心裡,赫然是一個雕著葫蘆紋的白玉扳指。

    莫青又道:「屬下正要往回趕,正好看到一個孩童走來,他的手上就戴著這個玉扳指。屬下看著眼熟,就喊停了他,然後又把這玉扳指帶了回來。那孩童說,這個玉扳指是李主子給他的……」

    祁明秀拿著玉扳指的手一下就緊了。

    莫青餘光瞥了一眼,又道:「之前,屬下還遠遠的看到了李主子一眼……」

    見祁明秀沒反應,又往下說道,「當時她正從廊下走過,屬下就看了個背影,看起來似乎比以往瘦了……」

    祁明秀已無任何反應。

    莫青話說完,等了一會兒再無吩咐,便又退身下去。

    祁明秀的手這才得以鬆開,掌心裡,白玉扳指依然溫潤油亮,可是他的心卻顫了起來。

    她把玉扳指送出去,是因為受到了別人的刁難迫不得已討好別人?

    可是她有那麼多東西,為什麼要送走這個玉扳指?

    是因為……不想要了嗎?

    「你不過是我的一個玩意兒……」

    曾經她視若珍寶,現在,她只怕是真的傷心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5:21

第53章 皇叔嚇瘋了
   
    唐府裡,唐悅等了十幾天,終於等不下去了,「不行!我得去雍王府看看!」

    突然就十幾天毫無音信,誰知道發生了什麼。

    雍王爺再可怕她也不管了!

    到了雍王府,門禁森森,她上前說明來意,門口侍衛將她攔在了外面,「姑娘請稍等,容在下進去稟報一聲。」

    唐悅巴巴的看著他進去又關上門,覺得這雍王府真的是沒意思透了。

    想到什麼又問剩下的侍衛,「先前我給李側妃寫的信你們收到了嗎?」

    回答說收到了。

    「那你們交給她了嗎?」

    回答說已經交上去了。

    「那她就沒有給我回信嗎?」

    回答卻是一句在下不知。

    唐悅聽著他乾巴巴肅肅然的回復有些洩氣,覺得這些人跟個鐵塊銅人似的,一點都沒有人情味。怪不得底下人想要塞點銀子打探出些消息都不能。

    不過底下人倒是沒騙她,只是信都已經交上去了,寶盈為什麼就不回了呢?

    她滿心焦切,渾然沒有覺察侍衛回話裡的機關,信的確是交上去了,可是交到誰的手中卻是不一定。

    雍王爺紀律嚴明,誰又敢透露裡面一絲消息。

    侍衛轉告了前院的小廝,小廝又一溜小跑去找莫青回話,等到祁明秀知道消息,已經是轉了幾個人。

    「王爺,唐家三小姐來了,說要見李側妃。」莫青說著,又將拜帖呈上。

    祁明秀正要出門,聽到這話頓了一下,掃了一眼他手中的拜帖,卻又只是走了出去。

    莫青見著也不敢再說,只好收好拜帖又跟著一道往外。

    ……

    唐悅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了王府的門再次打開,正激動的想要迎上去呢,結果一看是雍王爺出來了,腳步就一下又剎住。再看後面,只是幾個黑衣侍衛,也沒見別人。

    馬車已經備好,就停在跟前,祁明秀出了門,扶著門柱就要上去。餘光瞥了一眼邊上大樹底下站著個人,也只是很快收回。

    唐悅見他要走,卻是急了,裡面的人始終沒有回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還會不會出來。眼前正主都在這,她可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

    「雍王爺!」她也管不得害怕還是頭頂上的大太陽了,上去就喊住他。說話間又已撲到他跟前。

    葉平眼皮一跳,扶劍擋住,面色冰冷肅殺。

    唐悅嚇一跳,趕忙止住,臉色驚白。

    祁明秀轉身看著她,面色淡漠。

    唐悅心驚肉跳,卻又急忙回神,「雍王爺,我是李側妃的好朋友,工部尚書唐文忠的女兒,上次在逸仙樓您見過的。我有事找她,我能能進去見見她麼?」

    祁明秀目光變得幽深,半晌後,冷冷開口:「她已經不在這裡了。」說完,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

    「……」唐悅有些懵。

    車軲轆轉動,馬車很快駛出,唐悅回神,又一把揪住一個侍衛,「那你知道她去哪了啊!」

    莫青沒想到唐家三小姐這麼豪放,心一顫,回頭望了一下馬車離開的方向,卻還是低聲回道:「李側妃已經被送到莊子上去了。」

    王爺這麼說,顯然也是不怕她知道了。

    「啊?!」唐悅聞言,卻是整個人呆住了。

    ……

    城南莊子裡,寶盈正在包餃子,雞蛋青菜餡的,冷了也好吃。

    邊上,莫大管事卻是轉到東轉到西,苦苦哀求,「李主子,您就吃現成的吧?您愛吃魚,我特地讓廚房做了紅燒鯽魚,糖醋桂魚,還有魚頭豆腐湯,您就別再包這素餡餃子了。」

    寶盈回過頭,嘻嘻一笑:「我不是愛吃魚啊,我只是喜歡吃自己做的魚罷了,就像我喜歡現在自己包的餃子一樣。喏,你看,我包的好看吧?」

    「好看,好看。」莫大管事連連點頭,臉上卻更苦澀,「那您不愛吃魚,這裡還有土豆燒牛肉,蘑菇雞片,酸筍乾絲,樣樣都是精工細作的,這個天吃再好不過了。」

    「可是我還是想吃自己包的餃子啊。」寶盈拿起一張皮子卻又坦然的說道。

    莫大管事真要哭。

    正在一邊擀麵皮的迎春笑吟吟的說道:「莫大管事,您就別再勸我家主子了,我家主子現在可是一門心思想學廚藝,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我們幾個不知道勸了多少回了。就剛才,她還想著做饅頭呢。莫大管事,要麼您就乾脆再讓人送個蒸籠過來吧,我們家主子想做的沒做成,夢裡都要念呢。」

    莫大管事聽著,額上的汗直冒,這話裡藏刀的,他哪能聽不出來,可又能怎麼辦,還不是自家婆娘惹出來的禍。

    原本她想管個後廚也就讓她管了,橫豎也沒多大事,後來見她時不時的就穿戴些裡頭薛貴人送的東西,也只當是薛貴人想要收買人心。這些都是小事,他每天忙來忙去,根本不曾在意,可哪知道他家婆娘竟然都把人側王妃逼到自己跑外面買菜做飯去了!再一問,人家薛貴人的東西也是被逼著送到她手上的!

    這不是要人命麼!王爺是什麼人,就算把人送到莊子上來,那也是他的女人!要是被他知道她們竟被怠慢到這份上,還不是要扒了他們的皮!

    怎麼辦?還不得趕緊賠禮道歉把人哄好了!再這麼四處跑下去,早晚有一天滿京城的人都知道!

    可是這李主子怎麼就這麼難伺候啊!連跑了兩天,每次都是親自上門送飯菜,可硬是扔在一邊不管,只說是要吃自己做的。

    這是存心為難人啊!

    偏偏自己那婆娘硬是個死強的,怎麼也不肯上門來賠禮道歉,還罵他窩囊,說王爺不要了才扔在莊子上的,都幾個月了都沒過問一下,壓根是不管死活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振振有詞,簡直是豈有此理!

    當初是貪她美貌收在了房中,髮妻死了仗不住她日夜廝磨又應她的要求扶了正,原先只是以為她稍稍刁蠻任性了些,誰知道竟是這麼膽大包天!

    出了後院,身後的小廝問:「大管事,那現在該怎麼辦?」

    莫大管事拍了他一記腦袋,罵道:「還能怎麼辦!先每天把人要的東西都送過來啊!不願意吃後廚的飯菜難道還能任著她們跑外邊去買!你再告訴整個莊子上的人,誰也不能再賣東西給李主子了!她想要什麼,你一早問好了給她置辦齊全!」

    真是一個比一個蠢!

    莫大管事氣得真叫腦仁疼。

    現在就只盼著先把消息壓下來,再把後院的兩位主子哄好了!那李主子是個難伺候的,薛主子也有樣學樣!什麼吃膩了後廚的飯菜想要嘗嘗李主子的手藝,真是逼著他磕頭求饒!明明他都已經把自家婆娘從她那刮到的東西一併還了回去!

    也不知道到底誰出的主意!

    莫大管事想著李主子身邊的那倆總是客客氣氣笑瞇瞇的丫鬟,氣得心臟都疼了。

    ……

    後院裡,迎春挑了挑眉,「怎麼樣,我就說總有一天他們會求著您吃飯。」

    寶盈滿是星星眼,「迎春姐姐,你真是太厲害了!」

    薛燕妮也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我都沒想到他能把我的東西都送還回來!」

    說著又感歎起來,「我前頭真是大錯特錯了,就不該一再示弱,不然的話也不會落到那樣的田地,也幸好你們來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過下去。」

    迎春笑著道:「做人是得服軟的,可也要看跟誰。像尤氏這種小人,她狠,你得比她更狠。」

    「嗯嗯。」薛燕妮又是一臉聽訓的樣子。

    寶盈想到什麼卻又問道:「那我們一直不要吃他們送來的飯菜嗎?」

    「主子您想吃嗎?」迎春反問道。

    寶盈猶豫了下,還是搖搖頭,「我們自己做的也很好吃的!」雖然那個土豆燒牛肉看起來很香的樣子,那個蘑菇雞片也不錯,可是她也不能拖後腿。

    迎春卻笑道:「吃,為什麼不吃!從現在開始,有好的送過來您就放心大膽的吃!不過吃歸吃,做歸做,他們送他們的,咱們做咱們的!你等著瞧吧,要不了多久,他們不但會送做好的菜來,就連沒做好的他們也得一併送來!他們現在可怕我們走出去買菜呢!天可是一天天熱了,咱們也該輕鬆一下了!」

    讓主子每天頂著大太陽在外面跑,她倒是興致勃勃,可她卻不敢讓她再多受一分這樣的苦。

    「李主子,外邊有位姑娘找您。」眾人正說著,外邊卻突然走進一個媽媽。

    寶盈疑惑,姑娘?是誰?誰又會找到莊子上來?猛地想到什麼,眼睛一亮,「唐悅!」話音未落,人已經飛奔出去。

    ……

    前廳裡,唐悅正怒氣沖沖的等著,雍王府在京城外的莊子有三個,她跑了整整一天,終於找到了這裡!可這些該死的奴才竟然又把她攔在外面了!

    「唐悅!唐悅!」走廊上,一個人衝了過來。

    一聽到熟悉的聲音,唐悅立馬轉頭,等看到來人的模樣時,怒氣瞬間被丟到九霄雲外,眼淚卻立馬湧了出來,「寶盈,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啦!」

    臉瘦了一圈,還黑了,身上穿著簡衣,袖子捲著,手上臉上髒兮兮的,腳上還穿著一雙窮酸極了的布鞋,一看就是被虐待了的樣子。

    想著,唐悅又兇狠的看向四處,「誰欺負我家寶盈了!給我站出來!我不把她整死我就不姓唐!」

    四周下人紛紛吸氣,看著嬌滴滴的一個小姑娘,怎麼這麼兇悍。

    唐悅悲從心來,又一把抱著寶盈痛哭起來,「我的寶盈啊,你受苦啦!」

    寶盈慌得不行,想用手拍她又怕把她弄髒,就只好僵著身子道:「唐悅唐悅!你別哭呀!我沒受苦,也沒被人欺負,我在這過得可開心啦!」

    「你騙人!送到這破莊子上能有什麼開心的!你看你身上,都弄得什麼鬼樣子!她們是不是讓你幹活了?」唐悅不信,只是又哭著上上下下的看她。

    寶盈忙解釋道:「不是,我沒幹活,我在包餃子呢,我現在都會包餃子啦!」

    「包餃子?」唐悅抹去眼淚,一臉疑問。

    「是呀,雞蛋青菜餡的餃子,可好吃啦!」寶盈驕傲道。

    唐悅哇的一下卻又哭了出來,「你還說你過得好!你都吃不上肉餡的餃子啦!」

    寶盈:「……」

    ……

    費了好一番功夫,終於才讓唐悅相信她真的在莊子上過得很開心。雖然有人確實欺負她,但現在人家每天跑來道三遍歉。

    後院,唐悅聽著她們半個多月來的經歷,都已經聽癡了。再看著一個個白白胖胖的餃子飄起來,嘴裡念道:「我還以為你在莊子上過得可憐死了,一得到消息就立馬跑來,誰知道你過得這麼悠閒!早知道我也去莊子上住去了!」

    她們唐寧兩家的莊子不知道多少,可她就從沒想著去玩。

    一想又道:「不對!沒你在,我自己一個人去也不會開心!」她哪還會想到買菜做飯啊,底下的人又哪敢讓她買菜做飯啊。

    唐寧兩家唯一一個女兒,從來都是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

    唐悅想著,頓時覺得人生缺少了一項樂趣。

    不過很快她卻又想出了法子,「我想好了!我要留在這裡跟你們一起過!」

    寶盈一聽,眼睛瞪起來了。

    唐悅卻又道:「你嫁到雍王府去我都見不到你,現在我們正好可以在一起啦。我們晚上一起睡呀~我還要你做飯給我吃呢~不對,我們一起做飯一起吃!哈哈哈,就這麼決定了,我現在就讓車伕跟小翠回去!對了,我看看這裡還缺什麼,我讓他們一併帶過來!」

    說著,已經跑進屋子又翻看起來。

    寶盈:「……」

    她突然有種預感,這裡即將要天翻地覆了。

    ……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便是七月。

    清早祁明秀起來,眉頭深鎖,昨晚又是半宿難眠。

    「王爺,陳側妃來了。」莫青進來回稟。

    祁明秀蹙眉。門外陳雅君的聲音卻是響起,「得知今日是王爺生辰,妾身特意給王爺做了一碗長壽麵,祝王爺長命百歲,喜樂安康。」

    祁明秀一怔,便沒了聲音。

    莫青見狀,讓過了身子。陳雅君便端著盤子身姿裊裊的走了進來,「王爺,您趁熱吃吧。」

    端下白瓷碗,細白的麵條,碧綠的蔥葉,飄黃的雞湯,色澤誘人,香氣撲鼻。

    祁明秀卻是看都不看,「放下吧。」

    「是。」陳雅君應聲,悄聲後退。

    莫青看著她的身影,眉頭挑了一下,前幾天,她突然來到知非堂前,端著一碗酸梅湯,說是給王爺解暑。他進去回稟了,王爺沒見她,卻是讓酸梅湯留下了,雖然最後這酸梅湯還是進了他的嘴。之後幾天也沒再見著她,卻沒想她倒是今天過來了。

    看得出來,這位陳側妃是花了心思的,也是極為得體的人,舉手投足也儘是大家閨秀的風範,要是做王妃也挺夠格,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祁明秀已經出了門,目光格外幽深。

    倒沒想到今天就是七月初二了。

    ……

    桌上的那碗麵由熱變溫再轉涼,最後凝成了糊。

    ……

    文華殿裡。

    燕帝歎道:「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你都二十八了,還記得那你剛出生的時候呢,我跟三弟跑去看你,小小的,就那麼大一點點。」

    祁明秀喝茶未語,邊上的太子跟二皇子卻忍不住低下頭嘴角抿起。祁明秀眼鋒掃過,兩人又抬頭挺胸斂神,站得一個端正。

    燕帝只做未覺,「今年你想怎麼過?你不喜歡熱鬧,要麼今日就在宮中,咱們一家人坐在一起聚聚?」

    太子聽到這話,眼睛瞪圓。

    燕帝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又道:「你再把你那李側妃一道帶過來,上次朕說想見見她,可到現在都沒機會呢。」

    太子有些急迫,祁明秀卻不急不緩的開了口,「不必了,皇兄諸事繁忙,還是不要為這點小事操心了。這生辰不過就是個尋常日子,不用太在意。」

    「你啊!」燕帝有些無奈,卻也知道強求不來,只好又道,「朕之前給你準備了一些賀禮,這你可不要再拒絕了。」

    「多謝皇兄。」祁明秀依然語色淡淡。只是垂下的雙眸中,卻閃過了一張笑靨。

    你說我給雍王爺送什麼呢?——那時候,她應該是這樣寫。

    ……

    出了文華殿,祁明秀走在前面,太子跟二皇子跟在後面,眼看著距離越隔越遠。

    祁明秀突然站住,太子和二皇子立馬止步,神色緊繃。

    祁明秀轉身問道:「你們兩個今天想去做什麼?」

    「沒……沒做什麼。」太子跟二皇子不約而同回答,不約而同結巴,心裡卻都想——他怎麼知道!

    祁明秀眸色泛冷,剛才殿上鬼鬼祟祟的,他可全看在眼裡。

    太子見狀,皮緊了,見瞞不過,只好硬著頭皮上前,「七王叔,我跟二弟原是準備去城外圍場打獵的。難得今天天氣這麼涼快,我們想比比誰的箭法更勝一籌!」

    「圍場?」祁明秀問。

    「是啊,城南那個。」太子說著,心虛極了,哪是比箭法啊,就是純粹想去玩的,父皇難得准了他們三天假不用讀書了。

    祁明秀垂眸,半晌無言。

    太子跟二皇子便都緊張起來——別不准啊!

    祁明秀終於開了口,「那就讓我給你們檢驗檢驗吧。」

    「啊?」太子跟二皇子都呆住了。

    祁明秀卻已轉身,「不是想比試箭法麼,我給你們裁斷。」

    太子跟二皇子呆若木雞,一旁,莫青卻是死死低下了頭——王爺總算是要去了。

    ……

    一路上,太子萎靡不振,二皇子也是勉強打起了精神——好不容易過一次生辰,幹什麼不好,幹嘛非得跟著他們跑這大老遠來。等到了圍場,也是失誤頻發。

    半天過去,就打到了一隻兔子。

    馬上,太子汗流浹背,這兔子還不是他打到的。瞅一眼左前方騎著馬的七王叔,卻見他不像在動怒,反而嘴唇抿緊,目視前方,一副出神的樣子。

    太子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山坡下不遠處,不過一片農田,便有些納悶。

    二皇子這時開了口,「王叔,前面那片土地都是您的吧?」

    「嗯。」七王叔很好脾氣的應了聲。

    太子更加疑惑,土地是他的又怎麼了?裡面有什麼了不得的嗎?靈光一現,便又說道:「那您要去看看嗎?」甭管什麼了得了不得的,他老人家能走開就行!

    只是半天七王叔都沒有回應。

    太子覺得沒戲了,不由又有些喪氣,再被盯著,他還得繼續失誤。

    正想著,前面的七王叔卻突然動了起來,一聲「駕」,馬就飛奔出去。

    「王叔!」太子駕馬想要追上,可祁明秀早已跑遠了。

    他的身後,莫青等人也是一路跟著。

    「大哥,我們還追不追啊?」二皇子問道。

    太子調轉馬頭,「追什麼追啊!走!咱們撒歡兒玩去!」

    ……

    小道上,一眾黑衣,塵煙飛起。

    祁明秀駕馬揚鞭,速度驚人。莫青跟著心驚肉跳,王爺戰場上衝鋒殺陣時也不過如此。

    只是待莊子臨近,祁明秀卻突然叫停了胯下的馬,只不急不緩的前行著。

    他面無表情,目光卻有些凝然。

    莫青稍微上前,「王爺,屬下先去莊子裡稟報一聲?」也好讓莊上的人準備一下。

    祁明秀卻置若罔聞。

    莫青只好又落後一步。

    莊子一點一點靠近,有人終於認出了來者,有人上前行禮,有人卻已抄小道趕去莊上通報。

    兩位大管事聽說王爺竟然親自駕臨,都嚇得不輕。只是還來不及收拾,外面就又有人跑進來說——王爺已經到了!

    趕緊出去,果然,院前眾人下馬,其中一人錦衣華服高大肅然,正是雍王爺無疑。

    紛紛下跪,直呼萬福。莫大管事一滴汗卻已淌了下來。

    祁明秀並不搭理,只是大步往院內走去。眾人又趕緊跟了過去。

    王爺不吩咐,眾人也不敢湊上去說話,只是心驚膽戰的各自思量又面面相覷,不知道他老人家怎麼來了。

    祁明秀走到中庭,進了正堂坐了下來,卻是半天也沒開口。

    莫青忖度著他的心思,走到外邊跟候著的季大管事問道:「李主子就住在後院吧?」

    季大管事瞬間領悟,「小的這就派人去請。」說著退身去吩咐自己的媳婦。

    莫大管事聽著,臉皮一抖,汗就不停滋了出來。

    劉媽媽去了很快就回,只是臉色有些緊張,她拉過自己的男人,低聲道:「兩位貴人都不在。」

    「不在?」季大管事有些吃驚,他可不知道後院其中一個貴人最愛跑出去玩耍。

    劉媽媽雖然知道,卻也不敢說,這些事她可不能第一個站出來。

    莫青看到他們交頭接耳表情都不對,上前詢問,「怎麼回事?」

    季大管事不敢隱瞞,「莫侍衛,李主子不在後院。」

    「不在後院?那去哪了?」莫青問道。

    季大管事看向劉媽媽,劉媽媽低下頭顫聲道:「奴婢也不知情,裡裡外外都找了,就是沒見人。」

    莫青一聽,倒抽一口氣,知道事情不好了,趕緊進去回稟,「王爺,不好了,李主子不見了!」

    祁明秀正在喝茶,霍地就抬起了眼皮。

    莫青又道:「這裡的人剛剛找過,說裡裡外外都沒有人。」

    祁明秀一把站了起來,怔了半瞬,就又拄起枴杖往外走去。

    一直走到了後院。

    季大管事在邊上指著方向,劉媽媽顫著手打開了門,祁明秀走進去,裡面靜悄悄,半個影子都沒有。

    走出後門,廊下,卻見鍋爐擺著,一張桌子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廚房用具,地上,還擺著不少瓜果蔬菜。

    「這是怎麼回事!」他轉身喝道。

    為什麼會在屋子後面出現這種東西!

    沒人敢回應。

    莫青又已走了進來,「王爺,這裡的人都說今天下午沒看到李主子!」

    祁明秀突然間心又涼了,她去哪了?是跑了?還是被人害了?

    他的眼眸一下淩厲起來,他看向身後眾人,厲聲道:「給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她若是出了一點事,我要你們統統陪葬!」

    說著,甩袖已經走了出去。

    眾人全都跪下,面如土色,見他一走,又趕緊爬起來。

    「快找!快找!所有的農戶家統統找一遍!」莫大管事催促著底下的人,後背衣衫早已濕透。

    只是小半個時辰過去,莊子上所有的農戶家中都找過了,卻始終沒有找到李貴人。

    別說李貴人,就是她的丫鬟,還有其他兩個貴人,也統統都消失了。

    祁明秀聽到回稟,整顆心都沉下去了。

    這時,葉平突然指著一處道:「王爺!您看!那邊有煙!」

    祁明秀順著他的方向看去,只見遠處樹林裡,有煙飄了出來。

    他的臉色瞬間煞白。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5:34

第54章 皇叔受傷了
   
    祁明秀趕緊往樹林方向走去,心直跳。他簡直不敢想她發生任何一點意外。

    焚屍?滅跡?樣樣都那麼驚心。他開始後悔,為什麼不早點來!

    樹林越走越裡,始終不見人影,他的一顆心更往下沉。腳步越走越快,踩著鬆軟的樹葉,他幾乎都要站不穩。

    過往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起初時的害怕,最後時的難過,還有那一聲聲的「雍王爺」,她甚至還沒送給他生辰賀禮……

    「王爺!您看!前面有人!」

    莫青的聲音傳來,他猛一回神,眼眸灼亮。拄著枴杖快步走,二十丈外的密林深處果然有人的影子。

    「寶盈……寶盈……」他在心裡默念著,手都抖了起來。

    人影處越來越近,煙也是在那個方向飄出,可是在視線清晰時,卻是綵衣花裙幾個小姑娘正蹲著圍著一團篝火。

    其中寶盈也在,正對著他。

    祁明秀驟然停住,腳步止於七八丈外。

    他一停下,身後諸人也一齊停下。

    無人敢說話,十數人齊刷刷站著看著眼前的景象,寂靜一片。後來者追至,先是莫名,見到前面的情景時,也是很快停住。

    ……

    密林裡,溪水邊,八個腦袋圍成一圈,不停有聲音傳出。

    「翻個面!翻個面!」

    「魚也翻翻!」

    「哎呀哎呀,遠一點遠一點,要焦啦!」

    「好香啊!我口水都要下來了!」

    「什麼時候能吃啊我都等不急了!」

    「……」

    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熱鬧。

    她們中間有堆篝火,篝火上,一隻肥大的山雞正被炙烤著,邊上還有幾條烤魚。

    山雞被烤得直冒油,烤魚香氣撲鼻。

    ……

    寶盈一早就跟唐悅提過溪邊有只山雞,也一直想抓只山雞給她吃,可是之前幾天天氣太熱,根本沒法出去,今天天氣陰涼,又閒來無事,於是她就開始蠢蠢欲動了。等吃過午飯,她就向大夥提議,唐悅現在一門心思琢磨著怎麼玩,當然立馬答應,迎春迎夏一開始還有些遲疑,可是剛要攔呢,人家早已經跑出去了。

    當然,唐悅走時還不忘拿上網兜和籃子,上次被寶盈帶去抓了一次魚,她可一直念念不忘呢。這一次要是山雞抓不到,抓點魚也是一樣的,那個酸菜魚鍋子真是怎麼吃也吃不膩啊!

    而薛燕妮現在可是她們的小跟班,她們去哪她也跟著去哪,從不落下。透過窗戶見她們倆又往外走,不等吩咐丫鬟,就也拿起風帽追了上去。至於抓魚還是抓雞,她才不管呢。

    到了小溪邊,找了一圈,卻沒再看到山雞的身影。寶盈對它心心唸唸許久,怎麼能夠輕易放過,於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將它逮到。唐悅跟她從來是同一戰線的,寶盈要吃的山雞怎麼能夠不抓住,所以也只捲起袖子就繼續往裡尋。結果越尋越裡,都快穿過了樹林子。幸好,她們最終在一顆大樹下發現了一隻山雞的身影。

    一番追逐,八人齊力,終於將山雞抓住。本來想要就此打道回府,可是薛燕妮的丫鬟說了一句「山雞烤著吃最好吃啦」,於是眾人又一齊留在了樹林裡。

    找了條小溪,處理雞的處理雞,生火的生火,唐悅看著溪水中游過的魚,卻又歪著頭問:「烤魚應該也可以的吧?」

    於是,剩下的幾個人又開始抓起了魚。

    ……

    此時,每個人的臉上都烤得通紅,大汗淋漓,只是誰都不曾在意,只是興奮無比的盯著眼前的食物,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寶盈最是振奮,「我就說我們能抓到山雞的吧,你們還不信,我們那麼多人呢!不過我總覺得它不是我們上次看到的那一隻,改天我一定要把另一隻也找出來!」

    迎春哭笑不得,「你還想抓呢,剛才摔得不疼啊!」

    「不疼!真的不疼!我剛才是摔在樹葉上,那樹葉可厚啦,一點事都沒有!」寶盈急忙道。

    薛燕妮卻是一臉崇拜,「寶盈你剛才真的好厲害啊,要不是你撲上去,那只山雞又得跑掉了。」

    寶盈滿是驕傲,「那是當然啦!我可是一定要把它抓到的,我說了要給唐悅吃山雞的!」

    一旁的唐悅卻只是著急,「這魚什麼時候能吃啊我都急死了!」

    「哈哈哈哈!」眾人聽著都笑了起來。

    寶盈也大笑不已,可是突然間笑聲戛然而止。

    額上的汗要掉下來,她正伸手想要抹去,可一抬頭,卻見前面樹林裡突然冒出來黑壓壓的一片。

    心中一驚,又一眼掃去,等看到中間站著的那人時,她睜大眼睛,霍地站起,「雍王爺?!」

    手持枴杖,修眉星目,身形高大,不是雍王爺又是何人。

    可是他怎麼會在這裡?!

    祁明秀原本只是站著,觸碰到她的目光後,卻是手一顫,然後竟一言不發轉過身走了。

    莫青趕緊跟上,心裡卻有些疑惑——王爺怎麼就這麼走了?

    祁明秀一直往前走,腳步急速略顯倉促。

    他的嘴唇依然緊抿,可是走著走著,握著枴杖的手卻稍微鬆了松。

    一口氣長長的歎出,才又發現後背的衣衫早已濕透。

    ……

    篝火邊,眾人面面相覷。

    「剛才那個就是王爺嗎?」說話的是薛燕妮,成為王姬快四個月,她可一眼都沒瞧見過王府的主人。

    「他怎麼會到這來啊?」唐悅只是疑惑。

    寶盈也是茫然,「不知道啊,帶著這麼多人,也是來打獵的嗎?」好像也不是,剛才雍王爺看著她的眼神怪怪的。

    是沒想到在這看到她嗎?

    又因為不想看到她所以才轉身走人的嗎?

    想到那句「你只不過是我的一個玩意……別得意忘形了」,她的眼眸瞬了下來。

    迎春卻又催促道:「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雖然不知道雍王爺為什麼出現在了這裡,可是很明顯,他的心情並不佳。她們幾個主子連著奴才都在外邊撒野,也確實不太合規矩。

    心猛地一顫,來了這裡,她都快把那些規矩都給忘了!

    「那這些烤雞和烤魚怎麼辦?」迎夏聽她這麼說,連忙問道。

    迎春還沒來得及回答,寶盈卻已搶道:「當然帶回去啊!好不容易抓到的呢,丟了多可惜啊!不能再烤了,我們就煮湯喝!」說著,已經拿過籃子收拾起來。

    「……」迎春還想說這時候還要什麼雞啊,可一看她這麼做,趕緊也只好跟著收拾起來。

    ……

    從後門溜進莊子,後院依然靜悄悄。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薛燕妮還是有些惶恐。

    寶盈眨了下眼睛回道:「我們先待在屋子裡等消息吧,雍王爺說不定都已經走了。」她想雍王爺一定不會在莊子上待多長時間。

    「嗯。」薛燕妮連連點頭,「那我先回去啦,有什麼事你喊我啊。」她想要是萬一王爺怪罪下來,她也要跟寶盈一同受罰。

    兩人各自回屋等著,可是等到天都黑了,都不見有人傳什麼消息來。

    而今天的晚膳也始終沒人送過來。

    「寶盈,今天怎麼還沒有人送飯啊?」唐悅忍不住說道,「我都肚子餓了。」

    「我也餓了啊。」寶盈想了想,又道,「要不我們還做飯吧,應該也沒人會來了。」

    天都這麼晚了。

    「好啊好啊!」唐悅可喜歡大家一起做飯了,「我們燉雞!我記得還有蘑菇呢!我們吃蘑菇燉雞湯啊,再放點小青菜,小白菜,下點麵條,我們像吃酸菜鍋子一樣吃!」

    「那我去生火!」寶盈說著,已經往後跑去。

    ……

    正院內,祁明秀坐在椅子裡喝著茶,一言不發,面沉如水。

    莫青在邊上站著,心裡有些驚疑,王爺從小樹林回來後就一直坐在椅子裡喝茶,現在都快喝光一壺了。

    他在做什麼?是在等李主子嗎?

    對啊!半個多時辰都過去了,李主子怎麼還沒來啊?

    祁明秀突然有了動作,「把莊上的人叫過來!」

    「是!」莫青應聲,趕緊走出去。

    兩位管事並院裡的幾個媽媽婆子都在外面候著,聽到吩咐趕緊走到裡面,並一一跪了下來。

    一個杯子卻砰的一聲砸在面前。祁明秀喝道:「你們倒是給我好好交代!後院的屋子裡為什麼會有灶台!她們為什麼要去樹林!」

    剛才心思淩亂,現在倒終於想到這些了。

    他扶著枴杖站立,居高臨下,面色陰沉。

    莫大管事見他發怒,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回道:「王爺!是小的管教無方!讓內子尤氏膽大包天得罪了兩位貴人!」

    果然是有刁奴欺淩!

    祁明秀目露精光,冷喝道:「你給我老老實實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莫大管事如何再敢欺瞞,只一樣一樣如實招來:「起初還是薛主子來的時候,內子尤氏見她柔弱可欺就動了心思,她讓後廚剋扣她的伙食只讓她拿出銀錢來討好她……她嘗到了甜頭,等到李主子來時就又故技重施……」

    祁明秀聽著,目光冰寒一片。竟然不給她飯吃!竟然讓她烈日下自己跑出去買菜!竟然!竟然敢如此怠慢於她!

    莫大管事一番話說完,已是汗流浹背,磕頭不迭,「王爺!小的得知後已經痛斥了尤氏,也給兩位主子賠禮道歉,每日也心備好三餐親自送去……」

    「痛斥就夠了?膽敢讓堂堂側王妃忍饑挨餓,膽敢要挾欺辱本王的妾室,你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祁明秀卻是更加怒不可遏,「莫成!本王念你一片忠心讓你做個管事,誰知道你竟然欺到本王的頭上來!我看你是活到頭了!來人,把這些膽大包天的狗奴才統統給我押下去!」

    「王爺饒命啊!王爺!」莫大管事求饒不已,可是很快嘴就被堵住又被拖了出去。

    一眾人等被帶了個乾淨,莫青心驚肉跳,卻只是照做。

    至於躲在屋子裡的尤氏,待看到有人凶神惡煞的衝進來時,更是嚇得癱倒在地,「饒命啊!饒命!我再也不敢了!」她痛哭流涕,可嘴巴也同樣很快被堵上。

    ……

    屋內很快安靜下來,祁明秀一番火撒完,終於冷靜下來。只是想著剛才莫管事說的話,握著枴杖的手便又緊了。

    沒想到,她竟受了這麼大的苦。

    想要回想起她剛才的樣子,可是隔得那麼遠,根本沒有看太清。

    而她為什麼還不來呢?以往做錯了什麼事,她不是一早就過來解釋了嗎?

    還是她害怕了,不敢再靠近自己了?

    想著,他已經拄起枴杖往外走去。

    那句話,終究是太傷人。

    那就去看看她吧,親自去看看她吧。

    ……

    走到後院,空空曠曠,一片冷清,祁明秀心中不忍,又加快了腳步。

    左邊屋子的門開著,裡面亮著燈,走到門口,卻是一陣香味傳出,伴隨著的還有一陣陣歡聲笑語。

    「哎呀蘑菇山雞鍋子也好好吃啊!我都停不下來了!」

    「是啊是啊,這雞肉真香,我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麼香的雞肉呢。」

    「什麼時候我們再去抓山雞啊,好可惜啊,要不是雍王爺來了,我都能吃上烤雞了……我都沒吃過烤雞呢!」

    最後一句,說話人的聲音卻是再熟悉不過。

    祁明秀心上像是被一拳擊中,堵得半天透不過氣來。

    「咳——」莫青見狀,趕緊掩唇咳了一聲。

    正在吃飯的一桌人聽到動靜,立馬轉身。寶盈正夾著一筷蘑菇呢,聽到聲音連忙轉頭,目光正好撞進門口站著的祁明秀的眼裡。

    寶盈臉上的活潑笑意還沒褪盡,祁明秀看著,卻格外刺眼。

    好半晌,他又默默轉過身,拄起枴杖離開。

    一桌人茫然,不知道雍王爺怎麼突然來了,怎麼又突然走了。

    莫青忍不住,走了幾步又退回,對著裡面的寶盈道:「李主子,王爺是特意來莊子上找您的,得知您不在後院,四處都找不到人時,都快急瘋了。下令我們掘地三尺都要找,若是您出了一點意外,他就要整個莊子上的的陪葬。李主子,我們王爺,一直惦記著您呢。他剛才一直在等您過去,這麼晚了,他可是連口飯都沒吃呢。」

    說著,重重的看了她一眼,又轉身快步離開。

    「……」寶盈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卻是怔住了,再轉頭去看祁明秀,卻見他早已跨出了後院的門。

    ……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5:48

第55章 皇叔的期盼
   
    祁明秀坐在屋中,許久未動。掌心裡兩個玉扳指靜靜躺著,成雙成對。

    夜已黑,燭火搖曳,他的臉上平靜又落寞。

    他一直想著她,念著她,可是她好像從未想起過他。樹林裡,她是開心著的,剛才,她也是開心著的,絲毫沒有因為他的到來而影響什麼,甚至都還隱隱責怪他不該到來。

    那個時候他是那麼害怕,生怕他就再也看不到她。看到她的那一刻,當知道她在做什麼的時候,他甚至都想拎過她打一頓,可是到最後他只能轉身離去。與生氣她的這般消失相比,他更慶幸她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那。

    他不敢讓人看到他幾乎失控的神情,不敢讓她看到,他只能選擇轉過身盡數掩藏。

    回到莊子上時,他一直等著她過來,他想她總會過來的,說些什麼,解釋些什麼,她總是那麼小心翼翼,不敢讓他生氣,到時候他再原諒她接納她就可以了。可是他等了那麼久,始終等不到她人,他以為是她害怕了,猶豫著不敢再過來,可是誰知道,她只是又歡天喜地的跟別人坐著一起吃起了飯。

    她絲毫沒有將他放在心上。

    他一直以為她過得不好,可是她根本不是。剛才他看清楚她了,確實黑了,也瘦了,卻長高了,人也格外的精神。神采飛揚,前所未有的恣意活潑。

    再想起剛才葉平審問後的回稟,他突然又有些頹然。薛王姬軟弱不能,仰人鼻息過活,她卻根本不依。她跑到外面親自去買,甚至親自去抓,不曾畏懼,只是另闢蹊徑,想盡一切辦法去填飽肚子。她活得不如以前舒適,卻也過得逍遙無比。一開始他以為她是為人所逼迫不得已,可是當一個個口供呈上來,他竟發現,她或許自己也是樂此不疲。

    清苦的農莊只是作為懲罰,她卻過得別有滋味。他離開她,日思夜想;她離開他,卻照樣過得很好。他曾經以為她太過膽小單純願意給她庇佑倚仗,可是實際上她那麼堅韌,無論放在哪裡,都能過活,而且活得無比開心。

    她根本,一點都不需要他。

    心上突然有些酸楚,為什麼自己不早點來,為什麼要一再的遲疑。如今她就像一隻掙斷了線的風箏,已經脫離了他的掌心。

    曾經所有的擔憂恐慌,都只是他自作多情。

    手掌緊緊攥住,扳指的輪廓硌的直疼,可是他根本未覺。他突然覺得,她彷彿已經不要他了,就像不要這個她曾經視若珍寶的扳指一樣……

    「雍王爺在嗎?」

    外面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他猛地抬起頭,晦暗的雙眸中一瞬亮起了光彩。

    她來了嗎?

    祁明秀的一顆心突然又鮮活的跳動起來。

    莫青已經走了進來,「王爺,李主子來了。」

    祁明秀抿緊雙唇,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莫青瞧見自家王爺灼熱的眼神,微一領會便退了出去。

    ……

    寶盈很快走了進來,瞥了裡面坐著的雍王爺一眼就又低下頭去。她的手裡端著個托盤,上面一個青花大碗。

    她換了件月色小錦袍,腳上穿著沈氏做好的鴉青色新布鞋,頭上依然梳著個簡單的髮髻,只拿著根玉釵插著,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看著跟以前不一樣,不施粉黛,不著裝飾,不再那麼精雕細琢,卻偏偏又多了份別樣的靈動自然,乾乾淨淨,秀氣極了。讓人心疼,又讓人歡喜。

    祁明秀忍著將她擁入懷中的悸動,只是望著她,一眼都不願錯過。

    寶盈已經走到他的跟前,將麵碗放下,「雍王爺,聽說您還沒吃晚飯,我就特意給您盛了一碗麵條來。這都是留在鍋裡還沒盛出來的,我們都沒吃過……雞腿被我和唐悅一人一個吃完了,薛燕妮也吃了另一個雞翅膀,現在就只剩下了這一個了……這都是我們自己做的,還您請不要嫌棄……」平平的語氣,不見波瀾。

    祁明秀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托盤。轉下頭去,桌上的碗裡,滿滿的一碗麵,中間混著小青菜,上面還有一整個雞翅膀。

    想到什麼,他心一動,又抬頭向她看去。目光蠢動,彷彿在等她再說些什麼。

    寶盈卻是站到了一邊,再不說話。

    祁明秀的一顆心便落下——她是不記得自己的生日了嗎?

    他今天過來,也是想給她一個機會。她想著他生日,知道他來了自然就有了理由前來獻慇勤,到時候他接納,一切也都揭了過去。可是現在……

    她垂著雙眸,臉上一片平淡,根本不像是還記得有這回事的樣子。

    曾經她一早就惦記著給他預備賀禮,可是現在卻全部忘懷。只因為他朝她發了火,親自將她隔離開。

    祁明秀低下頭,看著一碗香氣撲鼻的面,百感交集。

    「雍王爺,那我先走了啊。」寶盈見他半天沒反應,又要走。

    祁明秀半晌未動。

    寶盈覷了一眼,就退身離開。

    「寶盈!」祁明秀看著她就要走掉,突然開了口。

    寶盈轉過身,目光一疑,「嗯?」

    祁明秀望著她純澈的眸子,一顆心落在了半空,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雖然在心上已經念了無數遍,可是在她面前,卻是第一次。可是她只是簡單的疑惑,就好像在街頭突然被一個陌生人叫住一樣,根本無其他的波動。

    他很想讓她過來,好好的抱抱她,可是她站得遠遠的,很規矩,很陌生,甚至比那次她學完規矩後他從容城回來時還要疏離。

    那時候她還有著隱隱的熱切,現在卻只是一片平靜。

    所以,她送這麵也只是敷衍吧。莫青晚了幾步才追來,他一定是跟她說了什麼。

    她知道他沒有吃飯,所以給他盛了一碗麵過來,應付著,甚至還有同情著。

    祁明秀心上突然有些難受,似乎都不能再呼吸。

    「沒事。」好半晌,他才垂下頭憋出了這一句。

    寶盈看了他一會兒,便又道:「那我走了啊?」又站了一會兒,見他再無反應,便當真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祁明秀看著她消失在門口,一口氣鬆散,癱倒在了椅子裡。

    他把他的寶盈丟了……

    許久過後,目光落在那碗麵上,他卻還是拿起了筷子,然後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什麼滋味?

    儘是苦澀。

    ……

    寶盈走出門外,卻是呼出一口氣。她感覺到雍王爺很不對勁,好像很期盼,好像很難過,又好像有滿腹的話要說。

    可是他期盼什麼又難過什麼呢?

    應該跟她沒什麼關係吧?

    莫青雖然說了王爺一直惦記著你,可是她卻怎麼也不敢想像。

    他為什麼要惦記她呢,西苑有那麼多人,而且也是他親自將她趕到了莊子上。

    更何況,如果真惦記,為什麼一早不過來?

    雍王爺心思難猜,莫侍衛一定是領會錯了他的意思。

    不過她總算是給他送了吃的了,聽到了也不能裝不知情,就只能意思一下了。

    就是可惜了,那麼大一個雞翅膀呢!

    只是——想著那聲「寶盈」,她的眸光又動了動,這好像還是雍王爺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呢。

    寶盈的心裡突然有些煩亂,好像是因為一隻雞翅膀,好像又是因為別的什麼。

    走過拐角的長廊,有婆子經過。見到她後趕忙停下,俯身行禮,前所未有的恭敬。

    寶盈嚇了一跳,「你們這是做什麼?」

    婆子回道:「先前小的幾個怠慢了貴主,還請不要怪罪。」

    寶盈頭皮發麻,這幾個婆子倒沒有太為難過她,也就是冷清了些,沒太把她當個主子,倒也說不上什麼怪罪。不過她也看出了怪異來,想著先前莫青說的,便又問道:「今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就是我們去樹林後雍王爺又來了?」

    那幾個婆子現在唯恐她秋後算賬,只是一味地慇勤,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王爺來了找不見您,著急壞了,您沒見他當時的樣子,真叫嚇死人。他是真怕您出一點意外,還說要是您出了什麼事,就要叫小的們統統陪葬……後來聽說整個莊子上都找不到您時,小的遠遠瞧見,他的手都抖了。聽說樹林那邊燃起了煙,更是第一個就跑了過去……王爺對您,那真是一頂一的在意……」

    鄉下婆子嘴碎,說起話來便是沒個停頓,估摸著主子愛聽,又使勁誇起王爺對她的好來。

    寶盈聽著卻只是悵然,原來莫青說的都是真的啊。

    婆子又說到了後來,「從樹林回來後,王爺大發雷霆,就發落了莫大管事和尤大娘子幾個。如今他們早已不知道被帶到了哪裡。就是季大管事和劉媽媽也一併被牽連,說是置他們一個坐視不理的罪名,也幸好後來問得他們一家,劉良跟他媳婦對您多有照拂,這才網開一面饒過了他們……」

    寶盈不曾知道其後的事,不由聽怔了。怪不得沒人送晚飯過來了。

    不過想著尤大娘子的模樣,她倒也沒想著給她求情,只要劉媽媽一家子沒事就行了。劉媽媽雖然也不熱絡,但總歸給了幫助,沈姐姐他們更是關照了她們不少。

    婆子們很快又退下了,寶盈卻開始有些心緒難寧。

    她沒想到一切會是這樣。

    莫青只是提了一句,幾個婆子的話卻將所有的畫面都呈現在了她的眼前。

    所以雍王爺是真的想著她的嗎?真的那麼害怕她出事嗎?

    可是當初,他是那麼直白無誤的告訴她——你不過是個玩意兒!

    寶盈的心裡有些悶,她一直沒去想,可是她也一直沒能忘。

    ……

    走了半天,終於回到後院。一屋子的人都等著。

    唐悅第一個迎了上來,她蹙著眉道:「寶盈,我突然想起來,今天好像是雍王爺的生辰啊?」

    「啊?」寶盈抬頭怔住了。

    今天七月初二,可不就是雍王爺的生日嘛!

    眼前祁明秀的目光拂過,恍然間,她彷彿明白過來,他剛才到底期盼什麼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6:00

第56章 皇叔認錯了
   
    當天晚上,唐悅抱著被子睡得酣,寶盈卻有些難眠。

    她是從迎春那裡打聽到雍王爺的生日了,得知還有不到一個月,又不知道該送什麼,就急急忙忙寫信問了唐悅。她沒有太多的錢財,置辦不了太過昂貴的東西,就想弄個特別一點的盡盡自己的心意。那時候她白天夜裡想得腦袋都疼了。可是誰知道,她還沒想出什麼名堂,雍王爺一怒,就將她趕出了王府。

    她不是不難過的,可是再難過都於事無補,雍王爺說一是一冷酷無情,她不能讓迎春迎夏擔心,就只能打起精神向前看。而在後來,為了改善生活她們每天奔波,所有的事都拋諸到了腦後,漸漸的,雍王爺的生辰也就一併忘記了。

    可是他之所以到今天過來,是別有深意的吧?唐悅說她寫了好幾封信都得不到回音才去了雍王府,她沒有收到那些信,那些信又去了哪裡?底下的人是不敢亂處理的,只怕是都送到了雍王爺的案前。他一開始沒看,後來大概也看了。

    唐悅信上寫了什麼她也跟她說過了,雍王爺一定是知道了她要送他賀禮的事這才在今天趕來了莊子。莫青說他一直念著自己,他或許是想給自己一個藉口,一個祈求他原諒的藉口。

    雖然她還是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可是雍王爺能做到這樣,也已經很不錯了。

    只是……

    他說的那句話,真的太傷人了。

    曾經她將他視為天,全心全意哄他開心,而他對她的那些好,也一度讓她以為他已經被她打動,是真的喜歡上了她。她很歡喜,也很珍惜,可是到頭來,他只是一句——你不過是個玩意兒。

    她有她的真心,雖然微不足道,可是赤忱,火熱,不容踐踏。

    他不要,她就藏起來,不給人看見,也不給人輕視。

    寶盈突然有些難過,她使勁眨著眼睛,可一滴眼淚還是淌了下來。

    ……

    第二天起來,天氣涼爽。昨晚又下了一場雨,走在外面,暑熱全無。

    「寶盈,你起來啦。」對面薛燕妮遙遙喊道。

    「是呀,你好早。」寶盈伸了個懶腰,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唐悅卻是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走了出來,「寶盈,我們早上吃什麼?你不是說後廚的人都被帶走了嗎?那現在早飯誰做啊?要不我們還攤雞蛋餅吃吧,我記得還有韭菜呢,我們就做上次在沈姐姐家吃的那個韭菜餅好不好?」她睡眼惺忪,見到寶盈打了個哈欠,也跟著打了一個。

    「好啊好啊。」寶盈一想起那噴香的韭菜餅,眼睛裡也立馬來了精神。

    這時,沈氏卻從角門處走了進來,手裡拎著兩個食盒。一個送到了薛燕妮屋子,一個卻送到了這來。

    「這是什麼啊?」唐悅問道。

    沈氏有些侷促,「昨天尤大娘子幾個被帶走了,我家婆婆就暫管著廚房。她忙不過來,又讓我看著。今兒一大早王府裡來了兩個廚子,做好了幾樣早點,就讓我給兩位主子送了過來。」

    唐悅和寶盈面面相覷,寶盈打開蓋子一看,果然,裡面的東西都是王府的東西。

    可是王府的廚師怎麼跑到這來了?

    想到一個可能,寶盈的雙眸微微垂下。

    唐悅卻已經拿起一個小籠包,「那我們就不用做早飯啦?哎呀,我還想吃韭菜餅呢。」

    沈氏忙道:「兩位師傅說了,主子們想吃什麼,吩咐即可。唐姑娘想吃韭菜餅,我這就去跟他們說。」

    「不用,我只是想自己做呢。」唐悅回道。

    寶盈也不敢勞煩,只轉過話題道:「小柱子呢,怎麼沒見著他?我有好長時間沒看到他了。」

    沈氏有些為難,「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了,這幾天怎麼也不肯跟過來,現在跟著他爹出去了。」

    寶盈有些奇怪,卻也不再多問。

    沈氏很快又走了,有了吃的大夥也就不再做飯,只圍坐在一起吃了起來。唐悅吃得歡天喜地,迎春迎夏也是吃得高興,寶盈臉上笑著,吃進嘴裡的東西卻有些不是滋味。

    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李主子,屬下有事求見。」

    寶盈一聽是莫青的聲音,就走了出去。

    莫青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道:「李主子,我們王爺今天都沒有吃早飯,您能不能去看看他?」

    「他為什麼不吃早飯啊?」寶盈有些詫異。

    莫青低聲回道:「屬下並不知道,早上屬下將早膳拿過去後,王爺他卻一動都不動。讓他用點,他也只是讓撤下。屬下有些不忍心,這才來找您。其實不但是今天,就是之前,您離開王府後,他也一直吃得很少。您沒發覺王爺都瘦了不少嗎?」

    寶盈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比原來清瘦了,「那我去又能幹嘛啊?我去了王爺就吃了嗎?不還是那些東西嗎?」

    莫青默了一下,回道:「實不相瞞,昨天主子您端來的那碗麵,在您走後,王爺是吃了個精光。所以……或者主子您再給王爺下碗麵條?」

    「可是雞湯已經喝完了啊!」寶盈回道。

    莫青抿了下唇,「那就給王爺下碗陽春麵?屬下想,只要是您做的,王爺一定會喜歡吃的!」

    寶盈:「……」

    沉默了一會,又道:「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

    莫青鄭重施禮,「那就有勞您了!」

    說完,就是轉身。

    昨晚李主子一走,王爺真的跟失了魂似的,今天起來,神情也是一片晦暗。

    ……

    莫青一走,寶盈回了屋,唐悅就已經迎了上來,「寶盈,你要給雍王爺做早飯嗎?」剛才她可是全聽見了。

    寶盈想著今天送來的早點,再想著昨天他的生辰,抿了下嘴,還是應道:「他都不吃飯了,那就給他做一點吧。」

    唐悅兩眼放光,「那我們還做韭菜餅吧!我還是想吃韭菜餅!」

    寶盈看著她心急火燎的樣子,嘴一扯也笑了起來。

    ……

    和著雞蛋的韭菜餅攤好,一塊塊放入盤子裡,香氣濃鬱。唐悅已經迫不及待拿起一塊吃了起來。寶盈想了想,卻又起了鍋,做了一碗蔥花面。

    最後放在盤子上的,一碗熱氣騰騰的素面,兩個荷包蛋,還有幾塊韭菜餅。寶盈覺得這些應該夠雍王爺吃了。

    ……

    走到正房,莫青一看到她,眼睛就亮了起來,「王爺正在裡面呢,您進去吧!」

    他覺得還是不要通報了,就給王爺一個驚喜吧!

    ……

    屋內,祁明秀正站在窗前,外面積水深深,樹葉淩亂,就跟他的心一樣。聽到有腳步走近,一回頭,整個人卻怔住了。

    「雍王爺,」寶盈喚了一聲,又端著盤子放在他邊上的桌上,「我給您做了素面和韭菜餅,您要不要嘗嘗啊?」

    她站在那望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眸裡是小心,是忐忑,卻還有著藏在最深處的絲絲關懷。

    祁明秀觸及,心一下就顫了。

    她終究還是想著他的。

    她走了,可是終究還是又來了。

    寶盈不敢看他的目光,低頭又說道:「昨天是您的生日,我原來記得的,可是後來又忘了,您別生氣啊。」

    「寶盈。」祁明秀卻又突然喚了一聲

    寶盈抬起頭,目光一動。

    「過來。」祁明秀望著她,聲音低啞而深沉。

    「嗯?」寶盈疑惑,卻還是向前。

    而她一走近,祁明秀突然一伸手,將她整個擁入懷中,他的下巴抵著她的髮鬢,緊緊抱著她,彷彿怕下一刻又要失去一樣。

    「我的寶盈。」聲音都有些顫動。

    寶盈聽著,鼻子突然就有些酸。

    她的身體也慢慢不再那麼僵硬,這是一個熟悉的懷抱,她本來以為再也不會觸及。

    可是……

    想著那句話,淚水滾了滾,卻還是嚥下。

    「雍王爺,我不是個玩意兒。」她低聲又用力的為自己辯解著,聲音都哽咽。

    她不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玩意兒,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祁明秀聽著,一把將她抱緊,「寶盈,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心抽搐著直疼。

    連說三遍,一句比一句真誠,一句比一句自責。

    寶盈聽著,眼淚便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奪眶而出,

    他在對不起什麼,她知道。

    而她等了那麼久,就是要等到這一句。

    她曾經想過,到底要怎樣才能原諒他,她想來想去都想不出答案,可是到現在她才發現,她只是需要他一聲道歉。

    他不說,她就會永遠記著。

    「雍王爺,我真的不是個玩意兒,我是真心對你好的,你不能這樣說我的!」

    「嗚嗚嗚——」所有的委屈與難過都迸發出來,她傷心的痛哭著,「你不是,你不是。是我錯了,是我錯了。」祁明秀心疼的厲害,只能死死的將她摟緊懷裡。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6:13

第57章 皇叔的請求
   
    前襟漸漸被打濕,祁明秀摟著寶盈,卻不捨得放手。這就像一個失而復得的珍寶,只想將她一輩子放在手心。

    寶盈哭著哭著,卻又不好意思起來。涕淚交流,都把雍王爺的衣服弄髒了。哭過了,所有的難過和委屈也宣洩掉了,她止住哭聲,又抽泣著道:「雍王爺,您快點吃麵吧,馬上都要糊了。」

    想要擦掉臉上的鼻涕眼淚,又沒帶帕子,正為難間,一隻寬大的手卻撫上了自己的面龐。

    祁明秀替她抹去眼淚,看著她紅腫的眼,心又軟成了一片。

    寶盈卻有些躲閃,不敢讓他再擦鼻子,避開就伸出袖子胡亂抹了起來,又道:「您快去吃吧,我親手做的呢!」

    「嗯。」祁明秀笑著,又滿含柔情的看了她一眼,這才坐了下來。

    面已經有些糊了,他一口一口吃著,卻是格外美味。就著荷包蛋,沒過一會兒就吃了精光。甚至的韭菜餅他倒是猶豫了下,可很快還是放入了嘴裡。

    他並不愛吃韭菜,可是她做的,他就愛吃。

    寶盈收拾了好一會兒,才把自己的臉上收拾乾淨,再一看,他已經全部吃乾淨了。

    「好吃嗎?」她問道。

    「好吃。」祁明秀喝了一口茶,又說道,「過來。」

    寶盈走過去,他又一把將她抱在腿上,問道:「都是自己做的?」

    「嗯。我現在會做好多東西啦,我以後都做給您吃啊。」

    寶盈滿是驕傲,祁明秀卻只是心疼,「以後這些事就讓下人做吧,你想吃什麼跟他們說就行了。」

    寶盈低著頭回道:「其實我挺喜歡自己做飯噠,我們幾個人你忙這我忙那,忙完了又坐在一起吃,可熱鬧可香啦。就算是尋常的青菜蘑菇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味道來。」

    「那等回去後就在院子裡開個小廚房,你想下廚了就自己下廚,不想下廚了就讓他們做給你吃。我再給你找幾個好的廚子。」祁明秀將她抱著,雙手與她交錯。

    寶盈聽著這話,卻是半晌沒有回答。曾經她一直想要個自己的小廚房,可是現在……

    祁明秀看過去,她垂下雙眸咬著嘴唇,一副緘默的樣子。

    他的目光瞬了下,手與她握得更緊,半晌後,他開口道:「寶盈,做我的王妃怎麼樣?」

    她一定是依然心有餘悸。

    寶盈豁然抬頭,滿臉驚訝。

    祁明秀將她環住,目視前方,「我會將蘭文惠的事解決的,我會一紙休書,與她再無瓜葛。她背叛過我,也嘲弄過我,我就想將她折磨致死,可是現在想來,我讓她一直活下去,以雍王妃的名義活下去,等到她死了,她就一直是雍王妃,一直是我祁明秀的妻子。將來等我死的那一天,我就要與她一起入皇陵,牌位也將一直擺在一起……從前我被憎惡蒙蔽了雙眼不管不顧,可是現在,我一點都不願意。」

    「……」寶盈已經聽呆了,她只以為他是在哄她,卻沒想到他想得那麼遠。

    想到了生,也一直想到了死。

    祁明秀又將她抱緊,「寶盈,以後我會一直疼著你的,執子之手,白頭偕老,我希望我的身邊永遠都能有你在。」

    這些話他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對一個人說出,可當真說出來的時候,他卻只怕一切顯得不夠真誠。

    「雍王爺……」寶盈卻忍不住喚出聲,目光有些顫動。

    他一紙休書出去,蘭王妃做過什麼總歸紙包不住火,到時候就算他是受害者,顏面也終究會受損。如果不是為了她,只怕他也不會這麼做。

    不過他既然能這麼想,是真的將那些過往都放下了吧?

    祁明秀又已說道:「曾經是我太過偏執,任意妄為,結果自己深陷其中都不自知。蘭文惠負了我,我就再容不得任何人負我……」

    想到什麼,他又垂眸道:「你的姐姐李寶鈴就是如此。她借病拒婚,我暗中查明,便又讓人朝她下了手。這件事也是我不對……」

    「其實寶鈴姐姐的事我已經不怪你了。」寶盈見他又要道歉,忙打斷道,她知道他也是為那天的事耿耿於懷,「我當時只是覺得你不應該折磨了別人讓自己也不開心而已。寶鈴姐姐這樣,也不是全然無辜,而且我也知道,你雖然懲罰了寶鈴姐姐,最終還是放過她了,若不然那個遊醫一時治好了,可你也總有辦法讓她再病倒的。你丟著沒管,已經是看在了我的份上了……」

    「寶盈……」祁明秀聽著這話,又是感動又是寬慰,最終又只能化作一聲歎息。他一直怕她心中有隔閡,誰知道她竟然已經想通了所有的關鍵,她是真的為他考慮過的。

    她這麼好,怎麼能讓他不愛。

    「寶盈,跟我回去吧。」他只能這麼說道。

    寶盈卻又有些沉默,半晌後才又抬頭道:「雍王爺,我要說了,您別生氣,其實我並不太想回去。我在這裡過得挺好的,是真的挺好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特別開心!……我不是太想回去,最起碼現在還不想回去……」

    府裡有陳嬤嬤,有那麼多勾心鬥角陰謀算計,她真的有點怕了。

    她很想告訴雍王爺那天在正賢院的真相,可是一想還是閉上了嘴。

    她依然沒有證據。

    她可以憑借雍王爺現在對她的喜愛就吹吹枕邊風,可是這種事情不是長久之計,也不是她能做得出的。

    祈明秀想她還是害怕,不由又是一陣悵然。不過很快他卻又道:「沒關係,你想住在這就住在這,我陪你。」

    「雍王爺!」寶盈驚住了。

    祈明秀卻只是笑道:「你不是還想吃烤山雞麼,我讓人捉了來烤給你吃。」

    「真的嗎?」寶盈一聽,眼睛就亮了。

    「嗯。」祈明秀笑著應道。

    寶盈就立馬就抓住了他的胳膊搖晃,「雍王爺雍王爺我跟您說,那片樹林裡肯定還有山雞的!我第一次看到的是一隻尾巴彩色的,可昨天我們抓到的那只尾巴是綠色的!我絕對沒有記錯的!」

    「別亂動。」她興奮的說著,祈明秀卻突然固住了她的身體,表情有些異樣。

    寶盈一開始有些疑惑,當感覺到臀下漸漸明顯的堅硬時,她一下又要跳了起來。

    祈明秀卻又將她抓住,「別動。」說著,竟是低頭一下吻住了她的唇。

    「唔!」寶盈驚住。

    祈明秀卻緊緊抓著她,一邊吮噬著她的唇,一邊又道:「我會讓人把那只彩色的抓來給你的。」

    寶盈還要說話,他卻一下又侵入,寶盈唬得不輕,想到什麼,忙又仰後道:「雍王爺!我吃韭菜啦!」

    「沒關係,我也吃了。」祈明秀一笑,吻卻越來越深,「而且你知不知道韭菜是壯陽的?」

    「壯陽?唔!」寶盈剛要掙脫,卻又被吻住。

    手被拉下,「這個就是。」

    「雍王爺!」寶盈手跟觸電般。終於掙脫開,又急道,「現在可是白天吶!」

    祈明秀看著她臉紅紅的樣子,忍俊不禁,卻終於還是放開了她,「那好,就等晚上。」

    「……」寶盈臉更紅了。

    祈明秀忍不住又琢了她一口,很快卻又歎出了一口氣。

    他已經不再年輕,卻偏偏因為她,變得如此鮮活,如此無法自控。

    寶盈突然想到什麼,卻又抬起頭,「不行!晚上我還要跟唐悅睡的!」

    「……」祈明秀甜蜜又無奈的笑容便停住。

    寶盈瞥了他一眼,有些過意不去。可是她都已經答應過唐悅了,她在這,她們就要一起睡的。

    祈明秀眼眸一動,突然就又將她拉坐在了自己身上,「既然這樣,那你是不是應該補償我一下?」

    「啊?」

    寶盈正疑惑著,祈明秀卻一笑,又摟過她的腰就低頭吻住了她的唇。再也不鬆開。

    「雍王爺……」寶盈先是掙紮,可是在他層層遞進越來越纏綿的吻中,所有的言語又都化成了低吟。

    那一處越來越炙熱,隔著幾層薄錦,所有的觸覺都那麼清晰。

    久違的吻又那麼熱烈,彷彿竭盡全力都不夠。

    「寶盈……寶盈……」祈明秀一聲聲呼喚著。

    寶盈抓著他的衣裳,卻也是動了情。

    「雍王爺,現在真的是白天……」然而不管怎樣,卻始終記著這最後的禁忌。

    等到最後鬆開,兩人都是氣喘吁吁。

    祈明秀看著她緋紅的小臉,又開始歎氣,他想,或許他應該找那個唐三姑娘商量商量。

    ……

    當天下午,幾隻山雞便被抓了回來,其中正有一隻尾巴是彩色的。

    寶盈檢驗完畢,興奮無比,「就是它!就是它!我就知道這只最大了!」

    等到傍晚的時候,一堆火便在後院的空地上燃起。莫青葉平搭著手,寶盈坐在邊上,祁明秀一手拿著插在叉子上的烤雞,一手拿著刷子,不停刷著油。

    遠遠的地方,唐悅跟薛燕妮張望著,一臉羨慕。

    「王爺給寶盈烤山雞哎。」薛燕妮說道。

    「是啊。王爺烤的好像比我們要好很多啊。」唐悅跟著道。

    「不知道烤好了會不會給我們吃啊。」薛燕妮期盼。

    唐悅沒說話,卻是砸吧了一下嘴巴。

    寶盈望著祁明秀,卻滿是星星眼,「雍王爺,沒想到您這麼會烤山雞啊!」他之前說抓了山雞烤給她吃,可沒說是他自己烤啊!

    祁明秀笑而不語,這都是他年少時早就熟手的把戲。

    一隻山雞烤完,祁明秀將雞腿撕下遞給了她,「小心燙。」

    「還有唐悅她們吶!」寶盈卻想著她的小夥伴。雍王爺在這,她們都不敢過來。

    莫青卻將手中的烤雞收起,「主子請放心,這一隻也烤完了,屬下這就送過去。」

    「嗯嗯。」寶盈連連點頭,看著他就往她們那送去。

    唐悅看到有人送烤雞來,激動起來,「這是給我們吃的嗎?真是太好了!」

    莫青遞過去,卻又說道:「唐三小姐,我們王爺問您,今晚您一個人睡可以嗎?」

    「啊?」唐悅剛撕下一點肉要塞到嘴裡呢,聽到這話懵住了。

    半晌後,幽幽怨怨的把肉嚥下,無比不平。

    啊啊啊!她的寶盈又被搶走了!

    篝火邊上,祁明秀卻依然和風細雨:「你要吃膩了烤雞,我還可以給你做叫花雞。雞吃膩了,還有野兔。當然了,最好吃的是烤羊肉,不過這個天吃太熱,冬天吃最好……」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6:24

第58章 皇叔太壞了
   
    然而當天晚上,祁明秀依然孤枕獨睡。

    吃完烤雞,唐悅幽幽怨怨的說:「寶盈,你今晚去跟雍王爺睡吧,我一個人睡就可以了……」

    然而寶盈卻回道:「為什麼呀?不是說好了我們一起睡的嗎?」

    唐悅就又歡天喜地起來,「好呀好呀!那我們繼續一起睡!」

    渾然不管邊上祁明秀正在給雞剔肉的匕首差點割在手上。

    於是等到一夜過去,第二天一大早,一封只有一句話的信便送到了工部尚書唐文忠的手上。

    ——令千金該回去了。雍。

    工部尚書看到信,手一哆嗦,心差點跳出來,簡直不敢想自家寶貝女兒在人家莊子上到底惹出什麼事來。微一沉吟,便又派自家的兩個兒子趕緊出城去接。不管發生了什麼事,趕緊接回來才是正經。

    於是上午時候,唐府的馬車就停在了雍王府的莊子門口。

    唐家大公子唐修和二公子唐遠先是拜見了祁明秀,然後又讓人去請唐悅。唐悅聽說兩位哥哥來了,吃了一驚,得知他們是來接她回家的,趕緊又問是不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唐家兩位公子如何能回答,只說回去便是了。

    唐悅心繫家中只能跟寶盈依依惜別,寶盈也是萬分不捨,但也只能讓她空了再來,回去了再趕緊捎個信來——唐家兩位哥哥表情嚴肅,一看就是出了什麼大事。

    唐家的馬車很快又消失在了視線中,寶盈站在原地依然憂心不已,祁明秀卻是站在後面牽過了她的手,「太陽曬,先進屋吧。」

    轉過身,嘴角卻抿起來了。

    至於唐悅一路奔到家中,詢問父親到底發生了什麼要這麼著急的叫她回來時,工部尚書唐大人憋了半天,只能說出一句——

    「幾天沒見,爹想你了。」

    ……

    唐悅走了,寶盈有點小孤單。平常時候她老是在跟前晃來晃去,不停跟她說著話,現在回去了,屋子裡彷彿空了一大片。

    而這屋子裡,又滿是她留下的痕跡。原來這裡只有一點點東西,她來後,都快要放滿了。

    薛燕妮也是無聊,沒法再出去玩了,就只能一直找寶盈玩。到了吃飯時間,乾脆又說擺在一起吃算了。

    於是等到莫青按著祁明秀的吩咐過來請李側妃過去一起用膳時,得到的回復就是——我們已經吃啦。

    祁明秀便又有些鬱卒。

    到了下午,莫青便又去找了薛燕妮。

    「主子,王爺讓我問您,您想不想回雍王府?」他如是問道。

    薛燕妮自然是連連點頭,「想啊想啊!」莊子裡雖然好,可到底還是不及王府裡舒服,更何況寶盈肯定是要回去的,她要是說不想回去,到時候就又她一個人留在莊子上了。

    莫青得到回復,便又回稟了祁明秀。於是不到傍晚,薛燕妮連人帶著東西就被一起送上了馬車。

    薛燕妮:「……」她是說要回去,可沒想著這麼快就回去啊,寶盈還在這裡呢!

    寶盈:「……」怎麼都走了啊,嚶嚶嚶嚶。

    祁明秀看著終於安靜的後院,滿意的笑了。

    「她們既然都不能留下來了,就讓我來陪你吧。」他如是說道。

    於是等到晚飯的時候,就當真兩個人一起坐著了。

    ……

    菜餚擺了滿桌,寶盈還是有些鬱鬱寡歡,怎麼就都走了呢,原來熱熱鬧鬧的那麼多人,現在就剩她孤零零的一個了。

    還有,吃飯就吃飯,雍王爺怎麼又把她抱到腿上去了。

    「雍王爺……」她轉過頭,蹙眉。

    祁明秀卻是眉眼含笑,「我就是喜歡抱著你。」

    「……」寶盈無語,「那怎麼吃飯啊?」

    祁明秀夾了一筷子杭椒牛柳喂到她嘴裡,「我來餵你。」

    寶盈:「……」

    「來,張口。」祁明秀卻又說道。

    寶盈默了半晌,還是一口咬下,只是咬了幾口——「啊!這個可真好吃啊!」什麼悲歡離合又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祁明秀看著她小嘴不停嚼動著,琢了一口,「好吃就多吃點。」越看越喜歡,又忍不住琢了一口。

    再喂一筷子,繼續琢。

    寶盈終於察覺,又是怨念,「雍王爺……」

    祁明秀笑著轉過視線,又倒了杯酒,「金風樓裡的果酒,上次你喝過的,還要不要?」

    「要要要!」寶盈眸光閃亮,她可一直記得那個味道啊。

    「那你親我一下。」祁明秀卻道。

    寶盈:「……」她覺得雍王爺變得好奇怪。

    猶豫了半晌,還是撅起嘴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卻是飛速的,轉瞬即好。

    祁明秀看了她一眼,將手中的酒杯放到唇邊,一口飲下。然後摟過她的腰,一口覆上的她的唇,撬開唇關,又將口中的酒渡了過去。

    寶盈不得不張開嘴接下,只是慌忙間,還是有酒液溢出。祁明秀見著,又伸出舌尖舔了過去。

    寶盈又羞又癢,便要退縮,「雍王爺……」

    祁明秀不讓她走,順著往上又覆上她的唇,反覆吮了幾口,才又鬆開笑道:「味道如何?」

    「……」寶盈臉通紅。

    「不喜歡啊?」祁明秀挑了下眉,「那換一種,你來餵我。」說著又倒了杯酒遞到了她的唇邊。

    寶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杯子,然後一口喝進,又全部嚥下,「沒有了!」

    她才不要跟他玩下去呢!到時候他又要沒玩沒了的了,上次吃橘子就是的!

    寶盈覺得雍王爺又犯毛病了,又要吃她嘴裡的東西了。

    祁明秀歎氣,「我們家寶盈不聽話了啊……」

    「雍王爺,我還要吃飯呢。」寶盈唯恐他又要使什麼花招,趕緊說道,「我肚子好餓了。」說著,可憐巴巴的望著他。

    「這樣啊?」祁明秀說著,將她抱轉過來,背對著自己,又將邊上的筷子給她遞過,「那你吃吧。」當真一副被說動心生不忍的樣子。

    可是……

    她還沒來得及拿筷子,一隻寬大溫熱的手掌伸入衣中。

    「雍王爺!」敏感處被侵襲,寶盈四肢八骸一下顫慄起來。

    更別處,還是臀部底下直抵著的那個硬邦邦的再分明不過的東西了。

    寶盈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動,又回頭道:「雍王爺!您也要吃飯的呀!」

    祁明秀卻只是輕撥慢揉,語氣繾綣,「我只要吃你就夠了。」

    寶盈要哭了。

    「而且,現在都已經是晚上了呢。」祁明秀又輕咬著她的耳垂說道。

    想著這話是什麼意思,寶盈眼睛一下睜大,臉上也是瞬間紅透。她僵坐著,更是動也不敢動。

    祁明秀卻又柔聲催促,「快吃吧,你不是餓了麼。」

    「雍王爺……」寶盈回頭。

    祁明秀笑如春風,「快吃吧,可別餓著了。要不然,咱們繼續喝酒?」

    寶盈一聽,趕緊拿起筷子。要是喝酒,最後不還是要那樣嘛!

    還是趕緊吃飯吧!能吃一點是一點!她真的好餓啊!

    寶盈悲憤無比,只不停夾著菜,鼓著腮幫子大口大口吃著。雍王爺怎麼樣她也不管了!

    可是……

    突然間她回過頭,又騰出手一把拉住自己的褲子。嘴裡包著太多菜,一時都不能開口說話,只能死命嚼著然後驚恐的看著他。

    祁明秀卻是又笑吟吟的說道:「專心點吃飯,不要分神。」

    寶盈欲哭無淚。

    祁明秀褪下她的褻褲,又一層層推了進去。

    「嗚——」

    抵達深處,寶盈眼淚一下激出。

    她真的只是想吃飯啊!

    熬了這麼久,終於再次抵達夢寐以求的世外桃源,祁明秀卻是悶哼一聲,又緊緊的將她摟住。

    「寶盈——」他咬住她的耳垂,低喃著,恨不能與她融為一體。

    ……

    寶盈再無力握住筷子,只是反手抓著他的腿,只為求一個支撐。而當祁明秀終於攀上頂峰時,她也是腦子一空,身體就要軟下。

    祁明秀呼出一口氣,又將她抱在懷裡。她的臉上滿是淚,也不知道是痛苦的,還是歡愉的。

    祁明秀將它擦掉,又吻了吻她的唇,「喜歡嗎?」

    寶盈臉上紅霞未退,聽到這話又把頭埋進了他的懷裡再不肯出來。

    至於桌上的菜,早就被夾得亂了一桌子。

    都不知道他哪來的怪心思,她都準備不吃飯了只陪他了,他卻偏偏停下來,又讓她再去夾菜。她一夾,他就用力;可是她不夾,他還是用力。

    真是太壞了!

    祁明秀看著她縮著,臉上笑意更甚,歎了一口氣,卻又說道:「看來是不喜歡啊,那看來只好再來一次了……」

    「不要啦!」寶盈聞言立馬探出頭,無比認真的道,「我很喜歡的!喜歡極了!」

    她又不是不知道,雍王爺第二次折騰的時間更嚇人!

    祁明秀聽到這話笑了,「既然那麼喜歡,那就更要再來一次了。」

    「!!!」寶盈真的不想活了。

    祁明秀又笑了起來,他發現留在這莊子上真的挺好的呢。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6:40

第59章 皇叔不正經
   
    之後的幾天,寶盈一直住在莊子上,祁明秀也當真如他所說,始終陪著。只是祁明秀愈發的適應,寶盈卻愈發的苦不堪言。

    現在雍王爺可越來越過分了,時不時的就要把她抓過去狠親一頓,更別說每天晚上翻來覆去的折騰了。

    有了上次的教訓,她現在就是吃飯都心驚膽戰的,唯恐他突然間就又解了自己的褲子。

    吃個飯都不太平,真是可憐死了。

    雍王爺現在上了癮,沒事就愛把她抱在大腿上。

    這不,她現在就又被抱上了。

    ……

    「雍王爺,您還在辦公呢!」她皺著臉道。

    靠窗的桌案上,祈明秀一身薄衫坐著,手臂一伸果然又將寶盈抱在了左腿上。

    祈明秀卻只是將她摟緊,「可是我的心裡全是你怎麼辦?」

    寶盈:「……」她覺得現在雍王爺的嘴上都跟抹了蜜糖似的。

    「那你抱著我怎麼辦公啊?」

    「抱著你我就靜心了。」

    寶盈不信,祈明秀一笑,卻當真轉過頭又動起筆批閱起文書來。

    寶盈還想再說什麼,可看他又專注起來,不敢打擾,只好閉上嘴,又乖乖坐著不動了。

    她知道雍王爺挺忙的,雖然來了莊上,每天還有很多文書送來,他每天也都要花上一兩個時辰處理。

    就是他忙著辦公就忙著辦公了,不知道為什麼非得讓她也待著。說是想多看看她,可明明已經一天到晚都膩在一起了。

    寶盈覺得雍王爺現在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多莊重多嚴肅啊,看著都怕,現在卻整天黏著她,一刻都不肯撒手,還總說些不知羞的話,就跟個老不正經一樣。

    想到老不正經這個詞,寶盈一驚,趕緊打住。瞄了祈明秀一眼,見他沒察覺,卻又忍不住抿起嘴笑了起來。

    不過說真的,她還是比較喜歡他老不正經的樣子,至少沒那麼可怕了,會常常笑,會說很多話,也不用擔心什麼時候就又把他惹生氣了。

    她覺得,如果雍王爺一直這個樣子,她能多活十年!

    寶盈正甜甜蜜蜜的想著,突然,笑容一下停住。

    低下頭一看,果然,一隻手不知什麼時候鑽到了她的腋下,又蹭到了她的胸前。

    她的眉毛立馬倒豎起來,「雍王爺!」

    說好的靜心呢!

    祈明秀抬起頭,卻是一臉無奈,「靜心著靜心著,就又亂了。」

    寶盈:「你太不正經啦!」

    說完又緘口,完了,她怎麼把心裡想的說出來了。

    雍王爺的臉色果然變了。

    只是……

    「既然已經不正經了,那就乾脆再不正經一點吧。」卻是不一樣的變法……

    祈明秀抿唇笑著,又已摟過她的腰親上了她的唇,同時,一隻手也更加不正經的伸進了衣服裡。

    寶盈要哭了,她說錯了,她還是喜歡那個莊重嚴肅的雍王爺啊!

    幸好,這時葉平在外回稟,說有事求見。

    寶盈如蒙大赦,趁著祈明秀一晃神的功夫趕緊從他腿上溜下,然後跟個兔子似的一溜煙就跑了出去。

    正好遇到外面的葉平,望著他的眼神無比感激。

    葉平萬分莫名,這位李主子看到他從來是一臉畏懼,怎麼今天變了?

    一頭霧水的走進去,卻又一顫,王爺看著他的眼神怎麼這麼不善?

    外面,莫青看著寶盈走遠,卻是歎了口氣,這種時候,他就不會進去!

    天真的少年郎!

    ……

    寶盈一路跑到後院,去找迎春迎夏。自從王爺來後,她連她們兩個都很少見了。

    迎春和迎夏正準備包餃子,現在天那麼熱,王爺又在,她們不能出去,就只能找點事幹,更何況她們挺喜歡自己動手包餃子的。

    雖然現在主子說還不想回去,可是她們知道,她們早晚要回王府的。回了王府就不會像現在這麼自由了,她們也是珍惜這剩下的日子。

    寶盈聽說她們要包餃子,自然是興奮無比,被王爺拴了這麼久,她都沒能動手做好吃的呢!

    「那我們做什麼餡的啊?」她捲起袖子就要幫忙。

    「韭菜雞蛋,香菇青菜,還有白菜豬肉,我們準備都做一點,到時候送給大家一起吃。」迎夏笑道。

    寶盈正合心意,「那我去剁餡!」

    她最喜歡噠噠噠噠噠剁餡的感覺啦!

    ……

    正院內,祁明秀忙著忙著又下意識的想去尋寶盈,想起她早已溜掉的時候,又忍不住搖頭笑了笑。

    他現在真是一刻都離不得她。

    她倒好,現在看到他都跟老鼠看到貓一樣。

    雖然這樣倒也樂此不疲,可是他還是有點想念之前她無比慇勤的想要討好自己的樣子。

    打開抽屜,兩枚玉扳指又出現在面前。

    就這件事,他還沒跟她算賬呢。

    不過現在還是找找她又跑哪裡去了吧。

    ——有她在,總要分心,可是沒她在,更加分心。

    ……

    走到外面,不用他開口,莫青已經回道:「回王爺,李主子去了後院。」

    祁明秀點點頭,當真拄著枴杖往後院走去。

    邊上葉平看向莫青,鮮有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詫異。

    莫青朝他微微頷首,一切盡在不言中——少年郎,學著點。

    ……

    於是當祁明秀走到後院,離得尚遠,就聽到寶盈一連串的聲音傳來。

    「噠噠噠噠噠!」急促又用力,不知道在幹什麼。

    腳步微頓,很快又加快腳步走過去。到了門口一看,卻又愣住,迎春正在拌餡,迎夏正在和餡,而邊上,他家小寶盈正兩隻手輪著一把菜刀,正不停剁著餡。

    邊剁邊還喊,「噠噠噠噠噠噠!」

    喊得越快,剁得越快;剁得越快,喊得越快。額頭冒著汗,卻雙眸閃亮,絲毫不知疲倦。

    祁明秀:「……」

    「王爺!」迎夏最早看到他,趕緊停下手中的活。

    迎春也跟著側身。寶盈最後反應過來,回頭一見,臉卻又皺起——怎麼這麼快又找來啦?

    「雍王爺,我在包餃子呢。」不能陪你。她睜大眼睛一臉真誠的說道。

    「沒事,你包。」祁明秀卻這麼說道。說完,走進來,竟又在另一面的長凳上坐下。

    迎春迎夏手忙腳亂又要給他倒水又要給他擦桌子,祁明秀卻又道:「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

    他只要看著他家小寶盈就行了。

    原來忙著做東西的小寶盈這麼有意思——她一直說她在這裡忙得多麼開心,他還從來沒見過呢。

    迎夏心繃著,卻又接過寶盈手中的刀,「主子,您去陪王爺一起坐著吧。」王爺沒怪罪她們讓主子剁餡已是萬幸,可不敢讓她再玩下去。

    寶盈戀戀不捨,可還是將菜刀遞過。

    剁餡可好玩啦!

    「那我包餃子!」她走到祁明秀身旁坐下,又說道。她可不願意光坐著,要是不做點什麼,雍王爺一定又要將她拴走了。而且,在這她也安全點,不怕雍王爺又老不正經。

    想著,她瞥了一眼祁明秀,又微不覺察的挪了挪屁股。

    祁明秀瞄了一眼,不動聲色。

    迎春已經聞言切麵段擀起了麵皮,寶盈等她擀好,便拿起一塊包了起來。

    祁明秀便靜靜的看著她包。

    在沈姐姐的指導下,又經過幾次實踐,寶盈現在包的餃子越來越漂亮了。

    一隻包完,特別滿意,忍不住又獻寶,「雍王爺,好看吧?」

    「好看。」祁明秀會烤雞烤兔子烤乳豬烤山羊,卻還真沒包過餃子,看著她手指翻飛就包成了一個,竟感到了些稀奇。

    寶盈得到誇獎,斂起嘴笑了,「雍王爺我跟您說,包餃子可好玩啦,包好了一個個排著,就跟大元寶似的……」

    說話間,又已包好了兩個,擺成一排,「您看!」

    果然白白胖胖的,很是有趣。

    祁明秀目光看到邊上多餘的皮子,便也順手拿起了一張。

    迎春迎夏時刻關注著,見到他這個動作紛紛睜了下眼睛。

    寶盈看到了,卻只問道:「雍王爺,您也要包餃子嗎?我教您啊。」

    祁明秀還沒有答話,寶盈便又已拿起一張皮子做起了示範,「你看,先把皮子放在左手心,再舀點餡,再兩手握住,一擰……」

    祁明秀跟著照做。

    寶盈卻又道:「哎呀不對不對,太用力啦,你看皮都破了!你再包一個,輕一點,破了就不好看了……」

    「……」迎春迎夏見自家主子敢這麼呵斥王爺,都驚得長大了嘴巴。

    她家主子是把王爺當成唐姑娘了吧!

    只是當她們看到王爺竟然一言不發只是聽話的又拿起一張皮子照著她的模樣認真學起時,她們又不約而同閉上了嘴巴。

    算了,她們就當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吧。

    於是一屋子裡,莫青和葉平站在廊下成了石人,迎春迎夏一個擀麵皮一個包餃子也都站成了透明人。只剩下寶盈一個人不停說著:「對啦對啦!就是這樣!簡單吧!」

    「雍王爺您好厲害呀!都比我包的好看呢!」

    「哎呀雍王爺您排排好!不要歪了!」

    「你看你你看你,又歪掉了!」

    「啊!雍王爺您幹嘛要打我!」

    寶盈瞪著祁明秀,祁明秀看著她。

    寶盈便又低下了頭,「雍王爺我錯了。」

    祁明秀卻一笑,「沒事,我故意的。」

    他算是發現了,他家小寶盈就非得把餃子排成一條線,一個不齊她都得難受半天。

    寶盈聽他說著,目光又怨念起來。

    故意將一個餃子放歪,可是過了半天,還是默默地又將它放齊。

    哎呀,還是整齊一點好看。

    ……

    等到全部餃子包完,差不多半個時辰過去。

    迎春迎夏早已在心中驚奇不已——王爺竟然坐著陪她們包完了餃子!

