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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瀟湘冬兒]《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1:56:44     標題: [瀟湘冬兒]《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FAK.LIN 於 2016-10-25 22:27 編輯




書名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
作者
瀟湘冬兒


作品簡介:


     她,是來自國家情報局9處的超級特工,刺探情報,保護政要,進不友好國家進行暗殺任務,樣樣精通。
             堪稱情報局三千特工中的第一人。

        
             他,是帝國的殘暴皇帝,為人嗜血,冷酷無情,絕情棄愛,十足的冷兵器時代的戰爭狂人。
        當現代高端特種兵,穿越時空,化作淒淒慘慘的冷宮小棄婦。
        當古代殘暴冷君王,午夜夢迴,被冰冷匕首抵在脖頸大動脈。
        誰毀滅了誰,誰又拯救了誰?
     
           「暴君!我來自國安部軍情9處,再敢對我出言不敬,小心我端了你的老巢!」
  
             她糾纏於兩個對她至情至愛的男人中間,將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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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1:59:47

[東京攻略:第001章:任務開始]

勾人心魄的嬌喘聲,和男子暢快的悶哼聲,不斷的從主臥裡傳了出來。豪華的套房外間,寬大的沙發上,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慵懶的坐在上面,身穿黑色的短袖作戰服,玲瓏的身材曲線畢露,雪白修長的脖頸慵懶的靠在沙發上,富有雕塑性美感的尖瘦下巴,顯示出她倔強的個性。下身,一條最新的數字化迷彩作戰褲緊緊的包裹住兩條修長的美腿,腳蹬軍用作戰軟靴,靴子內側,一柄美國造的防禦大師匕首正靜靜的綁在那裡,鋒利的刀光緊貼著女子嫩白的肌膚,隱隱透出一絲寒芒。

突然,兩聲暢快的叫聲登時在主臥響起,女子的嘴角斜斜牽起,一絲冷笑悠然劃出。很好,該開工了。

拔出別在腰後的柯爾特2000式手槍,動作迅速的安上消音器,女子一甩黑色波浪式的長發,站起身來,輕鬆的向著主臥的方向走去。

房門緊閉,內部反鎖,女子微微一笑,隨手拿出一根銀色的鋼絲,對著鑰匙孔就插了下去。對付這種簡單的門鎖,甚至用不上兩秒鐘,鋼絲輕輕一扭,房門就悄無聲息的打開了。

充滿情慾的糜爛氣息登時傳了出來,男女荷爾蒙的氣味在空氣裡緩緩瀰散。女子靠在門框上,拿起手中的武器,舉到嘴邊,輕輕的對著槍口吹了口氣,眼光掃向床上剛剛激情過後,相擁的一對男女。冷笑一聲,輕聲喚道:「嗨!很爽嗎?」

突然響起的聲音霎時間好像是炸彈一般的在主臥炸起!

原本趴在明美身上的傑森,登時翻身而起,身軀猶如豹子一般,動作迅猛,絲毫不拖泥帶水,猛地彈地而起,手快如閃電的向床頭抓去。

「噗!」的一聲,血光四濺!

女子素手一揚,鋒利絕倫的防禦大師登時刺穿了傑森的手掌,狠狠的釘在了床頭的紅木之上。

明美的眼睛瞬間放大,被傑森吻得紅腫的嘴唇張成O型,就在她馬上就要大聲驚呼的時候。女子眼中一抹寒芒閃過,右手一甩,透過消音管,柯爾特2000發出一聲悶響,明美的瞳孔瞬間擴大,一個黑洞洞的血洞開在了她雪白的脖頸之上,鮮血潺潺而出,赤裸豐滿的身軀一個抽搐,她就倒在了寬大的床鋪之上。

女子面不改色,淡淡的轉向滿臉驚恐的傑森,嘴角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傑森,刺激嗎?」

鮮血從傑森的手掌處順著他的胳膊緩緩流下,他面色發白的盯著床上已是一具死屍的山口明美,聲音發顫的急聲說道:「季兒,你冷靜點,你相信我,我和她只是逢場作戲,我真正愛的人只有你一個。」

「我不是李季兒。」女子淡淡一笑,微微的搖了搖頭。笑顏如花,可是在傑森的眼裡,這笑容卻好像是催命的冤魂一般,令他周身發顫。

他連忙說道:「好,好,李小姐,你聽我解釋……」

傑森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女子打斷,只見她緩緩的走上前來,黑洞洞的槍口威脅性的抵上了傑森的額頭。少女微微眯起眼睛,彎下腰,一腳踏上他赤裸的胸膛,槍口在傑森的面上緩緩的滑動,突然猛地插進了傑森驚恐長大的嘴裡。

「我都跟你說了,我不是李季兒。」

少女冷然一笑,伸出左手一把拔出了插在傑森手掌裡的匕首,鮮血登時噴射而出,傑森雙眼瞬間長大,強烈的疼痛瞬間而來,可是柯爾特2000的槍口卻緊緊的插在他的嘴裡,讓他除了一聲悶哼,發不出一聲呼救。

少女緩緩靠近傑森,趴在傑森的耳邊,輕聲說道:「我來自Z國國安局軍情9處的特工003,現在我要代表所有被你殘害過的生命判刑,判處你死刑,立即執行!」

傑森的瞳孔登時閃過一絲絕望和恐懼,這時,寒氣森森的匕首突然發出森冷的光芒,匕首一點點的逼近,他只感到喉嚨處一陣恐怖的冰冷。

少女的眼裡露出意思憎惡和殘忍,握著匕首的手瀟灑的一揮,一串血珠登時帶起,匕首森冷,在半空中定格。

傑森的身體一陣劇烈的顫抖抽搐,被割開的喉嚨處血液潺潺湧出,血腥味瀰散,被他帶到地上的薄被已經被血液浸透,空氣裡瀰漫著血液的腥味。

搞定收工,接下來是收尾的活。少女吹著口哨,輕鬆的走到衛生間將手上的鮮血洗淨,然後用衛生紙將沙發和房門的指紋擦乾淨,然後將衛生紙朝手上一裹,拿起床頭的電話,很快,酒店大廳電話撥通,電話接通後,少女卻並不說話,只是將話筒輕輕的放在了一側。

一切妥當,少女仔細的瞧了眼現場,見再無破綻。悠閒的來到陽台,轉過身來,最後看了一眼傑森那噁心的身體,嘴角驀然牽出一抹冷笑,手指輕輕撥動腰帶上的紐扣,一條鉤鎖登時激射而出,猛地插進陽台的牆壁上。少女一甩長發,再無半點留戀的翻身跳下陽台。

就在這時,走廊處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三十七樓外急速下墜的少女眼光一閃,暗暗道:「R國的警方,倒是有高效率。」

不出二十秒,少女穩當的落在一片柔軟的草坪之上。一個銀白色的女士包包安靜的放在灌木叢中,少女拿出一件米黃色的風衣,兩下穿在身上,換上一雙同色的皮靴,將作戰靴往包包裡一塞,就站起身來。

甩了甩柔順的長發,婀娜的向著酒店的方向走去。

「小姐,請留步。」

一名警察疾步走上來,攔住了少女的去路,沉聲說道:「酒店裡發生命案,現在這棟大樓已被封鎖,還請小姐不要進去。」

「什麼?命案!」少女突然摀住小嘴,雙眼大睜,驚恐的表情惟妙惟肖,口中所吐的,卻是最純正的R國語言,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東京腔調。

「是的。」年輕的警察看著這幅美人吃驚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發暈,連忙說道:「小姐不用害怕,我們警方已經將整棟大樓包圍了起來,凶手插翅難飛,一定會抓到這個喪心病狂的壞人的。」

「哦,那就好。」少女驚懼的拍了拍胸口,嬌聲說道:「還是都靠你們,我們市民的生命才會有保障,那這樣吧,我就不進去給你們添亂了,我這就走了。」

年輕警官大暈其頭,連忙連勝答應,好像整個東京城真的要靠他的保護才能治安穩定的樣子。

「對了,」少女突然回過頭來,頗有些嬌羞的看著那名年輕的警官,扭捏的說道:「我叫山田光子,住在景戶路第四十七號,若是有事,可以來找我。」

年輕警官一愣,立馬點頭如蒜搗,這桃花運若是不抓住,就不是個男人。

少女回眸傾城一笑,邁著婀娜的步子上了停靠在邊上的寶馬760,引擎聲一響,車身流線般的就駛出了停車場。

「喂!什麼人,停車!」一對外圍巡邏的警察突然迎了上來。還沒等少女開口,那名年輕的警察就跑了上來,大聲的叫道:「讓這位小姐出去,她沒有問題。」

看著前面漸漸散去的人群,少女將頭探出窗外對著警官微微一笑,隨即一踩油門,車子就駛出了紅日大廈。

夜色濃郁,今日的東京,注定不是一個可以安睡的太平夜晚。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01:05


[東京攻略:第002章:代號山貓]

白色的寶馬760呼嘯而過,穩穩的停在一家燈火曖昧的酒吧面前。隔的老遠,也能聽到裡面瘋狂的音樂和DJ的震耳欲聾的尖叫。一身米黃色大衣的少女打開車門,對著一旁的泊車小弟放肆的拋了個媚眼,就在男子色眯眯的眼神中,搖擺著走進了酒吧的大門。

進入夜總會,穿過一條帶著金屬裝飾地走廊,眼前豁然開闊,一個大廳映入眼簾,大廳內已經是人滿為患,耳邊音樂勁爆,放眼四處,激光燈閃爍,一派烏煙瘴氣之景象。大廳的一側有個環行吧檯,吧檯前圍坐了不少男女,吧檯內則圍了一圈打扮性感的吧姐,正陪著圍坐的客人喝酒猜拳。

吧檯內中間的檯子上立有一根鋼管,一名身著性感的女郎正把著鋼管大跳鋼管舞,扭腰擺臀,動作火辣,一群男人圍在那名女郎的身邊,瘋狂的叫囂,不時的從下面伸出手去,盡力在舞女身上揩油。

少女一身保守的大衣在這裡有些格格不入,頗為顯眼,可是她還是淡笑著走了進去,對著吧檯帥氣的調酒師大膽一笑,流利的日語頓時流出,「給我半打清酒。」

R國的夜總會裡除了提供國外的紅酒、威士忌以及各種啤酒,更多的,還是本土最具有特色的瓶裝清酒,當然,這裡的頂級清酒價格也是不菲。

一個單身的妙齡少女,獨自一人要半打清酒,很快的就引起了周圍寂寞男人的注意。淡笑著打發掉幾波模樣猥瑣的男人,少女抬起手腕,一點二十五,時間差不多了。隨即,貌似慵懶的站起身來,眼光微微一瞟,就鎖定了目標。對著不遠處一群注意她好久的男人款款走了過去。

「先生,」少女聲音柔媚,媚眼如絲,一幅喝多了酒的微醉模樣,伸出手去搭在一名長相頗為帥氣的男人的肩上,輕聲說道:「我喝多了酒,站不穩,先生可以送我去衛生間嗎?」

帥氣男人霎時間雙眼放電,在周圍朋友齊刷刷的一片羨慕嫉妒的眼光之中,站起身來,扶住了少女柔軟的腰肢。

寂靜的女衛生間裡空無一人,少女四下看了一圈,一把拉開門,輕佻的勾住男人的領帶,媚眼一挑,就將他拉了進去。男人這時候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上道的將一個黃色的牌子掛在門外,正在維修的標誌醒目的提醒其他人,這裡面此刻不得進入。

門剛一關上,男人立馬沒了剛才的那份紳士的模樣,一把將少女抱起,將她抵在牆壁之上,賊手也迅速的攀上少女,下身緩緩的擠壓了過去。

反之,少女的臉上卻沒有了剛才的那份微醉的神情,雙眼清明無比,看著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眉頭微皺,突然豎手為刀,對著男人的後頸就斬了下去。