    看著一排排的大白餃子,寶盈卻是歡天喜地,「現在我們就一起下餃子吧!我去燒火!」

    「回來。」祁明秀卻喊阻道。

    迎春迎夏走出後門,寶盈回頭,一片茫然。

    祁明秀老神在在,「過來親我一下。」

    寶盈:「……」

    好不容易坐了這麼久,怎麼又不正經了!

    ……

    等到餃子煮好,端了幾盤子送了出去,剩下的便是自己的了。

    莫青和葉平在外面吃得激動不已——誰知道裡面是不是有王爺包的餃子呢!

    只是當祁明秀想要吃起餃子的時候,寶盈卻突然攔住,「雍王爺,您不能吃這個!這個是韭菜餡的!」

    迎春迎夏:「?」

    祁明秀:「沒事,我喜歡。」這一盤都是他家小寶盈包的,他認得出來。

    至於韭菜麼,呵呵。

    說著,又將另一盤推了過去,「你也吃。」這一盤,是他包的。

    寶盈看著他一口一個將一大盤韭菜餡的餃子全部吃光,心在滴血——她覺得自己今晚上又要遭殃了。

    ……

    等到吃完收拾好,寶盈磨蹭著不肯走。

    雍王爺吃了那麼多餃子,想想都可怕啊!

    祁明秀坐著也沒動。只是突然間,他像是想起什麼時候,撫摩了一下她的手指,又問:「你那個葫蘆紋案的白玉扳指呢,最近怎麼沒見你戴了?」

    「啊?啊!」寶盈一怔,臉色變了。視線掠去,果然,雍王爺的手指上正戴著那個白玉扳指。

    可是他什麼時候戴的啊?剛才她怎麼沒注意到啊!

    「怎麼了?丟了嗎?」祁明秀看著她問道。

    寶盈觸著他幽靜的眸子,一下惶恐起來,「不是,我,那個,我沒丟,我只是……」

    「去哪了?」祁明秀又逼近問道。

    寶盈要哭了,「雍王爺對不起,我把它送人了……」

    「哦。」祁明秀的眼中拂過失落,隱約還有些受傷。半晌後他站起,「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雍王爺您別走啊!您聽我解釋啊!」寶盈趕忙追出去,「我沒想到您還會來找我的……」

    ……

    一刻鐘後,正房中,祁明秀坐在浴桶裡,寶盈站在邊上還在道歉。

    「雍王爺,您就別生氣了,我是真的沒想到您還會來找我的,我都以為您不要我了,肯定也不稀罕那個玉扳指了,所以我才會送人的……」

    祁明秀卻打斷她的話,「進來。」

    「啊?」寶盈怔住。

    「這個浴桶很大,夠我們兩個人洗的。」祁明秀卻道。

    寶盈看了看桶,又看了看他,最終還是低頭解起了扣子——他都生氣了,還是聽他的話吧。

    祁明秀看著她羅衫輕解的樣子,眼眸卻又深了。

    於是等寶盈脫完衣服只剩個肚兜爬進去時,他一把抱住她的身又讓她坐在了他的身上,低頭,含住她的唇,撬開唇關,長驅直入,炙熱又放肆。

    寶盈感受著那一處的輪廓,一下又弓起,只是身體被禁錮她又能逃到哪裡去。而等到她反應過來,早已開始被侵襲。

    「雍王爺!」

    祁明秀嘴角一動,又開始使壞,寶盈只能抱著他的頭嗚咽出聲。

    「讓您不要吃韭菜餡的餃子了!」她幽怨道。

    祁明秀抬起頭,卻是笑道:「吃不吃都一樣的。」說著,又吻住了她的唇。

    唇舌被啃咬著,舔舐著,寶盈渾身熱流湧動,忍不住就聲聲喚出,「雍王爺……雍王爺……」

    祁明秀看著她皺著眉小臉通紅的樣子,不停親吻著,眼中愛意越來越甚,「寶盈,喜不喜歡?」

    「喜歡啊!」無法隱瞞,只能遵從本意。

    祁明秀一笑,又吻了上去。

    水一陣陣溢出,怎麼愛都不夠。

    ……

    一個時辰後。

    「雍王爺,您別生氣了啊?」

    「嗯。」

    「親我一下。」

    「……」

    啵——

    ……

    黑夜裡,祁明秀眸若星辰,他決定以後要一直戴著這個白玉扳指。

    至於另一個麼……還是永遠不要讓它出現好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6:55

第60章 皇叔的行動
   
    七月中旬的時候,寶盈還是選擇了回去。原因,看著王府的人每天頂著大太陽跑來跑去呈送公文有些過意不去,而且,雍王爺言出必踐一直陪著她,她卻不能當真一直讓他留在這裡。

    於是等到一個陰涼天的時候,幾輛馬車收拾妥當,就準備出發。

    寶盈看著住了一個多月的屋子,頗有些不捨,這裡看著清苦,收穫的卻全都是美好。

    「我們就要回去了呢。」再想著王府裡的種種,她就又有些憂愁。

    迎春聽出了她的擔憂,只道:「主子放心吧,以後可不會再像原來那樣了!」王爺親自來接,還陪了這麼多日子,這些事情足以讓很多人明白了。而她們也早已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不過——還真是有些不捨啊。

    迎春迎夏回頭望去,眸中都浮現出了一絲感慨,她們一開始都以為是來這受苦的,可是到最終卻過出了別樣的滋味。她們在這裡做了曾經從未做過的事,也體會到了曾經從未體會過的幸福。

    鍋碗瓢盆,油鹽醬醋,這裡,儼然成了一個家一樣。

    而她們,都是這個家的主人。

    迎春和迎夏又不約而同的看向寶盈,她們起初是想來保護她的,可到最後,卻一直是她引領著她們。

    同甘共苦,同舟共濟。

    「主子。」迎夏走上來拉住了寶盈的手。

    寶盈看著她目光顫動著,有些莫名。

    另一隻手卻又被迎春拉住,同樣,臉帶喜悅,目露感激,「謝謝您。」

    寶盈更加疑惑,「謝我什麼呀?你們兩個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我們走吧。」兩人卻又只是這麼說道。

    這裡已經結束,可是未來的日子才剛開始。

    ……

    祁明秀已經在前院等著了,看到寶盈出來,眼中露出了一絲笑意。

    寶盈卻是趕緊走了上去,「您怎麼不在車裡坐著啊。」

    祁明秀不答,只道:「走吧。」他願意站在這等著,等多久都行。

    外面已經有不少人在等著,遠遠站著,只為送行。寶盈看到人群中的沈氏和小柱子,揮了揮手,又有些傷懷。

    沈姐姐一大早做了好多芝麻糖餅送了來,她知道她最喜歡吃這個。

    沈氏跟她揮了揮手,表情依然侷促,但更多的是些不忍分別——李主子是個再好不過的人。

    「我們回去吧。」祁明秀見著她萬分不捨,卻又說道,「我讓他們把所有的東西都保存好了,以後你想來,可以隨時再來。」

    寶盈回過頭,驚喜浮了上來,「真的嗎?」

    祁明秀笑著回道:「以後這片莊子都是你的了。」

    「?」寶盈詫異。

    祁明秀又道:「莫青會把這裡的田契都拿給你的,以後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她會有自己的產業,有自己的收益,也會有越來越多的錢。

    有錢了怎麼樣?她就不用為難到底送他什麼了。

    寶盈歡喜的快要蹦起來,雖然她也拿不走,可還是很高興啊,以後這裡的瓜果熟了,她想怎麼吃就可以怎麼吃了!

    想到什麼又轉過頭迫不及待的問道:「那我也可以和唐悅住在這嗎?或者還能邀請更多的人?」

    「……」祁明秀噎了半晌,最後只能拉過她的手,「走吧。」

    唐家姑娘可以嫁人了。

    ……

    知道自己還可以隨時回來,寶盈的離別愁緒也就沖淡了。坐在馬車裡,掀開簾子看著外面的景致,心中也只是雀躍。

    來時儘是悲慼,回去時已完全不同。

    只是當馬車一路駛到重華街,停在雍王府門前時,她的心裡又難免忐忑起來。

    祁明秀先行下車,而當她踟躕著時,一隻手又已伸了過來。寶盈望了他一眼,嘴一抿,扶了上去。

    下了馬車,雍王府門外已經恭候了不少下人,寶盈一嚇,就想抽出手。祁明秀卻只是攥緊了,然後帶著一起往裡。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也是雍王爺從不會在人前做的事,雖然在莊子上足夠胡鬧,可是人前他始終是莊重雍容的。寶盈看著,便有些感激。她知道雍王爺只怕是有意為之,當初他趕她出府,現在他親自接回,並且攜手一起入內。

    裡子已經給足,面子也盡數修補。

    他在給她最大的倚仗。

    眼眸一掠,卻又看到了一個人。

    陳嬤嬤站在邊上,望著她,嘴抿著,目光幽深。

    寶盈收回視線,把腰桿挺得更直。

    她做的一切她早就知道了,當初也就只差撕破臉皮,如今她回來了,她肯定不會坐視不理,她就一定要打起精神了。

    她們之間沒有深仇大恨,可是她也不會再退一步。

    ……

    走到永和苑,一切還是老樣子。丫鬟婆子早就等著了,看到她回來,一個個恭聲行禮,無法掩飾的歡喜。

    寶盈看著一個個熟悉的面孔,也高興起來。她本來覺得自己離開一個月就像是過了好幾年,還怕回來陌生,現在看著四周的一切,卻發現自己像是從未離開過一樣。

    景還在,人還在,一切都沒變。

    就是——走到屋中看著架子上光禿禿的一片,她又不好意思起來。當初她可是把能拿的全都拿光了。

    祁明秀自然已經知道,忍不住又笑了笑。

    寶盈覷了他一眼,又小聲嘀咕道:「您都送給我了……」當然可以帶走了。

    「嗯。」祁明秀應了一聲,卻又道,「以後你會多得拿都拿不完的。」

    就一箱子的東西,想想實在太寒酸。

    寶盈可不敢再要他東西,只道:「您都把我送到這了,可以走了啊。」剛才葉平他們可是湊到他跟前好幾次。

    雍王爺在莊子上住了那麼久,肯定積了好多的事要做。

    祁明秀默了半晌,便回道:「那你先休息,我忙完了就過來。」

    「嗯。」

    祁明秀看了她好一會兒,似乎有些猶豫。

    寶盈明白他的意圖,趕緊避開,「這裡好多人吶。」丫鬟婆子進進出出的可都能看見。

    祁明秀突然就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臉。

    寶盈:「……」

    祁明秀一笑,又轉身離開。

    他其實也有些懷念莊上的日子啊。

    偌大的莊園,彷彿就他們兩個人一樣。

    ……

    祁明秀剛走,迎夏卻已走了過來,一臉驚喜,「主子,您快去看,咱們院子裡搭了個小廚房呢!」

    「真的嗎?」寶盈趕緊跟過去看,果然,後院的一間空房被收拾了出來,裡面爐灶鍋碗齊備,兩個乾淨俐落的廚娘正在那恭聲行禮。

    「奴婢見過主子。」

    寶盈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雍王爺確實說過她可以在永和苑裡搭一個小廚房,可是沒想到她人還沒回來呢,他就已經給她準備好了。

    她的心頭又湧上了一絲甜意。

    雍王爺真是對她太好了!

    「主子,以後咱們就又可以自己做飯吃啦。」迎夏歡喜的緊。

    「是啊。」寶盈也是高興。

    ……

    「李寶盈!李寶盈!」突然,身後又突然傳來一陣喊聲。

    寶盈轉過身,一看,宋敏玉竟帶著丫鬟過來了,邊上還有容嘉跟梅欣。

    好久不見,分外想念,寶盈已經迎了上去,「你們怎麼來啦?」

    宋敏玉走到跟前,卻是猛地停下了腳步,杏眼睜大,「你怎麼變成這副鬼樣子啦!」

    「啊?」寶盈疑惑。

    宋敏玉上上下下看了一眼,「你看你,都快變成黑炭了!你都在莊子幹什麼啦!」

    「哪有!」她也就是稍微黑了點!「不過我在莊子上幹的事可多啦,抓雞抓魚還包餃子呢,真是太開心了!」

    「……」宋敏玉聽著,臉色突然就難看起來,然後一扭頭,轉身就走了,「就是醜死了!」

    「誒?」寶盈不知道她怎麼又發脾氣了。

    冬雪趕緊解釋道:「李主子,我們家主子一聽說你回來了,可連牌都顧不上玩了。先前已經來過一趟,聽說王爺在才又回去的。她可是一直在等著您回來呢。」

    「是啊,我們主子先前一直擔心您在莊子上過得不好,還總想著去看您……」要不是她們攔著,她還真就去了。

    寶盈有點明白了,嘴巴又咧了起來,她就知道宋敏玉會想著她!

    「現在回來就好啦,以後我們又可以一起玩了。」容嘉也走了上來,還拉了拉寶盈的手。她的眼睛彎著,一副由衷高興的樣子。

    「是啊!」寶盈也拉過了她的手,笑容更大。

    莊子裡很好,可是這裡也有很多小夥伴啊。

    ……

    回到正院,宋敏玉沒走,正坐在椅子裡氣呼呼的喝茶,看到寶盈進來,又翻了個白眼。

    寶盈貼過去,在她邊上坐下,笑著道:「我就知道你偷偷喜歡我呢,你看你之前還不承認!」

    「誰喜歡你啦!」宋敏玉怒道。

    「騙人是小狗。」寶盈卻挑眉道。

    「……哼!」宋敏玉又氣呼呼的扭過頭。

    這時,外面又傳來聲音,「寶盈,寶盈,你回來了嗎?」

    一看,卻是薛燕妮來了。

    薛燕妮一見寶盈,上來就拉著她的手,眼圈兒也紅了,「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呢,天天盼著,我在這裡一個人都不認識……你回來了就好了,以後我又可以找你一起玩了……」

    本就是個怯弱的性子,又被扔在莊上這麼久,如今回來,丫鬟還是自己的丫鬟,其他人就都是一片陌生。也不敢再任性,只乖乖的待在屋子裡,結果除了吃住都好起來了,其他的竟也不比莊子上好太多。

    她可是盼星星盼月亮都在盼著寶盈回來,早知道當初她就不這麼早回來了。

    想著,她的眼淚竟又下來了。

    寶盈趕忙拿出帕子給她擦,「哎呀,你哭什麼呀。」她就最受不了女孩子哭了。

    宋敏玉一看,不幹了,站起來就將她一把拉過,又朝著薛燕妮道:「寶盈是我的!」

    薛燕妮一嚇,不敢再哭,只是看了下寶盈,嘴癟著,更委屈了。

    這個宋敏玉她是認識的,她回來後不久她就來登門了,也不說別的,只問寶盈在莊子的事。她凶巴巴的,她不喜歡她,就不願更她多說,結果她就更凶了。

    「寶盈……」她望向寶盈,幽怨極了。

    宋敏玉見她這樣,也不甘示弱,「李寶盈你到底還要不要跟我玩了!」

    選她就不能選我!

    「……」寶盈看看這,看看那,一個頭兩個大,本來以為回來後要面對陳嬤嬤她們呢,結果倒先遇到她們呢!

    這該怎麼選擇啊!她苦惱至極,最後只能抱頭道:「我的心裡只有唐悅啊!」

    「……」唐悅?宋敏玉想著她曾經最想交好的女孩子,嘴唇動一動,最後扭過頭,卻又只是一聲——「哼!」

    「……」薛燕妮想著莊子上唐悅帶著她玩的樣子,目光閃了閃,也小聲的說道,「如果是唐悅那就算了……」

    誒?寶盈看著她們兩人雙雙偃旗息鼓了,茫然了。

    不過她們能夠不吵起來那就最好啦!

    「來來來,我們一起坐下啊。」她又歡歡喜喜的招呼起來。

    ……

    聊著聊著,卻又說到了一件事情。

    宋敏玉問道:「寶盈,你知不知道王爺將王妃休了的事啊?」

    「啊?」寶盈正吃點心呢,聽到這話愣住了。

    「就是前兩天的事,王爺將王妃休了,還送回了蘭丞相府。昨天我姐姐有事來找我,就問了我。外面現在都在傳,就是都不知道休妻的原因。據說是王妃做了不好的事,王爺才休了她,前幾年把她關在正賢院也是這個原因。」宋敏玉說著,又道,「不過看你的樣子是還不知道了,你一直跟王爺在一塊,我本來還以為你知道想問問你呢。」

    寶盈趕忙應道:「我真的還不知道呢。」

    她知道王爺為什麼要休蘭王妃,可是不知道王爺已經休了蘭王妃。

    原來,雍王爺不但是在背地裡替她搭好了小廚房,甚至還真如他所說那樣,將蘭王妃的事也一併處理了。

    「寶盈?」宋敏玉想到什麼,又喊了一聲。

    「啊?」寶盈趕緊回神。

    宋敏玉湊過來,卻皺著眉問道:「蘭王妃既然被廢了,你是不是就該被封為新王妃了?王爺那麼寵你吶!」

    這話被問到了心上,寶盈呆住了。

    而其他人,也紛紛看了過來。

    ……

    瑞福院裡,陳嬤嬤坐著,卻像是一下老了幾歲。

    雪心雪竹又在邊上不停說著:「乾娘,這可怎麼辦啊,王爺怎麼把李側妃給接回來了!」

    前段時間王爺沒在家,她們知道他是出門了,卻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如今他回來了,李側妃也回來了,去了哪裡,就再不用多說。

    她們就是怎麼也想不明白那李側妃有多麼大的魅力,竟然能讓王爺親自去接,接了不算,還要牽著手一路送回永和苑。這哪像是被趕出去的人啊!

    她們是沒能親眼見到,可是現在整個王府都傳遍了!

    李側妃連著迎春迎夏被趕到莊子上這麼久,她們好不容易又站穩了腳跟,現在她們一回來,那些人又不將她們放在眼裡了!

    「乾娘,您再想想辦法啊!」雪心雪竹是真心著急了。

    陳嬤嬤這一次卻安靜的可怕,她沒有動怒,只是說道:「王爺都把蘭氏休了,難道你們還看不出什麼嗎?」

    「乾娘!」雪心驚道。

    陳嬤嬤逕自道:「王爺把蘭氏休了,自然是要將她扶正,你們以為現在還能動得了?」

    「乾娘!」雪竹也慌了神。

    陳嬤嬤深吸一口氣,卻只是更加頹然。

    她以為的撒手鑭,最後卻全然無用,王爺的確是雷霆大怒將她趕了出去,可是現在卻又風風光光的把她接了回來。

    只一個接,就已經說明瞭一切。

    那麼尊貴的一個人,在她面前,卻選擇了服軟,選擇了認錯,絲毫不管自己的顏面。

    她如今已無計可施,就算有計可施,又如何敢再動一步。

    更何況——

    想著今天看到了王爺的樣子,她的嘴又抿緊。

    她聽說王爺要帶著李側妃回來,一直心驚膽戰,李側妃越受寵,她受到的威脅就越大,可是到最終她卻只是安然無恙。

    王爺沒對她做什麼,態度也只是如前。

    為什麼?

    或許只是因為李側妃根本沒有在王爺面前說什麼。

    她在深宮後院掙紮了一輩子,如何不知道耳旁風的威力,可是李側妃有了那麼好的條件,卻偏偏沒有用……

    陳嬤嬤想著寶盈剛才看著她的樣子,手攥緊了。

    ……

    瑞福院外,雪心雪竹走出,相視一眼,卻依然有些不甘。

    ……

    留香苑內,陳雅君剛剛醒來。

    丫鬟飛鶯替她更衣,又小聲道:「主子,永和苑的李側妃被王爺接回來了。」

    陳雅君正在系扣子,聽到這話,手一下就頓住了。

    半晌後,她垂眸道:「知道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7:08

第61章 皇叔抓緊點
   
    文華殿裡,燕帝唉聲歎氣,「朕的好七弟,你可真是任性,一走走了好幾天,什麼事都不管,可把朕給累慘了。」

    邊上椅子裡,祁明秀喝著茶,置若罔聞。

    燕帝便又覷著他道:「不過你這多年的心結算是解開了?冷不丁的就一道休書下來,又讓朕在玉碟上除名,你可真是嚇了朕一大跳!」

    「皇兄不是一直想讓臣弟這麼做的麼?」祁明秀放下茶杯回道。

    燕帝斜眼:「別想著讓朕給你背鍋,你要真的這麼聽朕的話,還能拖到現在?你也別以為朕不知道你上哪撒野去了,跟你那寶貝側妃在莊子上逍遙快活,只怕都快忘了我這個大哥了吧!」

    祁明秀淡淡一笑,彷彿是默認了。

    燕帝便有些氣噎。

    轉而卻又歎道:「不過我依然很好奇,你那寶貝側妃到底什麼能耐,能讓你拋下公務不顧,還能讓你解開多年的心結,朕可真是越來越想見到她了……要不要朕立即下道封妃的詔書啊?說真的,朕都已經給你寫好了。」

    說著他當真從邊上拿了個明黃卷軸扔過來。

    「……」祁明秀打開掃了一眼,有些無語。這還真是一道封妃的詔書。

    燕帝看他這反應,笑了起來,「朕可再瞭解你不過了,只要是你喜歡的人,你就想給她最好的。那道休書只怕就是為她下的吧?廢了蘭氏給她挪位,朕上次跟你說時你不應,現在應該是想通了吧?」

    祁明秀仔細看完卷軸,過了一會兒卻只回道:「這件事還不急。」

    「嗯?」燕帝狹長的雙眸裡閃過疑惑,「難道你不想給你那寶貝王妃之位?」

    祁明秀垂眸道:「王妃之位自然是她的,只是如今蘭氏被休一事依然沸沸揚揚,此時再封妃,難免就將她推在了風口浪尖之上。臣弟倒無所謂,只是她膽小,會惶恐的。」

    燕帝瞪大眼睛望著他,嘖嘖稱奇,「七弟啊,朕真沒想到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啊!」

    從來是淡漠的不近人情的樣子,什麼時候這麼肉麻,這麼疼惜人來了!

    撫了好一會兒受驚的心神,他才終於又得以開口,「那這道詔書朕先替你收起來,你什麼時候要了,朕再什麼時候頒下。」

    「不用。」祁明秀卻將卷軸收起放在了袖中,「這道詔書臣弟先拿去,什麼時候需要昭告天下了,皇兄再派個傳旨太監過來就行了。」

    沒想著立即就請封,不過既然已經封了,他倒也不介意先收下。

    燕帝:「……」合著把他當奴才使喚了。

    祁明秀卻又站起了身,「時候不早了,皇兄要是沒什麼事了,臣弟就先行告辭了。」

    燕帝:「……」他如何看不出來他這麼著急著走是要幹什麼。

    「去吧去吧,朕早晚有一天要看看你家寶貝王妃到底長什麼樣,能勾得你魂都丟了連自家大哥都不願多陪一會兒!」

    目光停落處,祁明秀卻已拄著枴杖都快走到了門口。

    ……

    他家寶貝王妃勾人嗎?很勾人,全身上下無處不勾人。

    祁明秀坐在馬車裡,低下頭,逕自笑了起來。

    回到王府,未去知非堂,就已徑直向西苑走去。天色已晚,也不知道她正在做什麼。

    晚風徐徐,他的心裡前所未有的希冀。

    走到永和苑門口,裡面燈火通明。守門的丫鬟看到他,恭聲行禮,只是神色有了一絲的異樣。然而祁明秀一心想著自家小王妃,渾然沒有在意。

    走過庭院到了階前,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屋內竟是一片嬉笑聲。

    拾階而上,跨過門檻,走到廳內,循聲望去,面色沉了下來。

    側廳一張圓桌上,擺著一個銅爐,裡面煮著什麼,熱氣騰騰。五個姑娘圍坐著不停吃著,時不時還夾給邊上站著的幾個丫鬟。皆是歡聲笑語,喜氣洋洋。

    「臭寶盈,這個酸菜魚鍋子怎麼這麼好吃啊!哎呀辣死我了!」

    「是啊是啊,我還從來沒有這麼好吃的東西呢,我都吃了一碗半的飯了。」

    「就是要辣一點才好吃呀,我們在莊子上的時候可一直吃呢寶盈對不對?」

    「你們在莊上一直自己做東西吃嗎?好開心啊,早知道我也跟著一起去了。」

    「哈哈,好吃就多吃點,就這個酸菜魚鍋子,我一口氣能吃三碗飯呢!來迎春姐姐,我再給你夾一筷子……哎呀,雍王爺!」

    寶盈抬頭看到,立馬站了起來。

    其他人回頭一看,也跟著站了起來,臉上笑容全部僵住,腳縮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祁明秀眼神一個個掃過,週身氣勢更加寒冷。

    屋內氣溫彷彿一下回到隆冬。

    梅花苑的梅侍妾最先繃不住,「寶盈,我想起來我院子裡還有事,我先回去啦。」

    薛燕妮跟著道:「我、我好像也有事,我也先回去了。」

    容嘉隨之也道:「寶盈那我先走啦。」

    宋敏玉看了一眼酸菜魚鍋子,有些不捨,可再看其他人都走了,雍王爺跟個煞神似的,就只好也一臉怨念的走了。

    「你們……」寶盈還想攔,可四個人一個個腳步邁得飛快。

    祁明秀看著這四人從身邊跑開,神情一收,週身寒意頓減。

    「怎麼都走了啊……」寶盈看著很快跑出門外的小夥伴,目光哀怨。

    半晌後,卻還是走到祁明秀跟前,「雍王爺,您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過來啦?」

    現在才酉時三刻呢。

    祁明秀忍著想打她一頓的衝動,狀似隨口的問道:「吃飯吶?」

    「是啊。」寶盈隨後又問道,「雍王爺您吃了嗎?」

    祁明秀看了她一眼,走到邊上坐下。

    寶盈驚訝,「啊?雍王爺您還沒吃飯嗎?」所以他是一回來就準備上這吃飯的嗎?

    忙又跟過去解釋,「我不知道呀。您也沒說過來吃飯呀。我問了葉侍衛,他也沒說,就說您去宮裡了,我還以為您會在宮裡吃飯呢。」

    「……」皇兄倒是想留他吃飯的,他卻不想耽誤工夫。祁明秀又問道,「那她們為什麼會在這?」

    「哦,下午時候她們來看我,就說起了在莊子上的生活,我想著酸菜魚鍋子特別好吃,這又有了小廚房,就想著讓她們一起嘗嘗。我是問好了您不回來吃飯才留她們的。而且我好想吃酸菜魚鍋子的,您不能吃辣不能一道吃,您不來吃飯了,我就想著可以吃一下了……宋敏玉她們幾個都能吃點辣呢……」寶盈老實說完,眼神有些小幽怨。後來在莊子上她也再沒有吃過。

    祁明秀聽著,有些五味雜陳,他竟後悔給她搭個小廚房了。

    轉而卻只道:「誰說我不能吃辣了。」

    「啊?」寶盈有些迷茫,「上次吃炸豆腐的時候您不就辣的直嗆嗎?」

    祁明秀卻只對迎春道:「把這些撤了再上新的來。」

    「是。」迎春應聲,又招呼著丫鬟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收拾走。

    寶盈看著祁明秀一派淡然的樣子,卻有些憂心忡忡,她一點都不相信雍王爺能吃辣。

    果然,片刻後。

    「咳——咳咳——」

    「雍王爺,要麼您換別的吃吧?」她都已經讓廚娘放最少的辣了。

    祁明秀猛喝下一杯茶,「沒事,咳咳。」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

    等到一頓飯吃完,祁明秀原本白皙的臉上泛著紅,額上也儘是細汗。菜吃得不多,飯卻多吃了一碗,真是辣的死去活來。

    還不能顯露出來,甚至都不能讓她再吹吹,全程只能忍著。

    寶盈看得心驚膽戰,端上一杯茶,「雍王爺,您再喝一杯吧?」

    祁明秀一口喝下,卻又將她抱到膝蓋上說道:「以後你想吃什麼,我都可以陪你。」

    寶盈覷了他半晌,還是回道:「您以後還是不要吃辣了,您吃辣的樣子好可怕。」

    「……」祁明秀扶著她腰的手僵住,很快卻又重重掐了一記,「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喉間的辣味還未消除,一激動又咳了起來。

    「哈哈哈。」寶盈忍不住笑了起來。

    祁明秀見被嘲笑了,手又一記一記在她腰上掐起癢來。

    寶盈卻巍然不動,「雍王爺您忘記啦,我不怕癢噠!」

    「是麼?」祁明秀瞧了她一眼,手又一伸,「那這裡呢?」

    「雍王爺!」豐盈被抓住,寶盈就要跳起來,祁明秀卻又笑著將她箍緊了。

    ……

    飯後消食,正是好活動。

    ……

    鬧了片刻,寶盈終於又臉紅紅的得到了掙脫,只是嘴又腫了起來。祁明秀在邊上笑著,一副報了仇的樣子。

    只是想到什麼,祁明秀又將她摟過,「今天一下午沒見,有沒有想我?」

    「……」就一下午沒見,哪能想了,這回卻不敢實話實說,只是睜大眼睛無比真誠的回道,「想啦!」

    祁明秀很滿意,將她摟的更緊,「我也想你了,所以飯都沒吃就回來了,就為了早些見到你。心裡只想著,一時不見,如隔三秋。」

    「……」寶盈原本是瞎說的,沒想到套出他這樣的話來,臉便又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卻也有些絲絲的甜蜜。

    只是想到什麼,笑容斂了斂,又抬頭問道:「雍王爺,我今天聽說了一件事。」

    「嗯?」祁明秀輕聲應道。

    寶盈側過身,「您是不是已經把蘭王妃休了啊?」

    祁明秀一怔,很快又笑道:「以後沒有蘭王妃這個稱呼了。」

    「那……那您真的要把我封作王妃嗎?」今天宋敏玉說的那幾句話,她可一直放在心上。

    「嗯。」

    寶盈的神情就有些忐忑起來。

    祁明秀察覺,「怎麼了?」

    寶盈看了他一眼,小聲道:「我還沒想好呢。」

    祁明秀眉頭一皺。

    寶盈連忙又解釋:「我只是沒想到這麼快。那天您跟我說了,我沒應,是覺得那是很遙遠的事情,誰知道您那麼快就將蘭王……蘭氏的事解決了……」

    「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做一個王妃,當初做您的側王妃我都已經感覺像是做夢一樣了。嫁進來後,我也只是想著能保住這個側王妃的位置最好,要是保不住,當個姬妾也可以……能吃飽喝足我就很滿足了……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做一個王妃,就算是您後來跟我提了我也不敢想……我不夠聰明,也什麼都不會,我怕會給您丟臉……做個側妃我可以吃吃喝喝什麼都不用管,做個王妃,就會有好多事了……」

    而且……想到還有一個原因,她又有些心虛起來。

    祁明秀聽她這麼說,摟緊笑道:「不會的,你已經做的足夠好了,不會給我丟臉的。而且你也不用擔心,就算你做了王妃,也照樣可以吃吃喝喝,別的事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扔給別人,你可以想怎麼過就怎麼過。」

    「可是……」寶盈還是有些擔憂。

    祁明秀卻又問道:「你是不願意嗎?不想做我的王妃,不想跟我白頭偕老一輩子在一起?」

    「不是不是!」寶盈趕忙否認,「我當然想跟您永遠在一起了。」

    「那不就好了。」祁明秀突然翻身下床,又問,「你那個小寶箱呢?」

    「嗯?」寶盈有些疑惑,卻還是跟著下床從櫃子裡翻出來,「您找它做什麼呀?」

    祁明秀打開,又從袖中拿出一個卷軸放了進去,「這是第二道,你收著吧。」

    「這是什麼?」寶盈拿起,打開一看,愣住了。

    半晌後,抬頭,「雍王爺……」

    祁明秀抱著她,「你不想聲張,那麼就先瞞著。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雍王妃的位置,是屬於你的,不會再有別人。」

    「雍王爺!」寶盈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祁明秀只是將她愈發抱緊,「等過段時間,我再讓皇兄傳旨下來,到時候讓所有的人都知道!」

    「……」寶盈埋在他的懷裡,百感交集。想要說些什麼,終究還是不敢。

    最後只能道:「那要麼就等我懷了寶寶的時候啊。」

    她現在一下被升為正妃,那麼惶恐,等她有了寶寶,一切或許就會不一樣了吧。

    而她有寶寶,應該也會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寶盈正想著,祁明秀卻笑了,「既然這樣,那麼就抓緊點吧!」

    「啊!」寶盈驚呼一聲。

    祁明秀卻已將她抱到了床上。

    「雍王爺!我還沒洗澡呢!」寶盈急忙道。

    祁明秀卻只是這麼說:「沒事,完了再洗,我們一起洗。」

    ……

    第二天一早起來時,祁明秀已經走了。寶盈趴在床上好一會兒,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昨天晚上,雍王爺可是把她全身都要吻遍了。

    想著昨晚的荒唐事,她的臉又一點一點紅了。

    不過她現在就是王妃了吧?有一絲歡喜,更多的卻是忐忑。

    好在,她現在還只是一個無人知道的王妃。

    磨蹭了一會兒,還是起床。

    梳洗完,迎夏走了進來,「主子,莊上送了幾筐子瓜果過來,現在就放在外面。」

    寶盈走到廊下一看,果然,西瓜,蜜瓜,葡萄,桃子,杏子,李子,放了滿滿一堆。

    準備離開莊子前,她一臉憂戚的說以後吃不到那麼多瓜果了怎麼辦,結果雍王爺說——「每天讓他們再給你送去就行了。」

    現在,他們果然送來了。

    不過這麼多吃不完怎麼辦啊?

    「迎春姐姐迎夏姐姐,我們自己留一份,其他的分好送給別的院子去吧。」好東西,要一起分享。

    迎春迎夏自然無異議。

    東西一共分了十二份,除了十一個院子,瑞福院也有。雖然不太樂意,但場面上的事總要做得漂亮。

    分完了,寶盈又道:「我們先給陳姐姐送去吧。」陳姐姐後院之首,她當然要是第一個。

    迎春迎夏聽到這話,有些遲疑,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是閉上了嘴。

    寶盈沒有察覺,只是歡歡喜喜的帶著拿框子的婆子往外走去。迎春迎夏對視一眼,迎春又跟上。

    到了留香苑,守門的丫鬟一見到寶盈來了,面上一怔。

    寶盈卻笑道:「我是來給陳姐姐送瓜果的,麻煩你給我通報一聲啊。」

    丫鬟趕緊進去,沒一會兒又出來,「我們家主子正在練字,您請進來吧。」

    寶盈也不覺得奇怪,自從那次在瑞福院裡搭上話後,她倒也來拜訪過幾次,每次陳姐姐不是練字,就是畫畫,有時候還會在彈琴,反正都是做著風雅的事情。

    到了書房,陳雅君果然站在窗邊的桌案前執筆書寫。

    寶盈等她一字寫完,才開口道:「陳姐姐,我來給你送瓜果來啦。都是莊子上新鮮摘下來的,可好吃啦。你看看,你喜歡吃什麼,下次我就多送些過來。」

    陳雅君掃了一眼,回道:「不用了,我不愛吃這些。」說著就繼續寫起字來。

    寶盈拿著一籃子葡萄的手就僵了僵,半晌後又問道:「那你喜歡吃什麼啊,我看看有沒有。」

    陳雅君終於抬起頭,一笑,眸若深潭,「謝謝你的好意,我什麼都不需要。」

    「哦。」寶盈悶悶回了一聲。

    「你隨便坐吧,我要把這帖子寫好。」陳雅君又道。

    「不用了,你既然忙那我就先走了。」寶盈不敢多待。

    「不送。」陳雅君回道,頭也沒抬。

    寶盈走出門,心裡感到有些怪。以前她來這,陳姐姐也比較冷清,卻不會像今天這樣。

    以前她雖然話不多,卻不會對她怠慢,請座的請座,上茶的上茶,她說想看她的畫作,她也當真令人全拿了出來。就是聊天欠了點,通常就是她說一句,她回一句,她要不說,她也不會開口。她有心交好,每次都會絞盡腦汁想破話題。

    可是今天她怎麼了?不說請坐上茶的問題,她雖然對她笑著,可總覺得透著一種冰冰冷的疏離。

    走出留香苑,寶盈忍不住問道:「迎春姐姐,你有沒有發現今天陳姐姐有點奇怪啊?」

    迎春跟在後面,有些為難。

    「以前她也挺冷淡的,現在好像對我更冷淡了,可是我也沒做什麼啊?」寶盈還在嘀咕。

    迎春便有些忍不住了。她踟躕了半晌,還是走上前,「主子,有件事我沒告訴您。」

    「嗯?」

    「昨天我聽冬雪說,咱們去莊上的時候,王爺在留香苑過過夜。」

    「……」寶盈回頭,怔住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7:26

第62章 皇叔的正院
   
    寶盈心裡有些難過,可是等把瓜果送了一圈回來後,心裡又不怎麼難過了。

    王爺是大家的王爺,不是她一個人的。

    至於瓜果,除了留香苑,其他人倒是都收下了。宋敏玉最不客氣,不愛吃葡萄只愛吃蜜桃,竟又把葡萄拿來換了蜜桃。

    想著昨晚那頓不了了之的晚飯,寶盈便想補償,詢問了一番雍王爺中午確實不會回來吃飯後,便又邀了宋敏玉她們四人。梅侍妾不敢再來,其他三個倒還是應約。

    吃過午飯又玩了會牌。宋敏玉和薛燕妮一硬一軟依然拌嘴,容嘉最安靜,寶盈還是覺得她最省心,於是又忍不住向她靠近了些。

    到了晚上卻不敢留膳,因為王爺說了,晚上會過來。

    ……

    寶盈沒讓小廚房準備,只是讓迎夏去後廚拿了食盒來。結果祁明秀來時,卻又讓準備酸菜魚鍋子。

    真是吃辣之心不死。

    結果祁明秀依然吃得直嗆,寶盈卻也高興不起來——酸菜魚鍋子雖然好吃,可是一連三頓都吃也是會膩的啊!

    不過她也不敢說,總覺得雍王爺好像不太喜歡她跟別人一起吃飯,哪怕都是女孩子都不行。

    吃過晚飯,寶盈又被帶著去散步。寶盈挺喜歡跟雍王爺到了晚間一起出去走走的,在莊子上的時候就是,視野那麼空闊,天上的星星又那麼璀璨,兩個人在鄉間走著,手拉著手,吹著晚風,格外的愜意。

    不過在這裡不行了,地方不那麼開闊,也總是有很多人——天氣熱了,白天都待在屋子裡,到了夜間都出來納涼了。

    寶盈便有些拘束。

    走到前面,看到一個人,腳步突然一滯。

    陳雅君卻已蹲身行禮,「見過王爺。」她的手上拿著扇子,也是出來納涼的一人。

    祁明秀沒有回應,只是拉著寶盈繼續往前。寶盈不敢太明顯,快步跟上,最後卻還是抽出了自己的手。

    陳雅君看著他們交握的地方,心似被鈍器擊中。悶悶的,卻讓人疼得發慌。

    轉過頭,不敢再看。

    眼前又浮現出那天晚上,他近在咫尺,呼吸可聞的畫面。

    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

    祁明秀帶著寶盈一路出了西苑,又一直繞著小道往暗處走去。

    今晚雲遮月,繁星點點,四周沒了燈火照耀一片黑暗,只見樹影森森。莫青葉平已經退到了看不見的身後,寶盈望著黑布隆冬的一切,有些發顫。

    「雍王爺,您這是帶我去哪啊?」

    「啊!」結果她剛開口呢,整個人已被摟住往後一壓,嘴又被封住。

    「唔!」寶盈站不穩,趕緊扶著後背靠著的樹。

    「呵。」黑夜裡傳來祁明秀的笑聲。

    「雍王爺……」

    「這裡沒人的。」祁明秀湊在耳邊說著,咬著她的耳垂,又順著往下。

    寶盈身子一軟,有些站不住,卻還是推開他,「萬一有人過來呢。」

    祁明秀笑了笑,還是放開了她,繼續拉著往前走。原本他就是突發奇想想嚇她一下,不過滋味似乎不錯,下次或許可以嘗試一下。

    一座院子出現在眼前,卻是在它的後面。黑燈瞎火,寶盈又不太熟悉,並不知道這到底是哪裡。

    祁明秀敲了敲後門,有個小廝打開,瞧見是王爺,嚇了一跳,再一看身後跟著的人,又趕緊低下了頭。

    祁明秀拉著寶盈徑直往裡,寶盈忍不住問道:「這裡是哪啊?」

    「合豐院。」祁明秀回道。,已經推開了一扇屋門。

    寶盈呆住了。祁明秀卻已走到廊下,又推開了一扇屋門。

    屋內亮著兩盞燈,不是太明亮,卻足夠讓人看清。齊整華貴的傢俱,別緻典雅的擺設,寶盈從來沒有來過,有些好奇,又有些敬畏。

    這裡可是雍王府的正院啊,雍王爺住的地方啊。

    祁明秀收起火摺子卻又已轉過身吻了上來,「今晚咱們就住這吧。」

    「啊?」寶盈愣住。

    祁明秀啄了一口又密密麻麻吻下,「你早晚是要住在這裡的……」

    如果不是壓著詔書,你現在就應該搬來了。

    寶盈心裡一陣悸動。祁明秀又已邊吻著她邊帶到了臥房之中。

    「這裡可沒別人了……」

    ……

    臥房裡只亮著一盞燈,光線有些暗。陌生的環境,陌生的感覺,寶盈在陣陣波濤之中,止不住的顫慄。

    祁明秀也是前所未有的失控。

    等到一切安靜下來,祁明秀撫著寶盈的背,寶盈趴著,神情卻有些意味難明。

    這裡是雍王爺住的地方,他的床,他的被子,上面都有著他身上的香味。

    只是……

    「雍王爺……」她忍不住喚了一聲。

    「嗯?」祁明秀應道。

    寶盈瞬了下眼眸,隔了半晌才又問道:「我們都是有期限的吧?」

    突然的問話讓祁明秀有些疑惑,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後,又應了聲,「嗯。」

    寶盈便轉過身看著他,「那是多久?」

    她突然有些害怕,怕自己的期限什麼時候就到了,雍王爺就又去了別的院子。

    「三個月。」祁明秀回道。

    「啊……」寶盈有些失落,三個月啊,那麼短暫,一想,又抬起雙眸。

    祁明秀抱住她笑道:「原本是三個月,可是現在已經延長了。無限期的延長。」

    「不去別的地方了嗎?」寶盈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問,可還是忍不住。

    祁明秀看著她笑道:「有你在,已經足夠。」

    「如果我懷不上孩子呢?」寶盈被打動,卻還是有自己的擔憂,昨晚說起下詔書的時候,她只定了個懷寶寶的期限,當時覺得還會很遠,現在想來,卻又怕太遠。她中了燈芯草的毒,王太醫雖然說解了,調養好了說不准什麼時候就能懷上了,可是這麼久了,她可始終沒有動靜呢。她又怕她一直懷不上了。

    祁明秀有些詫異,不知道她今晚上為什麼這麼追問,不過他還是回道:「懷不上也沒關係,有你就夠了。」

    這是他的真話,他原先甚至都沒再納妾的心思。

    「那要是別人有了呢?」寶盈聽著,一句話卻又脫口而出。

    「還能有誰有?」祁明秀覺得好笑,看著寶盈一臉急切的樣子,卻也凝神起來,一想,有些明白了,便又笑了起來,「怪不得剛才那麼奇怪,原來是我家寶盈吃醋了?」遇到陳雅君的時候他倒也感覺到了。

    「沒有——」寶盈不敢承認,臉卻有些熱。

    她原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看到陳側妃心裡有些悶,被他一提,好像真是如此。她覺得不太好,明明已經不去想不去難過了。

    寶盈想把頭埋住,祁明秀卻又將她撈了起來。

    「我確實在她的院子留宿了一晚上,可是我並沒有碰她。」

    「?」寶盈抬頭,有些疑惑。

    祁明秀想著那晚上的事,有些歎然,「我原本去那只是想忘掉你的,可是她剛想給我解扣子,我就又想起你了……你第一次想要給我解扣子,卻怎麼也夠不到的時候……」

    寶盈順著他說的回憶,頭低下,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我就擋開了她的手要走,可是她卻跪了下來,求我留下。」祁明秀又道。

    寶盈豁然抬頭,滿是驚訝。

    陳姐姐跪下?

    怎麼可能。

    不過一想也明白了,雍王爺已經走了一次,不能再走一次了……第一次是情有可原,第二次誰知道別人會怎麼想。

    「所以我就留了下來,卻沒碰她,只是在外間的軟塌上睡了一夜。沒能睡著,因為腦子裡想的全是你。」

    「雍王爺……」寶盈有些不忍。她還從來沒有聽他說過這些。至於他留下她也不感到奇怪,雍王爺看似冷漠,其實坦誠懇請之下,他也不會太過為難。

    祁明秀將她擁住,「所以你要知道,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我也只要你一個就足夠。」

    「嗯。」寶盈也環住他,盡量靠近他。

    只是腦子裡難免又浮現出陳雅君剛才在夜色裡坐著的樣子。

    怪不得她會對她那麼冷淡,她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卻在雍王爺面前拋卻了自尊,她卻一直跟雍王爺在一起,她再見到她,又怎麼能夠若無其事。

    又或者,她是以為她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寶盈突然有些替陳雅君難過起來,她原本是可以擁有她現在所擁有的全部的。

    可是……她卻也不想將雍王爺讓出。

    她可以說服自己九十九個願意,可總還有一個是不願意的。

    她騙不了自己。

    只是雍王爺雖然說了不在乎,可萬一她真的懷不上呢,她不可能真的讓他沒有孩子的,到時候還是會去別人那……

    「雍王爺,我們再來一次吧。」想著,她突然又說道。

    不管怎麼樣,她還是抓緊時間懷個寶寶吧!

    祁明秀見她目光灼灼的樣子,一愣,然後失笑,「你是想把我搾乾了不能再去找別人嗎?」

    「才不是。」寶盈臉一熱,又否認道。

    祁明秀卻已將她拖了下去,「那就看你的本事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7:40

第63章 皇叔被巴結
   
    第二天寶盈一早醒來就想回西苑去,昨晚是偷偷跑進來的,她不想讓太多人知道,畢竟詔書之事還沒宣告出去呢。

    祁明秀無奈,只好又跟她一起回去。

    在自己王府裡還要偷偷摸摸的,這還真是生平第一遭,感覺卻不錯。

    等回到永和苑用早膳的時候,葉平卻有事回稟——宮裡傳下旨意來了。

    什麼旨意?皇後娘娘娘閒來無事,想要見見雍王的兩位側妃,讓她們擇空進宮。

    寶盈很是惶恐,祁明秀卻只道:「沒事的,去吧。」

    他當然知道這是皇兄的主意,他可是幾次三番說要想見她,就是沒想到他最後竟然這麼興師動眾搬出了皇后。

    不過讓她去了也好,以後總歸是難免的。

    ……

    於是等到第三天清早,寶盈換上一身盛裝,就跟著陳側妃一道坐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

    馬車內,寶盈依然忐忑,陳雅君端坐在邊上,卻是鎮定自若。

    寶盈想著祁明秀的話,心裡還是有些不忍,想要跟她示好,便又找話道:「陳姐姐,你不緊張嗎?」

    陳雅君轉過頭,微微一笑,「妹妹放寬心就是了。」目光平靜,笑容溫和,沒有昨天般冷漠疏離,倒像是回到了一開始的時候。

    寶盈自然感覺到了,便又高興的應了聲,「嗯。」

    章姬她們不喜歡她她可以視而不見,可是她不喜歡她,她就有些無措。

    她不知道她是想開了還是什麼,但總歸是好事。

    陳雅君一笑,又轉過了頭,脊背卻是挺直了。她不知道皇后將她們召進宮做什麼,可是她一定要表現好了。

    蘭氏被廢了,王妃之位一日不定,她就不是沒可能。

    ……

    馬車很快就到了宮門口,寶盈下了車,又有些心潮澎湃——這裡就是皇宮了啊。

    湛藍的天空下,琉璃瓦重簷殿頂金碧輝煌,精雕細琢的漢白玉石階更是氣勢萬丈,寶盈滿心雀躍,卻依然只是屏息凝神的跟著宮人一直往前。

    她突然間想要好好感謝陳嬤嬤,要不是她,現在她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雖然她當初確實嚴苛,但她總歸是受益無窮。

    不過陳姐姐倒是始終從容。

    路彷彿走不盡,餘光瞥見兩旁的宮人,皆是一片肅穆。

    終於走到皇后所在的儀元殿前,宮人停下,俯身回稟,「請容奴婢進去回稟。」

    寶盈耐心等候,而沒一會兒,宮人就又走出回道:「兩位請。」

    寶盈跟著走進,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到了嗓子眼,規矩卻始終不敢忘。底下鋪著華麗精美的地毯,等到宮人停下,她見陳側妃有所動作,便也跟著雙雙跪下,「妾身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頭上傳來一陣和善的笑聲,「兩位妹妹快起來,一家人無須多禮。」

    說著又道:「皇上您看,七弟看中的人果然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這話一說,寶盈的心陡然一跳,她稍抬一眼,果然,皇后娘娘的邊上還坐著一人,穿著龍紋衣袍,不是皇上又是何人。也不等邊上丫鬟扶起,就又跪下行禮道:「妾身不知皇上也在,有失禮儀,還請恕罪。」

    一旁,陳雅君也是如此。

    「快快扶起來。」燕帝爽朗一笑,「朕只是正好到這坐一會,不想皇后今天召了你們來,你們無需拘束,隨意就是。」

    「謝皇上。」寶盈和陳雅君應著,又一起起身站好。

    隨意?她們是怎麼也不敢的。

    皇后聽著他這話卻是好笑,也不知是誰記掛著雍王爺家中那位李側妃,便央著她抽空召見一回。知道她們什麼時候來,還一早就等在那了。

    要不是知道他的秉性,她還真以為他對自家的弟媳有了什麼非分之想。

    皇后想著,笑容依然和氣,她命她們入座,又讓宮女看茶,仔細審視了一番,又對著陳雅君道:「這位一定是陳妹妹了。早就聽說陳家千金名雅君者才華馥比仙,氣質美如蘭,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按理來說,陳妹妹之前就已跟本宮有些親戚關係呢,令表舅家中的千金可是嫁給了本宮堂叔家的兒子,沒想到如今倒是親上加親了。」

    饒是陳雅君再為克制,聽著這話卻也激動起來,「多謝皇后誇讚。」

    她的一個表妹確實嫁給了郭家的一個兒子,郭家的兒子按輩分也確實該稱皇后一聲堂姐,可這關係拐了那麼多道,誰又敢奢望攀上,沒想到皇后娘娘竟是主動說起了!

    皇后微微一笑,卻又把目光看向一旁的寶盈,「那這位應該就是新晉大理寺正卿李大人家中的小女了。皇上,您跟臣妾說過,李大人儼然一顆明珠被蒙塵,如今剝開塵土,正是熠熠生輝的時候,如今我看這李大人的女兒,也是極為不俗呢。來,抬起頭來,讓本宮好好瞧瞧。」

    寶盈聽話照做,心裡卻想著,皇后一定是找不出其他的話來誇她了……

    不過,皇后長得可真和善啊。寶盈抬起頭,眼眸再下垂,終究還是覷得了皇后的容顏。面容圓潤白淨,眼眸不笑亦彎,當真是沒見過長得比她再和善的人了。

    至於皇上,雖然就在邊上,她卻不敢挪去半眼。

    旁邊,陳雅君臉上的笑容落了落,她突然意識到,皇后娘娘為什麼要把她們召進宮來了。

    燕帝這會兒卻是極為高興,知他者,莫過皇后也。這個李側妃個子不是太高,又一直低著頭,他都沒能好好看清她長什麼模樣。現在抬起頭來,終於能看清楚了。

    雖然沒有沉魚落雁的美,倒也長著一副純澈靈動的好相貌。天庭飽滿,五官明淨,烏眉朱唇,眸亮膚白,一看就是長樂無憂有福之人。

    然而他看了一會,卻是突然皺起了眉,他側身問向皇后,「皇后有沒有覺得這位李側妃有點面熟?」

    「哦?」皇后倒是疑惑。

    燕帝一聽,便知道只有自己這麼覺得的,可是他怎麼會覺得面熟呢?仔細想了下,李愛卿也長得不是這般模樣啊。

    燕帝心中存了疑,一想,或許是什麼時候見過與她長得相似的人。

    可是到底是誰呢?

    他隱約覺得這個人有點特殊,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

    燕帝終於看到了自家七弟中意的女人,心滿意足,尋了個藉口後也就先行離開。當然了,他依然很好奇他家七弟到底看中了她什麼。

    他一走,皇后熱情不減,只是更為熱絡的招待著。

    而聊著聊著,又說到她這次請她們過來的原因。

    皇后拿起手邊一本冊子,笑著說道:「兩位妹妹或許也聽說了,太子今年已經十八,該立太子妃了。本宮手中呢倒也有幾個人選,只是一直舉棋不定,想著你們年齡相當,或許對她們熟識些,所以請你們過來親近親近的同時也想讓你們幫忙參看參看。」

    寶盈聞言有些驚訝,太子選妃是多麼大的事啊,怎麼還問起她們了。

    陳雅君知道這不過就是個臨時的藉口,面上卻也不顯,只是穩穩的接過,又謙和的笑道:「那妾身就逾矩了。」

    寶盈只好也跟著接過,只是打開一看,視線落在一個名字上時,眼睛一下張大——唐悅?!

    工部尚書唐文忠之女唐悅的名字赫然羅列其上,而且還就排在第三個。

    寶盈的心又忍不住跳了起來,她可沒想過唐悅也會在名單之上。不過一想,也理所當然,唐悅父親是三品大員,世家出身,她的母親更是江南寧家之女——寧家雖然世代從商,可到了唐悅舅舅這一輩,卻是憑著真才實學出了幾個官員,所以現在唐悅當真是又富又貴。年齡又相當,身份又不低,她又如何能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呢。

    而她這次從江南回來,只怕也是為了太子選妃一事吧,就是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應該也不知道吧,要是知道了,肯定一早就跟她嘀咕了。那天見到太子她不也沒什麼反應嗎?

    想著自家小姐妹可能成為太子妃,將來有一天還能成為皇后,寶盈就止不住的激動起來。

    「寶盈妹妹似乎看這位唐悅不一般啊?」皇后早已看到了她的異樣,便又笑著說道。

    寶盈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如實回道:「回稟娘娘,實不相瞞,這個唐悅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哦?」皇后眸光一閃,來了興致,「那正好,你跟本宮說說她是怎麼樣一個人?」

    寶盈有些猶疑,她突然想到,她雖然很想看到唐悅有一天能當上皇后,但唐悅自己未必願意啊。而且她也未必喜歡太子呢,上次不還嫌他蠢嘛。所以她想了想,小心回道:「在我眼裡,她當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啦,我把所有的讚美都放在她身上還嫌不夠。可是事關太子妃之選,總得謹慎些,所以娘娘還得多打聽些才是。」

    皇后聽她這麼一說,臉上的笑容倒是真切了三分,她突然有點明白雍王到底喜歡她什麼了。

    轉過頭,她卻又問向陳雅君,「雅君妹妹有何高見?」

    陳雅君將冊子翻到最前頁,笑著回道:「這位平安侯家的余四小姐妾身曾跟她有過一面之緣,溫文爾雅,相貌端莊,妾身在她跟前,真是相形見絀。」

    余四小姐,正是排在第一位。

    但凡皇家遠親的冊子,都不會隨意排名,從頭到尾,可都是按照順序排的,當初雍王爺選親便是這樣。陳雅君雖然沒有親身經歷,可是一琢磨,卻也明白過來。

    只是她也未必沒有她的小心思。

    皇后聽著她的回答,也是一笑,「雅君妹妹說好的,那自然是極好的。」

    卻是沒再就著這個問題問下去。

    又說了一陣,寶盈跟陳雅君便起身告辭,皇后想要留飯,她們也是不敢答應。皇后也不強求,只是讓人備上兩份重重的大禮,然後又讓她們得空再進宮玩。

    離開儀元殿,寶盈依然受寵若驚。皇后的這份禮也實在太厚重了。

    陳雅君卻是目光淡然,根本看不出情緒。

    ……

    走了沒一會兒會,卻又有宮人匆匆跑來,「兩位主子,慧妃娘娘有請。」

    寶盈怔住,慧妃娘娘?二皇子的母妃?上次給皇上送吃的結果被雍王爺拿來的那一個?可是她怎麼也叫她們過去啊?

    她看向陳雅君,陳雅君卻已對那宮人說道:「那就勞煩公公帶路吧。」

    慧妃的長信宮不遠,很快就到。

    一進去,就見慧妃已經坐在那等著了,笑容和煦,看上去格外溫柔賢良,一點也沒有皇妃的架子。看到她們進來,還忙讓她們入座,位置也是離她格外的近。

    她的熱情倒是比皇后更甚。

    只是她看著一視同仁,可寶盈還是覺得,自她應下那句「那妹妹就是李側妃」時,慧妃就對自己更加的熱切,眼神也是多半的落在自己身上。

    寶盈很是奇怪,感覺自己彷彿成了香餑餑,卻又不知道究竟為何。

    陳雅君將一切看在眼裡,卻依然只是大方得體,微笑應對。

    而等到她們離開長信宮時,慧妃又給她們各自備下了大禮。然後也是一句,有空就再過來坐坐。

    寶盈有些暈,百思不得其解,不免心生惶然。她覺得陳側妃好像了然一切,可是又不敢問,這件事似乎有些敏感。

    不過應該不會再有人來請她們過去了吧?她還想快點回去給唐悅寫信說說今天的事呢!

    ……

    她們一走,長信宮裡卻走出了一人,玉冠錦服,卻是二皇子祁玉坤。

    「母妃,您為什麼非要把王叔的側妃請過來?」他問道。

    慧妃一笑:「母妃想請的只是那位李側妃,陳側妃只是順便。你別看那李側妃現在是側妃,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變成王妃了。你七王叔寵她入骨,你又不是沒有耳聞。皇后為了太子,肯定示好於她,母妃為了你,又怎麼能夠落後?就是這次為你們選妃,那個余四姑娘,母妃也是要定了!」

    ……

    果然,後宮之中再也沒人來請,而回到雍王府,寶盈便當真立即開始給唐悅寫信。

    當天晚上,唐悅的信就回了過來。

    ——做了太子妃我們就是親戚了吧?那我是不是想什麼時候見你就什麼時候見你了?等哪天我做了皇后,我是不是就不用怕你家王爺了?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嫁給那個蠢太子吧!

    只是寶盈剛看完信,迎春卻又慌慌張張跑了過來,「主子,不好了,迎夏昏倒了!」

    寶盈連忙站起身,今早出門時迎夏確實說有些不舒服,可誰知道現在她竟暈倒了。

    趕過去一看,迎夏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一摸,額頭滾燙。

    ……

    瑞福院裡。

    「這樣真的可以嗎?」

    「可以的!」

    說著,寫著名字和生辰八字的三個小人便被重重的釘在了釘子上,一袋子烏血澆下,血腥而詭異。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7:50

第64章 皇叔要徹查
   
    迎夏是昨天晚上開始不舒服的,早早的睡了覺連晚飯都沒多吃,到了早上還有些起不來,強打著精神撐到了晚上,結果在喝水的時候一下暈倒在地。

    請了大夫正在診脈,寶盈站在屏風後有些憂心。迎夏身子骨一直挺好,來了這麼久從來沒見她生病過,這次病倒之前也一切正常,根本毫無異狀。可現在,她都已經昏迷了半個時辰還不見醒來。

    大夫診完脈,終於回了話,「從脈象上來看,這位姑娘只是燒熱之症,並無其他症狀,原因麼,或許是這幾天天氣驟冷驟熱引起的氣感失調,再加些許的疲勞……老夫先開一道疏氣解熱的方子,你們抓了藥後熬成一碗,分三趟服用之後病情應該會有好轉……」

    「那她怎麼到現在還昏睡著?」迎春急問道。

    大夫回道:「姑娘莫慌,這位姑娘雖是昏睡著,但並無其他不妥之處,你且讓她休息著,等藥效出來了應該就會醒來的。」

    「好,謝謝大夫。」迎春聽到這話心稍稍寬下,又趕忙請他到了外間寫下方子。

    大夫很快離開,另有丫鬟找了外面的小廝去抓藥。寶盈和迎春站在床上,心卻還是提著。

    迎春卻又道:「主子您快回去吧,別讓王爺等著,這裡我會安排人的。」

    寶盈也確實不能久呆,便只好道:「那她醒了你記得告訴我一聲啊,有別的事你也儘管來找我。」

    「嗯。」迎春應下。

    寶盈又看了床上的迎夏一眼,這才轉身走開。

    只是她等了一夜,始終沒有等到外面傳來消息,半夜起來問了一次,外面的丫鬟也只說迎春姐姐那還沒有傳過話來。

    等到第二天一早,祁明秀走了,寶盈便又走到側房,可是迎夏依然未醒。

    「這是怎麼回事啊?」有丫鬟憂道。

    寶盈卻只讓人再去請了大夫。

    大夫又來,也感到奇怪,可是再摸脈,得出的結論依然跟昨天一樣,最後只是又加了劑量,讓再服用三次試試。

    可是又三次試過,迎夏還是人事不省。

    寶盈信不過,便又讓請了別的大夫來,診完的結論卻跟第一位大同小異,最後開下的方子,除了多了兩味藥,其他的也並無不同。

    又是三劑藥灌下,迎夏依然不醒。

    此時已經兩天過去。

    迎春急紅了眼,寶盈也是著急的不行。都說只是燒熱之症,可是藥灌下那麼多,怎麼半點也不見燒退,人也還是醒不過來呢!

    床上,迎夏一動不動,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嘴唇都有些乾裂。

    寶盈心疼極了,又不知道該怎麼辦,覺睡不好,飯也吃不下了。

    祁明秀見著,便讓莫青又去了一次太醫院。寶盈無比感激,可是太醫來了一看,也只說是前頭的大夫診斷無誤,開的方子也是正確無疑。

    寶盈一聽,便覺不好,「那為什麼她還不醒來呢?」

    太醫沉吟半晌,只說讓他施金針一試。

    一根根金針紮下,迎夏終於有了反應,眼皮動了,手指也動了,可是正當寶盈跟迎春喜不自禁的時候,她卻又不動了。

    金針施完,迎夏依然雙眸緊閉沉睡不醒。

    太醫額上冒出了汗,再試一遍,依然無用。

    束手無策,只能抱手告辭。

    迎春看著他走,眼淚頃刻湧出,寶盈看著依然喘著氣卻再無知覺的迎夏,也是眼眶一紅,淚水滾了下來。

    太醫都沒辦法了,又該怎麼辦。

    一過三天,湯藥不停餵下,可是迎夏始終不見醒來。

    迎春哭成了淚人兒,「主子,這該怎麼辦啊?這樣下去迎夏會不行的啊!」

    寶盈站在床邊,淚水滾滾落下,「迎夏姐姐,你快醒來啊!」

    有迎春在,迎夏的光芒就沒那麼明顯,可是她從不爭,也從不搶。迎春想到的她,她去做,迎春想不到的,她補足了也去做。她沒有迎春的聰明才智,卻願意身先士卒,為她們衝鋒陷陣。莊子上,她是最認真學做飯的一個,也是搶著做得最多的一個,因為她知道迎春不會,她就只能自己刻苦一點。

    她總是站在她的後面,搶著做她能做到的一切,從不說,從不怨,只是每天開開心心的,好像她們開心就是她開心一樣。

    「迎夏姐姐!」寶盈想著過往的一幕幕,泣不成聲。

    轉眼又是一天過去,迎夏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只是明顯的開始虛弱起來。所有人都不再看好,迎春茶飯不思,寶盈也不願離開,只想著守在塌前。

    她們雖是主僕,卻早已是情同姐妹。

    而在這天晚上,外面的丫鬟突然紅著眼走進來通報,「主子,守門的呂大家的求見,說有要事通報,說是跟迎夏姐姐有關的。」

    寶盈正在被祁明秀哄著吃飯,聽到這話也顧不上什麼了,只著急的站起道:「快快快!讓她快進來!」

    這幾日她四處找人求醫問藥,就是連江湖郎中都沒放過。

    呂大家的很快跪在了面前。

    寶盈抹去淚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你快說說!」

    呂大家的瞅了一眼側廳坐著的祁明秀,有些忐忑,但沉吟了一會兒,還是回道:「奴婢並沒有救迎夏姑娘的法子,可是奴婢之前卻聽說過有一人跟迎夏姑娘的病症一模一樣,也是突然就高燒昏倒,然後就一直不醒。」

    「那是誰,什麼時候的事,後來找到解救的法子了嗎?」寶盈急切的問道。

    呂大家的回道:「那還是兩年前的事了,是奴婢老家的一位太太。前年奴婢侄兒成親,奴婢就回了趟老家慶城,又遇到了我一個老姐妹,聊天時她就跟我說起了一樁稀奇事。我那老姐妹在當地一個大宅子裡面做幫傭,可是突然有一天她那當家太太就突然發燒昏倒,幾天不醒,症狀就跟迎夏姑娘一樣。當家老爺請了不少大夫都沒用,眼看著就不行了,棺材都已經準備好了。可那太太的娘家卻是不依,只當是自家女兒妹子被害了,當時那老爺極寵一位小妾,他們便以為他是想寵妾滅妻,就跑到小妾房中砸了個乾淨,本來只是洩憤,結果誰知道,竟在小妾房中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物!

    那是一個渾身浸了血的小人,上面寫了那位太太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釘在了釘子上。娘家老爺舅子發現後,就將那小妾活活打死了。那小妾死前也將所有的事都招了出來,那太太發燒昏倒就是因為這浸了血的小人的緣故。那小妾被太太害得失了骨肉就將她恨之入骨,一心想置她於死地,就從一個巫西過來的婆子那裡求來了這小人,那婆子告訴她,只要將所殺之人的性命和生辰八字寫在這小人身上,再連續潑上七日她所調製的巫血,那人便會必死無疑!

    奴婢是昨日聽說了迎夏姑娘的事了,本來還不敢說的,怕聳人聽聞,可是今天一打聽迎夏姑娘還沒醒,實在坐不住了,這才想著上來說上一說,還請主子恕罪!」

    寶盈聽完,整個人都已驚住。就是側廳的祁明秀聽著都已是變色。

    這種巫蠱之術,歷來是宮中的大忌!

    邊上迎春聽著,卻已是淚水漣漣,而等到呂大家的一走,她便突然朝祁明秀跪下:「王爺!還請您為迎夏做主!」

    祁明秀看向她眸色一深。

    迎春卻毫無畏懼的繼續求情道:「迎夏一直待在王府,從不與人結怨,奴婢不知道到底是誰想加害於她!可是放眼整個府上,知道她生辰八字的惟有一個地方!王爺!如今已是第四天了!再過三天迎夏變會必死無疑,還請王爺立即派人徹查!」說著,又是磕頭不止。

    祁明秀臉色瞬間變了。

    她沒有說明,可是他如何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寶盈也已經明白過來,她轉過身,也已一把跪下,「雍王爺,莊子上,迎夏姐姐一直照顧著我,保護著我,她雖然叫我一聲主子,我卻早已把她當成姐姐看待,我求您,救救她吧!」

    說著,早已是淚流滿面。

    祁明秀已經握著枴杖站起:「莫青,去瑞福院。」

    當初開府之時他命中有沖,犯了忌諱,因此留下了院中所有人的八字,只怕受到衝撞。當初經辦此事的,也只是瑞福院的兩位嬤嬤!

    而這巫蠱之術如此陰險狠毒,又如何能夠縱容。今日只是一個丫鬟,誰知道明日又能是誰!

    那施術之人又如何能留!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8:02

第65章 皇叔除嬤嬤
   
    瑞福院裡,陳嬤嬤正在收拾賬本,聽到丫鬟進來稟報王爺和李側妃來了,眼皮一動,半晌又抿緊了唇挺起了腰。

    走到廊下,神色已然平靜。祁明秀已經拄著枴杖走進了院子,寶盈跟在後面,之後還有迎春幾人。陳嬤嬤恭聲行禮,餘光掃過祁明秀一臉陰鷙,就算再想穩住,背上還是一寒。只是等再看到寶盈跟迎春眼角的通紅時,眼中卻又閃過了一絲不屑——以眼淚博取男人的憐惜,最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迎進屋,祁明秀沒有坐下,只是開門見山,「嬤嬤,迎夏的生辰八字可是由你收著?」居高臨下,語氣寒冷。

    「正是。」陳嬤嬤一怔,萬萬沒想到他會問起這個,如實回答,心上卻是一沉,涉及八字都是隱秘的事,而且……

    想到這兩日底下丫鬟抱來的消息,她的臉色就是一變。

    「可曾外洩?」祁明秀盯著她,卻又問道。

    「不曾!」陳嬤嬤咬牙說著,卻又問道,「王爺這是何意?難道是在懷疑什麼嗎?」

    迎春上前就道:「迎夏昏迷幾日一直不醒,說是按了生辰八字被紮小人的緣故,可是迎夏的生辰八字除了將她發賣的娘老子,也就只有嬤嬤您知道了!」

    迎春已然不顧。

    陳嬤嬤聽著冷笑一聲,看著她的眼神也變得銳利,轉而卻又輕蔑一笑,「迎春姑娘這話是覺得迎夏姑娘的事是老奴所為嗎?今天過來是想抄了老奴這院子嗎?老奴伺候先太妃娘娘幾十年,又伺候了王爺幾十年,一直勤勤懇懇,忠心耿耿,倒沒想到臨老了還要經此一遭!姑娘也不知是聽了誰的胡言亂語!」

    以退為進,指東打西。說著迎春,字字卻都指向別人。

    「也罷,姑娘要是真的以為是老奴所為,那就將老奴這院子抄了吧!有還是沒有,老奴倒也想討個清白!」最後她又厲聲道。

    話都說到這份上,迎春又如何能退,「若是真沒有,迎春甘願以死謝罪!」

    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

    「迎春姐姐!」寶盈卻是驚呼。

    陳嬤嬤看著她們的眼神便更鄙夷。

    葉平見祈明秀沒有反應,道了聲得罪,已經帶著幾人走進屋內。

    片刻後出來,卻是一無所獲。

    「沒有。」他回道。

    迎春臉色微變,寶盈已是驚惶,祈明秀眉頭蹙緊。

    陳嬤嬤臉上的譏諷更加明顯,腰板也挺得更直。迎夏那賤蹄子也不知撞了什麼邪,現在救不得了竟還想拉她下水,做夢!

    王爺竟然走到這來顯示是已經被她們唆動,那她也不介意乾脆把事情鬧大點,也該讓王爺好好看看清楚,到底誰忠誰奸,誰信口雌黃,包藏禍心!

    一直找不到機會再收拾她們了,她們倒好,自己送上門來了!

    「王爺!」迎春這時卻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奴婢雖死無怨,只是瑞福院那麼大,陳嬤嬤的屋子裡沒有,其他地方未必沒有!還請王爺徹查!」說著,惡狠狠的看向門口露出半個頭的雪心雪竹。

    雪心雪竹被她淩厲的目光掃過,一顫,身體止不住的往後縮去。

    陳嬤嬤聽到這話,想到什麼,眼睛猛地睜大,往外看去,也同樣看到了神色慌張往後退縮的雪心雪心。

    心猛地就沉了下來。

    「王爺!迎春姑娘搜了老奴的屋子不夠還想搜了整個瑞福院的屋子,那若是整個瑞福院的沒有,她是不是想抄了整個雍王府!」她趕緊上前說道。

    莫青卻又在祈明秀的耳旁說了什麼。他一直在觀察四周人的反應,剛才雪心雪竹從外走進探頭探腦又鬼鬼祟祟的樣子,他早已看明。

    祈明秀一聽,冷喝一聲,「搜!」

    陳嬤嬤想攔,已然攔不住。

    雪心雪竹聽到,身子一軟,一個喊著「不要」,一個卻已是說不出話來。

    城西來了個巫西的婆子特別厲害,她想要誰死誰就得死,她們花了大價錢請她做了法,又求了三個小人,本以為是神不知鬼不覺的,誰知道竟然被查了出來!

    莫青很快從雪心雪竹屋內出來,卻是神色凝重,「王爺,您請進去一看。」

    祈明秀眉頭一皺,卻還是走了進去。

    結果一看,臉色瞬間鐵青。

    只見屋內西南角的方向,櫃子的後面,擺了一個神龕,神龕前,三個血淋淋的小人插在釘子上,一個是迎夏,一個是迎春,還有一個,卻是李寶盈!

    迎春見著,驚呼出聲。寶盈一個踉蹌,竟後退了半步。臉色都已是一片蒼白。

    都以為只是一個迎夏,誰知道竟是她們三人!

    「來人!把那倆賤婢拖出去亂棍打死!」祈明秀大聲喝道,臉色難看至極。

    迎夏什麼樣,他如何不知道。

    雪心雪竹早已被控制住,聽到這話,身子癱軟在地,嚎哭道:「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奴婢一時糊塗還請王爺饒命!」

    祈明秀將她們淩遲處死的心都有,如何能聽。

    雪心雪竹便又求向寶盈,寶盈恨死她們了,都恨不能用眼刀子殺死她們一萬遍。

    雪心雪竹萬念俱灰,便又看向陳嬤嬤:「乾娘您救救我們啊!」

    陳嬤嬤心顫,可終究只是死死看著她們,抿著嘴,一句話都不說。

    雪心便又尖叫道:「乾娘您不能見死不救啊!我們做的可都是為了您啊!」

    陳嬤嬤一聽,心幾要跳出來,話卻已經脫口,「住嘴!」

    雪心已經嚇瘋,拉著跟浮木就想抱緊,渾然不顧這浮木下一刻就要粉碎。

    「您不是一直不想讓迎春迎夏爬到您頭頂上,一直不想讓……」

    「啪!」

    陳嬤嬤衝上去,狠狠的就是一巴掌,「胡說八道!」

    雪心被打懵,卻也一瞬清醒,眼淚滾滾落下,看著陳嬤嬤凶神惡煞的臉,卻是再也說不出話來。

    然而院內所有人的目光卻還是看向了陳嬤嬤。

    我們都是為了您,一句話,揭露了太多。

    祈明秀目光冰寒,仿若深潭。

    雪心雪竹很快就被帶了下去,陳嬤嬤朝祈明秀跪了下來。

    「王爺!老奴冤枉!」

    「這些事情老奴當真不知情,純屬雪心雪竹這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膽大妄為!」

    「老奴跟隨了您跟娘娘幾十年,又如何能做下這種陰私之事,老奴是碰都不敢碰啊!」

    「王爺,請您明鑒!」

    雪心一句話,讓人聯想的可太多。

    祈明秀看著她匍匐在地,眼中卻無半點憐憫,他一字一句冷冷的道:「我念在你伺候了母妃幾十年,明泉又是在戰場上救我而死,所以一直將你視為家中長輩,知道你重欲卻也一直寬容,可是你看看,你教出來的是什麼奴才!」

    她說再多,都已經無用。

    陳嬤嬤聽著,臉瞬間煞白,就像是被狠狠的抽了一耳光一樣。

    王爺何曾對她這麼呵斥過!

    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指她「重欲」。

    更何況,他還提出了明泉!

    明泉是她唯一的兒子,為他而死,她從不曾提及,可是一直將它視作屹立在王府不倒的最大依仗!

    她不挾恩圖報,是知道王爺雖然不說,可始終都會將它銘記,可是誰知道,他今天竟是就這麼提了出來!

    他是再不顧忌了嗎?是再不將這些恩德放在眼裡了嗎?

    是啊,他又何必放在眼裡!她是王府的人,明泉也是王府的人,他們都是奴才,為了主人生,為了主人死,都是理所應當!

    主子感念是他寬厚,可是他們又如何能將它當成橫行無忌的資本!

    而她恣意了這麼些年,他也早已看出來了吧!

    重欲……

    「嬤嬤!」一聲聲驚呼傳來。

    陳嬤嬤氣急攻心,往後一仰竟昏死了過去。

    ……

    罪魁禍首找了出來,按照尤大家的說法,將小人用槐木燒成灰,又埋在了桃樹底下。等到傍晚時分,迎夏果然醒了過來寶盈和迎春喜極而泣,又抱著她哭了好一會兒。

    迎夏聽她們說著這次發生的事,只覺恍惚,卻也無比感激,「要不是你們,這次我一定死定了。」

    寶盈想到什麼,卻又對迎春說道:「以後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可千萬不要再說以死謝罪的話了!」當時她可都嚇死了。

    迎春應下,心裡卻想,當時她雖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可都要應戰試一試的。應了,她有機會,不應,陳嬤嬤的地位就當真再無法撼動!而她輸了,大不了一死,贏了,卻是能將整個瑞福院全部掃除,從此永絕後患!

    這件事情,她早就想做了!

    如今,她贏了!

    ……

    祈明秀那邊,卻已讓葉平連夜去查那巫西的婆子。

    兩年前還在慶城,誰知道現在竟跑到京城來了。而這等毒瘤若是讓它繼續長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這些陰毒害人的東西,勢必要連根拔起,剷除的一乾二淨!

    雪心雪竹死前已經招供,從何聽說,又如何搭上線,一清二楚。

    只是那巫西婆子極為狡猾,連續兩天都是撲空。

    祈明秀便又一次加大了人手。

    ……

    然而瑞福院裡卻又傳來消息——

    陳嬤嬤已經絕食兩天了。

    ……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8:17

第66章 皇叔洞玄機
   
    瑞福院的丫鬟前來稟報,祁明秀卻只是充耳不聞。

    桌前,祁明秀吃著飯,無甚表情,寶盈卻看得出他有點不高興。若不然,他哪會這麼安靜。

    她知道雍王爺或許是有些煩,陳嬤嬤絕食相逼,說是無顏再見想要以死謝罪,可是卻也是想雍王爺能看在多年的情分心生憐憫過去看她一下,就算是不去看,派人捎個話也行。

    雍王爺現在雖然沒有發話具體該怎麼處置她,可是那天說的那番話卻足以讓她的老臉丟盡,再抬不起頭來,她想再掌管這王府的後院只怕也是不能。

    她這麼做,也就是想挽回些什麼。

    當然,這都是迎春姐姐的分析,她倒還有另外的想法,陳嬤嬤或許只是想著能被雍王爺安慰下。

    陳嬤嬤對她不好,對雍王爺,甚至整個雍王府都是盡心盡力的,她雖然討厭她,可是她也不能抹殺她的全部。

    就像她,總是想著把最好的給雍王爺,自己卻從來不講究,甚至到了節省的地步。她精打細算著,將王府內院打理的井井有條,在外卻又不吝將雍王府的氣度排場展露到最大,她真的把王府當成了自己的家,把王爺當成了自己的孩子。所以那天被雍王爺這麼一說,她羞惱的同時,卻也傷心了吧。

    只是雍王爺冷心冷腸,顯然是不會想到這些,就算想到了,也不會願意在這種類似要挾的方式下踏足瑞福院——對於這一點,寶盈還是很肯定的,雍王爺吃軟不吃硬,讓他覺得一丁點不舒服,就休想讓他留情。

    不過他也應該有些為難,陳嬤嬤伺候了她們母子幾十年,自己的兒子又因為救他而死,又怎能真看著她臨老了絕食而死……

    寶盈扒著飯,想了半晌,有了主意,「雍王爺,待會兒就讓我去瑞福院看一下陳嬤嬤吧。」

    祁明秀轉過頭,寶盈便又笑道:「我會好好勸勸她的!」

    勸她解開心結,勸她重新吃飯,總之,不要讓自己不開心,也不要讓雍王爺添煩惱!

    ……

    瑞福院內,陳嬤嬤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望著帳頂。她的眼神枯寂,臉上也一片晦暗。

    失意,落寞,前所未有的頹敗。

    誰能想到風光幾十年,她竟落到這下場,失了王爺的信任,被他當眾呵斥,更別說,還被自己一手帶大的丫頭出賣。

    想到這些,她都是心如刀絞。

    她們的娘跟她有些交情,後來死了留下這一雙孿生姐妹,她看著可憐,又只有一個兒子,就收養了她們,並認作了乾女兒。等到後來兒子死了,她更是把她們當成了自己的女兒。

    她知道她們不夠聰明,根本比不過桂嬤嬤手下的兩個丫鬟,可是為了她們,她願意搶奪一切可以搶奪的資源,拚死了將她們送上去。後來王爺納妾,她更是先將她們列在了留香苑之後——留香苑的陳雅君,家世最顯,才貌最佳,又是側妃之首,若無意外,她的前程最為光明,若是誕下子嗣,蘭氏又死,王妃之位更是非她莫屬。

    可是她再怎麼為她們謀劃,也架不住她們年紀大了,翅膀硬了,主意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不聽話。她們慫恿靈瑤郡主將她們討了過去,最後棋差一招,滿盤皆輸,若不是她竭力保下,早不知被王爺送到了何處。

    可是就算這樣,她們還是不知悔改,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話說得那麼明白,卻還是自尋死路。

    沾上巫蠱之術,百死莫贖,最後她們蠢不可及,竟還想咬出她來!結果連累了她,自己也還是得個慘死的下場。

    蠢啊!怎麼這麼蠢啊!

    她恨極了她們不知死活的自作主張,恨極了她們白眼狼似的背叛,可是想著她們就這麼死了,從此以後世上再也沒有了這兩個人,她也再沒有依靠再沒人陪伴,她的心又疼得厲害。

    而現在就是連王爺也是對她棄之不顧了。想著丫鬟的回話,她乾涸的眼睛又腫脹起來。

    對於王爺,她真的是全心全意的,恨不能掏心掏肺,鞠躬盡瘁。可是到頭來,卻像是被他抹殺掉了一切,她幾十年的辛苦只是一句「重欲」概括!

    這是她養大的孩子啊,餵他喝奶,看他長大,從繈褓之中一直看到現在!

    陳嬤嬤想著曾經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再也忍不住,一滴老淚又淌了下來。

    現在她真的不求了,只求王爺能過來,哪怕只是看她一眼。而他若是對她連這點善念都沒有,她又何必再活著。

    她是真的想要死了!

    「嬤嬤,李側妃來了。」

    陳嬤嬤正滾著淚,聽得外面的傳話,精神一振。怔了半晌,忙拭去淚,掩去了一切。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狼狽,惟有這個李寶盈,她不給她任何嘲笑的機會!

    ……

    然而當寶盈進來時,她的手上拿著一個食盒,笑容輕快的說道:「陳嬤嬤,我來看您啦。」

    陳嬤嬤:「……」

    寶盈將食盒放在桌上,又一一拿出,「聽說您這兩天胃口不好,我就讓後廚做了點您喜歡吃的。這裡有豌豆粉,酸甜蘿蔔絲,鹽焗雞,蟹黃豆腐……您要不要嘗嘗啊?」

    陳嬤嬤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卻只是抿緊嘴轉過了頭。

    寶盈便又在邊上的凳子上坐下,「陳嬤嬤,人是鐵飯是鋼,一天不吃餓得慌,您都兩天不吃了,怎麼能行呢。」

    「你不用裝好人!」陳嬤嬤回應道。

    「我沒有裝好人啊,」寶盈回道,「我本來又不壞。」

    陳嬤嬤:「……」

    寶盈瞅了她一眼,又道:「而且也不是我想來的,只是我不忍心雍王爺為難才來看看您。我知道您不喜歡我,也不想看到我呢。」

    陳嬤嬤聽到「雍王爺」三個字,眸中有了亮光。

    寶盈卻只說到別處,「其實我也不喜歡您,您以前對我做了那麼多事呢,我沒有證據,所以不能跟雍王爺說,但是我知道您是心知肚明的。」

    「……」陳嬤嬤聽著,又扭過了頭。

    「不過呢,雖然我不喜歡您,但是我也還是要感謝您。幸虧您教了我那麼多規矩,要不然上次我進宮可就丟大醜了,當時我心中雖然是有怨言的,可是現在想想,我真的該謝謝您。」

    陳嬤嬤:「……」

    「還有啊,蘭王……蘭氏那件事,其實我也要謝謝您。要不是您出了那麼多壞主意讓王爺將我趕到莊子上,我還真不知道莊子上原來可以這麼好玩呢。我從來沒有向莊子上過得那麼開心過。您知道麼,我們一開始都沒飯吃,後來為了填飽肚子,我們就去買菜,抓魚。不會做,還跑去人家家裡學。我們吃了很多苦,可是我們真的很滿足。你像我以前,都不知道這酸甜蘿蔔絲是怎麼做的呢,可是現在都知道啦……不過做的還是要比我們做的好吃一點。」

    寶盈夾了筷嘗了嘗,想到什麼,又道:「哎呀,我怎麼吃起來了!這些飯菜看著真的好好吃啊,我才吃過午飯呢,現在又餓了。」

    忍了一忍,又抬頭問:「嬤嬤,您真的不要吃嗎?那我吃啦?」

    「……」陳嬤嬤有點氣暈。

    寶盈想了想,還是吃了起來,「我再讓人去拿一份好了。」

    「……」陳嬤嬤看著她當真一筷子一筷子吃起來,不想再理她。

    寶盈吃了幾口,又停下,「陳嬤嬤,您其實真的不應該絕食的,自己痛苦,雍王爺也為難。我知道您是一心為他的,可是您現在這麼做,不是給他出難題嗎?」

    陳嬤嬤目光顫動,沒想到她竟然能說出「您是一心為他的」這句話來。

    寶盈又逕自道:「我知道您為王府為王爺做了很多很多,您把王府當家看把王爺當成自己的孩子看,被王爺一句話抹殺掉了一切心裡也有些委屈,可是您絕食有什麼用呢?您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您這麼做,他肯定是不會過來的。那如果他不來,您就真的一直不吃飯就等著餓死嗎?姑且不說您熬不熬得住那痛苦,就是您真餓死了,您又想過以後嗎?跟著先太妃跟著雍王爺幾十年的老嬤嬤,最後被逼得絕食而死,這種事情傳出去,您覺得世人該怎麼看王爺?您忍心讓他的英名受損嗎?」

    「……」陳嬤嬤的心上掀起了波瀾。

    只是她還來不得深想,寶盈卻又已說道:「嬤嬤,您真的不吃點嗎?這個蟹黃豆腐可好吃啦,又香又嫩,一盤子我都快吃完了。」

    於是陳嬤嬤的一腔悸動又被掐滅在了心中。

    寶盈將最後的一點吃完,卻又站起了身,「我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這幾盤子的東西只怕都要被我吃掉。我想說的話也都說完了,嬤嬤您可以自己考慮一下。總之,我還是那句話,人不能不吃飯的,自己難過,關心你的人也難過,何必呢。」

    「還有啊,我晚上再來看您啊,您要是不喜歡吃後廚做的菜,我做給您吃怎麼樣?要不要吃餃子啊,我包的餃子可漂亮啦!」

    「……」陳嬤嬤簡直不想再看到她。

    寶盈瞧著有些遺憾,只好又轉身離開。

    而她一走,陳嬤嬤卻又轉過頭,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嘴唇動了動,很快卻又轉了過去。

    她如何不知道王爺的性子,可是現在她又能有什麼辦法。

    ……

    寶盈說到做到,到了傍晚時分果然又來了瑞福院,手裡拿著籃子,打開一看卻正是她下午時候親手包的餃子。

    不過一共卻是兩盤。

    「我怕看著看著又要餓了,所以乾脆多帶了點。嬤嬤,今天包的餃子可好吃啦,有玉米豬肉餡的,還有蝦仁餡的,您真的不嘗嘗嗎?聽說您愛吃酸的,我還特意帶了醋呢!」

    陳嬤嬤聞著那滿屋子的香醋味,恨不能死過去。

    寶盈卻當真又嘗了起來,咬一口,贊不已,「嬤嬤!真的很好吃的!我還從來沒吃過這個餡的呢!之前在莊子上的時候哪有蝦啊,就是豬肉都很少。嗯,太好吃了!蘸點醋!簡直人間第一美味!」

    「嬤嬤啊,您是不是餓的太久都沒胃口啦,就跟我上次一樣?那您告訴我,您想吃什麼啊?我會的就給您做,不會的就讓後院的廚子做。要是府裡沒有的,我再讓王爺差人去買。您放心吧,王爺一定回答的!他雖然不說,也不來看您,可是他真的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您餓死的啊?當然了,我倒是想帶您出去逛夜市,不過您肯定不答應。」

    寶盈吃完一個又一個,香的停不下來。

    吃著吃著卻又想起了什麼,「說起來好奇怪啊,我以前可怕您啦,看到你呢都能繞道走的那種,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又不那麼怕您了。我以前都不敢跟您說話,現在卻得吧得吧一個人說了那麼多。對了嬤嬤,您嫌煩嗎?」

    「……」陳嬤嬤扭過頭,以沉默表示自己的態度。

    寶盈卻又笑了起來,「覺得我煩您就趕緊起來吃飯呀!您要是乖乖吃飯了,我保證再不來煩您!您要是不吃麼,我就只能一直來一直來了!」

    為什麼不來?「我也不喜歡您啊」——陳嬤嬤氣噎。

    「哎。」寶盈又歎起氣來,「我就不知道您為什麼非要跟我過不去,就因為王爺對我好,就因為迎春迎夏是我的丫鬟嗎?可是您應該也看得出來啊,我不是那種聰明的,管不來整個王府的事也根本不會想著去管,就算迎春迎夏是聰明的,可是您覺得她們會藉著我來針對您嗎?您或許不瞭解她們,可是我瞭解啊,她們看著兇悍,可是骨子裡都是很和善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那種,她們之前不是一直老老實實服著您管治不是嗎?所以您又擔心什麼呢?」

    「其實您看著凶,其實也有柔和的一面吧,您對王爺就很好,對雪心雪竹也很好,唉,要是您也能對我柔和一點就好了,大家和睦相處多好。」

    「總之呢,您還是要吃飯呀,您再不吃飯真的就吃不下了。您吃飽了,打起精神,才能繼續管著王府後院啊。說真的,您一撒手,誰還能這麼利索的接管起來。就算學,也要好一番功夫呢。我雖然沒管過家,可也知道這裡面學問到底有多大事情有多多。所以啊,您還不能這麼倒下呢!」

    「好了,一盤子餃子又被我吃光了。唉,我現在怎麼就這麼能吃呢。您別這麼看我,我知道您又要說我不該吃這麼多了,可是我真的餓呀!別的咱們好商量,就這麼,您可別再說我了!」

    「那我就先走咯,明早再來看您。」

    寶盈絮絮叨叨了好一陣,終於又走了。

    陳嬤嬤鬆了一口氣,可是眼神卻靜了下來。

    屋子裡還飄著醋香味,那一盤子白白鼓鼓的餃子也被整整齊齊的擺在長型盤子裡。

    很怪異,卻又莫名的讓人流連。

    不過片刻後,她卻又扭過了頭。

    一臉堅定。

    只是——

    唉!

    ……

    第二天一早,寶盈依然來到。

    熟門熟路坐下,拿起了碟子盤子筷子。

    「嬤嬤啊,今天第三天啦,您還不要吃飯嗎?我現在不敢給您帶什麼了,這裡有一碗粥,還有一點白麵饅頭,跟一些小菜。哦,這是我吃的,我今天怕吃多,沒吃早飯就過來了。您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我們自己做的雞蛋餅,這是酸辣土豆絲跟酸辣綠豆芽,是卷在餅裡吃的,可好吃啦!哦,這是黃瓜,生黃瓜,您一定沒吃過吧?我跟您說啊,生黃瓜可好吃啦,脆生生的,帶著點甜味,蘸點海鮮醬更是美味!我現在每天早上都要吃!嬤嬤,我先吃啦!」

    卡擦,卡擦。蘸點醬。卡擦,卡擦。

    「咕嚕嚕——」

    「咦?」寶盈聽到聲音,抬起了頭。

    「咕嚕嚕——」陳嬤嬤卻要羞憤欲死。

    寶盈查出這是什麼聲音時,卻一下歡喜起來,她跑到床邊就道:「嬤嬤,您餓了嗎?太好了,我都怕您這麼久不吃飯就吃不下東西了。您要吃什麼?生黃瓜嗎?哎呀,我只拿了一條,我掰半個給您啊。」

    「我不吃!」陳嬤嬤見她就要湊上來,起身就躲開。

    寶盈怔住,隨即又問道:「那您是要吃雞蛋捲餅嗎?我卷給您啊!」說著,已經又蹦到了桌邊。

    一張捲好,又扶著送到床前,「嬤嬤,您握好下面啊,容易淌汁。算了,我喂您啊!啊——」

    「不用!」陳嬤嬤擋開她又下了床站起身,「我自己來!」

    寶盈先是一嚇,很快卻又高興起來。

    「好呀好呀,這裡有很多呢!夠我們兩個人吃的了!喏,給您筷子!」

    陳嬤嬤捲起餅,默默地吃著。

    寶盈一邊看著她,一邊又歡喜的卡擦卡擦起來。

    陳嬤嬤扭頭,寶盈便又將那半截的黃瓜遞上,「嬤嬤,真的很好吃的啊!」

    「……」冷了半天,還是接過。

    兩個人都開始卡擦卡擦起來。一開始陳嬤嬤還有些不自在,可聽著寶盈卡擦聲越來越大,她便也用力的咬了起來。

    一頓早飯吃完,她卻又道:「等把管家的事託付完畢,老奴就回老家去。老奴還有個遠房侄兒在那邊,總歸是有個依靠的。」

    「啊?」

    「你不用說了!」陳嬤嬤卻又一把打斷了她的話。

    「哦……」寶盈只好又閉上了嘴。

    她發現陳嬤嬤又開始凶了。

    陳嬤嬤垂下頭,眼中卻只浮現出了一絲哀傷。

    也好,至少這樣離開,也能風光一點。

    ……

    數個月後,陳嬤嬤果然離開了京城,任憑誰挽留都無用。

    臨行前,寶盈只好說道:「那我以後給您寫信啊,您也記得給我回信啊!」

    陳嬤嬤看著她,卻只是又冷冷的哼了一聲。

    之後寶盈當真寫了幾封信過去,她沒回,可是卻托人捎來了一些嬰兒的衣服,並一個重重的長命鎖。

    ……

    陳嬤嬤終於肯吃飯了,瑞福院裡鬆了一口氣,寶盈也很好的向祁明秀交了差。

    知非堂內,葉平終於將巫西婆子一眾悉數抓獲,並將供詞呈了上來。祁明秀看著,目光卻凝重起來。

    口供上,這兩年來一共二十七人被迫害,無一倖免。

    手段相同,皆是做法,神龕,小人,巫血,姓名,八字。

    有一句話:巫西一黨坦言,只要姓名和八字正確,就絕不會有差錯。

    可是為什麼寶盈沒事?迎春也沒事?

    迎春是孤兒,生辰八字當年是桂嬤嬤隨便寫上去的,不對倒是情有可原,寶盈的又是為什麼?

    難道是生辰八字錯了?

    驀地,祁明秀想起了之前的一樁事。

    那一次,他打開了她的小寶箱,後來她來到這裡請罪,一一解釋其中東西的來歷。關於那本小冊子,她卻說是她父親李裕所給,想讓她更好的伺候他。他當時只是奇怪,這些事情不是應該由母親所為,可是卻沒有深究。現在想來,倒真是一個疑點。

    而且……

    祁明秀又想起了昨日皇兄見到他時問的一句話——「七弟,你有沒有覺得你家那小王妃有點面熟,朕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她。」

    寶盈不肖父,皇兄又是在哪見過她?

    難道,寶盈的身份另有隱情?

    祁明秀眸色一沉,很快卻又拄起枴杖出了門。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8:28

第67章 皇叔不介意
   
    永和苑內,寶盈正在睡午覺,迷迷糊糊間感覺到床前有人,便睜開了眼,一看,祁明秀不知什麼時候來了。

    「雍王爺?」她有些驚喜,坐起身,「您怎麼來了?」這個點他通常在忙。

    「忙完了,就過來看看你。」祁明秀看著她,目光含柔,說著又道,「巫西一族已經被悉數抓獲了,我再順便過來告訴你一聲。」

    寶盈聽著,高興起來了,「這可實在是太好了!」她一直在關注著這件事,那巫西婆子太可怕了,一天不被抓起來,她就一天不安心,誰知道她以後還會害死多少人。

    「寶盈」祁明秀坐下,又問道,「你是丙生年三月二十七日生的是不是?」

    「嗯?」寶盈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問這個,但還是乖乖回答,「是啊。」

    「具體什麼時辰你知道嗎?」祁明秀抬起頭又問。

    「知道啊,夜間亥時一刻生的。」寶盈回道。

    祁明秀目光一動,「沒有記錯?」

    「沒有啊。」寶盈茫然。

    「不是戌時三刻?」祁明秀又問。

    「不是的,」寶盈回道,「我記得很清楚的,就是亥時一刻,因為我跟唐悅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她在早上辰時一刻,我在晚上亥時一刻,我們一直說的,不會有錯的。」

    祁明秀的眼神就深邃起來,「可是寫你名字那小人身上的八字卻是戌時三刻……」

    「啊?」寶盈睜大了眼睛。

    「巫西一族禍害了二十七人,皆是同樣的手段,無一避免,唯有你跟迎春安然無恙。迎春是孤兒,生辰八字並不準確,所以我才過來問你一問,看看是不是哪裡弄錯了。」

    祁明秀平靜的解釋著,寶盈的心卻跳漏了一拍。這話什麼意思她聽明白了,小人身上的生辰八字並不準確,所以她逃過了一劫。一開始她跟迎春也詫異過的,後來一想可能是這種巫術並不是對每個人都靈,所以她們也就不放在心上。

    而那天她又驚又嚇,也根本沒有看清小人身上到底寫著什麼。

    可是現在……

    想到什麼,她突然有了些心慌。

    她是抱來的,真的生辰八字當然不是這個,可是對外,她卻一直是丙申年三月二十七日亥時一刻。

    而雍王府為什麼會有她的生辰八字,那是因為成親前給了庚帖,雪心雪竹寫在小人身上的八字,就是因為偷看了上面。可是現在她們寫的卻是不對的,那就是說,當初一開始庚帖上的八字就出了問題。

    母親不喜歡她,便一直稱病,當初她的婚事也就交由父親和府中嬤嬤辦理,而她記得,她的庚帖是由父親寫了交給了媒人。

    父親不會記錯那位死去的真正李家二小姐的八字的,而他為什麼要將庚帖上的八字改掉……那只怕是怕合婚時候被發現端倪。

    畢竟,那一位是個死胎……

    寶盈的手情不自禁攥緊了,她看向祁明秀,心裡湧出了無限的恐慌。

    祁明秀想到什麼,也已經讓莫青去取了庚帖。他過來問,也就是想著事情或許沒他想得那麼複雜,不過是雪心雪竹不小心寫錯了小人身上的八字,而他當初也記錯了,可是現在,他倒是要弄弄清楚了。

    莫青很快取了庚帖回來,祁明秀打開一看,「戌時三刻」四個字卻是再清楚不過。

    所以,最後一絲弄錯的可能性都排除了。

    雪心雪竹沒有寫錯,寶盈也說自己沒有記錯,那麼剩下的可能,就是當初寫下這庚帖的人寫錯了。

    可是如此重大的事又如何能寫錯。

    生身父母,又如何能記錯。

    祈明秀眉頭蹙了起來。

    回過頭,卻見寶盈站在身邊,望著他,手捏緊著,一臉慌張。

    「寶盈?」眼中閃過疑惑。

    寶盈嘴一抿,卻已跪了下來,「雍王爺,請您原諒!」

    祁明秀目光一跳,「你這是做什麼?」說著就已伸手將她托起。

    寶盈渾身繃緊,不能動彈,「雍王爺,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瞞著您……」

    她的眼眶有些紅了,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般,她才又說道:「其實我並不是我父親和母親親生的女兒,我只是被抱養來的!」

    「……」祁明秀握著她胳膊的手便一下鬆動。

    寶盈察覺到了,失落又害怕,眼中的淚滾滾落下,可是說開了也就不怕了。

    「我母親確實懷過第二個孩子的,可是分娩時難產,那個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就死了,我母親也是大出血傷了根本。穩婆說我母親只怕以後都不會再有了,我父親怕她經不住這雙重打擊,聽說莊子上有個棄嬰,便讓人連夜抱了回來冒充。而那個棄嬰,就是我……」

    這些事情她知道,卻一直裝作不知道,也從未跟任何人說過,如今說出來,迫不得已,心上也是難過無比。

    可是很快卻又道:「雍王爺,我不是刻意想瞞您的,我雖然不是他們親生的,可是父親一直很疼我,把我當作親生的一樣看待,我一直覺得自己就是李家的女兒一樣。後來我也想過,就是您問我願不願意做你的王妃的時候,我也是想著要告訴您的,可是我怕我說了,會連累我的父親。他留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卻將一個莊子上的棄嬰送來給您做側妃,我怕您會怪罪他……」

    「雍王爺,我父親真的很疼愛我的,母親知道我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後一直不喜歡我,這些年就一直是父親在偷偷的關心著我,照顧著我。他怕我在這裡過得不好,成親前還不停教導我,還塞給我不少東西。一開始他也不想把我嫁給您的,可是寶鈴姐姐以死相逼,他也沒辦法……雍王爺,求您不要怪罪我父親,他真的是天底下最疼最疼我的男人了……您當然也很疼我很疼我,可那是不一樣的疼愛,不能放在一起比較的……雍王爺,我也就這麼一個愛我的親人了……」

    寶盈說著,流著淚望著他,目光裡滿是哀求。

    祈明秀站著未動,所有的一切卻都明白了。

    怪不得八字不對,怪不得要更改八字。

    原來,如此。

    寶盈見他皺著眉,神色陰晴難辨,垂下眸,眼淚又滾落。

    「雍王爺,我只是個棄嬰,被扔在農莊裡,不知道父母是誰,也沒有好的出身,我是根本沒有資格做您的側妃的,也根本沒有資格做您的王妃……」

    起身走到櫃子前,取出小寶箱,拿出詔書,眼淚雙雙垂落。

    轉身,遞過去,「我真的從未奢望過做您的王妃的,您把這道聖旨拿來給我的時候,我很開心,很感激,卻也很害怕。我害怕有一天您知道了真相會後悔,我不敢明說,就只能拖著。現在,您把這道聖旨收回去吧。現在也沒有人知道,我就是連迎春迎夏都沒提起過,您可以讓皇上作廢,再不會有人知道的。」

    「雍王爺,對不起,謝謝您。」

    寶盈說完,泣不成聲,淚水也早已模糊了視線。

    可是陡然間,她的手卻被一拉,很快,她的身子便被圍攏在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裡。

    「胡說什麼。」頭頂,一個低沉卻帶著暖意的聲音響起。

    寶盈一聽,眼淚更加兇猛。

    祈明秀撫著她的頭,目視前方,「我要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姓氏你的名字甚至你的出身。當初你雖然憑借這樣的條件來到我的王府,可是來了這裡,那些東西就已被我統統丟棄。你是李寶盈也好,不是李寶盈也好,對我來說都沒關係。」

    「雍王爺!」寶盈抓著他的衣襟,痛哭不已,她雖然已經做好了被問罪丟棄的準備,可是心底,又如何沒有奢望他能對她留有情誼。

    「別哭了,這些都是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祈明秀說著,又扶好她替她擦去了眼淚。

    寶盈依然不放心,抓著他的手又問:「那您也不要怪罪我父親好不好。」

    祈明秀看了她半晌,在她愈發顫動不安的眼神裡,終於點下了頭,「好。」

    寶盈一顆心終於落下,忍不住就又埋在他的懷裡哭了起來。

    當天下午,祈明秀哪也沒去,就留在了永和苑,寶盈直說自己無事了都不走。

    他寬慰著她,又問了她好多話,關於如何知道,關於在李家的生活。寶盈一一回答,不敢隱瞞。他聽著,便更加憐惜。

    他總算知道她小心翼翼的性子到底是怎麼來的了。

    總算知道她為什麼別無所求,只想著能衣食無憂。

    總算知道為什麼別人對她一點點好,她都能銘記於心。

    「那你可曾想過自己的親生父母?」最後他又這麼問道。

    寶盈卻只是回答:「一開始的時候會想的,後來就不怎麼想了。他們當初把我丟了就是不要我了,我又何必再想他們。我只想珍惜珍惜身邊的人,好好過好現在的每一天。」

    祈明秀便又將她抱在了懷裡。

    「以後我都會一直在的。」他又這麼說道。

    ……

    只是等到第二天一早,他卻依然喊來葉平。

    「給我查清楚李家十六年前發生的事,查清楚李側妃到底有什麼來歷。」

    他不追究,卻不能不知道。

    ……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8:44

第68章 皇叔傻懵了
   
    祈明秀依然還是留宿在永和苑,寶盈竭盡全力的伺候著,比以往更加熱忱。她心存感激,卻還是有些不安。

    雍王爺雖然安慰了她,可是沒說,可以裝什麼事都沒有,說了,兩個人就是雲泥之別。

    雍王爺說不介意,她卻總需要一點時間釋懷。

    祈明秀見她這般,如何猜不出她的心思,卻也不說破,寶盈不是個會鑽牛角尖的人,她早晚會想通的。

    他自來乖張,只有喜惡,沒有束縛。家世背景這種東西,位尊身貴如他,還真是不放在眼裡。

    ……

    寶盈這天卻又提出要回一趟李家,祁明秀知道她要做什麼,也沒阻攔,只是讓人跟著一路送了回去。

    李裕今日休沐,正在家中作畫,聽說女兒回來,驚喜交加,忙出門迎接,又問長問短。

    寶盈心事重重,等到敘舊完了,跟著進了書房,剛一坐下,就又說道:「爹爹,我今天回來是要跟您說一件事的。」

    「嗯?」李裕正在給她倒茶,臉上還掛著笑容,察覺出她語氣的不對,便抬起了頭。

    寶盈望著他說道:「雍王爺已經知道我不是您親生的女兒了……」

    手一抖,杯中的水便灑了出來。

    趕緊穩住,低下頭,克制住了神情,眼神裡卻還是掠過一絲慌亂。

    笑容也一點點收盡。

    隔了好久,才又抬頭說道:「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她只說了一句,他卻如何聽不出來。聲音卻又有些沙啞。

    寶盈迎著他的目光,有些心顫,卻還是回道:「嗯,在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那一次你跟母親在房中爭執,我正好在後窗玩耍……」

    李裕回溯著往事,便有些頹然。

    他一直以為自己掩藏的很好,誰知道她已經知道,而且還是那麼早。

    那時候,她不過才七八歲吧。可是她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只是裝作不知道,然後繼續樂天知命的承歡膝下。

    只是……

    寶盈覷了他一眼,又低下頭,「我本來也不想跟雍王爺說的,可是這次發生了一些事,我沒法對他隱瞞……」說著,又將巫蠱之術的事說了出來,聲音裡還帶著些自責。

    李裕聽完,不見責怪,只是憂心,「你跟雍王爺坦白是對的,你不說,他早晚也能查出來,到時候反而不好。只是沒想到你在雍王府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說著,反而有些自責起來。

    當初也算是他送她跳入這火坑的。

    寶盈忙道:「其實這些也沒什麼。這次我雖然跟雍王爺說了,可是他也沒有怪我,也答應我不會怪罪於您。我就是想著還是應該讓您知道一下,所以才回來告訴您一聲。」

    「嗯。」李裕有些百感交集。

    屋子裡一時有了些沉默。

    寶盈低著頭,知道有些事情說開了,就什麼都變了。她跟李家二小姐的身份徹底剝離開,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知情者卻心知肚明。

    其實這就是她一直害怕發生的事情。

    她突然有些孤單。

    「爹爹,」隔了好半晌,寶盈終於才又開口,「您知道我親生爹娘的事嗎?」

    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想要打破這安靜,便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她現在只想找到一個支撐。

    這個問題她以前一直不敢問,現在倒不怕了。

    李裕抬起頭,目光一顫,半晌後回道:「我不知道。」

    「嗯。」寶盈的目光便黯淡下來。

    李裕的心一疼,又忍不住道:「可是你放心,爹爹會永遠疼著你的,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親生女兒!」

    他本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他說出這話,已是給予了足夠的真切。

    寶盈感動極了,心裡也像是得到無比多的慰藉,「爹爹!」喊著,眼眶已經濕潤。

    李裕微笑應下,心裡卻一陣蒼涼。

    ……

    等到寶盈離開,他坐在椅子裡,肩膀又一下子鬆垮。

    眼中只剩下一片滄桑。

    十六年了……

    寶盈回到王府,雖然還是有些卑怯,但總歸是一點點想開。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突然又吃不下飯來。

    永和苑裡,祈明秀不停寬慰著:「你真的不要想太多,我說過不介意,就真的不會介意。」他只以為她是心中鬱結所致,不由後悔自己一開始的疏忽。

    說著,又給她夾了一道菜,「來,吃。」

    寶盈有些委屈,「不是的,我一開始確實想了,可是後來就沒再想了……」看著他筷中的糖醋排骨,卻無論如何吃不下去。

    祈明秀放下筷子,目光灼灼,「那為什麼又吃不下飯了?」他並不相信,只當她是被說中心虛又不願承認。

    寶盈聽出了他的意思,更委屈了,有些不知道怎麼解釋,只道:「我也不知道啊,就是突然一下子就沒了胃口,越吃越少,越吃越少,後來看著都不想再動……」

    祈明秀沒有再逼問,只問道:「那你想吃什麼?餃子?酸菜魚鍋子?烤山雞?」

    寶盈一一想過,都是搖頭。

    祈明秀眉頭便蹙了蹙,「那外面的東西呢?有什麼想吃的?我帶你出去轉轉?」

    「雍王爺,您不用管我了,我就是突然一下吃不下飯,或許馬上就好了呢。」寶盈卻是有些不安,總感覺她現在像是恃寵而驕的樣子,她怕雍王爺會不耐煩。

    祈明秀默了一會,也不勉強:「那就到晚上再看。」

    ……

    到了晚上,寶盈卻依然吃不下東西。望著滿桌的菜,她真的要愁死了。

    而廚房裡的菜還在源源不斷的送過來,甚至還有從外邊買來的。

    「雍王爺……」她看著祈明秀,都不敢再說吃不下之類的話。

    祈明秀的神色已經愈發凝重起來,上一次的經歷就在眼前,他不敢讓它再發生。

    「你試著吃一點,這個烤羊肉怎麼樣,上面撒了香料,很好吃。」他用小刀切下一片遞過去。

    寶盈聞著味道,卻是乾嘔了一聲。

    迎春嚇得上前趕緊拍背遞茶,「主子,您沒事吧?」

    寶盈搖搖頭,又望向祈明秀,想說什麼,不言而喻。

    祈明秀早已讓人將那道烤羊肉撤了下去,眉頭皺起。

    等到寶盈好了,又舀了一勺溜蟹肉,「那這個呢?」

    寶盈瞥了一眼,還是搖搖頭。

    祈明秀再盛了一碗梅子鮮奶凍,「試試這個?」

    寶盈看著他,不敢再拒絕了。

    這個梅子鮮奶,酸甜可口,應該沒事吧。至少她現在都沒反胃。

    祈明秀見著,舀了一口遞了過來。

    寶盈張開嘴,吃進口,涼涼的,帶著酸,果然不錯。可是……

    「嘔——」剛覺得不錯,等奶味化開,寶盈卻一下轉頭吐了出來。隨後又乾嘔不止。

    祈明秀還沒來得及欣慰,見她這樣,臉色都變了。

    寶盈嘔得眼淚都出來了,卻還不忘朝祈明秀擺手,「雍王爺您先走吧!」她現在這樣子怎麼能讓他看。

    祈明秀想到什麼,卻突然朝著外面喝了起來:「莫青!叫太醫!」

    突然吃不下飯,又嘔得如此厲害,不會是又中了什麼毒吧!

    想到這成,他的臉色一下難看至極。

    ……

    王太醫很快就到,迎春見到他,趕緊迎上。

    又道:「我們家主子突然厭食嘔吐,不知道是怎麼了。」

    王太醫一聽,有些錯愕,又趕緊走進。

    屋內,祈明秀神色凝重,寶盈也是惶然。

    王太醫摸好脈,卻已站了起來,」恭喜王爺,賀喜王爺,李主子有喜了。」

    心中卻也不是不驚疑,上次他雖說隨時可能懷上,卻不過是寬勉之詞,倒沒想到短短兩個月,她竟真懷上了。

    祈明秀聽著,卻是整個人懵住了。

    寶盈也是怔住了,隔了好半晌才喃喃開口:「我有了寶寶了嗎?」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是,如今已有一個多月。」王太醫回道。」一個多月?」寶盈一想,又疑惑起來,一個多月前她在莊子上,雍王爺都沒來呢。

    祈明秀也是皺起了眉。

    王太醫忙解釋道:「女子懷孕都是按上一次葵水開始那日算起。」並不是行房那日。

    寶盈明白過來,忍不住低頭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就是說這是在莊子上的時候有的?」說著又看向祈明秀,眼神裡滿是喜悅。

    她一直盼著這個孩子呢,本來以為還會很久,沒想到現在已經來了。而且還是在莊子上的時候。

    只是看到祈明秀臉上的表情時,她的笑容又僵住。

    祈明秀站著,眼眸下垂,眉頭微蹙,臉上並無半絲喜悅。好像聽到的是一個不甚歡愉的事。

    想到什麼,她的心微微沉了沉。

    祈明秀終於有了反應,抬頭對著王太醫問道:「那她吃不下東西是怎麼回事?」

    王太醫回道:「這是正常的,女子懷孕初期多有厭食嘔吐之症,等月份再長點就好了。」

    祈明秀點點頭,放下心來,她吃飯與否,吃多吃少,一直是他最放在心上的事情。

    轉而又問:「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王太醫回道:「倒也是有的,特別是前三個月最要小心,不宜動怒,不宜操勞,也要多加克制……」說到最後一句,意味深長,頭卻只是垂得更低。

    「……」祈明秀聽出是什麼意思,一下噎住。

    他倒是只想著她吃飯了。

    要克制……

    三個月……

    眉頭便又隱隱皺起了。

    寶盈一直在看著他的反應,見他這樣,心思更加重了。

    她想:雍王爺肯定是一點也不想這個孩子來。

    ……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8:59

第69章 皇叔回神了
   
    寶盈懷孕的事很快就傳了出去,本是不該張揚的,奈何永和苑內裡多是不通此事的,等到陳嬤嬤知道時也已經來不及。

    於是整個雍王府都轟動了,王爺快到三十終於有了子嗣,誰能不驚喜。

    西苑裡,永和苑的門檻也快被踏破,宋敏玉自然是趕來的第一波,容嘉薛燕妮也是跟著就到,她們都是驚喜非常,圍著寶盈不停打轉,彷彿要將她的肚子看出花來。其他諸如章侍妾陸侍妾等人也是相繼到訪,祝賀的祝賀,道喜的道喜,臉上的笑容裡竟也全是真心實意。

    如今她們已經徹底死了和寶盈爭寵的心,就盼著哪天王爺自己看膩了想起了她們。而現在李寶盈終於懷孕了,王爺該去別的院子了吧!

    就是宮裡也很快賜下了東西,怎麼知道的,當然是通過王太醫的口。燕帝可是一早吩咐了,雍王府裡但凡有誰請醫問藥,回來立即就得向他稟報。是以西苑還沒傳開呢,他這早就得到了消息。盼了這麼多年終於要做伯父了,他喜不自禁,大筆一揮就就賞賜,渾然不顧是否越了規矩。不過一個側王妃,如何能讓皇上親自賞賜,邊上太監提醒,他卻根本不在意,別人不知究竟,他還能不知道麼。

    王妃這道詔書,只怕他那七弟很快就要求著他下了。

    雍王府裡一看皇上都賜了東西,精神更是振奮,看向永和苑的目光也更加不同,誰都想著,王妃之位雖然未定,但到底歸屬於誰只怕是不用懷疑。

    沒過兩天,滿京城都知道了雍王有後的消息。所有人都咋舌,這才剛懷上呢,就鬧得沸沸揚揚,乍一聽還以為現在孩子都出生了呢。都說懷胎前三月不宜張揚,現在鬧得人盡皆知,也不知道這孩子得有多大的運數才能承受住這萬眾矚目的福氣。

    不過要是平安誕下,世子之位只怕是跑不掉了;就算是個姑娘,只怕也是眾星拱月,富貴滔天。

    然而不管外界如何議論紛紛,寶盈卻都無暇顧及,她正一天到晚忙著吐呢。

    別人來看她,她在吐;皇上賜下東西,她在吐;吃東西,她在吐;不吃東西,也在吐。她吐得心驚膽戰的,就怕肚子裡的寶寶都一不小心給吐出來了。

    她現在全身心的都在想著這個寶寶,她覺得雍王爺好像一點都不喜歡它,就只能由她多喜歡一點了。

    想到雍王爺的反應,她又有些憂鬱,自從知道她懷了孩子後,她還沒見他笑過呢,整日神色淡淡的,根本看不出他喜怒。可是看不出,就已經是不開心了。而且,就算這兩天他依然住在這,可是晚間睡覺時都隔著她遠遠的,也不抱著她了。

    她想,雍王爺雖然是不介意,可到底還是介意的。若不然,她現在懷孕了,怎麼就不提下詔書的事呢,當初可是說好了一懷孕就讓皇上下詔的。當然了,她也不是真要當王妃,他就算提了她還是會拒絕,她要的只是一個態度。

    當初信誓旦旦,現在卻毫不提及就像忘了一樣,怎麼想的,還用猜嗎?他確實是喜歡她的,但這樣的喜歡不足以讓他迴避她肚子裡這個孩子的出身。

    一旦若是封了她為王妃,它說不準可就是世子了。

    他就是是在嫌棄這個孩子的出身太卑微。

    還沒出生呢,就被嫌棄了,永和苑裡,寶盈摸著肚子,感覺它更可憐了。

    然後,吐的又更厲害了。

    晚間過來時,祁明秀就看到寶盈坐在桌前幽幽的看著他。怔了半晌走過去,卻只是低下頭坐了下來。

    晚膳擺上,寶盈一聲不吭,只埋頭使勁吃著。她問了有經驗的媽媽,人家可是說了,不管吐的多厲害,總要盡力吃下,就算她不吃,肚子裡的寶寶總要吃的。

    她自己餓肚子就算了,可不能讓自己的孩子也餓肚子。

    祁明秀卻始終不發一言,只是給她夾了幾筷子菜。

    寶盈見著,就更難過了。

    然後好不容易吃進去的東西,又吐了出來。

    祁明秀見著,筷子停下,眉頭又皺了起來。

    寶盈瞧著,心裡難過的不可抑制——他一定是不耐煩了。

    等到洗漱好,收拾好,將要上床休息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說道:「雍王爺,您走吧,我總是控制不住……」說著,又嘔了一聲。

    祁明秀站著沒動。

    寶盈就又道:「您在這,我也睡不好,總是怕吵著您。」

    祁明秀猶豫了一下,便當真轉身要走。

    寶盈見著,眼圈便忍不住紅了。

    祁明秀覺察到什麼,走了幾步卻又突然停下。回過頭一看,就見寶盈正站著床邊眼紅紅的望著她。

    猛然醒悟,趕緊回去,又拉著她坐下,「我不走。」

    寶盈卻再也忍不住了,「雍王爺,您是不是不喜歡這個孩子啊?」

    「誰說的。」祁明秀抬起頭,脫口而出。說完自己卻都愣了一下。

    寶盈不信,只是開始控訴,「您要是喜歡,怎麼聽到我懷孕的時候一點都不高興的樣子,不但是那時候不高興,就是到現在您都沒笑過。您也不會跟我說話了,睡覺也不會抱我了,您自己想想,是不是這樣……」

    祁明秀回憶著,有些茫然,他有這樣嗎?

    一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幾天到底是什麼樣子,就是發生了些什麼他都有些混沌。

    好像是王太醫來了告訴他他要做爹了,然後府裡不停有人過來給他磕頭道喜,到了外面也不停有人給他道喜,就是皇兄也拉著他直說恭喜恭喜。可是他怎麼回應的,說了些什麼,他卻根本想不起來了。

    哦,然後就是寶盈不停的吐,吐的他心都揪起來了,簡直不敢想她還要受多久的罪,所以就忍不住對這肚子裡的孩子怨念起來。

    所以,他當真是有點不喜歡這個孩子的?

    嘩啦一下,思緒突然清明起來。他彷彿看清了自己這幾天什麼樣子,不管什麼時候,都像是置身事外似的,面無表情,不管是誰說了什麼樣的話,他都只是淡淡的看著他,面無表情。

    包括……寶盈。

    恍然間,有一個人的話又從眾多記憶中凸顯出來。

    「我跟你說,這女人懷了孕那叫一個小心眼,不管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都記得一清二楚,你要是膽敢做得有一丁點不對,完了,她一準記在心上,然後逮著機會找你算賬。」說話的是關小侯爺,聽說他要做爹了立馬奔過來一副過來人的樣子給他傳授經驗,當時壓根都沒理他,現在沒想到竟把他的話記了個一字不漏。

    所以現在寶盈就是記上找他算賬了?

    寶盈又已委屈的哭道:「可是就算你不喜歡它,我還是喜歡它的,我盼了它多久啊,都一直怕它不來。它以後就算沒有爹爹疼了,總歸還有娘疼的……」

    「我沒有不喜歡它!」祁明秀見她哭了起來,趕緊說道,見寶盈抬頭,又忙補道,「我也是會疼它的。」

    「可是您一直不開心。」寶盈直戳關鍵。

    祁明秀有些汗顏,卻不得不實話實說,「我只是……只是有點一時沒能接受,有點懵……我沒想到會這麼快做父親的。」

    「可是已經好幾天了!」寶盈依然毫不留情戳穿。

    祁明秀坦言,「我就是一直懵到了現在。」

    「……」寶盈,「可是您也老大不小了啊,怎麼會沒想到,您之前因為靈瑤郡主不就一直想要個女兒嗎?」

    「……」祁明秀被質問的無言。

    腦海裡卻又浮現出關小侯爺坐在書桌對面語重心長的叮囑,「……我跟你你說啊,那滋味簡直就是銷魂,跟慢刀子割肉似的,生生能磨死人。你還不能流露出一絲不耐,不然她變本加厲。哦對,你回答的時候也得斟酌再斟酌,要是被她發現哪裡有漏洞,完了,她非逮著你問個沒完沒了……我的天,都說女人可怕,懷孕中的女人簡直可怕到了極點!我簡直不敢讓她再懷第二個!」

    「雍王爺……您都沒在聽我的話……」

    猛地回神,對面的寶盈眼神裡格外怨念。

    「我在聽。」連忙回道。

    寶盈卻不信。

    祁明秀深吸一口氣,挪過去將她抱住,又老實交代,「我真的是懵到了現在,我之前確實想著生一個女兒的,可是後來遇到你後這個念頭就淡了,總覺得有你就夠了,女兒什麼的要不要都無所謂。我也一直沒想著你能這麼快懷孕的,你在我眼裡還小呢,總覺得還會有很久很久。突然告訴我你有了,我要做父親了,我就有些茫然,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有一陣子我甚至都想過也許我這輩子永遠都不會有孩子的……但是我真的沒有不喜歡,你能懷了我的孩子,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祁明秀說著,當真笑了起來,先是笑了一聲,接著臉上的笑容就一直沒有退下。

    寶盈瞅了他半晌,卻還是不放心,「你真的沒有一丁點不喜歡過嗎?」

    「……咳。」祁明秀真是領教了威力。

    寶盈眼神就又幽幽起來。

    祁明秀忙又摟緊她道:「我一開始確實有些介懷的,就是剛剛,還覺得它是個麻煩,讓你一直不舒服。可是我會慢慢接受它,慢慢喜歡它的。」

    「真的?」寶盈抬頭。

    祁明秀望著她,目光真切,「真的。它是你的第一個孩子,也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會學著做一個好父親的。」

    「嗯。」寶盈看了他半晌,想要再說些什麼,可又覺得好像什麼都不用說了。

    他只要沒嫌棄它就好了。

    ……

    又過了半個月,寶盈害喜的症狀終於有了好轉。唐悅得到消息後,托人送來一大包酸到極點的梅子,說她大嫂害喜時就是吃這個好的。寶盈一吃,果然見效。

    另外,唐悅還在信末寫了一句話——寶盈,我可能真要當太子妃啦,宮裡來人把我的庚帖要走了,我偷偷打聽了一下,果然是要配給那個蠢太子。

    而在隨之而來的信中,她又這麼寫到——我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我真要嫁給太子了,我不是要叫你一聲嬸嬸了!我們可是結拜姐妹啊!

    寶盈也被這個問題窘了一下,可是很快又拋到了一邊,人前長晚輩,人後姐妹嘛,一點都不打緊。她只是高興起來,她們家唐悅以後要做皇后咯!

    不過很快她又發現一件可疑的事情。

    怎麼她的永和苑越來越熱鬧了呢?

    宋敏玉、薛燕妮、容嘉是常客,每天都會過來找她玩,但都是在雍王爺不在的時候,可章侍妾、陸侍妾她們怎麼也常來了呢,不單是她們,就是一向不對付的賈姬和卓姬也常常過來了,而且好像都不怕雍王爺了似的,知道他在也敢走進來了。要說什麼事吧也沒什麼事,要麼來借個東西,要麼來找個人,要麼就是乾脆過來坐一坐走一走,一來二去都跟養成了習慣似的,總之她這永和苑現在是一天到晚不缺客人。

    寶盈不禁疑惑起來,她現在這麼受歡迎了嗎?還是她們從哪聽到了她已經有了詔書的消息,不能正兒八經每天過來請安,於是只藉著這個法子來表示一下?

    寶盈覺得不太可能,章侍妾陸侍妾還有可能,賈姬陸姬卻是萬萬做不到的。

    而有一天,她終於知道了答案。

    永和苑裡,又支起了牌局。雍王爺今天出去了,宋敏玉打聽好了就把牙牌拿到了這來,為的是玩好了還能吃一次小廚房。

    玩著玩著,宋敏玉想到什麼,又對寶盈說道:「寶盈,你可得小心點啊。」

    一說「小心」這個詞,邊上的迎春迎夏都豎起了耳朵,主子有了身孕,她們兩個是一刻不得放鬆。

    寶盈也是詢問,「小心什麼?」

    宋敏玉撇了一下嘴,回道:「我昨天傍晚時候正從薛燕妮那回來,你猜我看見什麼了。那時候王爺不是上你這來麼,我就看到那個賈木蘭一下從小道上衝出來,然後就撞向了王爺。幸好啊,王爺身邊那個葉侍衛發現的早,一下將她攔住,要不然她真得撲到王爺懷裡去了。哼,事後一個勁賠罪說正跟卓榮榮鬧著玩,沒看到,誰信啊!我看就是她故意的,一早在那候著了,就等著王爺過來來這一下。你都沒看到她打扮的多妖艷,跪在地上的時候還不停拿眼神瞟著……

    而且啊,我看還不止賈木蘭和卓榮榮呢,就是章姝和陸倩如都有這心思,這幾天她們幾個不是一直上這來麼,還都是在王爺來的時候?她們就是故意的,不能跑去別的地方找他,就乾脆在你這守著!打扮的都很花枝招展吧,那就是指望王爺能多瞄她們兩眼呢!她們這點把戲我在家時早看膩了,我家那幾個姨娘就是盡使這些上不得檯面的小手段!

    我跟你說,你可得小心點,千萬別讓這幾個把王爺給勾走了!女人懷孕時候的男人最容易偷腥了!她們久等王爺不到,現在就在打這主意呢!欸欸欸,我胡了!」

    宋敏玉說著,把手中的牌一推,欣喜萬分,她這坐了這麼久都還沒贏過呢。

    然而等了半晌,沒見反應。抬起頭,桌上桌邊的人一個個看著她,都是滿臉驚詫的樣子。

    「你們這麼看我幹什麼!」宋敏玉被看得發毛,瞪大眼睛就喊道,「難道我說錯什麼了?」

    寶盈被她喝得回了神,眨巴了一下眼睛問道:「可是你不也是王爺的姬妾嗎?」

    一個王爺的姬妾,在讓一個王爺的側妃看緊王爺,讓他別被王爺其他的姬妾勾引了去……好像哪裡有點不對啊……

    更何況,一桌上打牌的另外兩個也包括在王爺的其他姬妾裡呢。

    宋敏玉一下反應過來,眨巴了一下眼睛,彷彿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隨即又胡亂抹著牌,皺著眉頭大聲回道:「王爺又不喜歡我,我也不會去勾引他,我對他現在可一點都不敢興趣,還不如這牙牌呢!」

    說到這眼睛又斜向薛燕妮和容嘉,「難道你們兩個有什麼壞心思?!」目光銳利,一副逼問的樣子。

    薛燕妮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王爺是寶盈的,我可不會跟她搶。不是都說朋友妻不可欺嗎?」如果不是寶盈,她都不知道在莊子上被欺負的多可憐,現在又會是什麼樣子。要搶了雍王爺,她就會失去寶盈,多不划算。

    宋敏玉聽到這回復很滿意,又目光灼灼的看向容嘉。

    容嘉兩眼一睜,擺手道:「你們別看我,我看到王爺都害怕,哪敢有想法啊。再說了,王爺好像是一個一個輪的,我排在最末,王爺要想起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寶盈突然有點同情起她來,若是按照雍王爺一開始的計劃,每個人輪三個月,要是前面的人都沒有懷孕,輪到容嘉時恨不得都得靠三年……這是太可怕了。

    不過……

    想著她們剛才說的,她又有點不是滋味起來,她們都是王爺的女人,她現在一人獨寵看著很好,可是對她們來說就不是什麼好事了。如果雍王爺當真說話算話只要她一個,那她們難道就要一輩子這樣待在王府裡?她還能有孩子,可是她們又哪來呢?

    宋敏玉聽完她們的回話,卻只開心的抹起牌來,「那就這麼說定啦!王爺是寶盈的,誰都不許勾引!咱們只要玩玩牌過日子就好啦,多開心!」

    寶盈看著她們玩著,卻又陷入了沉思。

    不過很快,她卻突然又想起一個人來。

    宋敏玉她們幾個在這玩著,賈姬幾個也有了動作,可是留香苑的陳姐姐好像一直沒什麼動靜啊。

    ……

    留香苑裡,陳雅君始終沒有反應。

    不過三天前,陳家三郎送來的兩塊香松墨錠卻已擺在了祁明秀的桌案上。

    雍王無甚雅好,惟一墨而已。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9:15

第70章 皇叔中招了
   
    宋敏玉雖然跟她說了其他人的欲圖勾引之事,寶盈卻始終沒做些什麼,她說不出讓雍王爺去別的院子的話,也說不出讓他不要去的話,就只能由他做著所有的選擇,自己順其自然。

    而且,雍王爺現在雖然睡在這,卻不會跟她再怎麼樣,一開始不知道原因還有些想法,後來知道了就有些過意不去。她知道他其實很想要的,每次挨著她總能感覺出來,可是有一次她怕他忍得太辛苦想替他排解排解,結果自己卻也跟著有了反應,最後還肚子疼了起來以後,他就再不敢讓她做什麼了。

    只是一味地克制著,就是親吻也時刻掌握著分寸,就怕一不小心又點著了火。

    可她讓他不要睡這,他卻只是沒答應,只說沒事的,讓她放心就好。

    寶盈知道他大概是怕自己多心,於是就更加過意不去。然後只盼著時間快快過去,自己能夠好好慰藉慰藉他。

    不過這方面暫時不能滿足他,其他的地方可得好好補足一下。這一天,寶盈終於學會了怎麼做果香杏仁酪,於是興致勃勃的做了一份,就想著給祁明秀送去。

    ……

    然而這個時候,陳雅君卻已站在了知非堂的門外。

    ……

    「王爺,陳側妃有事求見。」莫青進來回稟道。

    祁明秀置若罔聞。是不願見她的意思。以往來過幾次,都是送些吃的。

    莫青卻又道:「說是陳三郎想出了有關治理江南水患的辦法。」

    祁明秀便停下了筆,視線也落在了硯臺上的那枚香松墨錠上。陳家一女三兒,皆是不俗,其中三郎陳久青最是優秀,他在考察一番後,當真允了陳尚書所請,將他放入了自己的烏雲騎仔細培養。前幾日,他還特意給他送來了這兩枚墨錠。香松墨錠,千金難求,他費了好大的勁得到,只為感謝他的栽培——確實是個聰慧有心的孩子。

    至於想出了辦法為什麼由她轉述?原因倒也不難猜。

    「讓她進來吧。」祁明秀垂眸又道。

    很快,陳雅君便款款走了進來。祁明秀聞到一股淡雅的香味飄進,便抬起了頭。一看,眉頭一動。

    陳雅君今日烏髮盡數盤起,露出雪白修長的頸脖,塗抹了脂彩,紅唇分外瑩潤。一襲白裙隨著蓮步走動搖曳生姿,上身紗衣輕罩,隱隱約約卻又露著些許風光。

    她原是端莊文雅的,今日倒又多了幾分別樣風情。

    陳雅君已經停下,回道:「王爺,祖母病重,妾身今早回了一趟娘家,見到父親愁眉不展,便問何故……」

    她一一說來,低眉順眼,不疾不徐。

    心裡卻並不是那麼平靜。

    辦法是三郎想出來的,為什麼要由她轉述,也不過就是想給她製造一些機會。蘭氏被廢,李側妃有了身孕,他們又怎麼會沒有想法。

    而且,就算她想瞞著,可是中秋各院回去之後,李側妃獨寵,王爺只踏足一次留香苑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

    家中親眷看著她的目光,她至今不能忘。

    不過就算三郎沒有給她找機會,這裡她也終究是要來的。

    陳雅君不停說著,將三郎想到的辦法一一說盡。

    祁明秀一開始只是認真聽著,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視線就一直停落在她的紅唇上。

    他的腦海裡莫名的就浮現出了那夜她站在面前,一襲寢衣包裹下,細腰豐乳的樣子。

    他一定是忍的太久了……感覺著身下的反應,他的身子就有些繃緊。

    眼前的畫面又變成寶盈與他廝磨時的樣子。

    陳雅君說完,又將手中的冊子呈上,「妾身也已經將剛才所說羅列好,還請王爺過目……」蓮步移到桌前,將冊子放在了他的面前。

    祁明秀目光跟隨著她,卻半晌未動。

    陳雅君察覺到,抬頭一瞥,臉又紅了,「王爺?」

    攏了攏自己的髮鬢,心又砰砰砰的跳了起來。

    房間裡儘是淡淡的香味,縈繞在鼻端,彷彿要侵入血液。祁明秀看著就在眼前的佳人,絲毫未覺得自己的氣息已經亂了。

    「王爺,您這是怎麼了?」陳雅君又走近,含羞帶怯。

    本就站在桌案邊緣,再一轉,就已到了跟前。

    一伸手,就是能將她擁入懷中的距離。

    「王爺……」聲聲喚著,嬌媚入骨。

    紅唇誘人,眼波如水。

    一隻手已經伸了上來,柔弱無骨,「王爺,您是不舒服麼?」

    「王爺,李側妃來了。」門外,突然響起莫青的聲音。

    嘩啦,祁明秀一下站了起來,眼中瞬間恢復了清明。

    陳雅君一隻手落空,整顆心往下沉,臉色卻是難看起來。

    埋在袖子中的手攥緊,眼中是棋差一招的懊惱和計劃落空的悲憤。

    門外,寶盈看著候在一邊的飛鶯,心裡卻是咯登一跳。飛鶯都在這了,那陳側妃呢?

    莫青已經讓行,寶盈只好端著果香杏仁酪走了進去。

    可是剛跨入裡間,腳步卻又頓住。祁明秀的旁邊正站著陳側妃,她看了她一眼,就避開了她的目光,然後微不覺察的用手攏了攏衣服,又用手攏了攏頭髮。她的頭髮不知何時有些淩亂,臉色也是一片緋紅。

    這模樣如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寶盈端著盤子的手用力,然後轉身就悶聲道:「你們有事我就先出去吧。」說著就已走開。

    祁明秀看到她眼底的失落,心虛之下一瞬明白了她在想什麼,忙喝阻道:「你回來!」

    寶盈耳朵裡卻根本沒了他的聲音,只是端著盤子快步跑了出去。

    心裡都要淌血了。

    她辛辛苦苦做了杏仁酪給他,他倒好。

    迎春見她這麼快就出來,臉色又那麼難看,忙跟上問道:「主子,這是怎麼了?」

    寶盈難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道:「我們回去吧。」

    書房內,祁明秀朝陳雅君說了一句「以後你不用再過來了」了,就已追了出去。

    拄著枴杖,倒是前所未有的焦急。

    陳雅君聽著,臉色一下白了。

    祁明秀一路走到永和苑,卻沒見到寶盈,迎夏疑惑道:「主子帶著迎春給您送杏仁酪去了。」

    這就是還沒回來了,祁明秀趕緊又折身回去找。

    小徑旁的石階上,寶盈抱著肚子坐著,不敢再動。剛才走得急,肚子突然就疼了。

    杏仁酪已經撒了,碗碎了一地。寶盈有些沮喪,心中滋味複雜難言。

    她想著要讓雍王爺去寵幸一下別人,可是事情真的發生了,她卻發現自己還是難過的厲害。

    有些酸,還有些疼。

    若是其他時候其他地方也便罷了,聽著別人說起,也總好過被她親眼撞見。

    陳雅君攏著衣服和頭髮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寶盈眸光一瞬,神情又黯淡下來。

    「主子……」迎春將碎片清理掉了又走上前來,眼中滿是擔憂。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多少也能猜出來了。

    她一直盯著西苑其他的人,倒忘了留香苑還有一位了。

    王爺第一次就去了她那,後來也去了一次,待她總歸是不同的。

    聽說,在她們不在的時候,她也已經好幾次去給王爺送吃的,而沒有被趕出來。

    「主子,您看開點,想想肚子裡的孩子。」最後,她只能這麼說道。她的心裡,也是認定了王爺跟陳側妃剛才在書房裡做了什麼。

    「嗯。」寶盈悶悶的回了一聲,又站起說道,「我們回去吧。」

    剛走,卻又頓住。

    「王爺……」迎春望著眼前的人,怔怔道。

    祁明秀看著站在遠處的寶盈,呼出了一口氣。他找了好久,手心裡都攥出了汗。

    「王爺。」寶盈低下頭,也淺淺施了個禮。

    祁明秀握著枴杖的手攥緊,半晌後,他走上前將她摟住,「寶盈,我有話對你說……」

    「雍王爺您不用說什麼了,」寶盈卻打斷了他的話,「不要緊的。」她雙眸垂下,眼神哀哀。

    祁明秀有些無力。好一會兒,還是開口道:「她只是來說治理江南水患的辦法的,我跟她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寶盈默然不語,她並不相信。

    祁明秀確實無法證明自己,於是兩人又都沉默。

    寶盈先開了口,「雍王爺您要是忙就回去吧,我沒有事的。」

    「我已經讓她走了,以後都不用再過來了。」祁明秀又道。

    寶盈抬頭,「您不用這樣的。」這樣對陳側妃一點都不公平。

    過了一會兒又道:「我剛才確實有些不舒服,可是很快就會沒事了。我現在也確實沒法伺候您……」

    「……」祁明秀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是說道,「我先送你回去吧。」

    寶盈也不反對,只是跟著他走了。

    ……

    永和苑裡,一片靜悄悄。誰都感覺到了氣氛不對。

    寶盈跟祁明秀坐在桌子兩側,丫鬟都已退下,他們兩個誰都沒有開口。

    寶盈覺得這樣不好,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卻無論如何說不出話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祁明秀終於開口,「寶盈,你今天剛好三個月了吧?」

    寶盈想了一會兒,「嗯。」

    祁明秀望著她,「我們很久沒有做,剛開始第一次總會很快的。」

    「?」寶盈有些茫然,不知道他怎麼說起這個了。

    祁明秀垂下雙眸,聲音有些艱難,「我不知道怎麼證明自己,只有這個……」

    「……」寶盈明白了,目光有些搖動。

    祁明秀復又抬起頭,「我真的沒有跟她發生什麼,我甚至都沒碰她一下……」他只是……想到什麼,他的眉頭突然一皺。

    寶盈看著他,卻是有些晃神,他的樣子不像是說謊,而且如果真做了,他也沒必要說謊,可是如果真如他說的那樣,剛才陳側妃攏衣服攏頭髮又是為什麼呢?

    想著陳雅君剛才的樣子,她的心微微一沉。

    只有一個可能了——她是故意的。

    故意做給她看,讓她誤會,讓她生氣或者難過。

    懷孕的人是不能傷心動怒的,所以她……

    寶盈不敢把陳雅君想得那麼壞,她或許並沒有想得那麼多……

    可是她的心裡還是有些介懷。

    祁明秀看她的情緒不再像剛才那麼低落,鬆了一口氣,又道:「以後知非堂不會再允許她們踏入半步的,我也會讓人在書房旁邊再開闢個小房間,到時候你可以一直陪著我。」

    「您不用這麼做的!」寶盈立即回道,「其實您找別人也是應該的,現在雖然過了三個月,可是我還是不敢伺候您,剛才我走得快了都肚子疼,以後還有那麼久呢。」

    「不過也就十個月,轉眼而已。我說了只要你一個,就只要你一個。」

    「……」寶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祁明秀很快又讓人請了王太醫來,她肚子一痛,他就緊張。

    王太醫診察一番後開了一副安胎藥,只讓好好休養。祁明秀聽著,也就瞭然。

    不過等到王太醫一走,寶盈睡下,回到知非堂裡,他的臉色卻又肅穆下來。

    之前不曾覺察,可是現在想來,他意亂神迷的太過可疑。

    縱使最近一直慾求不滿,時不時的就會想著她而分神,可是卻也不該像那個樣子。

    所以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最終,祁明秀將目光落在那兩塊香松墨錠上。

    陳家三郎,突然到訪,只為送他兩塊墨錠以示謝意。當時只道是尋常,可是現在是不是另有巧合?

    「莫青,去查查這墨錠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最後,他這麼說道。

    ……

    到了晚間時分,莫青便趕了回來。

    「上官先生說了,這枚墨錠並無不妥,就是比尋常松香墨多了一味叫蒼夾子的草藥,卻也無甚大礙,蒼夾子香氣古樸,聞之心曠神怡,只要不與伏夜香混在一起,有利無害。」

    「那若是與伏夜香混了呢?」祁明秀問道。

    莫青一早問好,「上官先生說了,蒼夾子和伏夜香混在一起,便是十足的催情之物。」

    祁明秀聽著,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去查,這松香墨陳久青到底是從何得來!」

    他要知道這是整個陳家謀劃的!還是單單是陳側妃謀劃的!

    ……

    第二天晚上,答案終於呈了上來。抽絲剝繭,原本以為只是簡單的事情,卻沒想到這麼複雜。

    松香墨是陳雅君的,制墨大師曾經許過她兩塊,而在一個多月前,當她知道他要開始製作時,她曾經捎過口信給他,讓他試著在松香墨中加一味蒼夾子,或許效果更佳,她願意就許給她的那兩塊作為嘗試。

    而在幾天前,得知屬於她的松香墨制好後,她又在中秋回家時讓自家三弟去取,並讓他以自己的名義送給雍王爺聊表心意。全程,陳三郎並不知情。

    所以,松香墨之事是陳雅君一人謀劃,而且已是謀劃許久!

    「把這兩塊松香墨給她送去!」最後,他這麼冷冷說道。

    ……

    留香苑裡,陳雅君看著莫青送來的兩塊松香墨,臉色一下白了。

    「王爺說了,這件事他已轉告令尊大人,還請您好自為之。」莫青卻又這麼說道。

    陳雅君聽到這話,更是身形一晃,差點站不住。

    莫青轉告完,不願多說,只是告辭而去。

    為了一己私慾,不惜連累整個陳家,這位陳家嫡長小姐,只怕是以後很難再在陳家立足了。

    陳雅君看著人走開,扶著桌子一把坐下,眼眶裡也浸出淚來。

    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王爺那夜住在外面一宿,她為了挽回他,便想盡了一切辦法,而到最後,她想出了這個下下之策以作備用。

    她原本可以等的,可是宮中兩位娘娘明顯的怠慢,陳嬤嬤被棄,永和苑李寶盈的懷孕,皇上的賞賜,還有家中親眷異樣的眼神,都讓她等不下去了!

    她無法像其他人那樣使著小手段等著王爺能看她們一眼,這不是她能做出來的事。她只能搏一搏,搏一個老天開眼大獲全勝!

    所以就算是下下之策,她也依然用了。

    她讓三郎送去了香松墨,確認王爺已經用了之後,再找個機會前往書房。她原本是想再藉著送東西之名,誰知道三郎給了她那麼大一個機會。她在身上抹了足夠多的伏夜香,然後就等著它與桌案上香松墨裡的蒼夾子的香味融合。

    她要讓王爺意亂神迷,克制不住與她成就好事,為此她甚至還精心打扮了一番。她也想過,如果是計劃成功了,那就再好不過,就算是計劃失敗,那也沒什麼。

    如果王爺不受影響,那只說明兩者根本沒起效果,王爺也不會覺察;可是如果王爺受了影響了,他們早已歡好,她會竭盡所能讓他著迷,讓他根本沒有機會去思考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她也篤定,王爺總不會毫無反應。李寶盈懷孕了,她不能伺候,正是大好時機。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王爺的確是被影響了,可是她還來不及做什麼,李寶盈卻來了,然後,徹底壞了她的好事!

    老天不開眼吶!

    而現在王爺只怕已是徹底厭棄了她,可是陳家呢,父親呢,三郎呢,他們又該怎麼想。

    消息傳出去,那些認識她的人又該怎麼想!

    本是高潔雅致的一個人,卻使出了這樣一個見不得人的手段。

    她們又該怎麼看她!

    真的只差了一點點啊!

    ……

    知非堂內。

    無影卻也回來。

    「王爺,屬下查到了關於李側妃身世的一些情況。」

    「屬下去了當年那個莊子上仔細打聽了一番,可是根本無人知道有棄嬰。屬下便不停問,最後終於在一個已經搬走的二流子那裡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當年有戶宅院裡,曾經住過一個貌美的女人,沒有人知道她住了多久,因為她一直待在院子裡從不出來。那人也是有一次翻牆進去想要偷一些東西才發現的。他覺得奇怪,便偷偷留意上了,然後便又發現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個男人過來看她,並且共處一室。

    屬下詢問那男人是何相貌,又將李裕李大人的畫像拿給他看,他辨認了一會兒,認出那人就是李大人!

    而當時,那個女人肚子明顯隆起,已是懷有身孕!」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9:29

第71章 皇叔查真相
   
    祈明秀言出必踐,當真讓人在知非堂裡隔出了一個單間,無人來時,寶盈可以自由走動,有人來時,她只要進到裡面就可以。

    不但如此,就是在永和苑裡也一併下了行禁令,凡他在時所有人不得出現,如有違者,嚴刑伺候。此話一出,不但章姬等人被嚇退,就是宋敏玉等人也不敢輕易過來。

    寶盈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心中無比鬱卒。

    只是這書房她是一點都不願意過去,莊子上她又不是沒受過被拉著與他作伴的苦。他諸事繁忙,她卻無事可幹,坐在那都要悶死個人。可是卻架不住祁明秀堅持,於是只能期期艾艾的跟著前往。結果待了兩天,實在忍不住了,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再去。王府不比莊子,不停有人過來,她雖然待在裡間,可總怕自己露了什麼馬腳被人覺察。而且,無人來時還好,一有人來,氣氛便瞬間變得肅穆,說的也都是國家大事,她聽得那叫一個心驚膽戰。

    祁明秀勸說不得,只好作罷,只說她要是想來,隨時都可以過來,時刻接受檢查的樣子。

    寶盈看著他這番作態,又是感動又是過意不去。堂堂一個王爺,竟然為他做到了這個地步,她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心裡只想著,她一定要好好待他,然後給他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如今她的小腹已經隆起,有時候還能感覺到胎兒再動。她又是好奇又是忐忑,無時無刻不再關注著它。

    這一日,寶盈卻又提出要回李家。父親李裕明天生辰,她要回去賀壽。

    祁明秀聽著,卻是微一沉眸,半晌後回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寶盈一聽,嚇得半天答不上話來。

    次日上午,祁明秀當真陪著寶盈坐上了回去的馬車。

    馬車內,寶盈還是有些忐忑,「您其實可以不用陪我回來的。」名義上,她還是個側妃,哪有王爺陪側妃回家給父親過壽的,更何況還只是一個小壽辰。她想著雍王爺一定是不放心她。

    祁明秀卻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前天無影回稟的那些事,他還沒來得及處理呢。

    ……

    李裕今年四十有五,模樣周正,性情穩重,年輕時只是普通,不冒尖不出頭,置於人群而不被人察,到了中年,經過歲月沉澱,倒又修出了幾分深沉內斂又斯文儒雅的氣度。及至官至三品大理寺正卿,身著紫色官袍,行走堂上,更是為人注目。

    原本只是默默無聞的一個人,幾乎所有人都不曾在意大理寺中還有這樣一號人存在,也都紛紛以為他只是憑著雍王的關係才能夠被升任。可是當他們想要尋出一些錯處時,卻發現這位突然出現的大理寺正卿無比的謹慎,不管何總局面,他都能夠坦然應對,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問題,他也都能妥善處理。謹慎之外,處處透著處事不驚的從容與隨機應變的睿智。

    於是所有人當真認同了從文華殿裡傳出的那句話——李正卿,當真是明珠蒙塵,如今正是塵埃撇去,大放異彩的時候。

    如今李裕再想低調,每日的門檻依然還有被踏破的趨勢。就是今日得知他壽辰,一大早便已有不少人來拜訪。

    李裕親迎著這些絡繹不絕熟或不熟的官員,面上不顯,心裡卻有些歎然。如今的風光並不是他想要的,越濃烈,便越惶然。

    縱使再能從容應對,卻終究只想隱於人後,默默無聞,不為人知。

    他不禁有些後悔,當初將寶盈送入雍王府,只怕就是錯的。

    門外卻又傳來家丁心急慌忙的回稟,「老爺,二小姐回來了!雍王爺也來了!」

    這話一說,廳堂內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李裕晃了一下神,也是趕緊迎出門去。

    其餘人也都跟上,心中驚詫不已,誰都沒想到今日雍王竟也來了!

    寶盈已被迎入後院,卻是有些吃驚,祁明秀看著出來迎接的眾人,也是眉頭微皺。兩人都沒想到今日這裡會有這麼多人。

    李裕到底摸透了祁明秀的性子,短暫的見禮之後,就將他送往後院。

    劉氏房中,寶盈正被一眾婦人圍著問長問短,她有些惶恐,因為圍著她的人越熱情,邊上劉氏的眼神就越冷,而一邊寶鈴姐姐的眼神就越怨毒。

    如今寶鈴姐姐倒是恢復了不少,頭髮又濃密了起來,氣色也紅潤許多。只是幾天前,太子跟二皇子的親事都訂下了,兩者之間都沒她,她所有的美夢都破碎了。剛才她進來時,她們正在說著給她做媒的事,而所有人的條件都已是遠遠不如她預期。現在她們又都圍著她說話,話語裡儘是些她如今懷了身孕將來指不定會成為雍王妃的意思,寶鈴姐姐聽著,又如何能甘心。

    不過或許是經過的事多了,寶盈倒也不那麼害怕李寶鈴了,她只是依然有些無法面對母親劉氏的眼神,她再冷,她也覺得是理所應當,然後只是更加心虛。

    幸好,有丫鬟很快過來回稟,說王爺在她房中等她。她聽著舒了一口氣,然後趕緊起身告辭。

    她原來的閨房內,祁明秀握著枴杖站在中間,正有些新奇又有些感慨的打量著。

    陌生,而又熟悉。

    ……

    因為雍王到來,不少人送完賀禮就已離去。而其他人吃過午飯後也都紛紛告辭。雍王依然不走,顯然是還有事。李大人要作陪,他們又如何能叨擾。為官多年,這點眼力見又豈能沒有。

    李裕客氣了一番也便作罷,只是致歉又說改日再敘。他同樣也覺察到了雍王今日前來只怕不單是陪寶盈前來給他祝壽那麼簡單,剛才他主動說想看一下他的畫作,只怕也就是個藉口而已。

    只是他能有什麼事跟自己說呢?送走所有的同僚好友,李裕轉過身,笑容落下,眉宇間多了幾分凝然。

    剛才還是一派隨和文雅之人,此時卻別樣的心事重重。只是轉瞬,他又斂神直立,又一副沉穩內斂的樣子。

    寶盈已回到屋中歇息,而祁明秀也早已在李裕的書房,恭候多時。

    ……

    正房內,送走一眾女眷的劉氏神情疲倦,邊上,李寶鈴卻是痛哭不已。

    「娘!您剛才看見雍王爺沒有!我沒想到他竟是這樣的!嗚嗚嗚,娘,李寶盈要是做了雍王妃我該怎麼辦啊!太子訂了唐悅做太子妃,二皇子訂了余四做了皇子妃,我該怎麼辦!我不要嫁給什麼趙庭生,他們根本配不上我!……」

    剛才無意一瞥,看到一個雍容華貴氣度不凡之人,正想問這是誰,卻聽到邊上有人喊他「雍王爺」,那一刻,她的心都要死了。一直以為雍王爺是個身有殘疾凶神惡煞年長之人,誰知道他竟然會長這模樣!

    雖然拄著枴杖,可他哪像是個殘疾人!就那麼站著,都能將一眾人比下。

    李寶鈴現在都要悔死了!

    他原本應該是屬於她的,可是現在都被李寶盈搶了去!她現在不但一人獨寵,以後還說不准就要做上王妃的位置!這些都應該是她的!她的!

    劉氏聽著女兒的話,也是心有悔意。剛才雍王的樣子她又如何沒有看到,早知道如此,她當初又怎該讓她任性!

    可是現在後悔也晚了。

    「你放心吧,你爹現在是三品大員,不會讓你隨隨便便嫁出的,娘一定會好好的給你挑一個的!也會讓你爹好好給你挑一個!」

    「那您現在就跟他去說!他現在一心只有李寶盈,哪還顧得到我!」李寶盈喊道。

    「好。娘現在就去!」劉氏說著,當真動了身。她如今只有一個女兒了,又怎能讓她輸給那個野丫頭!

    ……

    書房外,莫青卻將劉氏攔住,「夫人請留步,我家王爺正在裡面和李大人商談要事。」

    劉氏抬頭看了一眼這個一臉肅穆的青年,沒有說話,只是轉身離開,餘光卻掃了一下緊閉的屋門。

    雍王今日前來已是奇怪,他能有什麼要事要跑到這來與他商談?

    總歸不應該是什麼朝堂之事吧?

    ……

    書房內,李裕看著房門被莫青帶上,眼皮無端一跳。回過頭,祁明秀坐在椅中,看著他所作的那幅《山澗獨釣》,卻依然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

    他覺得自己是多心了,便又給他倒了一杯茶。清透的茶水流入潤白的瓷杯,香氣怡人。

    「不過尋常的雨前龍井,還請王爺不要嫌棄。」這茶對他來說已是再好不過,對於雍王來說,只怕是泛泛。

    祁明秀沒有應答,只是說道:「李大人本是朝堂之人,畫中卻儘是遁世之意,不知何故?」

    說著,抬起雙眸看他,目光平靜卻銳利。

    李裕一時不敢觸及,慌忙低頭避開,又回道:「只是偶爾感到疲憊生出的一時之念,讓王爺見笑了。」

    祁明秀不置可否,只是一把將手中的畫軸扔在了桌上。

    啪的一聲,在寂靜的屋中格外刺耳。

    李裕心又跳了起來,不知祁明秀這是何意,是覺得他言不其實,還是……

    李裕正提著心揣摩著,祁明秀卻又已開口,「李大人,本王近日查出了一些事,一些有關寶盈身世的事,不知你有沒有興趣聽?」

    李裕一聽,心上的弦繃緊,他望著祁明秀,半晌不知開口。

    背上卻有汗滋了出來。

    祁明秀望著他,逕自說道:「據我所知,當年那個棄嬰是李大人讓人從城西吳家莊抱得,可是本王派去的人查實,卻被告知十六年前城西吳家莊根本沒有棄嬰,倒是有一個婦人被安置在一家院中,閉門不出,不為人知……」

    說到這裡,祁明秀稍作停頓,李裕聽著,額上的汗也都出來,手心更是一下攥緊。

    無人知道他內心多麼恐慌。

    他從來沒有想到,雍王能將這麼久遠的事情都差得一清二楚。

    祁明秀又繼續說道:「而且,聽說時有一個人會深夜到訪,與那女子會合。而那人的相貌,據說是和李大人你一模一樣……」

    「王爺恕罪!」李裕已經一把跪下,「王爺恕罪!」

    祁明秀不再開口,只等著他從實招來。

    李裕回道:「寶盈確實並非內子嫡出之女,也並非隨處抱養來的棄嬰,她是卑職的私生女,還請王爺恕罪!」

    卻是一句話,承認了全部,說盡了全部。

    祁明秀眉頭皺緊,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李裕感覺著他的反應,忙又回道:「當時卑職正是年輕氣盛時候,一日偶然救得一位落魄婦人,見她美貌便動了色心,她也感激卑職的仗義相救,便以身相許,於是卑職便就與她有了私情。一來二去,她又有了身孕,生下的孩子便是現在的寶盈。」

    有始有終,有因有果,倒是再詳盡不過。

    生怕他不信,李裕又道:「卑職所說儘是實情,不敢隱瞞!」

    祁明秀瞇了下眼睛,「既是如此,你又為何瞞著所有人?」

    李裕回道:「王爺有所不知,內子古板嚴厲,善妒又不能容人,當年僅有一個丫鬟因為在卑職房中耽誤了片刻,她就不由分說將她遠遠發賣,卑職就豈敢讓她知道!所以卑職才會瞞著所有人,只將那婦人送於城外,再抽空看她一看!」

    「那為何又將寶盈抱回?」祁明秀又問。

    「因為……若是寶盈留在她身邊,永遠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而當時內子又正巧生下個死胎,卑職便動了心思。寶盈早出生了兩天,抱回來也不會有人察覺!內子生完孩子就昏死過去,未曾看上一眼,也根本認不出來!」

    「那之後那婦人呢?為何又不知所蹤?」祁明秀又問。

    李裕心跳個不停,目光盯著地面也似要將它灼空。聲音也似飄浮在了身外,完全不像是自己說的那樣。

    「當時內子命懸一線,卑職便幡然醒悟,就想與那婦人斷了關係。那婦人生來懦弱,見我心意已決,也只好認下。她拿了卑職給她準備的銀兩便離開了京城,說是要去柳城投靠遠房親戚。卑職一開始還以後她還會忍不住回來找我,或者是看看寶盈,可是一過十幾年,她從未來過,只是再無音訊。」

    「……」祁明秀聽著,眼睛瞇起。他問李裕,原本是想確認一下寶盈的身份,他知道她無比渴望親情,自從將棄兒的真相揭開後,她還失落了好一陣,所以他想確認李裕是她生父後再將此事告訴她,讓她不會再覺得自己無依無靠無人要。可是現在一切問完,李裕盡數交待,他卻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這時,後視窗卻突然傳來動靜。

    啪嗒一聲,是石子滾動。

    祁明秀聽到,頭立即轉了過去,李裕也是連忙走了過去。而一看,他頃刻怔住。

    後窗口,劉氏淚流滿面,只一臉憤恨的看著他。

    她好奇雍王到底跟李裕有什麼要事要談,便來到了後窗,誰知道她最後竟聽到了這些!

    古板,善妒,不能容人,貪戀美色,城外藏嬌,一個個字,都像一把把刀子一樣深深的紮在她的心上。

    她望著這個與她同床共枕了幾十年的男人,心裡說不出的噁心與絕望。

    「李裕!你對得起我嘛!你這個畜生!你這個畜生!」最後她再難抑制,只聲嘶力竭的吼道。

    她原是金枝玉葉,一遭落魄嫁予了他,不嫌棄他出身低寒,不嫌棄他官職微小,可是誰知道到頭來,他竟是這麼看她!

    她辛辛苦苦為了操持家務,為他生養女兒,差點連命都賠上,可是誰知道他卻背著她城外藏嬌,甚至還生下了女兒!

    她一直以為寶盈真的只是個棄兒,誰知道她竟然是他的私生女!

    「李裕!你這個喪天良的!你對得起我嘛!你對得起我嘛!」

    「李裕!你這個殺千刀的!」

    ……

    劉氏在書房與李裕撕打謾罵,渾然不顧幾十年的涵養,只像是要洩盡心中的悲憤,再與他同歸於盡。

    於是整個李家上下都亂了起來。

    寶盈聞訊,匆匆趕來。而當聽到事情的原委時,她一下怔在了當場。

    書房內,一片狼藉,父親李裕任她打罵,母親劉氏卻像是瘋了一樣。

    不知怎麼的,她的一顆淚就落了下來。

    她不是感激她終於知道了自己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她只是想著,現在這個樣子,她寧願自己真的只是個爹媽不養的棄兒。

    母親劉氏的溫柔慈愛她一直記在心間不敢忘,如今她和她的那個娘,卻像是搶走了她所有的一切一樣。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9:44

第72章 皇叔全答應
   
    轉眼三個月過去,寶盈已有七個多月身孕。那天李家發生的事她終於淡忘,只是再不敢回去,是有點無顏面對。

    劉氏那天歇斯底里,盡乎瘋魔,自那以後也是一病不起。

    過鋼易折,她強勢淩厲,原本就不是個柔順通透的人。

    不過關於李家的事還是壓了下來,但是能壓多久,卻是不知。

    其中還多虧了唐悅,寶盈一度落寞,祈明秀無計可施,便又一封邀請函送到了唐家。

    唐悅當然高興不已,得到消息東西都不收拾一下就奔到了雍王府,然後一口氣住了十天。要不是她婚期將近不得不回去,她只怕還能再住下去。

    祁明秀無比頭疼,因為她在,他再不方便踏足西苑,可是又不能將她送走,怕落了過河拆橋的嫌疑。

    寶盈現在又開懷起來,每日只擔心著肚子裡的寶寶,它現在已經很會動了,時不時翻個身踢個腿,好像為出世做著準備一樣。

    她每次感覺著它的動靜,心中總是無比歡喜。不過當她想讓雍王爺也摸一下的時候,他卻總是以沉默拒絕,並不願意跟肚子裡的孩子過多親近的樣子。

    好不容易將他說服了,將他的手拉上去時,肚子裡那位剛剛還很活躍的,卻又一下不敢動了。

    寶盈覺得,一定雍王爺神情嚴肅,把它嚇著了。

    祈明秀卻絲毫不願縱容它。

    ……

    轉眼便到十二月,太子即將大婚。

    唐府上下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家中唯一的女兒出嫁,嫁的又是太子,他們又豈能不重視。

    唐悅正忙著學規矩,苦不堪言,忙裡偷閒寫信來,也只讓寶盈萬萬一定要過來參加她的婚禮。

    寶盈卻不能答應,她現在懷了身孕如何能去。

    唐悅便有些頹然,又退而求其次,讓她一定要提前兩天過來,好看看她穿上喜服的樣子。

    寶盈問過了祁明秀,便當真在十二月十八那日去了唐府。

    十二月二十便是唐悅出嫁的日子。

    宋敏玉也跟著一道去,唐悅可也是邀請了她,薛燕妮原本也要去的,結果不巧,身上來了葵水。

    馬車裡,宋敏玉有些激動,這還是她第一次去唐悅家呢。

    ……

    唐府已是張燈結綵,每個人的臉上也都是振奮。

    寶盈對於唐家已是熟人,馬車還未停穩,就已有人迎了上來。

    只是以往她多是一來就找唐悅,現在卻不行,她成了雍王側妃,身份便不同,現在唐悅又要嫁予太子,她便又生生的和唐夫人成了平輩。

    正房內,寶盈與唐夫人平起平坐,難免窘迫。唐夫人卻是個開明隨和的人,從來只守著場面上的規矩,私底下只是恣意灑脫,所以見她坐立不安,只像以往那樣打趣著,渾然不見生分。

    她從來喜歡女兒,一百個都不嫌多,奈何她生了三個,只得了一個唐悅。再生也生不出來了,就只能看著別人家的解饞,而在所有的小女孩當真,她就最喜歡寶盈,白軟乖順,小時候紮著兩個小辮子坐在小板凳上吃糖的樣子,簡直要把她的心都化了。

    當時她還一度想將她訂做自己的兒媳婦,只是長子年長,次子頑劣,誰都不是良配。結果一轉眼的功夫,她去了一趟江南回來,她就成了雍王側妃了。

    唉,實在是再可惜不過。

    唐悅得到消息,很快趕了過來,人未至,聲音先到,「寶盈!你來了嗎?」

    等到屋中見到坐著的兩人,更是歡喜不迭,又說了幾句,便迫不及待拉著她們往自己的院中走去。

    知道宋敏玉還沒來過,不忘給她介紹園中景色。

    三個人有說有笑,很是熱鬧。結果一不小心卻撞到了一個人。

    行至一處角門口,宋敏玉走在邊上,正側著身說話,結果一個人走了出來,便與她撞了滿懷。

    宋敏玉踉蹌一下,險些摔倒,剛要發作,待看清那人是誰時,一腔話卻嚥了下去。

    唐悅已經開口:「二哥!你怎麼還是那麼莽撞啊!」

    那人正是唐家二公子唐遠。

    是個十九歲的少年郎,錦衫飄逸,眉目飛揚,一看就是個自由不羈的性子。聽到自家妹妹這麼說,也只是眉一挑,「你還好意思說我!」

    轉而卻又朝著寶盈道:「寶盈妹妹,你來啦。」

    看向宋敏玉,卻是微微一怔,「這是宋家那個小丫頭吧?」

    宋敏玉轉頭沒跟他說話,寶盈卻是有些好奇,倒沒想著他們兩個還認識。

    唐遠很快就告辭,他還跟人有約,只是有時還不忘說道:「等我回來給你們帶好吃的啊!」

    寶盈以往在唐家吃到的那些小吃,十有八九都是他帶回來的。雖是貪玩,卻終究疼著自己的妹妹。

    寶盈走了一會兒,卻發現宋敏玉有些不對勁。

    「你怎麼不說話了?」她問道。之前宋敏玉還興致勃勃的,現在卻突然一聲不吭了。

    唐悅卻是笑著回道:「看到我二哥了唄,你不知道宋敏玉原來一直喜歡我二哥的嘛!」

    「誰喜歡啦!」宋敏玉惱羞成怒,瞪大眼睛說道。

    唐悅卻渾然不怕,「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不然你告訴我那時候你平白無故就跑來說要和我交朋友是為什麼?你一開始不也同樣不喜歡我的麼?還不是因為那天看到我二哥你就春心萌動了,哈哈哈。」

    宋敏玉要追著她打,唐悅卻已經笑著跑開了。

    這還是三年前的事,一次唐悅跟著兩位哥哥遊湖,正巧遇上了同樣出來踏青的宋敏玉及他的哥哥,本就有些交情,於是便合在了一塊玩耍。宋敏玉原本不喜歡寶盈,也就不喜歡與她總在一起的唐悅,可那天她卻破天荒的湊上來,主動示好。唐悅感到奇怪,便仔細留意,結果發現她的眼神一直瞟向不遠處她的二哥身上。

    當時還未在意,可是後來有一次自家二哥回來手裡卻多了條帕子,說是今天出去玩時遇到了宋家那小丫頭,她不慎將它掉在了面前,她又一溜煙跑沒影了,他沒轍,就想讓她替他還給她去。

    他沒仔細看那帕子,唐悅卻瞧清了,繡著滿園春色,底下一行小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可知。

    她一下就猜出了宋敏玉的心思,卻沒有跟自家二哥說明,只是揀著一個機會將帕子扔回了宋敏玉的懷裡,說我二哥讓我還給你。

    這是替他拒絕了的意思。

    當時她可不忿她一直欺負寶盈,又怎麼能夠答應讓她做自己的嫂子。

    等到唐悅把事情的原委說清,寶盈目瞪口呆,宋敏玉卻依然抵死不認,「什麼帕子不帕子的,那是我看著喜歡從我表姐那要回來的,我不小心掉了而已!我還奇怪怎麼跑你那去了!」

    唐悅不聽,只是笑嘻嘻的說道:「原來我可討厭你,嬌蠻任性,一點都不願意你做我嫂子,不過現在你變好啦,還跟寶盈玩到了一塊,我二哥一直沒成親,你要不是嫁給了雍王爺,我倒也不介意你做我嫂子了!」

    然而此時再不介意,卻也已經沒用,一句嫁給了雍王爺便已堵死了全部的可能。

    之後的時間裡,唐悅依然熱情的招呼著,寶盈和宋敏玉都回應著,可是卻又都暗懷心思。

    回去的馬車上,一時有些寂靜。

    宋敏玉的眼眸原本是靈動的,現在卻無端多了些沉靜。

    她雖然裝作不在意,可是唐悅的那些話,終究還是影響了她的心。

    她的心上一直有個人,在她很小的時候出現,然後一直存在了很多年。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上他,可是她永遠都記得那一天他站在船頭,在明媚春光下對她燦爛一笑的樣子。他是唐遠,唐家二公子,自那一刻起,這個名字她便一直銘記於心。

    為了有更多機會看到他,她開始向唐悅示好,無果之後,又一直向自家哥哥打聽他們行蹤,一旦知道唐家二哥也在,她便想盡辦法也要跟去。

    那兩年,她魂不守舍,所有的功課都做不好。

    而知道他比她年長三歲,隨時都有可能跟人定下親事的時候,她又繡了一條手帕,將所有的心事放在上面,然後再狀似無意的丟在他的腳下。

    她要讓他知道,她喜歡他。

    可是最後等來的卻是直截了當的拒絕,當唐悅將那條帕子扔回她手中,並說我二哥不要時,她再想忍著,可轉過頭眼眶還是紅了。

    她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第一次放下矜持去表白,結果卻被無情拒絕了。

    回到家後她哭了很久,可是哭完了又只當作沒事人一樣。

    而接著,便又聽說唐家去了江南;再接著,便又聽說雍王要納妾——她也在其中,位置尚在李寶盈之下。

    有些不甘,卻也有些無所謂。心心唸唸想嫁的人不要她,那嫁給誰都一樣。至於被李寶盈壓了一頭,想辦法再踩下就是了。

    怎麼過不是過呢。

    可是誰知道,時過境遷,得出的真相竟然會是這樣。她以為的他的拒絕只是唐悅一人為知,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一直以來的心思。

    而他也還記得她吧,宋家那個小丫頭,說起來他們見著也不過幾次,他卻還能認出她。

    可是就算記得又能怎樣呢,就算他現在又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又能怎樣呢,一切都已成定局了。

    宋敏玉眼眸一瞬,不想再想起,可是再抬起時,卻不禁又有些後悔。

    如果當時沒有嫁入雍王府,現在說不准一切也會不一樣吧。

    「宋敏玉。」正想著,寶盈的聲音突然響起。

    「嗯?」轉過頭,怔忡間帶著茫然。

    寶盈看著她,目光有些猶疑,卻又有些堅定,她問道:「你將來有什麼打算嗎?」

    宋敏玉愣了一下,反問道:「什麼打算?」

    寶盈回道:「就是,如果雍王爺真的不再踏足別的地方,你該怎麼辦?」

    宋敏玉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一時被問住,很快卻又回道:「不來就不來唄,不是已經說了麼,我們幾個人一起吃吃東西玩玩牌就好啦!」

    寶盈聽著,目光閃爍,半晌後又問道:「那你有想過離開雍王府嗎?」

    宋敏玉睜大眼睛,一副見鬼的樣子,「寶盈你瞎說什麼呢?離開雍王府,怎麼離開?」

    寶盈忙又道:「我是說如果,如果有可能離開雍王府,你願意嗎?離開了就可以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做自己想做的事……喜歡自己想喜歡的人……」

    「……」宋敏玉望著她,說不出話來了。

    寶盈又道:「其實你還是喜歡唐二哥的吧?」

    「瞎說!」宋敏玉又是下意識的反駁。

    隨即卻又不耐煩的說道:「就算喜歡又怎麼樣,那都是不可能的事了。還有,你以為離開雍王府是那麼簡單的事嗎?我們可是王爺的人,就算王爺沒有找過我們,我們也依然是!離開?想都不要想!」

    說著,目光卻又黯淡起來。準備好了在雍王府一輩子這麼過著,可只要一細想,還是會有些恐慌。

    未來,那麼長。

    寶盈看著她,將她一瞬的失落統統收入眼底。

    ……

    當天晚上,祁明秀來到永和苑時,寶盈正坐在桌前繡著一個小肚兜。

    「讓她們去做就好了,你又何苦累著。」祁明秀走到她跟前說道。

    寶盈卻道:「總歸是不一樣的嘛。我也不會做什麼,就只能給它做個最簡單的啦。您看,這個葫蘆像吧?」

    說簡單,還真是簡單,就半個巴掌大的一個葫蘆,連片葉子都沒有。祁明秀忍俊不禁,卻也還是應道:「好看。」

    再簡單,卻也是栩栩如生。她做一件事情,總是會很認真,很盡心。

    寶盈聽到誇讚,仰頭笑了,早已養白回來的臉上滿是明亮的光芒。

    祁明秀便又忍不住將她抱在了腿上。

    寶盈咬著他的耳朵說道:「雍王爺,今晚要我伺候您嗎?」

    祁明秀聽著,抱著她腰的手一下就緊了。

    忍了許久,終於又來了一次。雖不曾盡興,卻也滿足。如今寶盈已是愈發的明艷動人,一顰一笑,雖是無意,卻都讓他情難自禁。祁明秀簡直不敢想再過一兩年,她又會是何種模樣。

    寶盈勻好氣息之後,卻又靠在他的懷裡問道:「雍王爺,您當真不再去別的院子嗎?」

    祁明秀聽到這個問題只是好笑,最艱難的幾個月他都忍過來了,她現在還問這個?