男人的身體登時沒了方才的激情,軟軟的就倒了下去。

少女伸手撥了下男人的眼皮,很好,深度昏迷,沒有半個小時絕對不會醒過來。抬手看表,已經一點半了。時間剛剛好。

少女一把脫下身上的大衣和靴子,穿上作戰靴,轉身看向衛生間通向外面的風扇,嘴角一笑,就有了主意。

不出一分鐘,少女就從風扇口翻了出來。酒吧內的轟鳴此刻已經到了高潮,少女知道,這個時候有一個知名的樂隊會到酒吧表演一個小時,時間配合的剛剛好,她迅速的跑到停車場,小心的打開自己的寶馬760後備箱,拉出一個超大的背包,就走向停在一邊的一輛黑色悍馬。

對於一個合格的特工來說,偷一輛車的時間絕對要控制在五秒中之內。很快,黑色的悍馬悄無聲息的駛出了停車場,向著紅日大廈的方向,高速駛去。

方才離開大廈前往酒吧一共用了四十分鐘,行動迅速的日本警方的動作已經接近尾聲,少女潛伏在早已被搜擦過的樹叢裡,雙眼死死的注視著紅日大廈裡的一舉一動。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突然一陣震動,少女眉頭一皺,默想了一下,就接了起來。

「003,機票已經定好,明早八點,手腳利落點,還趕得上晚上一起吃晚飯。」

充滿磁性的男聲突然響起,少女特工003臉色微變,她壓低聲音不動聲色的寒聲對著話筒說道:「你要是只這件事要說的話,現在最後找個妥當的人來為你明晚收屍。」

「不是吧,一個月沒見了,你就對我這種態度?」

男人不為所動,仍舊笑著開著玩笑。

少女面色一寒,沉聲說道:「你不信的話,大可試試!」

「好..好..」聽出少女不像是開玩笑,男人連忙正經了起來,沉聲說道:「行動有變,你只有一小時四十五分鐘的行動時間,三處傳了可靠消息,三點鐘M國FBI處會有所行動,所以,你必須在三點半之前撤離。」

「知道了。」

「還有,拿到東西后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安全帶回總部,我會為你申請年假,夏威夷是個好地方,你可以考慮去休息一下。」

「多謝你的好意。」

「祝你好運!」

「YOUTOO!」少女惡狠狠的回了一聲,就將手機關掉。看著前方的紅日大廈仍舊沒有完結的意思,略略猶豫了下,就在手機上按下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

「喂?」一個微微有些沙啞的男聲低沉的響起,聽起來好像正在睡覺被吵醒了一般。

一抹笑容從少女的嘴角滑開,她壓低聲音溫柔的對著話筒輕聲說道:「打擾你了吧,在睡覺嗎?」

「小詩?」男子好像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大聲叫道:「小詩,我到處找你,我簡直要瘋了!你到哪去了?怎麼現在才給我打電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著急?」

被叫做小詩的少女連忙伸手摀住話筒,謹慎的向一旁望去,見四周無人,才小聲的對著話筒裡瘋狂的男人說道:「唐羽,我現在在法國波爾多,之前不是和你說過,公司要聯繫這邊一個新品的葡萄酒,要我過來做一個市場調查嗎。我工作實在太忙,就忘記和你聯繫了。」

男子仍舊有些怨氣,嘟囔著說道:「我到處找你,你那個公司也是莫名其妙,我去了幾次一個人都沒有,你們老闆的電話我都快打爆了,他就是不接。小詩,我還以為你又不告而別,像上次一樣,一年半載的沒個音訊呢。」

他能接你電話才怪。小詩心下暗暗道,可是嘴上還是敷衍男子道:「怎麼會,上次不是我到國外去進修嗎?正好你在考博的關鍵時期,我就沒有打擾你,以後都不會了。」

「小詩,」男子這時候似乎也精神了起來,沒有了睡意,語重心長的說道:「這個學期結束,我博士就讀完了,上海一家公司已經簽了我,待遇方面也不錯。我現在已經學有所成,可以給你舒適的生活了,你看你是不是辭了你的那份工作。這些年,你為了我的學業,到處東奔西跑,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拋頭露面的,我真是對不起你。現在,可不可以讓我為你做點什麼,就當是安我的心。」

男子的聲音十分的誠懇,潛伏在灌木叢中的少女的眼眶不由得一陣酸紅,儘管明知道對方看不見,仍舊重重的點了點頭,輕聲的說道:「唐羽,我聽你的,這次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一直留在你身邊,哪裡都不去。」

「真的?」唐羽開心的叫道:「小詩,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最好的生活,給你一個溫馨的家庭。」

「好啦!收隊!」警察的聲音突然在遠處響起,登時將少女從溫馨甜蜜的氛圍中驚擾了出來。她原本柔情蜜意的雙眼霎時間好似豹子一般銳利的射向遠處,聲音仍舊保持甜蜜的對著話筒說道:「唐羽,我現在要開工,等我回去之後再說,拜拜。」說罷,也不等唐羽說話,就掛了線。

一隊隊的警車呼嘯而過,可是小詩卻對他們並沒有什麼興趣。如果所料不差的話,傑森的死,絕對會引起X部隊的警覺,作為亞洲地區的聯絡員,不會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酒店裡,X部隊一定會對有所行動。

果然,警車離開之後不出三分鐘,兩輛八成新的豐田就從酒店的地下停車場開了出來,小詩戴上紅外熱成像夜視鏡,黑暗裡的一切登時一目瞭然。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01:38


東京攻略:第003章:雷霆手段]

豐田車緩緩啟動。一離開視線範圍,小詩立刻動作迅快的戴好黑手套,跟著從皮帶扣里拉出鋼絲。靈巧的開打之前自己偷來的悍馬,跳了上去。

還好,小詩的動作迅速及時,出街口的時候剛好能看到豐田車正向右拐去。

一路向南,小詩一直間隔著5輛枳車左右墜著那兩輛速度不慢的豐田車,二十分鐘之後,豐田車駛上了高速公路。已是深夜,路上車少人稀。對於這種目標醒目的車輛小詩保持著500米左右的距離穩穩咬著。

行了大約二十分鐘,兩輛豐田車在一家富麗堂皇的酒店前停了下來。小詩眼睛一亮,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若是目標真的住在酒店,那事情就會好辦很多。

果然,兩分鐘之後,外部電梯在四十摟停了下來。

3處的情報如果沒錯,這上合酒店是大道寺家族的企業,四十層內有兩套豪華級別的總統套房,以目標的身份和地位,所住的地方基本已經明確。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潛入酒店,解決目標人物。

小詩的視線不由得犀利了起來。R國是當今世界唯一一個公開承認黑社會合法的國家,而大道寺家族更是有著百年歷史的黑社會家族,在R國政治經濟上都有著不可動搖的關鍵地位。近日來軍情三處有可靠情報渠道表明,大道寺家族和目前國際上販賣人體器官的神秘組織X部隊有著千絲萬縷的緊密聯繫。而前陣子在阿富汗因M國駐軍問題而被俘的Z國人質被殘忍肢解的事件,更是讓Z國這個一向以溫和友好的外交方式為主的國家徹底憤怒。於是,國防部和軍情部通力合作,決定以雷霆手段來打擊恐怖分子,連同在阿富汗事件中起了惡性作用的不友好國度,都要以強硬的態度還以顏色。

所以,軍情情報3處和行動9處共同組織了這次代號為山貓的狙殺行動,以003為主的國家特工,紛紛潛入R國、阿富汗、M國、F國,要以雷霆的手段為死在阿富汗的Z國援助團隊成員報的血仇。

夜色濃郁,小詩目光森寒,兩分鐘之內,她已經想到了不下數十種無聲無息潛入酒店進行暗殺的計劃。可是為了後續目標的連續實行,都不得不放棄了省力的想法。算了,小詩長出了一口氣,掉頭開向之前的酒吧,就讓那傢伙多活一會吧。

靈巧的返回酒吧,翻身越進衛生間內,震耳欲聾的音樂不斷的衝擊著人的耳鼓。男子仍舊昏迷的躺在地上,小詩嘴角一笑,走上前去,輕鬆的將他拉起,素手靈巧的攀上他的脖子,對準穴位,用力一按。

「嗯…」

男子悶哼一聲,悠悠轉醒。小詩眼光一閃,踮起腳來,就將櫻唇迎了上去。

男子渾渾噩噩的醒了過來,似乎還有些迷糊,感覺到唇上的溫軟,下意識的迎合了起來。

「喂!我叫山田光子,先生怎麼稱呼啊?」

「山口……山口耕一……」

男人埋首在小詩的脖頸之上,聲音急促的說道。

「先生,送我回酒店,好嗎?」

這是一個邀請,也是一個信號,來夜店本就是找刺激的,而面對的又是這樣一位青春靚麗的美女,相信沒有一個男人會拒絕這樣飛來的豔福。

山口耕一瞬間忘記了剛才頭腦有些昏迷的事情,他一把攔過小詩的纖腰,紳士的笑道:「願意之至。」

跟同來的朋友打了個招呼,山口耕一在一群男人羨慕的目光中和小詩走出了酒吧的大門。

一路驅車前行,男子和小詩很快的來到了上合酒店,順著車道將車開上了酒店的大門,一個漂亮的橫甩,停穩車,門口侍衛的門童很慇勤的將車門拉開。小詩很自然的攔上了男子的胳膊,親密的走進了大廳之內。

大廳明亮寬敞,雖然已是深夜,可是還是有很多人進進出出。小詩滿臉含笑的側過頭去對山口耕一說道:「山口先生,麻煩你先去登個記,我先去下洗手間。」說完,從兜裡套出一疊錢,數也不數的塞到了山口耕一的手裡。

國內雖然對R國男人諸多詬病,可是準確來說R國男人還算是比較紳士的。見小詩掏出錢來,山口耕一面色一變,接也不接的,就向前台走去。可是小詩怎能讓他如意,若是隨便他開房,那還有什麼戲唱。眼見神口耕一已經套出了身份證件,連忙追了上去,一把將錢遞到前台小姐的手上,「總統套房。」說罷,對著山口耕一拋了個媚眼,撒嬌的搖了搖山口耕一的手臂。

看來自己不但找到一個難得的美女,這小姐更是一個出手豪爽的富婆。山口耕一心下暗喜,攔著小詩的腰就向電梯走去。

寬敞明亮的臥室,富麗堂皇的裝修,高檔典雅的裝飾,軍情處出錢讓自己享受,小詩自然不會跟國家客氣。她從錢夾裡抽出兩張鈔票,笑著打賞了門外的侍者。還沒關上門,就被身後的山口耕一一把抱在懷裡。

小詩的眼中閃過一絲惱色,可是只一瞬間就迎合了上去。一陣激情的纏綿摩挲,小詩那柔軟火熱的嬌軀讓山口耕一的喘息也火熱了起來,米黃色的大衣被粗魯的扯開,露出穿在裡面的美國CIA專用的黑貓作戰服,山口耕一微微一愣,可是卻沒多想,很快就完全投入小詩那紅潤豐滿的嘴唇上。

黑色短袖很快就被扯了下來,露出穿在裡面的黑色薄絲內衣,鏤空的精緻花邊,白皙豐滿的酥胸,盈盈一握的蜂腰,大膽暴露的裝束,讓山口耕一的鼻血幾乎噴射而出。他低吼一聲,猛地埋首在小詩的胸口,張口咬了下去。

「哎!」小詩靈巧的向後一閃,笑著躲閃的躺在了床上,完全不介意山口耕一那火熱的眼神,伸展了下完美的嬌軀,手指著衛生間的方向,頗有些撒嬌意味的膩聲說道:「你還不快去?」