    寶盈卻只是問道:「那您準備將西苑這麼多人就這麼放著嗎?」

    祁明秀聽出了些什麼,轉過頭看著她。

    寶盈握著他的手道:「我今天和宋敏玉一起去了唐悅家,心裡便有些感觸。我們是很好的朋友,我現在有了您,唐悅也很快就有了太子,可是宋敏玉卻什麼都沒有。她是您的王姬,可是您不會去找她,她就只能孤零零的在院子裡過著,一輩子就是一輩子。她還小呢,跟我一般大,我不敢想她一輩子就這樣過著會怎麼樣……」說著,她又有些哀歎。

    她一早就有些不忍,只是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可是現在,她總該做些什麼了。

    祁明秀半晌沒有言語。

    寶盈便又說道:「不單是宋敏玉,就是其他人也一樣,她們都是花一樣的年紀,原本可以有更多更豐富的生活,現在卻只能被關在這裡,像是坐牢一樣。我這麼說,您也別生氣,這裡錦衣玉食,一切都很好,可是除開這,她們什麼都不會有,沒有您,沒有孩子,沒有盼頭,只是這樣日復一日的過著,我想想,都很過意不去……」

    如果她也什麼都沒有也便罷了,可是她偏偏卻什麼都有。

    在這一刻,她真的不介意他去一去別的院子。

    祁明秀聽她說完,終於開了口,「那就把她們全都打發走好了。」反正他一早就覺得她們礙眼了。

    寶盈聽到這個回答,卻是豁然抬頭。她確實是想著讓他放人的,可卻並不是全部。

    祁明秀只覺已經解決完了所有的問題,又不再說話。

    寶盈只好又道:「您是要把她們送回家嗎?可是您就這麼把人送回家了,她們該怎麼辦啊?」

    頂著雍王棄婦的名聲,她們該怎麼做人?怎麼重新生活?出嫁女再歸,只怕家裡人都會有閒話……這樣的結果並不是她想要的。

    祁明秀皺起眉,這些東西都不是他會想的,也不是他會在乎的。

    可是寶盈的神情卻憂愁到了極點。

    祁明秀便又放柔了聲音,「那你想怎麼做?」

    寶盈看了他一眼,小心回道:「您願意放人,我很感激,可是現在也都是我一個人的臆測,她們究竟怎麼想的我還不知道呢。所以我想,應該先問問她們的意見,想離開的,就離開,不想離開的,就讓她們繼續待在這裡,畢竟被送出去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然後,就算送出去了,也不能就這麼直接送回家,我想著,總得顧全一下她們的名聲,所以雍王爺,我有個不情之請……」

    祁明秀的眉頭又皺緊了。

    寶盈有些膽怯,卻還是鼓足勇氣說道:「她們送出去了,還是要繼續生活的,如果頂著雍王棄婦的名聲,別說是再嫁了,就是過日子只怕都艱難。所以我想,如果有人願意離開,您能不能給她一個新的身份,比如您的義妹啊什麼……當然了,您也不用做什麼,只要一個名目就行了,對您根本不會有什麼影響的!

    您不會受到多大影響,可是對她們就不同了,她們不再是雍王爺不要的人,而變成了另一種特殊的身份,她們就不會再被人輕視,不會再遭受太多的閒言碎語,以後不但是過日子能抬起頭了,就是再嫁也容易尋到好姻緣……當然了,您如果能答應再給她們每人置辦一處房產就更好了,這樣她們若是在娘家過不下去,至少還有一個屬於自己的落腳之地。置辦房產的錢也不用您出,我願意承擔的,您給了我一個莊子,還給了我那麼多寶貝,我想足夠我買下幾個院落了!

    好了雍王爺我全部說完了,您要是覺得我逾矩了您就罰我吧!」

    寶盈一口氣說完,將頭埋在枕頭裡,等著被訓。

    祁明秀卻是許久沒有說話。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你這麼做,不怕以後落下個不能容人的妒婦名聲?」

    寶盈抬起頭,有些茫然,反應過來後很快就道:「我不介意的!」如果能給想要離開的人一個可以重新再來的機會,她不介意背上這些罵名。

    祁明秀聽到這個回答,卻是笑了,「既然你都不在意了,我又怎能不答應。西苑的事,你想怎麼解決就這麼解決吧。」

    能清多少清多少,剩下的,再由他來一併清理。

    寶盈聽著,已是歡呼起來,「雍王爺您實在太好了!」

    ……

    寶盈抱著祁明秀歡呼不已,此時的皇宮之內,燕帝也是滿心歡喜。

    後天便是玉乾成親了,過了年,便又輪到玉坤,時間過得真快,當年的小不點都已長成人。

    燕帝捋著薄須,滿眼笑意。

    邊上,內侍搬著東西跑來跑去。雖然禮部已經備足了賀禮,但他作為父親的私下底又怎能一點表示都沒有,這幾日他的庫房可是搬空了不少,可他卻依然覺得不夠。

    想著再添點什麼,便也跟著進入庫房。裡面內侍在忙碌著,搬東西的搬東西,收拾的收拾,忙而不亂。

    燕帝轉了一圈,卻將視線落在了一個箱子上。箱子放在角落裡,有些陳舊。

    「這是什麼?」他踢了一腳問道。

    內侍躬身回道:「回皇上,這是先帝在世時搜集的一些東西。」

    燕帝依稀有些印象,卻又記不太清楚,便吩咐道:「打開。」

    內侍取了鑰匙打開,裡面卻是一卷卷畫軸以及一些古籍。

    燕帝取出一本古籍看了看,無甚興趣,便又拿出了一個畫軸。打開,卻是前朝畫手米之青的一幅山水畫。掃了一眼,又收好扔在裡面。

    信手再取了一個,解開帶子,卷軸滑落,漫不經心的看去,卻是一幅人物畫。

    只是當他看清畫像之人的面容時,他的眼神一下又凝聚起來。

    倒沒想到父皇竟然收了這樣一個人的畫。

    看了半晌,又要將它收起。只是畫已捲至一半,突然想起什麼,又一下將它拉開。

    再三確認畫中之人的面容後,他一下又怔住。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0:59:55

第73章 皇叔知真相
   
    第二天,寶盈便去了芳翠苑,薛燕妮和容嘉正巧也在。

    寶盈說道:「宋敏玉,如果你想出去,現在隨時都可以啦。你也不用擔心離開王府會怎麼樣,王爺已經答應將你認作義妹,你出府以後就會以王爺義妹的身份重新開始。這裡的東西你可以全部帶走,王爺還會另外給你一間宅子。如果你回到自己家中住著不方便,大可以搬到裡面去。

    出府以後你也就是婚嫁自由了,以後遇到了喜歡的人,或許家中給你安排了合適的對象,大可以風風光光的再嫁出去,到時候王爺甚至還會以義兄的身份給你置辦一份嫁妝。

    宋敏玉,以後你真的可以想怎麼過就怎麼過了。」

    不用擔心名聲受累,不用擔心寄人籬下,不用擔心衣食無著,一切都得到了最妥善的解決。

    雖然一開始的時候難免會遭受一些非議,可是渡過了,就會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無人可以保證開始以後是好是壞,可是總歸有了一個再選擇的機會。

    宋敏玉聽呆了,薛燕妮和容嘉也聽呆了。

    寶盈便對著她們又道:「不但是宋敏玉,就是你們也是一樣的。你們只要想離開,等安排好了都可以離開。所有的保障也一樣不會少。」

    「寶盈……」薛燕妮說不出話來了,只能怔怔的喚著她的名字。

    她們進了雍王府的門,就沒想過還能出去。

    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出去。

    而這一切是誰替她們爭取到的,還用疑問嗎?

    「但是我知道這件事情很大,不但關係著你們的將來,也關係著你們身後各自的家族,所以你們不忙做下決定,等問過了家中的長輩也不遲。」寶盈最後又道。

    「……」三人都有些沉默。

    「我會離開的!」半晌後,宋敏玉最先開口,「待在這裡我快要悶死了,還不如出去呢。」

    離開王府,一切猶未可知,可是不離開,就是一輩子關在這裡。

    而就算她一輩子不再嫁,只住在王府安排好的宅子裡,可是又能比現在差到哪去,至少她還能自由點,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更何況,作為王爺的女人,她連喜歡一個人的資格都沒有,可是脫去了這個身份,哪怕不會有結果,她也依然可以肆無忌憚的喜歡著。

    哪怕只是在心底。

    「寶盈,你讓王爺給我安排好了,我是一定會離開的。至於我爹娘那邊,我也會說服他們的!」宋敏玉說著,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

    薛燕妮低頭思索了一會兒,也跟著說道:「我也想離開的,雖然現在在這裡有你們了,可是我還是好想我爹我娘。我娘也想我的,上次回去都抱著我哭了,我回去了正好可以再陪著他們。至於再嫁人什麼的,我現在也不敢想,我總覺得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頓了頓,又道:「就是不再嫁人了其實也挺好的,寶盈你讓王爺把我們的宅子安排的近一些,到時候我們要是真的沒有嫁出去,住到那裡去的話,還是可以像現在這樣走動著,可以一起做個伴……」一起吃飯一起打牌一起出去玩耍,想想也挺開心的!

    「嗯。」寶盈點頭應下。

    想著到時候的場景,三個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而有一個人卻始終沒有說話。

    「容嘉,你是怎麼想的呢?」薛燕妮想到她,便又轉頭問道。

    「嗯?」容嘉抬頭,眼神閃過茫然,而當意識到她在問什麼的時候,她輕輕一笑,卻又帶著些慚愧,「我當然也是想離開的,可是我得先回去問過我爹娘。」

    不是每一個父母都能接受女兒從王府離開的,三人都理解,所以看著容嘉的眼神也只是憐惜。

    「不管你離不離開,反正我們還是可以像以前那樣一起玩的!」最後,寶盈又這麼說道。

    玩了一陣,四人又都散去。

    寶盈等著祈明秀回來向他匯報,宋敏玉和薛燕妮等著回去,心中也都開始籌備著離開王府的事宜。

    梨花苑裡,容嘉站在窗前,神色卻異於往常。

    娘親的話又浮響在耳邊——

    你到底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你到底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一聲聲,仿如魔咒。

    她低下頭,原來的溫順柔和,只變成一片寂靜沉黯。

    目光沉重,彷彿心上壓著萬座山。

    ……

    皇宮內,雖然明天就是太子成婚之日,燕帝卻依然繁忙。文華殿內,文書堆成山,好不容易解決完,他長舒了一口氣。

    祁明秀替他將漠北的脈絡疏通了,便要起身告辭,天色已不早,又誤了家中的晚膳。

    天冷下來了,坐著吃一頓熱氣騰騰的鍋子,實在是一種享受。盛在食盒裡的東西已經激不起他多大的興趣了。

    「七弟且慢。」然而燕帝卻喊住了他。

    祁明秀回頭,不知道他還有什麼事。

    燕帝一笑,「我給你看樣東西。」說著,從旁拿出一個畫軸。

    祁明秀解開繫帶,燕帝卻又說道:「上次朕不是跟你說我總覺得你那小王妃面熟麼,現在朕終於知道到底怎麼面熟了。」

    祁明秀聽著,眉頭一皺,手已經將畫卷展開,一看,卻是個人物畫像。

    畫中之人四十來歲,天庭飽滿,五官明淨,笑呵呵的坐於園中,一派長樂無憂的樣子。身上卻穿著一襲龍紋常服。

    「你知道他是誰麼?前朝末帝朱見照!」

    祁明秀的手突然就一抖。

    燕帝兀自笑道:「你仔細看看,是不是很像?這畫像是朕從父王那個舊箱子裡翻出來的,當時看到嚇了一跳。朕就覺著你家那小王妃面熟,卻沒想到她竟然會像他!」

    祁明秀掃了一眼,卻只將畫卷收起扔到一邊,「不過相像而已,大周朱氏都已經死絕了。」

    「誰說不是呢。」燕帝將它拿過,卻又上下看著,「不過朕對這週末帝可是記憶猶新,當年朕跟著父皇都已經殺進皇宮了,他卻依然慷慨從容。你當時還小,沒能見著那場面。父皇后來也跟朕說過,周末帝看似昏庸,實則有大才,不過是太后專權將他架空了所有。也幸好是他後來奪權的晚,要是再給他五年十年,咱們大燕只怕也沒那麼容易將他打下,所以啊,他死時雖然從容,只怕心中也有不甘吧。」

    「氣數已盡,再給十年也是枉然。」祁明秀卻依然冷冷道。

    「呵,當年朕也是給父皇這麼說的。」燕帝笑了一聲,又道,「不過沒想到父皇會收著這樣的畫,估計也是看著米之青所作的緣故。父皇當年可是極為仰慕米之青啊……」

    看了半晌,終究又將畫卷收起,「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再不回去,你那小王妃只怕要等急了。」

    祁明秀沒有廢話,只是起身告辭。

    ……

    剛走出殿門外,他的面容卻一下沉了下來。

    周末帝的畫像在眼前浮現,那純澈靈活的神情,那端正明淨的五官,當真與寶盈一模一樣。

    真的只是偶然的相像嗎?別人可以這麼以為,他卻不能。皇兄不知究竟,可是他卻知道寶盈的身世大有問題。

    李裕那天說的話又在耳邊浮響,他一直覺得有問題,卻始終想不出到底哪裡不對,可是現在他卻終於知道了癥結所在。

    那天,李裕看似坦白,將所有的問題說盡,可事實上,他一直再模糊著一個問題。他一直強調著自己父親的身份,對於寶盈生母的問題,他卻始終避開著。

    避得很小心,避得很謹慎,就像那天他所有的交代一樣,嚴絲合縫,不見紕漏。那種感覺,就像是所有的答案所有的應對早已在心中演練了千百遍一樣。

    他抹黑了自己,也抹黑了自己的妻子,可是從頭至尾,他就沒有多說過那位婦人一句。如果時隔多年他心中依然想要袒護她,當初又怎麼會輕易割捨;可是如果她並沒有這麼好,面對他的質疑逼問,他又為何閉口不提她的一句不是?

    他這般遮掩,又是為什麼?!

    那個婦人,又到底是誰?

    夜色裡,祁明秀拄著枴杖疾行,腦中卻又想起十七年前宮中發生的一件事。

    十七年前,父皇尚在位。可是有一天夜裡,他卻突然在寢宮之中遇刺。那天夜裡他正在安睡,突然察覺床邊有人,一睜開眼,一把匕首就已插入自己的心臟。他奮起反抗,拿起枕下備著的匕首也就朝那人揮去,可是沒來及將刺客殺死,他就已經倒下不起。

    那天夜裡死了很多人,刺客在整個寢宮之中點了有毒的迷煙,一眾宮人全部七竅流血而死。而在刺殺得手之後,那刺客更是放了一把火然後再趁亂逃出。

    最後父皇因為心臟偏了半寸,被太醫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可是因毒煙因大火而死的宮人,足達二十餘個。

    後來得出的結論,是刺客一直潛藏在宮中,並且很有可能就藏在父皇身邊。可是當時排查之後卻根本沒有發現少了誰,想要從死去的宮人身上找出蛛絲馬跡,那些屍體卻全部都燒得面目全非無可辨認。

    所以這是一次早有預謀並且謀劃了多年的刺殺,從毒煙,到大火,到早已備好的替身,無不是精心佈局。而能靠近父皇身邊的人,也都是在宮中待了好幾年的值得信任的人。

    之後,父皇也進行了大搜捕,可是全城戒嚴了三個月,卻始終一無所獲。

    沒有找到那個刺客,也根本不知道那個刺客究竟是誰,於是這一樁刺殺便成了無頭之案。父皇也只依稀辨認得那是一個女人,其他的,一無所知。

    而父皇雖然被太醫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可是那一刀終究傷著了根本,刺客遲遲未被捉住,也終究成了他的心病,等到八年後,他終究還是駕崩而去。

    那場大火,是他們祁氏的噩夢;那個自此以後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刺客,也一度成為懸在他們項上的那把刀。他們為了那一夜的刺殺不知分析過多少回,而所有的結果,都是為那位刺客的手段而震驚。

    潛伏多年,一擊必殺;心思縝密,喪心病狂。

    當時其實還是有很多的疑點,可是王朝新建立,一切都剛剛開始,有疏忽,有遺漏,於是錯抓了無數人後,所有的疑點最終也都湮滅。

    而他記得,當時一個最大的疑點就是,當時那個刺客已經受了傷,她又怎能安然的逃出宮,又怎麼能逃過長達三個月的全城大搜捕。

    李裕的履歷又呈現在眼前。

    十七年前,李裕本是護衛府的一名小小錄事。護衛府,掌管宮禁宿衛!

    手中的枴杖被握緊,祁明秀深吸一口氣,冷風灌入,直涼心間。

    朱氏一門盡數死絕,曾經卻也有人問過是否還有漏網之魚。當時一度有傳言,朱見照不單只有五位公主,還有另外一個養在宮外。可是當時他們搜查很久,根本沒有找到那位六公主的下落,只被證實六公主之說只是子虛烏有。

    可是現在看來,那位六公主不但存在,而且一直活得好好的。她甚至還一度活在他們身邊!

    她為什麼能離開皇宮解釋的通了;為什麼能避開搜捕也解釋的通了;李裕為什麼要將一個女人藏得不為人知也解釋的通了;為什麼時隔多年依然要這麼袒護她解釋的通了……

    到最後,寶盈為什麼會像前朝末帝朱見照,也解釋的通了。

    馬車內,祁明秀心摒著,半天都沒能將一口氣呼出來。

    ……

    永和苑裡,寶盈看著祁明秀回來,興奮的撲上來,「雍王爺,我已經跟宋敏玉她們說過了,宋敏玉說她願意離開的。現在等她回家問一下,到時候宋家伯父伯母要是答應了,我們就可以給她安排了!誒,雍王爺您怎麼了,怎麼不高興,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事。我沒事。」祁明秀望著那張跟畫上之人出奇相似的臉,好半晌後,才終於說出了一句。

    ……

    京城外,幾輛馬車卻在連夜趕路著。

    中間一輛車內,一個少年問道:「娘,燕國的皇城什麼時候到啊?」

    邊上坐著一位婦人,她目視前方,淡淡回道:「快了。很快了。」

    車外寒風呼嘯,她的神容卻異常的沉靜。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1:00:09

第74章 皇叔心事重
   
    太子大婚,普天同慶。

    雍王府裡,宋敏玉和薛燕妮即將出府的消息也漸漸傳來。

    宋薛兩家一開始自然是有疑議的,出嫁女被送回,終歸不是好事。可是旁敲側擊詢問了下雍王,也都答應了下來。

    雍王應證了女兒帶回的所有的話,權衡利弊,他們又豈敢不從。到底是寶貝女兒,原本嫁入王府做姬妾已是覺得委屈,又豈能讓她當真一輩子無依無靠的守在王府裡。

    更何況,王府處置的也委實地道,雖是被送出府去,可都有了一層義妹的身份作為保障。她們從來無寵差不多已是人盡皆知,進入王府這麼久,也權當是做客了。至於以後,一開始自然會有閒言,時間長了,大家總會淡忘,到時候再找門親事嫁出去便是。她們也都年輕,不在乎這一年兩年。門楣自然不會再高,可是兩廂對比孰優孰劣,也實在難說。

    而且,到時候自家女兒的婚事,王府那邊只怕也不會坐視不管吧。既然現在都能已做得這麼漂亮,之後又怎會棄之不顧?而由他們出手,對方的條件只怕也不會太差。

    最主要的還是一點,王府這麼多人早晚都要清出來的,一個人或許還會置於風口浪尖,這麼多人,所受到的影響也終究有限。

    ……

    容嘉也跟著回去詢問了一聲,容家的態度卻是要暫且觀望。宋家有魄力,薛家疼女兒,容家官小身微,只能見機行事。

    其他各院聽到風聲,反應也是各異,有驚訝的,有覺得荒唐的,卻也有蠢蠢欲動的,永和苑那邊可透出話來了,王爺說了,願意出去的,都是一樣的。可是蠢蠢欲動者現在也只能觀望,宋敏玉和薛燕妮還沒出府,她們可要看著她們的情況再作具體打算。

    也有不少人是還留有遐想的,女人生孩子是一道大關,萬一永和苑那位闖不過了呢。或者,等她生完孩子,王爺就膩了呢?出府條件雖然好,可終究成了棄婦,她們心高氣傲,又怎能甘願。

    ……

    留香苑裡,陳雅君聽到這個消息,卻是站立不穩,整個人坐倒在了椅子裡。

    臉色慘白,人色全無。

    上次香松墨錠一事後,她就一直待在留香苑,不敢再輕舉妄動。她等著時間過去,等著這件事的影響漸漸消彌,她一日沒有被廢,就一日還有迴旋的餘地。上次是她冒失了,這一次,她願意付諸足夠的耐心去等。

    可是誰知道一過四個月,她等來的竟是王爺准許後院女子出府的消息!

    她們可以離開這裡,可以重新開始,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可是對她來說根本卻是不可能的事!

    她們所有人都可以離開,唯獨她卻不能!

    王爺可曾在她的留香苑留宿過啊!

    陳雅君想著那夜發生的事,全身力氣都似被抽空,那夜她千方百計求他留下,誰知道現在竟是這樣的結果。

    那天晚上根本沒有發生什麼,可是誰又能知道,誰又能相信!

    所有人都只知道,她是王爺除了李寶盈,唯一一個寵幸過的人。

    陳雅君不禁後悔起來,如果當初她沒有強留,她現在有的是選擇的餘地。而如今,她的前路全部阻盡。

    她不敢想,當所有人都離開了,只剩下她跟李寶盈又會怎樣。到時候李寶盈就是整個雍王府的主人,而她陳雅君,只能待在這西苑,孤獨終老,彷彿待在墳墓裡!

    王爺既然已經下令遣散眾人,他又怎會再來看她一眼。

    心底湧出無限的恐慌,而在感覺到自己的失控後,她緊握扶手,又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不要慌,不要慌,天無絕人之路!

    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不會一直這麼不開眼的!

    她不會一直被這麼拋棄的!

    ……

    寶盈得到確認的回復,自然是第一時間就跟祁明秀匯報。她興致勃勃,然而祁明秀卻只是反應淡淡,甚至話都沒說上兩句。

    寶盈便有些奇怪,她總覺得這兩天雍王爺出奇的沉默,不是原來的那種沉默,倒像是心事重重的那種沉默。可是當她小心詢問時,得到的回復卻只是——最近事情有些多,他有些累。

    寶盈有些懷疑,祁明秀卻又拿出幾張房契給了她,說是在京城中的幾間宅子,可以用來安置她們。本以為自己還要費些功夫,誰知道他早已替她準備好了,寶盈高興萬分,便又將剛才的那些思慮扔到了一邊。

    更何況,雍王爺看著她開心的樣子也跟著笑了呢。

    也許他真的是太忙了,太子成婚,又將近年關,他忙一些也是正常的。

    ……

    而在太子成婚後五日,幾輛馬車就駛出了雍王府。

    宋敏玉第一個搬走了。沒有搬回宋家,而是搬回了寶盈給她安排的那間宅子裡。

    宋家倒是讓她搬回家的,但她拒絕了。宋家人多關係雜,她住在外面,再以客人的身份回家,這樣讓大家都能自在些。

    ……

    那間宅子就在鍾粹街附近,地理位置端得是得天獨厚,離王府和宋家都不遠,去哪都方便。

    因為宋敏玉是第一個,寶盈格外小心,還親自送她過去。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剛一出門,就莫名覺得心神不寧。

    抬頭望望,一切都正常,便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自從有了寶寶,她就變得特別敏感。

    馬車上,將一切又拋開,她又只對著宋敏玉說道:「以後你要無聊,也可以常回王府來找我們玩。到時候我們再叫上唐悅就好啦。」

    想到什麼,又說:「唐悅也寫信過來啦,說她會唐二哥說的。她想著要撮合你們呢。」

    宋敏玉聽著卻是一笑,不置可否。

    撮合?談何容易。唐家不是一般人家,如今也已是皇親國戚,她一個再嫁女,又如何能進去。

    側房妾室?她再不願意。

    她也早就沒想過與唐家二哥再有什麼結果,離開王府只為一個念想,也不是為了他。

    ……

    兩刻鐘功夫,宅子就到了。是個三進的院子,寬大整齊,應有盡有。雖然是冬天,卻絲毫不見蕭瑟。就是丫鬟婆子也早已備好,不但冬梅冬雪在,就是她原來的兩個陪嫁丫鬟也一併送了過來——寶盈早已將冬梅冬雪的賣身契要了過來。

    「主子。」「小姐。」幾人迎上來,分外歡喜。

    宋敏玉也很驚喜,這倒是她沒有想到的。剛才離開時,冬梅冬雪還裝著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呢。

    「你們兩個壞東西!」她一人捏了一下她們的臉,轉頭又看向從小伴著自己的丫鬟,「你們兩個怎麼樣,在莊子上有沒有受苦?」

    那倆丫鬟自是搖頭,「沒有吃苦,就是擔心小姐過得好不好。」

    這話一說,幾人眼圈都紅了。

    寶盈看著有些感懷。她將這兩個丫鬟要回來,是想宋敏玉有人陪著不會孤單;又將冬梅冬雪送過來,是想著以後她終究會遇到些許困難,有她兩個人保駕護航,只怕也能順遂一些。更何況,冬梅冬雪也是自願過來的。

    她也看得出宋敏玉跟以往有些不一樣了,她也衷心希望,終有一天,她能獲得自己的幸福。

    下人們開始收拾起來,走來走去,分外忙碌。宋敏玉指揮著,一副當家人的樣子。寶盈站在邊上看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候,側房屋簷上,突然就冒出了個頭。

    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身著錦衣,面容略顯稚嫩,眉宇間卻透著一絲少年老成。此時他伏在簷上,抿著唇,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廊下的寶盈看。

    寶盈正將手中的各種契約交於宋敏玉,突然覺察到什麼,便又抬頭望去。可是只覺一道黑影晃過,對面的屋簷上卻是空無一物。

    是眼花了嗎?為什麼覺得有個人在盯著她?

    「主子,您怎麼了?」迎春察覺到了,扶緊她問道。

    寶盈搖搖頭,「我沒事。」

    又站了一會兒,寶盈便又告辭,可是走到門口,那種不安的感覺又浮上心頭。

    好像還是覺得有人盯著,好像又是因為其他。四處望望,依然一切正常。

    搖搖腦袋,不去多想。走出門,馬車早已經候著了。

    突然覺察到什麼,她又猛地一抬頭,可見到的,只是一棵大樹上,彷彿被風吹過,枝椏不停搖動著。

    「主子,上車吧。」迎春又說到。外面風有些大。

    「嗯。」寶盈點點頭,被攙著走了上去。

    可是她還沒坐穩,前頭的馬兒好像是受驚了一樣,突然嘶鳴一聲,然後就撒開蹄子自己跑了起來。

    車伕一個不察,韁繩從手中脫落,見到馬跟瘋了一樣跑開,李主子還在裡面時,嚇得面如土色,撒腿就要追上。

    「主子!主子!」迎春迎夏也是驚得魂飛魄散,不停喊著,人也追了上去。

    「寶盈!」宋敏玉急得不行。

    「快攔下!快攔下!」其餘人也都是混亂的不成樣子。

    馬車內,寶盈小臉慘白,她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扶著欄杆,絲毫不敢鬆手,嘴裡還不停喊著,「停下!停下!」

    可是馬兒根本就是不受控制了,只不停奔著,越跑越快,眼看著就要衝向街道。

    寶盈簡直不敢想它要是撞到什麼東西該怎麼辦!

    「快停下!」她只能聲嘶力竭的喊著,心中的無比恐慌。

    「坐穩了!」而在這時,突然有一個聲音從邊上響起。

    寶盈彷彿聽到天籟,循聲而去,卻不見人。再回頭,卻見一個少年從馬的左側冒出,他死死拉著韁繩,跟著馬兒一道奔跑,然後突然一使力,整個人翻了上去。

    背上坐著一個人,馬兒正瘋癲著,豈能被他制服,它開始跳躍著掙紮起來,只想將他甩下。它胡亂動著,拉著的車也就開始跟著亂動起來,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顛簸的不行。寶盈坐在裡面,心都要跳出來。

    可是那少年只是死死的拉著韁繩又抱住馬頭,不讓它將他甩下。他原是少年單薄的身體,現在卻像是擁有了無窮的力氣。而在他的一番堅持下,那馬終究被制服,停了下來。

    眼前,便是巷子口,外面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儘是貨攤人流。

    寶盈看著馬停穩,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十二月的寒冬,背上卻浸出了一身冷汗。

    少年已經跳下馬車,又伸出手要將她扶下。馬雖然被制服了,可誰知道他會不會還會發瘋。

    寶盈驚魂未定,只跟著照做。可到底驚嚇過度,腿都打顫。下來時候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少年趕緊扶住她,又道:「姐姐你小心了!」

    姐姐?寶盈聽到這聲稱呼感到驚訝,一抬頭,少年的目光卻已避開。

    車伕和迎春幾人已經趕了上來。少年鬆開手,又站到了一邊。

    迎春已經激動的眼淚流下來,「主子你有沒有事!有沒有磕著碰著了!」

    寶盈趕緊轉頭,「我沒事。」

    迎春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淌,「奴婢真的要嚇死了!」

    說著又轉向那位少年,「多謝這位少俠相救!不知少俠如何稱呼!」這等救命之恩,她們雍王府自然要竭力回報!

    少年卻只是搖搖頭,然後又看了寶盈一眼。

    寶盈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彷彿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再想起剛才那聲姐姐,心裡更是湧出了些悸然。

    而且,她明明從來沒有見過他,為什麼會覺得有些親切?

    不過——他身上穿著的是黑衣?想起剛才眼前晃過的黑影,寶盈的心上就又是一跳。

    他一直在跟蹤她?

    她看向少年,眼神裡儘是不可思議。少年迎著她的目光,卻只是低下了頭。

    這時,車伕卻又說起話來,「這馬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就發瘋了?」

    少年聽著,又抬起了頭,掃了一眼馬,很快卻又回過頭來看向寶盈,「剛才有個人靠近了馬車,我以為是你們的人,就沒有在意。」聲音裡竟有些自責。

    車伕聞言,又開始檢查起馬身,一看,馬的臀部竟然紮著一枚細針。

    寶盈臉色變了,這是有人蓄意謀害!

    「你小心了,我先走了。」少年抿了下唇,卻又道。

    「哎!」寶盈想要阻攔,可是少年望了她一眼,早已轉身離開。

    走到街上,鑽入人群,一下就不見了人影。

    「……」寶盈望著他早已看不見的背影,一顆心懸了起來。

    她總覺得這個少年有些奇怪。

    迎夏這時上前說道:「主子,您有沒有發現這位少俠說話的口音有些怪啊,好像不是咱們大燕國的人。」

    寶盈轉過頭,眼睛睜大。

    不是燕國的人?

    可是如果不是燕國的人,他為什麼要跟蹤她?

    ……

    回到王府,車伕就當即向祁明秀匯報了此事。雖然嚴懲難免,可若是隱瞞不報,那就是死路一條。

    祁明秀聽說有人欲圖謀害,也顧不得手中的公務了,只拄著枴杖走到永和苑。

    莫青也早已被派去請太醫。

    診察一番,寶盈雖然受了些驚嚇,可腹中胎兒一切安好。祁明秀聞言,半顆心放下。隨即便又開始仔細詢問今天發生的事。

    迎春也是如實回答。寶盈在邊上聽著,幾度想說卻又忍住。

    少年跟蹤他,應該是毋庸置疑的事,可是她下意識的就想隱瞞。因為他並無惡意,他為了救她,手上甚至被韁繩拉得鮮血淋漓可也只是藏在袖子裡。

    她想著,他一定會再出現的,到時候問清了緣由再告訴雍王爺也不遲。

    於是最後祁明秀得知的情況就只是馬車被動了手腳,結果危急時刻,一個少年出手救了她。少年並非燕國人士,救人之後也轉身離去,不知姓名。

    太子大婚,各處使團紛紛到來,京中有異邦人士也並非罕事,更何況隨之而來的還有各處的商人。而那條街又是京城第一熱鬧的鍾粹街,他們出現在那也並不奇怪。

    一切都合乎情理,祁明秀卻仍然不放鬆,他依然命莫青查出這少年的下落,哪怕搜遍全京城。

    再合乎情理,也終究是太巧合,他要證明這件事情真的只是巧合。

    而且,如果這少年真的只是偶然路過,他救了他的王妃,他自然也要重重感謝。

    更何況,他是唯一一個看到行兇者面目的人,他需要他的指認。

    想著那個幕後黑手,祁明秀的臉色又陰沉下來。

    誰會要害寶盈?

    是針對她?還是針對他?

    不過不管怎麼樣,他都不允許這些危險再出現。

    而那個人,他也一定要揪出來!

    「兩個月之內,西苑的人統統要清乾淨!」最後,他又對葉平下了這樣的命令。

    ……

    城北一所隱蔽的宅子裡,一個少年翻牆進來。

    屋內,一個婦人正在紙上寫著什麼,寫完一張,卻又丟在了火盆裡。火苗舔舐著紙張,很快就將它燒成灰燼。

    「娘。」少年輕聲喚了一聲,又關上了門。

    婦人抬起頭,目光冷冽,「去哪了?」

    少年低下頭,卻還是老實回道:「我去找姐姐了。」

    婦人眸光一動,很快眸色卻更冷。

    少年猶豫了一下,又道:「姐姐懷孕了,好像快要生了。」

    寫字的手停下,少頃,卻又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

    等到一張紙寫完,她又將它放進信封,「你去把這封信送給李裕,速去速回。」

    「是。」少年接過,轉身又走了出去。

    走到門外,偷偷打開。

    信上只有四個字:

    ——我回來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1:00:30

第75章 皇叔的安危
   
    太子大婚的餘熱還未消退,新年又已到來,於是雍王府姬妾出府的消息便隱沒在了其中,並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浪。

    當然,有人刻意壓下也是一個原因。

    薛燕妮見著,便也準備等破五了就搬去鍾粹街上的那個宅子。寶盈給她安排的地方與宋敏玉比鄰,走動很是方便。

    大年初一,萬事如意。寶盈正坐著給院子裡的丫鬟婆子發紅包,滿臉笑意。她的肚子已經高高隆起,已過八個月,再有一個月孩子就能出世。

    守門的小丫鬟跑了進來,說李府有信送來。

    寶盈接過,有些愣神,信上是父親的字跡,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寫信過來。

    打開一看,卻是問她初二也就是明天能否回來。

    寶盈看著信,有些不是滋味,初二倒是要回娘家的,可是她之前一直猶豫著。自從上次那事發生後,她就再沒有回過李家,因為有些慚愧,有些害怕,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可是現在父親鄭重其事的寫信過來,看似詢問,實則是在邀請吧。

    寶盈彷彿透過了薄薄的紙張看到了父親殷切的期望,所以猶豫了半晌,她還是讓人備了紙墨。

    她會回去的。

    現在很多事情她都可以自己決定,雍王爺並不再拘著她。

    等到中午問過了祈明秀,他也果然沒說什麼。

    於是等到初二的早上,她便坐上了回李府的馬車。

    ……

    李裕早已在門口等著,低著頭,背微彎,神色憔悴,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眼中也儘是疲憊。

    她回來了,時隔十七年,她又回來了。

    本以為她再不會出現,誰知道有一天,她還是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以一種新的身份,帶回了一個新的孩子。

    西梁國國王的側妃,九皇子的生母。

    她總是有太多的本事,不管是什麼時候,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她想做的,總能做到。

    可是他多希望她能不再回來。

    沒人知道當他看到那幾個字的時候是多麼慌張,那樣一個瘋狂的人,為了心中的執念,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的人,他不敢想,她這次回來又要做什麼。

    而現在,她又提出要見寶盈。

    見她那個一早就丟下的女兒。

    他的心上太不安了,想要勸阻,可她只是看著他,冷冷的說道:——我要見自己的女兒還不可以嗎?

    她總是那麼高高在上,不管是十七年前,還是現在。

    遠遠的,有馬車聲傳來。

    「老爺,二小姐回來了!」邊上,僕人也喊道。

    李裕抬起頭,心卻顫了起來。

    ……

    數月不見,寶盈看著李裕只覺陌生,隔了許久才走上前叫了聲「爹」。

    李裕輕輕應了聲,臉上擠出了些笑容,卻終究是苦澀。隔了半晌,還是將她迎進書房,「寶盈,你跟我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寶盈有些詫異,但還是跟著往裡。

    門被關上,書房裡只剩下了兩個人。

    「爹?」寶盈察覺著父親的古怪,又叫了他一聲。

    李裕正闔上門,背對著,遲遲沒有轉過身來,聽到這一聲呼喚,這才有了反應。

    他轉過身,聲音盡量平穩,「寶盈,有一個人想要見你。」

    沒來由的,寶盈的心一跳,「誰?」

    李裕囁嚅了一下,終究沒有說出,「你跟我去就是了。」

    頓了頓,又道:「不要讓王府的人跟去。」

    「為什麼?」寶盈問道。

    李裕目光顫動,最後卻只是道:「那個人不方便被太多人看到。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寶盈有些惶然,但還是應下。

    稍坐片刻,馬車備好,寶盈打發了迎春,便跟著李裕從後門出發。怕迎春擔心,還給她留了話——有事出去,很快回來。

    ……

    馬車很快就停了下來,就在李府隔了條街的地方。寶盈披著鶴氅下來,手攏緊裹住自己隆起的肚子,眼中又閃過疑惑。

    眼前是一間小院,門前冷清,看著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寶盈不知道父親為什麼要把她帶到這裡來。

    李裕向四周看了看,才叩了下門,三長兩短,聽著像是暗號。

    寶盈察覺到父親的謹慎,不禁有些心驚。

    李裕瞧見了她的神態,目光一瞬,歎道:「你進去了就知道了。」

    門開了,是個少年。寶盈看到他的模樣,卻怔住了。

    少年看了她一眼,低下頭,又打開門讓他們進去。寶盈跟著進入,整個人卻是驚疑不定。

    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後來她一直會在意,他是不是又躲在了哪裡,可是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出現,她也再沒有被人盯著的感覺。於是她只能將這個秘密放下,偶爾想起時,再暗自揣測一下這人是誰,為什麼要跟蹤她,可是現在……

    她回過頭,看著那少年,那少年也看著她,依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驀地想起什麼,她的心又一跳。父親說有個人要見她,而那個人又不方便被太多人看到,她對這個少年又有種莫名的親切感,那麼……寶盈眼眸一下睜大。

    她想到了一個可能,一個讓她有些驚慌失措的可能。

    腳步便突然有些沉重起來。

    ……

    門外,一輛馬車卻也停在了巷子口。

    「大小姐,小的確實沒看錯,就是那人出手救了李側妃。要不是他,那天小的就能得逞了!」前面的車伕說道。

    車內的人聽著這話,眉頭一下蹙起。

    王爺遣散後院,多半是李寶盈的主意,而只要她出了事,遣散的事也一定會擱淺,她沒有後路了,只能狠下殺招!

    她從來沒有想過主動害誰,冰心草之事她不過就是不可避免的一環,可是現在,她別無他法!

    王府裡下手已是不可能,就只能在王府外,而她出府送宋敏玉,便給了她再好不過的機會!

    多年前,她曾經救過一對賣身葬父的孿生姐弟,姐姐阿蘭成了她的貼身丫鬟,如今被送到了莊上,弟弟阿青卻一直在外等著差遣,他們皆是忠心耿耿之輩,這件事交由他再放心不過。

    可是老天依然不站在她身邊,眼看就要得手了,竟然殺出來個陌生的少年!

    剛才她聽著阿青的回稟,她真要心如死灰。

    可是現在,李寶盈會什麼會被帶來這裡?她跟這個少年有什麼關係?李寶盈的父親又為什麼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院子裡有什麼秘密?還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陳雅君看了一下院子外的圍牆,問道:「阿青,你能不能翻到裡面去?」

    阿青張望了一下,回道:「小的可以試試。」

    「好,那你趕緊進去,看看他們在裡面做什麼。」她聽著便又吩咐道。

    「是!」阿青得令,下了馬車將韁繩繫在樹上,便已跑了過去。

    陳雅君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一顆心提了起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她一定要想辦法解決了!

    老天終究是垂憐她的吧,若不然為什麼這麼巧就讓她撞見了。

    今日她原本也不該來這巷子裡的,是姑母聽聞了她的遭遇,特特讓她新年時來找她。

    她告誡她,一定要沉住氣,笑到最後才是真正的贏家!

    所以,不到最後,她就還沒有輸!

    ……

    院內,少年推開了一扇門,李裕走了進去,寶盈跟著進去,袖中的手緊緊攥著。

    屋內坐著一位婦人,容貌卻是姣好。衣著沉暗,氣勢尤為淩厲。看到他們進來,目光冷冷掃過,最後又將視線落在寶盈的身上。

    寶盈觸及,心一跳,整個人莫名的緊張起來。她見過很多人,怕過很多人,可還從來沒有像見到這一位時一樣,動都不敢動,連呼吸都艱難。

    而她也一下確認了她的身份,她跟那少年長得一模一樣,而那少年又叫她姐姐……

    那個婦人已經開了口,「這就是當年那個孩子?」

    「是。」李裕低聲應著,說完又側身,「寶盈,這是你娘。」

    心中的懷疑被證實,寶盈整個人繃成了弦。眼淚不知不覺中滾落,不是歡喜,不是激動,只是猶如夢中的不敢置信。

    婦人卻已收回了視線,神色不見波瀾,只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寶盈看著,心便沉了下去。

    看向父親,李裕卻是低下了頭。他瞞了太多的事,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婦人卻又說話,「你不用再瞞他什麼了,我今日讓你叫她過來,就是想告訴她一切的。」

    「殿下!」李裕慌張。

    寶盈回神,殿下?

    婦人逕自說道:「我是大周國的六公主,你是我的女兒,身上也流淌著周國朱氏的血液,你明白麼?」她盯著寶盈,目光冷靜,卻又彷彿又能將人刺穿。

    寶盈已經驚住了,大周國?六公主?朱氏?那些都是什麼?

    大周國,不是已經亡了前朝嗎?

    寶盈看向李裕,李裕只能解釋道:「你娘說的沒錯,她真的是周國的公主,周末帝也確實是你的外祖。」

    寶盈一口氣提著不能松下,她依稀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深淵。

    李裕見她這樣,心生不忍,只好將當年的事跟她說了出來。

    ……

    週末帝一共生有三子六女,最小的六公主一直被養在宮外。而在城門被破的時候,宮裡的人沒能來得及逃掉,宮外的她卻已被帶走。

    彼時她才十二歲,可是該懂的,不該懂的,全部已經觸及。

    國破,家亡,她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在一夕之間跌落塵埃,成了一個哪怕說出名字都會萬劫不復的人。

    然而,當身邊的人想要將她送走遠離這一切只求一個太平餘生時,她卻只是拒絕。

    朱氏一脈被斬盡殺絕,她所有的親人都死了,只剩下了她一個,那麼,所有的仇也都將由她來報。

    她輾轉流離了兩年,最後在她十四歲的時候,改頭換面,進宮成了一個宮女。

    然後,整整蟄伏了四年。

    當她十八歲的時候,她終於如願以償,成了御前宮女。她可以接近皇帝了,她的復仇計劃也終於可以開始了。

    她又籌劃了一年,然後終於製造出隆慶八年的那一樁深宮謀刺大案。

    可是她雖然刺中了皇帝,自己卻也身負重傷,若不是得到李裕的救助,將她藏在自己的馬車裡,只怕她根本逃不開禁衛軍的搜查。

    李裕出生寒門,當年家貧,又遇饑寒,是六公主的生母伸出援手助他們度過了生死之關。母親在世時一直叮囑他,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救命之恩,必當捨身相報。所以他一直記得當年馬車上的那兩個貴人,也一直記住了那位朝他吐舌頭微笑的六公主殿下。

    後來聽聞大周國滅,朱氏皆亡的消息,他一度難以置信,之後甚至還為她們立了個無名塚以供祭奠憑弔。

    他一直以為那位六公主早已經死了,可是誰曾想有一天,他竟然又在皇城中遇到了她。那時候他已是護衛府的一位錄事,正日在太和門內西熙巷子裡行走,結果有一天,不巧就撞上了一個宮女。

    雖是幾年不見,他卻一下就認出了她,然後拉著她就躲到了角落裡。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在這,只想讓她快些離開。

    而她卻告訴他,她不會走,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他從來無法阻止她的任何決定,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然後再在暗中提心吊膽的關注著。

    他也告訴她,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她沒有說到底要做什麼,可是看著她當時決絕的樣子,他又如何能猜不出來。

    而在一年後,她當真找到了他,渾身是傷。

    那個晚上,是瘋狂的,他從來是老實本分的一個人,可是為了她,卻做盡了這輩子最膽大包天的事!

    他將她藏在馬車底下,偽造了痕跡,然後躲過了宮中搜捕後,又將她藏在了家中,藏在了自己的書房裡!

    誰都不會想到,帶頭搜捕的那個人竟然會窩藏刺客,誰都不會想到,當時那個面上不動聲色人的心裡掀著的是怎樣的驚濤駭浪!

    可是不管多麼危機重重,他都做到了,他保下了那個謀殺皇上的刺客,保下了當初幫助他們的那個救命恩人。

    而在兩個月後,風聲漸弱的時候,他又將她送到了城外的莊子上隱匿。

    她受了傷,還需要調養,而她也有了身孕,不能再躲在不見天日的地方。

    李裕從來沒有想過他會跟六公主會怎樣,他救她,只是為了感激,可是有一天,她卻在他給她上藥的時候,轉過身,說道:「李裕,你想不想要我?」

    他拒絕,她卻只是將他壓在身下。

    九個月後,她生下一個女兒,當時她的傷已痊癒,可是在生下孩子的第二天,她卻不辭而別,只留下一句話——

    「後會有期。」

    至此,便是十六年過去。

    ……

    寶盈聽完父親的陳述,已經再說不出話來。她怔怔的看著李裕,又怔怔的看著六公主,整個人都懵住了。

    她從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離奇的身世,更沒想到她的生父生母會有這樣的遭遇。

    前朝皇族,謀刺皇上,九死一生,所有的事都成了滔天巨浪,一陣陣的向她襲來,她幾乎都要站不穩。

    六公主等到李裕說完,卻又已說話,「身為朱氏血脈,便應承擔起為朱氏報仇雪恨的責任,你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後也必當以復仇為己任!殺掉燕狗,你義不容辭!」

    寶盈猛地退後,不敢相信。

    「怎麼,你不願意?」六公主見到她的反應,卻是冷聲逼問道。

    「我怎麼殺?我不會殺!我跟皇上也根本碰不到面!」寶盈驚慌的說道。

    「你怎麼會碰不到他!你是祁明秀的側妃,以後有的是機會!」六公主卻又道。

    「就算碰到那也會有很多人的!」寶盈還是不敢答應。

    六公主眼神瞇起。半晌後,她又說道:「暫時殺不了祁明章不要緊,殺了祁明秀也是一樣的!他是祁明章的左膀右臂,除掉他,也好!」

    寶盈難以置信的望著她,後背儘是寒涼。

    六公主卻又已拿出一個小瓶,「這是毒藥,你只要放一點在祁明秀吃的東西裡,他就必死無疑!你是祁明秀的枕邊人,給他吃的裡面放點東西,很簡單吧?」說著,就要將小瓶放入她手中。

    寶盈卻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縮手不及,「我不!我不要!」

    「你這是什麼意思!」六公主厲聲喝道,表情也變得猙獰。

    寶盈卻依然死死的將手藏在身後,「我不能殺他!我不能殺他的!」

    「怎麼不能殺!他是我們朱氏的仇人!你不知道嘛!」

    「可是他也是我丈夫!也是我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寶盈說著,眼淚滋了出來。

    「呵。」六公主聽著,冷笑一聲,隨即卻又更加暴怒,「榮華富貴就能迷住你的眼了嘛!肚子裡的孩子?它姓得是什麼!姓祁!是和我們朱氏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竟然還顧念著這個孩子,還顧念著它的父親?你難道不怕地底下我們大周朱氏的人盯著你看嘛!

    十六年前我離開是迫不得己,蒼天無眼,沒能收了祁南英這個老賊的狗命,大勢已去,我只能離開!這十六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著報仇,如今我回來,便是想要完成我未完成的計劃!你身為我的女兒,身上流淌著朱氏的血液,你竟然不想著報仇,那你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寶盈被震住,很快她卻又流下淚來,「那您當年為什麼要生我?」

    「為什麼?因為我身受重傷,生怕不能再活下去!朱氏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我不能將朱氏的血液徹底斷絕!」

    寶盈的力氣彷彿被抽空,她從未奢望有什麼母愛,可是當真相就這麼血淋淋的揭露出來,她還是感到難過的有些無法窒息。

    李裕在邊上聽著,臉色也是瞬間慘白。

    這個真相,他一早就猜到了,可是她親口說出,還是不一樣的。

    六公主卻絲毫不查兩人的反應,只是繼續說道:「我告訴你,你想殺也得殺,不殺也得殺!別忘了,你是我朱氏的女兒,就註定與祁氏不共戴天,你難道不怕我將真相揭露給他們聽嘛!」

    寶盈聽到這話,臉上也一下沒了血色。她看著面前的婦人,覺得她是如此可怕。

    她是她的親生母親,卻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對她殘忍!

    六公主又已將那小瓷瓶放到了她的手中,「殺了祁明秀,你可以活,你肚子裡的孩子也可以活!不殺了他,你們兩個就必死無疑!你自己掂量著吧!」

    寶盈攥緊了手中的瓷瓶,用力的,彷彿要將它捏碎。

    半晌後,她轉身離開。

    少年跟了出去,「姐姐。」眼中滿是關切。

    寶盈轉過頭望著他,淚眼朦朧,可是最後她也只是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怔了一下還是回道:「我叫楚昭,你可以叫我阿昭。」

    楚氏,西梁國皇族的姓氏。

    寶盈並不知道,只是點點頭,就又轉身離開。

    少年還想說什麼,可最終還是閉上了嘴。他很早就知道自己還有個姐姐,他也一直很想看到這個姐姐,因為皇宮之內,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排斥他,覺得他是異族人。他想如果他那個姐姐在,也許他就不會那麼孤單了。

    可是現在,這個姐姐好像很難過。

    其實他也不明白母親為什麼一直要報仇,從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說,讓他始終都要記得朱氏肩負的深仇大恨。他被逼著練武學藝,被逼著自強不息,根本沒有喘息的空暇。

    他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可是母親要他這麼做,他就只能這麼做。

    他看著姐姐的背影,真的很想抱抱她,然後她也抱抱自己。

    屋內,李裕望著六公主,眼中儘是淒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就一定要報仇嗎?你在西梁過得很好,兩個孩子也很好,你何必要讓他們捲入其中!」

    「這是我的命!」六公主卻朝他喊道,「我朱玉華這一生,就是為了復仇而活著的!我的父親被他們殺了,我的母親被他們殺了,我的兄弟姐妹全被他們殺了!我不殺了他們!怎麼能夠解我心頭之恨!他們祁氏有一個,我就要殺一個!哪天我殺不動了,我還有我的子孫!我要讓他們祁氏一門永生永世不得安寧!」

    李裕望著她,整個人顫抖起來。她瘋了,已經瘋了。十六年前就瘋了,如今更是瘋的徹底。

    六公主說完,卻又看向他,「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要不是你把她送給了祁明秀,我只怕還要費一番功夫!李裕,我代我朱氏一門真的要謝謝你啊!」

    她的笑容冷酷而無情,李裕看著,心上便一下子千瘡百孔。

    當初他想著置之死地而後生,是想著與其把寶盈一直藏在身邊,倒不如把她送到雍王府裡藏起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又能知道一個前朝餘孽就藏在位高權重的雍王身邊呢。

    可是現在……

    他真的後悔了啊!

    他不但後悔將她送給雍王,更後悔將她生出來,再含辛茹苦把她養大。

    與其讓她現在痛苦的活著,倒不如就讓她從來沒有來到這世上!

    ……

    李府的馬車很快就離開了那座院子,接著,六公主和楚昭也從後門離開。

    巷子口,阿青已經回來。

    「大小姐!我爬到了屋簷上,看到了幾個人,也依稀聽到了幾句話!裡面有一個婦人,好像跟前朝有關,而那個李側妃就是她跟李大人生下的女兒!那個婦人給了李側妃一瓶毒•藥,讓她回去殺了王爺!……」他的臉上滿是驚恐,這樣的驚天秘密,他趴在屋簷,差點摔下來。

    陳雅君聽著,也是震驚了。可是當他說完之後,她的眼中卻又綻出了一陣炙熱的光芒。

    她又顫抖著聲說道:「快!快回去!趕緊回去!我要趕緊把這件事告訴王爺!」

    天無絕人之路!

    天無絕人之路!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01:00:43

第76章 皇叔中毒了
   
    知非堂內,有人在回稟。

    「今日李側妃回去後,不到兩刻鐘,便被李大人帶著從後門出發,當時避開了所有人,連迎春姑娘都沒帶上。屬於跟了上去,卻發現李大人只是將李側妃帶去了鄰街的一間宅子。屬下在外面等了半個時辰後,李側妃與李大人又一道走了出來,之後便回了李府。除此之外,並未發現異常。」

    祁明秀聽完,微微頷首,那人便退了下去。

    另有一人隨即走了進來,也是有事稟報。

    「王爺,屬下今日照常跟蹤李大人,卻發現他避開所有人,將李側妃帶到了城東平安巷的一間宅子裡。經查實,這間宅子是十六年前李大人手下一名小廝購得,只是自購下後從未有人住下。李側妃和李大人在裡面待了半個時辰便從前門離開,之後又有一個戴著罩帽的婦人帶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自後門離開。屬下派人跟蹤他們的行蹤,可是剛才得到回稟,跟到秀水街一帶時,他們進入一間茶樓之後便失去了蹤跡……屬下辦事不利,還請王爺恕罪!」

    「……」祁明秀許久沒有說話。

    那人見狀,只好退身下去。

    祁明秀的眼眸卻已經冷了下來。

    寶盈今日出門,他便令人暗中跟著,上次遇害之後,兇手一直沒能找到,他便只能這樣安排。他命他們時刻注意周圍是否有可疑之人可疑之事,一旦發現,即刻前來稟報,而剛才第一個人進來回稟便是因為這個原因。

    可是第二個……

    自從知道她的母親是前朝餘孽,他便一直派人暗中盯著李裕,看看他是否跟誰有過接觸。當年李裕助她逃脫,她又與他生下女兒,他就不信這十幾年來她就真的從來找過他。他要找出這個人,再徹底掃除,不讓她有任何興風作浪的機會。

    她是個禍患,他就不允許她的存在!

    可是這麼久以來,李裕一直正常,每日上朝下朝忙於公務,結束之後也只是回到家中,偶爾約上好友到茶樓一聚,也都是毫無嫌疑之人。他本以為這件事只怕還要延續很久,誰知道一轉眼,就聽到這個消息!

    前一人回稟時他便已準備暗中詳查,而現在,卻是再明確不過!

    那婦人是什麼身份還用懷疑?

    若是常人,何需這麼鬼祟!

    不過這樣看來,他們平常盯著李裕,只怕還是有疏漏啊!若不然他們怎麼會突然牽連上又安排了這樣一次見面?

    不但是李裕,只怕是那個少年也是一個疏忽!

    祁明秀想著那天得到的匯報,眸色更加幽深。

    有一個少年,救了寶盈,聽口音不是大燕人士。他當時就有些疑心,一直派人尋找,可是尋了這麼多日,始終無果。使團所在的地方沒有,尋常異族人交易遊玩的地方也沒有,他們尋遍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但都沒有關於一個十三四歲少年的消息。

    他一直很疑惑那樣一個人會去了哪裡,現在卻終於有了答案。六公主朱玉華可是周朝餘孽,大隱隱於市,她又怎麼會不利於自己最大的優勢!異族人所在的地方太過惹眼,她又怎能輕易暴露自己!她這次出現,只怕用的也不是也不是異族人的身份!

    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她竟然離開大燕去了別的地方!

    而現在,所有的一切都理順了,少年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巷子裡,又為什麼會出手救人,一切都有理可察——他只怕是一早就在暗中跟蹤!

    可是為什麼要跟蹤?是有話要說?還是有事要交代?

    而那天馬車被攔時,有一度是寶盈和他單獨在一起,那麼,寶盈是不是早已知道了什麼?

    或者,那馬乾脆也就是他施出來的一計,為的就是能和寶盈說上話?

    祁明秀想著,心有些沉。

    剛才他們匯報,今日她被李裕帶走,是避開了所有人,甚至還捨下了迎春。迎春和她情同姐妹,所以她是知道要見的人不能被人知道,不能被他知道吧?

    祁明秀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她一直對自己坦白著,毫無保留,可是有一天,她也想著對自己隱瞞。

    那麼,在院子裡的那半個時辰裡,他們又會說些什麼?

    「王爺!陳側妃在外求見,說有很緊要的事,事關李側妃的身世,也事關您的安危!」這時,莫青又進來回稟。

    祁明秀猛然回頭。

    莫青在他淩厲的目光下把頭更加垂下。他也不想來回稟,上次王爺可是下了令,再不許任何後院女人靠近知非堂半步,可是剛才他正要過來,卻被那位陳側妃一下攔住,讓他一定要傳話。他婉拒,她卻又說事關李側妃的身世,也有關王爺的安危,讓他無論如何也要轉達。王爺安危自有他們保障,可是李側妃的身世卻是一個禁忌,那天在李府,他可是聽到了太多的事。所以思索再三,他只能硬著頭皮前來。

    祁明秀默了半晌,終於沉然開口,「把她帶去側院!」

    ……

    側院內,陳雅君端坐著,手指攥緊。

    等到祁明秀一進來,又立即站起跪下,「妾身見過王爺。」

    祁明秀目光冷然。

    陳雅君心微沉,卻還是正色回道:「妾身自知罪孽深重,無顏面見王爺,可是今日之事妾身不得不來。今日妾身本應回陳府,卻因為姑母的邀約先行去了城東平安巷,誰知道竟在那裡遇見了李側妃。當時李大人也在,妾身察覺兩人行為詭異,又進入一個已經空了十幾年的屋子,便起了疑心,就讓隨行的車伕跟過去一探究竟。結果,他竟在裡面聽到了一件驚人的事情。

    那裡面有一個婦人,身份跟前朝有關,而李側妃竟是她跟李大人的私生女!到最後,那婦人甚至還給了李側妃一瓶毒藥,讓她回去以後一定要對您下手!

    妾身聽到這些後,心慌意亂,所以這才匆匆趕回想要稟報於您!妾身不知究竟,也不知道李側妃到底會怎麼做,但妾身就是想提醒王爺,若是進了永和苑,您一定要千萬小心!」

    陳雅君一口氣說完,看向祁明秀,眼神裡儘是真切。

    祁明秀卻只是問道:「那個車伕在哪裡?」

    「他就在門外候著,王爺若是有疑問,大可以將他召進來。」這樣的疑問她早已料到,阿青該怎麼說,她也全部已經跟他交待好。

    「莫青,把她帶下去。」祁明秀聽完,卻又道。

    陳雅君眼睛睜大。

    祁明秀冷冷的看著她,「跟蹤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膽子!好好待在你的留香苑!還有,好好管住你的嘴!」

    陳雅君悚然一驚,可還是低下頭,「是。」

    這一切,她也早有預料。

    可是心,卻還是沉下。

    站起身,後背也早已濕透。

    等她一走,祁明秀卻又召來葉平,「去查查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那。」當真是偶遇,還是一開始就暗中跟隨。

    「是!」葉平應聲退下。

    祁明秀看著他離開,轉過了身。他握著枴杖,手一點點的緊了。

    那個未知的半個時辰裡,竟然發生的是這樣的事。

    毒藥。

    殺他。

    ……

    如果她早已知道真相,她就是和他們謀劃著殺他嗎?

    如果她並不知道,那麼現在,她還會對他坦白麼?

    還是……按照他們所說,當真朝他下手?

    「雍王爺,我想和您一輩子在一起呢。」

    冷不丁的,一句她從前說過的話浮響在耳邊,祁明秀心上一刺,手握得更緊。

    ……

    永和苑裡,寶盈坐在廊下,看著丫鬟們聚在院子裡玩耍。大年初二,每個人都放鬆下來,穿著新衣裳,歡聲笑語不斷。

    邊上,薛燕妮和容嘉圍坐著,共度著最後的時光。薛燕妮馬上就要搬出去了,以後她們想要再聚,也只能在外面了。

    「要走了,還真是有點不捨得呢。」薛燕妮突然歎了一口氣道。

    容嘉笑了笑,沒應什麼,只是給三人又倒了一杯茶。

    寶盈喝了一口,卻有些沒滋沒味,便又放下。

    容嘉卻又說道:「寶盈,你現在要多喝點水。這個茶對你好的。」

    寶盈抬起頭,容嘉正望著她,她想了想,便當真又喝了下去。

    容嘉見她喝完,嘴角又抿了一抿。

    又坐了一會,容嘉的臉色卻突然難看起來,手撐著桌子,還痛哼了一聲。

    寶盈覺察,忙問:「你怎麼了?哪不舒服嗎?」

    容嘉連忙擺手,「大概是每個月的小日子快來了,肚子痛的厲害。你不用管我,我差不多每次都會這樣。」

    「那怎麼辦?你要不要進去躺一下?」寶盈有些著急。

    容嘉也不推辭,「嗯,我就去軟榻上躺一會兒吧,應該很快就會好的。」

    寶盈趕緊讓丫鬟扶她進去,又替她蓋上被子。想要坐下來陪她,容嘉卻道:「你不用管我的,我躺一會兒就好。」

    寶盈見她堅持,也不再說,「那你好好休息啊,要是還疼的厲害你告訴我,我去給你叫大夫。」

    「嗯。謝謝你寶盈。」容嘉虛弱的笑了笑,便又閉上了眼睛。

    寶盈見著,便小聲的走了出去。

    等她一走,容嘉又睜開眼對身邊的丫鬟道:「你們也出去玩吧,不用守著我,有事我會喊你們的。」

    兩個丫鬟堅持不過,只好也退了出去。

    ……

    容嘉躺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寶盈見她沒事了,鬆了一口氣。

    冬季的夜晚很快到來,酉時初刻,天就已經暗下。容嘉她們已經各自歸去,因為雍王爺說了,今晚他會過來。

    小廚房裡已經準備好了飯菜,就等著王爺過來。結果到了二刻的時候,莫青卻傳了話來,說王爺不回來用膳了。

    迎春她們有些惋惜,寶盈卻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又笑著對她們說道:「那我們就一塊吃吧。」

    迎春她們聽著這話,心中的惋惜又稍稍的減弱了些。

    王府外的一條巷子裡,一輛黑色的馬車卻靜靜的停著。

    莫青回了過來,「屬下已經轉告了李主子。」

    「嗯。」馬車內,祁明秀淡淡的應了聲。

    他的視線落在黑暗中,黯淡的光色裡,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表情平靜,卻又肅然。

    中午不知道她歸來,便已在宮中用膳,知道後便說了晚上會去,結果誰知道又聽到了那些。

    王府就在眼前,他卻望而卻步。

    他這一生不曾如此待人,惟恐被辜負。

    可是如果不去,就永遠不會知道她到底待他如何。

    一顰一笑盡在眼前,他想著所有有關她的一切,心被揪緊。

    她是他的妻,是他願意放下一切想要守護的人,他總應該,給她全部的信任。

    「葉平,回府。」

    夜色茫茫裡,他最終這麼說道。

    ……

    拄著枴杖一路走進西苑,裡面燈火通明。似是誰都沒想著他來,各個有些驚慌。

    她們原是圍坐著一起吃飯,現在都站了起來。

    寶盈已經開口:「雍王爺,您怎麼來了?」

    祁明秀看了她一眼,不見波瀾,「忙好了就回來了。」

    「嗯。」寶盈想了想,又回道,「那您用過飯沒?」

    祁明秀看著桌上的飯菜,「沒有。」

    迎春早已開始收拾桌子,聽到這話又趕緊讓人再去廚房準備新的。

    寶盈迎著他坐下,又給他倒了杯茶,「雍王爺您先等一會兒啊。」

    手中的茶溫中帶著熱,是他適宜的溫度,清香浮透,也是他鍾愛的茶,可是他如今握著,卻是莫名沉默。

    而在半晌後,他卻還是一飲而盡。

    寶盈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將茶盞接過,又小聲問道:「您怎麼了,好像不高興。」

    「沒什麼,就是今天有點事多。」祁明秀目光順下。

    寶盈不再多問,只是等飯菜重新上來時,再給他端碗遞筷。祁明秀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阻攔,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任心上起起伏伏,不得安定。

    飯吃完,寶盈又給他盛了一碗湯,「這是莊子上送來的老鴨燉的湯,特別好喝。」

    祁明秀有些遲疑,剛才她轉過身,他並沒有看清她全部的動作。

    「雍王爺?」寶盈見他遲遲不動,又喚了他一聲。

    祁明秀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幽深,不見絲毫情緒。

    寶盈卻像是被突然蟄了一下,但還是又喚了一聲,「雍王爺?」

    她的樣子有些忐忑,眼眸卻依然澄淨,祁明秀看了半晌,接過,又一次喝光。

    心像是被凍住了,很久才得以跳動。

    什麼滋味,無法察覺,祁明秀放下碗,又將寶盈拉過,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只是將她緊緊的抱住。

    當夜,無事發生。

    祁明秀從後面抱著寶盈,一口氣長長的呼出。

    然而第二天醒來,他剛坐起身,喉嚨一癢,想要咳出,一口血卻吐了出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6:56:22

第77章 皇叔要當爹
   
    祁明秀看著地上的血跡,臉沉了下來。

    迎春迎夏看到,驚呼起來,寶盈也是慌忙從床上下來,驚慌失措,「雍王爺您怎麼了?」

    想到什麼,心卻是一跳。

    祁明秀手撐著坐在床沿,嘴角是殷殷血跡,轉過頭望著她,眼睛裡是無盡的失望。

    心一下被擊中,寶盈後退,慌忙搖頭道:「不是我!」眼淚滋出。

    說完又猛地回神,臉色瞬間發白。

    祁明秀又已咳出了一口血,沒再看她,只是站起身朝外喊道:「莫青!」

    他的身形有些搖晃,寶盈想要扶住他,卻被他推開。

    寶盈一個踉蹌,眼淚滾落。

    莫青已經走了進來,看到他這般模樣,大驚失色,「王爺!」

    「喊太醫!」祁明秀緊握著枴杖大聲喊道。

    莫青一怔,趕緊轉身往外。祁明秀也想往外走,可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空,當血再一次咳出的時候,他腿一軟,險些摔倒。

    葉平也已進來,及時扶住,又忙攙著他往桌邊坐下。

    迎春迎夏手忙腳亂的趕緊遞上帕子和茶水,祁明秀手一撣,卻全部將它們打落。

    「啪!」瓷器墜地的聲音尖銳而刺耳,所有人心上都一顫。

    「讓她們統統不要靠近!」祁明秀咬著牙說著,臉色一片慘白。

    葉平神色一凜,只是照做。身形一動,就已將祁明秀擋在了身後。手握著住柄,一臉肅殺。

    迎春迎夏被他的氣勢震住,紛紛避退,寶盈卻只是看著祁明秀,五內俱焚。

    他側對著她,彎著腰,按著胸口不停的咳著,渾身冰然。

    可是他為什麼會這樣!

    她根本沒有下毒!

    就算她的那位娘親說了再多,她聽了也很難過,可是一離開李府,她還是將那瓶毒—藥扔掉了!

    她怎麼能夠殺雍王爺呢,他對她那麼好,又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她怎麼能夠殺了他!

    前朝公主也好,朱氏血脈也罷,她統統都不想聽。就算哪一天她真的將事情宣揚出去,她也寧願自己死了!

    她想做的,只是將這件事情拖延下去,過一天,是一天!

    可是他怎麼還是中毒了,到底是哪出了差錯,是誰又在暗地裡下了毒?!

    而現在,雍王爺是在懷疑她嗎?他應該不知道的,可是他為什麼又會這個樣子!

    寶盈站在原地,無比的恐慌。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王太醫很快到來,前所未有的急忙。這一次出世的可不是哪位主子,而是雍王!

    祁明秀依然撐著坐在桌前,臉色蒼白如紙,袖子上儘是血。

    王太醫見著,眼中瞬間閃過駭意。

    「王爺!請將手給老臣。」他趕緊坐下又說道。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漫長的診問過後,王太醫的臉色更加難看,不待多說,就已從隨身帶著的瓷瓶中倒出一粒赤紅色的藥丸來,「王爺,這是可解百毒的解毒丸,還請趕快服下!」

    眾人一聽,皆緊張起來,莫青急問道:「王爺怎麼了?他中了什麼毒?」

    王太醫取出紙墨又開始飛快的寫了起來,「事不宜遲,趕緊按著這個方子去抓藥!若是遲了半刻可就晚了!解毒丸可以暫時壓下毒性的發作,可還需在兩個時辰內徹底的清毒!」

    莫青瞬間變色,待他寫完,字跡還未幹,就已慌不及的抓起又奔了出去。

    交待完了,王太醫這才轉身回道:「王爺,您所中的應該是一種叫百葉草的劇毒。此草毒性極大,若是誤食,一個時辰之內必是七竅流血而亡。提取汁液之後毒性雖然大減,但一旦沾上,短時間之內,依然會傷及脾肺,讓人吐血不止,若是醫治的不及時,同樣會要人性命!王爺您這番症狀,應該就是中了百葉草汁液的毒,而且就是在這三個時辰之內!」

    三個時辰之內,也就是說是在昨晚子時。

    子時……那個時候王爺可是在永和苑了啊!

    迎春迎夏慌了,寶盈也慌了,她原本還想著雍王爺是在別的地方中毒,而正巧在永和苑發作,可是現在,這樣的可能也被抹殺了!

    那又是誰在永和苑下毒的?那人又是怎麼下毒的?這裡除了她們幾個,根本沒有人來過啊!

    子時之後也就只有她和雍王爺在!

    祈明秀又已轉過頭。他涼涼的看著她,眸子裡冷的似乎再沒了溫度。

    寶盈觸及,心一下滯住。眼淚不停冒出,她搖著頭,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雍王爺真的不是我!」

    「王太醫!」迎春已經回過神來,「這裡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子時之後這裡只有王爺和主子,就是奴婢們也只是守在外面沒有進來。主子也是斷然不會害王爺的,所以這裡是不是還漏了別的可能?

    王爺亥時之後就再沒有用過什麼,他又怎麼會中毒呢?就是之前喝的茶也全在這裡,奴婢們都還沒來得及換上!」

    她跟迎春是無論如何不會害王爺的,主子更加不可能,現在嫌疑集中在了永和苑,她自然得洗清了。

    別的事還有餘地,一旦被打上謀害王爺的罪名,她們永生永世都不能翻身了!

    寶盈聽著也猛點頭,眼淚撲簌簌落下。

    王太醫拿起銀針開始測茶水,果然,銀針並沒有變色。

    所有人都向他看來。

    王太醫沉吟半晌,卻又說道:「王爺這毒並不一定是從口入,從鼻端嗅入也是極有可能。」

    「鼻端?」寶盈睜大眼睛。

    「嗯。剛才確實漏了這種可能,王爺並不是毒從口入,而是毒從鼻入。百葉草的汁液凝煉成後,被吸入也是會讓人咳血不止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王爺中毒的時間應該再往前推兩個時辰!」

    再往前兩個時辰?那就是五個時辰內?也就是亥時之後?可亥時之後王爺也依然在永和苑啊!

    能下毒的人也依然只有她們三個!

    王太醫已經走到香爐旁檢查起來,可是手指撚了撚,放在鼻端聞了聞,只是普通的安神香,並沒有其他。

    他搖了搖頭,眉頭皺得更緊。

    「王太醫,昨晚亥時王爺和主子也已經就寢,沒人再來過了!」迎春忍不住又道。

    王太醫卻像是得到了什麼提醒,眼睛一下亮起。轉過身又施禮道:「老臣想查看一下床榻,還是王爺和李主子應允。」

    床榻?所有人都呆住了。

    沒有人有疑議,王太醫拱了下手便轉身走到帳中。其他人都跟了上去。

    王太醫檢查了一下被褥,又拿起了枕頭。仔細嗅了嗅,又拿出了另外一個。兩廂一對比,眉頭一皺。

    「王太醫,是否有什麼不妥?」迎春問道。

    王太醫卻只是問向祈明秀:「外間這個枕頭可是王爺您用的?」

    祈明秀沒有回答,寶盈看了他一眼,已是代為點頭。

    迎春又問:「這個枕頭怎麼了?」

    王太醫沒有回答,只是讓打了盆水來。

    迎夏趕緊照做。

    王太醫又要了把剪子,將那個枕頭剪下了一角。等水端來時,又將那剪下來的錦緞扔在了裡面。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是凝神觀看。

    等布徹底被浸濕,又過了一會,王太醫又取出銀針放入盆中。

    頃刻,沒入水裡的銀針開始發黑。

    所有人都驚呼起來。

    王太醫收起針,抬頭道:「百葉草的毒就是下在了這個枕頭上。」

    將汁液煉成粉末,用針注入枕頭,讓它浸入其中。等到有人入睡,呼吸間,便就可以將毒全部吸入。

    一點一點積累,一夜過後,便是殺人於無形。

    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了驚恐之色。

    祈明秀望向寶盈,眼神卻只是越來越冷。心上有悲傷劃過,卻也只是緊緊掩藏。

    一切都已成了板上釘釘。

    寶盈卻只是怔立著。

    怎麼會呢?這個枕頭上怎麼會有毒呢?他們一直睡著的啊!

    迎春也已開口:「要在枕頭上下毒,那人就得進到這個房間,可是除了我們幾個,再也沒有誰進來過!」她依然不相信是她們幾個所為,就是永和苑裡其他人也都沒有這個可能!主子懷孕之後,上次又發生了那樣的事,她們真是小心到了極致!屋內別說一個人了,就是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寶盈也是這麼想,她的房間一直有人守著,根本就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進來。

    不對!想到什麼,她的眼睛一下抬起。

    這個房間裡是有人來過的!

    昨天,薛燕妮進來過,容嘉和她的丫鬟也進來過,容嘉甚至還在這裡睡了一會!

    可是怎麼可能是她們呢!

    寶盈暗自否定著,可是心上卻沒來由的一慌,薛燕妮的臉,容嘉的臉,那倆丫鬟的臉一一在眼前劃過,而到最後,又停在了容嘉的臉上。

    「那我就在軟榻上躺一會兒。」

    「主子說她一個人躺著就好,不要我們陪著。」

    昨天這兩句話在耳邊浮響,寶盈的猛得一緊。

    迎春又在說道:「而且,下毒這人怎麼知道王爺是睡這個枕頭呢?主子也就睡在這邊上,如果鼻子聞到會出事,她又怎麼會安然無恙?」

    又一幅畫面浮現在眼前。

    「寶盈,我給你倒茶。」

    「寶盈,你現在可要多喝點水。這個茶對你好的。」

    她望著她,笑著,眼含期待……和堅持。

    「把這裡封起來。回合豐院。」這時祈明秀卻已撐著站起身,往外走去。

    他的聲音透著疲憊,從來挺直的脊背也彎了下來。

    這裡他再不願多待。

    「王爺!」迎春迎夏失聲喊道。

    祈明秀卻只是頭也不回。

    寶盈怔怔的望著他的背影,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腹內突然一陣絞痛,讓她的臉瞬間煞白。有什麼東西在往下墜,有什麼東西淌下,溫溫的,後來又涼涼的。

    「主子!」迎春察察覺到後,又已喊了起來。

    寶盈一把抓住她,腿軟的厲害,「迎春姐姐!我肚子痛!」

    說著,一滴眼淚又滾了下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6:56:38

第78章 皇叔當爹了
   
    祈明秀剛走出西苑,迎春就已追了上來。

    她疾步走到跟前又一把跪下,留著淚道:「王爺!我們家主子見血了!王太醫說她可能要早產!還請您趕緊給她叫個穩婆!」

    祈明秀頓了下腳步,很快卻又往前走去。繃緊的臉上儘是漠然。

    迎春超又哭著喊道:「王太醫說這是主子第一次生孩子,又是早產,只怕會有危險!王爺,還請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可憐可憐她吧!」

    祈明秀不停走著,手握著枴杖卻彷彿要將它捏碎。

    腦中又浮現出她慘死的樣子,心突然就像是被割了一下的疼。

    猛地頓住,牙關咬緊,半晌後終於開口,卻是聲音嘶啞,「把穩婆都給她叫過去!」說完,又徑直走開。

    一個「都」字,說明瞭一切。莫青趕緊應下,又折身往後院跑去。

    早在半個月前王爺就已找了好幾個穩婆在府裡住著,就等著李主子哪天發作了。

    經過迎春身邊時,又一把將她拉起,「迎春姑娘,快起來!」

    迎春聽說王爺已經答應,心中一顆石頭落下。她何嘗不知道王府裡早已備好了穩婆就等著永和苑差遣,她過來也就是故意要說這幾句話!

    王爺最後的那句「把這裡封起來」讓她一下明白了許多事,可是她依然不相信自家主子會害王爺,這裡一定有什麼誤會。所以不管怎麼樣她也要賭一賭,以主子腹中的孩子賭一下他的惻隱之心,看事情是不是還有迴旋的餘地。現在她雖然沒有贏,可是卻也沒有輸!

    迎春站起身,飛快的抹去臉上的淚,又拉過莫青就往後院走,「快!快走!別耽誤了!」

    雖然王爺還沒對主子徹底絕情,可是主子也一定要好好的撐下去!

    不但是主子!還有小主子!

    ……

    合豐院內,開始熬起了藥。永和苑內,人來人往,一盆盆血水也被端出。

    寶盈躺在床上,痛得臉色發白,額頭上卻是層層的汗不停滋出。

    三個穩婆站在腳後不停指揮著,神色皆是凝重。

    迎夏站在寶盈身旁,緊握著她的手,不敢哭,只忍著淚道:「主子您再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很快就會好的!您一定要堅持住!」

    「嗯!」寶盈咬著牙大聲應著,痛得整個人都哆嗦起來。

    太痛了!從來沒有這麼痛過!