看著小詩那嬌媚入骨的樣子,山口耕一不得不強壓下心中的慾火,衝進了衛生間裡,一會,嘩嘩的水聲響了起來。小詩猛然坐起,一掃方才慵懶的模樣,動作麻利的翻身下床,一把抽出靴子裡的防禦大師,鋒利的刀鋒叼在嘴裡,赤著雙腳的小詩輕腳摸上陽台,把著陽台沿瞧了一眼,二十米之外的露天陽台,要通往那裡,陽台之間有一處窗戶沿,窗沿很窄,僅能容下一隻腳站立。

有著力處就行了,這難度不算高,小詩動作迅速的翻上陽台,飛身一躍,腳搭上陽台的瞬間,腳下再一用力,身體再次躍起,很快,小詩的身體翻躍進了陽台。

輕手輕腳的摸進露天陽台,頓時聽到客廳裡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這高檔酒店的隔音效果也屬一流,不打開陽台門,完全聽不出裡面有多少人。

陽台內,沒有任何的監控設備,小詩很從容的貼在陽台的內壁,微一探頭,就見一穿著白色西服的禿頭男子坐靠在沙發上用手機打著電話,在他身後,還立一穿著西裝的彪形大汗,小詩眉頭一皺,如果情報不差的話,應該還有一位保鏢。可是視線受阻,在沒有發現另一名保鏢的位置,還不能輕舉妄動。

小詩將身子輕輕蹲下,拿著匕首,悄無聲息的潛到主臥的將匕首伸在門邊,匕首貼在地面探出一個頭,相信裡面的人不會發覺這地下的小物件。

微微傾斜匕首,一條身影映照在匕首光滑的匕身上,另一名保鏢站在客廳右側,就跟小詩隔個牆壁,利用匕首的映照,小詩在不露痕跡間將客廳內探察了一遍,一切正常,正主與兩名保鏢都在,再無其他不相干之人。看來之前從紅日大廈前來報信的人已經離開。

小詩從褲兜內掏出事先準備好的薄膜鞋套,套好鞋子後,身體貼著陽台內壁站直,微微調整了下身體,呼吸輕微,心率平穩,身體處在極度放鬆的狀態,她得等待暗殺目標打完手機的那一刻。

這時,裡面的手機通話聲停止,小詩再次探了探頭,目標正將手機隨意的扔向身側的沙發。

就在手機摔落沙發的一剎那,小詩的身形一閃,撲了進去,胳膊朝右一揮,一道寒光抹向了站在客廳右側的西裝保鏢,穩、准、狠,寒光精確的抹過咽喉,血光閃現。

與此同時,「砰」的一聲輕微的悶響,另一名站在沙發後的保鏢腦袋爆裂,紅白之物四濺,保鏢龐大的身軀倒下時,手還伸在懷裡,他的反應動作很快,但快不過小詩拔槍的速度,手一甩,爆頭。

禿頭男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呆了,眼露驚恐之色,嘴巴大張著,竟然忘記了呼叫出聲,但他已經來不及出聲,就在這一瞬,禿頭驚懼的瞳孔映出了一抹火光。

「呃!」禿頭男子喉嚨裡發出悶聲,張大的口在瞬間爆裂,牙齒和著碎肉飛濺,身體一歪,倒在了沙發上,身體抽蓄著,血水沿著打得稀爛的鼻口湧出。

小詩走近歪倒在沙發上抽蓄的禿頭男子,黑洞洞的槍口再次對準了他,火光閃現,禿頭的腦袋爆出了一團血蓬,近距離的一槍令禿頭的腦袋如爛西瓜般爆裂。

搞定收工,撲進、抹喉、解決第一個保鏢,拔槍、開火,爆掉第二名保鏢的頭,沒有停頓的第二槍堵住了目標驚呼的嘴,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剎那,2秒,裡面人只做出了下意識的反應就已經擺平,速度與突擊技術完美結合。

任務就是這麼簡單,小詩輕鬆的在室內走了一圈,收尾的工作更是駕輕就熟。最後,仍是拿起臥室床頭的電話,撥通了報警號碼。由於軍情9處003的潛入,今夜的東京警察將會異常的繁忙。

小詩快速步出陽台,依然是原路退回。幾個連續不斷的飛躍,小詩地身體輕巧的翻進了自己套房的陽台,微微平復了下有些急促的呼吸。算時間,沒超過五分鐘,小詩貼在陽台門側,瞥了眼套房內,見衛生間沐浴的山口耕一還沒出來。不由得鬆了口氣,側身回到套房,這時,浴室門有了動靜,小詩動作麻利的翻身上床,剛上床,山口耕一一身清涼的就從浴室走了出來,笑著說道,「好了,該你了。」

小詩平復了下呼吸,笑著拋了一個媚眼。婀娜的走進了浴室內,幾下脫光了衣服,放鬆的躺在了衝浪浴缸裡,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小詩伸出手腕,暗暗道,十分鐘的時間,應該差不多。

十分鐘一到,小詩就走出了浴室。裹著寬大的浴巾,滿頭濕漉漉的性感長發,一雙雪白修長的性感美腿暴露無遺。山口耕一滿眼慾火,哪能頂住這樣的誘惑。登時猛地撲了上來。

然而,剛剛倒在床上,還沒包裹著小詩的浴巾。門外就傳來一陣急促刺耳的敲門聲,山口耕一眉頭一皺,怒氣衝衝的喊道:「誰?」

「對不起,警方檢查,請開門!」聲音十分禮貌,可是卻十分的強硬。

「請稍等。」山口耕一無奈的走下床去,打開房門。只見一名侍者和幾名警官站在房門門口,其中一人亮了一下警官證,禮貌的說道:「對不起,這層樓發生了命案,我們想檢查一下開這間房的山口先生。」

「莫名其妙!」山口耕一怒聲說道:「發生命案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們的上司是誰,我要向你們投訴!」

警察無奈的道了聲謙,仍舊魚貫而入,當看到床上裹著毯子露出香肩的小詩時,面色不免尷尬。

警方的檢查很簡單,幾點開房,有沒有離開房間。山口耕一面色不好,怒聲怒氣的回了幾聲。見兩人都沒什麼嫌疑,警方的人就退了出去。

山口耕一在門口目送他們走去,怒氣衝衝的回到房間。卻見小詩已經穿好了衣服,一幅要離開的樣子。

「你……你要走?」

「不走還幹嘛?你還有興致嗎?」小詩不耐的白了他一眼,轉身就向門口走去。

山口耕一無奈下,只得看著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心裡更是將東京的警方的祖宗三代慰問個遍。

小詩婀娜的走出了酒店大廳,出門的時候還看到剛才查房的警方。警察也注意到小詩,小詩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大搖大擺的開打偷來的車的車門,油門一踩,揚長而去。

一陣絕密的頻率橫跨大西洋,傳到了北京一處地下龐大的建築群中,密碼專家經過三分鐘的破譯之後,打通了軍情局高層的電話:「003已經解決了2號目標,現在前往海通路,一個小時後,完成任務!」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04:34

[東京攻略:第004章:冷血機構        ]

2008年8月4日,深夜兩點十分,整個首都都已經陷入一片安詳的睡眠之中。此刻,中南海的西會議廳內卻是燈火通明,幾名身穿著高級軍服的將軍們神情嚴肅的坐在座位上,面無表情,更加顯得這平日里就莊嚴肅穆的會議廳的氣氛更加的凝重。

右部軍情局行動9處的少校李陽身穿一身黑色西裝,眉頭緊鎖,和整個會議廳的沉穩格格不入,不時的站起身來向門外張望,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五分鍾之後,西會議廳外的走廊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在座的所有人聞聲都恭敬的站起身來。李陽面色一變,也隨之站起。大門被一陣沉穩的力量緩緩打開,鬢發發白一身中山裝的老者淡笑著走入,笑著點著頭,對眾人說道:“深夜叫大家至此,十分抱歉,各位將軍請坐,不用客氣。”

幾人恭敬的答了一聲,紛紛落座。李陽面色焦急,不待老者發問,急忙問道:“首長,為什麼臨時改變計劃?山貓行動進行的十分順利,我們的特工完成的滴水不露,軍部不可以插手軍情局的行動,這是慣例。”

“小李啊,稍安勿躁。”老者微微一笑,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就制止了李陽下面的話語。他轉頭對著一旁的幾位將軍說道:“行動進行的怎麼樣?人都到位了嗎?”

一名面色古銅,年約四十余歲的中年將領沉聲答道:“是的,人員都已經到齊,只要接到指令,就會完成撒網收尾行動,海軍陸戰隊的劉上校親自坐鎮,確保行動的順利完成。請首長放心。”


“恩,”老者微微點了點頭,緩緩說道:“諸位對這次行動,有何異議?”

軍人的天職,就是絕對的服從,幾位將軍沉默不語,不做回答。李陽額頭微微冒汗,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只見五分鍾的時間已經過去,整個人不由得一陣緊張,想了想,急忙說道:“首長,我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可是,我不覺得這次的行動有何紕漏。我們軍情3處和行動9處通力合作,無論是情報還是行動都做到步步為營,不會留下一點破綻。我不明白這次收尾行動有何意義。更何況,這一次,我們派出的特工都是國家的精英,都曾經為國家做出了數不清的貢獻,我希望……”

“好了,李陽,你所說的我都明白。”老者面不變色,看不出是什麼情緒,沉聲說道:“這一次的山貓行動,做的十分漂亮,我也明白你們軍情部為此付出了極大的心血。可是,他們既是國家的精英,就應該隨時有為國家付出生命的覺悟。特工守則的第一條,我想他們應該比你清楚。”

李陽心下一震,眉頭緊鎖,他又怎麼能不知道特工守則的第一條:一切為了國家的利益。而這一切之中,所包含的意義卻是那樣的豐富。李陽深吸一口氣,想了想仍舊不放棄的說道:“首長,我明白這次事件的重要性,可是,我們的特工都是秘密潛入,沒有任何出境入境記錄,尤其是003,她是潛入美方西海潛艇……”

“李陽!”首長眉頭一皺,沉聲說道:“你是國家的軍人,就應該明白軍人的義務,凡事不要義氣行事。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為止,散會。”


眾位將軍聞言齊齊起立,收起桌上的文件,跟在首長的身後就准備出去。

“首長!”李陽突然大叫一聲,聲音尖銳洪亮,在西會議廳內來回回蕩。眾人一愣,沒有想到李陽這個軍情部的小小的少校,竟然有這樣大的膽子,紛紛詫異的轉過頭來,視線全部射在他的身上。

“首長,”李陽一把拿起桌上的文件,幾步追到首長的面前,面色焦急,恍若賭徒般的滿眼炙熱,沉聲說道:“2002年,003親赴伊拉克緝拿了叛國高級軍官,曆時三個月,擊斃恐怖分子高級首領二十八人,最終在敵方地毯式的封鎖和緝捕下將叛國軍人帶回國家接受制裁。挽救國家機密和利益無法估量;2003年,003參與誘捕不便言明不友好國家反政府份子,最後摧毀了三處不友好國家在我國的情報機構,奪回了上海金融市場的巨大機密,成功避免了西方國家新一輪的經濟轟炸,被整府授予二等勳章;03年9月,003接受國家指派,使用美人計,成功策反伊朗王牌飛行員,得到HK47的絕密資料;2004年,成功潛入被恐怖分子控制的敘利亞我國大使館,解救人質三十七人,擊斃恐怖分子四十余人。並在兩個月後在敘利亞山區潛入恐怖分子老巢,炸毀地方樓盤二十一座,搗毀一座地下兵工廠;05年……”

“夠了,李少將!”