    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眼淚也不停劃下,頭髮身上早已濕透,牙齒也要幾乎咬斷。

    劇痛源源不斷襲來,卻不敢放鬆,只能死死抓著一切可以抓住的東西。

    「雍王爺!」無助又害怕,一聲止不住就出。

    「主子!再用力!再用力!」穩婆還在使勁。

    「雍王爺啊!」眼淚滑落,她用力抓著,喊得更加大聲。

    ……

    一個時辰後,合豐院裡,藥終於煎好。

    葉平遞上,祁明秀接過,一口喝下。苦甚黃連,卻絲毫不覺。他躺在榻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神色只是萎靡。

    這時莫青急沖沖走了進來,「王爺!李側妃生了!」

    祁明秀一下睜開眼睛。

    莫青又道:「是個男孩,雖早產了一個月,卻依然有六斤八兩,很健康,哭聲也很響亮,屬下在外面都能聽到!」他雖是壓制著,可心中的激動還是難以遮掩。

    他剛才一直候在永和苑前,就等著裡面傳來消息。王爺看似離開,可是心只怕還是惦記著的,他得時刻關注著,一旦有什麼事,也得立即稟報他。

    祁明秀聽完後,卻是半天無動於衷。到最後,閉上雙眼,置若罔聞。

    「……」莫青有些怔愣,半晌後,低下頭默然退下。

    ……

    永和苑裡,迎春抱著繈褓裡的嬰兒,頭埋著,眼淚不停溢出。

    察覺到寶盈緩過氣來,又趕緊抱過去,笑道:「主子,是個男孩,長得可像您,漂亮極了。」

    繈褓裡的嬰兒頭髮烏黑,濕漉漉的貼著,臉有些紅,也有些皺,可是明顯的五官和輪廓卻似是一個幼兒版的寶盈。此時正睡著,安靜極了,嘴角微微彎著,像個笑的模樣。

    迎夏湊過來看著,心都要化了。

    寶盈看著,臉色也露出了笑意。

    這是她的孩子,她的第一個孩子。

    就是……如果是個女孩就好了。

    雍王爺應該更喜歡女兒吧。

    想著那個人,寶盈雙眸抬起,有些期盼,可是張望了下,很快又黯淡下來。

    迎春見著忙道:「王爺還在休息,知道了應該很快就會過來的。我先給您換身衣裳,這衣裳都濕透了,可不能再穿著。廚房裡也煨了雞湯,很快就端過來了。」

    寶盈點點頭,又由著丫鬟托起解了衣裳。

    身體還是一陣虛弱,孩子生下後,好像力氣也跟著一起沒了。

    ……

    又過了一個時辰,雍王府門前一陣異動。

    一個身著絳色暗紋祥雲錦袍的中年男子一從馬車上下來,就直奔門內。王府侍衛剛要跪下行禮,人已經走遠。

    合豐院內,葉平匆匆走進,「王爺!皇上來了!」

    祁明秀抬起頭,人已要站起。葉平上前想要扶起,卻被祁明秀撣開。

    燕帝已經走了進來,神色凝重,看到他臉色如此難看之時,上前就扶住他,「七弟,你怎麼樣?」

    王太醫一回來就向他稟報了雍王中毒的消息,他問清楚後放下公務就跑了過來。

    祁明秀鬆開他的手,面色淡淡,「多謝皇兄關心,臣弟已經沒事了。」

    燕帝趕緊扶著他坐下,又摒退了眾人。

    門被關上,他目光卻突然冷了下來。祈明秀見著,微微蹙起了眉。

    燕帝望著他,沉聲問道:「七弟,你可知道是誰下的毒?」

    祁明秀側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還待查。」

    燕帝卻是眼睛瞇起,過了半晌,又問道:「是還在查,還是早已查明了卻不說?」

    祁明秀目光一震。

    燕帝歎然一聲,「封了永和苑,孩子出世了都不去看,還不夠嗎?」

    祈明秀垂眸,依然不語。

    燕帝看了他一會,又道:「朕只是想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此事還沒證實。」祈明秀回道。

    燕帝目光便深邃起來,「七弟,李寶盈的身份不一般吧?」

    祈明秀終於變色。

    燕帝目光灼灼,「你不用瞞朕。其實關於她的身份朕早已暗中派人去查……」

    他不信無緣無故的兩個人會那麼相像,那天在文華殿裡與其說是感到震驚之後的詢問,倒不如說是試探或者提醒。

    他這三弟一向敏銳,他想知道他是否已有察覺,若不然,他之前那麼重視她,現在她又懷了身孕,他為什麼遲遲沒有請他下封妃的那道詔書。以前只是奇怪,現在卻儘是懷疑。

    就算他暫時還不知道,他也只當是提醒一下他。不然的話真要查出她的身份有問題,到時候就難以收場了。他那麼寵愛她,他是皇帝,卻也是他的大哥,他不能在他之前先行做出決定。

    十七年前父皇深宮遇刺之事他是一直記得的,也始終對那個不知所蹤的刺客耿耿於懷。那時候所有的人都懷疑她是前朝餘孽潛伏在宮中,而前朝餘孽早已被誅殺乾淨,就只剩下那麼一個傳說中的六公主。

    燕帝並不知道李裕的事,可是疑心一旦種下,正著不能查,逆推也同樣可以。

    如果李寶盈真的跟週末帝有牽連,那麼必然是那位六公主的後人。而她為什麼又會成為李裕的女兒,再去一查也就知道了。

    只是很可惜,這半個月來他並沒能查出關於李寶盈並非李裕親生女兒之事的蛛絲馬跡,不過他卻另外注意到了一件事——十七年前,李裕乃是護衛府的一位錄事。

    那個職位在那個時間太過敏感了,再將逆推的結論放在一起,於是這件事就更加可疑。

    如今他雖然面上不露,暗地裡卻早已派更多的人去查。他相信,只要花下心血,哪怕塵封了幾十年的秘密也早晚能挖出來。

    不過現在,他似乎都已經不用再挖了。

    七弟在永和苑中毒,嫌疑人看似很多,對他來說卻只有一個。

    朱氏一族皆是狡詐殘忍之輩,那個李寶盈入王府,只怕也是她們暗中的謀劃之一!

    燕帝恨不得將這等餘孽全部剷除,所以口氣也愈發的冷起來,「朕知道你待那李寶盈不同,可是她終究是朱氏餘孽!她這次殺你,沒成,你放過了她,她下次還會殺你!你是體恤她腹中胎兒麼?可是如今孩子已經生下,她也理當盡快除之!不但是她,就是李裕等人也要全部抓起來!十七年了,那位幕後兇手終於有了下落,難道你要放過她嘛!七弟,朕之所以沒有立即行動,是想讓你全權處理這件事,畢竟事關你雍王府,事關你的血脈!可是七弟,你萬不能……」

    「皇兄!」祈明秀卻突然打斷他的話。

    燕帝驟然停下。

    祁明秀掩唇咳了一聲,淡淡道:「既然皇兄全權交由臣弟處理,那就不要再過問了吧。」

    「七弟!」燕帝聽他這麼說,急道。

    祈明秀垂下眸,眼神中閃過疲憊,「該怎麼做,臣弟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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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寫了一部分又刪掉從來的,本來想寶盈生孩子的時候難產秀秀去了,後來一想,還是不要難產了,好痛苦,所以秀秀也就不要去了吧╮(╯▽╰)╭下面是刪掉的版本,大夥可以看一下

    ……

    一個時辰後,合豐院裡,藥終於煎好。

    莫青遞上,祁明秀接過,一口喝下。苦甚黃連,卻絲毫不覺。他躺在榻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神色只是萎靡。

    莫青覷了一眼,還是回道:「王爺,李主子難產,到現在還沒能生出來……」

    祁明秀睜開雙眸,古井無波,可是一下抿緊的雙唇暴露了他的心事。

    現在過去都一個時辰了……

    莫青又道:「穩婆說情況有些危急,現在李主子一直在不停的喊您的名字……」

    胸悶的突然就有點喘不過氣來。

    祁明秀望著屋頂,眸中閃過一絲悲緒,而在片刻之後,他還是撐著站起了身。

    ……

    寶盈覺得自己快要死了,耳邊的響聲漸漸模糊,身體也漸漸沒了知覺,力氣在一點一點流逝,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混沌起來。

    她開始害怕,想要擺脫,卻怎麼也擺脫不掉。就好像溺水的人,怎麼也找不到一塊浮木一樣。

    她不想就這麼死了,她還年輕,還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呢。她要死了,迎春姐姐和迎夏姐姐要哭的吧;她要死了,孩子還沒生出來,也要跟著去了吧;還有雍王爺,他會不會也難過呢……

    想著那個人的樣子,她的心上一空,稍微積攢起的力氣又全部流逝掉。

    他不相信她啊……

    可是她怎麼會害他呢,她就算自己死了,也不會害他呀!

    眼淚滾滾落下,她有些難過,有些悲涼。

    耳邊又嘈雜起來。

    「王爺您不能進去!」

    「王爺這是汙穢之地您不能進啊!」

    「王爺!我們主子快不行了!她已經昏過去好幾次了!」

    寶盈似乎看到了亮光,她想睜開眼,眼皮卻沉的厲害。

    是雍王爺來了嗎?

    他又回來了嗎?

    手被握住,寬大而有力。

    「雍王爺!」她喚了聲,眼淚又落了下來。

    祈明秀看著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臉上毫無血色,彷彿下一刻就要死去,整個人都顫慄起來。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用盡全身力氣的從喉嚨裡擠出了一句話,「你不許死!」

    寶盈聽到這個聲音,心一悸,掙紮了幾番,終於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面容,眼眶也泛紅,她看著,眼淚就汩汩淌下。

    「雍王爺!」她反手握住他,用力的彷彿再不願鬆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6:57:06

第79章 皇叔不見人
   
    今年的冬天特別寒冷,年前便下過兩場大雪,到了初三夜裡,天空竟又飄起了雪,並且一下就是好幾天。

    整個大燕國的皇城一片銀裝素裹,煞是好看,只是原本該熱鬧的街道上卻是再無幾個行人,茶樓酒肆也是冷冷清清。

    因著走親訪友的減少,所有的消息都開始滯留,雍王長子出世的消息更像是被封鎖一般,再沒有傳開。當初這個萬眾矚目的孩子便在幾乎無人知曉的情況下降臨到了這個世界,又開始一天天默默的成長起來。

    如此,一過便是十天。

    永和苑裡,寶盈躺了這麼些日子,終於不再整日昏昏沉沉的睡,可是她的精神依然一天不如一天——這麼久以來,雍王爺再也沒有來過。

    不但是他,就是其他人也再也沒有來過。永和苑被封了起來,所有人不得踏足。對外的理由,只是她生孩子時候難產,需要靜養。

    寶盈抱著孩子,有些難過。雍王爺一定是不相信她,只以為是她下毒害了他,所以現在連看都不來看她一眼,就是孩子,他也不想看到了。

    繈褓裡的嬰兒剛剛由奶娘餵過了奶,不吵也不鬧,只安安靜靜的由著人抱著,黑漆漆的眸子卻不停轉來轉去,張望著眼前的一切。他吃得多,長得也快,胎毛已經褪下,皮膚也不再發紅起皺,只白白淨淨,像個香軟的包子模樣。只是原來都說長得像她,現在仔細看著,他五官跟她一樣,神情氣韻卻是像極了雍王爺。

    寶盈看著他,心又有些疼。他雖是不來,可是終究還是念著她們的。她沒有奶,之前找來的兩個奶娘一個也突然短了奶水,只一個怕以後吃不飽,迎春便又回稟了上去,結果第二天,就又另外找來了兩個奶娘。

    他傷了心,終究還是留了情。

    而現在,他雖然清了毒,卻還是傷著了身體,如今一直在合豐院養著,哪也沒有去……

    「主子!您怎麼起來了!」

    寶盈翻身下了床,迎春見到,趕忙上前扶著。

    寶盈抱著孩子,神色不變,「我要去找雍王爺。」她要去告訴他,事情真的不是她做的。

    迎春驚道:「可是您不能出去啊!外面天還那麼冷!」

    寶盈抬起頭,目光發顫,「可是不去,我的心不安啊。」她但凡能動,又怎麼會等到現在。

    迎春看著她泛紅的眼眶,終究不敢阻攔。這些天來她一直竭力寬慰著,可是王爺不來是無法遮掩的事情。

    「那我跟您一道去。」最後,她只能這麼說道。

    迎夏聽著也是跟上。

    寶盈被戴好帽子,又裹上一件厚厚的披風才得以從屋內走了出來。迎春想要接過她懷裡的孩子,可她只是不讓。

    外面雪早已停了,可天氣更加寒涼。一直待在暖室之中,乍一出來,便是冷冷一個寒顫。寶盈緊緊的抱住孩子,不讓他吹到一絲冷風。

    院門口有人守著,似是沒想到她出來,一時有些怔愣。迎春說明瞭意向,他也不敢擅動,王爺說了,是要封了永和苑。

    寶盈卻不肯進去,只跟他對峙著。

    這時,莫青走了過來。他每日都要過來詢問一下情況,好的不用說,可是壞的他總要及時匯報。

    侍衛見到他過來,鬆了一口氣,寶盈見到他,也是眼眸亮起。

    「莫侍衛,我要去見王爺。」她對著他說道。

    莫青看著她哀求的眼神,心中不忍,可是卻也為難。王爺的命令,誰敢違抗。

    「李主子,您還是進去吧,這裡風大,您還沒好。」都說女人坐月子要一個月,這才多久。

    寶盈卻不動,「求求你了……」

    「……」莫青再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好半晌後,只得低頭道,「那您跟我來吧。」

    王爺這幾天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去哪裡,也不說話,他們看著也很是不好受。讓她過去,事情說不定會有所解決呢。

    他大不了就挨一頓鞭子吧。

    王爺封了永和苑,是要限制裡面人的行動,現在就算她出來了,他也始終跟著。

    ……

    寶盈走到門外,卻又看了西邊一眼。

    隔了半晌,她靜靜問道:「迎春姐姐,容嘉是一直病著嗎?」

    「是。」迎春回道。

    寶盈的目光便動了動。

    剛開始的時候,薛燕妮也是來過的,可是容嘉卻一直沒有出現。得到的消息說,是她突然病倒了。

    之前若說還有什麼懷疑,那一刻,卻是再確信無疑了。

    寶盈又望了一眼,便又朝合豐院走去。

    迎春看著她的背影,眉頭卻皺了起來。主子的神情和口氣都不太對啊。

    回頭看了一眼梨花苑的方向,心卻突然一個咯登。

    之後,她也是回憶過的,也想起過芙蓉苑和梨花苑兩位主子也曾經進入過屋子。可是後來有太多事了,她每次來不及細想就被打斷。而且,她實在想不出她們要害王爺的理由,這件事的本身也有太多的漏洞。她只想著,等主子身體恢復,王爺那邊緩下來了再去細究也不遲。

    不過現在……主子是一早就知道了什麼嗎?

    那她現在去找王爺是要去說什麼嗎?

    ……

    一路上,寒風凜冽,寶盈只抱著孩子埋著頭走著。她的身體冷的厲害,唯一的溫暖,只有懷裡那一處。

    虛乏陣陣襲來,每走一步都是艱難。可她只是忍著,與見到雍王爺相比,什麼都不重要了。

    合豐院終於就在眼前,看著白雪覆蓋下的屋簷,她鬆了一口氣。

    曾經那麼近,現在卻覺得那麼遠。

    懷裡孩子動了動,她偷偷掀開披風的一角,它皺了下眉頭,很快卻又睡了過去。

    「要到了。」她靠了靠它,抱得更緊。

    走到合豐院門口,莫青停下,「您先在這稍候,屬下進去通報一聲。」帶到這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多,再不敢擅自往裡多帶一步。

    寶盈也知道,所以只是點頭,看著他的目光也儘是期望。

    莫青卻並不能保證王爺一定肯見她,所以只是低下頭避開了她的視線。

    屋內,祈明秀躺在軟榻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他原是不怕冷的人,現在卻是四肢冰涼。就算邊上放著暖盆,也是無用。

    他的臉色蒼白的厲害,嘴唇也有些裂開。

    莫青走進,腳步放輕,心情不自禁提起,「王爺,李側妃在外求見。」

    祈明秀卻突然支起身彎下腰劇烈的咳了起來。

    「王爺!」莫青驚慌。

    祈明秀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而冷利。

    莫青一顫,又趕緊回道:「李側妃抱著小主子一直再求屬下,屬下怎麼勸說都無用,只能帶她過來。屬下……願意受罰!」心卻是沉下。

    祈明秀掩了下唇,卻只是又坐了回去。一句話都不說。

    莫青瞭然,半晌後又低著頭拱手退了出去。

    祈明秀躺下,半天都沒再動。

    外面寒風呼呼,彷彿吹到他心上似的,讓他一陣陣的感覺到了涼。

    喉嚨裡的血腥味依然還存在。他雖是救得及時,卻終究傷了身。更別說,如果再晚一個時辰,他就再難救治。

    所以她來,又想做什麼呢?

    他殺不了她,卻也不想見到她。

    ……

    院外廊下,寶盈抱著孩子望著院門的方向,目光殷切而悲傷。莫青一直沒出來,她的心便一直往下沉。

    她知道,他只怕是不會見她了。

    她只想最後跟他解釋一次,可是她連這個機會都沒有。

    他為什麼就不相信她呢?

    有眼淚滑落,冰冰的,一直涼到心裡。

    寒風不停襲來,身體早已凍到麻木。

    終於有人走了出來,卻是從來冰冷葉平。

    「您還是請回吧,王爺並不願見您。」他的聲音,同樣沒有溫度。

    「莫侍衛呢?」寶盈忙問道。

    葉平看了她一眼,還是回道:「他去領罰了。」

    寶盈怔了一下,眼淚情不自禁滾落。

    她只是想要見他,他卻連其他人都一併處罰。

    是真的再也不要見到她了?

    她抽泣了聲,想讓眼淚止住,卻只是淌得更厲害。

    很快,她卻又轉過身走去。

    「主子!您要去哪裡!」迎夏急道。

    「我要去梅花苑!」她的眼神滿是悲涼。

    迎夏已經跟了上去,迎春走了幾步卻又停下。

    而在半晌後,她像是下了決定似的,突然又轉過了身。

    「你告訴王爺!就說迎春有事稟報,她知道到底是誰下的毒!那天永和苑還有別人來過!」她對著葉平沉沉說道。

    葉平一怔,很快卻又轉身進去。

    祈明秀聽到這個回報,眼睛一瞬睜開。

    葉平又道:「迎春姑娘說李側妃剛才就是想解釋這件事情才來的!」

    祈明秀聽著,手攥緊,半天也沒能鬆開。

    ……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6:57:24

第80章 皇叔明白了
   
    寶盈將孩子交給了迎夏,只一人快步走到了西苑最裡處的梨花苑。

    她的臉像雪一樣白,眼中儘是悲絕。

    梨花苑前,一片冷清,守門的小丫鬟沒想到她會來,驚得都忘了行禮。寶盈卻只是徑直走進去,誰都沒理。

    屋內,容嘉正坐在榻上,目光空洞。聽到丫鬟匆匆的回稟,目光抬起,眼中閃過了驚慌。可是很快她又靜了下來,好像早已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一樣。

    寶盈已經走了進來,望著她,眼睛紅了。

    容嘉站起身,目光閃爍,眼眶也同樣紅了。

    「容嘉,是不是你?」寶盈哭了出來。

    她的樣子太過傷心,就像是得到了最大的背叛。

    容嘉眼淚也滾落,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寶盈看著她的反應,視線徹底模糊,「你為什麼要害我?」

    容嘉卻只是抿緊唇。

    寶盈哭著又道:「就算你給我吃下解藥,可這是在永和苑,王爺出了事我也同樣也逃不掉的更何況我還懷著孕,孩子會出事的!」

    王太醫說她早產就是受了百葉草的影響!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又哽咽著道。

    容嘉看著她,目光顫動,半晌後卻是冷冷道:「你想錯了,我不是要害王爺,而是要害你!」

    寶盈怔住。

    容嘉道:「我討厭你!誰讓你霸佔了王爺!霸佔了也便罷了,你為什麼又要趕我們出去!」

    寶盈徹底懵了,這跟她想的不一樣……

    「那你為什麼要給我吃解藥?那個茶裡面有解藥的是不是?你如果要害我,可以直接給我下毒呀?」她問道。

    容嘉回道:「王爺那麼喜歡你,你要被毒死了,我們還能活嗎?他會一直記得你的!

    「王爺的毒是我掐著時間下的,當然知道什麼時候發作什麼時候可以救治!他只要及時就醫就會一點事都沒有!倒是你,卻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要他徹底厭惡你!不要你!李寶盈,我真的很討厭你!」她大聲說著,眼淚不停滋出。

    寶盈看著她一臉嫌惡的樣子,好像從來不認識她一樣,這還是原來那個容嘉嗎,那個從來微笑著很溫和很善良的容嘉嗎?

    「你既然這麼討厭我,為什麼一開始還要跟我在一起呢?你可以不要跟我們一起玩啊?」最後,她又流著淚問道。

    「因為我要接近王爺啊!王爺一直在你那,我跟你交好才有機會見到他啊!是,我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你的!你太蠢了,根本就不知道吧!」容嘉兇狠狠的說道。

    寶盈眼淚不停的滾落。

    正賢院裡第一次見面,她對她報以微笑,她便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因為她從來喜歡這種和善的人。後來她一直想要跟她接近,卻只是不敢,她處在風口浪尖,她不能將她拉下。而不管是她受寵還是不受寵,她卻始終如常,不靠近,卻也不生疏,只像一開始的時候對她報以最溫和的笑容,彷彿在告訴她,不管你怎麼樣,我也始終會在這裡。那個時候她便一直覺得,總有一天她們會走到一起的。

    後來靈瑤郡主陷害她,她第一次站了出來,給她指證,她們的關係終於有了發展。雖是淡淡的,但真的是一拍即合,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樣。再到後來,幾個人總是一起玩耍,她們的感情也越來越深,不是刻意的,就是自然而然的就有了默契。

    那個時候她真的好高興,她的朋友不多,她以為她終於又找到了一個。

    可是現在才知道,事情根本不是這樣。

    「我們那麼好,我一直把你當好朋友,也一直以為你把我當好朋友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容嘉看到她傷心的哭著,扭過了頭,隨即又冷聲道:「我原來還不想對你怎麼樣的,可誰讓你要將我們趕出去!現在這樣,是你自找的!」餘光瞥見門外的人影,卻只是一閃就避了開去。

    「你不想出去可以不出去啊,我一開始就跟你們說了!」寶盈大聲道。

    「你不要說這些沒用的了!我原本以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現在你既然已經知道了,你就去告訴王爺吧!」容嘉卻不再理會。

    「你這個壞人!」寶盈傷心的罵道。

    容嘉轉過身不去看她,眼淚卻汩汩的淌了下來。

    「把她抓起來!」這時,門外卻傳來一陣沙啞的厲喝。

    寶盈轉過頭,卻見祈明秀不知什麼時候來了。

    他站在門外,披著濃黑色的大氅,襯得眼窩深陷,臉色更加蒼白。

    寶盈沒想到他會在這,一時怔住。

    容嘉已被束著帶了出去,走出門外時她回頭看了一眼寶盈,眼中卻只是閃過濃濃的哀傷。

    她從頭至尾,一句話都沒再說。

    寶盈看著祁明秀,一顆淚又滾了下來,「雍王爺,真的不是我做的……」

    祈明秀看著她,心一下揪緊。

    寶盈眼淚垂落,「為什麼你們都不肯相信我?」

    她突然覺得好痛,渾身都痛。

    他不相信她,她也不相信她,她真的只是為她們好,不想讓她們一輩子關在一個地方。

    她蹲了下來,抱緊了自己的膝蓋,眼淚不停掉下。

    所有的真心都被誤解,無辜又無助。

    迎春已經趕緊圍了上去,「主子,您別哭了,不能再哭了,會傷身體的!」

    寶盈卻只是握緊拳頭,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祁明秀看著她小小的縮成一團,好像要將自己藏起來,心被穿透般的疼。

    他什麼時候見過她這個樣子。

    可是,他為什麼不肯相信她呢?

    他應該相信她的啊!

    她是寶盈啊,一個不會對人惡,只會與人善的寶盈啊!

    祁明秀走過去,一把將她扶起,又緊緊的擁入懷中。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他想再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的身上帶著寒意,手上也是一片冰涼。他只是用力的抱住她,彷彿要將全身的熱度都傳給她。

    她怎麼可以那麼冷?

    他剛才為什麼不願意見她!

    寶盈被抱著,彷彿得到了救贖,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襟不放鬆,哭得卻更傷心,「雍王爺!我真的沒有害你!」

    ……

    寶盈很快又被送回了永和苑,情緒波動太大,她又暈了過去。醒了之後也只是昏昏沉沉的睡了。

    祁明秀守在床邊寸步不離,手與她緊緊握著。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眉頭也是皺著,祁明秀不敢想像這十天她是怎麼過來的。

    到了晚間,葉平卻在外求見。

    「王爺,屬下審問了幾遍,她依然是對李側妃一樣的說辭,對於所有的疑點也只是閉口不談。」

    什麼疑點?太多疑點了。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下毒之人是要殺他的,誰知道她竟然只是要害她。寶盈傷心之下相信了,可他卻只是懷疑。

    如果她真的只是要害寶盈,她真的是如此居心叵測之人,一開始就該有所行動了,何必要等到現在?而且,如果真有這樣的心機,她又何必使出這樣的手段。看似高明,實則太過明顯。只要有人想起她來過,她就暴露無遺。簡直就像是自投羅網一樣。

    可是她為什麼要撒這樣的謊,是想隱瞞什麼嗎?隱瞞她其實是想殺他的真實目的?與謀殺一個王爺相比,陷害一位側王妃的罪名確實要輕很多。最起碼不會牽連眾多。

    牽連眾多?祁明秀心上一凝。

    可是如果她真的想殺他,又何必等到現在。寶盈對她深信不疑,她有很多機會在茶水之中直接下毒,然後將他毒死。就算結果同樣暴露,又比現在能好到哪裡?

    所以她到底要做什麼?

    祁明秀眉頭緊緊蹙起。

    他不相信她真的要害寶盈,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她本來就是想殺他的。

    為什麼?暫且不知。

    她要殺他,所以想要接近他,一直沒有機會,便只能接近寶盈。

    之間為什麼一直沒有出手?暫且也不知。

    現在她們馬上都要被打發出去,一旦離開了王府,她就再也沒了機會,所以她只能開始行動。

    但是她要殺他,卻也沒有真的想殺他,用粉末下毒而不是用汁液直接下毒便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這種推斷無誤,之前為什麼一直沒有出手也就有瞭解釋。她有逼不得已的原因想要殺他,可是依照本心,卻也不想殺他。

    或者,也僅僅就是不想殺寶盈。一旦她直接下毒,寶盈也無法倖免。這一次實在躲不過了,也事先給她吃下瞭解藥。

    那麼她一直不殺他也有了另外一個理由,她不想連累寶盈。

    可是再不想連累寶盈,這一次也還是讓她受到牽連。但是也只是受到懷疑,而不會受到實質的傷害,早產只是意外。

    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他中了毒,卻不會死;寶盈被冤枉,卻也不會受到再大傷害;她被揪出來,卻只是一個因為妒忌謀害側妃的罪名;至於她想殺他的目的被掩蓋,背後指使她的兇手也會被掩蓋……

    祁明秀眸光一跳,思緒又回到剛才冒出的那個念頭上。

    他似乎明白她這麼做的意圖了,她就是想把所有的罪名都攬上,不去害人,卻也不想讓身後的人暴露出來。

    那麼,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背後,又會是誰呢?千方百計想要殺他,又是為什麼呢?

    「葉平,去查容家所有人,特別是跟她最親近的人!」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清晰,祁明秀又沉沉說道。

    ……

    王府裡的一間空屋子裡,容嘉抱著膝蓋,眼淚卻早已乾涸。

    ……

    寶盈等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轉過來,一睜眼,就看到了床頭坐著的祁明秀。

    「雍王爺……」她定定的看著他,不敢眨眼,「我這是在做夢嗎?」

    主子無時無刻不在盼著您來,迎春的這句話冷不丁的就撞進了耳裡,祁明秀目光一顫,回道:「是我。」聲音低沉而沙啞。

    寶盈笑了,眸中卻又浮出了淚光。

    她伸出手將他的手握住,低喃道:「真好。」

    祁明秀有些動容,反手握住,將它整個包裹在了掌心裡。

    氣氛卻突然有了一些沉默。

    寶盈想起了一些事情,容嘉的,還有自己母親的,心便又沉了下來。

    現在雖然證明瞭毒不是她下的,可是她身份的問題依然存在。

    她的那位娘親為了她毒藥,她只是扔掉,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因為這不是一件應該糾結的事,可是她不會害雍王爺,卻也不會向他坦白。

    寶盈抿了下唇,最後抬頭只道:「雍王爺,您看過我們的孩子了嗎?」

    祁明秀低下頭,眸光盡斂。剛才那一刻他多少有些期望。

    不過這個問題……

    祁明秀默了半晌,沒有回答。

    他還沒有看到過。昨晚她睡了,他便回合豐院了,至始至終都沒見到過有孩子。

    想來是沒人敢來打擾吧。

    寶盈見著,笑了笑,眼神卻有些黯淡。他一直就不太喜歡。

    可是她總得讓他喜歡啊。

    「迎春姐姐,孩子呢?」想著,她又對外喊道。

    沒一會兒,迎春便抱著孩子走了進來,「剛剛餵了奶,現在正醒著。」

    卻也不敢讓寶盈抱,只是湊到了祁明秀的眼前。

    祁明秀看著,神情並未有什麼變化。

    繈褓裡的嬰兒熟悉又陌生,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安靜又嚴肅。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孩子,心上也有過一絲悸動,可是很快卻只是挪開了眼。

    寶盈一直注視著他的神情,見著,心又沉了沉。

    ……

    葉平一直在追查容家的事,而在七天之後,所有的事情終於水落石出。

    「王爺!容侍妾之母自稱前朝六公主身邊的婢女,十七年前先帝深宮遇刺,其中刺客的一名同夥就是她,是她給刺客提供了那些含有劇毒的迷煙。她的祖上專門制香。而她之所以指使容侍妾殺您,便是想替六公主報仇雪恨!」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6:57:45

第81章 容嘉番外
   
    我叫容嘉,父親是個六品的秘書郎,我是家裡唯一的孩子。

    我原先一直在城西生活,有自己的小圈子,有自己的小日子,默默無聞,卻也無憂無慮,像很多京裡的女孩子一樣。

    我沒什麼遠大的志向,只想著每天吃飯,睡覺,玩耍,簡單而快樂的過下去就好。

    然而當我以為一輩子就是這樣的時候,事情卻有了突如其來的變化。

    有一天,父親回來,神情悲傷而嚴肅,他告訴我,皇上將你賜給了雍王。

    雍王,很早以前我就聽過了他的名字。大燕國唯一的王爺,無比尊貴的一個人。平南鎮北,是一位人敬人畏的殺神。

    他的傳聞很多,我也聽了不少,可是我始終覺得陌生,因為他是那樣的高高在上,根本不會跟我有什麼交集。

    所以當我聽到父親這麼說,我愣住了。不過我也很疑惑,父親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父親便又說,皇上一下給雍王賜了十一個人,我排最末,只是個小小的侍妾。

    那時候我已經十五歲了,對於這些事也知道了不少,所以當我明白過來後,我也沉默了。

    但凡好人家的女兒,誰願意給人做妾,寧願低嫁做妻,也不願高嫁為妾。而且進了雍王府,以後還能有什麼自由。

    父親一直想把我嫁得近一點的,為的就是能時時照看,畢竟他們就我一個女兒。我甚至還聽說,他曾經有過招婿的念頭。

    後來,他便又說,他要去向皇上求情,求他收回成命。他又讓我裝病,藉口推脫。

    可是母親卻突然站了出來,阻止了他所有的行動。

    她說:「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豈能說收回就收回。到時候不但得罪了皇上,還得罪了雍王,以後這條官道上還要怎麼走?」

    她說:「賜給雍王也沒什麼不好,雖是侍妾,到時候得了寵,也照樣風光。到時候就是你也能跟著沾光!」

    她從來嫌棄父親官小位卑,之前雖不明說,態度卻再明確不過。

    其實我一直有點怕我的母親,我覺得她並不是太愛我。我想不明白,我是她的女兒,而且還是唯一的女兒,她為什麼就不像其他的娘親一樣疼愛我呢。我問過父親,父親卻只跟我說,那是因為她的性格如此。

    其實她說那兩句話後,我是很傷心的,覺得她像是賣女求榮一樣,根本不考慮我的感受。她犧牲了我的幸福,只為換一個看不見的前程。

    可是最終我還是答應,父親拗不過她,而我也不想真的連累父親。

    然而很快,我卻知道母親為什麼非得逼著我嫁給雍王的原因了。

    在我十五歲的一個晚上,她跟我說了一些事,讓我整個人都像是墜入了地獄。

    她對我說:你要嫁給祈明秀,千方百計接近他,然後殺了他!

    原來,她是前朝六公主身邊的一名丫鬟,一直蟄伏著,就等著伺機報仇。

    周朝亡了的時候,六公主帶著她一起逃了出來,她跟著她一起逃亡,相依為命,情比金堅。

    可是等到兩年後回到京城,六公主卻沒允許她一起入宮。她說進了宮,就是步步為營,太危險了。她不能讓她一起進去,只給她在外安排了一個地方躲著。她告訴她,一有事情,自然會找她的。

    而這一等就是四年。

    在這四年間,憑藉著跟六公主學到的本事,她有了一個新的身份,她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世人面前,不怕被人懷疑。期間,竟然還有人想著給她做媒。

    可是她一直沒答應,她一直在等著六公主對她的召喚。

    有一天,六公主終於來找她了。她告訴了她復仇的計劃,然後讓她在一年裡備下足夠的毒藥。

    她原是商人之女,世代制香,因為犯了事全家問了罪,她才被人發賣成了丫鬟。可是制香的本事她始終記得,那是她們骨子裡早已刻下的東西。

    一年過後,她按照六公主的要求將所有含有劇毒的迷香準備好,然後統統交給了她。她祝她馬到功成,在宮外等著她的好消息。而六公主也告訴她,如果她安全出來,一定會來找她的。

    可是等到最後,她都沒等來六公主。皇上被刺了,皇宮也著火了,可是六公主始終沒來。

    然後,她便嫁了個那個一直對她示好的九品芝麻官。六公主曾經說過,她一定要好好的隱藏起來,千萬不要被人發現。那麼,她現在就依然好好的隱藏起來。

    隱藏到六公主再來找她。如果她再也不來,那麼她就一直等下去,等到機會出現,她再替她報仇雪恨!

    她想,六公主或許是凶多吉少了。

    而她當年之所以會嫁給父親,也不過是看中她朝廷官員的身份。雖然現在卑微,可萬一有一天升上去呢。而他往前升一步,她就離復仇的目標更近一步。

    只是十幾年過去,父親依然是個小官,根本無緣得見天顏。她被消磨光了耐心,脾氣愈發不好。可是誰知道最終,她卻又等來了這個機會。

    殺不了皇上,殺了王爺也是一樣的。只要是祈氏,六公主都要他們死!

    那頭晚上,母親講了很多很多。她整個人像是瘋狂一般,讓人害怕。

    可是最讓人害怕的是那位六公主,她到底有怎樣的本事能讓一個人死心塌地如此,就算過去十幾二十年,也依然時刻謹記著她的一言一行。

    那一刻,我發現母親的所有,只是一個六公主,包括我這個女兒,她也只是扔到了一邊。

    而在之後,她便不停跟我灌輸六公主當年教她的東西,如何偽裝,如何隱藏,如何騙人,又如何害人。

    我不願意學,可她步步緊逼,絲毫不讓。

    半年之後,我都覺得自己似乎也要跟著瘋掉。

    等到春天的時候,我終於被抬進了雍王府,可是那個時候,我都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是自己。

    我變得沉靜,所有的事都像是有了目的。

    而在進門的第二天,我便遇到了寶盈。

    那天早上,我是第一個去正賢院的,初來乍到,所有的規矩都要遵守,拜見王妃便是最重要的一項。

    我也早已打聽好了,雍王爺昨晚先去了留香苑的陳雅君那,最後卻是留宿在了李寶盈的永和苑。

    陳雅君是第二個到的,我對她施以了最和善的笑,她的反應只是淡淡。寶盈是第二個到的,可是看到我跟她笑後,她立馬也回應了一個更燦爛的笑容。

    她永遠不知道,她當時的那個笑容多麼打動人心。就像是陽光一樣,彷彿可以驅趕掉心中所有的陰霾。

    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的眼神能那麼明亮,那麼乾淨。

    對著她,我簡直自慚形穢。

    我突然想起了我原來的時候,如果我還是十五歲以前的我,我應該會很高興的跟她打招呼,然後熱情的跟她做朋友。

    可是現在,我卻只能觀望。

    母親說,要善於把握形勢,如果王爺一直沒有去你那,你就要靠近他一直寵著的人。但不要被發現,要潛移默化,要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她便是我要觀望的第一個人。

    後來幾天,雍王爺一直留宿在永和苑,而我也在不知不覺中跟她拉近了距離。

    是刻意的,卻又像是不由自主的。

    她在對我示好,而我也想回應同樣的好。

    沒過多久,她卻又被靈瑤郡主陷害上。

    虎園裡,她手足無措,我看著不忍,便情不自禁的想要幫她。我也知道,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我幫了她,拉近了和她的距離,而王爺應該也會留意到我了。

    王爺始終留宿永和苑,對其他人置之不理,所有人都在想著法子吸引他的注意力。我也同樣如此。

    母親的命令一直在腦海裡浮現,我想忘,卻忘不了。

    可是到最後,寶盈拉著我的手狠狠的感激了我一番,王爺卻依然視我如無物。

    我依然找不到靠近王爺的機會。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又鬆了一口氣。

    如果我一直沒有那麼一個機會,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再想著那些事呢?我是不是也可以簡簡單單的過,就像這裡的其他人一樣。

    再到後來,便是寶盈邀著我去芳萃苑一起玩牌,我欣然同意了。然後樂此不疲。

    跟她們在一起,我彷彿又回到了從前,我什麼都不用想,只無憂無慮的就好。

    當然,心裡想著母親的責問時,我也有了這樣的答案——我沒有不聽話,我一直是在一點點靠近著王爺。

    現在是芳萃苑,以後是不是就會到永和苑了呢。

    我當時只是隨便這麼想著,事實上我一點都不期待,可是沒想到,最後還是被我料中。

    寶盈去了一趟莊子上回來,永和苑裡有了小廚房,她可以自己做東西吃了。

    她從來就是個愛分享的人,所以自然也叫上了我們。而我,終於有了再好不過的機會。

    我來到了永和苑,可以玩耍,可以久留,可以下毒而不被人察覺。可是我卻猶豫了。

    我要下毒,寶盈也會有事的,她那麼好,我怎麼能夠害她呢?

    那時候,我突然像是清醒過來,我為什麼要害人,大周朝,六公主,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背負這些?

    我為什麼不能像從前一樣簡簡單單的過著,吃飯,睡覺,跟我喜歡的朋友一起玩耍?

    她們都是再好不過的人,而寶盈,更是讓我相見恨晚,讓我恨不能將所有的東西都給他。

    我不敢讓心底存在絲毫的陰暗,就怕配不上她對我的這份真誠摯善的友誼。

    可是每次一回家,面對的依然是無休止的逼問。

    母親逼問著我,事無鉅細的逼問著我,問我有了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下手,問我是不是不再聽她的話,不把她當娘看了。

    她說我不孝,想要逼死她。

    我每次回去,都忍不住哭。她說我逼她,到底是誰在逼誰呢?

    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害人。

    可是到後來,寶盈卻又跟我們說,雍王爺答應了她,允許將我們放出去。還會給予足夠的保障,讓我們毫無後顧之憂。

    我從沒想到她能為我們做到這個地步,她真的是那麼善良的人啊!

    可是我卻絲毫高興不起來,因為我知道,當事情傳開,我將面對的是更殘酷的逼迫與威脅。

    果然,當我回家想要試圖勸說母親放下這莫名的仇恨時,她卻只是一個耳光打下來,罵我孽畜。

    我只是不想按照她意願害人,她便罵我畜生,窮凶極惡,彷彿與她不共戴天。

    可我真的是她女兒啊!她親生親養的女兒啊!難道在她的眼裡,我就這麼不重要嗎?

    她難道不知道,一旦我當真害了人,被查出來,我也是活不了的嗎?

    我跟母親說了,可母親卻只告訴我:你為復仇而死,又有何不可!

    那一刻,我真的是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

    所以到最終,當她再次逼迫我的時候,我終於做下了一個決定。

    你既然這麼不在乎我,那麼我便如你所願吧?

    那一天,我將母親給我的百葉草的毒液凝至粉末,然後又配好解藥。

    我不能讓寶盈出事,我要保護好她的一切。而雍王爺,就算吸入了百葉草的毒,可是他一直是亥時以後才會入睡的,到早上醒來,毒已發作,他尚有兩個時辰可以救治。

    太醫院的太醫一直待命著,他出事,又怎麼不會第一時間趕來。

    可是我千算萬算,算漏了寶盈腹中的胎兒。我是看著它一天一天長大的,也一直期待有一天他出世以後能叫我一聲姨媽。我從來沒想過讓它出一丁點意外。可是解藥緩了寶盈的毒,卻終於讓它受到了影響,它早產了。

    當我知道的那一刻,我後悔死了。幸好他沒事,不然我真不敢想以後該怎麼面對寶盈,她多喜歡那個孩子啊!

    我同樣沒算到的,是寶盈一直沒有想起我這個可疑之人來,而雍王爺也絲毫不懷疑,當真以為是寶盈做的,只讓人將永和苑封了起來。

    整整十天,寶盈一直被關在裡面,不知好歹,而我只能在梨花苑等著,度日如年。

    她早產了,又被王爺懷疑,她該多難過啊。

    我簡直不敢想像她的樣子。

    我後悔,又自責,卻只能忍著,再等著他們找來。

    我還有最後的戲沒有唱完。

    我不想害人,不想再被逼迫,卻終究不能將我的親生母親供出來,甚至還連累我的父親,所以我只能一個人扛下所有的事情。

    我不能承認是害王爺,只能承認是害寶盈。

    而到最後,只有我死了,其他人都可以安然無恙。

    所以就算知道寶盈會傷心,我卻依然還是這麼做了。

    當寶盈找來的時候,我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而當我說出那句「李寶盈我討厭你時」,沒人知道我多麼的難過。

    我最喜歡的一個好朋友,我卻要親手將她推開,親手將所有的美好都粉碎。

    你這個壞人。最後,她這麼跟我說。

    寶盈,對不起。我卻只能在心裡這麼回答。

    有一種朋友,不管你們何時相遇,如何相遇,可是當你看到她的第一眼時,你就喜歡上了,你相信你們會很好的在一起,無需多說一句,卻自有默契。

    寶盈對我來說,就是這樣。

    我一直把你當成好朋友。我也同樣一直把你當成好朋友,最好的,好朋友。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6:58:09

第82章 皇叔好不安
   
    文華殿裡,宮人悄聲退出門外。

    祈明秀將一遝供詞遞上,「皇兄,十七年前行刺父皇的兇手之一已經落網。」

    燕帝看著,神色凝重起來。

    十七年前的那樁大案終於浮出水面,誰都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僅僅兩個當時還不到雙十年華的女流,竟然能犯下如此大案,朱氏的殘忍狡詐當真的是讓人心驚膽寒!

    而更可怕的是,這十幾年來她竟一直就活在眼皮子底下!

    「容氏一家,朕要統統的治他們的罪!」他怒不可遏的喝道。

    簡直不敢想,他要再爬近一步,那個叫冉敏的女人能做出多大的禍事!

    「一群瘋子!」

    祈明秀聽著,也是回道:「容氏上下早已被抓了起來,就等著皇兄定奪。」

    燕帝依然震怒,可是突然間他又覺察了什麼。

    「那個李寶盈呢,你打算怎麼處理?」他看向他,沉沉問道。

    祈明秀卻只是神色淡淡,「她並未害我。」

    果然!

    心中所料被證實,燕帝一下眼睛一下瞇起,他今日過來,除了想告訴他十七年前的兇手到底是誰外,更想告訴他這次雍王府下毒的人不是誰吧!

    「她可是朱氏餘孽!你就準備這麼放過她?」他又問道。

    祈明秀只是回道:「她更是我孩子的母親。」

    「七弟!你可不能糊塗!」燕帝厲聲道。

    「臣弟所要知道的只是兇手究竟是誰,既然不是她,那又與她有什麼關係?她沒有殺我,那就已經足夠了。」祈明秀無動於衷。

    燕帝冷然道:「她的身體裡面流淌著朱氏的血液,便註定與我們為敵。她現在不殺你,誰能保證以後?你別忘了,那個朱玉華還在外面逍遙,不知所蹤,萬一以後她將李寶盈煽動了呢!你放著這麼一個禍患在身邊,你怎麼能夠放心,朕又怎麼能夠放心!」

    「她不會殺我的。」祈明秀卻只是回答的肯定,「她也不會再有被煽動的機會,朱氏餘黨,臣弟會統統找出來,清除個乾淨!」

    他會將那些不安全部剷除,斬斷她與那些人那些事情的全部關聯!

    祈明秀說著,眸光泛冷。

    燕帝聽著,再不能說出話來,他知道他的七弟一旦打定了主意,便再由不得人更改。

    只是當祈明秀離開的時候,他看著他的背影,目光卻更加幽深。

    朱氏為人,他根本信不過。

    ……

    祈明秀從宮中回來,目光卻有點滄桑。他雖是在皇兄面前信誓旦旦,又竭盡全力的保全了她,可是心裡當真這麼篤定嗎?

    他只是不想給自己退路而已。

    他懷疑了她第一次,再不能懷疑她第二次。

    他不能再失去她。

    這一次她傷心又傷身,到現在才剛剛緩過來,他又何嘗好過,整個人像死了一次一樣。最後知道不是她,他是多麼萬幸。

    可是他們之間終究有裂痕了吧。

    祈明秀想著她這幾日的反應,心又沉了沉。

    永和苑近在眼前時,所有的神情卻又盡數收斂。

    ……

    永和苑內,小小的嬰孩正在安睡,長而密的睫毛如蟬翼一樣在眼下遮下了一片陰影。寶盈用手指撥了撥,它的眼珠子動了動,很快又睡了過去,只是眉頭卻微微皺起,好像被打擾了一樣。

    寶盈看著歡喜極了,親了親他,恨不能再親一親他。

    可是很快她的笑容又有些哀愁起來,為什麼你爹爹就那麼不喜歡你呢?

    從來不抱,也從來不多看一眼。

    心裡壓著事,一想就更加低落。

    如今永和苑不再封鎖,可是卻再無人過來……

    簾幔被掀了開來,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

    「王爺。」寶盈抬頭見著,嘴角又抿了抿。

    是在笑,卻帶著些刻意。祈明秀垂眸,淡淡的應了聲。

    「外面冷嗎?」看他解下墨色氅衣,她又問道。

    祈明秀還是簡單的應了聲。

    寶盈便有些不知道說什麼。雍王爺越來越沉默,比以往更厲害,心思也越來越難猜。

    想了想,卻還是問道:「那我叫迎春姐姐給你盛碗銀耳羹來?可以驅驅寒。」

    「不用。」祈明秀卻還是拒絕著。

    寶盈便也不再說話了。

    祈明秀意識到自己口氣的冷淡,有些後悔。再看她低著頭有些無措的樣子,心便又些悶。

    她的臉終於養出了些氣色,可下巴卻還是顯得尖。

    他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沒有好好抱抱她了。

    她如今依然想著要討好,卻不再發自肺腑的熱切,只是小心翼翼,又帶著一些拘謹和猶豫。

    為什麼,她或許自己都不知道,而他卻再清楚不過。

    終究卻還是走過去,在床沿坐下。

    握起她的手,軟軟的,卻終於變得溫熱起來。

    「我有事要跟你說。」他開口道。

    寶盈正想著再把孩子抱給他看看,聽他這麼說又頓住。神色又閃過一絲慌張,他的神色難辨悲喜,她就怕是不好的事。

    祈明秀卻只說道:「是關於容嘉的。」

    寶盈心上又是一刺。她有很久都不敢想起這個名字。

    很快,神色又黯淡下來。她想或許是他要告訴她她的處置結局。

    祈明秀看到她這個反應,只是說道:「容嘉其實要殺的人是我,不是你,她是故意對你那麼說的。」

    「?」寶盈有些意外。

    祈明秀從袖中又掏出一份供詞給她,「她並不是厭惡你,她的確把你當成了朋友,可是她不得不這麼做。」

    他說這句話,是站在了容嘉的立場。他為什麼要把真相告訴她,也是知道她雖然沒說,可是這件事卻成了她心上的一道傷,她到現在都沒能從這陰影裡走出來。他想讓她釋懷。

    這是一份綜合容嘉和容母兩個人的供詞,寶盈帶著疑惑接過,越往下看,卻越心驚。

    這跟她一開始想的一樣,卻又一點也不一樣。她以為她是想要害雍王爺最終卻失敗,卻沒想到她壓根就不想害別人,只是想要以自己的死來結束這一切。

    可是她為什麼要殺雍王爺?是她的娘親指使她的,可是她的娘親又為什麼要殺他?

    供詞到了最後容母的那一部分,寶盈看著,手一僵,心上陡然一寒。

    前朝餘孽,六公主,這幾個字出現在眼裡,都要要將她的眼睛刺痛。

    祈明秀一直在看著她的反應,他的目光靜的可怕,心壓制著,可是底下卻還是激流湧蕩。

    他想讓她釋懷,卻也想看看她,當這些東西都擺在她面前時,她是否會選擇對她坦白。

    這麼久以來,她小心翼翼,極力討好,卻對那天在平安巷的事隻字不提。

    他很想知道,當他為她做了那麼多事後,她是否也能為他做些什麼。

    可是如果她依然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呢?

    祈明秀嘴唇抿緊,卻發現根本無解。

    不但無解,更是讓他慌亂。

    ……

    寶盈將所有的供詞看完,心撲通撲通跳著,連呼吸都困難。

    她不敢抬頭,生怕洩露了自己的心事,所以只當沒有看完一樣。

    她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她想雍王爺一定還不知道母親的存在,那她瞞著,他也不會知道。

    她也再不會出去,讓母親無從找到她,這樣她和孩子能夠太平,雍王爺能夠太平,母親也能夠太平。

    她只要過好現在就好了,明天怎麼樣,等明天來了再想也不遲。

    她選擇了逃避,並且想著永遠逃避下去。

    可是她的心中還是惶然的,再想若無其事,可還是無法將它們忘記。

    可是不管怎麼樣,她也總不能將母親說出來。

    說了一個母親,阿昭也會死,父親也會死,這不是一個兩個人就能將事情解決的。

    就像現在,整個容家都被抓了起來。

    寶盈的目光顫動起來,可是她只是死死的壓下。

    而在最後,她又將供詞放在一邊,然後對他這麼說道:

    「雍王爺,既然您也知道容嘉並沒有真的想害您,那您能饒了她嗎?」

    聲音平靜,目光誠摯而哀傷,就好像根本沒看到什麼前朝朱氏一樣。

    她只是惦記著她的小夥伴,當真相揭曉之時,只想著為她求情。

    祈明秀知道她是出自真心,可是卻也知道,她不過是轉開了話題。

    她的情緒掩飾的很好,然而他看著,卻只是難過。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為著別人,掩飾著自己,欺瞞著他。

    可是那又如何呢?

    祈明秀突然間就又生出了那種莫名的恐慌,就好像他隨時都會失去她。

    「寶盈,過來,讓我抱抱。」最終,他以一種近乎哀求的方式說道。

    身體緊緊靠在一起,祈明秀感覺著懷裡人的溫軟,心卻只是更加不安。

    他看著茫茫遠處,心想,他總得盡快找出朱氏餘黨。

    ……

    一個月後,無影終於傳來了消息。

    他跟蹤到朱氏的下落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6:58:44

第84章 皇叔的祈求
   
    城北銀錢巷,原是一條僻靜的巷子,罕有人至,今日卻一下湧入了上百人。

    黑雲袍,雁翎刀,烏雲一騎盡數出動,將巷子最裡處的那間宅子圍得水洩不通。更有屋簷樹上弓弩手齊備,令裡面的人插翅也難逃。

    祁明秀坐於馬上,手握韁繩,望著院中之人的眼神冷而厲。

    找了兩個多月,誰知道她竟然藏在這麼一個地方!

    他原本是不用來的,可是事關寶盈的身世,事關以後永遠的安寧,他必須親眼看到他們徹底被剷除!

    只是如今雖然將她找到,卻不敢輕舉妄動——他到底低估了朱氏的狡詐,她竟然早已在院內院外埋下了火雷,如今手中舉著火把,隨時都能將引線點燃!

    真是個瘋子!

    六公主站在門後,笑得陰冷,「原來準備將此作為圈套引你們前來,誰知道你們竟提前來了!也好,原來還不知道能引來誰呢,這次是你雍王,倒也不虧!呵,祁明秀,你敢踏近一步嗎?我保管讓你炸得粉身碎骨!與你同歸於盡,倒也不怕!」

    她雖是這麼說著,眼中卻儘是不甘和怨意。將這裡當做圈套只是她的計劃之一,她甚至還沒部署周全。如今他們突然前來,所有的一切就都被打亂。她不怕死,可就拉著一個祁明秀陪葬,她怎麼也不甘心!

    而且,還未必能拉下他呢!

    他不退,是還想拿下她,之所以暫時不動,是忌憚她手中的火雷;可是他一旦退下,她就再也奈何不得!

    而不管他退不退,她都難以逃脫,烏雲一騎將這裡圍得死死的,他們只要避開了火雷炸開的範圍,火雷對他們來說就根本不懼威脅,她卻只能困守這裡,等到水盡糧絕。

    她只能嚇退他們一時,卻嚇退不了一世!

    她懷著雄心壯志捲土重來,將西梁發現的火雷不惜萬裡運到了此處,可是復仇計劃還沒徹底展開,她卻已經被逼至了絕路!

    蒼天無眼!蒼天無眼啊!

    如今她只能按捺下心,尋找著一切突圍的機會,可是最終,她只怕也只得以火雷殺出一條血路了!

    祁明秀聽她說著,卻是冷然不語,他如何不知道她的窘境。

    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她的,她活著一天,大燕的威脅就存在一天,他和寶盈的威脅也就存在一天,他要做的只是盡快將她剷除!

    她是必須要死的,他現在所想的,只是怎麼行之有效的將她處死!

    不能讓她拖延,更不能讓她脫困,他要在這裡將她們徹底格殺!

    以為火雷就能嚇退他?做夢!

    「全體後退!弓弩手,時刻準備!」他將局勢掌握,沉沉的下著命令!

    唰的一聲,烏雲一騎整齊劃一的往後退去。始終待命的弓弩手被凸顯出來,他們神情更為專注,手中幽黑冰冷的弩機全部對準著門口的方向。

    「夫人!」

    「娘!」

    門後,楚昭與一眾隨從都看向了六公主。

    每個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了慌張。形勢愈發危急。

    六公主卻只是沉著眼眸,抿緊了唇,「拿起剩下的火雷,跟他們拼了!他們退一步!我們就進一步!他們敢射一箭,我們就點一個!我就不信他們能不避開!只要他們避退,包圍就有了缺口,我們就有了突圍的機會!等走出了這條巷子,外面就是街道,我就不信他能罔顧百姓的性命!」

    她說著,嘴角笑容更加殘忍。

    祁明秀盯著她,眼中滿是殺機。

    這時,邊上卻傳來動靜。

    外圍的禁軍左右分開讓出了一條路,一個女人從中間走了出來,抱著孩子,神色驚惶。

    祁明秀見到,頓時失色,「寶盈!」

    ……

    寶盈下了馬車,看到的便是禁軍與烏雲一騎林立,將母親與阿昭圍困在院中的情景。利劍出鞘,弓弩待發,真真的劍拔弩張!

    她從未想到自己會被帶來了這個地方!

    外側的禁軍已經讓開一條路,傳旨的太監領著她往前,她不想去,可不得不跟上。

    一步一步,從未有過的沉重。

    小莊已經醒了,正靜靜的望著她,不知道為什麼,眼中竟浮現了出哀傷。她絲毫未覺,只是心不停的沉下。

    她不知道宮裡的人為什麼會把她帶到這來,可她知道,這一定不會是皇后的主意,更不會是唐悅的主意,那麼還能剩下誰呢,只有一個皇上了。她也知道,她一直竭力想要隱瞞的身世,只怕一早就已被發覺了。不但是皇上,就是雍王爺也是如此。

    之前所有的可疑之處都得到瞭解釋,為什麼那時候雍王爺這麼不相信她,為什麼後來對她也是若即若離,一切都有了理由。而她也應該早有所察覺了,偏偏自欺欺人,以為什麼都能瞞下。

    早上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雍王爺久去才回,回來時平靜如常,她便當真什麼都沒去想。

    她的心中湧出了絕望,一種所有希望破滅再也無法挽回的絕望。

    祁明秀的一聲喊,將所有人的視線凝聚在了她的身上。

    烏雲一騎也已經讓開,他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到這裡,可是王爺喊出的那個名字,讓他們都知道了這人的身份。

    他們的主母,雖然如今只是一個側妃的身份。

    六公主見到她來,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很快卻又變得複雜起來。楚昭見到,卻已是情不自禁喊了一聲,「姐姐!」

    寶盈於眾人之中聽到,轉頭看去,目光一顫,凝於睫的淚珠終於滾落。

    她停下,不再往前,身後是禁軍和烏雲一騎,左側是母親和楚昭,右側是雍王爺,她不知道到底還能去哪。

    祁明秀見著,目光冷下,轉而又看向崇英——燕帝跟前的太監。

    崇英已經走至跟前,不卑不亢:,「王爺。」

    祁明秀冷冷道:「誰讓你帶她來的!」

    崇英低頭回道:「這是皇上的旨意,奴才只是奉旨行事。」

    祁明秀恨不能將他當場誅殺。

    皇兄自然知道了他捉拿前朝餘孽的消息,可誰知道他竟會這麼做!他讓他全權負責,他便當真以為他不會再插手!

    可是他現在究竟想做什麼!

    崇英依然不緊不慢的低聲說道:「皇上說了,朱氏一門心術不正,不得不防。王爺雖信任她,他卻不信。皇上讓奴才將李側妃帶到此處,就是想讓她做個抉擇,她倘若當真能無視自己的母親兄弟死去,那麼讓她繼續做個側妃也無妨,亡國公主尚有成為貴妃的先例呢。不過她若是有一絲不忍,做出不應該的選擇時,那麼就應當一併處死,永絕後患。王爺,皇上還說了,當斷不斷,反受其害。」

    祁明秀盯著他,臉色瞬間難看起來,眼中怒火更是噴薄而出。

    明知道他死死瞞著不讓她知道一絲半毫,他卻偏偏背著他將一切揭在她面前。無視他們死去?她但凡能做到這點,他又何必辛苦瞞著!

    別人不知道她的性子,他卻再明白不過!

    他明知道他愛她護她,不容許她有一點閃失,可是他竟自作主張,將她逼上這樣的絕路!也將他逼上這樣的絕路!

    這還是自詡與她兄弟情深的兄長?!

    祁明秀的心開始抽搐,臉色也更加陰沉。

    可是很快,他卻只是轉過頭,「弓弩手!準備放箭!」

    就算他心中再憤怒,他首先要做的依然是控制住局面,他不能讓寶盈做出錯誤的行為,不能讓她在眾人面前落下把柄。

    說著又看向寶盈,「寶盈,你過來!」

    他要護住她!不惜一切代價的護住她!

    「卡擦!」數十把弩機啟動,下一刻彷彿就能齊齊射出。

    寶盈見著,一下慌張,下意識的就往左邊側了一側,擋在中間,對著祁明秀說道:「不要!」

    「寶盈!」祁明秀沒成想她會這樣的舉動,眼睛猛地睜大。

    隨即又喝道,「你過來!」

    寶盈看著他狠厲的樣子被震住,可是往前走了兩步卻又停下。弩機就對著身後,她要過去,母親和阿昭就再難逃了。

    母親死不死她無所謂,當她不顧她和孩子的安危讓她害雍王爺時,她已經不想當她作娘了,可是阿昭不同,那是她的弟弟,雖然他們就見過兩次,但她知道他待她是不同的。

    她不能看著他死了。

    眼淚滴落,她慢慢後退,回到原來的地方,看向祁明秀的眼裡儘是悲哀與歉意。

    雍王爺一直瞞著她,只作不知,是為了她好,她知道的,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之前,她不會害他,卻也不會跟他坦白;現在,她不是不想跟他在一起,可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殺。

    「雍王爺……」眼淚滾滾落下。

    祁明秀看著她的樣子,心一下被刺痛。一直埋在心底的恐慌瞬間蔓延開,那種唯恐失去的懼怕一下將他籠罩。

    「寶盈!」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喊著,無比的艱難。

    寶盈卻只是搖頭,然後又退了一步。

    她沒有別的選擇,不能讓他退開,只能攔在中間。

    然而這一步,卻像是踏在祁明秀的心上一樣,讓他整顆心都沉下。

    他難以置信的望著她,眼中浮出了酸楚。

    就這一步,代表她已經做出了選擇。她不要他,只選擇了他們。

    「對不起。」淚水模糊視線,寶盈望著他,自責而無力的說道。

    祁明秀牙關咬緊,目光顫動,整個人都像是踏空。

    力氣像是一點點流逝,他盡力穩住,聲音卻顫抖起來,還帶著一絲著再明顯不過的懇求,「寶盈,你過來……」

    這一刻,他從未有過的卑微。

    寶盈聽出來了,眼淚一下肆虐,她痛哭出聲,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是她依然一步都未前進。

    祁明秀的心漸漸冷下,他是如此的害怕,害怕就要失去她,可是她卻執意,絲毫不曾猶豫。

    握著韁繩的手緊了又緊,心從未有過的痛。

    「雍王爺……」寶盈看著他,不停地流著淚。在這一瞬間,她多麼想走上去抱住他,告訴他她是多麼愛他。

    腳步不由自主的向前挪動,彷彿就要靠近。

    然而這時,一道人影突然衝了出來,一隻胳膊鎖住她的脖子,一把匕首對準了她的咽喉。

    「娘!」楚昭失聲大喊。

    祁明秀也是變了臉色。

    「祁明秀!你要是不想讓她死你就給我讓開!」六公主卻只是冷冷的說道。

    寶盈側過頭看著她,眼淚緩緩淌下,一臉的難以置信。

    六公主看了她一眼,卻是很快的移開了視線,烏雲一騎蠢蠢欲動,祁明秀也已下了馬,她將匕首抵近她的咽喉制住了他的行動,「你膽敢再動一步!我就讓她死在你面前!」

    刀尖劃破皮膚,有血液滲出。

    「娘!」楚昭又驚呼。

    「娘……」寶盈看著她,也是顫聲喚道。

    六公主眼神一顫,很快卻又將她束緊,又揚起下巴對祁明秀說道:「你的女人和孩子現在都在我手裡!你要不想讓他們死就乖乖按我的做!讓你的人讓開!再給我們備好車馬!不許設攔!不許追堵!若是被我發現,你就等著給他們收屍吧!哦不,我不會立即殺了他們,我會好好折磨的他們!還不給我讓開!」

    六公主一用力,又扯著寶盈往邊上走去。

    烏雲一騎連忙讓開,誰都不敢逼近。

    祁明秀眼中冷芒彷彿要凍住一切,可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烏雲一騎撤了,禁軍卻沒撤,崇英拱手道:「王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剷除朱氏餘孽,刻不容緩。」

    祁明秀盯著他,目光卻是淬了毒。

    崇英轉過頭,又對著禁軍道:「皇上有令,朱氏餘孽,格殺勿論!」

    禁軍抽刀待動,祁明秀卻一聲喝道:「我看誰敢亂動!」

    烏雲一騎得令,頃刻拔刀轉身,對向了原本站在身後的禁軍。

    「王爺!」崇英厲聲道。

    祁明秀卻看都沒看他,只是望著寶盈,冷冷道:「給她們備車馬!」

    視線又被模糊,人卻又被帶著往外。寶盈看著人群中站著的祁明秀,心中一千一萬個不忍。

    他這麼做,又把自己置於何地!

    目光落在懷中的孩子身上,她哭得不能自已。而在突然間,趁著六公主忙著後退一個不備,她一揚手,用力把小莊拋了出去。

    「雍王爺!接著!」

    她的全身力氣都集在這一拋上,脖子從刀尖劃過,一道血痕瞬間溢出都不覺,她只是盯著扔到空中的孩子,死死注視著他的軌跡。

    葉平和莫青第一反應過來,雙雙縱身飛了出去。莫青快了半瞬,胳膊伸出將孩子摟入手中。

    寶盈一顆心落定,很快卻又哭了出來,「雍王爺!您殺了我吧!」

    孩子已經得救,她就可以死了!

    她死了,雍王爺就不用為難,不用背負放走前朝餘孽的罪名了!

    而她和母親、和阿昭能一起死去,她的良心也安了!

    「哇——」安靜了一路的小莊這一刻卻突然哭了出來。

    「哇——哇——哇——」無比的大聲,無比的傷心,好像知道了即將的分別一樣。

    寶盈聽著,一下淚流滿面。

    祁明秀眼眶也紅了起來,可最終只是轉過身,「讓他們走!」

    聲音撕裂,幾近悲決。

    ……

    一輛馬車並幾匹快馬很快駛出了巷子。

    「王爺!」莫青和葉平迎上。

    烏雲一騎已經攔下了禁軍,也攔下了崇英,祁明秀一個人站在院門前,身形無比的孤寂。

    他已轉過了身,可是車馬早已消失在了視線裡。

    好半晌後,他才艱難的開口道:「跟著他們!」

    邊上的迎春聽著,卻是一把跪下,「王爺!請讓奴婢也跟著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6:59:22

第85章 皇叔變奶爸
   
    文華殿裡,燕帝說道:「七弟,你不要怪朕,朕真的只是為你好。李氏的抉擇你也看到了,她為了護下她們,不惜拋夫棄子,這樣狠心絕情的女人你還能要麼?你永遠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就調轉槍頭對向了你,把她留在身邊,根本不行!」

    「你也當真糊塗,在那麼多人面前如何能放走她們?此事一旦宣揚出去,你雍王的名聲如何穩住?前朝餘孽,謀刺父皇的真兇,她們可都是與我們勢不兩立的死敵!你為了一個女人竟然連這些都不顧,你想讓別人怎麼看你!」

    他站在桌前,痛心疾首。明黃的龍袍在陽光下漾出金光,他的臉上是再真切不過的關懷和懊惱。

    然而祁明秀看著他,眼神卻只是冰冷。

    「如果皇兄真的為臣弟好,就不應該把她帶來。如果她不來,朱氏餘黨如今早已被剷除,她再無調轉槍頭的機會,祁氏的威脅也再不復存在!」

    燕帝臉上難以置信,「所以你這是在怪朕?」

    「臣弟只是就事論事。」祁明秀冷冷回道,「如果不是皇兄橫生枝節,如今所有的事都有了最好的解決。」

    「朕只是容不得朱氏餘孽像個隱患一樣一直留在你身邊,朕只是想要讓你徹底看清!」燕帝有了怒意。

    祁明秀卻只是回道:「可是皇兄應該也早已知道臣弟的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盯著他,目光深邃,彷彿洞悉了什麼,又帶著再明顯不過的疏離。

    燕帝一下滯住,他的神情不變,瞳孔卻一下收縮。

    他一直護著她,隱瞞著她,根本不會動手殺她,就算眾目睽睽之下她站在了他的對立面,他也依然會毫不猶豫的放走她。這一點,他知道,他也知道。可是他依然選擇將她帶過去,他到底是想將誰逼上絕路?

    六公主勢單力薄,根本掀不起太大的風浪,與她相比,他如今卻已是功高蓋主。

    這些年如果不是他馳騁沙場將四方震住,他大燕國又如何能太平安穩到現在。

    四方來使,只知雍王不知燕帝者比比皆是。

    銀錢巷裡,他將她帶去。她若是不攔,一切都不會發生,然而這只是暫時的,她的身份一旦洩露出去,雍王愛妃竟是前朝餘孽的消息就會徹底傳開,從此以後他的聲名受到影響,除非他將她徹底拋棄。可是他會棄她不顧麼?根本不會,那麼從此以後他就再難在祁氏門前立足,他的孩子也終將受到限制。如今他大局在握,一切可以壓制,可是他的皇子們還小,他得防患於未然。

    而如果她出手攔了,一切便更加簡單。

    她一旦攔下,他就算能夠鐵面無私將她一併誅殺,聲名也終將受累,能夠親殺自己孩子的母親,整一個心狠手辣了得,誰又會不心存忌憚?而他若是因為她將她們放走,他就更加被推到風口浪尖,堂堂一國王爺竟然顧念兒女情長不惜對前朝餘孽殺父仇人網開一面,從此以後誰又能夠信服?

    所以,無論是怎樣的選擇怎樣的局面,他都已是立於危地。

    燕帝心思潮湧,祁明秀卻已避開了他的視線,只是又道:「而且,此事又怎會宣揚出去。是誰謀刺父皇如今只有你我知道,此次率人捉拿也僅是打著捉拿前朝餘孽的名號,所有人都不知道其中的前因後果。如今擺在明面上的只是我雍王的女人是朱氏後人,在得知我清除她至親之時適時趕到然後出手阻攔最終被劫持帶走,你說,此事就算傳出去能掀起多少的風浪?而臣弟的烏雲一騎不會多嘴說出一個字,那還會有誰對外洩露?」

    如果真的宣揚出去,那也就是皇兄您身邊的人了!

    他說出此話,幾乎是要將最後一層挑破。

    他把決定權扔到了他的手中,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傳開,那麼他心中所有的揣測都得到了證實;而如果事情沒有傳開,或許是他揣測錯誤,或許也是他到底顧念兄弟親情手下留情。

    燕帝沒想到他會以他之矛攻他之盾,目光寂靜,半晌無言。

    祁明秀把所有的話說完,看了他一眼便又轉身告辭。

    燕帝卻突然開口喊住了他,「七弟,在你心中朕就是這樣的人嗎?」

    「這些年來,朕對你怎麼樣你難道看不明白?朕恨不能將這天下分你一半,你如今是在懷疑朕對你有私心嗎?」

    祁明秀站定,握著枴杖的手攥緊。

    身後燕帝又道:「這些年來,你對朕一直很冷淡,朕雖然不說,卻一直感覺到了。朕知道,你是在責怪朕當年搶走了三弟的流光,讓他傷心離去最後戰死沙場,可是七弟,那天晚上真的是個意外,朕根本沒有想過搶三弟的任何東西!流光是!這皇位亦是!」

    「你可知道,當年父皇想要將皇位傳給朕時,朕一直推辭,朕是想要讓父皇將這皇位傳給你的!在朕心裡,你一直就是朕至親至近的弟弟,朕恨不得將所有的東西都給你!朕年長你十來歲,朕甚至一直將你當做兒子看待,就是玉乾玉坤朕也從未盡心如此!可是如今你竟懷疑朕對你有私心……朕的心就跟刀割一樣!」

    「同樣是兄弟,你為什麼對三弟言聽計百依百順,卻對朕要這般冷漠疏離,朕自問,與三弟相比,朕待你絲毫不差!」

    「如果三哥在,他是不會將我置於這樣的境地的。他不會讓我和我愛的女人站在對立的兩端,他只會將所有的一切妥善處理好,不讓我受到一丁點影響。」

    祁明秀轉過身,目光幽然而堅定,「這就是你和他的區別。」

    燕帝臉色變了。

    祁明秀說完,再不停留,只拄著枴杖往外。

    燕帝看著他的背影,目光又一點一點沉下。

    到最後,他依然在試探著他。

    他的眼中閃過哀痛,可是很快又恢復了平常,不管怎麼樣,能穩住他就已經夠了。

    他願意看他所有的尊榮,可是前提是,這些尊榮都是他給的。

    ……

    坐進馬車,祁明秀無比頹然。不管他如何申辯,一個事實終無法抹滅——她走了,毫不猶豫的站在了那一邊,拋下了孩子,拋下了他,選擇了離開。

    拋夫棄子,再貼切不過。

    葉平走近回道:「王爺,莫青已經帶著迎春姑娘出了城。一有消息,他會立即傳回來。」

    他聽著,沒有回答,只是目光動了動。

    莫青和迎春出了城,也就是她已經被帶著出了城。

    ……

    一過七天,始終沒有消息傳來。祁明秀像往常一樣忙碌著,卻越來越沉默。

    他一開始不願去想,現在卻不得不想。找了這麼久還沒找到,是跟丟了吧?一旦跟丟,她就會越走越遠,再難回來。

    他恨她狠心,可是知道她再不回來,他還是難以抑制的慌亂無措起來。

    手中的公務再難處理,知非堂裡空氣沉悶的也無法再待,他走出門,眼前花團錦簇春光大好,他卻只是覺得蕭瑟。

    茫然無目的的走著,不知道該做什麼,不知道該去哪裡,心上破了一個洞,而且越來越大。

    恍然間,覺得眼前的情景那麼熟悉,一看,卻已到了永和苑前。

    西苑的人已經差不多清空,如今冷冷清清,像是沒了生氣。這裡再沒了他想見的那個人,一切就變得陌生空曠起來。

    守門的丫鬟看到他,畏怯的行了個禮。祁明秀恍然未覺,只是拄著枴杖走了進去。

    一切都跟原來一樣,可是又變得不同。走到臥房,坐在床上,錦帳,軟被,鴛鴦枕,儘是熟悉的畫面。

    目光又落到對面的櫃子,走過去,打開,她的小寶箱還在裡面,什麼都沒帶走。

    打開蓋子,兩道聖旨呈現在眼前。

    一開始說好等她懷孕就讓皇兄下詔,誰知道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

    如今,這道詔書只怕再也不能下來。

    「你是我唯一的王妃。」他一直記得這句話,也一直想要實現這個諾言,可是她卻已經不要。

    外面傳來動靜,像是有孩子的哭聲。他走出去,卻見迎夏正將孩子放進搖床裡。

    「王爺。」迎夏見著他,輕輕喚了一聲。她低下頭,神色有些黯淡。主子走了,迎春也走了,永和苑裡彷彿就只剩下了一個人。可是她得打起精神,因為她還要好好照看著小主子。

    祁明秀置若罔聞,只是走上前向搖床裡那個小小的人兒看去。

    搖床晃動著,他不哭了,只是又看起自己的小拳頭來。察覺到邊上有人走近時,卻又一下轉過了頭。

    黑漆漆的眼睛圓而明亮,靜靜的看著他,彷彿有些委屈。他的五官與她那麼相似,一看到,眼前便能浮現出她的樣子來。

    這是小莊,他們的小莊。她曾經捧在手心,如今卻也狠心丟下。

    連著他,一起丟下。

    他情不自禁的坐下,拉起他的小手,然後再輕輕的又緊緊的握住。

    他從不願觸碰他,不是不愛,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愛。

    他是男孩子,將來有一天會是世子,他不能給予溫柔,只能嚴厲的對待。嚴父慈母,他只是扮演這樣的角色。

    可是他的慈母不見了,只剩下一個他了。

    而他呢,他愛的女人不見了,只剩下他們的一個孩子。

    心中一陣悲慟,他伸出手將他抱起來,回想著她們抱著的樣子,小心翼翼,膽戰心驚。

    小莊不動,只是老老實實由他抱著。他似乎很新奇,也很開心,嘴一抿,竟朝著他笑了起來。

    祁明秀看著那再熟悉不過的笑容,眼淚險些奪眶。

    牙關咬緊,盡力忍住。只用胳膊環住,將他緊緊靠在胸前。

    門外,卻突然有人求見。

    陳雅君一把跪下,「王爺,孩子年幼,需要人照顧,妾身願意留下來照顧他,還請王爺成全。」

    祁明秀看了她一眼,卻只是將小莊抱著走了出去。

    ……

    容城外,眾人徹底甩開了追兵,終於鬆了一口氣。

    寶盈看著越來越遠的京城,目光卻更加哀傷起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6:59:36

第86章 寶盈逃亡路
   
    寶盈想跑了幾次,終究沒能跑掉。

    破廟裡,她坐在角落中,臉繃著,有點垂頭喪氣。手中的乾草被揉搓的快要斷掉,腳上的雲緞繡鞋也沾了泥,鞋面上的絲線脫落,上面的珍珠隨時可能掉下。

    一個月了,時間過得好快。

    六公主望著她,「你還想跑到哪裡去?你以為你還能回去?」她的目光有些冷,眼中卻佈滿了血絲,這麼長時間一直難以合眼,她的神情格外憔悴。

    寶盈抬頭看了她一眼,卻是根本不留情,「就算不能回去,我也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六公主眼神便一下變狠,「你別逼我殺了你!」

    寶盈渾然不怕,只是將鞋子上的珍珠扯下,「那你殺好了,反正你又不是沒想殺過。」

    那天她用匕首架著她,她可一直記得。脖子上的疤到現在還沒消掉呢。

    她將珍珠一顆顆揪下,混不吝的,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樣子。

    「哼!」六公主看了她半晌,恨恨的轉過了頭。

    她如今根本沒心思搭理她。

    追兵雖然再次甩開,可她離京城越來越遠,她的希望也徹底破滅。她蟄伏了十幾年,準備捲土重來,誰知道這才過去兩個多月,所有的心血都被毀於一旦。

    如今她的身份暴露,面目暴露,她想再回來復仇,可就難了。

    她的眼神焦灼而絕望,她真的不想奮鬥了一生的理想變得再無可能!

    出生之時被批命「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所有血脈相連之人,唯有遠離一切方可避免,於是出生一個月便被抱離宮中,只放在別苑照養。可是儘管術士這麼說,她的父皇依然愛她,就算母妃不允,他也時不時的就會過來看她。

    他的父皇是這個天底下最好的人,英明神武,仁心仁德,他給她一切她所想要的,哪怕她想要像其他孩子騎在自己的父親脖子上一樣騎在他的脖子上。

    她想要的,他統統都會答應。

    他也一直很內疚,將她這麼小就扔在外面,讓她受盡冷落和閒言。他一直說,等他有了足夠的能力,再也不怕那些輿論了,他一定要將她接進宮中。

    她出生的那天晚上,皇太后突然咯血,於是所有的根結全落在了她的頭上。

    他說,他從不相信這些命數,事在人為,人定勝天。

    於是她也一直相信,那些關於她的所謂命數,全是一派胡言。

    父皇跟她在一起,一直好好的,就是母妃來看她,她也一直好好的。她只等著有朝一日,她的父皇能真正君臨天下,接她回家。

    可是有一天,所有的希望都破滅。

    國破了,家亡了,她的父皇死了。

    他最後只來得及做的事,是通知身邊的人,趕緊將她帶走。

    當她離開別苑的時候,她痛哭著,悲嚎著,沒有人知道她是多麼絕望,好像所有的宿命都被應證,她真的是個天煞孤星。

    她害死了她的父皇,害死了所有與她血脈相連的人。

    那一刻,她多麼希望自己能死了,如果她一早就被掐死,也許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她好恨,恨天道不公,恨天意弄人,恨這所有的一切都那麼殘忍。

    到最後,她卻只是下定決心要報仇。

    她的父皇不能白死,她的母妃不能白死,她的兄弟姐妹統統都不能白死,她要讓祁氏一門付出代價,讓那個害得她國破家亡的燕狗付出代價!

    她朱氏一門被斬盡殺絕,那麼,她便要讓他們祁氏一門血債血償!

    天煞孤星又怎樣,她已經再也不會失去,也就再也不會害怕!

    往事翔回,歷歷在目,六公主咬緊牙關,整個人顫慄起來。

    她什麼都不在乎,唯一怕的,是她再沒有機會復仇。

    十二歲國破家亡,十九歲差點報仇雪恨,之後遠走他鄉,只尋東山再起。燕國她不能留下,便一路逃到西梁,機緣湊巧,她又遇到了當時還是一個不受重視皇子的西梁王。歷時三年,她終於接近他並成了她的側妃,歷時十年,她助他登上王位。可是當她遵守完她的諾言並要他遵守他的諾言時,他卻只是說——如今燕國兵強馬壯,你要孤如何助你復仇?

    她恨他言而無信,卻無可奈何,四年後,她只是帶著她的兒子帶著她的心腹僅僅十幾人潛入燕國。

    她無法再等,她相信十七年前她能僅憑一人之力將燕狗差點殺死,十七年後,她也依然可以。

    西梁王沒有阻攔,她提出的要求他也盡數答應,諸如火雷,諸如他在燕國埋下的那一部分暗線。可是最後,他卻也說:你要殺燕帝,我無法阻攔,可是你不能累及我西梁;而不管你事成事敗,孤也一直等著你回來。

    六公主顫慄的心漸漸穩住,牙關卻又緊緊咬住。她不會沒有復仇的機會的,未來還那麼長。

    她一個人再不能復仇,那麼就換一個方向吧。

    他不願助她復仇,那麼就換一個人!

    她能扶持一個人登上王位,也就能再扶持另一個!

    篝火熊熊,卻不及她目光炙熱。

    十年不可以,那麼就二十年。

    ……

    角落裡,寶盈卻只是背著人,將揪下的珍珠一個個藏了起來。她還是要逃的,到時候她需要錢,她身上值錢的東西雖然不少,可是如果要換,根本換不出多少。

    只是,她要逃到哪裡去呢。

    她說的沒錯,她已經是回不去了,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做出了那樣的選擇,她就再也無法回去。她再做不了雍王側妃,甚至都不能再在人前出現。

    前朝餘孽啊,她的身上已經打上了這樣的記號,皇上是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當年朱氏,他們可一個都沒有放過。

    而雍王爺呢……他雖然不會殺她,可現在應該也恨死她了。

    雍王爺最後怨恨失望又冰冷的眼眸又浮現在眼前,寶盈埋下頭,心中無比的愧疚。

    對她最好的一個人,她卻對他做下了不可饒恕的事情。

    可是他越恨她,就越好吧,恨到極點,也就不會難過了。他可以像汙糟一樣厭棄她,就像當初對蘭王妃一樣。

    他總是能夠重新開始的。

    就是……不知道小莊怎麼樣了。

    想著小莊,寶盈的心裡又忍不住難受起來。他現在要三個月了,也不知道長大多少,也不知道雍王爺會不會連帶著他也厭棄起來。

    他原來就不太喜歡。

    寶盈終於知道他為什麼一直不喜歡的原因了,也許就是沾了一個前朝餘孽的身份。可是他總不會害他的,原先不喜歡歸不喜歡,可也總是會給他最好的。

    所以他會受到冷落,但總能夠一直活下去吧。而有迎春姐姐和迎夏姐姐在,就算他活著不順遂,也總能平平安安長大的。

    總比跟著她不知將來不知生死的好。

    只是還是捨不得啊,心尖尖上的一個人,每天看一千遍一萬遍都不夠的一個人,現在卻再也看不到了。

    這麼小就離開,他也一定不會再記得有她這個娘親。

    而那天,她還欣喜著,他終於認得她了……

    可是不管怎樣,她也一定是要逃走的,不能一直跟著他們。

    哪怕她不能回去,她也寧願找個別的地方躲起來。

    和他們在一起,她一輩子都不得安寧。

    ……

    「姐姐。」這時,邊上走來了一個人。

    寶盈抬起頭,小小的少年,沉默又堅韌。他的手上拿著饅頭和肉乾,還有一壺水。

    剛才,他是出去找東西吃了。

    前幾天忙著逃路,他們三餐不定,昨天晚上的時候,他們之前準備的乾糧更是吃完了。今天也不敢停下來置辦,只是等找到了一個安全的藏身之處時,再趁夜出去找。

    這裡已是荒郊野外,他現在買了這些東西,也不知道跑了多遠。

    寶盈有些不忍,她看得出來,母親也一點不愛他,只是將他當作一個復仇工具奴役著——她不相信人,很多事情都讓他做著。而他也跟母親不同的,素未相識的時候他救了她,救了小莊,在這一路上,他也一直對她盡心盡力的照顧著。

    可是,他們終究不能成為一路人。

    寶盈接過東西,默默的吃了起來。

    楚昭在她跟前蹲下,目光卻有些顫動,半晌後,他還是開口說道:「姐姐,你就跟我們一起走吧。」聲音帶著祈求。

    寶盈一怔,很快明白他一定是聽說了她剛才又想跑掉的事。她有些心顫,這還是他第一次跟她表達這些。

    可是她只能沉默。

    楚昭的目光就又黯淡下來。他很想讓她一起回去,這樣他有了姐姐,就再不會孤單。他也會好好保護她的,竭盡所能給她最好的。

    可是現在……

    他的心有些悶,落寞的心思全寫在臉上,可是片刻後,他只是站起身,又從懷中掏出兩樣東西。

    他低著頭說道:「這邊只有個小鎮,也沒其他好的……」說完,將東西放下,又默默地轉身走開。

    寶盈看著那兩樣東西,心一下滯住。

    那是一支銀釵,和一包棗子。

    上次逃走時,她的釵子掉了,頭髮就只用細布紮了起來。而那包棗子——她依然總是會很餓……

    邊上,一個隨從跟六公主輕聲道:「夫人,屬下查看了一番,再過六七天,我們就能離開燕國的境地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6:59:49

第87章 皇叔完蛋了
   
    合豐院裡,葉平前來匯報:「王爺,莫青傳來消息,他們在西境嶽城一帶跟丟,懷疑已入西梁。莫青和迎春姑娘準備潛入尋找,一旦發現,便立即將人救出帶回。」

    那天王爺只是一個「跟著她們」,可現在誰都知道這四個字裡面包含著太多含義。

    人是依然當除則除的,而她,不但要確保她安然無虞,也要盡可能的將她帶回。

    祈明秀聽著這話,卻是半晌都沒有反應。

    像是麻木了一樣,就是疼,也要很久很久才能感覺得到。

    已經兩個月過去,最好的時機已經過去,想要再找到她已經難了。

    更何況,她都進入了西梁。

    西梁雖偏遠,地勢卻廣大。一個陌生的國度,僅憑他們這點人手,想要把人找到,談何容易。

    而且,如果是她不想回來了呢?

    「再派兩隊人馬過去。」可是最終,他卻只是這麼說道。

    不管怎樣,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他也總是要把人找到的。

    邊上,又傳來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睡在搖床裡的小莊醒了,小腿蹬著踢掉了被子,又手舞足蹈的玩耍起來。已是四月天,繈褓褪去,換上了齊整的衣裳,銀粉色錦緞單衣,寶藍色綢褲,都是小小的,卻樣樣精細合身不過。

    祁明秀將他抱起,他興奮極了,手揮動著更厲害,帶動著手腕銀鐲上鈴鐺也不停作響。祁明秀托著他的小屁股望著他,白淨穩重,活潑俐落,精精神神的,十足一個小人兒的模樣。

    正月初二生,如今四個多月大,能翻身,能認人,有了靈性,再不似從前。

    她要回來,只怕也不認得。

    把他貼在身上,卻又是圓滾滾軟乎乎暖暖的一個。好像心上的空缺都能被填補了些。

    他得感謝她把他留了下來,若不然這漫長的一天一天,他又怎麼能熬過。

    小莊靠在他的肩上,卻突然端起小臉,又一動不動起來。很快,腦袋又一搖了一搖。

    祁明秀的身子便有些僵,手上熱乎乎的,低頭一看,濕漉漉的一片。

    「王爺!」迎夏見著,趕緊上前接過,忍不住又說道,「小主子醒來總是會尿的……」她都已經或委婉或直接的提醒過好幾回了,王爺卻總是不記得。

    「沒事。」祁明秀接過葉平遞來的巾帕,卻只是這麼回道。

    迎夏便低下頭,只將小莊抱開去換褲子。

    王爺疼小主子,如今她早已徹底放心,一開始的日子多煎熬,生怕他會受冷落受委屈,現在卻是再不用擔心。他將他帶到了合豐院,有時候甚至還會帶到知非堂,而不管在哪裡,他都給他備好了所需要的一切。

    只是,她還是盼著迎春姐姐能帶著主子回來啊,她也相信,王爺也是一直在等著著。

    可是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前朝餘孽,迎春姐姐離開時,已經讓奶娘轉告了她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今事情被壓下,永和苑被封住,只對外宣稱李側妃身體抱恙需要靜養,可是又能瞞多久?

    迎春姐姐說她一定會找到主子的,可是主子現在已經被帶去了西梁,她真的能找到嗎?

    迎夏想著,心情又有些沉重起來。

    小莊已經被放在了矮榻上,卻不老實,褲子一被扒下,一用力就翻過身去。趴在矮榻上,昂著頭,眼睛烏溜溜的,渾然不管屁股還光著。

    迎夏看著他失笑,看著是個穩重的孩子,卻總能出其不意的做些「壞」事。

    將他重新抱好,葉平已經給她遞過了小褲子——王爺不許人靠近,平常就只她留在跟前與他一起照看著,奶娘都只是在側屋候著,有時候她忙不過來,葉平就會上前幫忙。卻從來只是簡單的幫忙,不會有什麼交流。

    迎夏餘光瞥見,垂眸半晌,伸手接過,手指卻又狀似無意的擦過了他的指尖。

    然後像是突然覺察了一般,神容變得拘謹,瞥了一眼後,又很快低頭,然後快速的給小莊穿起褲子來——一副又不小心碰到心慌意亂的樣子。

    氣氛變得有些怪異。葉平縮回手,常年面無表情的臉上依然沒表情,可耳朵卻紅了,蜷在掌心的手指也顫了顫,彷彿上面依然有熱流流過。

    這是第二次了……

    站了好半晌,恍然意識到自己走神了,忙醒轉過來,又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然後退到一邊,繼續當個影子人,只時時注意著周圍的動向。

    然後,無意識的,又向她瞥了一眼。

    迎夏又將小莊抱了起來,他餓了,開始啃起了手,她得抱著他去找奶娘。只是走到葉平身邊時,她的腳步又微一遲疑。臉紅著,有些難為情。

    走到外邊,她的神色卻又恢復了平常。

    主子不在,迎春姐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她一個人就要扛起一切,可是現在還好說,萬一時間久了呢?她得讓自己變得強大一點啊。

    這個葉侍衛,是王爺身邊一等一的心腹之人,如果她能和他親近,一切都會變好吧。

    以後有什麼事了,有這麼一個人在王爺身邊,也總能為她們說上話,就算說不上話,也總不會有人敢為難她們。

    她得好好的護住小主子啊。

    一個人不能,就再拉一個人。

    總得把根基紮得牢牢的。

    小莊伏在她的肩上餓得淚汪汪,她緊緊抱著他,心志卻更加堅定。

    ……

    千萬裡外的西梁,一輛馬車卻駛入了皇城錦州。錦州城,雖不及燕國繁華,卻也熱鬧非凡。

    寶盈早已在驛館換了衣裳,錦衫羅裙,儘是她沒見過的式樣。燕國著裝繁複艷麗,西梁的卻要簡單古樸的多。此時坐在馬車裡,看著四周的景色,卻更是訝然。

    「我們要到哪裡?」她問著與她同車的楚昭。母親在驛館時就已不見了。

    楚昭也換了衣裳,錦袍,玉冠,一身貴氣。原先在燕國時他身上帶著拘謹,可是一踏上西梁的境地,就放鬆下來。

    他依然沒有回答,只是輕聲說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寶盈便不再多問,只掀著簾幔看向窗外,仔細記下沿途的所有的標記。這一路上他從不會回答她這些問題。

    當她得知馬上就要被帶離燕國時,她又試著逃過一次,可是依然沒能逃掉,要不是阿昭攔著,她還能挨母親一記耳光。之後他們看的嚴,她就再沒了機會,然後一下被帶到了這裡。

    所有熟悉的環境都已遠去,眼前只剩下了一片陌生,她好像真的變得孤立無援。

    再回去,變得好難好難。

    可是她還是要走的,現在已經走不掉了,她就沉住氣,靜觀其變。時間久了,他們放鬆了警惕,她總能再找到機會的。

    楚昭看著她的樣子,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卻什麼都沒說,只是替她擦乾淨手中的蜜瓜又遞了過去。

    很快,馬車便停了下來。寶盈掀開簾幔一看,卻愣住了。

    森嚴的守衛,高聳的宮門,看著倒像是皇宮的樣子。

    楚昭伸手放下她手中的簾幔,再不隱瞞,「我是西梁的皇子,娘是父皇的妃子。」

    寶盈目瞪口呆。

    楚昭目光又有些殷切,「所以你大可以留下來,你留在這裡,會過得很好的。」

    寶盈心卻只是沉下,怪不得這一路上不管她怎麼問他都不會回答,其他人對於行程也始終很隱秘的樣子,原來是這樣啊!

    如果說了,一旦她跑掉,洩露出去,那該掀起多大的風浪。

    她原本也猜出了母親和阿昭在西梁的身份應該不簡單,可從來不敢想他們會這麼厲害——竟然直接與西梁王有牽連。

    可是他現在說了,是再不用擔心她跑掉了嗎?是啊,關在這深宮中,每天有那麼多人,她怎麼可能跑掉。

    「阿昭,你放我走吧。」寶盈越想越驚恐,拉著他的手就道,「我知道你對我很好的,可是我真的不想留在這裡!」

    「……」楚昭目光顫動起來,他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半晌後,他才又開口道:「可是你還能去哪裡?你回不去了……」

    「就算回不去,我也不能和你們待在一起啊。我已經背叛了一次雍王爺了,如果我還和你們一直待下去,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了。阿昭,我知道你是很好的人,跟母親不一樣,所以你答應我,就放我走吧!我當初只是不想看著你們被殺,我沒想著和你們在一起的!」

    「……」楚昭看著她,眼神很受傷。可是片刻後,他只是回道,「娘不會同意的。」

    說著站起身,「到了,先下車吧。」

    馬車已經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寶盈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湧出了濃濃的失望。

    ……

    坐在跨院裡,四周富麗堂皇,寶盈卻沒半點欣賞的興致。

    想著剛才拒絕的樣子,楚昭有點內疚,但還是說道:「以後你就住這裡吧。娘在前面的院子,我的在你對面,你有什麼事可以儘管來找我。」

    寶盈悶悶不樂,只是不應。

    楚昭便只好又道:「你先休息一下吧,一路上也累了。有什麼需要的直接問人要就好。」

    寶盈還是沒理他,他看了一眼便又退了下去。

    走出門外,有些失神。原來以為過來了就是一家團聚,結果卻像是他一廂情願。

    可是他真的是為她好啊,她又能去哪呢?

    燕國的還能容得下她嗎?那位雍王爺還能要她嗎?

    留下來有什麼不好呢?

    ……

    很快,整個西梁王宮都知道了寶盈的存在,聽說她是一個燕人,又是華妃的女兒,所有人都充滿了好奇。當然,也免不了有些敵意。

    每次她出門,前後左右都圍著不少人,她覺得自己都快成了籠子裡的猴。不過她們誰都不敢靠近,楚昭可是一直在身邊護著她。

    上次有位公主對她冷嘲熱諷,結果他一言不發就拔出了劍,嚇得那位公主直接摔倒在地。

    寶盈已經不記得這是幾公主了,西梁王的孩子太多,大的孩子都能走了,小的還抱在手裡。公主多,皇子也多,阿昭都只是排在十一位。

    人多規矩卻少,根本不似燕國的井然有序涇渭分明。就是衣食住行也很粗糙,根本沒有燕國的精細。

    不過寶盈也看出來了,阿昭和這裡的公主皇子不合群,他們都討厭他,好像也是為了他身上另一半血液的問題。

    他的母親是異族人,所以他們排斥著他。

    所以寶盈有些明白他為什麼會莫名的這麼親近她了,或許在他眼裡,她才跟他有著相同的血緣。

    他如今也一直對她很好,總是想法設法給她最好的,吃的,穿的,用的,就好像怕她比不過在燕國,會受了委屈一樣。

    他也像是心存內疚,見著她的時候總是抬不起頭,總是把頭埋得低低的,不敢觸碰到她的目光。

    寶盈有些不忍,她想跟他親近,又不敢跟他親近。她怕親近之後感情深了,她就不願離開了。

    在西梁的王宮裡住了一天又一天,可是她始終不忘初衷。

    ……

    又過了一個月,寶盈不但在皇宮內人盡皆知,就是宮外也有不少人知道了她的存在。

    華妃的女兒,燕國人,音如鸝,步如蓮,膚如凝脂,嬌嫩可人,當真是世間尤物。

    寶盈言行舉止不比西梁人,從來優雅得體,賞心悅目,又已年過十七,育有一兒,人漸長成,便最是含苞已放,嬌艷欲滴的時候。

    她自不察,可她只那麼一坐,在別人的眼裡都美成了一幅畫。

    很快,有人便打起了她的主意。

    ……

    這一天,西梁王壽辰,宴請賓客,寶盈也被應邀出席。

    歌舞昇平,觥籌交錯,人群中,她漫不經心的坐在六公主邊上,自顧自的喝著茶。

    已快到六月,天氣漸熱,她穿著綰色紗裙,不施粉黛,不著珠釵,卻依然難掩光芒。僅僅是身後朦朧的燭光照在她的身上,就已讓她憑添一份瑩潤光澤。

    不少人已經向她看來,寶盈察覺到了,很是不適。而在所有的目光裡,有一道最是讓她難耐。

    她幾度忍不住,便抬頭向它看去。卻見對面遠遠的坐著一個男人,三十來歲,絡腮鬍紮成小辮,正目光灼灼的看著她,見到她看向他時,還端起手中的杯盞朝她點了點。

    他的眼神像是狼,帶著侵略,帶著佔有,帶著赤裸裸的慾望,讓人毛骨悚然。

    寶盈很是厭惡,避開了視線。

    ……

    宴會結束,那人卻與六公主走到了一起。

    六公主說道:「金川王,我的女兒怎麼樣?」

    金川王嘴一抿,邪笑道:「令愛果然名不虛傳,本王很喜歡。本王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麼喜歡的女人了,很好,真的很好。」

    「那麼,我們的契約怎麼樣?」

    「如你所願。你把令愛嫁給我,本王就助十一殿下登上帝位,一旦事成,西京與喀雅兒兩地再歸我所有!」

    「一言為定!」

    ……

    很快,金川王將要迎娶明珠郡主的消息便在皇城中傳開了。

    茶樓裡,一男一女兩個人坐在角落裡,風塵僕僕。

    鄰桌正在討論金川王又將娶妻的事。金川王喜愛美女,收羅的女人不知有多少,可是這一個不比其他,卻是宮裡華妃娘娘的女兒,還是燕國人,於是談資自然比以往豐富的多。

    有說金川王以前的風流事跡,有說明珠郡主到底有多美,有板有眼,口沫橫飛,好像真的親眼見過一樣。於是不時的,便引起滿堂大笑。

    然後在這嬉笑歡騰聲中,角落裡的那個女人卻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她握著邊上男人的手,激動不已,「是她!是她!一定是她!」

    說著,已是泣不成聲。

    快三個月了,她終於又得到主子的消息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7:00:04

第88章 寶盈跑掉了
   
    寶盈聽到自己將被嫁給金川王的消息,整個人懵住了。

    住在西梁皇宮已經兩個月,她一直安安分分的,就像認了命一樣,西梁王封她為明珠郡主她坦然接受,所有的宴會邀她出席她也一併答應,她甚至都開始主動融進公主們的圈子。這段時間裡她認識了不少人,學會了不少西梁話,甚至還暗中收集了不少對逃跑有利的東西,她讓別人放鬆警惕,又尋找著機會,是依然無時無刻不想著逃走。

    而現在,母親竟然想要把她嫁人!

    她已然知道她要嫁的那個金川王到底是誰,就是那天西梁王壽宴上的那個男人。她當時就已經足夠討厭他,現在就更是厭惡!

    更可恨的事,母親想要把她嫁人,問都沒問過她一聲,若不是她從其他兩位公主那聽說,她到現在都不知情!

    她顧不得再與那兩位公主閒聊,道了聲別就氣沖沖的跑到了六公主那。

    六公主正在查看著賬冊,楚昭也在,正站在她跟前說著什麼,眉頭皺著,神色不大好看。

    寶盈闖進來,也顧不得與他招呼,只對著六公主就道:「我不要嫁人!」

    六公主看了一眼兒子,又看了一眼女兒,看著兒子的眼神祇是冷淡,看著女兒眼神卻儘是不屑,「你憑什麼不嫁?」

    「我是燕國王爺的側妃,你怎麼可以再把我嫁給別人!」寶盈回道。

    六公主冷笑,「燕國王爺的側妃?你以為你還是祈明秀的側妃?他只怕早就已經把你給廢了!」

    寶盈的臉色一白,很快卻又道:「就算是被廢了又怎樣,你憑什麼擅作主張把我嫁人!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嫁給什麼金川王的!」

    「憑我是你的母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沒聽過嗎?你有什麼資格反對?!」六公主說道。

    寶盈怒道:「你又有什麼資格做我母親!僅憑你生下我嗎?在我眼裡,你早就已經不是我的母親了!從沒有一個母親能夠不管女兒和外孫的生死安危的!銀錢巷裡救你們出去,我更是已經把欠你的那點生恩還了!其實我一點都不想救你,要不是看在阿昭的份上,你以為我會攔在你們面前然後反過來還受你挾持嗎?!我從沒看到過像你這麼狠心的母親,把自己的兒女一個個往火坑上推,你根本不配為人母!」

    積在心裡的話一併迸發,寶盈怒視著她,卻只嫌自己說得不夠,她真是快要恨死這個人了。

    「你懂什麼!」六公主也被激怒,「我生你下來就是為了復仇的!你以為你活著是要幹什麼?可是你竟然拋下國仇家恨反而處處袒護著我們的仇人,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你!你還自甘下賤還想和我們的仇人在一起為他生兒育女,我們朱氏的臉都被你丟光了!我真是對你太失望了!

    我看你可憐,無處可去才想著一直帶著你,可你竟然一路都想要逃走!想要回燕國,想要再回去做你的雍王側妃?你醒醒吧!我告訴你,當年祈氏可是把我們朱氏滿門斬盡殺絕的,只要姓朱,一個活口都不留!他們這般殘忍暴虐,如今他們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以為他們會放過你嗎?

    現在我把你嫁給金川王又有什麼不好,他年輕有為坐鎮一方,難道還配不上你嗎?你根本已經無法再回燕國再做你的王妃了,除了嫁給金川王,你還有其他更好的歸宿嗎?」

    「我不需要什麼好的歸宿!就算我這輩子再也回不去燕國再也做不了王妃,我也不會再嫁人!」寶盈一點都聽不下去了,她怒喝道,「更何況我也根本不相信你是為我好!你但凡對我還有一分善心,我今天也不會變成這樣!你讓我嫁給什麼金川王,一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我告訴你,我們是人,不是為了達到你一己之欲的工具!金川王我是一定不會嫁的!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會嫁!」

    「嫁不嫁輪不到你來做主!來人啊!把她給我帶下去!」六公主說著,又朝邊上的宮女喊道。

    很快,兩名老宮女走了過來一人一個胳膊將寶盈架住。

    寶盈掙脫不得,怒不可遏。

    「娘!」楚昭也是著急。

    六公主卻依然冷笑道:「你要死,嫁給金川王后隨便你怎麼死,可是現在,你給我老老實實的活著!」

    說著又道,「把她給我好好看住!」

    寶盈很快被帶了下去,陽光熱烈,可是她的心一片冰寒。

    「娘!」屋內,楚昭更加急切。

    六公主轉過頭,制止了他的話,「你不用再說了,讓我不要把她嫁給金川王,想都不用想!」她的神情嚴厲,根本不容人違背的樣子。

    楚昭被喝住,就像從前一樣。他也是剛剛聽到姐姐要被嫁給金川王的事情,然後就立即趕過來想要勸說,誰知道還沒說幾句姐姐就闖了進來。

    十三歲的少年,低著頭,沉默而悲傷。他長這麼大,一直對母親言聽計從,哪怕很多事他自己覺得並不對,可那是他的母親,與他相依為命的母親,他只能聽從她的一切安排。

    可是現在……

    「你還站著做什麼?」六公主轉身看到他,又厲聲問道。

    楚昭心一窒,很快卻又鼓足勇氣開口道:「娘,求您別把姐姐嫁給金川王!金川王嗜殺成性,暴虐無道,他前面的兩任妻子就是被他折磨死的,他的妾室更是不知道在他手下死了多少……姐姐嫁過去會死的!」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姐姐,他不能眼看著她去送死。

    「你胡說什麼!那些女人死只是意外!金川王素來喜好美色,你姐姐長這麼美,他定然會好好憐惜的!」六公主卻反駁道。

    「可是姐姐她不想嫁!」楚昭握住拳頭說道。

    六公主眼神銳利,「娘這是為她好!她不嫁給金川王,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楚昭看著她,不說話。

    六公主頓時就怒道:「你現在連娘的話都不聽了嗎?你見到她才多久,你就這麼聽她的話了?」

    「不是……」楚昭想要否認。

    六公主卻又道:「娘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你!金川王的勢力太大,一旦拉攏了他,你奪得王位就易如反掌了!」

    「奪得王位?」楚昭睜大眼睛。

    六公主目光灼灼,「對!王位!娘要把你推到王位!讓你成為下一任西梁的王!」

    「您從來都沒有說過?父王現在也正春秋鼎盛。」楚昭不敢相信。

    六公主嘴裡浮過一絲厭惡,「你父王根本靠不住!權利只有抓在自己手心才叫權利!等你成了西梁王,娘以後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了!」

    「……」楚昭聽著她的話,後背生出了一絲寒意。

    她想做什麼,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驀的,姐姐的一句話又浮響在耳邊,我們是人,不是為了達到你一己私慾的工具。她把姐姐嫁給金川王,是為了一己私慾,想要通過金川王把他扶上王位,也是為了一己私慾。甚至,就如她所說的那樣,她把他們生出來,不過也就是為了她自己的目的。

    不管她怎麼說,卻始終掩飾不了她的內心。

    楚昭突然覺得好悲涼,他曾經意識到過,卻遠遠沒有現在意識到的這麼深刻。

    而姐姐呢,其實也是為自己所累吧?

    她剛才已經說了,那天她只是想救他。

    如果不是要救他,她現在也不會陷入這個境地了……

    「娘,我不想當王。」想著,他又道。

    六公主卻已經根本聽不進,「娘做的決定,誰也更改不了,她是一定要嫁給金川王的,你也是一定要當西梁王的!」

    說完又道,「你現在什麼都不用多說,好好看著你姐姐就是!婚期就在下個月,我不允許出任何亂子!楚昭,你跟她不一樣,你是娘從小帶著長大的!你的身上寄予了娘所有的期望,你不能讓我失望!」

    「……」她的目光殷切而鄭重,楚昭迎著,便再說不出話來。

    走出門,卻掩不住的失魂落魄。

    不知不覺間,卻又走到了寶盈的跨院。

    「姐姐。」寶盈正坐在窗口,他看著她的背影,艱難的喊道。

    寶盈轉過身,就見少年站在門口,俊秀的臉上滿是黯然。可是她看了一眼就又收回了視線。

    她對這個弟弟感情很複雜,他對她很好,憑他最大的努力給她關懷和照顧,她也很喜歡他,如果有可能,她也願意跟他相親相愛真正像個一家人一樣。可是他卻偏偏對母親的命令言聽計從毫不違逆,所以她有時候再想跟他親近,也總是忍住,她怕自己會失望。

    而求他讓他放她走這事,她後來又提了一次就再沒提過,因為她知道,他根本不會答應。

    現在,她正滿心想著擺脫眼前的一切,又哪裡會有心思搭理他。

    楚昭卻走了進來,又在她跟前站住。他望著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寶盈終究還是歎了口氣,拉出椅子示意他坐下。

    楚昭沒有坐,只是終於開口道:「姐姐,你是真的不想嫁給金川王嗎?」

    寶盈垂下雙眸,「這輩子我誰都不會再嫁了。」

    「可是燕國的雍王已經不會要你了。」楚昭低聲說道。

    「他不要是他的事,我不嫁是我的事,這跟他沒有關係。」寶盈回道。

    楚昭目光動了動,「姐姐,你很喜歡那個雍王嗎?」

    寶盈沒有立即回答,過了好半天才開口應了聲,「嗯。」

    雖是簡短,卻再堅定不過。

    「他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我已經辜負了他一次,不能再辜負第二次。哪怕他現在根本就不在乎了。」寶盈說著,又有些心酸。

    楚昭目光哀傷起來,「那你後悔救了我們嗎?」

    寶盈抬起頭,似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問,隔了半晌才有低頭回道:「後悔啊,怎麼不後悔,救了你們,雍王爺恨死我了,小莊也看不到了,他們都是我最在乎的人。可是再後悔又怎麼樣,如果能夠再來一次,我還是不會看著你們死在我面前的,你救過我,救過小莊,這份情我記著的。」

    她說的很平靜,楚昭卻悲涼一片。她對他所有的感情,僅僅來自於他當初救了她。

    心像是被針刺了一樣,可半晌後又悶悶問道:「那你之前要走,要去哪裡呢?雍王府已經容不下你了。」

    「哪怕他容不下我了,我也依然要走。不管去哪裡,只要不和你們在一起我就能心安。」事已至此,寶盈也不在乎跟他挑明心事。

    楚昭聽著,眸光徹底黯下。

    ……

    婚期定在下月十二,六公主下了令,於是果然每天都有人緊緊跟著她。

    寶盈不動聲色,心裡卻更加迫切。

    她想了一百種逃跑的方案,可每一種到最後又都被推翻。

    想到心灰意冷,想到夜不能寐,想到最後,不得不下了狠心,如果到時候真的逃不掉,她就一死了之。

    她是萬萬不想死的,死了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可是與被嫁給別的男人相比,她寧願自己是死了。

    而隨著一天一天過去,時間更加臨近,寶盈已經快要絕望。

    她不停的再找機會,可是所有的機會都像是消失了一般。

    而這一天,楚昭卻又到來。他說:「姐姐,你要出去逛逛嗎?你快要成親了,以後也沒什麼機會了,你要是想出去,我可以陪你。」

    寶盈聽到這話,眼睛一亮,瞬間就回道:「好!我要出去的!我正好還買些東西!」

    自從進入這皇宮後,她就一直沒有機會出去,現在他要帶自己出去,說不定就是一個逃跑的機會。

    她說著,已經進屋去收拾東西。

    楚昭看著她的背影,臉上卻閃過一絲悲傷。

    寶盈很快就收拾妥當,一小包的金銀首飾,腰間還藏著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這可是她偷偷從一個公主手裡換來的。

    門口的宮女聽說她要出去,有些遲疑,可一聽楚昭也跟去,並且是在華妃娘娘應允的情況下時,便都又退了一步。然後一人又偷偷的跑到正院去詢問,可是娘娘並不在,她們只能先行返回。

    馬車已經在門外等著了,寶盈爬了上去,楚昭很快也跟上。

    馬車開始啟動,寶盈一陣欣喜。

    等出了宮門,她的心情更是雀躍起來。

    可是為了掩飾自己,她始終保持著表面的鎮定,只在心裡暗想著,她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擺脫阿昭和身邊的宮人。

    離成親只有幾天了,她一定要抓住了這個機會!

    她開始買東西,左逛逛,西逛逛,不停指使著人。

    然而跟隨的四個人被安排去做了各種各樣的事情,阿昭卻始終跟在身邊。

    寶盈有些為難。

    這時,楚昭卻又看向一間成衣鋪,「姐姐,你要買衣服嗎?這裡的衣服都很好看的。」

    寶盈抬頭一看,果然,面前是一家裝飾別具一格的衣坊。

    她暫無打算便只應下他的提議,走進店內,然後當真開始挑起衣服來。

    心裡盤算著,如果她現在開始跑,能跑多遠。

    根本跑不遠。

    如果把阿昭傷了呢?

    也跑不遠。

    寶盈有些著急。

    楚昭卻又拿起幾件衣服,「姐姐,你要試試這兩身嗎?我覺得很好看。」

    寶盈哪有什麼心思試衣服,可是怕被懷疑,還是應下。

    楚昭將她帶到裡面的一個屋子,「姐姐你進去試吧,我在外面等你。」

    寶盈應了聲走進,店裡的女夥計也跟進,「夫人,我來幫您。」

    寶盈走到裡面一看,眼皮卻一跳。這是一間不太寬敞的屋子,放著一張矮榻,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和一張架子。牆角還有幾個箱子,箱子上方卻是一扇窗戶。

    寶盈的心跳了起來,然後不待女夥計想要把她脫下衣服就開口道:「你出去吧,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女夥計想要說什麼,可寶盈只是堅持,於是她就只好退了出去。

    等她一走,寶盈立馬爬上箱子往窗外看去。只見窗外是一條僻靜的小道,沿著河,繞過河就是一條巷子,直通剛才過來時經過的街。

    寶盈心驚肉跳,這個機會她不抓住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回過頭,衝門口喊道:「阿昭,我可以要慢一點才試好,你別催啊!」

    門外傳來楚昭的應聲。

    幾身衣服,夠她試很久,寶盈得到應聲,再不敢耽誤功夫,只用力一撐,就翻了上去。

    本來還怕太高夠不著地,一看下麵竟然圍了兩塊大石頭。她一陣竊喜,輕輕往下一跳,就落在了石頭上。然後順著石頭跳下,就又落在了地面。

    不敢久留,寶盈只回了一下頭,就又朝河沿跑去。可是沒走幾步卻又停下。

    那是……馬車?

    前方柳樹下,赫然停著一輛馬車。

    沒有人,繩子繫在樹上。寶盈的心裡動了念頭,她光跑根本跑不了多久,可是有個馬車就不一樣了。

    她走過去,四處看了看,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副金耳環就放在樹下,接著又解開繩子就坐上了馬車。

    她不是沒趕過馬車的,在莊子上的時候,她還跟著學過不少。

    一揚韁繩,喊了聲駕,馬車就跑了起來。起初她還有些緊張,可是繞過了河沿,她就徹底膽大起來。如今時間緊迫,她也根本沒功夫去想那些沒用的了!

    趕緊逃離這裡才是正經!

    方向也明確!先朝南,後朝東!西梁皇城的街道沒有那麼複雜,來時她記下了,剛才走的什麼路她也記下了!

    一路駛過繁華的街道,就奔向城門的方向。

    可是城門進出是要路引的啊!

    快馬加鞭裡,寶盈突然想到什麼,猛的一個驚醒。

    可是這時,她突然看到了一樣東西。

    她坐著的位置旁,有一個包裹,而包裹上,就繫著一個路引?

    寶盈連忙將馬車靠邊喊停,然後立馬就解開那個包裹。放在外面的果然是個路引,而裡面,除了兩身換洗的衣物外,竟然還有一包乾糧一包銀子,甚至還有一張手繪的地圖。

    地圖寫著地名,列著方向,標著箭頭。一路向東,直抵燕國京城。

    寶盈的心突然被擊中,她猛地回頭,一眼看到遙遠處的橋上,一個少年坐在馬上,正向她望著。

    她看不見他的樣子,可是她感覺得到,他單薄的身子挺得格外的直。

    淚水一下模糊視線,可是很快,寶盈卻又只是拉住韁繩,然後大喝一聲,「駕!」

    馬車很快又消失在了視線了,楚昭沒有追上,只是調轉馬頭去了相反的方向。

    母親很快會知道,金川王也很快會知道,到時候她面臨的就是一大波人的搜尋。

    他能做的,只是拖住他們。

    姐姐,希望你能順利到達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7:00:18

第89章 寶盈遇貴人
   
    寶盈出了錦州城,便一路往東跑著。揚鞭駕馬,絲毫沒有停下。

    阿昭是偷偷放她走的,她得抓緊時間,要是被母親發現了追來就不好了。

    她不知道母親知道後會怎麼對阿昭,可是她相信阿昭能夠沒事的——他畢竟是西梁王的兒子,也是母親現在唯一的希望。

    而她現在要做的,是趕緊離開,跑得越遠越好。

    ……

    三個時辰後,西梁皇宮內,六公主終於知道寶盈逃走的消息,雷霆大怒。

    她一巴掌打在楚昭臉上,喝道:「你知道你都做了什麼!」

    趁她不在假傳旨意將人放走,簡直是膽大包天!

    楚昭低下頭,卻是默默的承受住了一切。

    六公主怒極,卻無暇多說,只轉身對著自己的手下又道:「趕緊出城去找!她定是要去燕國,趕緊給我往東找!才走了三個時辰,她一定跑不遠的!再派人通知金川王,讓他一併尋找,我就不信她能逃出西梁!」

    她無論如何要把她捉回來,這事關她的復仇大計!

    想著自己的計劃被破壞,她的臉上滿是憤恨。

    「我對你實在是太失望了!」她恨恨的朝楚昭丟下一句後,就又轉身走了出去。

    楚昭定定的站在原地,臉上掌印清晰可見,卻絲毫不曾後悔。

    他只是想著,好不容易爭取到了三個時辰,姐姐能跑得足夠遠。

    不被找到,不被發現。

    ……

    天漸漸黑了,寶盈依然趕著馬車前行。可是她再不想停下也不得不停下,前面的馬實在跑不動了。

    已經到了野外,四周空曠,唯有野草茂密,群山環繞。

    寶盈從沒有一個人待在這樣的環境過,忍不住害怕起來。可是很快她又將心中的恐懼揮散,只駕著馬車再讓它往邊上跑去。

    她不能就停在路邊,萬一有人追來就太容易被發現了。她得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讓馬休息一晚上,也讓自己休息一晚上。

    她最終將馬車停在一個山腳邊,背著路,不易被人發現,拐過去不遠就是小溪,取水也方便。

    她將馬拴在旁邊的一棵樹下,然後又生了堆火——之前雍王爺告訴過她,到了野外就得生火,不為取暖,只為防野獸。所以她準備的第一樣出逃工具就是火石。

    看著火苗漸漸燃起,她的臉上浮現了絲悵然。那時候雍王爺跟她說了不少他的事,當時她只聽著有趣,卻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運用上。

    也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小莊又好不好。

    抬起頭,天上星光璀璨,美麗無比,她見著,卻只覺天大地大,只剩下她一個,如此渺小,如此孤單。

    不敢再想,搖了搖腦袋又拿起乾糧吃了起來。

    乾糧並不多,因為這是夏天,根本存不住,寶盈想著明天經過哪裡時一定得再置辦一些。

    吃完了一塊餅,又覺得有些噎,拿起阿昭為她準備的水壺,卻發現裡面的水早就喝光了。

    寶盈站起身,便往小溪邊走去。不敢太顯眼,只敢躲在樹後。

    可是她正喝完水又準備往水壺裡灌時,卻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動靜。

    探出頭一看,只見十丈遠的地方,有兩個人正牽著馬走過來。他們的身上穿著西梁侍衛的衣裳。

    寶盈一驚,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就是來找她的,下意識的想跑,可是現在他們還沒看到他,萬一她一動就被發現了呢。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卻終究不敢再動,只死死的貼著樹幹。

    樹也就一人粗,勉強擋著她的身影,可如果有近,還是會被發現的。寶盈緊張的手心裡都冒汗,再往後方一看,更是驚惶。

    從她的視線看去,她正好能看到剛才她生的那堆火的火苗。雖是只是一小片,卻也足夠引人注目。

    而如果這兩人走過來,就算沒看到她,可一回頭,也能看到那堆篝火的!

    寶盈心正撲通撲通直跳,那兩個人走到六七丈遠的地方卻停了下來。然後讓馬在下游喝水,自己在上游灌水擦洗起來。

    寶盈一顆心終於放下,氣卻依然不敢大喘一個。

    她心裡想著,如果他們只是中途休息,應該很快就會離開的吧。

    這時,那兩人卻又說起話來。

    「我們一路找過來,根本沒見到明珠郡主,別不是已經超過她了吧。」一人道。

    「難說,我們一刻不停的再追,她又駕著馬車,說不準還真被我們甩在了後面。不過不管她在前還是在後,肯定是會被找到的。金川王可是派出了大隊人馬出來尋找,後面不停搜查著,前面據說更是調了人過去封住了主要的出口,明珠郡主只要往東邊跑,一準能落到他的手裡。」

    「金川王對明珠郡主還真是捨得下本,據說這次還發了五十兩黃金作為賞金,誰要能找到明珠郡主這五十兩黃金就歸誰。我就是想著要是我們趕前了,可就拿不到這筆賞金了。」

    「嘿,明珠郡主這次逃婚可是太對金川王的胃口了,女人嘛,輕易得到手還有什麼滋味,金川王就是匹惡狼,就喜歡圍追獵物,將它玩弄一番後再生吞活剝了。我敢打賭,明珠郡主一旦被金川王找到,只怕能被折騰死。你都不知道金川王得知明珠郡主跑了時是什麼樣子,他當時正在切肉吃,刀刃上血淋淋的,他聽到後伸出舌頭舔了一下,竟然笑了,我當時就在邊上,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嘖嘖,聽說明珠郡主來自燕國,長得再嬌嫩不過,真不敢想像她怎麼能經受得住金川王的蹂躪。」

    「誰知道呢……好了,時候不早了,咱們趕緊再趕路吧,要是確認了明珠郡主不在前面,咱們也好回頭再找。五十兩金子啊,老子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啊!」

    「就是就是!快走!」

    「……」

    兩人翻身上馬,很快又消失了蹤跡。寶盈從樹後走出,卻是後背濕透。

    金川王竟然派了那麼多人出來找,而且還封住了出口,那她還能怎麼逃!

    可是她不能被找到啊!那樣一個可怕的人,被他找到還能有什麼活路!

    寶盈打了個冷戰,隨後又顫抖著手翻出隨身放著的那張地圖,月光下,箭頭標指著東方,可是那個方向她再不能去!

    不能往前,不能後退,不能停留,路途彷彿都被阻絕,寶盈滿心悲涼。

    可是很快,她卻又抬起頭,也許她已不能回到燕國,可是她也不能被他們找到!

    西邊不能回,東邊不能去,那麼她就往南邊,往北邊,只要掙脫出他們的包圍圈,她隨便去哪裡都可以!

    她現在不能回燕國,以後總會有機會!

    寶盈將地圖捏緊,然後轉身就往馬車處跑去。

    事不宜遲,她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將火堆熄滅又撥散,收拾好東西,她就又坐上了馬車。

    天上月如鉤,山影層疊,惟她一人一馬,可她再不怕。

    南邊離燕國的京城太遠,那她就去北方吧!

    ……

    而她這一轉頭,就註定與追來尋找的迎春和莫青擦肩而過。

    ……

    趕了整整一夜,寶盈最終又在一個小鎮上停下。天濛濛亮,很多人都沒醒來,賣早點的鋪子卻已經開了。

    寶盈要了幾個肉包,又要了一碗豆漿,就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吃完,又要了十幾個打包帶走。

    她的頭髮綰成了一個簡單的髻,用頭巾抱著,稍顯淩亂。身上也換上了楚昭給她準備的衣裳,是一身簡單的素色布衣,寬寬大大,將身形全部遮掩。如今她臉上沾灰,眼睛通紅,神容憔悴,一身質樸,就只像個奔波辛苦的婦人,再沒了原先雍王妃甚至明珠郡主明艷華貴的樣子。

    她變得再不起眼,擦肩而過,沒有人再會多注意她一下。

    可是寶盈依然渾身繃緊,她逃了還沒一天,走得根本就不夠遠。

    她將馬車趕到一個無人的角落,鑽進馬車闔了半個時辰的眼,便又坐起拉起了韁繩。

    ……

    一過七日,她不停的在趕路,越走越北,越走越偏。楚昭給她的地圖上再沒了標示,所經之處,只是陌生。

    寶盈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將要去何處,她只知道必須要走,不能停下。

    可是不管她走了多久,始終都是在西梁的地界。

    她很想回到燕國,可是再沒了方向。

    不過幸好,這段時間再沒有人跟來。

    寶盈心想,他們應該是找不到自己了。

    她想著或許應該找個地方暫時停留一下,於是到了一個叫望州的地方後,她又走進了一家客棧。

    阿昭給了她路引,也給了她一個身份證明,她走到哪都是暢行無阻。

    要了一間房,她進去就關上門,然後倒在床上睡了起來。這幾天她一直沒能好好睡上一覺。

    可是當她一覺醒來,想要下去要點東西吃的時候,卻看到門口走進來了兩個侍衛打扮的人。

    「你們有沒有見過這個人?」他們打開手中畫像,問著櫃檯上的掌櫃。

    她正站在樓梯口,於是將畫上的東西看了一清二楚——這不就是她的樣子麼!

    寶盈嚇得魂飛魄散,她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又找到了這裡。也顧不得再去拿行李,只低下頭就匆匆往下走然後往後門走去。

    到了後院,找到自己的馬車,不等小二詢問,扔了幾個銅板給他就坐了上去又駕起走開。

    她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啊,萬一這裡的人認出了畫像上的人是她,她再跑可就來不及了!

    一路風馳電掣,都不敢回頭,生怕一轉身,就看到有人跟了上來。寶盈也不敢再一直往一個方向走,把韁繩一拉,就又趕著馬車往東邊跑去。

    天色已晚,路上行人漸少,她跑出城,只又往野外跑去。

    這一跑,就是兩天沒合眼,始終覺得身後有人跟來,草木皆兵。

    可是當她又跑了兩天以後,她實在不能再跑了。

    驚慌失措之下幾度慌不擇路,到現在,她徹底迷路了。

    四周都是山,從早走到晚都沒再看見人家。她想繞出去,可是找不到出路,想要往回走,可也根本辨不清來的方向。

    寶盈開始恐慌起來,這一次,她真的感覺到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可是她現在該怎麼辦呢?還是得找到路出去啊!

    沿著水流繼續前行,一路坐著標記。她想只要沉住氣,她總是能走出去的。

    暫時倒也不愁吃的,山裡都是野果,要是願意,也可以捉點魚和逮些山畜。寶盈為自己盤算著,心裡卻又止不住的淒涼起來。

    當初她去莊子上,只怕就是老天爺一早就註定好的。它知道她會有今天,所以一早就安排好了,讓她把該學的都學會了。

    不過這樣看來,也是有天無絕人之路的意思吧。

    寶盈又走了半天,已經快要氣餒了,這麼一想,卻又打起了精神。

    而在又繼續往前走了半天後,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前面是條河流,而河流對面蹲著的……是一個人?

    寶盈有好幾天沒看到人了,乍一眼看到不遠處蹲著的那一團,都沒敢認。連忙走近一見,才發現根本沒看錯,布衣布褲,盤著辮子,背著背簍,不是人又是什麼。

    而且,這還是一個姑娘!

    「哎!」寶盈差點要喜極而泣,顧不上拉馬車就跑了過去大喊起來——有個車軲轆壞了,她都已經用腳走了很久了。

    她走到河邊,用力揮著手,又大聲喊著。

    河水有兩三丈寬,她的聲音很清晰的傳了過去。對面那姑娘抬起了頭又站了起來,只是等到看清她時,卻是怔住了。

    寶盈沒有覺察,只是又喊道:「你好,我在這裡迷路了,請問你能告訴我怎麼走出去嗎?」

    對面那姑娘沒說話。

    寶盈突然想起她剛才說的是燕語,便忙又用西梁語問了一遍。

    那位姑娘終於有了反應,卻不是應話,只是彎腰捲起褲筒,然後就走進河中又淌了過來。

    寶盈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心中一驚,不由後退了半步。可是一想,她又有什麼好怕的,便又停住。

    水不深,只到大腿,那姑娘很快就走了過來。她的褲子濕了,卻絲毫不在意,只一上岸便跑了過來。

    走到寶盈四五步遠時又停住,質樸的臉上滿是忐忑與驚疑。她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問道:「您……您是李主子嗎?」

    寶盈愣住了。李主子?那是多麼久遠的稱呼啊。怎麼會有人在這這麼稱呼她呢?

    那姑娘見到她這個反應,卻是開心的笑了起來,「李主子,我是阿彩啊!」

    阿彩?寶盈更是疑惑。

    不過很快她卻反應過來,臉上頓時欣喜起來,「你是阿彩,那個幫我養虎崽的那個阿彩?」

    仔細打量著眼前人,可不是,身形高大又壯實,長得很憨厚,眼睛卻明亮,這不是當初那個阿彩又是何人。

    阿彩連連點頭,眼睛裡浮出了淚花,她沒想到李主子到現在還能記得她。

    寶盈又已經拉過了她的手,激動的問道:「那你怎麼會在這?這裡不是西梁嗎?」她記得阿彩是燕國人啊。

    阿彩有些害羞,可還是回道:「這裡的確是西梁,可是翻過這座山就是燕國了,這裡有條通道的。我家就住在山那邊,我過來是採藥的。」

    寶盈看著面前的那座山,恍惚了。她心心唸唸一直想要回到燕國,卻沒想到她早已離它那麼近了。

    阿彩回答完卻又問道:「李主子,那您怎麼會在這啊?」

    寶盈回過神,有些黯然,「這話說來就話長了。」

    阿彩也不再多問,只道:「那您要跟我回去嗎?我要採的藥也採完了。」

    寶盈連連點頭。

    ……

    終於找著了一個人,而且還是熟人,寶盈整顆心都放了下來。她跟著阿彩一齊往回走,一路上,也將阿彩的事打聽了一遍。

    原來,阿彩自小就出生在燕國西北境一個叫落霞山的地方,祖輩都是獵戶,她便也自小與野獸山禽為伍,而且她天賦異稟,極能與獸類溝通,遠近之地還頗有些名氣。後來皇上建了獸園,召天下馴獸師,裡長得到消息便將她舉薦了上去。當時她還年幼,不知世事,裡長怎麼說,她就怎麼做了,最後懵懵懂懂的就被送去了京城。可是在馴獸園待了不到一年,就又被送到了雍王府。之後就又被送了回來。

    當初寶盈的確是想要將她送回馴獸園的,可是這樣一個犯了錯被雍王府遣退的人,馴獸園怎麼還會留她,所以當即就又把她辭了。而阿彩無處可去,又無其他特長,便只好收拾東西回了家。

    這兩年,她一直在落霞山生活著。

    寶盈聽著,唏噓不已,同時又有些慚愧。當初她只想著為她好所以才將她送回去,卻沒想到她的結果會是這樣。

    阿彩卻只是搖頭說沒事。她本來就不適應京城的生活。

    她是個老實的人,在京城裡只顯笨拙,回到這裡,才是真正的無拘無束。

    一邊說,一邊走,時間很快過去,而穿過一條不為人知的通道,西梁也徹底落在了身後。

    站在山腰上,底下一片村莊浮現在眼前,這裡,徹底屬於燕國。

    阿彩指著不遠處的一個院子著寶盈說道:「李主子,那裡就是我家。您要是沒有地方去了,可以留在這。」

    一路上,寶盈也跟她說了自己身上發生的事。她告訴她,她是一路逃過來的,可是就算她來到了燕國,她也不知道到底該去哪裡。

    而阿彩現在一句話,就已代表了自己全部的心意。

    寶盈看著眼前的屋子,卻有些驚訝。底下的村莊她也留意了,都顯得有些破舊,可是眼前的這個院子卻整潔寬敞的很,而且造型也很別緻,完全不像是山中所有。

    阿彩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靦腆一笑,「這個房子是新蓋的,說起來還是多虧了您。您當初給了我好大一筆銀子,我不知道拿來怎麼辦,就用來蓋了房子。原來我家也很破的。其實蓋了房子還剩餘好多,我現在都存起來了。」

    「……」寶盈沒想到裡面還有這因由,更是詫然。

    阿彩想到什麼,卻又道:「不過這屋子的式樣卻是按著二叔畫出來的樣式讓人建的,二叔很厲害的。」說著,眼中浮出了一絲敬佩。

    她本是個很少有情緒的人,如今竟然這麼明顯的流露出了敬佩,寶盈不由有些吃驚。

    可是一個山裡的人能畫出房屋的樣式讓人建造?而且這個房屋的樣式還是這麼別具一格?

    寶盈突然對這個二叔有點好奇起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院門外。

    阿彩推門走進,卻又喊了一聲,「二叔,我回來了。」她的臉上帶著笑容。

    寶盈跟進,一抬頭,也看到了廊下站著的那個男人。

    只一眼,她便怔住了。

    她原本以為阿彩口中的「二叔」是個結實精悍的山裡中年,可是一看,卻發現根本不是。

    那人三四十歲的樣子,身材頎長,穿著一襲素白長袍,墨發用木釵束著,不見寒酸,只覺清風明月,俊逸出塵。他的模樣也是難得的好看,眉飛入鬢,眸若星辰,嘴角不笑亦彎,帶著與生俱來的親和與溫柔。

    寶盈從沒見過一個人可以長成這樣子,看了又看,直至看呆。

    那人望著她,卻是輕輕一笑,不見輕佻,只像是遇到好友一般的隨和,他問道:「阿彩,是有客人來了嗎?」

    聲音也是分外的悅耳動人。

    寶盈沒想到世間還有這麼完美的人,不由有些癡了。

    阿彩卻已回道:「嗯,這是我的一個故人,二叔,我跟你說過的,京城裡那個對我很好的李主子,就是她。」

    說著又對寶盈介紹,「這就是我二叔,一個特別特別好的人。」

    「二叔。」寶盈怔怔的跟著喊道,至今不能反應過來。

    那人卻又笑了,「歡迎您的到來。」

    阿彩很快又將寶盈迎進屋去,寶盈卻不停回頭望著那位二叔。

    他在廊下翻曬著草藥,舉手投足皆是行雲流水,氣韻非凡。

    寶盈忍不住問道:「阿彩,你家二叔到底是什麼人啊?」長在山間,可整個人卻自帶著恬淡自如,好像一個神仙。

    阿彩正在給她倒茶,聽到這話目光卻瞬了瞬,半晌後還是回道:「其實他不是我真正的二叔,他是我爹從水邊救回來的,這還是十年前的事了。他受了傷,已經記不起關於自己的事了,所以就一直留在了這裡。」

    「……」寶盈呆住了,她從來沒想到會是這樣。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7:00:38

第90章 寶盈倆孩子
   
    寶盈最終還是在落霞山住了下來,她雖然逃出了西梁,可是京城也已經回不去了,她要找個地方落腳,這裡是最好的選擇。

    地處兩國交界,偏遠而鮮為人知,西梁人不會找到這裡,燕國人也不會踏足此地,她住在這裡真是再合適不過。

    更何況,還有熟人可以依伴呢。寶盈曾經想過找個地方一個人隱居起來,可是每每想起以後要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獨自生活,就難免覺得淒涼。現在能遇到一個熟人,實在是太慶幸了!

    她現在就住在阿彩家,在東邊空出來的屋子裡,而她到底是個慣能適應身邊環境的人,沒過幾天就融入了這裡。

    當然了,阿彩一家對她太好也是個原因。

    阿彩家人不多,母親早已經過世,除了父親古阿爹,便只有一個姐姐阿霞。姐姐已經出嫁了,時不時的會回來看看;阿彩今年十六歲,也已經訂了親,是個上門女婿,日子定在明年春。

    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對於她的到來也都很歡迎,給她收拾著房間,還給她張羅著日常所需,並讓她想住多久都可以,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真心實意的歡喜。

    寶盈知道,這除了他們骨子裡的純樸善良和熱情好客外,也是阿彩一直再說,她在王府裡對她多麼好甚至還救了她好幾次的原因。他們將她當成了恩人,便將她奉成了座上賓。

    寶盈卻也不會坦然受之,當初她只是舉手之勞,又怎麼敢貪圖他們的回報。她只是心存感激著,然後力所能及的報答著他們。

    不過她現在倒是和阿彩一樣,開始崇拜起那位二叔來,而且還是越來越迷。

    她就不知道,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人。

    阿彩家呈山字形,阿彩和古阿爹住朝南的正房,她住在東邊的屋子,二叔就住在西邊兩間,與她隔著庭院,門對著門。她只要一打開窗戶,就能看到他在做什麼。

    時而研藥,時而磨墨寫字,時而烹煮山茶,而不管什麼時候他又在做什麼,那場景總是美得像幅畫,讓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無關男女,只是純粹的讓人吸引。

    他就像帶著與生俱來的親和,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這段時間裡,她也知道了二叔的不少事。

    二叔其實不叫二叔,他被救起後雖然記憶全失,但也給自己取了個名字。他是在水邊被救起的,就把自己叫做水來。可是這些年來已經很少有人記得他這個名字了,阿彩一家都叫他二叔,他們便也跟著叫他二叔。不管男女,不管老少。

    因為在他們的眼裡,他已經成了一個再值得敬重不過的人,直呼他的名字便成了冒犯。二叔已不單是一個簡單的稱謂,更是表達了他們心中的敬仰之心。

    二叔來到這村裡十年來,僅憑一人之力,卻讓整個村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這裡差不多是與外界隔絕的狀態,他卻隻身涉險,找出了一條通往外界的道路。從此以後落霞村與外界相連,再不受封閉之苦。

    他甚至還精通醫術藥理,原先方圓百里都找不到一個大夫,尋常生病,村民們只能服用祖傳下來的萬能藥,如果萬能藥都治不好,就只能聽天由命。而他到了以後,卻是解決了所有人的生死安危。十年間,落霞村只有添丁,再不見人死亡。就是村外也不斷有人過來求醫問藥。他也從不收取分文,治病救人,彷彿只是他舉手之勞一樣。

    而在其他的事上他也懂得很多,但凡村民有所疑難,只要過來找他,準能得到最好的解決。

    如今他閒暇之餘,甚至還教起了村裡的孩子認字識數來。原先村子裡可是無人識字,現在卻已有不少孩童認下了上百之數。

    村民們皆對他敬仰萬分,他雖然是個外來人,卻已經被他們當成了整個村子最重要的一部分。

    眾人相同一聲「二叔」,便是對他地位的一種認同。

    可是他僅僅就是村民眼中這麼厲害嗎?寶盈知道的越多,接觸的越多,就越來越發現這個二叔遠比他們想像中的厲害的多了。

    村民們學識有限見識有限,看得不甚明白,而她比他們懂的多些,觸及的就更是深刻。

    二叔不但精通醫術藥理,其他一些學識也盡數掌握,天文地理,經史典籍,不管是正是偏,他全有涉獵,當真一個博學多才無所不知。

    寶盈簡直不敢想他原來到底是什麼身份。

    她也曾問過二叔,可是二叔卻只說,他記得這些知識,是因為這些知識就像是刻在他腦子裡一樣,只要想用到,它們就自然而然的出現了,可是對於自己究竟是何人又來自何方,他卻無論如何都回憶不起來。

    寶盈覺得有些可惜,她總覺得,以二叔所懂得的這些,再加上他言行舉止裡流露出的氣度,原來肯定不一般。

    阿彩他們聽她這麼說,也關切起來。他們早就想過二叔的身份非同尋常,可見識有限,從來不敢深想,如今她說他不一般了,他們便覺得那肯定是很不一般。於是他們又努力的開始幫他回想,從他出現的地方到後來的生活習性,一一給他回憶了出來。

    然而不管他們怎麼努力,二叔始終回想不起來。

    寶盈也只知道,二叔當初應該在更北邊的蒼山落水,然後一路被衝到了這裡。

    蒼山在西梁、燕國與大漠的交界,曾經有過一個部落,稱之為隴西一族,十幾年前一度繁盛,幾次觸犯燕國邊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八年前卻已被雍王爺打敗,剷除的剷除,驅逐的驅逐,如今隴西一族早已不復存在。

    而雍王爺的腿便是在八年前追擊隴西一族時遇伏所傷。

    不過她確認的是,二叔雖然會說西梁話,也會說大漠語,但他應該是燕國人無疑,而且原來應該很長時間都在京中生活,因為他所有的言行舉止,全符合京中的禮儀。

    寶盈便更加好奇起來,只是她仔細回憶,也想不起十年前京中到底有哪個貴家公子失蹤的。十年前二叔應該二十幾歲了,而她才七歲,就是真有人消失了,只怕也不是她能聽說到的。就是雍王爺,那時候也才十幾歲呢。

    阿彩他們聽著她的分析,則是更是憂心,他們甚至想要讓他去京城一趟,也許到了那,看到熟悉的環境,就能想起什麼了呢。就算想不起,萬一有人認出他了呢。

    他們雖然都很喜歡他,想要讓他留下,可是他們更希望他能記起所有,然後回到原來的日子。寶盈說了一句不一般,他們就再不敢輕視。

    而且不管怎麼樣,走出去也比留在這裡好,他有一身本事,走出去足以立下一番大事業。待在這裡,實在是太屈才了。

    然而二叔聽著眾人的勸說卻只是一笑。他暫時並不沒有打算離開。也許哪一天會出去走走,但不是現在。

    至於自己是誰,他也會好奇,但更多的卻是順其然。

    眾人聽到他這麼說,只好作罷,只期望著他能夠早日想起來。

    寶盈則是想著,或許哪一天她回京了,可以帶著二叔一起去。

    而他現在既然不想走,那麼她就再好好的看著他吧。

    看著二叔,實在是太賞心悅目了。

    雍王爺雖然也很好,可比起二叔總是差了那麼一丟丟。

    ……

    寶盈愈發的融入這裡,她也愈發理解了二叔不願意離開這裡的原因。

    這裡山青,水綠,風景秀麗,人們質樸和善,又沒有紛爭,當真像是個世外桃源一樣。

    她換上了這裡的衣裳,然後把自己當成了這裡的一份子。每天早早起床,幫著燒水做飯,然後向二叔學習各種知識,到了下午又幫著教那些孩子。

    也會跟著出去打獵採藥,有時候還會坐著馬車去附近的集市一趟——她的馬車已被古阿爹拖了回來,壞了的那個車軲轆也被二叔修好了。

    她真是越來越崇拜二叔了,無所不知之外,又開始無所不能。他看她臉上曬得發紅,甚至還動手給她用百花做出了一份潤膚膏。

    寶盈感動死了,無以回報,只有不停給大家做著好吃的。

    二叔萬事皆能,在廚藝上卻有些為難,古阿爹和阿彩雖會,卻是手藝一般,所以到後來,一日三餐全由她料理。誰讓她最精於此事呢,吃的多,會的也多。

    每天簡單而充實著,只要不想著京裡的人和事,寶盈覺得就這麼過下去也不錯。

    ……

    然而當暑意徹底消除的時候,她卻發現她的肚子似乎越來越大了。

    摸一摸,裡面似乎還有動靜。

    寶盈不知是怎麼回事,等到一天吃過晚飯洗完澡,便找到了坐在廊下和古阿爹說話的二叔。

    二叔給她一摸脈,神情卻詫異起來。

    眨了眨眼睛再摸一遍,確認無誤,才抬頭道:「寶盈,你好像懷孕了。」

    「啊?」寶盈當場就怔住了。

    二叔又道:「而且應該已經有五六個月了。」

    寶盈徹底懵住了。

    五六個月?那就是她離開京城前?就是第二天她被劫走的那個晚上?

    可是就那麼一次啊!之前好久她都沒有再跟雍王爺有過。

    那她怎麼就懷上了呢?

    她也從來沒什麼反應啊?

    懷小莊的時候她吐得不行,而且四個月就顯懷了,這一次怎麼就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二叔,你是不是看錯了啊?」她難以置信,只能這麼說道。

    二叔笑道:「我雖然沒有替人把過喜脈,不過應該差不了。至於你的情況,應該也屬正常。《醫經雜述》上有記載,每位孕婦每個胎兒的情況都有不同,有三四月顯懷的,也有五六月顯懷的。至於孕吐嗜睡的症狀也是各不相同。」

    《醫經》是醫界總經,學醫者研習倒也正常,《醫經雜述》卻是偏門,他居然也看過,寶盈不得不繼續佩服他所學之廣。更讓人驚奇的是,他竟然將婦人懷孕這一類都看得那麼仔細並且記在了心上。

    過目不忘,寶盈不得不懷疑他是這樣的人。

    不過既然他這麼說,應該也錯不了了,仔細想想,也不會有假。

    她先前剛生完孩子,肚子還是肉肉的,所以感覺不到肚子變大。稍微大點,還以為自己又胖了。到後來她又一直穿著寬大的衣裳,就更加難以注意。

    胎動倒也感覺到了幾次,不過一開始輕微的很,她都以為只是腸胃蠕動。

    只是……還是難以接受啊。

    寶盈摸著自己的肚子,真是百感交集,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和雍王爺有什麼牽連,誰知道到最後她竟然又懷了他的孩子。

    所以這是老天爺在寬慰她嗎?把小莊留下了,就又給了她一個來陪著她?

    只是就可憐它了。

    寶盈想著又有些心酸和愧疚,怪她粗心,到現在才發現它。而從有它到現在,它就差不多一直是在路上。前兩個月在逃亡,在西梁住了兩個多月就又開始逃亡。中間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它卻一直好好的待在她的肚子裡,安安靜靜從來不鬧,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不過它應該也是知道她的心情的吧,如果一早就知道它的存在,她只怕都不會這麼果斷的離開西梁了。而一旦在西梁生下它,再離開,就難了。

    真是一個好孩子呀。

    寶盈臉上又浮出了笑容,她想,以後一定要好好疼愛它,為著它的懂事,也為著它這一路受到的委屈。

    ……

    遙遠的京城,雍王府裡,祈明秀終於又收到了莫青傳來的消息。

    看著信上的內容,他的心像是被浪潮掀起一般,忽上忽下,一刻不得安寧。

    寶盈被帶去了西梁皇宮,被封為了明珠郡主,又被賜給了金川王。結果在成親前幾日,她卻隻身一人逃走了。如今西梁已經排出了大批人馬追尋。

    莫青已經證實,前朝六公主這些年一直躲在西梁,並且成了西梁王的妃子。還生有一子楚昭,正是這次與她一道前來的那個少年。

    不過寶盈這次能夠逃脫也多虧了那位十一皇子。他們知道寶盈被關在皇宮並且即將要嫁給金川王后,幾度想要潛進去營救,結果卻無意間遇到了騎馬出皇宮的楚昭。莫青認出他後半道將他劫下又逼問寶盈的下落,結果卻被告知寶盈已經往燕國逃走。他甚至還指給了他們路線,讓他們趕緊去追。

    如今他們已經沿著路線去找,這封信便是在走之前趕緊發出的。

    莫青知道王爺一直再等著他的消息,他半點都不敢耽誤。

    只是他發得再及時,西梁與燕國京城畢竟路途遙遠,這封信交到他手上,已是一個月過去。

    一個月,誰知道會發生多少事。

    祈明秀將信捏住,神色不顯,心卻跳個不停。

    他怎麼也想不到她會有此遭遇。

    可是她雖然被帶走了,總也想著逃的吧。而她能逃到哪裡呢,燕國這麼大,京城才是她的家。

    如果她能逃出西梁,她總是會回來的吧。

    他在這,小莊也在這呢。

    「在西梁回京的所有路線上全部給我安排好人,一旦看見她,立刻接她回來。」最後,他對葉平下著命令。

    等到莫青離開,他又喊出無影,「再派一隊人馬潛入西梁,刺殺朱玉華。」

    至於西梁,至於金川王,他也總會收拾乾淨。

    知非堂內又恢復了安靜,只有小莊坐在椅子裡,抱著個蘋果啃的開心。

    小莊快八個月了,已經長出了兩顆牙齒,喜歡抱著東西啃,也喜歡開始模仿人出聲。

    而最讓人欣喜的,是他開始會叫人了。

    雖然是無意識的,可是那聲「爹」卻再清楚不過。

    祈明秀止不住又抱起他來,將他放在膝上,又摟在懷裡。

    靠著他,聲音微顫,「小莊,你娘快回來了。」

    ……

    一個月後,莫青的信又傳來。

    然而卻是找丟了寶盈。不但是他們找丟了,就是西梁的人也找丟了。

    寶盈沒有去燕國,卻也不在西梁,她像是消失了一般,怎麼找都讓人找不到。

    祈明秀看著信,心顫了起來,可是很快又下了命令,繼續找,不但在西梁找,就是在整個大燕也要找。

    不管一切代價,直到找出來為止。

    她會去哪呢?必然不會留在西梁的,哪怕她暫時躲起來,一有機會也總是會回燕國的。

    她現在說不定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她是不會有事的!

    而西梁到這裡,總歸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祈明秀下完命令,又開始等著消息。可是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莫青始終沒能再找到寶盈。而寶盈也始終沒有出現。

    祈明秀等得都快要出現幻覺。

    看著街上與她相似的人影,他總能喝停馬車。他想她是不是已經回來了,卻不敢走近,只偷偷的躲了起來。

    可是他每次都抱著希望,最後卻總是失望。

    回到家門口,也總是頓足回頭。他奢望著,他一轉身,就能看見她回來了。

    可是秋去冬來,又是兩個月過去,始終不見伊人歸來。

    莫青找遍了整個西梁,沒有找到她的蹤跡。

    所以她是回了燕國卻不願回來還是……祈明秀一點都不敢想下去。

    他開始消瘦,徹夜難眠。所有的安慰,只剩下了當初她留下的那個孩子。

    她去哪了呢?

    還會回來的吧?

    小莊都快一歲了。

    ……

    落霞山裡,寶盈懷胎十月,卻終於發作了。

    姐姐阿霞一早就回了家裡幫忙,古阿爹聽到動靜也趕忙去請產婆。阿彩忙著燒水,二叔也在幫忙。

    早就做好了準備,一切便並不忙亂。

    寶盈卻疼得厲害,同樣也有些緊張。上次生小莊可有些艱難,她不知道這一胎會怎麼樣。

    不過她一刻都不敢放鬆,因為她知道,只有堅持住了,孩子才會順利出生。

    而在一個半時辰後,隨著一聲啼哭,孩子終於落下。

    寶盈一口氣松下,外邊的人聽著那響亮的哭聲,也都歡喜的笑了起來。

    孩子已被剪斷臍帶放入繈褓。姐姐阿霞將他抱到寶盈身邊,高興的說道:「是個大胖小子呢!長得可俊了!」

    寶盈掙紮著去看,可不是,長眉薄唇,鼻樑高挺,俊俏極了。

    只是……怎麼這麼像雍王爺呢?

    寶盈看了又看,果然像跟雍王爺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不過雍王爺可沒這麼不知羞的哭個不停。

    繈褓裡的嬰兒哇哇的大哭著,像是感覺到了母親的取笑,哭著哭著卻又停了下來。

    他睜著眼睛看著寶盈,濕漉漉的睫毛下,是黑漆漆的一雙眸子。澄澈,又深邃。

    這麼一看,便更像雍王爺了。

    突然的,寶盈眼眶也有些濕潤——她不敢想,卻不是不想。

    嬰兒看了她一會兒,嘴一抿,又閉上眼睛睡了過去。姐姐阿霞則又將他抱到了外邊。

    古阿爹和阿彩早就等急了,二叔一派淡然,可也瞄了好幾眼裡面。

    他們都是看著孩子一天天變大的,在他們的眼裡,這都是自己的家人了。

    等到阿霞把孩子抱出來,他們立即就圍了上去。一左一右,看個不停。一邊看,還一邊誇,這個孩子長得實在是漂亮。

    二叔也圍了上去,笑吟吟的,歡喜極了。

    可是他剛看了一眼,眉頭卻皺了起來。

    「咦?阿秀?」

    一句話脫口而出。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7:00:52

第91章 寶盈要回去
   
    過了年,寶盈十八歲了,孩子也滿月了。

    在屋子裡待了一個月,整日被二叔用藥膳滋補著,她的臉上絲毫不見憔悴,只是氣色紅潤,細膩而有光澤,倒是比在王府裡生完小莊後做完月子時要舒心精神許多,甚至第一次月子裡落下的病根也一併給養好了。

    那時候她心事重重,後來又受了寒風,雖然最後被太醫調治的差不多了,多少留下了點影響。

    小野也是個乖巧的孩子,小莊看著穩重,其實有點促狹,時不時的就能鬧騰一下,讓人不敢無視他的存在,小野卻是從一而終的安份,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偶爾醒著,也是笑呵呵的自己玩。就是有點粗心,尿濕了褲子一開始都不會察覺,非得半天後凍屁股了才得哼唧哼唧吱聲,讓人又好氣又好笑。總之是個省事的娃,除了胃口大點總讓寶盈擔心自己的奶不夠喂外,其他的都不怎麼讓人操心,有時候睡得太久了,寶盈總還要撥撥他的眼睫毛看看他是不是還活著。

    當然了,這或許也是一種操心。

    寶盈這一次是自己餵奶的,這裡不比王府,沒有奶娘,所有的事都得自己來,好在這一次她心情舒暢,不像上一次那樣讓小莊一口都沒吃到,反而充足的很。

    至於「小野」這個名字,則是她琢磨了半天才想好的。她一心想給他取個好聽一點的名字,可是想了好幾個都不滿意。最後只好沿襲小莊的風格——在莊子上有的就叫小莊,在郊野外生就叫小野吧。

    結果二叔聽到了卻只說不錯,野,恣意頑強,不受拘束,當真符合他性子。當初若不是他足夠頑強不拘惡劣的環境,如今又怎麼能安然來到這個世上。

    寶盈得到二叔的肯定,一顆心也篤定下來,於是只將孩子的小名定為小野,大名定位李玉野。卻是不敢讓他冠一個祈姓。

    當然,她的心中也有遺憾,總抱著期望這一胎會是個女兒,結果又是個兒子。

    她自然也是喜歡小野的,可是要是再來一個女兒就好了。一下生兩個,一男一女,多棒。她想,她應該這輩子都沒有女兒命了。

    阿彩和古阿爹卻喜歡煞了這個白白胖胖的漂亮小子,阿彩最積極,小野一醒了就要逗逗她,半夜也總是時不時的就摸摸他的小屁股,看看他是不是又偷偷尿了不吱聲。古阿爹比較含蓄,他不好進屋,就在外面守著,阿彩一抱出來就圍上去,旱煙也顧不上抽了。他甚至還打了不少的魚和山雞,就為給寶盈補身子,然後再給小野補身子。寶盈無依無靠叫他一聲老爹,他就把這孩子當成了自己的親外孫。

    他甚至還在年前特意獵了頭山豬,就為年後小野滿月的宴席上用。

    二叔對於小野也很疼愛,只是這份疼愛裡時不時就會有一絲猶疑,他每次看著他,總能感覺自己像是見過一樣。

    就是抱著他時的場景好像以前也發生過,然而他再想回想,卻根本回憶不出太多。

    只有一個名字卻是一直在他腦海裡盤旋的。

    ——阿秀。

    這一天,給小野辦滿月酒,全村的人都來了。殺豬宰羊,喝酒唱歌,好不熱鬧。

    寶盈看著不由有些感慨,當初小莊滿月可就是在永和苑裡簡單的祝賀了下。

    所以小野看著不如小莊,卻也有他自己的福分。

    眾人歡騰完各自散去,已是夜深了。寶盈送別了幫忙收拾的幾個鄉親,進了屋,小野剛睡著,正被二叔抱著溜躂。

    溜躂了兩下又頓住,看著小野,眉皺著,像是有些出神,有人走近都不覺。

    「二叔?」寶盈上前喊了一聲。

    二叔這才抬起頭,嘴一抿,回過神笑了。

    寶盈便隨口問道:「二叔你在看什麼呢?」小心臟卻又撲通跳了一下,二叔真的是隨便一笑都能讓滿室生輝。

    他今天穿著一襲深藍色袍子,修長俊逸,氣韻悠長。剛才不知有多少小媳婦大姑娘偷偷看他,她只是其中一個。不過這些年來二叔始終單身,哪怕不少人主動提出想要把女兒嫁給他,他也只是拒絕。有人問他原因,他也只是淡然一笑,說不知為何,心中就是沒有此意。

    寶盈不由也想,這世間不知怎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二叔聽到他這麼問,雙眸垂下,看著安睡的小野又道:「就是總覺得他有些熟悉,好像以前見過,剛才看他睡著更明顯了。」

    「誒?」寶盈止不住疑了一聲。

    阿彩聽到他們的對話也走了過來,「所以二叔之前看到小野總是皺著眉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她可見過好幾次了,還總以為小野有哪裡不妥。

    古阿爹也圍上,關於二叔失去的記憶,大夥總是格外的關注。

    「嗯。」二叔應了一聲。

    寶盈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心愈發提起。

    阿彩想到什麼卻又說道:「還有二叔,小野剛出生抱出來時你見到他後確實是喊了一個名字吧?」

    那一次二叔喊了一句話,阿爹沒在意,她卻聽到了,可是當她問二叔時,二叔卻只說沒什麼。

    二叔點頭道:「當時確實是喊了一個名字,只是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喊出來,也想不起什麼,就沒跟你們細說。」

    「那現在呢,有想起來什麼了嗎?」古阿爹也問道。

    二叔搖搖頭,「除了那個名字,其他的依然想不起來。」

    眾人有些悵然。

    寶盈這時卻開了口,「二叔,那是什麼名字?」

    二叔轉過頭看著她,回了兩個字,「阿秀。」

    心中懷疑被證實,寶盈心一跳,整個人呆住了。

    古阿爹見著她的反應,問道:「盈丫頭,你是不是認識這個阿秀?」

    阿彩也向她看過來。

    寶盈卻只望著二叔說道:「是不是祈明秀?」

    二叔蹙眉。

    寶盈又追著問:「祈明秀這三個字有沒有印象?」

    「祈明秀……」二叔念了幾聲,最後卻只是搖了搖頭。

    寶盈卻已經篤定下來。看著面熟,又叫「阿秀」,不是雍王爺又能是誰。

    可是二叔又是誰呢?為什麼會認識雍王爺呢?

    看著剛出生的小野又能一下想起雍王爺,那是他見到過剛出生的雍王爺?可是二叔最多也就比雍王爺大個七八歲吧,他又怎麼能夠輕易見到剛出生的他?

    還有那一聲「阿秀」,雍王爺身為皇子,又有誰能夠直呼他名諱,他這麼叫他,關係又怎麼是一個親近可以形容?

    十年前在隴西一族盤踞的蒼山一帶落水,博學多才,風雅睿智,京中禮儀又融入骨髓,見過剛出生的雍王爺,又與他格外親近……二叔到底是誰!

    等等!風雅睿智?隴西一族?!

    豁然間,寶盈想到什麼,整個人便顫慄起來。

    她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可以把所有的線索都集中在他身上的一個人!

    可是怎麼會是他呢!

    十年前,太子率兵攻打隴西一族,結果不慎遇難,消息傳到京城後,原已病入膏肓先帝吐血身亡,之後當今聖上才得以登基為帝!而先帝登基之後,緬懷先太子,還特意將他封王!

    封號即為睿,蓋其一生聰明絕頂睿智無雙!

    而雍王爺出征蒼山還是在其後,為的也正是替他報仇!

    所以,他應該就是當初的太子,後來的睿王啊!

    當初靈瑤郡主引著她摘下白嬈後,迎春和迎夏可是給她狠補了一番關於雍王爺和睿王還有皇上的事情,她怎麼就沒在一開始說起隴西一族時想起來呢!

    可是他怎麼又活了呢?當初可都傳他死了啊!

    所以這不是睿王,而是別人?

    「盈丫頭,祈明秀又是誰啊?」

    寶盈陷入思索中,心中澎湃,一千一萬個難以置信,旁邊,古阿爹卻又開口詢問。

    寶盈趕緊定神,卻沒回答,只是對著二叔目光沉沉道:「二叔大概要去一次京城了。我知道二叔想起的那個人是誰,那個人就在京城。」

    她不敢跟他們細說,因為她不敢確定,因為二叔可能的身份,太過特殊。

    而他現在想不起來,可是見到雍王爺後說不定就能想起來了,畢竟他對他印象那麼深呢。而且,不管他是誰,雍王爺肯定是能認出他的!

    寶盈無比希望這個人就是睿王殿下,因為她知道,睿王殿下在雍王爺的心中到底有多重!

    雍王爺要是知道他能活著,肯定高興壞了吧!

    而她受了這麼大的波折,最後卻能將睿王殿下找到,那也值了!

    只是……想到什麼,她的心中又是一窒。

    二叔要回去的話,她也要跟著回去了吧。

    如果二叔真的是睿王殿下,他一旦出現在京城,勢必會掀起驚濤駭浪,所以他不能輕易露面。

    而這裡,又有誰對京城熟悉呢?

    她之前也曾想過回去的,可就是想想而已。她不敢回去,也不能回去,她背著前朝餘孽的身份走的,京城就再無她立足之地,雍王爺對她失望透頂,只怕也不願再看她一眼。而且,只有她不回去,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人間,小莊才可能永遠的安寧下去。

    她想過最早回去的時間,也只是在十年二十年,等所有人都將她遺忘了以後。

    可是現在,她得先回去了。

    其實回去也好吧,她可以躲在暗處,只遠遠的看一眼。

    看一眼小莊,看一眼他。不讓任何人發現。

    要是再可以,還可以看一眼唐悅,看一眼宋敏玉她們。

    當然了,她還想確認一下父親的安危。

    李裕的安危她一直記掛在心上,她知道他只怕是凶多吉少,皇上他們能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也能查出他當年做的事,而一個窩藏逃犯並與前朝餘孽生下孩子的人,他們又怎麼可能放過,之前他們按著不動,不過是為了不打草驚蛇。可是不管怎麼樣,她依然期待著有奇跡發生。

    她想,他那麼機敏的人,或許還能活著呢。

    「二叔,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最後,她又這麼說道。

    ……

    遙遠的京城,祈明秀又從夢中驚醒。看著帳頂好半晌,轉頭望向內側,卻依然空空一片。

    那麼久了,她都沒在回來,一股濃濃的失望湧上心頭。

    隨後,卻又一點點冷去。

    等的太久,心都冷了。

    門外,葉平卻又稟報:「王爺,宮裡傳來話,說是貴妃娘娘的病突然好了,直言要見您。」

    貴妃,宸貴妃,沈流光,三皇子的母妃,亦是他同門的師姐!

    太子哥哥死後,她生下孩子就「病」了,一病就是十年。

    什麼病,瘋病。

    想來,他都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祈明秀想了半會她曾經的容顏,最終還是掀開被角走了下去。

    寢衣寬大,修長身體就格外單薄。

    消瘦的臉上已經很久沒有笑顏,只是緊抿著唇,目光深邃而寂靜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7:01:07

第92章 皇叔好震驚
   
    祁明秀坐著馬車來到宮中,晨光剛剛透過高聳的宮牆照落進來。下了馬車換上暖轎,間隙裡,二月的北風依舊寒涼。

    這依然是一個寒冷的冬天,並且遲遲不肯退去。

    一路往後宮走去,途經延慶門時,卻見幾個人也正匆匆趕來。

    為首的是個十來歲的少年,穿著一身藍底黑紋錦袍,面如冠玉,身姿挺拔,端得是貴氣無比,只是神色間卻有些焦慮和緊張,步伐也是顯得格外的快。然而見到面前停著的馬車時,他卻又一下頓住了腳步,然後緩緩走近,再拱手叫了一聲——「七叔」。

    整個人又變得拘謹起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皇三子祁玉麟。

    祁明秀看了他一眼,卻是收回視線,「上來吧。」

    寒風瑟瑟,他的小臉刮得通紅。

    祁玉麟有些遲疑,很快卻又聽話的走了過去。

    暖轎不比馬車,並不寬敞,索性只是個小孩,挨著也能坐在一起。祁明秀不以為意,祁玉麟卻是更加拘束。身子挺到板直,手放在膝上,動都不敢再動。

    過了一會兒,卻又忍不住說道:「我正在先生那學習,父皇那派了人過來,說母妃醒了,讓我趕緊過去。」

    為什麼這麼說,是想解釋一下他匆忙到失態的原因,七叔對他們儀態之事極為重視,他不想被他誤會。

    而且,他也想知會他一聲,好讓他到前頭把他放下來。他想著他們是不同路的,之前答應下來,只是不想辜負了他的一片心意。七叔從來冷淡又嚴厲,很少給予關懷,到時候他寧願多走一段。

    ——雖是年少,卻已有諸多心思,三皇子看似桀驁不馴,實則少年老成,並不是一句空話。

    祁明秀聽著他的話,卻只是淡淡回應道:「我知道。」

    祁玉麟抬頭,有些疑惑。

    祁明秀看著前方回道:「我也正要去。」

    祁玉麟便有些驚訝起來。

    半晌後卻又將情緒收斂,七叔跟母妃是同門師姐弟,曾經情同手足,母妃這次醒來,父皇把他一併召來也不是不可能。畢竟,母妃是個孤兒,再沒有其他親人。

    隔了片刻,卻又抬頭道:「七叔,您說母妃真的會好嗎?」目光殷切,帶著無助與期盼。

    大哥二哥都有母妃疼愛,唯有他,始終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過活。雖然皇后娘娘、慧妃娘娘、大哥和二哥都對他很好,可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也很想有一個會一直記著他疼著他的母妃。

    而他雖然畏懼七叔,可有了那一層的關係,他一直對他分外的信從——雖然只是在心底。

    可是七叔並沒有因對他特別,相反,他對他要比對大哥二哥冷淡的多,雖然不明顯,可他總是能感覺得出來。至於原因,他一開始不知道,可是後來也就知道了。

    七叔原本有個很好的三哥,是睿王,母妃原本也是該嫁給那位睿王的,可是到最後她卻嫁給了父皇。睿王傷心之下取代別人前去出征,最後英年早逝戰死沙場。七叔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而母妃也正是因為得知了睿王的死訊,才會崩潰至瘋魔。

    然而七叔對他冷淡,卻也不是無視的那種冷淡,只是不管做什麼,他都只會用冷漠的態度,不會讓人看到他的內心。

    事實上,七叔雖然因為上一輩的事對他介懷,可並不是對他不好,他其實對他比對誰都要上心,比如兩年前明光湖畔賽龍舟他將他安置在了正中的位置,比如現在他現在讓他上了他的暖轎。

    後者是怕他冷,前者卻是想要讓眾人正視他的地位——雖然有個「久病不愈」的母妃,可是他依然是當朝的三皇子,依然是他祁明秀重視的人。

    七叔的這份用心,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可是幸好,他看出來了。

    所以他雖然對他冷淡而嚴厲,他卻依然想靠近他、跟從他,因為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依靠——父皇雖好,可畢竟是一國之君,是太多人的父皇。

    祁明秀聽著他的問題,卻是半晌沒有言語。病了這麼多年,會一下就好嗎?他也不敢確定。

    暖轎很快就停在了長樂殿面前。祁明秀拉著祁玉麟的手下來,一看,卻怔住了。

    長樂宮,曾經整個後宮之中最華麗的一座宮殿,現在卻像是失去了生機一樣,只剩下一片蕭瑟。

    景色還是那樣的景色,可一切都跟原來不同了。

    祁明秀恍然想起,他有好幾年沒再來過這裡了。一開始還會來看望,可是來了流光師姐也只是癡癡地不認識他,他不忍再看,就越來越少過來。

    而這裡,除了他,除了那些太醫,還有誰會過來呢?這裡被封了差不多有十年,又怎麼還會像從前一樣光鮮絢麗。

    曾經他們三人親密無間,後來生離死別,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祁玉麟看著他被握著的手,目光瞬了瞬,最後雖然整條胳膊都有些僵硬,卻終究沒有縮回。

    等到祁明秀鬆開時,他還隱隱有些悵然。

    走進殿內,燕帝也在,正望著遠處的庭中。

    「父皇。」祁玉麟上前恭敬的施了個禮。

    祁明秀卻是一個字都沒開口。一年前的那個結到現在還沒有解開,更何況現在面對的還是個陳年舊結。

    燕帝卻也不在意,只是依然望著庭中說道:「流光是今早卯時醒來後突然清醒的,記得所有的人,也記得所有的事,丫鬟過來稟報後朕就趕來了,然後她提出要見你們。」

    他說著,目光複雜,像是哀然,又像是在沉思。

    「你走吧,我想見阿秀和玉麟。」——當時,她這麼說。

    庭中,一個女子側對著站在梅樹下,身形高挑卻單薄,一襲華服穿在她身上,空空蕩蕩的,只任風吹翻著裙角。

    這個背影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祁明秀目光晃動,半晌卻又鎮定下來。

    抬腳走去,寒風凜冽,絲毫不覺。

    祁玉麟也跟上。他倒是會常常過來看母妃,可是現在他依然激動著——母妃醒了,已經能記得所有人了。

    燕帝看了他們一眼,卻又轉身離開。她只想見他們,想要說的話自然也不會願意給他聽。

    祁明秀拄著枴杖走近,樹下的女子聽到動靜,轉過了身。她的面容帶著病態的蒼白,卻依然難掩原本傾城的容貌。

    眉若柳裁,眸若星空,讓人過目不忘的出塵與美艷。

    她原是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女子,曾經也與他們比肩,共同馳騁沙場。

    只是此時的她再沒有原來的鮮活,只是清清冷冷的,眼中古井無波。

    祁明秀望著她,不敢想她已經恢復如初。之前的她也是這般空洞,彷彿沒有了靈魂。

    「娘……」祁玉麟也是顫聲,眼中滿是忐忑。

    沈流光看了他一眼,目光動了動,很快卻又挪向祁明秀。

    她望著他,目光變得柔和而又哀傷,「阿秀,我感覺到他要回來了。」

    祁明秀的心一顫,「誰?」

    沈流光轉頭看向樹梢的梅花,淡然一笑,「明瀾,你的太子哥哥。」

    「……」祁明秀的心沉了沉,剛才他還有所懷疑,現在卻再不敢相信。太子哥哥死去多年,他又怎麼會回來。

    沈流光垂下雙眸,卻又笑了笑,「難以想像是不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一夢醒來,卻只是覺得他就要回來了。」

    頓了頓,又道:「雖然我也知道,他再也不會回來。」

    祁明秀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像是思緒混亂著,卻又像是清醒著,因為之前她從不會這麼有條理的說著話。

    沈流光又轉過頭,像是自言自語般開了口,「這一夢可真的長啊,有十年了吧,還記得當時剛生下玉麟時他才那麼小一點點,可現在都這麼大了。」她看著祁玉麟,眼中流露出了溫情。

    祁玉麟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娘!」

    「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沈流光又幽幽道,帶著歉意,卻又帶著一絲悲涼。

    祁玉麟只是拚命搖頭,能換得現在這樣的母妃,之前受了再多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沈流光卻又看向祁明秀,「阿秀,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怪我,我也一直在責怪著自己,如果不是因為我,明瀾又怎麼會遠去蒼山然後一去不回。我和明瀾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也早就定下了今生今世永遠在一起,可是最後,是我負了他。我對不起他,這輩子都無法償還。」

    「師姐!」祁明秀忍不住喚了一聲。

    沈流光卻只是搖搖頭,又笑得淒然,「這十年真的像做了一場夢,夢裡明瀾還沒死,你也還和我們在一起,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很好,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醒來。可是現在,是不得不醒來了吧……上天讓我逃避了十年,卻終不能讓我一直逃避下去。」

    「……」祁明秀手攥緊,心中一片哀涼。

    曾幾何時,他們在一起,真的是親密無間,無憂無慮。而那時候,流光師姐和太子哥哥相知相惜,也即將訂下婚約。流光師姐雖是孤兒,可被定國將軍沈禮養大,文武雙全,幾番立下戰功,除了擁有一部分兵權外,甚至還被父皇封為縣主。當時,他們可是舉國公認的一對。

    本以為時間一到,兩人就會喜結連理,可是誰知道,一杯酒卻改變了所有。

    二哥過壽,所有人都去祝賀。流光師姐不勝酒力,卻被勸著喝下了一杯,最後醉酒之下被當時的側王妃慧妃扶進了自己的房間。等到醒來時,身邊卻已躺著二哥。兩人赤身裸體,什麼事都已發生。

    二哥同樣喝多了,便去了慧妃院中。燈火黯淡又酒意洶湧中,看著床上躺著的人,便只誤作他人……

    事情發生後,再無法挽回。祁明秀永遠都忘不了太子哥哥當時的樣子,曾是溫潤如玉的一個人,卻像是蒙上了厚厚一層灰,抹不去,撇不開,只讓整個人黯淡。

    而到最後,當二哥表露出對流光師姐愛慕已久願意娶她時,一切便都成了定局。

    太子哥哥在他們婚期到來的半個月前主動出征離開了京城,然後一去就再沒回來。

    流光師姐傷心之下嫁給了二哥,從此卻再不見笑顏。

    想著過往種種,祁明秀的心被刺痛。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那該多好。

    「我今天叫你來,是有件事情想要拜託你。」沈流光卻又開口。

    祁明秀回神。

    沈流光說道:「我想把玉麟交給你,請你以後好好的照顧他。」

    祁明秀眉頭皺起,滿是不解。

    沈流光卻突然笑了,眼中卻含著淚,「因為他是明瀾的孩子。」

    一陣寒風吹過,吹亂了頭髮。祁明秀睜大雙眼,滿是不可思議。一旁的祁玉麟怔愣著,也是震詫不已。

    沈流光轉過頭,淡笑道:「我恨明瀾棄我於不顧,又恨這天意弄人。在我即將嫁給明章時,我便找了明瀾。我在他的酒裡下了藥,又誆著他喝下。你知道明瀾為什麼這麼突然的要取代別人去出征嗎,就是因為醒來時看到我躺在了他旁邊。」

    她回憶著,眼淚滾滾落下,「而我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我愛了一輩子的人最後卻不能在一起,不甘心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最後卻沒有結果。我無法挽回,便只想把自己交給他,哪怕只有一次,哪怕我已不再完整!可是!他是不允許這件事情發生的,我已要嫁給他的二哥,他又怎麼能再與我糾纏!」

    她的臉上滿是痛苦。

    「所以,玉麟就是在那個時候有的?」半晌後,祁明秀怔怔問道。

    沈流光抹去眼淚,情緒稍稍平靜了下來,「是的。玉麟早產了十來天,當時所有人都覺得正常,可我知道根本不是。嫁給明章的第二天我應該就來葵水的,可那時候就斷了,因為那時候,我已經懷孕了。我只是從來沒有跟誰說過。那時候我聽說明瀾死了,就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我只是努力的把孩子生下來,算是給他留了後。」

    「……」祁明秀心潮激盪,怎麼都不能平靜。他看著祁玉麟,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

    他竟然是太子哥哥的孩子!他一直對他冷漠著,只因為看到他,他就止不住想起那一段虐緣來,誰知道結果竟會是這樣!