“首長!”李陽厲吼一聲,大聲說道:“06年,她在阿富汗盜取基地絕密襲擊計劃,卻被敵方陷害,散播003策反消息。軍情部被暫時迷惑,派出二十余名特工緝捕她歸案。003從國家地下監獄逃離,九死一生趕到芝加哥,阻止了敵方計劃的實施,炸毀了基地的轟炸機。當時,您就在前往芝加哥的飛機上啊!”

首長面色一滯,面上的凝重緩緩散去,終于沉重的拍了拍李陽的肩膀,沉聲說道:“李少校,我深深的明白003對國家的貢獻,我也知道她是我們國家最優秀最出色的超級特工,可是這些都高不過國家的利益。山貓行動已經觸及了幾大強國的痛腳,就算我國特工沒有留下絲毫證據,也不能讓國家負擔這樣的風險。所有山貓行動的隊員我們必須放棄,對此,我也十分的痛心。但是,為了國家十三億人民的利益和安全,不得不這麼做。我們是國家的守護者,很多時候,我們不能擁有普通人的感情。”


說罷,首長猛地轉過身去,對著一旁的警衛沉聲吩咐道:“從現在開始,李陽少校不得踏出西會議廳一步。”

西會議廳的大門沉重的關上,李陽面色戚然,一顆心也隨著沉了下去。

“小詩,你從那麼多的生死磨難中逃了出來,這一次,可會猜得到你所效力的國家會對你痛下殺手嗎?”

時間緩緩而過,夜色越發黑暗。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05:04

[東京攻略:第005章:國家榮譽]

兩點四十分,小詩成功的沒有引起任何懷疑和追擊,從上合酒店撤離,來到了最後目標的居住地,海通大道。此刻,她還不知道,致命的禍患就在這時,一點一點的靠近了她。

夜深人靜,小詩在三百米外就棄車步行,一路小心潛行,終於來到了事先定好的完美的狙擊地點。打開長形黑匣子,M21狙擊步槍,全天候狙殺利器,配Sionics消聲器以及ART微光夜視瞄準鏡,小詩手腳麻利的組裝拆卸,不出10秒,一切就已全部完成。。

調好瞄準鏡焦距,小詩持槍瞄了瞄,斜前方四十米處,X部隊的日本掌舵人龜田一郎豪華的別墅矗立眼前。這個雙手染滿罪惡鮮血的邪惡分子,此刻似乎已經就寢,別墅內除了客廳隱有燈光,臥室窗口卻沒有燈光透出,看來別墅內的人除了值班保鏢,大多已經休息。

透過夜視瞄準鏡,紅點精確的點向別墅的門牌號,瞄準鏡的調校相當完美。

上好彈匣,一切準備完畢,小詩從兜裡掏出手機,快速的撥了幾個號碼鍵。

嘟嘟幾聲,手機通了,二樓的窗口透出了一陣溫和的燈光。跟著,手機裡響起了沙啞地聲音:「莫西莫西……」

「是龜田先生?」小詩的東京口音非常標準,對於一個成功的特工來說,掌握七門以上的語言是必備課題。

「是我你是?」龜田一郎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是東京都警察廳重案組的小道寺陽子,我們在渡邊正一的遺物裡找到了您的手機號碼……」

「什麼?」龜田一郎厲聲叫道:「你說什麼?遺物?渡邊出了什麼事?」

「是這樣的,渡邊正一先生半個小時之前在上和酒店被人暗殺,警方現在正在現場調查,我們找您是想瞭解……莫西莫西……怎麼沒聲了?」小詩「莫西」了兩聲就掛掉了手機,手腳麻利的將電池取掉,順手也將那張東京路邊店買的水貨手機卡卸下掰斷,揣進了衣兜裡。

夜風緩緩吹過,時間在一分一秒的劃過,現在能做的只是等待。若是十分鐘之內不見東京,就只能採用最下層的方法,進入那座滿是攝像頭紅外線監控器的別墅裡進行暗殺。龜田一郎保鏢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這個惡貫滿盈的傢伙對自己的性命更是十分的珍惜,從3處傳回來的消息上說,這座別墅內的安全措施十分的嚴密,若是真要潛進去刺殺實在有點扎手。引蛇出洞是好的辦法,小詩心裡清楚,不管這個電話是真是假,同為X部隊日本高級成員出事,龜田一郎這老狐狸就算不到警局去核實,也得出門找找其他的成員。而在來此之前,她已經成功竊取了東京海通大道電話的局域控制權,保證一個小時之內,不可能有電話打得出去。

果然,不出三分鐘,別墅內就有了動靜,臥室燈熄滅,跟著,客廳內驟然大亮,小詩心下一陣欣喜,估計目標快出門了。屏息、靜氣。半蹲在灌木從後的小詩穩穩的托著槍,M21狙擊步槍鎖定著台階之上地大門,耐心等待著目標出現。

保持這種姿勢約10來分鐘,別墅側面的大門開了。隨著門口燈光的透出,當先走出一名西裝男子,一手插在西服內兜處,眼神機警的觀察著前後左右地動靜。

潛伏是小詩的強項,此刻,他的身體與灌木叢的陰影融合在一起,紋絲不動,路過之人不走近5米之內仔細查看,不會發現她的存在。

別墅門口當先出來的那名西裝男子沒有發現異常,向門內打了個手勢。跟著下了階梯,門口又出現一名手插西服內兜的男子,就在這時。別墅客廳內的燈光突然熄滅。

小詩的唇角露出一絲笑意,看來這些保鏢頗為專業,知道燈光的明暗能影響視覺,可惜小詩地手中的狙擊步槍是24小時全天候殺人利器,紅外線夜光鎖定。瞄準鏡內的十字架紅點從第二名西裝男子眉心移向了他身後地門口。

夜色深沉,人影晃動間,這時。門口出現一名頭戴禮帽,身材幹瘦的男子,手理著大衣領口,一瞥間,小詩一眼就認出了出門的是龜田一郎,目標出現,小詩的食指輕輕的搭上了扳機。

小詩沉住氣,耐心等待著絕佳狙殺時機。

別墅下層的車庫很快響起了引擎聲,一直夜梟突然尖叫一聲,掠過漆黑的天空,顯得夜色越發的寂靜可怕。

一輛黑色房車緩緩駛出,站在階梯下的保鏢迅速走到車外側,背對車身,手插西服內兜,警戒著週遭動靜。

此刻,駕駛座的保鏢下了車,拉開了靠階梯處的後車門,兩名保鏢互相打了個手勢,小詩在夜視瞄準鏡內瞧得明白,那是安全的手勢!

就在這時,龜田一郎身形一動,從保鏢的身後走了出來,紅外線紅點在這一瞬間精確的鎖定了龜田一郎的眉心。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驗明正身之後,沒有再多的猶豫,小詩的手指輕輕一摳!

「噗!」的一聲聲響驚醒了東京沉靜的夜色,一個詭異的黑洞在龜田一郎的眉心閃現,瞬間爆裂!

「砰砰!」兩聲清脆的槍聲劃破夜空,小詩的速度快,那名保鏢與立在駕駛門側的保鏢反應速度也夠快,拔槍與射擊幾乎是一氣呵成,小詩移形換位的動作剛做出,兩道子彈發出的曳光軌跡閃電般的劃入了她隱匿的灌木叢。

003不愧是軍情部的超級特工第一人,驚人的反應速度和豐富的暗殺經驗,配合著在夜色中無往不利的狙擊步槍,小詩的動作行雲流水堪稱傑作,一個側滾,躲過了兩枚子彈。小詩面不改色,單腿半蹲在一旁的草坪上,手一甩,砰砰兩槍轟然射擊,兩名保鏢登時爆頭倒地。

精準的射擊手法,讓剩下的兩名保鏢大驚,手上的動作不由得遲緩,黑夜之中,哪來準頭,心下一慌,更是亂打一氣。

小詩嘴角邪笑,一把抽出綁在小腿的柯爾特2000,雙手持槍,利落的兩聲槍響,整條大街霎時陷入一片寂靜。

超強的狙殺,完美的蹲守,四名保鏢與狙殺目標頃刻間全部解決!搞定收工!

小詩貓著腰迅速的在大街上撤離。兩分鐘後,悍馬車啟動,一陣青煙,就已開出了海通大道。

二十分鐘的車程之後,小詩猛地一個急剎車,將車停在一條偏僻的小巷。手腳利落打開車門,只見巷子口靜靜停著一輛黑色的奔馳500,小詩幾步跳了上去,瞬間啟動,流暢的引擎聲起,開過兩條街後,小詩拿起手上一個黑色的遙控器,毫不猶豫的按了下去。

「轟!「的一聲爆炸聲起,那輛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的悍馬就這樣灰飛煙滅。

小詩開著車子上了高速公路,抬腕看表,三點十分,一切都進行的剛剛好。

她拿出手機,利落的換上另一張卡,撥通了李陽的電話。可是卻傳來一陣關機的忙音。小詩眉頭一皺,終於還是向軍情部的上層發送了消息:目標全部解決,即刻撤離,接頭人員請速來接應。

海軍陸戰隊的劉國名上校看著手下遞來的報告,微微沉吟了半晌,終於沉聲說道:「山貓行動結束,第二組人員速速到位,絕殺行動,現在開始。」

[初臨南楚:引子]

混亂中,無數個詭異的聲音不斷的在003的耳邊迴蕩,一幅一幅的場景畫面,像是電影一般來回閃動。唐小詩想要握緊拳頭,指尖艱難的摸索著,尋找那隻跟隨了她多年的柯爾特2000式手槍,無奈整個身體都像是被水銀灌滿一般,沒有絲毫的力氣。強大的壓迫感讓她的頭腦一陣恍惚,她緊咬著下唇,溫熱的血腥味突然湧出,提醒著自己若是此刻放鬆了意志閉上雙眼,這一生都將失去再次睜開眼睛的機會。

「呼叫總部,呼叫總部,任務完成。」有人上前撥動她的眼瞼,又試探了她的心跳和脈搏,然後對著微型接收器那端的人冷靜的說道:「目標已死亡,申請撤退。」

「死亡?」小詩突然感覺一個巨大的驚雷在體內轟然炸開,什麼死亡,自己明明還活著,還能聽得見他們說話的聲音,為什麼這人竟然說自己已經死了?難道海軍陸戰隊的素質如此低下,竟然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亡。

不行!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一陣強烈的求生意志突然支撐起小詩那被C4炸的支離破碎的身體中最後的力量,她用盡全力的提了一口氣,眼前登時一黑,口腔之內一股腥熱的鮮血瞬間上湧,讓她的聲音聽起來細弱蚊蠅:「我……掌握著伊朗…….HK48的製作圖紙……我……掌握著……」

「轟!」無盡的黑暗登時襲來,小詩的脖頸一陣劇痛,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只看到自己殘破的身軀被人粗魯的拉扯而起,一名穿著數字迷彩裝的海軍陸戰隊成員還在上面狠狠的踹了一腳,而她的腦袋,此刻已經被人拿在手上。

「撤退!」

短促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東京的天空中,又多了一條絕望的亡魂。

漆黑的空間之中,有破碎的聲音在黑暗中不甘的迴蕩,伸展著墨黑翅膀的鷹鴆在樹枝上慘烈的哀鳴,迎合著空氣中充滿怨恨的情感,好似一首絕望的哀歌。

上有天,下有地,我一生為國,卻遭此下場,我死不瞑目!

我死不瞑目!

我,死不瞑目!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05:28

[初臨南楚:第006章:南楚後宮]

「主子,她好像有話要說。」尖細的聲音在空氣中突兀的響起,在一片絕望的慘叫聲中尤其顯得怪異和不諧。一名身穿藏青色下侍服飾的白面男子緩緩的靠近身著大紅的妖嬈少女,諂媚的說道。

「哦?還有什麼好說?」少女坐在楠木金絲靠背長椅上,一身大紅綵鳳鸞袍,頭戴紫金雙鳳華冠,眉心處綴著雞心深紫北海瓔珞,朱唇如血,眉眼如畫,一雙眼睛微微向一旁瞟去,看向一邊昏昏沉沉、面色蒼白的藍衣女子,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沒用的東西,還有什麼話好說?」

「嗯……」青衣下侍靠近藍衣女子,將耳朵湊近她如花瓣般的慘白櫻唇,過了一會,才滿頭霧水的回道:「主子,奴才也不知道蘭妃娘娘說什麼,好像說什麼有什麼圖紙?」

「圖紙?」紅衣女子眉梢一挑,沉聲說道:「八成是嚇糊塗了吧,真沒想到,這麼一個膽小怕事的東西,竟然還想背叛皇上和人私通,不是找死嗎?」

「那是那是。」下侍連聲符合,滿臉諂媚的笑容。

就在這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傳了過來,紅衣女子眉頭一皺,轉頭看去,只見豪華大殿的盡頭,三名錦衣女子疾步走來,當先一名同著大紅深衣,眼梢微挑,雲鬢高旋,修長雪白的脖頸高傲的揚起,遠遠地對著紅衣女子揚聲說道:「太子妃病重,東宮五家齊掌鳳印,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丹妃姐姐一人周旋其中,是想獨掌乾坤嗎?」

丹妃冷笑一聲,一雙狹長的鳳目微微眯起,看著風風火火而來的女子沉聲說道:「不敢,只是聽聞三日前柔妃妹妹小產,不敢驚動妹妹大駕罷了。」

「哼!」柔妃封號為「柔」為人卻絕不溫柔,冷眼看著丹妃身後那龐大的排場,冷聲說道:「我是小產,不是喪命,就算我癱在床上,也不能讓你稱心如意!來人啊,把蘭妃扶起來!天子腳下,東宮之中,還有天理王法,不能讓無恥宵小草菅人命!」

「住手!」丹妃霍的一下站起身來,鳳目一寒,厲聲說道:「有我在這,我看誰敢動手!」

「我就敢!」柔妃針鋒相對,猛地一步走上前來,「朱丹臣,太子妃雖然重病在床,可是還有我上官柔蘭,東宮之中七宮十三殿,可不是你雲翔殿一家獨大,你想要借刀殺人,也先要問問我同不同意!」

「我卻忘了,上官家樹倒猢猻散,卻還有你這麼個不怕死的在撐場面!好哇,今日我就成全你,讓你看清楚,這東宮內究竟誰能隻手遮天!」丹妃素手一揚,啪啪拍了兩聲,十多名青衣下侍連忙湧上前來,丹妃冷笑一聲,對著另外兩名妃子說道:「陳妃、德妃,你們最好靠到一邊去,不然別怪我翻臉無情!」

「朱丹臣,你不要欺人太甚!」柔妃見倒在地上的藍衣女子昏迷不醒、臉色蒼白,又被幾名粗手粗腳的下人架了起來,心下大怒,厲聲說道:「蘭妃向來與世無爭,你若想使手段,儘管衝著我來,何必連累無辜!」

「柔妃妹妹這說的是什麼話?」丹妃眉梢一挑,嘴角輕笑道:「蘭妃房中私藏男子物品,依我南楚曆法,是為私通。太子命我全權處理此事,何來暗使手段之詞。倒是你,來這裡大呼小叫,不知情的還當我徇私枉法、暗害蘭妃,你這般誣陷於我,居心為何?」

說罷,對著一旁的幾個下侍說道:「你們幾個,把柔妃娘娘扶好了,她剛剛掉了龍種,身子還沒復原,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幾個腦袋加在一塊也賠不起!」

「是!」整齊劃一的響亮回答,霎時掩蓋掉柔妃的怒喝聲。丹妃無視柔妃憤怒的眼神,緩緩走向被侍衛撐著仍舊昏迷不醒的蘭妃,冷笑道:「這般楚楚動人,我見猶憐,卻偏要做那等下作無恥的事情,妹妹這是何苦?」說罷微微側過頭去,雙目寒冷的看向一旁被侍衛緊緊拉住的柔妃,嘴角牽起,陰冷一笑:「怪只怪她和你走得太近,又生的這般的美,怎能不讓我擔心?」

柔妃的眼睛霎時間睜得大大的,只見丹妃緩緩揚起素手,手掌白皙,荳蔻丹紅,而在她的手指之間,一抹刀鋒的銀色恍入人眼,大殿兩側甬道的風聲橫貫而入,捲起丹妃鬢角一絲青絲,微微掠過她朱紅的雙唇,斜斜的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容。一抹陰狠的光芒登時閃過丹妃的眼眸,丹妃冷哼一聲,夾帶著刀鋒的手掌對著蘭妃精緻的臉孔,狠狠的揮了下去!

「啊!」蘭亭大殿之中,頓時響起了柔妃驚恐的叫聲。

丹妃素手飛揚,眉眼凌厲,嘴角冷笑,好似羅剎一般。

所有人的瞳孔在一瞬間全部放大,陳妃不忍的轉過頭去,德妃面容沉靜,垂在一側的手卻不由得微微顫抖。

混亂之中,蘭妃的睫毛微微一動,扇了一扇。

時間呼嘯而過,穿越生死,四下里一片死一樣的沉靜,好似寂寞的荒原一般,充滿了死寂的沉默。靈魂在幽冥的天際裡輕柔的漂浮,到處都是絕望的驚魂,全身的力量全都在一瞬間抽離,是生是死?面色蒼白的女子微微睜開眼睛。

一股凌厲的掌風瞬間而至,剛剛脫離黑暗的雙眼無法適應這樣刺目的陽光,面色蒼白的藍衣女子微微皺眉,身體卻在神智之前迅速的反應過來,猛然向後退了一步,右掌猛然重擊而下,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略一用力。只聽咔嚓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猛然響起,一個小擒拿手瞬間跟上,腳踝一勾,一身大紅深衣的丹妃紅的一聲,摔在地上!

「啊!」刺耳的慘叫聲霎時間充溢在大殿之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場驚悚的變故,柔妃美目大睜,不能言語。

「娘娘!娘娘!」幾下下侍沖上前來,手忙腳亂的拉起倒在地上哀聲嚎叫的丹妃,場面一陣慌亂。

柔妃得了機會,一把甩開兩名下侍的束縛,疾步跑上前去,就要去拉蘭妃的手,「妹妹,你怎麼樣?」

「你是誰?」短暫的迷茫之後,蘭妃的目光陡然變得凌厲清澈,她謹慎的退後一步,冷然看著奔至眼前的柔妃,沉聲說道:「這是什麼地方?」

這一下,不光是柔妃,就連仍舊倒在地上的丹妃都不由得大吃一驚。柔妃面對著蘭妃凌厲如雪的目光,只覺得宛如刀割般刺骨,慌亂的說道:「青…..青夏,我是柔蘭啊,你是…你是怎麼了?」

「青夏?」蘭妃眉頭一皺,原本孱弱蒼白的臉孔上少有的出現一抹沉思和謹慎,她的目光緩緩的轉向周圍的眾人的身上,充滿了探究和警惕,終於,她將目光定在被人扶起的丹妃的身上,沉聲說道:「不要耍花樣,叫你們老大過來,我有話要說!」

「老大?」丹妃的美目霎時瞪的大大的,隨即恍然大悟,沉聲說道:「你是說,皇上?」

「君主立憲制?」蘭妃喃喃說了一句,隨即凌然的站直了身體,眼梢一掃,發現旁邊一名下侍腰間帶著一把佩刀。突然靈活的上前,身手矯健,出手如風,一把搶下那名下侍的佩刀,唰的一聲拔了出來,雪亮的光芒霎時充盈在蘭妃蒼白的臉龐上,周圍的眾人齊聲倒吸一口涼氣。

柔妃睜大雙眼,目瞪口呆的看著蘭妃橫甩長刀一把架在丹妃的脖頸之上,不可置信的驚呼出聲。

「不管你們是什麼人,我們來做個交易,我身上有你們會感興趣的東西,叫個能主事的人出來。不然每過三分鐘我就殺你們這裡一個人,就從你開始!」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06:05


[初臨南楚:第007章:初次相逢]

死寂的大殿上,每個人都在小心翼翼的控制著自己的呼吸,生怕一個不小心激怒了那個在她們眼裡已經瘋掉了的可憐女人。

丹妃倒在地上,一身豔紅的鸞鳳深衣映襯著金色的華麗地板,投射出強烈鮮明的璀璨之色。即便是這般的窘迫,這名心狠手辣的女子仍舊不失她的尊貴和倔強。丹妃挺直背脊,高揚著頭顱,雪白的脖頸在寒氣森森的刀鋒之下,有著驚心動魄的美麗。斷裂的手腕處不時的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斗大的汗珠緩緩的自她的額頭滲透而出,可是除了一開始的一剎那,卻沒聽這女子再哼上一聲。

看著丹妃強忍疼痛的樣子,柔妃目光複雜,心下倒也佩服。可是這一刻,一切都已經顯得不那麼重要。柔妃不時的向走廊外看去,再不時的轉過頭來,緊張的看向大殿之中那抹單薄瘦弱的身影,一絲擔憂頓時襲上心頭。

「太子殿下到!」

內侍尖細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進來,眾人神色大震,齊齊跪伏在地,恭敬行禮。一路朱錦坦途,兩旁幽香處處,往日裡最為寧靜的蘭亭大殿,今日卻熱鬧了起來。雜亂的腳步聲在門口處響起,陳妃德妃一掃之前的頹廢之色,千嬌百媚的跪在地上,淚眼婆娑,嬌喘微微,齊聲嬌呼道:「恭迎太子殿下!」

被叫做青夏的蘭妃嘴角一牽,一抹冷笑陡然滑落,做戲做全套,她不得不承認,不管這是何方神聖,場面都已經做足。若不是他們想出的這個點子,太過於荒唐,她也許真的能被他們騙倒。

不錯,如今的蘭妃,就是在東京街頭上,需得軍部出動海軍陸戰部的高端軍人,集體暗殺方能成功的國際頭號特工,軍情9處超級特工003——唐小詩。

萬萬沒有想到,國家竟然會對自己下手,當她看到車廂底層裝配著的大量C4烈性炸藥,心裡就已經全部明白了。能夠洞悉她的逃亡路徑,並在逃生車裡準備炸藥的只有軍情處和軍部。

李陽不可能,他雖然是9處的高級首領,可是畢竟從政的時間尚淺,下不了這樣的狠心來處決自己。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軍部高層出面干預,取得了9處的領導權和絕密的情報。

想到這裡,唐小詩的嘴角不由得牽出一絲苦笑。為國家效命了這麼多年,這種行動之後,被政府放棄的事情見的多了。

還記得有一次,是她去執行,任務是殺死一個在曼谷暴露了身份的6處特工。當那名特工看到小詩出現的時候也是一樣的表情,不過他要比小詩更識時務一點,那人是自己舉槍自殺的。不像自己,還和海軍陸戰隊的隊員開了火。

可是任何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都將是另一番光景。

特工守則的第一條:一切為了國家的利益。這一點其實很好理解,無論國家做什麼,都是對的,就算是要取你的性命,也要不皺半點眉頭,沒有半絲猶豫,慷慨赴死,英勇就義,不得有任何怨言。

可惜,每個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沒有人會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種甘為國家奉獻一切的鐵血軍人,只是出現在電視電影中的角色演藝,現實社會中,沒有人是不怕死的。

從這一點上來看,小詩明顯的,不是一個合格的特工。可是也就是這一點,讓她現在有勇氣站在這裡,讓她有籌碼去面對對方這個裝腔作勢的幕後勢力。她自己堅信,只要能夠見到對方主事的人,她就有機會和對方談妥條件,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其實,如果當初在東京執行任務的不是軍部那群沒有感情的冷血殺人機器,換做是軍情處或者是國安局的人,她絕對有逃生的機會。因為,只有他們這樣的人才會明白,她手中掌握的東西,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意味著什麼。

濃烈的麝香之氣瀰漫大殿,刺目的明黃之色霎時閃入小詩的眼簾,她側目望去。只感覺一道銳利的目光頓時射來,好似冰雪一般,充滿了陰森的寒冷之氣,將這一個屋子的緊張感完全凍住,空氣也好似在一瞬間凝固了一樣,充滿了壓迫感。

她微微的皺起眉頭,望向大殿東方陽光灌入之處。只見來人金光閃閃,一身紫金團龍蟒袍,翡翠碧玉束帶,墨發如絲,劍眉入鬢,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在空氣中閃動著熠熠生輝的顏色,高挺的鼻樑,微薄的嘴唇,整個面孔充滿了刀刻一般的雕塑感。

小詩眉頭緩緩放鬆,很好,她最怕來的是一個無用的酒囊飯袋,只看這人的氣勢,她就明白這不是常人。至於他身上那種莫名的張力和給人的強大的壓力,小詩卻自動的忽略不計。八年的特工生涯,多少次保護政要元首,暗殺恐怖分子,心裡素質已經強無再強,若是被一個男人看一眼就心虛了下去,哪裡還能稱為是軍情處超級特工的第一人?