    祁玉麟也同樣魂不守舍,如果他真的是那位睿王的兒子,那父皇該怎麼辦!

    「阿秀,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麼,可是玉麟真的是明瀾的骨血,我希望你能好好照看他。」沈流光卻又在一旁說道。

    祁明秀向她看去,隱約覺得不對,可是思緒紛雜,一時根本想不起來。

    沈流光望著他,又望著自己的兒子,卻只又淡淡一笑。笑得悲涼,又決絕。

    ……

    祁明秀很快就走了,沈流光也對自己的兒子下了逐客令,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再理一下這十年間到底發生了多少事。

    燕帝等他們一走,卻又走進。

    沈流光回到了屋中,正坐在梳妝台前。她看著鏡子裡的女人,只覺陌生。而當她看到鏡子裡出現的另一個聲影時,她的目光一下幽寂下來。

    燕帝看著她的神情,有些悲哀,「你為什麼還是不想見到我呢?」

    她嫁給他後是這樣,瘋了之後也是這樣,現在醒了,還是這樣。

    「當初,並不是我的過錯。」他又道。

    沈流光卻只是垂下雙眸,「不是你的過錯,卻是我的過錯。我無法饒恕自己,也就無法再面對你。」

    「……」燕帝便無法再開口。

    「當初答應嫁給你,是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

    因為懷著恨,所以在明瀾轉身離開後,他對著他的請求,只說了一聲「好」。

    他為了兄弟之義割捨了與她二十多年的情誼,那麼,她便成全他。

    結果一時賭氣,卻鑄成了大錯。

    當初,哪怕她遠走他鄉,也總比現在這樣好過。

    燕帝聽著她的話,神色更加悲愴,「可是朕是真的喜歡你的!當初你和三弟在一起朕才一直隱藏著自己的內心,可是朕每次看到你,都想著如果你能站在我的身邊那該多好!朕登基後,為了彌補你,甚至還想立你為後!後來你無意於此,朕便又立你為宸貴妃,足以與皇后比肩的宸貴妃!朕甚至還將最華麗的長樂殿賜於你!朕,真的是想和你一輩子在一起的啊!朕有了你之後,甚至從未再有過別的女人!流光,你什麼時候能看到朕對你的一片真心!」

    沈流光聽著他的一番肺腑之言,卻只是神色淡淡的,「你做的太多都沒用的,我的心中只有明瀾,再也容不下別人了。你走吧……」

    「流光……」燕帝哀然的喚著。

    沈流光卻再無反應。

    燕帝看了她半晌,最終還是轉身離開。

    走出門外,臉上的悲涼卻已不見,只是目光沉然。

    他是真的喜歡她的,願意為她做很多很多的事,可是如今她這麼待他,他卻也不後悔。

    他沒有得到她,就不會那麼容易的得到那部分沈氏留下的兵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太子的勢力越來越大,自己再無法企及。

    所以,讓慧妃在酒裡下東西,又將她扶到她的院中,他一點都後悔。

    至於三弟……他也同樣不後悔。

    ……

    祁明秀回到王府,卻依然陷入在難以置信之中。

    他從沒想到,他的太子哥哥還在這個世上留下了血脈。

    可是如今又該怎麼做呢?

    流光師姐又為什麼要將玉麟交給他?

    思緒如此紛雜,他有些心神不寧,卻又不知道為什麼。

    而在三天後,宮裡又傳來消息——宸貴妃自縊身亡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7:01:22

第93章 皇叔帶倆孩
   
    宸貴妃的喪儀一切從簡,並且未按定制送入景陵。她在自縊之前寫下遺書,只願安靜離去,葬於南山。

    南山,當年定國將軍沈禮將她撿到的地方。

    燕帝悲慟不已,卻也如她所願。只是依然給她在南山建了陵寢,以尊她皇貴妃之位。至於她的死因,早已被瞞下。

    宸貴妃死於二月中旬,及至下葬,已是初夏。

    山上松柏連綿,哭聲震盪。三皇子祁玉麟披麻戴孝,泣不成聲,大臣命婦及後宮諸人亦是哭聲不止。燕帝亦已來到,雙眼含淚,滿是哀痛。

    祁明秀站在人群中,卻是安靜之極。

    黑衣肅穆,臉色蒼白,手中一根枴杖,撐住他所有。

    猶記得那時候,她帶他一起在師傅的桃園練劍,太子哥哥就站在旁邊,夕陽裡,風景美如畫。那時候,他們總是三個人在一起,一起玩耍,一起練習。他們念他年幼,悉心教導著他又疼愛著他,而他將他們視若這世上最親近的人,只願此生永不分離。

    可是後來,太子哥哥走了,現在,流光師姐也走了。

    祁明秀嘴唇抿緊,心中溢出痛楚。他確實是怨過她的,可是在他心中,她始終是他的流光師姐。他只是無數說服自己將太子哥哥的死釋懷,所以只是對她淡漠。

    而如果,他早早的能夠發現,一切又是否不會發生。

    那一天,流光師姐是異常的,可是他沉浸在他的思緒中,將所有的事情都忽視。

    現在,一切已無法挽回。

    十年夢醒,她不願再獨活。心中唯有太子哥哥,便不願入皇陵。卻又愧對於他,於是只埋骨南山,孤獨一身。

    她用她的死,應證了她的心。

    而到如今,真的只剩下他一個了。

    音容笑貌散落天涯,惟有他一個,無依無靠,孤獨終老。

    南山蒼翠,遠望去,心中卻只是一片荒涼。

    ……

    誦經聲漸漸停下,紛飛的紙錢也一一墜落,葬儀結束,所有人都開始散去。浩浩蕩蕩的來,浩浩蕩蕩的去,只剩下青山依舊,陵墓寂靜。

    祁明秀最後一個才走,回過身,卻發現祁玉麟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正淚水漣漣的望著他。

    守在西陵停棺處兩個月,每日都悲痛不已,到了今日,這份悲痛依然不減半分,而母妃卻又已徹底與他相隔。

    「七叔——」他哭著,只兩個字都無法連串。

    所有人都不知道母妃那天把他們叫過去說了些什麼,父皇旁敲側擊的問他,他也只說是母妃跟七叔敘了會舊,又讓他好好看顧自己。

    而現在,母妃走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父皇,於是這個天底間,彷彿只剩下一個七叔。

    再老成的孩子,也終究無法抵住親人的離世,他現在就像個無家可歸的人一樣,就等著有人能帶他回家。

    祁明秀看著他,心顫動,忍不住就張開手說道:「過來。」

    祁玉麟的眼淚便徹底肆虐,他撲進他的懷裡,又嚎啕大哭起來,「七叔!」

    少年已長到腰間,身子骨卻始終那麼單薄,祁明秀一手環著他,心裡只想著——他們都已經不在了,他就要好好的護著他,就像當初他們護著他一樣。

    ……

    祁明秀回稟了燕帝,要將三皇子接回家看顧。燕帝沒有拒絕,只是看著祁玉麟,又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一滴眼淚淌下。

    他雖然心疼他,可終究沒有太多精力照管,他自己都在悲傷著,更何況,他早已知道流光已將玉麟託付給了他。

    祁玉麟看著他慈愛的目光,卻只是低下了頭,曾經他無比期盼,現在卻愧不敢當。

    ……

    坐著馬車來到雍王府,看著眼前的建築,祁玉麟有些拘束,祁明秀卻已經大步往前走,他只好也埋頭跟上。

    他願意跟著七叔,可是又不知道跟著他後會是怎樣,他悲傷著,又有些不安。

    行至一處花園時,前面卻傳來喧囂聲。祁明秀放慢了腳步,他也跟著照做。

    一個小人兒搖搖晃晃的從花壇旁走了出來,四月的陽光明媚,百花盛開中,他穿著橘紅色的小錦袍,面容圓潤,白皙嫩淨,整個人軟糯的彷彿就要化開,可偏偏眉頭皺著,眼睛也睜得圓圓的,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

    他的旁邊還跟著幾個人,仔細環著,像是怕他不小心就摔倒一樣。還不時的叮囑著:「小主子,您慢點走。」

    小人兒不是別人,正是祁小莊,如今十五個月大了。原先一直爬著不敢走,今天卻突然鬆開了別人的手只一個人蹬蹬蹬的往前,誰扶都不讓。

    大家都揣測,或許是他聽明白了大傢夥兒的取笑,說他膽子小。

    丫鬟們緊張的跟隨著,小人兒卻置若罔聞,只是邁著短腿一個勁往前。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只是有路就走,有彎就繞,不過眼看著,倒是要往外走的樣子。

    祁小莊心裡可是不開心,她們居然說自己膽小,他要找爹爹去!

    可是爹爹到底在哪啊,他怎麼怎麼找也找不到啊!

    走得快要累死了……

    一轉彎,卻又看到眼前一個黑影。他對黑影實在敏感,爹爹通常一身黑,他身邊的人也通常一身黑,看到黑影就能找到爹爹,準沒錯。他停了下來,仰頭,仰頭,再仰頭。

    笑了——是爹爹!

    「王爺!」迎夏幾個也已經發現了他,趕緊蹲身行禮。

    邊上另有一個人,卻是一襲素色長裙的陳雅君。

    祁明秀已經停了下來,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他的心裡卻有些吃驚,倒沒想到他突然就會走了。

    關小侯爺跟他說過育兒經,尋常孩子一週歲左右就能走了,自家孩子十五個月了走路還只能靠扶著,他不是沒有焦慮的。

    陳雅君已經回道:「小莊許是醒來時聽說我們幾個笑話他膽小不敢走路,所以才突然爬下榻自己走了起來。大概是想要找您,所以一直走到了這來。」她倒沒有絲毫隱瞞。

    祁明秀聽到這話,冷冷的掃了她一眼,「他豈是膽小的?」又豈是你們能夠取笑的?

    眾人一寒,皆低下了頭。陳雅君抿了下唇,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小莊看了看自己驟然冰冷的爹爹,又看了看低著頭彷彿在認錯的陳姨,眨了眨眼睛,然後走上前拉了拉祁明秀的衣角。

    他想說,這不關陳姨的事。

    只是眼光一錯,視線落在了身後那個少年身上。

    有點眼熟,好像是上次來的那個哥哥,在爹爹的書房偷偷給他吃糕點的那一個!

    上一次祁玉麟來過王府,是為了回稟父皇問他母妃跟他說了什麼的事,當時小莊正被帶著書房玩。祁明秀有事出去一下後,就由他看著這個孩子。他越看他越覺得像當初那個「七王嬸」,再見他眼巴巴的望著桌上的那碟糕點時,他就偷偷掰下一點塞到了他的嘴裡——那時候,在逸仙樓,「七王嬸」也是看著他想吃糕點就把食盒推到了他面前。這件事情,他一直記得。只是現在他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那位「七王嬸」了,據說是病了,也據說,她已經走了。

    哪個「走」,卻是不知道。

    祁明秀彎下腰,卻又準備抱起小莊。兒子小小的,拉著他的衣服,總是讓他忍不住憐惜。

    然而他的胳膊將要觸碰到時,小莊身子一扭,卻又朝他身後走去。

    「哥哥。」他停在祁玉麟跟前。

    抬起頭,又說了一聲,「抱!」

    手張開,等著被他抱起的樣子。

    「……」祁玉麟有些懵,下意識的要伸手,很快卻又頓住。他不知道怎麼抱,也不知道該不該抱。他有些為難,整個人都僵住。

    祁小莊手還舉著,很是堅持,只是小臉上有些疑惑。

    大眼瞪小眼,兩個人僵持著。

    「哥哥抱不動。」祁明秀終於替兒子作了回答。

    祁小莊眨了下眼睛,然後應了聲「哦。」卻也沒走開,只是繼續上前,走到祁玉麟身邊,然後握住了他的手。

    「走了。」他說道。

    抱不動的話,就拉著手一起走吧。

    他轉過頭,笑了笑,白潤的臉上明亮著,臉頰上還有一個淺淺的酒窩。

    他的手軟軟的,小小的,祁玉麟牽著,一陣悸動。而待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時,他的心上又莫名的一暖。

    祁明秀見著,已經轉身走去。兒子既然要走,就讓他走吧。

    祁玉麟拉著小莊也跟上,他走得慢,他也走得慢,像是蝸牛爬一樣,他卻一點都不介意。只是走了一半,他卻突然停下來,然後伸出手將小莊抱起。使出了全身力氣,雙手還用力箍住,就怕不小心把他摔著。

    小莊有些莫名,呆呆的望著他,然後緊緊的摟住他的脖子,整個人掛在他的身上。

    祁玉麟抱著走了幾步,卻又將他放下。七叔說得沒錯,他真的抱不動。

    小莊看著不大,可份量不少。

    小莊被放了下來,抬起頭卻突然朝他笑了笑,像是看穿了他剛才的意圖一樣。

    祁玉麟有些窘,再見他臉上的酒窩時,忍不住就伸出手戳了一戳。

    小莊眉頭皺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滿。

    祁玉麟便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想了想,又用手在他臉上抹了一抹,彷彿想要擦去他剛才戳他的痕跡一樣。

    小莊眉頭就皺得更緊了。

    祁玉麟拉著他的手繼續往前走,心裡卻不再那麼悲傷。

    祁明秀察覺他們沒有跟上,已經停在了前方。他看著他們牽手走來,目光也有些顫動。

    他到底,也不是真的只是一個人。

    ……

    陳雅君看著他們走遠,也收回了目光,她對著迎夏道:「你過去吧,我先回去了。到時候要是小莊在王爺那用膳,你記得差個人回來告訴我一聲。」

    「是。」迎夏恭聲應道。

    陳雅君便又轉身走了。迎夏看著她的背影,目光卻變得有些複雜。

    王爺一開始沒有答應陳側妃照管小主子,可是最後還是答應了,就在年後,小主子週歲過後。到如今,也有三個月了。

    至於王爺這麼做,她也是能夠理解的。

    小主子不能是由丫鬟養大的,她需要一個擁有足夠身份的人來教導他,哪怕只是名義上的,而後院的人,只剩下一個陳側妃了。陳側妃家世背景,學識才華,也確實要比她一個小小的婢女要合適的多。

    她想當初王爺把所有人都送出府去卻唯獨答應讓陳側妃留下就是為著此事,王爺一直再等著主子回來,卻也做好了她不再回來的準備。他等了一年,不能再等下去了,因為小主子已經知事,他不能時時照看,小主子不能再整日跟著她們這些丫鬟婆子廝混。

    不過她一點也不擔心王爺會徹底忘了主子,因為他至始至終沒有再立妃的意思,而陳側妃那也是從未去過。他要見小主子,只會傳話過來讓她帶他過去,不會讓陳側妃踏足半步。

    王爺對陳側妃極為冷落,同時也抬高了自己的地位,不讓別人可以輕怠於她。小主子被送去了留香苑,她也就跟著去了留香苑。

    而她也始終防著陳側妃,主子和迎春姐姐不在,她一個人就要撐起一切。好在,陳側妃從來沒有做什麼,她只是安份的很,從來不會主動出現在王爺面前,而對小主子,雖然一開始有些疏離,到了後來卻像是真的喜歡上了他。她給他準備了很多玩具和衣裳,會逗他說話,會給他做吃的,還會在他睡著的時候,給他作越來越多的畫。

    這種骨子裡流出來的東西,是騙不了人的。

    只是陳側妃對小主子再好,也終究是取代不了的。

    迎夏始終盼著主子和迎春姐姐能早點回來。

    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

    祁玉麟在雍王府住了下來,每日在祁明秀的監督下做著功課,其他時間則是跟著祁小莊一起玩。

    他每次看著祁小莊,就忍不住想起那位「七王嬸」,然後想著她也「不見」了,就忍不住對他更好起來。

    他們都是沒有娘的孩子了。

    祁明秀看著他們兩個孩子,心中更加熨帖。只是他的心裡依然會有些孤寂。

    他依然想著一些人,依然盼著一些人。

    ……

    等到秋天到來之際,遙遠的落霞山,寶盈給小野收拾好東西,終於準備出發了。

    小野穿著花布褂子,虎頭繡花鞋,頭上戴著一頂瓜皮帽,笑呵呵的坐在籃筐裡,白白胖胖,歡喜極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7:01:51

第94章 終於團聚了
   
    初秋出發,到了京城已是冬天。本是路途遙遠,再加上有個小野,一路走走停停,難免耽擱。

    同行的還有阿彩和阿昆,兩個剛在三月成了親。寶盈原本打算一個人帶著二叔回京的,他們聽說後卻執意要送他們回去。二叔失去了記憶,寶盈又帶著孩子,一路上總歸不方便,就是到了京城,只怕也是舉步維艱,他們跟著總能幫上什麼。

    一路上,阿昆和二叔交換著趕著馬車,阿彩和寶盈則在裡面帶著小野。有店的時候住店,沒店的時候找個避風擋雨的地方將就。吃的也總是不缺,寶盈有足夠的錢,就是到了野外,隨行的也都是打獵高手。

    寶盈也愈發崇拜起二叔來,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是淡然自若的,哪怕是在更惡劣的情況下。他也當真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不管他們遇到什麼困難,他總能輕鬆解決,甚至有時候他們都還來不及覺察到什麼。

    他真的像是定海神針,有他在,所有人都會安心,所有人也都會不由自主向他靠攏。

    寶盈原本準備在路上照拂他的,可結果卻是他一個人照拂了所有人。

    等到了京城,寶盈卻又不得不小心起來。雖然時隔快要兩年,可她不知道京城到底變得怎樣,是不是會有人認出她或者認出二叔。

    二叔看她那麼緊張卻只是笑了笑,然後出去轉了一下,回來時手上就多了點東西。

    在她臉上抹了抹,塗了塗,頭上戴上了點東西,又讓她換了身衣裳,等她從客棧的房間裡走出來時,就再不是那個仿若珠玉一般明潤的寶盈,只是臉黑黑的,帶著皺紋,一頭銀髮,身著布衣,活脫脫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奶奶。

    他自己也收拾好了,粗布麻衣,皺紋,銀鬚,駝著背。從前他是舉手投足都帶著閒適貴氣,如今卻盡數收斂,再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只像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家,就是眼睛裡也帶著滄桑。

    寶盈原來還為自己的轉變吃驚,可是看到他後,整個人都驚呆了。要不是知道究竟,她壓根看不出來是他,就是在街上他從她面前走過去,她也鐵定認不出來。

    樣貌變了,氣質也變了,他要扮成一個老人家,就真的成了一個老人家。

    「二叔,你怎麼這麼厲害啊!」她忍不住說道。

    二叔卻只是淡然一笑,隨後又道:「現在應該不會那麼容易被人認出來了。」

    寶盈連連點頭。

    小野看著他倆,一臉懵圈,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誰,聽著聲音像是自己的娘和二叔,可臉怎麼不一樣了。

    寶盈不察,伸手想要抱他,他一扭身就往抱著他的阿彩懷裡躥,回過頭,還一臉驚悚。

    寶盈哭笑不得,「小野,我是你娘呀!」

    小野看了她半晌,小嘴一癟,「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這人瞎說什麼!

    他娘呢?!

    大夥看了他的樣子,都大笑起來,不過這麼一來,說明他們的偽裝當真是很成功的!

    ……

    二叔和寶盈假裝成了一對老年夫妻,阿彩和阿昆成了他們的女兒女婿,小野則成了他們的外孫女——小野和雍王爺太像了,寶盈總怕一不小心被人發覺,所以便也將他打扮了一下。幾人喬裝了一番,坐著馬車深入了京城。

    對於假扮夫妻一事,寶盈一點都沒覺得不妥,因為二叔這人猶如清風明月,根本不會讓人生出邪念來。

    她只是又開始向二叔取經,然後努力把老太太這一身份演得逼真一點——這一年多以來,她在二叔身上實在是學到太多太多了,而她學得越多,就越沮喪,因為她發現二叔彷彿大海一樣,容納了太多東西,她只怕窮盡一生,都無法學會全部。

    她越來越相信二叔就是當初的太子,因為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比他更擔得起一個「睿」字。

    不過雖然她努力分散著注意力,心卻還是提著。

    她已經回到京城了,這個她自小生活著的地方,而她越往前一步,也就與她日夜牽掛的人更近了一步。

    可是她終究不能一直向他們靠近。

    ……

    寶盈他們在客棧住了幾天,最後在城西一個僻靜的巷子裡租了一個院子,用的是阿昆的名義。她不知道要在京城住多久,一切只能從長計議。

    院子不大,只有幾間房,一磚一瓦卻皆是京中氣息,寶盈看著,甚是懷戀。然後又跟阿彩收拾起來,新年快到了,他們得過個好年。

    安頓下來後,二叔每天都會喬裝打扮著出去,一早出門,很晚回來,去了哪裡?只是隨處溜躂。他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先熟悉一下環境,他說這是習慣使然。

    寶盈一開始還有些擔心,生怕他走丟了或是被認出來,可是二叔每次都是定時走,準時歸,全須全尾的,她也就放心下來。

    每次回來,他手裡還都會拿著各種各樣的東西,有筆墨,有茶葉,有瓜果,有時候還能拎著一條魚。寶盈他們一開始還有些驚訝,到後來徹底習慣。

    筆墨是看到有酒樓出了絕對讓人對他贏回來的,茶葉是到茶樓與人閒聊最後一不小心被茶樓掌櫃引為知己送到的,瓜果是幫瓜農推車後被硬塞到的,至於魚嘛,看到有人暈在路邊他上去救了一下最後人家兒子無以為報只能聊表謝意的……總之都是各有出處。

    如今他對週遭幾乎熟透,對京中的消息也聽到不少。

    寶盈聽著分外感慨,心中卻又不由地生出一絲挫敗,當初她因為只有她熟悉京城才要跟來,現在想來真是笑話,二叔這樣的人,哪怕是行走天下都不需要有人帶著,他一個人足以應付所有。她甚至都想,如果二叔更長久的住下去,這裡只怕都能成為第二個落霞山。

    二叔知道她的心思後,卻只是寬慰道: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到這來。

    寶盈便又問他,走了這麼久,可曾對哪裡感到熟悉或者回憶起什麼片段。

    二叔卻只是搖頭,說並未想起。

    寶盈有些遺憾,然後更加琢磨到底該怎麼見到雍王爺。

    ——現在看來只能通過他了。

    可是這件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難。雍王爺是個再謹慎不過的人,身邊侍衛眾多,不會讓人靠近。他身居高位,也不會輕易見誰。而二叔的身份也許無比特殊,不能輕易暴露。所以直接上門去找根本不行。

    他們只能安排在私底下見面。

    可是二叔出去方便,讓雍王爺出來卻難了。

    寶盈的癥結就在怎麼才能讓他出來?而且還是不驚動太多人的出來。

    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一個辦法。

    最後只能暫時放下,先去一趟城東再說。

    她得打聽一下李家的事。

    二叔聽著她要去,也不再出門,只是跟著一道。寶盈便把小野放在家中讓阿彩他們照看著,然後跟二叔上了馬車。

    ……

    到了李家附近,寶盈看著前面熟悉的房子,心裡一陣悸動。只是大門關著,也不知道裡面怎樣。

    「二叔,你再往前一點把馬車靠邊停下啊,我找個人問問。」她對坐在她旁邊趕車的二叔說道。李家臨著街,附近有不少店舖攤販在那。

    「好。」二叔應了聲。

    寶盈便等著隨時下車。

    可是二叔原本已經有了喝停馬車的架勢,突然間卻又一拉韁繩又讓馬跑了起來。馬車便又開始勻速向前,很快經過了李家門前。

    「二叔……」寶盈納悶,想要回頭。

    「別回頭。」二叔卻壓低著聲音道。

    「啊?」寶盈惶然。

    「有人。」二叔解釋了一聲,又轉過頭對她笑了笑,道:「放輕鬆。」

    寶盈原本還有些緊張,見到他的笑容驀地又心安起來。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可終究想起現在自己正扮著一個老太太,於是趕緊又收斂起神色來。不敢四處張望,只低著頭一副拘謹又怯懦的樣子。

    離開了那條街,二叔才又把馬車停了下來,「現在安全了。」

    寶盈身子一下放鬆下來,趕緊又問道:「怎麼回事呀二叔?」

    二叔回道:「剛才有釘子埋在那。」

    「釘子?」寶盈詫異。

    二叔一愣,很快又解釋道:「就是暗哨。有人防著你或者是你娘他們回來,所以派了人守在了那。」

    ——寶盈早已把自己的事告訴了他,是以他知道所有的底細。

    寶盈聽著他的話,卻是有些吃驚,她剛才根本都沒發現!

    二叔又道:「就是那個賣水果的小販,偽裝的很好,一開始我還沒有察覺,後來看到他一直盯著走在我們前面的人才感到了可疑。他的眼神太過銳利,不是尋常人應該有的。後來察覺到我的視線,他也立即看了過來,這種機敏也不是一般人應該有的。」

    「……」寶盈已經驚訝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別說釘子了,就是有沒有賣水果的小販她都沒有注意到。

    二叔真的是太厲害了!

    只是——是誰派來盯著的呢?皇上?還是雍王爺?

    不過她真是無比慶幸二叔也跟來了,不然的話她說不定就自投羅網了——萬一她找了一圈,最後正好問到那個賣水果的小販手裡呢?

    「那現在應該怎麼辦?」寶盈又問道。她還得打探消息呢。

    二叔卻突然問道:「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確實是有點餓了,可是……

    二叔看著她的神情笑了,「餓了就去吃點東西吧,那邊有個麵攤,看著還不錯,順便我們還可以打聽些事情。」

    寶盈往前看去,果然,前面牆角搭了個棚子,正賣著熱湯麵。還沒到飯點,人並不多,老闆卻在不停的忙碌著。只是,隔了這麼遠,能打聽到消息嗎?她有些懷疑。

    二叔卻笑道:「放心吧,一切交給我了。」

    寶盈看他篤定的樣子,一顆心放了下來。

    ……

    到了麵攤前,二叔帶著她找了個角落坐下,又對著老闆道:「來兩碗素麵,再加兩個荷包蛋。」

    「好咧。」老闆應了一聲,又麻利的去下麵條去了。

    二叔又開口道:「小兄弟,再跟你打聽個事,這附近有沒有姓王的人家,我跟我老伴是從西邊過來投靠我侄兒的,聽說是在這邊,可是找了一圈都沒能找到人。」

    寶盈訝異,不知道他怎麼說起這個,不過她相信二叔,於是什麼話都不說,只認真聽著。

    老闆想了想,回道:「這裡姓王的人家挺多的,老丈您再給我仔細說點。」老闆倒是個熱心人。

    二叔用著蒼老的聲音回道:「十幾年沒見了,我還真是說不上來。不過我那侄兒是個富貴人家,應該在這是個大戶。」

    「這我倒沒聽過了,這裡姓王的挺多,但都是小戶。」

    「是嘛,那我剛才盡在這找大宅子了,甚至還在前頭拐角處那個大宅子前轉了好久。我看著它挺富貴的,就想著是不是我侄兒就住在裡面。結果我一打聽,根本不是。」二叔說著,一副眼界狹小又老實本分的樣子。

    寶盈聽到這裡,神色止不住變了。

    老闆果然也跟著問道:「老丈說的可是前面李府?」

    「是啊,人家說是姓李,不姓王。問了幾個人都這樣說。」

    老闆笑道:「老丈,人家可真沒騙你。那戶人家的確是姓李,主人原來還是當朝三品大員,大理寺卿呢。」

    寶盈一顆心徹底提了起來。她終於明白二叔剛才為什麼要這麼說了。

    二叔卻只是又敬又畏的說道:「那麼大的官啊,那我剛才豈不是冒犯了?」

    老闆將面端上,「老丈不用怕。李大人原來是官,現在可不是了。去年查出他貪賄,如今早已被關進大牢了。哎,說起來李大人之前還來過我這麵攤吃麵呢,看起來真不像是個貪官。」說著,搖了搖頭。

    貪賄?寶盈眼睛睜大。

    二叔看了她一眼,又接話道:「可不是,我老家也出過貪官,一個個的,看著也都不像。」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老闆沒有察覺寶盈的反應,只又拋出了文縐縐的一句話。

    二叔繼續跟他攀談著,東扯西扯,看著都是閒言,其實都帶著指向。

    寶盈心又靜了下來,而她也徹底見識了二叔打探消息的本事。他從不主動問起,只是在閒聊中牽引著別人朝他希望知道的事情上說。他將他的真實意圖全部掩盡,不被任何人發覺。

    寶盈自歎弗如,她終於明白二叔為什麼一定要過來了,他想必已經猜出她一定會直接去問——雖然也會拐彎抹角,但在他眼裡只怕也跟直接無異,經不得半點追究。

    只是,父親為什麼會是一個「貪賄罪」?

    而一碗麵吃下來,所有能打探出來的全部被二叔打探了出來,有些事情寶盈都沒想到的,二叔也一起給她問了出來。

    父親是去年四月陷入一樁貪賄案被抓起來的,算起來,是她被帶走後一個月。如今他被關在打牢,母親劉氏和寶鈴姐姐卻未受波及,依然在家中過著。只是已經很少出來了。

    老闆說,許多人都推測,李家未受累及,或許還是雍王爺從中庇護,因為李家的二小姐可是嫁給了他作為側妃。只是李側妃現在好像病了,關在房中不能見人,也不知是被雍王爺克的還是被娘家事累及的。

    寶盈自然不會認同這個推測,不過她卻從中得知了一件事——當初她被劫持走的消息並沒有傳出去,至今也無人知道雍王側妃李寶盈是前朝餘孽的事。

    這讓她很是意外。

    再聯繫起父親那個「貪賄」的罪名,就更是覺得莫名。

    她不知道皇上他們為什麼會放過他們,窩藏逃犯,與前朝餘孽苟且,這本該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告別了麵攤老闆,回到馬車上,寶盈便又忍不住問起了二叔。

    ……

    「二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二叔趕著馬車,思索了一番,回道:「這件事情或許應該跟你那位王爺有關。」

    「啊?」寶盈詫異。

    「令尊本該是等同謀逆的死罪,最後只是以貪賄的罪名被關了起來,而你也本該被通緝,最後卻只是傳言在養病,這就是所有的事情都被隱瞞下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按理來說,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當今聖上應該會對你們趕盡殺絕才是。你之前也跟我說過,當初可是他將你引到那條巷子裡,所以他是必然不會放過你們的。他應該將整件事情昭告天下,將令尊斬首示眾,然後再對你們四海通緝。可是現在令尊只是被按上了一個其他的罪名,而你又絲毫未被外人所知,那麼就是說,是他手下留情了。可是他並不像是能這麼做的人,所以這中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變故,而誰擁有足夠大的本事能影響這一切呢,結合你之前跟我說的和我最近聽到的,就只有一個人——當今聖上的弟弟,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雍王,也就是你的夫君,祁明秀。」

    「……」寶盈望著他,氣都不敢喘一個。

    她雖然告訴過他她的事,可從沒告訴過他那個她想帶他去見的,就是她曾經的夫君。

    祁明秀三個字,當初她提了一下,之後就再沒提過。而他現在打探到了,是把所有事情都猜到了吧。

    「二叔……」寶盈忍不住喚了一聲,帶著些歉意。二叔把她當了自己人,就算知道了她的事也從未放在心上,可她卻還是對他有所隱瞞了。

    二叔卻只是笑了一笑,「我只是沒想到自己會和當朝王爺有所關聯。」一派不在意的樣子。

    寶盈很想告訴他,你不止和當朝王爺有所關聯,甚至自己都很有可能是原來的太子,可想了想,還是忍住。

    二叔卻又開始分析,「當今聖上對你們手下留情,是因為雍王爺,可是原因呢?是為了不讓他的名聲受累?當今聖上對雍王可是盛寵無邊,這好像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凡說起他們,我總能聽到這樣的評價。而你身為他寵愛的側妃,卻是前朝餘孽,最後還當著眾人的面背棄他,傳出去,總歸讓他英名受損。當今聖上因此顧忌一下也說得通。

    可是,就算當今聖上有此心思,雍王爺又豈能接受?堂堂一朝王爺,又怎能因為自己的名聲而放任前朝餘孽逍遙在外?從傳言上看,雍王可不是這樣的人啊。」

    寶盈連連點頭,雍王爺根本不是注重名聲的人,若不然以前那些「殺神」「克妻」的傳言也不會傳得那麼狠了。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的。

    二叔又道:「所以,防止名聲受累這個原因是不對的。當今聖上有那份心,雍王也不會承這份情。可是他確實應該干涉呢,那麼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呢?」他說著,目光灼灼。

    寶盈的心驀地提起。

    二叔一笑,「我想,應該是為了你。」

    「我?」寶盈失聲。

    「沒錯。雍王不在乎名聲,可是他在乎你。一旦所有的事情宣揚出去,他就將你逼上了絕路,他和你就再無可能。所以他將所有的事都瞞下,甚至對外也只宣傳你只是生了病。我想,他很有可能一直在等你回來。」

    「……」寶盈呆住了,心上的漣漪卻不停的掀起。

    「這樣的話,令尊的事也好解釋了。他一直在等著你的,所以雖然令尊犯下死罪,他卻也不能殺他。因為他一死,你跟他就再無可能了。可是有聖上在,他也不能當真讓他安然度日,所以便只給他按了個其他的罪名將他關入牢中。」

    頓了頓又道,「剛才李府門外的那釘子應該也就是他按下的。令尊既然已經被關入牢中,聖上也不會再派人在李府門口守著,會這麼做的,只有他。我想他是足夠瞭解你的,就算你回來,只怕也不敢去王府,只會先偷偷的回李府看一看。他就是在這裡守著你回來……」

    「二叔……」忍不住眼淚溢出。

    「他應該很疼很疼你,甚至不惜違背了聖上的旨意。」二叔卻又道。有的人重視名聲,有的人卻更重視感情,當今聖上是前一個,而那位雍王應該就是後一個。

    寶盈的心裡卻更加辛酸,她從未想過雍王爺還會等她回來。她一直覺得,他應該是對她失望透頂,早已厭棄了,他不會再願意看她一眼。所以她從未想過回來,只是走得遠遠的,躲到他再也看不到的地方。而現在回了京城,她也始終不敢去找他,她甚至都不敢往王府的方向靠近半步,就怕讓他更厭惡半分。

    她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從來沒敢奢望過的。

    她的心又開始疼起來,這兩年她一直努力讓自己遺忘,一直讓自己不去想,她將所有的東西都壓在心裡,讓自己變得空白。可是這一刻,那些東西突然間都湧了上來。

    他一直在等她,而她都走了快兩年了。

    寶盈難過著,二叔收回視線,目光卻又難得的深邃起來,他看出的東西有很多很多,他只是都沒有提。

    當今聖上在外人人讚譽,心胸寬廣,不懼與兄弟共用天下,可是如果他當真如傳言般那麼疼愛兄弟的話,又怎麼會將寶盈帶到哪條巷子裡,逼自己的兄弟陷入兩難境地?他不會不知道那個女人在自己兄弟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

    所以,這不過是一場讓人難以察覺的算計罷了。

    他的心裡有些疼,他沒有告訴別人,當他聽到當今聖上這幾個字的時候,他的心上總是像被刺了一下。

    就像他也從來沒跟誰說過,他對阿秀這個名字到底有多親近。

    ……

    回到城西的院子,寶盈便又想著怎麼讓雍王爺出來。只是這一次,她卻已經有了主意。

    她決定,寫信給他。

    之前也想過這個方法的,卻覺得不可行。普通人的字跡,雍王爺看到後肯定不會當一回事的,最多只是派個人過來看看,這不是她想見到的;用二叔的字跡也有點懸,先不說二叔失憶後字跡會不會有變化,就是真跟原來的字跡相同又怎樣,他已經「死」了十年了,誰還會相信他活著,二叔又說不出可以證明自己的事來,雍王爺估計也只會覺得這是有人仿寫了他的筆記想要欲圖不軌;用她的自己字跡,則是萬萬不能的,雖然雍王爺認得出她的筆跡,他看到後也許就有可能過來,可是她要寫了,就把自己暴露了,那時候她根本不敢讓雍王爺知道她回了京城。

    不過現在,她卻是不怕了。

    取來紙筆,磨墨蘸墨,只是一切就緒,看著面前的白紙卻不知道到底該寫什麼了。

    思來想去,到最後只是短短的一句話——雍王爺,有個人想要見您。

    寫了地址,卻沒有署名,她相信,他應該知道她是誰的。

    ……

    第二天,寶盈就讓阿昆把信往雍王府送去。他是一個陌生的面孔,不會有人在意。

    阿昆雖然話不多,辦事卻很利索,按著寶盈描繪的路線找到了雍王府,然後將信交給了門口侍衛,並說道:「這信是有人托我交給雍王爺的,事關緊急,還請盡快傳達。」

    侍衛將信接了過去,阿昆則就此離開。

    ……

    花園裡,祁明秀正看著小莊玩耍。小莊如今兩週歲了,又比之前長大了不少,眉宇間的沉穩也愈發顯露。他如今正在踢著球,一下又一下,格外認真。他的步伐也很穩,自從上次學會走路後,就很少摔倒過。他穿著墨綠色的繡金絲小錦袍,繫著月色束腰,頭戴白色小玉冠,整個人精氣十足,又貴氣難擋。

    雍王府的小世子,端莊大氣,聰敏伶俐,所受寵愛無人能比,他的一身行頭足以讓一個普通人過一輩子,這句話絕不是笑談。

    待他知事起,祁明秀雖然對他嚴厲,卻依然傾注了所有,吃穿用住皆是最好,並且還早早的給他請封了世子。

    至於諸多女眷也是將他奉若至寶。在內,陳側妃將他視若己出,不吝所有給他置辦物什,更是悉心教導,絕不松怠。撇除一些汙點,她當真是再好不過的人,不論是從言行舉止還是從才學上,小莊都受到了最好的薰陶。他小小年紀便能如此大氣與聰敏,與她的教導不無關係。

    在外,太子妃唐悅也時不時的將他接進宮。她也生下了一個兒子,不過兩相比較之下,她卻是更疼小莊一點。沒奈何,他長得太像寶盈了,她一看到他就又想念又心疼,然後就止不住的對他更好起來——有些事情雖然沒有傳開,但她還是知道了些許,她知道寶盈已經走了,也許都不會再回來。不過更多的原因,是小莊各方面都太優秀了,比她那蠢兒子不知道好多少倍,她好幾次都跟太子抱怨兒子什麼都遺傳到她了,就是蠢遺傳到了你。

    至於宋敏玉和薛燕妮則是時不時的就過來看望,她們也從唐悅那聽到了些風聲,所以就想好好的替寶盈疼愛一下小莊。更何況,她們也要防著陳側妃。她對小莊太好了,可就是太好了,她們都怕小莊會不記得自己的娘,只把她當作自己的親娘。她們不能對她使絆子,就只能爭著對小莊好。好在,小莊從來沒有這樣過,王爺從不允許,陳雅君也從來只是教他叫她「姨」——她從不逾越,只是謹守自己的本分。

    總之,如今寶盈雖然不在,可小莊依然是泡在蜜罐子裡長大的,眾星拱月,貴不可言。

    京城裡也已經有他諸多傳聞,平常都吃什麼,用什麼,都與誰親近,都受誰寵愛,等等等等。他一出現就受萬眾矚目,如今沉寂了一兩年,又開始成為眾人的焦點。

    生兒當生祁玉莊,投胎當投雍王家,眾人談笑間,這句話已經不知道被說了多少遍。

    祁明秀看著自己的兒子,目光卻總是有些複雜。他的兒子很優秀,將來足夠撐起這個王府,他的心中無比的欣慰,可是他又那麼像她,他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悲涼。

    兩年了,快兩年了,依然下落不明。

    他真怕她已經死了。

    「王爺,外面有人送來了一封信。」這時,葉平走了過來。

    「誰?」祁明秀收回視線,淡淡的問道。

    「不知,是個陌生面孔,聽口音並不像是京城人士。」葉平回道。

    祁明秀皺了下眉,隨手接過了他遞來的信。只是拿到手上一看信封上的字,他的心卻驀地一跳。

    ——雍王爺親啟。

    五個字,很是平常,只是字跡圓潤飽滿,卻是那樣熟悉。

    他曾經看過她寫字的,很少見的字體,像極了她的為人。

    所以,這是她?

    祁明秀不敢相信,手卻已飛快的將信撕開,顫抖著又將裡面的信紙打開。

    ——雍王爺,有個人想要見你。

    短短兩句話,卻看得他差點熱淚盈眶。

    是她,絕對是她,信封上那個「雍王爺」還是情理之中,可是信紙上的那個「雍王爺」卻再明顯不過。尋常人只會以「王爺」稱呼,只有她,總是帶著一個「雍」。

    他彷彿都能聽到她在耳邊這樣喊他。

    仔細看了兩遍地址,他又連忙對葉平道:「備車!」

    葉平應下轉身,祁明秀將信紙緊握在手也跟著出去。走了兩步卻又折回。

    走到兒子跟前,將他一把抱起。

    「爹爹?」小莊臉上閃過疑惑。自從他長大後,爹爹就很少抱他了。

    祁明秀卻只將他緊緊擁住,又大步往前,「我帶你去見你娘。」

    他總要讓他見她一面。

    她說有個人想見他,不是她又能是誰。

    ……

    城西院子裡,寶盈抱著小野坐在廊下,時不時的望向門口,神色裡帶著緊張。

    阿昆出去了還沒回來,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信送到了,也不知道雍王爺什麼時候來。

    他應該會來的吧。

    寶盈心裡又忍不住害怕起來,萬一他雖然來了,心裡卻並不是歡喜的呢?他當初是等她回來的,可是現在都快兩年過去了。

    她有些忐忑,看向院中的二叔,他卻只是翻曬著草藥,恬淡從容,一如往常。

    外邊,阿彩推門而進,「有馬車駛進巷子了,不是咱們家那輛。」

    寶盈抱著小野過去一看,一輛黑色的看起來極為普通的馬車正往這駛來。趕出的人極為面熟,卻是葉平無疑。

    她的心陡然跳了起來,然後趕緊轉身就往裡面走去,經過二叔身旁時又道:「二叔,我我我先躲一躲。」

    二叔朝她笑了笑,極為理解的樣子。寶盈心不在焉,只是走得飛快。一路跑到後院,背緊貼著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她為什麼要躲?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就好像近鄉情怯一樣。

    懷裡的小野抬著頭望著她,卻滿是疑惑,他不知道自己的娘親為什麼突然把他帶到了這裡。

    寶盈抱緊他,只是說道:「小野,你爹要來了。」

    ……

    門外,馬車停了下來。

    一路期盼與激動彙集到了頂點,恨不能轉眼就撲到她的面前,可是當真的到達信中所寫的位址時,祁明秀看著闔上的大門,心卻只劇烈的跳動起來。

    他竟有些不敢進去了。莫名的害怕湧上心頭,他怕進去了也是一場空。

    小莊也跟著爬下了下車,看到父親不動,也站到了他的邊上。仰著頭,等著他進一步的動作。

    爹爹說要帶他去見娘,那娘就在這裡面嗎?可是為什麼爹爹不進去了?

    祁明秀轉頭看著兒子的眼神,最終還是抬起了手。

    抓起門環,叩了幾聲。一聲聲,卻彷彿叩在了他的心上。

    門被打開,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可是看到的,卻是一個陌生的面孔。一股失望又襲了上來。

    「王爺萬福。」阿彩不忘當初的規矩,開完門後,給他行了個禮。

    祁明秀又已往裡面看去,開門的不是她,也許她在裡面呢。

    可是裡面除了一個側對著他正在忙著什麼的男人,根本不見其他人的蹤影。

    「您請進吧。」阿彩又道。

    祁明秀怔怔的走進去,目光卻在四處的尋找。可是找了一圈,只有那個男人。

    不對,這個男人?!

    當走近時,祁明秀突然感覺到什麼,又猛地頓下了腳步。

    這個側影,那麼面熟!

    這時,二叔也轉過了頭,他看著他,抿起唇,輕輕一笑。冬日的暖陽下,他一襲素袍,恬淡又從容。可是他的目光卻是那麼溫暖,讓人一眼就沉淪。

    「太子哥哥!」祁明秀已經脫口而出,眼眶一下濕潤。

    他夢到過很多次太子哥哥回來,卻從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麼清晰。

    「阿秀。」二叔也喊了一聲,他的目光也有些顫動。

    頓了頓,又笑道:「這不是夢。」

    祁明秀原本還為得到他的回應震顫的,聽到後面那句話,整個人都怔住。

    很快他又回過神來,他是坐著馬車過來的,然後到了這,見到了他,他還能回憶得起今天都做了些什麼,邊上的景物也都是鮮明生動的……所以,他真的不是在做夢!

    「你真的是太子哥哥?」他又急問向眼前的那個人。

    怎麼可能是真的呢,太子哥哥都死了那麼多年了!猛地想到什麼,他的心上又是一凜。

    「阿秀,我感覺到他要回來了。」——那一天,流光師姐這麼跟他說。

    二叔已經回道:「我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你的那位太子哥哥,可是我能確定的是,我並沒有像別人以為的那樣我已經死了。十年前我在蒼山落水,醒來後就記憶全失,直到現在。剛才喊你的那聲『阿秀』是我唯一能想起來的東西。我雖然想不起和你有關的一絲一毫,可是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就是那個『阿秀』。」

    「太子哥哥……」他這段話裡面包含了太多東西,祁明秀百轉千回,心都被揪緊。

    而在好久之後,他才又問道:「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

    二叔有些歉意,但還是搖了搖頭。

    祁明秀卻來不及失望,他的心裡只是激動和歡喜,因為他知道,他的太子哥哥還活著!

    他以為他早已死了多年的太子哥哥還活著!

    雖然他想不起來,可是他卻再確定不過,這不是他的太子哥哥還能是誰呢!

    他的心裡有無數的話想說,可是突然間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只是怔怔的看著他,激動又無措。

    二叔又先開了口,「別在外面站著了,先進來坐坐吧。」

    「嗯。」祁明秀點頭,跟著走進。

    可是突然間,他的餘光又掠到什麼。

    剛才西邊的牆角似乎有一個人?

    想到什麼,他一下又停下了腳步。

    他剛才滿心沉浸在見到太子哥哥的激動中,渾然忘了還有一件事——他過來,原本是想著來見她的!

    所以,剛才那個就是她嗎?

    他看向二叔,二叔卻只朝他微微頷了頷首。

    祁明秀握著枴杖的手便又攥緊,既然是她,為什麼要躲起來?

    「她只是有點怕見到你。」二叔輕輕道。

    怕?她怕什麼?難道他不知道他都已經等了她兩年了嗎!

    祁明秀的心裡湧出了一絲酸楚和怨意,拄著枴杖就往西牆走去。

    西牆後,寶盈聽到祁明秀走來的動靜,心更加緊張起來,她抱著小野就繼續往後院走去。

    她剛才只是忍不住想要看到他,所以才會偷偷摸摸的過來,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就被發現了。

    腳步聲越來越靠近,她的心砰砰砰直跳,卻走得更快。

    祁明秀拐過一面牆,才又追上她的蹤跡。她的背影就在眼前,那麼熟悉,可卻是在不停的逃。他的心一下疼得厲害,突然就停下,又大喝道:「李寶盈!你給我站住!」

    臉上儘是悲楚。

    寶盈被嚇住,不敢再走,只是原地站住,卻也不敢轉身。

    祁明秀恨得快要掐死她,人卻又走了上去,眼睛也已紅了。

    「李寶盈!」他恨恨道。

    寶盈感覺著他的靠近,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可是想著終究是要面對的,最後還是慢慢的轉過了身。

    祁明秀原本還要說些什麼,可是看到她懷裡抱著的東西時,他卻一下又頓了下來。

    她的懷裡……是個孩子?

    剛才確實是看到她抱著什麼的,可他沒想到那是一個孩子。

    他的心突然有點悶。

    小野被打橫抱著,一臉懵圈。平常都是哄他睡覺時候才這樣抱的啊,可是他剛剛才睡醒呀,不過這樣被抱著轉圈圈也挺好玩噠~寶盈未曾在意自己的小兒子,只是看著祁明秀,心驚又膽顫。

    剛才沒看清,現在卻徹底看清了,好久不見,雍王爺瘦的厲害,看得真讓人心疼。可是他的臉色那麼又難看,真讓人害怕。

    「孩子是誰的?」好半晌後,祁明秀終於開口。空氣裡的沉默都快要將他逼瘋。

    寶盈這才想起自己手上還抱著小野,忙將他豎著抱起回道:「我的。」

    「……」祁明秀一滯,又沉沉道,「你跟誰的?」

    在外兩年,她難道已經……

    寶盈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不由頭一低,幽幽回道:「你的呀。」

    怕他不信,又將小野舉起,讓臉對著他,「喏。」

    祁明秀怔住。

    寶盈見他半天不響,又道:「他都跟你長一模一樣啊。」

    祁明秀:「……」

    面前的孩子又白又胖,穿著小花裙,戴著一頂紅帽子,正朝他咧著嘴笑呵呵。

    ——小野最喜歡舉高高了。

    一口氣全被憋了回來,祁明秀好半天都說不出話。默了半晌,只悶悶問道:「是女兒?」

    「不是哦,是男孩子,因為怕被人發現他跟你長得太像所以才扮成了小姑娘。」寶盈坦然回道。

    祁明秀:「……」

    寶盈又道:「他叫小野,跟小莊的一樣。」想到小莊,她的眼神又暗了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看到他。

    「咦,妹妹?」這時,一個小小的腦袋卻從祁明秀身後探了出來,卻是小莊來了。

    他是剛才看到爹爹走過來也就跟過來了,只是祁明秀走得快,他走得慢,好半天才走到他身後。而路又窄,祁明秀又擋著,兩人又說著話,於是誰都沒有發現他。

    而他一過來就想看看爹爹和誰說話,剛才爹爹可是說帶他去見娘的,結果他一抬頭,就看到一個被舉著的小野。至於妹妹麼,人家穿著花裙子呢。悅姨媽說穿裙子的是妹妹不是弟弟。平常他都難得看到一個妹妹。

    「這是小莊?」寶盈看到他,卻是怔了一怔。

    「嗯。」祁明秀彎腰將小莊拉出來,又應了一聲。

    寶盈的眼淚便一下湧了出來。她連忙將小野抱著放在地方,又蹲了下來一把抱住了小莊的肩膀。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哪裡都不放過。

    她的小莊呀,出生兩個月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小莊!」想著,眼淚更加肆虐。

    「哇!」小野看到她哭,也跟著哭了起來。

    小莊也嚇著了,抬頭看向了自己的爹爹。

    祁明秀對著他道:「這是你娘,叫娘。」

    小莊轉過頭,乖乖的叫了聲,「娘。」

    「嗯。」寶盈連連點頭,淚水卻滾滾落下。

    小莊看著她,似乎有點猶豫,半晌後還是伸出手給她擦了擦眼淚,「娘,不哭。」

    說著又上前伸住胳膊環住了她的脖子,將自己靠在她的身上。

    小小的身子貼著自己,寶盈一下就覺得滿了,她緊緊的摟住他,哭得卻更加厲害。

    祁明秀也已抱起了小野,給他抹著淚,又讓他靠在自己的肩上緊緊擁住。這個孩子應該有一歲了吧,可是他到現在才看到。

    ……

    當天,祁明秀沒有離開。

    一個消失了十年的兄長,一個消失了兩年的愛妻,還有一個出生到現在才見到的幼子,他又怎麼捨得離開。

    他看著他們,一眼又一眼,彷彿都看不過來。

    屋內,寶盈跟他說著這兩年發生的事,從怎麼逃出西梁到怎麼遇到三哥再到怎麼回到京城,一一都說了個遍。關於三哥的這十年,也全部說給了他聽。

    她已經確認了「二叔」的身份,於是就不能再叫一聲「二叔」了。

    祁明秀聽著這一切,心中起起伏伏,他怎麼也想不到在他們的身上居然發生了那麼多的事。他也有很多的問題想問,可是千頭萬緒之下,根本什麼都問不出來,於是只能靜靜聽著,然後將一切記在心裡。

    到了晚間,寶盈和阿彩又備了一桌子的菜,最後不論身份、不論大小又一起上了桌。

    祁明瀾和小莊坐在一起,小莊身體挺著端直,自己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吃著飯,祁明瀾給他夾著菜,又給他細心的挑著魚刺;對面,寶盈抱著小野坐正給他餵著飯,小野胃口很好,吃的很歡,就是目光一直圍著小莊……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飯菜的騰騰熱氣中,其樂融融。

    祁明秀從未和這麼一桌子人吃過飯,卻絲毫不曾在意,他只是看著身邊的人,心中無比感激。

    他從未想過還能和他們坐在一起,他只以為,再也不會看到他們。

    這一刻,他從來沒有過的心滿意足。

    他的心悸動著,曾經的空著的那部分,好像全部被填滿了。

    吃下一口飯,也是如此的可口。

    他食無滋味,早已很久很久了。

    一頓飯吃完,收拾好,夜已經深了。祁明秀想到跟自己的三哥再說些什麼,祁明瀾卻阻止了他。

    「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吧,今晚好好陪陪寶盈和孩子。」他對他笑著說道。

    祁明秀想了想,還是應下。

    三哥的事有些複雜,何況他又失了憶,要說起來又豈是幾句話能說清。

    ……

    走到寶盈屋子,寶盈正在給小野洗腳,小莊正坐在椅子上。看到他進來,兩人都抬起了頭。

    「爹。」小莊喊了一聲,爬下了椅子走到了他跟前。剛才一轉眼,爹就不見了。

    寶盈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視線,臉上有些不自然。他留下,自然是住在這裡的,只是闊別太久,都有點不適應了。

    祁明秀也是走到邊上就停下,像是也有些無所適從。

    寶盈給小野收拾完,將他抱到床上,才又對祁明秀說道:「你先陪他玩會兒,我再給小莊洗一下。」

    「嗯。」祁明秀應了聲,走到床邊坐下,又拿了個撥浪鼓遞給了小野。

    小莊也跟了過去,小聲問道:「爹,今晚我要住這了嗎?」在哪洗漱就在哪睡覺,這是他得出來的經驗。

    「嗯。」祁明秀又應了聲。

    「那你呢?」小莊又問道。

    「我也住這。」祁明秀回道。

    「一起住嗎?」

    「嗯。」

    小莊便笑了起來,爹爹很少跟他睡覺,今天又能和爹爹睡了,不但有爹爹,還有娘,還有妹,不是,弟弟。

    等到寶盈換好水了喊他,他便毫不猶豫的走了過去,像小野一樣坐在小板凳上。只是小野坐著亂動,他卻規規矩矩的。

    寶盈給他脫去罩衫,捲起袖子,又擰出帕子,開始細細的擦拭他白潤的臉。

    她看著他,感慨著,卻又歡喜著。

    走時還小的一點點,現在卻長這麼大了。她的眼神溫柔極了,唇角也始終帶著笑意。

    「小莊,抬起下巴。」擦完臉,還有脖子。

    小莊抬著頭,乖乖的任她擺佈,眼睛卻一直看著她。他感覺到了她身上的溫暖,並且很是貪戀——這跟其他人給他的感覺是不一樣的。他很喜歡她的懷抱,也很喜歡她的聲音,就是她親親他,他也沒有覺得不高興,只是想著能再來一下。

    這是他的娘,以前都沒有過的娘。

    等到將他收拾完,寶盈又將他抱到了床上,「去跟小野玩吧。」

    「嗯。」小莊走到小野身邊,又蹲了下來。

    小野則已是高興的撲了過去,「得得(哥哥)!」他早就等著他了!

    兩個孩子很快玩到了一起,寶盈看著甚是欣慰,雖然之前從未見過,到底血脈相連。

    笑著笑著,卻又想起邊上還坐著祁明秀,便又斂神說道:「雍王爺,我去給你打水洗漱啊。」

    祁明秀一直注意著她,見她轉身要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不用了,我來吧。」說著,將她拉坐在了床上,然後自己起身走開。

    寶盈想著他或許是不好意思,遲疑了下,還是作罷,只是一直看著他,謹防他需要什麼幫助。

    哪知祁明秀倒了一盆水卻又端了過來,放在了她的跟前。

    「我給你洗腳吧。」他將枴杖放在一邊,又拉來了椅子。

    寶盈大吃一驚,「這怎麼行!」

    祁明秀卻已拉起了她的腿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然後又脫起了她的鞋。

    寶盈手忙腳亂,趕緊阻攔,「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來!」

    她哪敢讓他伺候啊!

    祁明秀卻已經脫下了她的鞋又解下了她的襪子。

    自己的腳就這麼露了出來,寶盈又羞又急。祁明秀卻只是將它放進盆中,然後又開始給他脫另一隻。

    眼看著兩隻腳都入了水,寶盈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要是事先想到這盆水是為她打的,她都不會答應讓他去!

    她看著他,眼神幽怨,祁明秀卻只是低著頭,又捲起袖子把手伸了下去給她洗起腳丫來。

    寶盈身子一僵,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祁明秀卻先開了口,「這兩年,你辛苦了。」

    於是突然間,就像是洩了氣一般,寶盈再說不出話來。

    祁明秀依然頭也不抬,只仔細的給她洗著。他曾經只是怨著,卻從沒想過她經歷過什麼。

    別的不說,只她一個人把小野帶大,就已經足夠辛苦了。

    他現在為她做的這些,根本就彌補不了他心中的愧意。

    寶盈看著他,目光有些顫動。

    她一直忐忑著,不安著,可是現在聽到這句話,所有的一切就像是都散開了。

    雍王爺始終都是想著她的。

    ……

    小莊無意一回頭,看到他們,卻是眼睛眨了眨——爹爹在給娘洗腳嗎?

    ……

    寶盈洗漱完,先上了床。

    她剛躺下,正跟哥哥玩著的小野就爬到她裡側躺下,小莊猶豫了下,也爬到了她的外側躺下。

    一邊一個,他覺得很好。

    寶盈替他們都蓋好被,然後將兩個人都抱住,左看看,親一個,右看看,親一個,雙雙摟緊,歡喜無比。

    這是她的兩個孩子,如今都在身邊了。

    祁明秀過來時,卻是頓了一下,然後默默的脫去衣裳,掀開被子上了床。

    「爹爹。」小莊扭過頭看到他,眼神亮起。剛才還沒想到,現在左邊是爹爹,右邊是娘親,好開心。

    「嗯。」祁明秀卻只是應著淡淡。

    頓了半晌,又說了聲,「早點睡吧。」

    「嗯。」小莊很乖的應下。

    裡側,小野卻又抬起了頭。像是覺察到了什麼,猛地從寶盈身上爬過來,就趴到了小莊和寶盈中間。

    他也要在爹和娘的中間!

    寶盈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將他塞進了被窩。

    祁明秀看著擋在中間的兩個兒子,目光卻又變了變。

    寶盈看了他一眼,大概明白了他的心思,抿著唇微微笑了笑。轉而卻又只是對著小莊和小野道:「娘給你們唱歌好不好?」

    小野動了下,以示回應。

    小莊轉過頭,眼神也帶著期盼。

    寶盈便當真唱了起來。

    唱得是西境那邊的山歌,說得是姑娘在思念她的情郎。寶盈很早就學會了,卻一直不敢唱,因為一唱就會流淚。

    可是現在,她卻不怕了。

    流淚雖然流淚,可那是開心的,因為她的情郎就在身邊了。

    祁明秀一開始沒聽懂,聽到第二遍的時候聽明白了,他轉過頭,寶盈卻早已熱淚盈眶。

    兩個孩子早就玩累了,在她的歌聲中已經酣然睡去,寶盈望著祁明秀,低低道:「雍王爺,這兩年裡我一直想著您呢。」

    祁明秀目光顫動,朝她伸出了手。寶盈握住,又支起身爬了過來。

    祁明秀一把將她摟住,緊緊的抱在懷中,「我的寶盈。」

    聲音顫抖。

    外面刮起了風,帳內卻一片溫暖。兩個孩子頭挨著頭,睡得香甜,他們兩個緊緊相擁,再不願分離。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7:02:05

第95章 皇叔的決定
   
    祁明秀很早就醒來了,不是因為擇席,而是因為半夢半醒間,怕一切都不真實。

    睜開眼,身邊的人都在,小莊靠著寶盈睡在裡側,身邊,小野四仰八叉的睡得酣——昨晚睡著睡著,他又突然抬起頭,發現自己又睡到了邊上,就又從寶盈身上爬過來睡到了他們中間。

    他的心上無比熨帖,看著這個小兒子,嘴角又浮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他的性子跟寶盈一樣,都是憨憨著,又帶著豁達。

    將他重又塞回被窩,看向寶盈,目光又變得柔軟。她徹底長大了,長到了他的下巴,微一踮腳尖,就能親到他的唇;五官也已長開,原先的稚嫩不再,只變得明艷動人,一顰一笑皆撩動著人的心弦。

    他從未想過,明月山莊初見時如此青澀的她,如今會變成今天這般模樣。

    他突然又有些害怕起來,他真怕有朝一日她又會消失,或者會被太多人覬覦。

    她是他的,他再不允許失去她了。

    將小野挪了挪,自己又向她靠近,伸出胳膊,枕住她的腦袋又將她抱住。

    寶盈被驚醒,睜開惺忪睡眼,看到他後,抿唇笑了。這一笑,太過動人,祁明秀摟過她便吻上了她的唇。

    寶盈也給予了回應。唇舌糾纏,炙熱纏綿。

    身在外面,又是這樣一個狹小的院子這樣一張狹小的床,祁明秀昨晚再熱烈也只是生生忍住,可是現在他卻再也忍不住似的,氣息淩亂,臉上也泛出了潮紅。他無比渴切的想要將她覆於身下,再與她融為一體。

    他們忘我的親吻著,小野睡在中間,卻終於被擠醒了。他睜開雙眼,看到的卻是一個胳膊擋在他的面前,伸出小手想要推開,可是怎麼推也推不動,於是又「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兩人一驚,趕緊鬆開,所有的熱意瞬間消散。小野得到空隙,不哭了,只看看祁明秀,又看看寶盈,然後往寶盈懷裡一鑽,臉上有些委屈,眼角還掛著一顆淚。

    「爹?」裡側,小莊也被小野的哭聲吵醒,坐了起來,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繼續睡吧。」寶盈將他拉下,又安撫道。

    小莊看了一下小野,果然沒事,便又聽話的想要躺下。

    小野聽到哥哥的聲音,卻又探起了頭,「得得!」手招了招,這是想著讓他也過去。

    小莊這才回過神來自己睡邊上了,忙站起來想要從床尾繞過來——他還沒有直接從人身上爬過去的習慣。

    寶盈看出他的意圖,趕緊去抱他。抱到自己的一邊,又連忙替他蓋好了被子。

    小野看到哥哥來了,不委屈了,只是把頭靠著他,笑得甜。哪怕離寶盈隔得遠了也顧不得了。

    小莊也很高興,一邊弟弟,一邊娘親,爹爹也就在邊上。

    祁明秀瞥了一眼堆在中間的兩座山,卻有些生無可戀。半晌後,也只能道:「天還早,再睡會兒吧。」

    「嗯。」小莊乖乖的應了聲,閉上了眼睛。

    小野看到後,也跟著照做。

    祁明秀對著寶盈道:「你也睡吧。」

    寶盈望著他抿唇笑了,卻又當真拍起了小莊,然後打了個哈欠,也慢慢閉上了眼睛。外面確實還早呢。

    很快,三個人就又進入了夢鄉。

    祁明秀看著他們安然的樣子,卻再無睡意,他想著,他得快點帶他們回去。

    只是……望著帳頂,他的目光又深邃起來。

    當初皇兄想要將她趕盡殺絕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就是當初他要立小莊為世子,也是他執意,他不得不答應。現在要帶她回去,怎麼會沒有阻力?

    然而不管怎麼樣,他總是會帶她回去的。他欠她一個王妃之位,他也總要給她。

    只是,還有個三哥呢。

    ……

    天濛濛亮的時候,祁明秀就起了床,果然,祁明瀾的房門已經開了——曾幾何時,他一直會在這個時候起來。

    拄著枴杖走過去,還沒來得及敲門,祁明瀾卻已抬起了頭,笑了笑,「進來吧。」

    他坐在矮椅上,正煮著茶,對面另外放著一把空椅子,像是料到他會過來一樣。

    他的心思總是如此通透,祁明秀走過去,把枴杖放到一邊,又坐下,祁明瀾已經遞了一杯果茶過來。

    「你的腿什麼時候受的傷?」他看了一眼他的右腿,問道。

    「八九年了。」祁明秀接過,頓了半晌,又說了一句,「其實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已經習慣了。」

    一開始確實是跟斷了一樣,躺在床上很久,天昏地暗的,人生都變得無望;後來慢慢好起來,逼著自己接受枴杖,從不習慣到習慣,用了很長的時間;再到後來好得差不多了,枴杖卻彷彿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他不再年輕,而它支撐著他前行。

    只是這件事情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就是身邊的人也始終沒有提起,所有人的眼中,他依然是那個腿上有疾的雍王爺,甚至有時候,他還會故意流露出一絲腿腳不便的樣子。

    為什麼這麼做?不過是為了一個平衡。

    一個腿上有疾的王爺,他的威脅總是會被人減弱,他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鋒芒太露,也確實需要消除一些。

    而他現在如此坦白,不過也是因為那是他的太子哥哥。

    從不隱瞞,再坦率不過的太子哥哥。

    祁明瀾聽著他的話,雙眸一瞬,嘴角又浮出了一絲笑容。他的意思他全明白,他的指向他也全部清楚。然而他沒有說什麼,只是又倒了一杯茶,自己慢悠悠的喝起來。

    祁明秀見著,不由問道:「太子哥哥,你要跟我回宮嗎?」

    祁明瀾反問道:「你覺得我該回去嗎?」

    祁明秀看著他溫潤的眸子,心滯了一下。

    祁明瀾又問:「我若回去,又是以怎樣的身份?太子嗎?到時候朝堂會受到怎樣的震動?」

    「……」祁明秀默了。

    他無法否認他說的話,他曾經那麼優秀,天下歸心,當初傳出他命喪蒼山的消息,不知道有多少老臣老淚縱橫,他是所有人眼中的明君,聖君,雖然他從未登上過一天皇位,可是他們總這麼相信著。而父皇,雖然最為寵他,卻到底對他寄予了最大的期望,他支撐他做所有的事情,哪怕與他的意志想違背。

    所以,雖然現在十年已過去,他依然不敢想像當太子哥哥再次出現在人前時,他們會受到多大的波動。是不是會繼續擁護於他,是不是會提出讓二哥還歸大統——而他,便就是這樣的想法。

    皇位是三哥的,他消失了,給了別人,他回來了,別人就該還給他。

    這個別人,不管是誰。

    只是,二哥會願意嗎?那些擁護二哥的,又會願意嗎?如果他們不願意,又會做些什麼?

    雖然他們三兄弟曾經相親相愛親密無間,可是現如今早已今非昔比。他從不敢小覷權力對人的影響,若不然銀錢巷裡二哥也不會將他逼到那個地步。

    他已經不相信他了。

    「當今聖上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上,百姓都如此誇讚,既然如此,又何必折騰?就算我真的想起我是太子,我也未必願意回去,更何況如今我記憶全失只願過著閒雲野鶴的日子。」祁明瀾喝著茶,卻又說道。

    「可是你是曾經的太子,也是曾經的皇位繼承人,如果不是那場意外,你便是現在燕國的帝王,更何況,你還是我的三哥,我怎麼能夠允許你流落在外!」

    祁明瀾抬起頭,笑了,「你一個功勳顯著的王爺尚且有避讓之心,更何況我一個原來的太子身份,你說是不是?」論忌憚,後者要更容易被忌憚。

    「……」

    「有一句話叫心懷天下,這是每一個君王都必須要做到的事,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太子哥哥,我就應該做到,而你身為一個王爺,也應該做到。我回去,應該服從大局,我不回去,也應該服從大局。」祁明瀾又道。

    「……」祁明秀說不出話來了,他想,他或許一早就知道他會來說些什麼,也一早就想好了應答些什麼。

    他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告訴他,做人要懂得辨是非,小是小非,以及大是大非。

    而昨天他跟他說了他的事,他經過一晚上,就已經全部梳理出來。

    可是,在他的心中,也是認定了二哥不會樂意看到他回來的吧,他是看到了二哥的變化,而他呢,只是依據人之本能嗎?

    他想到他的名字是感覺到了親近,想到二哥時,卻只是在理智的分析嗎?甚至,還帶著一絲疏離……

    祁明秀察覺到了什麼,又看向祁明瀾,祁明瀾卻低著頭,不曾觸碰他的視線。

    祁明秀便忍不住問道:「三哥,你當初到底怎麼活下來的?當初是曹厲在懸崖下找到了骸骨,身上穿著你的衣服,甚至還有你一直帶著的那塊玉珮。那塊玉珮是你娘的遺物,你從不離身。」所以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對那具屍體的身份確認不疑。

    這件事情他昨天就已經說過,當時只盼著太子哥哥能想起來,而現在經過了一夜,他是否已經能思索出了什麼。

    祁明瀾看著他,卻只是說道:「我想這件事,你應該比現在的我更清楚。」

    祁明秀詫異。

    「我知道的不多,所以很多事情只能推測出一個大概,而你卻是應該能推測出所有的,畢竟你知道了始末,知道了全部。已知我還活著,那麼死的那個人必然不是我,不是我,又會是誰?推下去,答案應該不難。」

    祁明秀的心漏跳了一拍,很快,他又當真根據他的思路分析起來。

    這件事的始,是隴西一族不停興兵作亂,父皇忍無可忍,便派了五萬兵馬前去剷除。原本是所定他人,結果太子哥哥因為流光師姐和二哥的事,毅然決然的攬下了這個差事。而父皇為了萬無一失,又從駐北將軍曹厲那調了兩萬兵馬讓他前去應援。

    結果當時隴西一族有一名悍將,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熟讀兵法,機敏狡詐,在敗了幾次後,早早設下埋伏,然後在又一次交鋒中將太子哥哥引入陷阱。那一次,損傷慘重,太子哥哥也是好不容易突圍。逃出後,卻又一路被人追著,最後不知蹤跡。

    前來應援的曹厲擺脫困境後,趕緊帶人去尋,結果卻只發現太子身邊的人已被斬盡殺絕,太子卻下落不明。最後找了一個月,才在懸崖底下找到已摔得粉身碎骨並被豺狼吃的面目全非的屍體,他們憑借衣服碎片和玉珮確認這是太子,收攏之後便一併帶回了宮。最後曹厲推斷,太子是被逼至絕境,才墜入了懸崖。

    而這件事的末,是現如今得知,太子哥哥並沒有死,他還活著。他雖然也像是從懸崖上墜落下來,卻只是入了水,然後被衝到了遠處的落月峰。

    既然太子哥哥還活著,說明當初死的那個人是另有其人。可是他又能是誰呢?那玉珮對太子哥哥再貴重不過,能給他,說明是至親至信之人。他換上了太子哥哥的衣服,想必是為了假冒太子哥哥的身份引開追兵,可是如果只是引開的目的,只換衣服就可以,為什麼要連著玉珮一起給?玉珮雖然是一直被繫在腰間,連同著衣服一起換下來也有可能,可那只是對別人來說,太子哥哥從來仔細,他只會早早解開,而不會犯這樣的錯。再危急的關頭,解下那玉珮,也不過是轉瞬的事。

    這也就是說,當時太子哥哥應該已經不能自主了,甚至都已經到了人事不省的地步,他是被動的被換去衣服,而不能自己參與半步。

    所以,在那個時候他已經受傷了?可是他怎麼會傷得這麼重?

    先不說他本身的武藝有多麼高強,就是他身邊的人應該也將他層層護住。隴西之族有再大的本事,應該也不至於將三哥傷成那樣。

    可是如果這個傷真的存在,應該是重到不能再重,時隔今日,應該還會留下痕跡!

    想到這裡,祁明秀又問道:「三哥,當初你被救到的時候有沒有受傷?現在身上又有沒有疤痕?」

    祁明瀾對於他的這個問題沒有感到意外,只是平靜的回道:「有。」

    說著,開始解下衣服上的盤扣,一件件脫光,最後只露出一個精壯的上身。

    他的身上有諸多傷痕,最明顯的,卻是左邊胸膛上的那一條。靠近心臟,像是有人拿利刃刺了下去又轉了一下,於是雖然只有一指長,傷口卻像是個窟窿一樣。如今年代久遠依然猙獰可怖,祁明秀不敢想當時會是怎樣的血肉模糊。

    這一刺一轉,是要取人性命的!

    祁明秀轉到後面,果然,那利刃直直穿過他的胸膛,連通後背。

    他看著觸目驚心,可是很快,他的目光又凝重起來,神情也開始變得驚詫。

    他抬頭看向祁明瀾,滿是不可置信。

    兩邊疤痕看似相同,其實不然,背後的遠比前面的重很多。什麼情況下才會背後的疤要比前面的深?一劍刺下,從來靠近出手之人那一面的創口更慘烈!

    而且,前面那疤是右端向上左端向下,那一轉便是往上的痕跡,可是對於使劍之人,那就是反向的動作,根本不會順手!

    可是從背後看,那就是右端向下,左端向上!

    所以……

    「這一劍是從背後刺的!」祁明秀聲音都發顫。

    他說著,一顆心沉下。

    可是這怎麼會,隴西之族再怎麼厲害,又怎能如此靠近他的後背,就算靠近,又怎麼會這麼近。那傷口走勢可說明此人就在身後,不過就是一劍的距離啊!

    所以,不是隴西一族嗎?

    不是隴西一族,又會是誰?

    離他這麼近的,只會是他的親信,可是他的親信全部死了,是曹厲發現了他的屍體,是曹厲將他帶了回來……

    祁明秀想到什麼,心猛地攥住。

    除了自己的手下,太子哥哥在那裡,唯一敢把後背交給別人的,也就是曹厲和他的人了!

    曹厲回京說,太子哥哥突出重圍後一路被人追殺,他帶人趕到時,太子哥哥失蹤了,他的嫡系親屬死了,而隴西一族也早已經走了,所以根本沒有人知道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所有的一切,只是曹厲說了算。

    那會不會說,一開始追太子哥哥的的確是隴西一族,可是到後來,卻已經換了別人了呢?

    他以為來了應援,在損傷慘重之下放心的將後背交給了他,結果,卻被背叛。他拚死逃出,可終究受傷太重,人事不省,於是他的手下為了保他性命,在匆忙之中換下了他身上的衣服,然後冒充他將追來的人引開。引至懸崖,再縱身躍下,不給人發現的機會。

    而太子哥哥呢,則被人暗中帶走。或許又遇到了隴西一族的人,最後逼落懸崖,然後墜入水中。

    如此一來,所有的事就都解釋的通了!

    可是,曹厲為什麼要背叛太子哥哥呢!

    祁明秀想著一個人,整個人都繃了起來。

    曹厲……

    他可是二哥的人啊!

    曹家大公子,曹皇后的大哥!如今可是被二哥委以重任的一個人!

    當初是父皇派曹厲跟著一起去,因為看中他的才能,可這其中,會不會有二哥暗中的勸動?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二哥一開始就已在預謀了!

    他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和善,他只是一直在偽裝。可是他偽裝的太好,騙過了他們,騙過了所有人。

    在所有人的眼裡,他一直是個沉穩踏實的好兄長,不爭不搶,只盡心盡力扶持著兄弟。最終榮登大寶,也只是無奈之舉!

    太子死了,七皇子又乖戾,唯有他老成穩重的二皇子,才更適合肩挑起整個大燕國的未來!

    祁明秀背後一陣寒涼,他如今雖是已和皇兄疏離,可從不敢想他一早就已經將他們全算計!

    「三哥!」最後,他看向祁明瀾,目光顫動。

    祁明瀾看著他,卻依舊默然不語。

    胸前的那道疤,他在很久以前就發現了端倪,他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可也知道,那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是以,他在落月峰時,潛意識的想要留下來。

    後來出來了,到了京城,知道了很多事,隱約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於是這道疤怎麼來的,他多少也猜出了大概。等到昨天阿秀再說起他的事,一切更加得以應證。

    他回想起當今聖上,從來沒有太過親切的感覺,只感覺到陣陣的刺痛,也就有了最好的解釋。

    只是,這一開始,僅僅都是他的揣測,不過現在看著阿秀的反應,他應該也是推到了同一個人。

    「三哥,你一定得想起來!」祁明秀看著他,卻又說道。

    如果真是二哥,他絕不會原諒他!

    而且,不但是他被害之事,還有流光師姐呢!

    如果二哥真的早早就是個居心叵測之人,流光師姐的事又怎麼會是偶然!

    他也許一早就覬覦流光師姐身後的勢力,然後故意為之!或許,他也一早就算好三哥知道這件事後會是什麼反應,然後早早的安排下了曹厲這個殺招!

    這一切說到底,也許就是個連環局!

    「三哥!你還記得流光師姐嗎?沈流光,曾經與你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祁明秀心內沸騰,忍不住又說道。這個問題他一直不敢問,只怕會刺痛所有人,可是現在,他不能不問了。

    祁明瀾突然咳了一聲,手也摀住了胸口,好像受到了極大的痛苦。

    「三哥,你想起來了嗎?」祁明秀看著他這個反應,急切道。

    祁明瀾搖了搖頭,「沒有,只是聽到這個名字時心突然疼了一下。」

    祁明秀突然間就變得哀傷起來,「三哥,流光師姐已經死了,在你將要回來之前。」

    祁明瀾抬起頭,心底的驚訝與痛苦一下浮現在眼中。

    雖是依然什麼都想不起來,可是有些東西早已刻進了骨中。

    「在得知你死後,她就瘋了,一瘋就是十年。今年春天的時候她突然清醒了,把我叫過去,對我說,她感覺你快回來了。可是我們都不信,她也不信,結果三天後,她就自掛懸樑死了。她過得再無望,便再不願一個人獨活。她雖然嫁給了二哥,可這些年,從來沒有一天好過過。而她死後,身為皇貴妃,卻不願入皇陵,只願葬身南山,永世孤獨。」

    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墜在地上,啪嗒一聲,彷彿又落在心頭。

    祁明瀾睜大眼睛,情難自已。

    「可是,她還是給你留下了一個孩子。那天她告訴我你快要回來了,也告訴我,三皇子祁玉麟他不是二哥的孩子,而是你的孩子。」

    一個相隔那麼遠,相離那麼多年,卻依然能感覺到他的歸來;一個縱使忘了所有,可是聽到她的事依然還能傷心落淚,祁明秀想著他們兩個人,想到肝腸寸斷。

    祁明瀾整個人卻已怔住。

    「所以,你一定要回去,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流光,也要為玉麟!」為他們爭取所有他們應該得到的東西!

    說著,他又將他們當初的事說了出來。

    祁明瀾聽著,卻低下頭,又一點一點靜了下來。

    等他說完,過了好久,他才又開口道:「阿秀,我會回去的,但不是按照你所想的方式。就算有再多的恩怨,國家為重。我不會再去爭奪皇位,而我的孩子該不該得到這皇位,也應看他有沒有這本事。他若有,我願意為他爭上一爭,他若沒有,我寧願他太太平平當一個王爺。」

    所以他有可能並不去認玉麟?

    祁明瀾又道:「我回去,一來是想尋一個答案,二來也是想你和寶盈能再無阻礙。」

    「……」

    不管當年的事到底是不是二哥所為,他只要知道是寶盈找回的三哥,他就再不能刁難她。他能回去,確實是對寶盈最大的庇護。

    可是,一旦他這麼做,卻又不是大張旗鼓的回朝,如果當年一切真的是二哥所為,他就無異於把自己置於風口浪尖。現在,他在暗,二哥在明,到時候,可就是二哥在明,他在暗了!

    「三哥!」祁明秀忍不住又喊道。

    祁明瀾卻淡淡一笑,「人這一生,終將有所懼,有所不懼。」

    「三哥……」祁明秀心顫動。

    而看著他堅持的樣子,他終於不再勸說,只是心中,卻只是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定。

    祁明瀾將茶杯放下,又站了起來,「不過現在還不急著回去,馬上過年了,等把這個年過完再說吧。」

    他倚在門口,看著外面又笑道:「就再過一段簡簡單單卻快快樂樂的太平日子。」

    祁明秀循著他的方向看去,寶盈已經起來了,正帶著一大一小在院子裡轉圈圈,三個人的臉上掛著同樣的笑容,明亮又燦爛。

    他看著他們,眼中的冷芒一點一點收斂,隨即又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

    他願他們享盡所有的光明與溫暖,那些黑暗與陰冷便交由他吧。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7:02:23

第96章 皇叔的心眼
   
    雍王府內,永和苑裡,迎夏有點坐立不安。

    小主子被帶出去了,一天都沒回來,也不知道去哪了。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以前不管去哪,不帶別人總歸會帶她的。

    迎夏照顧了小莊整整兩年,從繈褓嬰兒到蹣跚學步,那可是一點點看著長大的。沒有那個膽子說視若己出,可心裡早已將他視作重中之重,甚至比自己還重要。

    每日都看在眼裡,現在冷不丁就不見了,並且不知被帶去了哪,她整個人都有點神不守舍。

    坐在堂中,身邊的小丫鬟在清掃屋子,馬上要過年了,可得乾乾淨淨迎新。迎夏看著她們,又有些失神,一下都兩年了,東西都沒變,可人卻不在了。

    不敢想下去,忙又打起精神,只是終究有些落寞。想著不能在這待下去了,便又起身往外走去。

    剛出門口,卻又看到葉平從小道上走了過來。她的眼睛一亮,忙走了過去。

    「葉侍衛。」她這一天,可是連葉平都沒看到,消息都沒處打聽。

    這兩年裡,她把他們倆的關係已經拉得足夠近,他依然對自己冷冷的,沒什麼表情,可是她感覺得出來,他在她身上的目光變多了,而在暗地裡為她做的事也多了。至於她問他些無關緊要的事,他也願意回答,就是稍微有點關緊要的,他也會以委婉的方式告訴她。她知道,雖然現在面上看不出來,其實他已經對她不一樣了。他的性子很冷淡,她從未想過一蹴而就,現在能到這樣,她已經很滿足了。她將要做的,也只是選擇時機,獲得進一步的突破。

    走至跟前,她急道:「你可知道小主子上哪去了?昨天出去了可是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說著又上前半步,兩人近在咫尺。

    葉平低下頭,卻只說道:「不要多問了,給小主子收拾下東西跟我走吧。」

    頓了頓,又道:「你自己的也收拾下。不要聲張。」

    「?」迎夏有些驚疑,可終究沒再多問,只轉身趕緊回去收拾。

    葉平看著她離開自己的身邊,僵著的身體終於鬆緩下,剛才離得那麼近,他都能聞到她髮間的香氣。

    再看她的背影,心又被撥動。

    迎夏今年二十歲了,已然成了整個雍王府一等一的大丫鬟,舉止越來越穩重,模樣也越來越出眾。只是不怎麼愛打扮,髮飾簡單,妝容樸素,尋常的衣服也只是合規合矩,毫無半點特殊。

    然而不管她呈現出什麼樣子,他看到她時也總會心上一跳。原先不曾在意的,甚至連名字都辨不清的一個人,他現在卻記得了她的全部。

    不管是她的眉,她的眼,還是她耳邊的痣。哪怕就是她身上戴的那些首飾,他都一一記在心裡。

    只是,到底二十歲了啊。

    前兩天他聽人說起,王府裡的丫鬟到了二十歲,可是要開始配人了。

    身邊可是有不少人在打她的主意……

    迎夏飛快的收拾著東西,心卻跳了起來。葉平的那句「不要聲張」可是給了她太多的遐想。

    王爺昨天是收到一封信後匆匆走的,急忙間只帶上了小主子,誰都沒讓跟,結果他跟小主子徹夜未歸,現在葉平又讓她收拾小主子的東西和自己的東西,說明她們都要在外面住上一段時間。可是能住哪呢?昨天王爺又是收到誰的信呢?