楚離眉頭微皺,卻沒說話,眼光四下一掃,略略掠過柔妃陳妃幾人的臉上,最後微微在丹妃的手腕處停駐下來。眉梢微挑,探尋之意不言自表。

丹妃並沒有像陳妃一般哭哭啼啼,而是一掃之前的強勢刁蠻之氣,扭轉頭去,慘淡一笑,淡淡說道:「臣妾無能,勞動殿下大駕,請殿下治罪。」

楚離面上不動聲色,眼中卻精光一閃,他微微頷首,緩緩看向小詩,目光游離緩慢,細細打量,好似要將她看穿一般。小詩也無不自在的感覺,落落大方的回視過去,掃了一眼周圍上百名佩劍下人的排場,冷然一笑,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長刀。

「桄榔」一聲,長刀落地,丹妃失了控制,長期緊繃的身體一陣放鬆,倒在地上。幾名下侍大呼小叫的擁了上來,將丹妃扶起。一旁的柔妃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素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心的靠了過來。

「有什麼條件?有什麼目的?背後代表是那支勢力?擺明車馬的說出來,我才可以考慮到底我們有沒有談下去的必要。」小詩直視對面的錦衣男子,乾脆的說道。眼光卻警惕的在周圍眾人的身上打轉,留心的看向他們的腰間,小心的防備著他們藏有武器。雖然現在看來,這裡的人全部帶著仿古的佩劍,可是也要防備他們腰間的配槍。還沒有談判,真正的子彈也許不會,可是若是麻醉彈,就足以使小詩的狀況完全處於被動。作為特工的她深刻的知道,要一個女人開口,遠比殺了她更加容易。

楚離目光陡然一寒,探究的看向像是一隻豹子一般警惕的藍衣女子,搜腸刮肚的想起大婚之日,那個柔順卑微、連笑都小心翼翼的紅衣少女。一年不見,竟然讓當日的綿羊變化了今日的雌獅。後宮真的是殺人的地方嗎?可以讓一個人蛻變的這般徹底。

「你找人帶話說,有我感興趣的東西,可以同我做交易?」楚離的聲音略帶沙啞,微微有些低沉。他輕輕挑起眉頭,有興趣的看向藍衣女子冷厲的雙眼,緩緩說道。

「不錯,」小詩淡然一笑,這種場面,並不是第一次見到。

她還記得第一次執行暗殺任務的時候,她受了重傷,行動之後,被M國人救起,為了從小詩的嘴裡得到小詩的身份和我國暗殺他國政要的證據,好挑起兩國爭端。M國人巧妙佈局,讓小詩誤以為是被好心的戰地醫生救起,還好笑的對小詩施了美男計。可惜從一開始,小詩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局,她將計就計的養好了傷,巧妙的盜竊了敵方的軍事機密,還將暗殺的髒水潑到了M國身上,最後揚長而去,讓M國情報機構幾乎抓狂。在長達五年之內,都把小詩和基地的幾名危險恐怖分子同時列為首要危險人物。

如今,雖然一切都透著一股詭異,而小詩還沒有看出什麼破綻。可是佈置的太過完美本身就是一種破綻,小詩全神貫注的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在心底認真的計算著,若是談判不成,自己有幾分機會能夠制住對面的錦衣男子,來爭取最大最有利的位置。她小心的環視一圈,確定這個角度不會被狙擊手狙擊後,才慢條斯理的說道:「你可以不透露你的目的,但是我要求,事成之後,讓我安全的離開這裡,送我回國。」

一陣短促的抽氣聲登時響起,大殿上的眾人全像是看到了妖怪一般,緊緊的盯著小詩的臉孔。活像她是從古墓裡蹦出來的殭屍一般,柔妃滿臉焦急,想要說話,卻又有些畏懼,只得擔憂的望向她。

楚離一呆,隨即玩味的看向這個好似胸有成足的女子,嘴角不由得溢出一抹笑來,淡淡說道:「你不妨把你的籌碼說出來,我也可以考慮值不值得和你做這筆生意。」

「有門!」小詩心下一陣驚喜,可是面上卻不露半點聲色。想了好久,沉吸一口氣,她知道這是她最後的籌碼。也是她多年來為自己準備的最後一條逃生之路。成敗在此一舉,能不能活著回到上海去見唐羽,就在此一搏了。

「我手上掌握著伊朗HK48的製作圖紙,如果你夠份量,就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現在國際上最先進的戰鬥機HK47,就在我老闆的手上,可是卻沒人知道X51博士,在死前還製造出了更為先進的HK48。它可以在高空中完成更為複雜的運動軌跡,靈活度足以比照小型戰鬥機。有四個加油倉,可完成四架戰鬥機同時加油的條件,另外,它擁有最先進的導航系統,更令你想像不到的是,它擁有反導彈定位系統,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空中的航空母艦……」

小詩的聲音越說越小,只見眾人瞪大了眼睛,活像她說的是天書一般,就連之前一幅高深莫測模樣的錦衣男子,也皺起了眉頭。全沒有小詩預想中雙眼冒光的貪婪模樣。這種事情,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這群人根本就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不知道HK48也就算了,可是在現代社會,不知道航空母艦的人,又會是什麼人?

「這裡是哪裡?」小詩頓時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猛地上前一步,雙眼直視楚離,厲聲問道。

「大膽!」旁邊的侍衛突然緊張拔刀,沉聲喝道:「敢對殿下不敬!」

「慢。」楚離淡淡的制止了周圍侍衛的動作,雙眼滿含深意的看向小詩,探究的說道:「這裡是南楚,東接齊國,北靠大秦,與西川遙遙相望。你可是問的這個?」

「南楚?大秦?」小詩小聲重複一邊,搜腸刮肚的回想著自己豐富的地理知識,卻沒有一絲半點的頭緒。南楚、大秦、齊國、西川,二十一世紀哪個大洲又是什麼時候有過這樣莫名其妙的地方了?搞什麼?拍尋秦記嗎?

難道他們在騙自己,可是又不像。難道是自己昏迷中一番流落,誤入了什麼神秘的異族領地?

不對!一道精光猛然襲進小詩的腦海之中。她突然想起,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清楚的看到海軍陸戰隊的隊員割下了自己的腦袋,可是為什麼自己這會卻全沒有半點感覺,什麼時候哪個國家的醫術這般先進,連斷頭都可以續接了?

小詩猛地抬起頭來,雙眼直視著楚離的眼睛。楚離見她這般驚慌,眉頭也慢慢的鎖緊,眼中波濤洶湧,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詩四下觀望,突然一眼瞥到地上被自己扔掉的長刀。長刀冷氣森森,光可照人。她猛然蹲下身子,一把撿起地上的長刀,舉到面前。

「大膽!有刺客!保護殿下!」森冷的武器光芒霎時間聚滿大殿,無數個身著森冷鎧甲的士兵齊齊衝了進來,長劍唰唰脫離劍鞘,卻全沒有小詩想像中的手槍,無數支銀光閃閃的弓箭對準了小詩的腦袋,可是這一刻,她已經完全不去在乎那些潛在的危機了。

生平第一次,她是這般的害怕和恐懼。她的雙手顫抖著,緩緩的拿起手上的長刀,舉到自己的臉孔面前。

烏髮蟬鬢,娥眉青黛,明眸流盼,朱唇皓齒,除去仍然面色慘白之外,鏡子裡的人完全是一個姿容秀麗,溫潤婉約的秀美女子!

剎那間,小詩只感覺自己的天地在一瞬間顛覆,她猛地抱緊頭顱,眼前霎時間大片的黑暗,身軀頓時癱軟下來。

「啊!」一聲淒厲的慘呼從小詩的口中溢出,她眼前一黑,長刀哐然落地,緊跟著她的身軀也軟軟了倒了下去!

楚離手疾眼快,上前一步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無視周圍眾人疑惑的眼神,對著侍衛怒聲喝道:「還不快去傳太醫!」

侍衛轟然領命,一陣驚慌失措兵荒馬亂的叫囂下,傳太醫的聲音的響徹了整個南楚皇宮!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06:26


[初臨南楚:第008章:詭異宮廷]

窗外的風冷冽的吹著,劃過沉木的窗簷,留下冰冷的濕氣。已是十一月的天氣,即便是地處南邊的南楚,也開始有一絲涼意,不知傳聞已凍死了大片牲畜的北疆匈奴人,又該怎樣渡過這難耐的一個冬天。

青夏一身淡藍色羅衣,外罩雪白的錦繡披風,幽靈一般的站在書架旁的宮燈下面。仰著頭,定定的看著上面鮮紅的蠟油緩緩的融化,再一點點的凝固,臉上的表情,猶如萬年堅冰,沒有半絲波動。房門外,一身紫衣的小丫鬟不時的探進頭來,臉上神色擔憂,似乎擔心她會突然發瘋自殺一般。

三日了,這三日,可以說是唐小詩出生二十六年以來最為痛苦的三日。

那天一覺睡到自然醒,這是這麼多年來,作為特工的她極少的一次忽略掉自身的生物鐘,來放任自己大睡特睡。或許,在她的潛意思裡,也十分的不願意醒來來面對事實。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她突然產生了大夢一場的幻覺,真的很希望睜眼看到的會是9處溫暖安全的宿舍,或者是豪華舒適的酒店,哪怕是海軍陸戰隊的潛艇牢房,她也不會如眼前這般絕望。

生平第一次,她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曾經,在被敵方恐怖分子圍追堵截的非洲叢林裡,她都從來沒有過這般的絕望過。可是現在,她卻從心底深深的生出一份無力感。

畢竟,曾經橫在她面前的,只是幾片冰冷的海域和幾塊荒蕪的沙漠,不像現在,擋住她腳步的,卻是巨大的時光鴻溝。

儘管這一切是那樣的不倫不類、匪夷所思,可是她卻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破綻。這幾日,她已經將周圍的情況完全摸透,看清楚了這裡的宮殿樓台、小橋流水、飛簷斗栱、物器家什,多年的特工生涯,她的閱歷她的經驗都讓她深深的明白,要將一整個宮殿的建築新仿做舊到如此程度,絕非三五七日之功。以她的經驗,即便是只有一點漏洞,也絕對逃不出她的眼睛,可是這裡所有的細節,包括一草一木,都完全符合生活的日積月累。

果然,當拿起案上的銅鏡,看到這張陌生的臉孔,唐小詩就完全絕望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著一個結果,不要管什麼愛因斯坦相對論,不要想什麼百慕大神秘時空輪,不要理會什麼物質與反物質之間的詭異聯繫。她,唐小詩,國家安全局下屬軍情9處特工人員003,在海軍陸戰隊的狂轟濫炸下,絕處逢生的穿越了時空,來到了不知道幾千年或者幾光年距離的異時空,靈魂飛越,借屍還魂的成為了這個南楚太子的一隻私人禁臠!

面對這荒唐的一切,唐小詩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大笑三聲來慶祝自己的大難不死。

就像是不經歷戰火的人,是無法體會戰爭的殘酷性一般。不真正有這般經歷的人,也無法體會小詩此刻的心情。煢煢孑立,孤影相掉,獨自一人身處巨大的時空輪盤之上,她遠遠沒有所謂的新奇,遠遠沒有想像的興奮,甚至沒有一絲一毫劫後餘生的欣慰。

生平第一次,她在漆黑的夜色裡抑制不住自己的淚水,就像是多年前被親人拋棄、獨自一人流浪在繁華的街頭上一般,她蒙在被子裡,咬著嘴唇,任眼淚流滿臉頰。宛若一個儀式,在那個夜晚,她告別了她熟悉的生活和國度,承認了殘酷的現實。

第二日,蘭亭殿遠沒有小詩想像中的熱鬧。整個蘭亭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的等待著,等待著這位蘭主子當日的大鬧之後緊隨而來的暴風驟雨。可惜的是,暴風雨後卻是異常的寧靜。潛藏在暗處的無數人都在小心的揣摩著,這樣平靜的表面,到底在意味著什麼?而心如死灰般的小詩,卻全沒有在意其餘的事情。她安靜的吃飯梳洗,在旁人的照顧下宛若一個木偶一般,失去了全部的生氣。

她的世界天也翻地也復了,再次抬起頭來,已不是曾經的那片天空。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起,小詩耳力猶在,心念一動。珠簾子略微一動,上好的芝蘭香氣就輕輕的飄了進來。

「主子,柔妃娘娘來了。」侍女香橘連忙走進來,接過柔妃的雨披,手腳麻利的為柔妃端茶遞水,顯得頗為熟絡。顯然,曾經的柔妃定然是這蘭亭殿中的常客。

柔妃站在內室的地毯上,鞋角還有一點潮濕。外面的雨已經淅淅瀝瀝的下了半日,到了這會仍沒有停的意思。一場秋雨一場涼,這場雨之後,也許真正的冬天就要來了。

「青夏,」柔妃突然開口,可是只說出這兩個字,就似乎是無以為繼,欲言又止的閉上了嘴。

空氣裡的氣氛沉悶至極。小詩站在宮燈之下,仰著頭,一張蒼白的臉頰在燭火下看起來有著恍非人世的美,此刻的她,就像是一隻被人禁錮了翅膀的飛鳥,有著驚心動魄的夢想,卻也有著綿綿如潮的淒婉。

「太子妃姐姐的病,也就在這一兩日了。」柔妃終於嘆了一口氣,沉聲說道。她緩緩的走到小詩的面前,拉住了小詩纖細的手腕,微微垂下頭,愣愣不語。過了許久,一滴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打在小詩皓白的手腕上。

柔妃突然抬起頭來,睜大了眼睛,她定定的看著小詩,眼裡有著熊熊如烈火般的堅定和痛苦,只聽她一字一頓的說道:「青夏,我們今天是跪著的,但是,你相信我,終有一日,我們會站起來!」

窗外無月無星,一片漆黑。柔妃單薄的身影漸漸隱沒在漆黑的夜色中。小詩只感覺被柔妃剛剛捏住的手腕處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灼痛,她緊緊的抿起嘴唇,閉上了眼睛。

你們的路在這裡,所以你還可以站起來,可是我的路在哪裡呢?

*

南楚歷第二百九十八年十一月十七日晚,南楚國東宮太子妃上官柔雪病歿,而就在太子妃死後的第二天,上官一族發配嶺南蠻族的留守就發回檄文:前東華閣大學士上官敬,因不堪勞累,死於路上。

一時間,舉國發喪,在官方全力督辦太子妃上官柔雪的大喪時,民間卻在悄悄的舉辦起上官敬的喪事。上官家一世忠烈,滿門忠心,卻因為反對楚離圈地一事而遭到滿門的屠戮。時至今日,這個昔日的南楚第一世家,就這樣在鞏固王權的路上被當做絆腳石殘忍的一腳踢開。

由於上官一家的抽離,上京的勢力範圍開始了重新一輪的分劃和洗牌,而緊隨其後的,就是由於上官柔雪的死去而空出的太子妃一位,南楚的東宮之中,再一次展開了激烈的角逐,風雲緩緩湧動,熱血的暗地裡,沸騰了起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06:47


[初臨南楚:第009章:便宜夫君]

「娘娘,水涼了。」香橘一身淡紫色的短衣小褂,赤腳走進熱氣瀰漫的浴房之中,臉蛋被蒸汽蒸的紅撲撲的,顯得十分的可愛。她輕手輕腳的進來,把手上捧著的絲綢睡袍放在水池旁邊的石台之上。

「奴婢吩咐下人把溫泉的水放進來,娘娘若是覺得燙了,就喊奴婢一聲。」

青夏靠在水池的邊上,微閉著眼睛,蒼白的臉頰也有些紅潤,一身雪白的肌膚好似錦緞一般光滑,在柔和的燈光下,有著陶瓷一樣的美感。烏黑的長發一半輕輕的飄在水上,另一半蜿蜒在她雪白的背脊上,像是一條條烏黑的小蛇,顯得別樣的誘人。

稀稀疏疏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浴房裡燃起了上好的蘭香,香氣幽幽襲人,催人入睡。青夏一動不動的閉著眼睛,好像是睡著了一般,只有濃密的睫毛不時的輕輕抖動,才看得出她是仍然醒著。

頹廢了將近半月,青夏終日昏昏沉沉,渾不知外界事。好在是在皇宮裡,有人照料,到不至於餓死。如此這般半月下來,倒是將這個原本孱弱的身體將養的丰韻了許多。

時間果然是一劑良藥,一段安靜的修養之後,青夏終於稍稍平復了心情。此刻,她靠在巨大的溫泉水池白玉池岸上,只覺得前塵往事在眼前流連回放,很多張熟悉的不熟悉的臉一一在腦海中滑過,她知道她已經不是二十一世紀的特工003了,她也不是孤兒院裡那個一無所有的小小孤女,現在的她,有身份,有名字,甚至,還有一個丈夫。

生命,真是充滿了奇蹟。

「噗」,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突然從甬道處傳來,聲音極為輕微,似乎來人也不想被人發覺。可是青夏的耳力何等厲害,當初在阿富汗叢林裡逃生的時候,一百米內跑過一隻老鼠都逃不過她的耳朵,此刻在這樣安靜的浴房之內,自然不會有所遺漏。可是來人不但行動間氣息輕微,門外的侍衛更是沒有發出一聲聲響。那麼就只有兩個解釋:一是來人身手高超,外面的侍衛根本來不及示警。兩一個解釋就是來人身份高貴,侍衛們聽命行事,並未阻攔。

而這兩個解釋,很快就有了答案。來人腳步沉重,是個男人。呼吸綿長,練過武術防身。行走間衣袖摩擦聲呈單頻率,說明一手擺動,另一手可能是按在腰間的劍鞘上。衣袖摩擦聲輕微順滑,說明衣料昂貴,應是上好綢緞,來人身份不低。青夏微微皺起鼻子,有好聞的香氣,不是浴房裡的蘭香,香氣悠長、頗為沉重古樸,應是凝神的龍蜒香和檀香的混合體,並且還有乾燥的墨汁味,來人剛剛看過書或是寫過字。靴底柔軟,落地無聲,疑似鹿皮軟底靴。

青夏在心頭迅速的盤算了一下,答案呼之慾出,敵友難分,眼前卻沒有威脅,青夏微微放鬆,唇邊滑過一絲淡淡的笑容,仍舊靠在水池裡,眼皮都沒有睜開。

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突然從心底升起,青夏知道這男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的上面垂頭看著,可是她卻沒有絲毫的動作,仍像是不知情一般,面容放鬆,嘴角含笑,一幅全身心享受的樣子。

時間緩緩而過,空氣裡靜謐恬淡,只聽得到潺潺的水聲持續不斷的響著。突然,水聲一停,青夏知道,是香橘堵上了溫泉的泉口,水溫溫熱,卻是人體能承受的正常溫度,青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張開紅潤的檀口,輕輕的吐出。飽滿的酥胸在花團錦簇的泉水下劃過若隱若現的斑斕痕跡,曼妙的身姿也顯得更加嫵媚。

頭頂的呼吸突然溢出一絲並不太明顯的沉重,可是青夏卻還是輕輕低下頭,嘴角劃過一抹譏笑,雪白的後頸好似天鵝脖頸般蜿蜒出優美的弧度,昏暗的燈光照射下,有著璀璨的光輝,肩膀處白皙的蝴蝶骨,好似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一般,煽動著美妙的翅膀,呈現著完美的弧線。一滴滴水珠順著脖頸緩緩滾落,隱沒在若隱若現的雙乳間。

「你倒是好享受啊!」低沉的嗓音突然在頭頂響起,好似一顆石子扔進了幽深的湖面一般,咚的一聲砸了進去,濺起了絲絲水花,向周圍一圈一圈的漣漪著。

可是,這樣突如其來的聲音卻並沒有讓正在沐浴中的女子驚慌失措。楚離頗有些詫異的看到青夏淡笑著轉過身,優雅的睜開雙眼,衝著他淡淡一笑,展顏說道:「是啊,好享受,托您的福!」

楚離略略有些驚訝,看著眼前這個沉著淡定的女子,他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有些玩味的看向水中的青夏,淡淡說道:「你早就知道我進來了。」

青夏不置可否,淡淡一笑。悠然轉過身去,靠在池邊,烏黑的長發緊貼在裸露的背脊上,有著一種難以名狀的誘惑。

一絲水花輕輕濺起,打濕了楚離雪白的長靴,楚離挺拔的站在水池旁邊,眉頭漸漸有些褶皺,俊美的臉孔在燈火下顯得有一絲微怒的邪氣。他聲音平淡,語氣卻有一絲不耐的冰冷。只聽他沉聲說道:「你可知道,你這樣背對著一國之君,是為不敬大罪。」

「如你所知。」青夏緩緩的說道,聲音好一團軟軟的棉花,帶著江南女子才有的濕潤悠長,「最近這段日子,我確實犯了不少大罪。再多犯個一條兩條,也沒什麼打緊。」

「噗「的一聲,水花四起,濕淋淋的花瓣四處飛揚,青夏濃密的長發陡然被人狠狠的揪起,連同她曲線美好的上身一同暴露在微微有些冰冷的空氣之中。

青夏悶哼一聲,只見俊美的男人半跪在池邊,衣衫的下襬全部浸泡的池水之中,張牙舞爪的黃金神龍在衣衫下昂揚出猙獰的圖騰,像是一隻猛獸一般,映襯著它的主人不爽的心情。楚離面容陰冷,嘴角邪氣的牽起,他鬆開抓著青夏頭髮的手,慢慢下滑,緊扣在青夏雪白纖細的脖頸之上。男人語氣森冷泠然,啞聲說道:「是不是我太久沒到蘭亭殿了,讓你忘記了服侍帝王的規矩。還是你以為那些海蠻子真能衝破我大楚的城牆,讓你心想事成的回去當你的太子妃?」