    想到一個可能,她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等到收拾完,她又趕緊走到等在外面的葉平跟前,緊貼著他的身子壓低著聲音問道:「葉侍衛,是不是我家主子回來了?」

    葉平往後一退被抵在門上,看著她欺身迎上的樣子,他反手緊扶著門,背上冷汗都要滋了出來。

    「嗯。」不過腦,一聲就已應下。

    迎夏聽著他的肯定,整個人松下,她退後一步,臉上滿是喜悅,轉而又有點喜極而泣。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她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她上前就又抓過葉平的手,「葉侍衛,謝謝你!」用力攥緊著,這一次是真心實意。

    說著,又趕緊拿起邊上的東西,「葉侍衛,我們走吧!」

    葉平看著她的樣子,卻有些猶疑,她為什麼要謝他?

    再想著剛才她握著自己的手的樣子,似乎又有些不一樣。

    轉而卻又只是替她拿過了手中的東西。

    迎夏從小道往外走,心裡有點明白剛才葉平來時為什麼走這條路了,這是因為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她看向留香苑的方向,目光閃爍了一下,很快卻又挪過了視線。昨晚一宿沒睡好、今早醒來就問的還有陳側妃。小主子不在,她也有些魂不守舍,也是習慣了小主子的存在。

    說到底,她帶了小主子也快有一年了。

    可是不管她對小主子多麼好多麼上心,終究是比不過主子的。

    ……

    走到外面,卻發現門口停著兩輛馬車。迎夏一眼就看出前面坐著的是誰,心裡更加激動。

    原來王爺已經回來了。他總歸要上朝,卻沒聽說他回了府,所以這是專門過來接她的。

    一路上,她的心潮愈發起伏,她感覺得到,她離主子越來越近了。

    ……

    等馬車停到城西的那間小院前,不等別人伺候,迎夏就已掀簾下來。前面馬車上也已有人下來,果然是王爺。

    她趕緊上前行禮,祁明秀卻只是說了一聲「免了」。

    推開門走進去,院裡的人正在忙碌,迎夏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個人,瞬間眼淚就奪眶而出。

    也顧不得什麼了,上前就喊道:「主子!」

    寶盈正在給小野和小莊剝橘子,聽到熟悉的聲音立馬就抬起頭來。

    小莊已經站起,滿臉驚喜,所有人之中,他跟迎夏最親近了。

    寶盈走了過去,「迎夏!」眼淚也湧了出來。

    兩人抱在一起哭著,都是喜極而泣。距上次分別,可是快要兩年過去了。

    哭完,寶盈又轉頭對祁明秀道:「謝謝您。」他今早只說還有點事要處理,誰知道回來時竟把迎夏也帶來了。

    祁明秀卻沒說什麼,只是把邊上的小兒子抱起,又拿去他手上的橘子。

    沒人看著他,他盡整個橘子都往嘴裡塞了。

    迎夏看到他手上抱著的小野時卻愣住了,隔了好半晌才轉身問向寶盈,「這是小小主子?」

    她沒法懷疑,這個孩子跟王爺實在是太像了。

    寶盈聽她這一問,有些不好意思,可還是回了聲,「嗯。」

    雖然已經猜到,可是得到應證,迎夏還是整個人都呆住了。

    ……

    迎夏來了,寶盈頓時輕鬆許多。迎夏看著小莊和小野,卻依然稀奇無比,以前還只有一個小娃娃,現在卻有兩個了。排排坐著,一樣的白潤,一樣的可愛。她疼惜著小莊,也憐愛著小野,於是怎麼看都看不過來。

    不過這兩個孩子的性子卻真是不一樣,一個沉穩內斂,一個卻恣意活潑,真是各有各的特點。

    寶盈看著小莊,卻又對著迎夏說道:「這兩年真是辛苦你了,把小莊帶得這麼好。」

    她原先還擔心呢,自己走了也不知道小莊長成了什麼樣,現在才知道是多慮了,小莊被養得多好啊,端莊又懂事,穩重又知禮,十足王府公子的氣度。

    迎夏聽著她的話,卻不敢居功,只是想著實情,又有些難以開口。

    最後還是不敢隱瞞,「主子,其實大公子並不是由奴婢一個人帶大的,週歲前確實很多時候是奴婢帶著的,可是等到週歲後,王爺卻是讓陳側妃照管了。」如今可不能再「小主子」的叫了。

    「……」寶盈望著她,有些怔住。

    迎夏忙又道:「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王爺只讓陳側妃照管大公子,其他的什麼都沒讓她做。王爺也從未再去找她,就是要見大公子了也只是讓奴婢抱去。

    其實王爺這樣做,也是情有可原的。奴婢只是個下人,怎麼能夠教養大公子呢。王爺也就是為了大公子的將來考慮,才會找上陳側妃。那個時候,我們誰都不知道您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而現在大公子能這麼優秀,除了他本身聰慧沉穩之外,也多是陳側妃的功勞,她對大公子真的是不留餘力的。」

    迎夏為人踏實,就算陳雅君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及寶盈萬一,可是該承認她的地方她依然會給予承認。

    寶盈聽著她的話,腦子裡止不住浮現出陳雅君的樣子來。

    一襲長裙素雅而端莊,舉止從容,才華橫溢,氣質如蘭。她跟她一直平平淡淡的,唯有一次暗潮湧動,或許就是在雍王爺的書房——他們並沒有發生什麼,她卻讓她誤以為他們發生了什麼。不過除此之外,她們再無交惡。

    可不管什麼時候,她始終是仰慕她的,她的才能也是她永遠企及不到的高度。

    所以,由她教導出一個優秀孩子,根本不由懷疑。小莊能由她教導,也是再幸運不過。

    寶盈有些感激,小莊能變成今天這樣,她功不可沒。她決定,等回去了,她一定要好好感謝她。

    ……

    小小的院子更加熱鬧起來,只是原來的屋子卻不夠住了。祈明秀便又讓葉平將隔壁的院子買下,然後又將中間的牆全部打通。如此一來,整個空間都寬敞起來。

    葉平又去置辦了一堆物什,只是心裡卻有些納悶,迎夏好像再也不看他了。

    當夜,一桌子人又圍在一起吃了飯,迎夏就挨著葉平,只是葉平渾身拘謹,迎夏卻只忙著伺候抱著的小野,根本不曾在意他的存在。

    葉平便有些沉默。

    到了入睡的時候,迎夏帶著孩子睡在了原先寶盈睡的屋子,寶盈卻被祈明秀帶著睡到隔壁的院子。

    「你一個人可以嗎?」孩子已經被哄睡著了,臨走時,寶盈還是有些不放心。

    迎夏看了一眼祈明秀,卻只道:「主子放心吧,交給奴婢沒事的。」小莊如今可乖了,唯一要當心一點的只是小野了,她一個人確實應付得來,而且看著在兩個院子,可是牆拆了,也就幾步的距離,真有什麼事一喊也就知道了。

    寶盈聽她這麼說,也就放心下來。小野睡得沉,餵飽了就是一覺到天亮的,至於小莊,她從小帶著也有經驗了。只是到底從小睡在一起的,現在就這麼要分開了,難免捨不得。

    不過再怎麼捨不得,也還是要分開。身為顯貴之家的孩子,是沒有跟著父母睡的習慣的,打小就會由丫鬟奶娘伺候著一個人住,她那時候尚且如此,更何況小莊和小野。所以,就算現在還住一起,等回了王府也照舊要分開。

    更何況,這還有個雍王爺呢。

    去隔壁院子的路上,寶盈瞅了一眼身邊的祈明秀,總算明白他為什麼要把迎夏帶來了。

    和她一起照顧兩個孩子不假,讓她們早日團聚也不假,可還有的的,也是為了這吧。

    非得買下隔壁院子的原因只怕也是如此。

    寶盈心裡被羽毛撩過,有點癢,又有點悸動。

    她也聽了迎夏說了這兩年祈明秀為她做的事,於是心裡更加感激。

    祈明秀往前走著,卻只是神色淡然。

    然而等到了隔壁院子,進了房間,寶盈剛來得及關好門,他就一把將她翻轉過來,然後摟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下巴就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唇。

    「雍王爺!」寶盈只來得及喊一聲,所有的話語就全被吞沒。她被抵在門上,全身都被包圍。

    屋子裡還沒來得及點上燭火,一切只有暗淡的夜光。於是所有的瘋狂與炙熱都不怕被暴露,只盡情的呈現著一切。

    祈明秀的吻霸道而近乎野蠻,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方式。從前他矜持而莊重,就是再熱切,也會有所收斂,可現在卻像是再也不顧。

    他用力的啃噬著她的唇,吮吸著她的舌,將她口中所有的香液攥取掠奪,不留分毫。他彷彿要將她整個吞入腹中,再不讓她離開。

    所有的想念積攢到了極點,所有的害怕也積攢到了極點,於是所有的東西都匯成了濃濃的欲望,越發洩,越熱烈。

    寶盈被吻疼著,可也被吻顫慄了。她抱住他的頭,用力親吻著他,讓兩個人靠得更近,靠得更緊,好像他們中間的這點距離還嫌遙遠。

    她悸動著,暈眩著,顫慄著,可什麼都顧不得了,只跟著他的熱烈回應著更多的熱烈。

    祈明秀已經扯開了她脖子上的扣子又重重吻了下去。

    纖細敏感的脖子被吻咬,寶盈忍不住哭了出來,「雍王爺……」

    祈明秀卻又已箍住她的腰就一路吻著就往床上走去。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寶盈也是熱切盼望著,她緊緊環住他的脖子,不讓自己的唇與他分開。

    衣服一件一件脫落,掉了滿地,兩人卻誰也不顧。

    等到躺到床上,終於融為一體時,祈明秀悶哼一聲,寶盈卻已是哭了出來。

    ……

    這一夜,足夠漫長,祈明秀像是要彌補這兩年的空缺一樣,不停的索要著。寶盈也像是缺了一塊,不停的想要被填補。

    兩個人親吻著,廝纏著,怎麼都覺不夠。

    「我愛你,寶盈。」「我愛你,雍王爺。」更是說了一遍又一遍。

    ……

    隔壁院子裡,小野睡著睡著卻是突然醒來,左看右看不見娘,「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迎夏驚醒,趕緊起身要去哄,卻見小莊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抱著他,拍著他,眼皮耷拉著,卻還不停哄著—「不要哭,不要哭,哥哥在。」

    小野窩在他的小胳膊裡,哼唧哼唧著,當真不哭了,很快又睡了過去。

    他沒了動靜,小莊也很快又睡著了。

    迎夏看著小哥倆相依相偎著一起睡,忍不住笑了起來。

    替他們蓋好被子,也睡了下去,嘴上卻依然帶著笑意。

    ……

    時間又過了兩天,新年即將到來,祈明秀偶爾離開一下外,其餘時間都待在了小院。

    他已管不得外界怎麼樣,現在他只想和最愛的人們在一起。

    寶盈置辦了不少年貨,開始忙著張羅起來。

    貼春聯,掛燈籠,將整個小院佈置的喜氣洋洋。她還給每個人買了一套新衣裳,不管大小,就是祈明秀都給他買了一套。

    至於吃的,她更是買了一堆。

    她從沒有像現在這麼快樂過,所有的人都在一起了,就是迎春姐姐,雍王爺也已經傳話下去,讓他們快點回來了。

    ……

    而在眾人的期盼中,新的一年終於到來。

    一大早,所有的人們都被喊了起來,團團圓圓吃起了早飯。

    每個人都換上了新衣裳,整整齊齊,透著新氣象。就是祈明秀也都換上了寶盈買的墨綠錦袍,雖然不如原來的精緻奢昂,他卻分外歡喜,因為這是寶盈給他準備的。

    小莊和小野也都換上了各自的小袍子,小莊原本穿的就講究,現在換了也不明顯;小野以前穿的卻都是落霞山裡各位大姐大嬸幫忙做的衣服,雖然堅實耐穿,卻花花綠綠盡顯山野氣息,如今冷不丁換上了一身齊整的衣服,倒像是改頭換面似的,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精精神神的,倒也有了貴公子的樣子。

    阿彩見著納罕不已,迎夏卻只覺得,這到底是骨子裡的東西。

    過年自然要有紅包,寶盈給阿彩和迎夏都準備了一個,結果一回頭,祁明瀾卻也給了她一個。

    寶盈哪敢要,祈明瀾卻只道:「在我眼裡你就是個孩子,更何況你也曾叫過我幾聲二叔。」

    寶盈窘的不行,祈明秀也在邊上笑著。

    誰知一轉手,祈明瀾下一個紅包就發到了他的手上。

    祈明瀾笑著道:「在我眼裡,你也只是個孩子。」

    祈明秀汗顏,寶盈卻在一邊笑得不行。

    最終,小莊和小野得到了最多的禮物,每個人都給他們準備了東西,或多或少,都代表著各自的心意。

    ……

    日子一晃而過,新春的氣息依然濃烈。每個人都歡樂著,雖然每個人又都知道這樣簡單的快樂只怕維持不了多久了。

    阿彩和阿昆已經決定初十就要離開,而他們也終將回到王府。

    這一天,祈明秀卻突然收到一封來自漠西的信。

    打開一看,眼眸一下深邃。

    早在一開始,他就懷疑過太子哥哥的死因。睿智如他,怎麼會被隴西一族逼得走投無路墜崖身亡。

    沒人知道到底是誰追的他,所以他就想查個清楚。後來他帶兵攻打隴西一族時,便一度追查著這件事。可是到最後,他都沒能查出來。

    那時候他殺了很多人,可無一承認當時是他們追殺了太子,並且無一知道當時還有這事。

    他不死心,隔了很久,終於打探到當年帶領隴西一族與太子對戰的一名將領因為內部矛盾被打壓,最後反叛之後經過漠西逃到了漠北。

    他很想找到那個人,因為整個隴西一族都被他驅散了,當年的將領也全部被他殺死,如果還有誰知道當年的事,就只剩下他一個了。可是大燕與漠北一直勢不兩立,他們燕人根本無法深入,所以最後,他找到了漠西的烏炎王。

    烏炎一族夾在三方之中,過得甚是辛苦,更何況除了外憂,內亂也是不斷。

    所以,他助他穩定漠西,他則助他尋到那名判將。

    而四年前漠北分裂,他繞道漠西就是為了詢問他是否已經查到什麼消息。

    只是漠北地域寬廣,要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那時候漠北分裂,尋到一個人更是艱難。新漠北王與大燕開始交好,而老漠北王卻只是據守陣地,不讓任何一個人侵入,偏偏,當年那個判將經過幾番尋找後,已被確定就是藏在了老漠北王所統領的地方。

    所以那時候,烏炎王雖然已經替他尋找多年,可依然沒有找到那個人的下落。

    不過現在,他終於替他找到了。

    那個人叫剌爾漠,參與了那年與燕國太子的對戰。

    他們也確實在悍將種英的指揮下設置了圍困燕國太子的陷阱,可是這根本沒什麼用。

    燕國太子驍勇善戰,幾番追逐之後早已將他們打得元氣大傷。而那個圍困之計看似成功,其實不過是燕國太子將計就計。

    他假裝受伏倉皇失逃,然後誘引悍將種英追捕,最後,反過來將他們陷入燕將曹厲的包圍圈。

    那一次,種英被燕國太子射中,當時雖然保下性命,可回去之後不到三個月還是死了。

    而主將被傷,他們再無作戰的信心,紛紛逃竄,只求活命。當時,根本沒有誰敢回頭。

    所以,追殺燕國太子,根本是絕無可能的事。

    ……

    祈明秀將信攥緊,眼中儘是恨意。如果之前還只是揣測,現在卻再無無疑。

    那個時候,如果沒有那個變故,太子哥哥趁勝追擊,將隴西一族殲滅是毫無懷疑的事,他會青史留名,而他也不用在兩年之後披甲再戰!

    可是偏偏變故就產生了!

    他已然將所有的來龍去脈都理清!

    太子哥哥將計就計,反設陷阱,而那個陷阱偏偏就是曹厲所在的包圍圈!

    結果,他將種英成功引入,卻在大勝之際,反遭自己人暗算!

    當時他要成功騙得種英,帶著的人肯定不多,於是面對曹厲時,就是敵眾我寡!於是那時候,就只能倉皇出逃!

    到最終,又被逼落懸崖!然後,聲名受損!

    當時,的確很多人都在惋惜太子哥哥英年早逝,可也同樣有很多人質疑著太子到底是不是如傳說中睿智!

    如果他真的睿智無雙,又怎麼會被區區一個隴西一族逼落懸崖!

    所以,當時那個人不但要殺了太子哥哥,甚至還想毀了他一世的英明!

    也是啊,太子哥哥如此耀眼,他又怎麼能夠允許他永遠遮在他面前!

    祈明秀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厭惡一個人,可是他的噁心之處又何止於此!

    當年他只顧著殺太子哥哥,無形的卻放過了隴西一族,最後又給了他們為禍邊境兩年的時間!

    甚至,為了隱瞞住真相,當年跟隨在太子哥哥身邊的人只怕也是被他們殺人滅口。最後卻只被說成為不敵隴西一族而被殺!

    什麼事情,是比被相信的兄弟、戰友背後捅刀更讓人痛心!

    祈明秀真的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

    他下定決心,總有一天,會讓他血債血償!

    然而,他還來不及付諸行動,又一個消息很快傳來。

    三皇子出事了。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7:02:42

第97章 寶盈回家了

    祈明秀坐在馬車裡,神色陰沉。邊上,無影跟他仔細匯報著下面傳來的消息。

    今年是暖冬,過了初五,太子和二皇子便又閒不住約好了出城玩耍,自然也帶上了三皇子。

    只是當他們在郊外賽馬的時候,突然草叢裡躥出了一條毒蛇咬住了三皇子所騎的那匹馬。馬一個踉蹌摔倒,三皇子也跟著墜下。當時二皇子就在邊上,立馬伸手就要接住他。可最後人是接住了,他卻也摔倒了,邊上又是山坡,於是兩個人齊齊滾落。最後除了一些刮傷外,二皇子傷了腿,三皇子卻斷了條胳膊。

    如今他們已被送回皇宮。

    寶華殿裡,燕帝在,三位皇子在,曹皇后和慧妃也在,諸位太醫正在忙碌著。

    三皇子躺在軟塌上,二皇子坐著,兩個人皆是衣衫淩亂,滿身傷痕,太子站在一邊,卻是安然無恙。

    慧妃站在二皇子旁邊,眼睛紅著,又是心疼又是緊張;曹皇后將太子擋在身後,神情莫辨,卻隱隱呈現出護犢之勢。

    見到祁明秀進來,眾人又都轉過了視線。

    「七弟?」燕帝見到他,像是有些意外。很快卻又瞭然,自從流光將玉麟託付給他後,他在玉麟的身邊已經安排了人,他現在應該是聽到消息後趕來。

    祁明秀朝他和曹皇后淺淺的行了個禮,目光就又朝邊上掃去。

    太子朝他恭謹的行了個禮,神情卻有些沮喪;二皇子也要站起向他行禮,可傷口被拉動,他痛得又坐了回去,於是只能忐忑的看著他又叫了聲「七叔」;視線落在三皇子身上時,他躺著,動都不能動,只喃喃的叫了聲「七叔」,眼圈卻忍不住紅了。

    他的胳膊斷了,還是右胳膊,以後可能就寫不了字,拉不了弓,練不了劍,甚至連吃飯都難了。他有些恐慌,也有些無助。他不想成為一個廢人。

    之前兩位哥哥都有人陪著,他卻只有一個人,現在七叔來了,他就有依靠了。

    祁明秀已經聽說了他的傷情,眸光便有些冷,又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從無影那聽說了大概,可他還要知道更具體。

    三皇子見他一臉厲色,忍住淚,又把之前的事說了一遍,從太子哥哥邀他一起出去玩,到中途驚馬,再到二哥出手救他,一五一十都說了個遍。

    「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二哥也不會受傷了……」到最後,他又這麼說道,帶著滿滿的慚愧。而如果不是二哥救他,他說不定也已被毒蛇咬死了,那馬被咬了一口,不是倒下沒一會兒就死了麼。

    慧妃聽著,忙說道:「玉麟可別再說這樣的話,都是自家兄弟,玉坤救你那是理所應當的。」話是這麼說著,神色卻依然哀憫,自己的兒子雖然傷不如他重,到底也要費一番功夫才能好。

    曹皇后聽她這麼說,眼神也是一冷,卻沒跟她正面交鋒,只是對著燕帝道:「皇上,此事都怪玉乾貪玩,若不是他提議出城,也不會遇到毒蛇,更不會被驚馬,玉坤和玉麟也都不會有事。臣妾教導無方,還請皇上怪罪!」說著,已要跪下來。都是事實,無法辯駁,便乾脆全部說明,省得讓人做文章。

    燕帝卻一把托住她,「皇后不必如此,此事都是意外。」

    「謝皇上!」曹皇后攙著燕帝,又穩穩站起。

    慧妃看了他們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神色如常。

    祁明秀冷冷看著,眸色卻更加陰沉。

    當真是意外嗎?未必吧。

    好端端的出了城,好端端的遇到毒蛇,好端端的邊上又是山坡,好端端的就斷了個胳膊。

    是只想讓他斷個胳膊呢?還是害命不成只害了個胳膊?

    只是……想要害他的人是誰?

    他的目光掃過太子和二皇子,最後卻只道:「臣弟想把三殿下帶回府中照養,還請皇兄恩准。」不管是誰,這裡都不能待了。不然的話,這胳膊只怕本來能治的都治不好了。

    「七弟?」燕帝似乎察覺到了不妥。

    祁明秀望著他,眼中卻只是堅持。

    三皇子見著,頓了一下,也跟著道:「父皇,兒臣就去七叔府上住幾日吧,正好也想小莊弟弟了。」過年那陣子他再不能住在王府,就又回到了宮中,如今倒正好是個藉口。

    燕帝便只好作罷,「那便依你。不過你且放心,你的胳膊會沒事的,朕會讓太醫給你好好醫治的!」

    「謝父皇。」三皇子低頭說道。

    ……

    等到太醫全部診治完,眾人又都散去。三皇子被送去了雍王府,祁明秀要走,卻被喊住。

    「三弟請留步。」燕帝喊道。

    祁明秀停住回頭,燕帝站在香爐旁,嘴角帶著笑。他垂下雙眸,有所察覺,最後卻還是轉過了身。

    寶華殿裡依然留有藥香,宮人散去,四周變得安靜下來。

    燕帝先開了口,「七弟最近都在忙些什麼,這一個春節,連面都沒能見上一次。家宴不來也便罷了,宗族聚會竟也缺席。」

    派人請了幾次,卻被告知王爺抱恙正在休息,派了太醫過去,卻說王爺只需靜養,連門都不讓進,於是這「病」還能讓人相信麼?明明白白的就是一個幌子。

    不單是這個春節,就是之前一陣子也是這樣,很少露面,前去找人時直說有事出去了,至於去了哪裡,王府中人卻是無人得知。當時他還有些疑惑,卻並未放在心上,可是到了現在依然如此,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了。

    他沒有生病,也肯定不在府上,那他又能去哪?又能去做什麼?

    這一切太值得深思了。

    燕帝不知道還有什麼事他能這麼瞞著自己又能這麼不介意被自己揭穿,想來想去,也就只剩下一件了。

    前天太子妃派人去接小莊,可也被婉拒了啊。

    而這些年他一直派人去找,他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他很有可能就是新年前找到了她,而在新年裡跟她在一起了。

    燕帝看著祁明秀,嘴角含笑,眼眸卻帶著些深意。

    祁明秀低著頭,卻突然笑了,「皇兄既然猜出來了,又何必多問呢。」

    抬起頭時,笑容淡下,眼神卻也變得深邃。

    燕帝神情不變,負在背後的手指卻動了一下。

    他倒沒想到他會承認的如此乾脆。

    「如無要事,臣弟就先告退了。」祁明秀卻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說完,就當真告辭離開了。

    「……」燕帝看著他的背影,眼睛瞇起,半天沒有動靜。

    ……

    儀元殿裡,曹皇后坐在椅子裡,臉色有些難看。太子站在邊上,低著頭,一副做錯了事等著挨訓的樣子。

    曹皇后望著自家的兒子,氣不打一處來,「本指望你成家了做父親了能穩妥點,誰知道你還這麼貪玩胡鬧!現在好了吧,惹出亂子來了吧!」

    太子嘀咕道:「父皇都說了是意外了,兒臣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啊。」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多了!你知道這一次意外會引起什麼嗎?太子帶著兩個皇弟出門遊玩,結果兩位皇弟卻都遭了意外只有你安然無恙,你知道這樣的事會被有心之人怎麼利用?雍王庇護三皇子,會說你太子容不得人想要提早掃除障礙!而且,誰知道這到底是真的意外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母后,您也太多心了吧!怎麼會是人刻意為之呢。出城是我提議的,路線也是我選的,誰能事先計劃好?兒臣知道您一向和慧妃不和也總想著讓我和二弟保持距離,可您也不能亂說啊!」太子依然回嘴道。

    「你真是要氣死我啊!」曹皇后怒極,「你以為你那點心思別人摸不透,人家不知道比你聰明多少!我怎麼生出你這麼蠢的兒子來!」

    「母后!」太子不忿了。

    曹皇后真是一句話都不想跟他多說了,「你現在就祈禱著一切只是意外吧!也祈禱著你七叔能沒有遷怒你吧!」今天雍王的反應,可是太讓人心驚了。

    他也是想到這不是意外吧!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把目標懷疑在了他們身上!

    雍王,可是他們只能拉攏不能為敵的人啊!

    「從明天開始,你一有空就去王府,看看玉麟,好好給他賠罪!」最後,她卻又只能這麼說道。

    ……

    慧妃處,慧妃看著二皇子的傷口,則是痛心不已。

    痛心之外,卻又帶著責怪。

    「你又何苦要救他讓自己受傷,這萬一摔出個好歹來又該怎麼辦?」這計劃只是讓三皇子摔下馬受傷就行,當然,如果死了最好。

    二皇子笑道:「母妃請放心,兒臣自有分寸的。兒臣不這麼做,又豈能徹底洗清自己的嫌疑。」

    慧妃看著他,又心生感慨。如此聰敏又膽略的人,就可惜生在了她的肚子裡。

    她從一個小小的侍妾爬到了皇妃的位置,卻終究不能把自己的兒子扶上太子之位。

    以前還只有個太子,現在好了,三皇子也殺了出來。

    前兩年雍王將他扶於主位也就罷了,現在可是一直將他帶在身邊,據說還讓他接觸諸多他外祖當年留下的勢力。他要做什麼,難道還不明顯嗎?

    那張黃金寶座,又有誰不想得到。

    而這三人之中,就她這一系最勢弱了!

    可是她不會善罷甘休的。她們隱忍多年,該得到的總要全部得到。

    他們兩個勢大,就讓他們兩個相爭好了。等到兩敗俱傷之後,她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了。

    太子帶人出去,結果三皇子出了意外,她就不信掀不出什麼風浪來!

    ……

    雍王府裡,祁明秀將三皇子重新安頓下來。

    祈玉麟的精神並不足,用了藥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祈明秀看著心疼,卻無可奈何,只得命下人好好照顧他。

    至於到底是誰害得他,他心中也已有了主意。

    雖然一切看似太子所為,可真正的幕後黑手只怕是二皇子一黨吧。

    借刀殺人,最後又想用個苦肉計洗脫嫌疑,看似高明,其實在他眼裡根本不夠看。

    慧妃在他眼裡是什麼樣的人再清楚不過。

    如果一切猜測都是真的,當年流光師姐被灌醉也少不了她的參與,若不然流光時間那麼巧就去了她的院子,那麼巧,二哥又正好去了她那?

    當年的事,二哥是主謀,她只怕就是幫兇了。

    而他也明白慧妃這麼多年為什麼盛寵不衰了,使著手段籠絡住了二哥外,只怕當年的事也是一個原因。

    又能有幾個女人肯把別的女人推給自己的丈夫?慧妃當年能這麼做,心機不是尋常人能比的。

    付出越多,想要的收穫也越多,她必然不是一個肯安份的女人。

    所以現在這樁事又豈會跟她沒關係。

    他原來就想收拾她的,倒沒想到她自己跳出來了。

    不過她現在想要陷害太子,那麼便如她所願吧。反正不管是誰,他統統都要拉下的!

    離開文清院,他便讓無影再去查今天的事。一切做的很巧妙,但他不信找不出蛛絲馬跡。

    就算真找不出,他也不介意自己製造些!

    祈明秀吩咐好,便又動身往外,眼下,他還得再去一次城西。

    ……

    小院裡,寶盈看到祈明秀過來,便迎上去問道:「三皇子怎麼樣了?」

    祈明瀾也沒睡,玉麟出事的消息他也知道了,雖然從未見過面,卻終究有一份牽連。

    祈明秀便將事情說了一遍,又道:「現在是斷了右手,需要休養,我已把他接到我那了。」

    寶盈聽著憂心不已,祈明瀾默了片刻卻道:「我跟你一起回去吧。」他會醫術,總能給他醫治,他在他身邊,也能照看些。剛才阿秀雖然沒把事情說明,可是話裡的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這是有人要害他。

    頓了頓,又說道:「現在也是時候回去了。」

    之前阿秀整日在這,宮裡那位也該懷疑了。

    祈明秀沒有反對,當初他們就已決定過了年就開始處理這一切的。而他現在過來,也是正有此意。

    寶盈也早就知道自己要回去了,所以也沒說什麼。她雖然不想,可是為了小莊和小野,也不得不回去。

    既然已經決定要走,眾人也不遲疑。而心裡有了準備,東西一早也就收拾好了。

    當天夜裡,兩輛馬車就從城西的小巷駛出,直到城中雍王府內。

    夜深時候,也無人察覺。

    ……

    寶盈下了馬車,有些緊張,剛剛還在城西,一轉眼卻又到了雍王府。

    夜色已濃,有霧,燈火便顯得有些暗淡,四周落在眼裡,就有了些陌生。

    寶盈想著,她都走了快兩年了。只是本來以為再也不會回來,誰知道最後還是回來了。

    祈明瀾走在王府裡,神色卻是淡然,他打量著四周,眼中依稀閃過一絲迷惘。

    他來到京城後去過很多地方,卻從來沒有熟悉感,可是到了這裡,他就有種很明顯的感覺——他曾經來過這裡。

    這裡的格局,景飾,一切都那麼熟悉。

    祈明秀將他帶到了文清院,「今晚你就先住在這裡吧。玉麟也在這裡。」照顧起來也能方便。

    祈明瀾點點頭,這是一間很大的院子,離正房也最近。

    將他安頓好,祈明秀又帶著寶盈告退。沒去哪裡,只是直接往合豐院走去。

    小莊和小野早已經睡著了,早早的就被帶下去休息。身邊沒了人,就只剩下他們兩個。

    更深霧重,寶盈依然有些緊張,祈明秀卻突然牽過了她的手。

    「歡迎回來。」他輕聲說道。

    寶盈轉頭看著他,目光有些顫動,半晌後才回了一聲,「嗯。」

    祈明秀便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

    寶盈在合豐院住下,曾經她在這裡住著忐忑,可現在卻突然不怕了。

    因為經歷再多,他們卻都在。

    熟悉而陌生的床榻之上,她緊緊摟著祈明秀,心裡安定又開懷。

    ……

    祈玉麟一早醒來時,卻發現身邊多了個人。

    暗淡的燭火中,那人摸著他的額頭,目光平靜又溫柔。他從未見過他,卻像是早就認識了一般,感到了一種莫名的親切。他有些悸動,卻不敢動,怕一切都是夢。

    那人卻又端了碗藥來,「醒了就把藥喝了吧。」

    祈玉麟終於清醒,不由問道:「你是誰?」

    祈明瀾卻沒有開口,只是將他托起,又舀了一勺子遞到了嘴邊。

    四周沒有別人,祈玉麟覺得自己不該喝,可看著那人的眸子,他卻又不由自主的想開了嘴。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上湧出了絲辛酸。

    一碗藥喝完,苦得胃都難受。可是他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忍著。這麼多年,他早就習慣了。

    沒有親人的安慰,他就只能把一切扛下。

    祈明瀾放下碗,卻又拿出了一個糖丸,「很苦吧?來,吃塊糖。」

    祈玉麟看著他,突然就默了。

    祈明瀾將糖放入他口中,又笑了笑。

    祈玉麟怔怔的,心裡卻翻騰起來。

    這時,外面有人走進,卻是祈明秀來了。

    「三哥。」他朝他喊了一聲。

    「嗯。」祈明瀾應了一下,又道,「他的燒已經退了,無甚大礙了。」

    祈明秀點點頭。

    昨天夜裡玉麟突然發起了燒,三哥正好在,於是守了他一夜。

    兄弟倆簡短的交流著,床上,祈玉麟卻是睜大了雙眼。

    三哥?

    七叔叫他三哥?

    七叔還能叫誰三哥?

    他望著背對著他的祈明瀾,不敢相信。

    很快,寶盈也走了過來,一手牽著小莊,一手牽著小野。

    小莊聽說玉麟哥哥生病了,就趕緊想要過來。小野現在一個勁圍著他轉,自然也跟著一道。

    「你好些了嗎?」寶盈將孩子帶到床邊又問道。

    祈玉麟看著她,難以置信,七王嬸不是「不見」了麼,怎麼又出來了?

    還有這兩個孩子?小莊他認識,可是更小的是誰?

    「小野,叫哥哥。」寶盈又對小野道。

    「得得!」小野望著他,叫得很乾脆。

    祈玉麟已經認出了他的樣子,卻更加驚疑,他怎麼跟七叔長得那麼像!

    「七叔?」他看向祈明秀,帶著求助。

    祈明秀回道:「他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弟弟。他們回來了。」

    祈玉麟怔怔點頭,下意識的看向祈明瀾,想要等著他介紹下去,可是祈明秀卻又閉嘴不言了。

    「我要給他換藥了,有些沖,先帶著孩子出去吧。」祈明瀾這時又走過來說道。

    寶盈應下,忙將孩子帶了出去。祈明秀也跟著走了出去。

    祈明瀾坐在床沿,捲起他的衣袖,將原來的膏藥揭下。

    「換藥的時候有點疼,你忍著點,不要亂動。」他又說道。

    「嗯。」祈玉麟點點頭,眼睛卻一直望著他。剛才七叔為什麼不介紹他?

    祈明瀾低頭只道:「不用擔心,你會沒事的,我會將你恢復到和原來一樣。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教你左手劍,讓你的左手和右手一樣自如。」

    他的言語很淡然,可是卻句句說到了他的心上。

    祈玉麟眼看著他給自己換好藥站起要走,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是我爹嗎?」

    祈明瀾的腳步便一下頓住。

    可是最終他也沒承認。

    不否認就是承認了,祈玉麟雖然心中諸多疑惑,可眼淚卻還是一下湧了出來。

    ……

    等到下午時候,燕帝聽說太子要去雍王府看望三皇子,默了一下,卻也跟著站起:「朕跟你一起去吧。」

    有些事,他得跟七弟再好好說明。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7:03:01

第98章
   
    燕帝帶著太子出了宮,各坐一輛馬車。

    雖是正月,陽光溫暖,天空一碧如洗,燕帝上車時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宮殿,嘴角又露出了一絲笑容。

    陽光下,殿簷上的琉璃瓦折射著炫目的光澤,底下的白玉階石鋪就著,直達高處——一切都那麼巍峨壯麗。

    他看著,心裡又止不住生出一絲豪情來,自從他登基為帝以來就很少出宮,可是每每出宮,他就總是想要將一切都看進眼裡。

    這是他的王朝,祁明章的王朝。

    不管發生過什麼,終究都是他的。

    「父皇,您看什麼呢?」太子見他這個動作,卻忍不住問道。他很早就發現父皇走到這時總會回頭望望了,可是他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時,卻總望不見什麼。

    燕帝轉頭看了下自己的兒子,「沒什麼,以後你會明白的。」說著,笑了笑,又拍了拍他的肩,然後就轉身上了馬車。

    這是他的太子,現在這裡是他的,以後就是他的了。

    太子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納悶,總覺得父皇這個舉動有些意味深長,細想一下卻又想不出什麼。不過——以後會明白?明白什麼呢?

    他又忍不住回頭望去,可怎麼看,也就是一片宮殿而已。

    ……

    坐進馬車,燕帝又沉穩下來。他是要去雍王府的,去做什麼,看望一下玉麟,同時還要勸說一下七弟。

    只是這一次距上一次去好像已有很久了。

    兩年前,銀錢巷一事後,他們的關係就一度變冷,他對他避而不見,他便也再沒有踏足雍王府。以往,他可是每年都會去幾次的。這都是小事,他有足夠的耐心將他拉回來,就像十年前一樣。

    他是他的七弟,從小看到大,一直教著他護著他的七弟,所以不管他對自己怎樣,他總是願意給予更多的耐心,而不管他對自己有多大的「誤解」,他也總會一點一點化解。

    燕帝挺了挺身,又呼出了一口氣。他願意與他共用榮華,他也願意在包容他所有的任性和頑劣,只要——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是這一國之君,也是這天下之主。

    ……

    馬車很快在雍王府門前停下,門前侍衛見到聖駕到來,趕緊行禮,隨後又趕緊轉身進去通報。燕帝卻已施施然走了進去,他在這雍王府中可以暢行無阻,就像雍王很多時候在他皇宮中也開暢行無阻一樣。

    花園內,寶盈正帶著小莊和小野玩耍,小莊拿出了他最心愛的球與弟弟分享,小野喜歡極了,雖然不會玩,卻一個勁的捧在手裡然後不停追逐著。

    一旁,祁明秀看著他們,神色祥和。再美好的景致,只有他們在,才變得鮮活。

    葉平卻已走了過來,「王爺,皇上來了。」

    祁明秀轉過頭,神色有了變化。

    寶盈就在邊上,聽到這話拉住小野也望了過來。與皇上照面是無法避免的事,只是雖然早有準備,事到臨頭,還是有些緊張——那年皇帝將她誘到銀錢巷想要把他們趕盡殺絕的事她始終不能忘。

    祁明秀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拉了一下她的手輕聲道:「放心吧。」

    「嗯。」他的眼神很是堅定,寶盈望著,應了聲,心裡不再那麼慌亂。她相信他們,他,還有二哥。

    祁明秀很快就轉身走了,寶盈平復了一下心情,又帶著兩個兒子繼續玩了起來。

    他們早有安排,她只要照做就是。

    ……

    祁明秀走了沒多遠,就遇到了迎面走來的燕帝和太子。

    「皇兄。」祁明秀淡淡的喊了一聲。

    「七叔。」太子卻恭謹的行了個禮。

    燕帝笑道:「下午正好沒事,就過來看看玉麟。玉麟現在怎麼樣了?」

    「昨晚發了燒,現在已經退了。皇兄請跟我來吧。」祁明秀說著,側身讓了路。

    文清院裡,三皇子祁玉麟躺在床上,眼睛卻不停望著外邊。一覺醒來,他就跟做了一個夢似的,他的睿王父親回來了,給他熬了藥,還餵他喝下,無微不至著,給他從來沒有過的溫暖。他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所以不停期盼著他的到來,好讓他相信這真的不是一場夢。

    而他中午離開時就說說了,等他睡醒了,他就會再過來。

    可是現在他已醒了很久了。

    大概是他醒的太早了吧……

    祁玉麟察覺到了自己的迫切,又讓自己安穩下心來。只是轉過頭,卻又陷入自己的心事中。

    他不知道父親為什麼還活著,可是他現在回來了,又該怎麼辦?當年他可是太子的身份啊!

    他想不明白太多,可心裡卻始終有種隱隱的憂慮。

    門外終於傳來了動靜,他一下察覺到,飛快的轉過了頭。然而進來的卻不是他一直等著的人,而是他的父皇和太子哥哥。

    祁玉麟有些意外,他沒想到他們會過來,尤其是父皇會過來。

    有些事情不用說,他也能感覺得到,父皇看起來對他很好,其實並不是。他對他的好只是表面上的,私下底根本不夠親近。原先他感受的還不夠深刻,可是現在他卻再確認不過。昨天他受了傷,父皇過來時卻只是站在邊上問了幾句,可是在這,父親卻一直守著他,直到他好了才走。

    而且,如果他真的對他足夠關心對他足夠好,昨天又怎麼會這麼輕易的讓七叔把他帶走。

    不過現在父親為什麼不在呢?

    「父皇。太子哥哥。」他叫了一聲,又不經意的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七叔。七叔看著他,眼神淡淡的,他卻像是看到了答案。

    父親沒有認他,現在也不在,應該是他的存在還不能揭開,而他和他的關係也還不能被人知道吧。

    心中的憂慮似乎被證實,祁玉麟又將一切收斂,只打起精神應付起自己的父皇來。

    他覺得自己很不應該,明明父皇做了他十幾年的父皇,而父親卻才剛剛出現,可是他總是克制不住將自己劃在他們的那一邊。

    燕帝問了幾句就站起了身,「你先好好休息吧,朕跟你七叔還有些事要談。」

    「嗯。」祁玉麟應了聲,一切早有所料。

    「你好好陪陪玉麟。」燕帝又對太子說了一句。

    太子趕緊應是。

    燕帝和藹的笑了笑,便站起了身。他曾經很想對這個小兒子好一點的,可是到最後,終究不能。

    他們雖是父子,可是中間隔著太多人。

    燕帝和祁明秀走了出去,祁玉麟目光顫了顫,太子卻立馬呼出了一口氣,「剛才七叔就站我邊上,我連大氣都不能喘一下。」

    他說著,又往床沿一坐,「三弟,你好些了沒?我給你帶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來了……」

    祁玉麟看著他這個總是歡樂無憂的大哥,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謝謝太子哥哥,我好多了。」

    太子被他笑得有點難為情,「你也不用謝我,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受傷了。」他說著,語氣裡有真心實意的自責。

    ……

    外邊,燕帝和祁明秀往知非堂的方向走著。祁明秀落後他半步,垂著雙眸,不曾開口。

    燕帝側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朕今日過來,是想談談昨天說的事。」

    祁明秀卻依然無動於衷。

    燕帝只好又道:「朕知道你不喜歡提及此事,可是有些事,朕不得不提。朕知道,這些年來,你對朕一直有誤解,可是現在你也總該看清了。銀錢巷的事,朕真的只是因為關心你……」

    「那件事發生以後,朕封鎖了全部,一個字都沒有宣揚出去。之後也再沒有干涉,沒有派人追殺,也沒有派人阻攔。朕真的只是無法容忍前朝餘孽留在你身邊對你造成威脅……」

    「可是七弟,你應該也看到了,當初她是怎樣的選擇。當初她可是背棄了你啊,你現在又怎麼能夠再次被她蒙蔽……你現在把她養在外邊,將所有的事都丟下,朕真的很擔心……」

    「其實朕也知道,朕說這些根本沒用,你要肯聽朕的,當初又何至於此。這兩年來你的心思朕也看在眼裡,朕知道你對她用情至深,可是朕還是想說,你不可不防啊。朕對朱氏,真是一點都信不過……」

    「朕不知道你是怎麼找到她的,或者她是怎麼回來的,而現在朕能接受的最大底線,也就是將她養在外邊,不允許她再踏入王府半步,也不允許她靠近玉莊……」

    「七弟,你應該要明白朕的心……」

    燕帝說著,苦口婆心。祁明秀卻突然停了下來,他看著左側方,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

    燕帝覺察到了什麼,轉過了頭。而這一看,他的臉色變了。

    左側花園裡,寶盈拿著帕子,正彎著腰給小莊擦臉。邊上,小野也高高仰著頭,等著娘親擦完了哥哥也給自己擦一擦。

    邊上梅花盛開,母子三人站著,風景如畫。

    「我是不會讓他們待在外面的。」祁明秀說道。

    「……」燕帝望著他們,久久沒能反應過來。

    寶盈這時感覺到了邊上有人,回過頭,果然,邊上石磚路上站著兩人。為首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整個大燕國的帝王。

    寶盈雖然只見過他一面,卻始終對他記憶猶新。

    她的心上湧過一絲緊張,可很快又壓下,她拉起小莊和小野,走到他跟前,然後蹲身行了一個禮,「皇上萬福。」不卑不亢,合規合規。

    小莊也跪下,「給皇伯父請安。」他有些拘謹,對於這個皇伯父,他總是有些害怕。

    小野也跟著照做,臉上卻只是懵懂。

    燕帝看著他們三人,突然覺得肉中像是被埋了刺般。

    「這是小野,也是我的孩子。當初她離開時就已懷有身孕了。」祁明秀淡淡說道。

    燕帝壓住心中的洶湧,回道:「平身吧。」語氣平淡,不見絲毫波瀾。

    寶盈帶著孩子站起謝恩。

    祁明秀替她拂去頭上的落葉,又對燕帝說道:「皇兄,請吧。」

    燕帝轉身,負著的手卻緊了又緊。

    行至知非堂,一路無話。

    祁明秀請他上座,替他倒茶,卻始終未發一言。

    燕帝卻又說道:「七弟,你真的執意如此嘛?你把她接回府中,下一步,難道還想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再將她封為雍王妃?」

    祁明秀放下茶盞,回道:「是的。」

    「你真是胡鬧!」燕帝站起身,「你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前朝餘孽!她是前朝餘孽!朕可以網開一面放她一條生路,可絕對不允許她再入我祁氏的門!」

    「我不管她是誰,我只要知道,她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就行了。兩年前臣弟是這句話,兩年後,臣弟依然是這句話。」

    「七弟!」燕帝臉上有了怒意。

    祁明秀卻依舊坐得端直。

    燕帝氣餒,坐下,又道:「這些且不提,朕問你,她消失了兩年,你現在才找到她吧,那誰知道她這兩年發生過什麼?她現在是回來了,可是她的母親,她的弟弟,還是其他的朱氏餘孽呢?萬一,她們再有什麼歹念又該怎麼辦!」

    「皇兄。」祁明秀突然抬起頭打斷了他的話。

    燕帝頓住。

    祁明秀望著他,說道:「我想皇兄應該跟我去見一個人。」

    「……」他的眼眸莫名的深邃,喜怒難辨,燕帝觸及,心一落。隔了半晌,他才問了一句,「誰?」

    祁明秀卻已站起,「皇兄跟我來便是了。」

    燕帝遲疑了半晌,還是跟著站起,心卻突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祁明秀沒有帶著他去哪,只是走到邊上的小樓,然後順著樓梯往上。

    這裡是一個書庫,放著他的所有藏書,以及當年太子哥哥的所有藏書。燕帝跟著他往上走,木製樓梯發出吱嘎聲,一階一階,卻像是踩在他的心上。

    走到二樓,檀香襲來,迎面是一排排的書架。祁明秀沒有停留,只是繼續往前。

    穿過書架,前面是一片空地,鋪著暗色織花地毯,擺著明亮紫檀桌椅,中間有個暖爐,一人側對著站在那,正整理著桌上放著的幾摞書。

    他依然沒變,素袍著身,修長而飄逸,不管在哪裡,世俗之事彷彿都不會在他身上停留。

    祁明秀停了下來,燕帝也停了下來,他的眉頭皺起,心一下滯住。

    這個側影,怎麼會那麼像。

    祁明瀾感覺到了有人到來,側過頭,轉過了身,他的視線掃過祁明秀,又落在燕帝的身上。

    燕帝看到他的面孔,卻像是受到驚嚇一般,猛地就後退半步。

    祁明瀾看著他,卻輕輕一笑,就像對所有人一樣。

    這一笑,卻讓燕帝魂飛魄散,他心跳停,氣都無法喘出,渾身繃緊,彷彿下一刻就能奪路而逃。

    祁明秀站在一邊,一直盯著他的表情,他所有的變化,他全都看在眼裡。

    祁明瀾亦是。不過與祁明秀愈發陰冷的目光不同,他將他的情緒全部看盡後,卻只是收回了視線。

    燕帝意識到自己失了態,猛掐了一記大腿,然後又對祁明秀說道:「七弟,這是三弟嗎?」他穩住語氣,心卻顫抖不已。他的腦子轉得飛快,將所有的可能都想過。

    祁明秀卻只是平靜,「是的。」

    燕帝眼淚立馬就下來了,他快步走到祁明瀾跟前,抱住他的胳膊說道:「你真的三弟?你還活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朕是不是在做夢?三弟?你真的是三弟?」他上上下下看著,眼淚不停湧出。

    他回來了,卻不是直接回來,也不是直接來找他,說明當年你的事他並不知道。他這麼悄然無息的與他見面,說明他也是知道自己身份尷尬,不想掀起太多動亂!

    他的三弟一向仁義,他從來都是知道的!

    祁明瀾聽他說著,卻只是握住他的手鬆開,「陛下不用激動,我或許就是你的三弟,可是現在我已經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燕帝僵住,「怎麼會?」他看向祁明秀,滿臉茫然。

    祁明秀依然靜靜道:「三哥失憶了。十年前他從山上墜落受了傷,失去了全部的記憶。」

    「怎麼會這樣……」燕帝睜大眼睛喃喃道,心上卻又掀起驚濤駭浪。他疑惑著,審視著,又狂喜著。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將祁明瀾拉著坐下,又焦急問道。

    祁明瀾沒有開口,祁明秀將一切的事情簡短說明,「三哥這些年一直住在一個山村裡,寶盈無意進入遇到了他,在相處過程中發現了三哥的可疑之處,便想著把他帶回來證實。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外,就是因為這件事。」

    祁明瀾也開口,「我這次回來,多虧了寶盈。」

    「好好好!朕要好好賞她!」燕帝聽著,連連應道,轉而又是熱淚盈眶,他看著祁明瀾喜不自禁,「真的是老天有眼!三弟你當年英年早逝朕一直引以為憾,現在你竟然還活著,朕真的是太高興了!」

    他抹了抹眼淚,又道:「你現在失憶了不要緊,朕會讓太醫給你好好醫治!還有,這皇位朕也要還給你!朕做了這麼多年皇帝一直心驚膽戰,因為自覺自己能力有限,現在你回來了,真是太好了!朕還要昭告天下,告訴他們你回來了!雍王回來了!當年的太子殿下回來了!三弟!朕真的是好高興啊!」

    他的眼淚不停掉落,又激動又歡喜,情感真真切切,彷彿摻不了一絲假。

    祁明秀卻只是冷冷看著。他彷彿成了一個丑角,所有的喜怒哀樂都那麼拙劣和可笑。

    祁明瀾笑了笑,卻是看不清悲喜,「陛下不必如此,我回來,不是為了這個位置的,更何況我如今記憶全失,根本什麼都想不起來。」

    燕帝忙又道:「那你現在就跟朕回宮吧,朕召集所有的太醫給你醫治!朕一定要將你醫好的!」

    「不用了,我現在在這住的挺好的。」祁明瀾卻拒絕了他,「我並不想接觸太多人,而且我想,以我的身份,應該也不適合接觸太多人吧。沒有必要的紛亂就不要讓它發生了。更何況,我的醫術不比任何人差,我自己尚且無法,別人又如何指望。所有的事,還是順其自然吧。」

    這話一說,燕帝便再不能言語,他有些慚愧,又有些自責,最後卻只能化為且悲且喜心情複雜。

    又坐了一會兒,燕帝便離開了。他還想留下來,祁明秀卻勸阻了他,「陛下還是以國事為重吧。」

    燕帝無奈,便只好歎氣離開。

    只是前一刻他還是帶著不捨,下一刻,坐進馬車,布幔放下,他整張臉卻沉了下來。

    一直繃著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臉上的肌肉已經僵硬,後背的冷汗也已經乾透。

    他從未想過,他還會活著。

    那些年的事又浮現在眼前。他是皇長子,卻不是太子,曾經他也是光芒萬丈的,可是待他出生並長大後,他的光芒就全部失去。

    皇三子,聰敏過人,不世之材,自他五歲開始,他的名聲就不停傳開。而曾經人人讚頌的皇長子,卻被遺忘在一邊,成了綠葉。

    甚至他的父皇都說:明章,你要學好本事,這樣以後才能好好輔佐明瀾。

    他的存在,只是為了做一個輔臣。

    他曾經不甘過,憤恨過,可是到最後,他將所有的一切都壓下。父皇還健在,他們還年幼,不到最後,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呢。他只是盡心盡力扮演著一個長兄的身份,穩重,可靠,值得託付,值得信任。就是父皇最後給他封王,也是用了一個「定」字。

    他跟隨著父皇,親近著兄弟,與誰都不曾交惡,可是他的心中始終記得一個目標,總有一天,他是要登上那個位置的。

    而當時光過去,眼看著父親的身體越來越不行,他的願望也越來越迫切。

    最後,他終於定下一計。然後,一計過後又是一計。

    流光醉倒,太子遠走,曹家參與,一環又一環,無懈可擊。

    當太子的死訊傳開時,他笑著,又哭著,而當父皇的遺詔終於落下,他終於如願以償。

    這個位置他等了三十年,終於等到。

    可是誰想到有一天,他竟然又回來了。

    所有的驚心動魄都過去,剩下的只是死一般的寂靜。燕帝無法判斷他是不是真的全部失憶了或者還是能想起什麼的,可是不管怎麼樣,他都不會給他機會想起全部了。

    他現在想不起來,所以能說出無意皇位的話,可是他一旦想起來,他還能有活路嗎?

    而七弟,一向是站在他那邊的。

    所以不管怎麼樣,他也一定要除了他!

    他好不容易得到手的東西,絕不允許再讓人!

    馬車裡,龍涎香縈繞,燕帝靠在椅背上,堅定著,卻又心慌著。

    而當下了馬車,看到遠處黑壓壓的宮殿,他又有了一種無言的驚悸。

    就好像他是一個小偷一樣,一直住著的,只是別人的屋子。

    他揮退腦中湧出的念頭,臉色卻更加陰沉下來。

    這是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

    雍王府外,祁明秀看著燕帝遠去只是冷冷的笑了一笑。不管他會做些什麼,他都不會放過他了。

    他曾經做過的事,他也要讓他一一嘗遍。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7:03:18

第99章 最後的瓦解
   
    寶盈得知皇上走了,鬆了一口氣,當天夜裡也睡了個踏實。等到第二天醒來時,感覺一切都變得明媚起來。

    之前總覺得自己有點見不得光,回到王府這一天,也一直待在合豐院裡,最多就是去個文清院,現在卻覺得沒了禁忌,再也不用擔心什麼。

    她心裡很是感激,如果不是三哥來這麼一出,她的身份就永遠是個尷尬。雖然皇上心底也未必真能接受她的存在,不過只要他繼續戴著偽善的面具,他就不得不替她掩蓋真相,然後承認她的身份。

    三哥這麼做,不過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不過這麼一來,三哥就難免有些危險了。

    枕邊,祁明秀還在睡著,寶盈翻個身看著他,心裡又湧出了一絲暖意。不管過了多少天,看著他在,她總是能感覺到久別重逢的喜悅。

    他的模樣也一如往昔,修眉薄唇,輪廓分明,讓人著迷。寶盈看了一會兒,眨了下眼睛,嘴角抿著笑容,又探過身吻了下他的唇。輕輕的,像羽毛刷過一樣。

    等了一下,見他沒有反應,寶盈便又低下了頭。她碰了碰他的唇,又伸出舌尖舔了舔,見他還睡著,起了促狹之心,一隻手伸入被子,又撩起他的褻衣伸了進去。

    平時不覺得,可一睡在一起,她就總是對他的那兩點念念不忘。

    她的動作很輕,可是卻帶動著祁明秀整個身體都顫慄起來。他睜開眼,握住自己衣服內的那隻手,眉頭微皺。待看清身上的人是寶盈時,眉頭卻又舒開。

    「你要做什麼?」語氣淡淡的,卻帶著一絲無力。她要做什麼,他又怎麼會猜不出來。

    「雍王爺~」寶盈被抓了個現行,卻一點也不心虛,反而大起膽來,翻過身整個人覆在他的身上,然後抽出手乾脆又解起他衣服上的扣子。她看著他,眼神無辜又漾著笑意。

    手絲毫不停。

    她的頭髮烏黑,滑落下來,像一匹上好的綢緞,面容也是如脂如玉,白潤無暇。她就這麼俯身看著他,明眸,紅唇,眼波流轉,憨然又嬌艷。

    祁明秀扶額,真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一面。不過下一刻他卻猛一翻身將她壓下身下。

    「啊!」寶盈受驚,輕呼一聲,眉頭蹙起。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祁明秀卻只是同樣無辜的說道。說著,將她的手束於頭頂又親了下去。

    寶盈本還有些奇怪,等到反應過來時立馬喊道:「雍王爺!」

    祁明秀卻只是笑了笑,又吻了下去。

    寶盈欲哭無淚,這句話還可以這樣用的啊!

    更何況,她都還沒樂到呢!

    ……

    錦帳內,淡香縈繞,被面卻又翻騰起來。等到一番事盡興,祁明秀嘴角含笑,寶盈卻是紅透了臉。

    這一次,真是全身都樂透了。

    不過幸好,她也終於如願以償了。

    寶盈窩在祁明秀懷裡,嘴角也露出了笑容。不過最終她還是想到了先前的事。

    「雍王爺,皇上知道了三哥還活著,三哥會不過有危險?」

    祁明秀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卻也只回道:「放心吧,一切都交給我了。」

    「嗯。」寶盈看著他,再沒有多問。他的神色平靜又淡然,讓她莫名的安心。

    等到起來時,天色已亮。

    吃過早膳,祁明秀又去忙了,寶盈給小莊小野穿戴好,則又帶著他們去文清院看望祁玉麟。

    早晨的空氣還有些清寒,她卻並不在意,京城的冬天可比遙遠的西境要溫暖的多。

    走出院門,天高雲淡,一片明亮。寶盈看著四周的景致,覺得這裡從來沒有過的親近。

    這一次,她是真的回來了。

    ……

    留香苑內,陳雅君梳妝完畢,卻怔怔的坐在梳妝台前,半天沒有動靜。銅鏡裡的女人髮鬢齊整,一絲不亂,面容清麗,過目難忘,卻終究老了。

    容貌依舊,眼神卻再不復從前鮮活。

    她已經二十四了,想想,嫁入王府,也已經四個年頭。

    四年,一千多天,日日夜夜,都不知道她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

    從一開始的期盼,到後來的不甘,再到最後的絕望,直至現在,儘是麻木。對於愛情,她再無奢望。

    不過這樣也好,平平淡淡就好,怎麼過不是過呢。最起碼,她還是雍王側妃,最起碼,她還留在了雍王府,最起碼——她還有個小莊。

    想到那個孩子,陳雅君的目光有了變化,有些柔意,又有些擔憂,他都出門好幾天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對於小莊,她一開始想要接近他的動機確實不純,她不想像其他人一樣被送出府,因為一旦如此,她不知道面臨的將是什麼,所以在那一年,當她知道李寶盈的身份後,又察覺她已經「消失」好幾天後,便跑到王爺跟前,最後一搏。

    她知道王爺對寶盈的感情,所以也知道,就算她離開了,小莊的地位也不會動搖。而她想要留下來,撫養小莊,便是唯一的途徑。

    而到最後,她果然賭贏了。雖然王爺並沒有立即答應她的要求,卻也終究沒有將她送出府去。

    在一年後,王爺也果然讓她開始教導小莊。

    在這期間,她也接觸過這個孩子,只是一開始的時候,心中多少有些牴觸。因為他實在長得太像她了,每每看到他,她總是能想起他的娘,想起那個搶走她所有一切的人。所以看到他時,她總是淡淡的。可是隨著時間過去,她卻漸漸的將一切忘記了。他一點一點長大,從繈褓嬰兒到蹣跚學步,變得靈活,變得生動,一顰一笑彷彿都能把人的心勾住。

    他太純真無邪,而她也當真孤寂了太久,她總是忍不住看著他,然後心一點點暖起來。等到她開始教導他時,那些淡漠早已化開,心中只剩下了歡喜。

    她像自己的孩子一樣教導他,全心全力,毫無保留,因為從一定意義上來說,她只有他了。在那個時候,都快兩年過去,她已徹底死心,因為就算王府中只剩下了她一個,王爺也不會多看她一眼。她還能留下,僅僅是因為她還有利用價值。

    可是那又怎樣呢,她已經再不指望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她唯一想做的,就是把這個孩子養大,養好。她或許想過將來的回報,可是更多的,是貪圖他現在給予自己的慰藉。

    偌大的王府裡,她孤身一人,終於不再那麼寂寞與無望。

    她雖然教他叫自己「陳姨」,可是真的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只是現在,他到底去哪了呢?

    之前雖然不是形影不離,可也總能見著,現在差不多都要十來天過去了。早已習慣了他的存在,如果他突然不見了,整個人都感覺空落落的。

    可是她也不能問,如今她在王府裡雖然比從前自由了很多,卻也依然被劃在一個圈子裡,在這個圈子裡面,她是最尊貴的一個人,可是出了那個圈子,她就什麼都不是。她不允許踏出一步,也不允許多打聽一句。除開錦衣玉食,當真像坐牢一樣。

    陳雅君的眼神又有些頹然,所有的希冀就是這麼被一點一點磨滅。

    「主子。」這時,丫鬟飛鶯走了過來。

    「嗯。」陳雅君垂下雙眸,淡淡的應了聲。縱使內心再脆弱,她也依然不願被任何人看見,哪怕親近如自己的隨從。

    飛鶯又走近,「主子,剛才奴婢去後廚的時候,聽到了一點消息,好像迎夏姐姐回來了,還差了人過去讓做一份牛乳羹……」

    她的話還沒說完,陳雅君已經轉過了頭,眼中光芒一下綻現。

    迎夏也是一道不見的,她一直是伴著小莊的,所以她回來了,小莊應該也回來了,更何況,小莊最喜歡吃牛乳羹了……

    她的心上湧出了一絲歡喜,嘴角也浮出了笑容。頓了半晌,說道:「那待會兒我們過去看看。」

    小莊他們應該在合豐院裡,她雖然不能過去,讓人傳個消息也行。

    「是。」飛鶯應下,臉上也有了些笑容。主子人很好,卻總是不太開心,唯一能開心的時候,也就是小主子在的時候。

    陳雅君簡單的吃過早膳,便當真收拾好出了門。披著鶴氅,抱著暖爐,臉色有些蒼白。這些年來,心中難免積鬱,每到冬天的時候,身體就不太好。不過此時她的眼中卻是明亮的,因為她的心中有了期盼。

    走出西苑,繞過假山,文清院就在眼前,再過去就是合豐院,而她所能到的最遠的地方,就是腳下這片花園的邊界。

    雖是冬天,園子裡卻依然有鮮花盛開,陳雅君卻無暇觀賞,只是快步往前。她想像著小莊的樣子,多日不見,他或許又長大了些。

    突然,不遠處又傳來歡笑聲。她下意識的放慢腳步,又循聲而去。似乎有孩子的聲音,所以小莊就在這裡嗎?

    她的嘴角輕輕抿起,這樣也好,也不用再煩人通報了。

    繞過一座亭子,聲音就在前方,陳雅君走過青石路,抬起頭,就看到前面空地上站著幾個人。

    有個小孩正在踢球,神采飛揚的,不是小莊又是誰。

    有人背著,王爺卻不在,陳雅君沒了顧忌,鬆了一口氣就走了上去。

    「小莊。」她喊了一聲,臉上也滿是神采。

    小莊聽到熟悉的聲音,立馬停了下來,見到是誰來後,又歡喜的喊了一聲,「陳姨!」

    陳雅君更加高興,小莊明亮喜悅的眼神也將她感染,可是當她再想走近的時候,她的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僵住。

    剛才背對著站著的人也轉過了身,為首的卻是一個她怎麼也想不到的面容。

    陳雅君整個人都彷彿被定住了般,嘴角還留著笑得弧度,眼中卻滿是難以置信。

    「陳姐姐。」寶盈見到她,卻已經喊了一聲,眼睛彎著,笑容最是真誠。

    捧著暖爐的手攥緊,陳雅君感到呼吸都變得困難。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她不是消失了嗎?她為什麼還會在這裡?她可是前朝餘孽啊!

    腦中思緒不停翻騰,可是她想來想去都想不出徹底的答案。她所能想到的,是她回來了,在消失了兩年後,又完好無損的站在了這裡。

    「小野,來,也叫陳姨。」寶盈又拉過了邊上的小野。

    陳雅君艱難的把視線從她身上挪開,這才注意到底下還有一個稚兒。可是他是誰,還用問嗎?

    「姨。」小野仰著頭,聽話的叫人。除了那一臉的活潑與嬰兒肥,當真和王爺一模一樣。

    小莊怕她不認識,又跟著介紹道:「陳姨,這是小野弟弟,也是娘親生的。我也是娘親生的。」說話間,難掩的喜悅與親近。

    陳雅君的眼淚差點湧了出來,她彷彿感覺到自己的所有辛苦都白費,她帶了他一年多,卻還是比不上她剛回來的這幾天。

    她是他的親娘,不管相隔多遠,時隔多久,這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她的心又酸楚起來,他們三人站在一起,是最契合的一家人,而她,終究是個局外人。

    她也變了,知道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卻好像什麼都變得不一樣。長大了,長高了,變得明朗、坦然,又大氣,再不似從前拘謹又生怯,只像是真真正正融入了這裡,成了這裡的女主人。

    她又變得絕望,本以為自己可以守著這個孩子平淡到老,可是現在,就這點奢望都變得再無可能。

    她回來了,她就將再失去一切。

    陳雅君彷彿都無法站立,那股黑暗又將她籠罩,幾乎要讓她窒息。她也再不能久留,甚至都無法應答他們說話,只是咬著牙關轉過身,再一點一點往回走。

    從來端直的脊背彎了下來,她的身影,無比的落寞。每一步,都用盡全身的力氣。

    小莊覺察到了陳姨的不對勁,抬起頭,「娘?」眼中有憂慮。

    寶盈望著她的背影,目光也是顫了一顫。

    她又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

    她對她是有敵意的,那時候她覺察的不多,可是應該一直都在。而她現在回來,只怕對她的打擊最大。迎夏姐姐也說了,這兩年來陳側妃一直將小莊視若己出。

    「小莊,」寶盈突然開了口,「我們去找你陳姨吧。」

    「嗯?嗯。」小莊愣了一下,很快又應了下來。

    ……

    陳雅君一回到留香苑,整個人都癱坐在椅子裡。手上冰冷一片,卻終不及心上寒涼。

    剛才很多沒想到的問題也都浮了出來,她們肯定不是剛回來,可是不管她們回來多久,她卻直到現在才知道。如果不是她得到消息去了一次,也許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她回來了。

    她在王府的正院裡過著,她守在王府偏院裡,卻一無所知。沒人會告訴她,因為她誰也不是。也許到最後,全王府的人都知道了,也只有她被蒙在鼓裡。

    多可笑。多可憐。

    陳雅君真的感到了人生無望,好像無論她怎麼做,最後都是一個結局。給她希望,卻又將所有的希望打破。

    「主子,李側妃和小莊主子來了。」飛鶯又過來稟報。

    陳雅君抬起頭,半天才像是知道她在說什麼。她的眼神有些渙散,很久才又收斂起來。

    「讓她進來吧。」她坐直了身子,目光卻垂了下來。

    眼中泛著紅,是一直竭力壓下的痛苦。剛才她是那樣狼狽,彷彿落荒而逃。

    寶盈帶著小莊走進,邊上還帶著一個小野。小莊又喊了聲「陳姨」。

    陳雅君側身坐著,這一次卻沒像往常一樣把他喚過去,只是掃了他們一眼,又淡淡說了聲,「坐吧。」

    寶盈拉著小野坐下,小莊卻走了過去,剛才娘親可是叮囑他了。他走到陳雅君跟前站定,又認認真真叫了聲,「陳姨。」歪著頭,眼睛長大,澄澈的眼眸中帶著疑問和關切。

    陳雅君看著他的小臉,心中一陣悲慟,可最後只是化作淡漠,又看向寶盈。

    寶盈正了正身,開口道:「我這次過來,是想謝謝你的。」

    陳雅君眼中閃過詫異。

    寶盈繼續說道:「我是昨天晚上才到的,本來就想收拾好了就過來的,沒想到倒先碰上了。我想謝謝你,謝謝你把小莊養得這麼好。迎夏一直跟我說,你對小莊視若己出。」

    陳雅君目光閃爍,卻閉口不言。

    寶盈笑了笑,又道:「要是我自己,根本養不到這麼好。你看小野,就跟他一點都不一樣。」她將小野推出,小野茫然的站著,一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樣子。

    陳雅君忍不住向他看去,確實,論儀態,論舉止,小莊都要比他好上一百倍。

    她的心底又生出一絲驕傲來,小莊是她教導出來的,就是不一樣。

    可是很快,那絲驕傲又泯滅。教得再好又怎樣,終究不是她自己的孩子。

    寶盈覷了下她的神色,又說道:「小莊也極為喜歡你,這些天跟我在一起,還不停念著你。我想,在他的心裡,你是個再重要不過的人。而我雖然回來了,只怕再怎麼教也肯定不如你,所以我就想著,你可不可以再繼續教導他?你的才能我從來都很佩服的,如果你要是願意繼續教小莊,他受益匪淺,我也會感激萬分。」她說著,臉上又恢復了認真的神色。

    「……」陳雅君聽著,卻默了,她萬萬沒想到她會說這些話。

    可是她真的只是想請她繼續教導小莊嗎?並不是。不管她怎麼貶低自己,不管她怎麼請求,她的用意都並非如此。

    她在以她的方式告訴她,就算她回來了,小莊和她的感情也依然在,她不會隔斷,只會成全,你依然可以做小莊身邊那個重要的人。而只要她願意,這份感情都能維繫到永遠。

    雍王府世子的教導恩情,亦母亦師的恩情,只要她繼續下去,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擔憂。

    哪怕她離開王府。

    她猜出了她的驕傲,她的敵意,所以自嘲自貶,給予她足夠的尊重與肯定,然後又遮掩了所有的不堪。

    陳雅君突然想笑,闊別兩年,她樣子有了變化,心卻還沒變。依然那麼單純,依然那麼善良,依然……那麼傻。

    那些年她做的事情她並不知道,可是她卻始終記得。她給她下過冰芯草的毒,讓她遲遲不能懷孕;又設計馬失控,差點讓她一屍兩命;最後,也是她向王爺告密,讓她早產,陷入險地……她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這一切,她是否還會像現在說出那樣的話。

    她變聰明瞭,換做以前,她不會這麼從容不迫進退皆宜的說出這番話,可是在某種程度上,她還是蠢的那麼可憐。

    可是……到底是誰可憐呢。

    陳雅君想著自己做下的那麼多陰私事,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曾經她那麼清高,厭惡所有的骯髒齷齪,可是到頭來,她的手上卻還是沾滿汙糟。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了,變得再不是原來的那個自己。

    「陳姨,我以後會好好待你的,跟我娘親一樣。」小莊這時又靠近,挨著她的腿,一字一頓格外認真的說道。

    陳雅君看著他,眼淚突然就湧了出來。

    曾幾何時,她也這麼善良著,也這麼傻著。
作者: 大頭寶珠    時間: 2016-10-24 17:04:16

第100章 皇叔攪渾水
   
    陳雅君最後沒有給出明確回應,寶盈也沒有繼續說下去,這件事情並不用那麼急著定下,她只要表達夠自己的謝意和誠意就行了。

    而隨著她的回來,雍王側妃「病癒」的消息也慢慢傳了開來。太子妃唐悅最先從太子那得到消息,當即帶著孩子趕了過來,兩人見到後淚眼汪汪訴說不已。之後宋敏玉等人也聽到風聲,紛紛趕來,暫且不提。

    此時的京城,另一種傳言日囂塵上,掩蓋了所有。

    三位皇子出城,三皇子遇險、二皇子相救也受傷、唯有太子安然無恙的事徹底傳了開來,眾人紛紛議論這其中是否有所隱情,箭頭直指太子。

    三皇子開始冒起,太子的地位受到威脅,他有害他的動機。更何況,出城是他提的,路線也是他定的。

    當然也有人懷疑,太子就算要害三皇子,又何必選擇一個這樣的方式。三人出行兩人受傷,未免也太明顯了,他理應把自己摘清。然而這樣的結論卻是——太子本來就蠢。

    太子本來就不聰明,學業艱難,貪玩成性,為人馬虎,時常犯錯,他能想出這種主意也是情理之中。總之,一句話,把太子最大的缺點指了出來,而他的過往劣跡一件件一樁樁也全被翻了出來。

    於是所有人又都搖擺起來起來,太子不如先帝乃至當今聖上英明神武,這是他們早就知道的事,當初他被立為太子,也就是因為他是皇長子,也是嫡長子,所以一生下來就被列為儲君。那麼,他是不是真能想出這麼一個餿主意呢?

    期間也有不同的聲音,確實是意外說,另有真兇說,等等等等,可是前期太子的嫌疑太大,後期又被如此證實,於是終究成了人們心中最大的懷疑。

    就算不懷疑,人們也開始思考起來,這樣一個蠢笨的人是否能夠成為整個大燕下一任的帝王?是否能夠扛起壯大大燕的重任?

    總之,太子的聲譽一落千丈。太子黨再竭力挽回,卻終究無用。

    傳言來得太兇猛,他們根本無法招架,更何況,他們又是抓住了那樣一個軟肋。

    而在各種消息傳的沸沸揚揚的時候,雍王府裡,無影找到了祈明秀,「王爺,三皇子被害的證據找到了。」

    ……

    馬車內,祈明秀目光沉然。玉麟出了事,他一直不相信這是簡單的意外,所以就一直派人暗中徹查。在查了幾天後,無影終於查出了東西。從那條毒蛇入手,順籐摸瓜,最後摸到了那位弄蛇人。而在一番逼問之下,那人終於招認,一切都是太子東宮身邊的那位隨從指使。

    他事先在三皇子的馬腿上抹上藥物,然後埋伏在邊上,等到他們把三皇子帶進設好的陷阱中時,再吹動骨笛,讓蟄伏的毒蛇進行攻擊。太子允諾了他黃金百兩,無影找到他時,他正在風月樓逍遙快活。

    文華殿裡,祁明秀將人證物證一併呈上,淡淡道:「皇兄,還請為玉麟做主。」

    弄蛇人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抖抖索索,卻將所有的事說盡。

    燕帝聽著,臉色越來越沉,最後只喝道:「將太子帶過來!」

    他一直覺得這件事情是個意外,根本不相信是他們三兄弟中有人暗中謀劃,他們可是一向親慕友愛,從無紛爭!

    太子過來時有些垂頭喪氣,這幾日外面的事他也聽說了,又整日被曹皇后訓著,難免頹唐。只是當他知道父皇把他叫過來所為何事時,他又一下睜大了眼睛。

    「父皇,兒臣冤枉!」他站在堂中,看著跪在地上的陌生男子,驚慌說道,「兒臣根本不認識這個人!見都沒見過!」

    祁明秀冷笑道:「殿下自然不用親力親為。」

    「七叔……」太子看向祁明秀,滿眼不可思議。七叔只一句話,卻是認定了所有。

    養蛇人也道:「小的確實也沒看到過太子殿下,所有的事都只是殿下身邊的那個柳侍衛來安排的。」他戰戰兢兢,不敢撒謊,卻也將一切釘死。

    燕帝沉著臉,又讓人將太子身邊的那位柳侍衛帶來。

    柳侍衛見到養蛇人時,卻是大吃一驚,似是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他一樣。而他這表情被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你可認識此人!」燕帝厲聲道。

    柳侍衛忙跪下,「回皇上,屬下認識。」雖不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到底不敢欺瞞。

    他確實認識這人,一年前回京途中看他落了難,便仗義救了一把,他感激不盡幾次回報,兩人便有了來往。

    他一承認,便像是所有的事情都被揭開了般。然而當他被質問是否加害三皇子時,他卻又矢口否認,「屬下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啊!」

    只是他再怎麼辯駁都沒用,養蛇人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來,統統與他脫不了幹係,並且還伴隨無數的證據。

    柳侍衛百口莫辯,惱羞成怒又絕望萬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然而不管他怎麼謾罵都無用,最終只是被帶了下去。

    殿堂上又只剩下了三人。

    太子跪在地上,連連否認:「父皇,兒臣真的沒有害三弟之心,也從來沒有指使過任何人加害三弟!兒臣是冤枉的!柳敏也是冤枉的!」

    祁明秀站著,卻只是冷冷道:「人證物證俱在,殿下就不要狡辯了。」

    太子看向他,眼淚下來了,他雖然怕七叔,可一直尊敬著他,信任著他,可是到頭來他卻一點都不相信自己。

    他雖然笨了點,可是真的沒有害人之心啊!

    「七叔,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祁明秀卻看都不看他,任他跪望著自己,滿是無助,他只是看著燕帝,堅持道:「皇兄,還請給玉麟一個說法!」

    燕帝卻已是沉默很久,他從私心底不相信這是太子所為,可正如他所說,人證物證俱在。

    祁明秀見他遲疑,卻又厲聲道:「皇兄,玉乾是您的兒子,玉麟也是!流光師姐將玉麟託付給臣弟,臣弟便自然要護住他的安危!這次他斷了一隻手臣弟已覺心中有愧,他日再有什麼閃失,你要臣弟有何面目去見地下的流光師姐!」

    這話已經說到絕處,燕帝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太子也是背僵直,渾身繃緊。

    祁明秀卻只是挺立著,神情肅穆,目光決然。

    最後,燕帝終於做出了決定,「來人啊,將太子帶回東宮,從今日開始禁足!」

    「父皇!」太子一聽急了,雖是禁足,可也是認定了此事。

    燕帝卻不給他再說的機會,轉過頭,揮手「帶下去吧!」

    「父皇!兒臣真的是冤枉的!」太子焦急的喊著,可很快還是沒有了聲音。

    等他離開,祁明秀又道:「雖然現在一切的證據都只能指向柳敏,可是柳敏是太子跟前的人,他要做什麼,臣弟不信太子毫無察覺。默認還是授意,在臣弟的眼中已毫無差別。堂堂的一國儲君為了一己之私竟然殘害手足,這樣的人也不配成為一國之君!皇兄只將他禁足顯然是手下留情,可是對於臣弟的話,還請皇兄三思。我大燕向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可不能因為他留下萬世笑柄!」

    燕帝眉毛一跳,半晌後卻只道:「七弟你看著玉乾長大的,在你心裡,你真的覺得他是這樣一個人?」

    祁明秀冷笑一聲,「為了權勢,又有什麼不可能。」

    燕帝臉色瞬間一白。

    祁明秀卻又道:「皇兄,你或許也應該也聽聽外界都在傳些什麼。之前那些傳言臣弟都是都是不做追究,可是現在卻不得不放在心上了。太子殿下從來愚笨,他真的適合成為我們大燕下一任的帝王嗎?如今雖然我大燕以王者姿態淩駕眾人之上,可是四周各國也不是泛泛之輩,太子登基之後,真的能降住他們?皇兄,一統天下,可是父皇一直想要追求的目標啊!」

    「所以你想讓朕廢除太子改立他人?」燕帝問道,雖然不知外界到底怎麼傳,可是他還是一下聽出了端倪。

    祁明秀卻絲毫不避諱,「皇兄難道從來沒覺得二殿下比太子更適合這個位置?」

    燕帝目光一下深邃起來,「朕還以為你想擁護玉麟。」

    祁明秀轉頭看他,嘴角卻有了嘲諷之意,「論年紀,他是最幼,論才能,他也不及二殿下,流光師姐雖然將他託付給臣弟,臣弟卻依然以我大燕為重。更何況,玉麟如今斷了胳膊,能不能好還是兩說。大燕的帝王,又怎能是個殘缺之人。」

    他說著,目光垂下,拄著的枴杖盡在眼底。

    燕帝的視線也從他的枴杖落在他的腿上,很快卻又全部收起。沒人知道,當他得知他腿斷了之後是怎麼的鬆了一口氣,大燕不會允許一個殘缺的人成為帝王,所以他也就徹底沒了威脅。

    他的神色有了鬆緩,下意識的,讓人難以察覺的。

    祁明秀卻將一切都看盡,他的目光變淡,嘴角卻又露出了一絲冷笑。

    「今日的事臣弟便先說到這裡,一切還請皇兄裁奪,臣弟先行告退了。」最後他卻只是告辭道。

    燕帝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卻又陷入了沉思。

    太子固然不是聰穎過人,可是他卻傾注了十足的心血。更何況,他的地位也不是輕易就能變的。皇后是他的髮妻,曹家更是他的立足之本。當年蒼山之事,他與曹家就再無決裂的可能。

    而在他的心裡,就算太子不甚聰明也不要緊,他還年輕,他會在永生之年給他打好足夠的基礎,到時候他只要守住這一切就行。他也會給他安排好所有的輔佐之臣,確保他萬事無虞。

    再者,太子能力薄弱,皇長孫確實聰明伶俐。如今他雖然年幼,卻還是能很明顯的看出來。現在他還小,他正值壯年,再過二三十年,他老了,他正好長大,精心培養他,也未嘗不可。

    總之,對於未來的一切,他早已有所安排。

    可是就算他再想保住太子,七弟那邊終究是決然啊。七弟就是這樣一個人,認定了一件事,就會不管不顧,不死不休。而如果他執意反對,太子那邊就真的難了。

    只是,到底是誰要害玉麟呢?

    燕帝想著,眼睛又瞇了起來。

    ……

    太子被禁足的事很快傳了開來。

    長信宮內,慧妃嘴角浮起了笑容,「坤兒,一切正如我們所料。你七叔知道真相後又豈能善罷甘休,你等著吧,一切都會往最好的發展,那個位置終究會是你的。」

    祁玉坤也跟著笑,不過很快他卻又問道:「那個養蛇的阿四真的沒問題嗎?」

    慧妃笑道:「你放心吧,他的妻兒都在我們手中,他就是死也是死得心甘情願。這個局,娘可是布了很久了,萬不會出現什麼差錯的。更何況,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祁玉坤聽著,點點頭,轉而卻又有些不平起來。

    只是一個禁足,似乎太輕了些。

    父皇果然是太寵愛太子哥哥。

    ……

    雍王府裡,祁明瀾一子落下,卻問道:「玉麟真的是太子所害?」

    祁明秀跟著落子,「必然不是。」

    祁明瀾像是早已猜出了這個答案,目光一動,一子卻又落下。

    祁明秀又道:「三哥,這些事情就交給我吧,我有分寸的。」

    他早已將弄蛇阿四調查清楚,背後藏著何人也全被挖了出來,而他現在,不過是將計就計。他們要宣揚,他便配合他們宣揚;他們要借刀殺人,他便配合他們借刀殺人。只是,借刀殺人的這把刀到底握在誰的手裡,那就不一定了。

    而太子是要第一個對付的,可是最主要的,卻是那個這麼多年不顯山不露水的慧妃和二皇子。

    他們膽敢算計他,算計玉麟,那麼他就要他們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從而,也讓那個人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告別祁明瀾,走到外邊,他又朝無影吩咐道:「去把文華殿裡我要擁護二皇子皇上卻沒有採用的消息傳出去,再派人把柳敏殺了。」

    皇兄是必然要保太子的,不然的話,曹家又怎能善罷甘休。而犯了這樣的事太子地位也依然不動搖,慧妃與二皇子又怎能甘心?

    柳敏死了,所有的一切也就更能推進了。

    太子黨正好可以將所有的罪責推到他身上,說他畏罪自殺。皇兄要保住太子,必然也默認這個說辭。這麼一來,二皇子黨自然更加怨怒。

    他們蓄謀了這麼久,再被逼一逼,什麼事又做不出來呢?

    而現在,皇兄又是不是真對二皇子毫無懷疑?

    天氣晴好,祁明秀拄著枴杖往前,卻一點也不介意這攤水被攪得越來越渾。

    ……

    東宮內,太子被關著,卻是從未有過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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