青夏眉頭一皺,脖頸處傳來一陣難耐的疼痛,不由得心頭微怒,眉眼凌厲的回瞪過去。

「好一個倔強的女人,怎麼我當初竟然沒有發現?難怪那海蠻子唸唸不忘。」楚離眼眸越來越黑,似乎有風暴在他眼中凝聚一般,手上突然加大了力度,他狠狠的捏著青夏的脖子,唇邊卻是邪魅的微笑,他冷然的看著呼吸困難的青夏,冷聲說道:「莊青夏,你既然來到南楚,就是我手上的一隻螞蟻,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竟然想用裝瘋這招來逃跑,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心機!」

青夏眉頭緊鎖,臉色緋紅,呼吸漸漸變得極為困難。她雙目噴火般看向眼前這個邪魅的男人,心頭怒火大盛。突然,青夏一把抓住了楚離衣擺下的雙腳,浴房濕滑,青夏用足了力氣,猛地一拽。

只聽嘭的一聲,巨大的浪花登時掀起,楚離大吃一驚,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年來在南楚皇宮裡終日啼哭的小女人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不但敢反抗還敢還擊。可是等他反應過來之時,整個人已經死仰八叉大頭朝下的倒在了浴池裡,四面八方無數的熱水向楚離襲來,霎時間灌入了楚離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巴,楚離手忙腳亂一番撲騰,才從浴池裡站了起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再也沒有半點威儀可言,剛想雷霆震怒,就見一個白花花的物體對著他的臉孔瞬間襲來,楚離躲閃不及,嘭的一聲,再一次倒在了華麗的浴池之中。

當楚離狼狽的從池子裡站起,大聲的咳嗽之時,青夏已經系好了睡袍的最後一根緞帶。她看向這南楚國中權勢顯赫的當朝太子,粲然一笑,脆聲說道:「我警告你,以後你對我的態度最好客氣一點,不然有你好看。我信譽良好,說到做到,絕不嚇唬人。不信的話,大可一試!」

說罷,青夏穿上絲絹的楔子,披上披風,轉身就婀娜的走出了熱氣騰騰的寬大浴房。

楚離一身濕漉漉的從池子裡爬了上來,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高雅淡定,揚聲怒吼一聲。門外的侍衛見青夏一人滿臉含笑的走了出去,早就已經覺察到事情不對,此刻聽到楚離的雷霆怒吼,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見楚離這一身緊貼在身上的奇特裝扮,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去,我要蘭妃在齊國和進宮一年來的全部資料,事情無論大小,無論鉅細,我限你在明早之前,給我一個最詳細的報告!」厲聲怒吼完畢,南楚的太子楚離一甩滿是熱水的袖子,就往外走去。

「殿下!殿下!夜裡風涼,你換件衣服再出去啊!」

下侍的叫聲在空曠的大殿裡來回的迴蕩,楚離平日裡淡定的臉孔皺起猙獰,他目光噴火,大步流星的向蘭亭殿的臥房走去。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07:08

[初臨南楚:第010章:嘡啷入獄]

芝蘭幽香的大殿裡,明眸皓齒的女子好整以暇的穿戴好衣衫,並在外面披上一件保暖的斗篷。

只聽「嘭」的一聲,房門突然被人狠狠的一腳踢開,楚離沉著一張俊臉,面色冷然好似六月的連雨天一般沒有半點光彩。盛怒下的帝國太子充滿了狂暴的威脅,他一步一步的緩緩走向牙床上的素衣女子,整個人猶如地府幽魂,邪氣森寒。

青夏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嘴角溫軟,平靜無波。一陣冷風順著大敞的房門吹了進來,滿室的燈火頓時隨之搖曳,牙床上的紗帳四下飛舞,好似蝶翼,輕柔的滑過青夏白淨的臉上。

門外,跪了一地戰戰兢兢的奴才,香橘帶著一眾蘭亭殿的丫鬟婢女侍衛太監,規規矩矩的跪在殿外,冷風肆虐,細雨飄零,無情的打濕了奴才們單薄的衣裳。

青夏卻並未理會,聰慧的女子早就算準了一切,靜候著那場暴風雨後的餘威,她微微側過頭來,不輕不重的看了怒火中的楚離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驚悚的話來:「你,把門帶上。」

憤怒中的男人頓時被這簡單的幾個字震在了當場。外面的奴才們更是一個個仿若見到鬼一樣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傳聞中已經失心瘋掉了的妃子。

楚離一張臉孔越發陰沉,怒極攻心,咬牙切齒的沉聲說道:「你身為人妻,卻在宮內私藏別的男子物品,水性楊花,不守婦道!之後,你大鬧蘭亭殿,打斷丹妃手骨,裝瘋賣傻,意圖矇混過關。這些我都暫時不與你計較,可是你竟敢對我這樣的態度,好大的膽子!」

青夏緩緩站起身來,一雙鳳目在燈火下有著琉璃的色彩,她微微正容,面色冷然,不無嘲諷的冷哼一聲,說道:「殿下,如果您記性好不錯的話,應該記著我剛才有告訴你,以後對我的態度最好客氣一點,不然不要怪我不給你留臉面。」

楚離大怒,眉梢一挑,厲聲喝道:「你敢?」

「做都做了,還問我敢不敢,豈非多此一問?」青夏緊隨其後,寒聲說道:「丹妃不過折斷了小小腕骨,將養一月定會痊癒。大內多少太醫可輕鬆醫治,可是殿下偏要懸賞天下名醫進宮診治。這一來,是為了全殿下的博愛之心,二來卻是要昭告莊青夏的大不敬之罪。太子妃病歿,國喪半月。如今,喪事已完,莊青夏這個傳播四海的極品蕩婦就該落入法網,接受制裁。殿下既然早就已經布好了這個殺局,又何苦巴巴的趕來為青夏羅織其他的罪名?」

楚離當時愣住,憤怒的神色漸漸淡去,微微沉目,疑聲問道:「你早就猜到了?」

青夏緊了緊身上的斗篷,笑道:「左右都是一死,在死之前欺負欺負你,也是好的。」

一身雪白錦緞披風的女子站在燭火之下,眉宇間再也沒有楚離記憶中的柔弱與哀愁,她淡定沉著,面無懼色,好似一隻上好的水蓮一般,有著超凡脫俗的雍容與高雅。楚離緩緩吐出了一口氣,眼睛微微眯起,好似一隻慵懶的貓一樣,閃爍著詭異的俠光,只聽他灑然一笑,沉聲說道:「莊青夏,我倒是一直看錯了你。真不知道,過了今天,有朝一日,我會不會後悔。」

「沒去試過,你怎麼知道,後悔與否呢?」

「哈哈!」之前憤怒異常的楚離突然爆發出一陣爽快的大笑,朗聲說道:「不愧是莊太傅的女兒,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來人啊!把蘭妃帶下去,押往大寺府天牢看押,三日後,菜市處斬!」

門外的一眾僕婢霎時嘩然,香橘丫頭跪在最前頭,聞言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身穿黑色鎧甲的侍衛如狼似虎的蜂擁進來,領頭的對著楚離下跪行禮,然後伸出因練武而粗糙的大手,就向青夏抓來。

之前倔強的女子此刻卻並沒有絲毫反抗,雪白的皓腕霎時被一眾兵丁抓在手裡,肌膚微微泛青。楚離眼角瞟到,嘴上沒說,眉頭卻微微的皺了起來。

「等等!」將出門時,青夏突然叫了一聲,楚離眉梢一挑,示意侍衛讓她說完。青夏身軀纖細,在漆黑的夜色中更顯一身白衣單薄飄逸,由於剛剛沐浴,她滿頭的黑髮並未挽起,而是柔順的垂在身後,不時的被風輕輕的吹起髮梢,未乾的水珠順著漆黑的發,緩緩的落下。青夏回過頭來,一雙星子般的眸子緊緊的盯著楚離的眼睛,沉聲說道:「在我的家鄉,只要是成婚,男子就要負起一生的責任,保護妻子喜樂平安。不管你是為何,莊青夏畢竟是你的妻子,你這般處心積慮的謀劃暗算她,不覺得心中有愧嗎?」

夜裡的雨冰涼陰冷,青夏單薄的身影消失在宮廷的長廊盡頭。楚離站在漆黑的夜色中,身後,跪著大片黑壓壓的奴才,一道閃電突然劃過夜空,照下一片白亮的痕跡。晃在楚離身上的明黃錦袍上,那顏色卻是那樣的刺目。霎時間,火光大亮,刺目的光亮讓一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感到一陣不適應。青夏微微眯起眼睛,用手擋住前面傳來的不正常的光亮,就在這時,一聲刺耳的尖叫猛地在眾人的耳邊響起,就像一個在平地上炸起的驚雷一般,震得眾人心神一陣巨震。

青夏放下手掌,凝神看去,只見一個紅胡青衫老者站在屋子的中間,四個角落裡燃起高高的火盆,滿屋子的刑具,無一不在昭示著這個地方的名字。青夏向那老者身下看去,只見一個渾身血肉模糊的大漢在老人的身下曲捲著身體,滿身鮮血淋漓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面目,裸露在外的血管正在不住的突突的跳著,幾乎看得見經絡的肌肉裡滿滿都是細密的爬蟲,不斷的上下翻湧著,蠕蠕而動,看起來,又噁心又詭異。

紅胡老者站在那男子的面前,見到青夏幾人似乎十分的高興,滿臉諂媚笑容的對著帶青夏前來的侍衛呼道:「邊統領,快來看看我新割下來的這塊人皮怎麼樣?」

青夏聞言,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只見那被紅胡老人拿在手上的一塊微微透明的物體竟然就是地上那名男子的皮膚。紅胡老人滿臉驕傲的將那塊人皮抖了一抖,撐在手上,只見那張人皮竟然是從頭到腳分豪不差的被剝下來的,連頭髮鬍子都被剔了下來。

「我整整割了三天三夜才成型的,這小子長的俊的很,前陣子程將軍從秦楚邊境上抓回來的,想冒充獵戶混進我大楚,真是找死!我一眼就看出是他是奸細,嘿嘿,等我審問明白,還請邊統領幫我傳達。」紅胡老人半哈著腰,臉上的諂笑幾乎讓人嘔吐,可是說起地上那人來卻沒有半點憐憫之情,好像是在說自己花了三天的時間來修建花草一般。

「你們也別做的太過了,」被叫做邊統領的中年男子沉聲說道:「這陣子大齊那邊的海蠻子不消停,外面魚龍混雜的,什麼人沒有。你小心別踢倒鐵板上,惹惱了秦國人,到時候可啃不乾淨。」

「下官明白!」老者連忙沉聲回道:「下官心裡有數,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在太子殿下的帶領下,區區幾個海蠻還不手到擒來,大齊不足為懼,就是秦國,將來也是我大楚的囊中之物。」

邊統領似乎大為不耐,不願再聽這老頭的阿諛之詞,連忙說道:「這是蘭妃娘娘,殿下下令關在這裡,三日後菜市處斬。你小心看守,不可隨便用刑。可清楚了?」

那老頭好像這時才注意到邊統領身後的青夏,聽說這是太子的妃子,還要三日後處斬,一雙眼睛幾乎從眼眶裡冒出來。

「申獄典,我再提醒你一次,這三天內若是出了什麼岔子,我擔保你絕對會死的比這個奸細還慘。不信的話,你大可一試!」邊統領目光森冷,在申獄典的身上打了個轉。隨即對著青夏恭敬的施了一禮,沉聲說道:「下官就送娘娘到此了,娘娘自己保重,在下告辭。」

沉重的鐵鏈咔嚓一聲上了鎖,青夏站在臭氣熏天的牢房內,四下打量一番,苦澀一笑:莊青夏,你到底,丟了怎樣一個爛攤子給我呢?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09:15

[初臨南楚:第011章:詭異時空]

站在大寺府的天牢裡,青夏終於找到了一絲莫名的熟悉感,一聲又一聲淒厲的慘叫聲不時的在她的周圍響起,這是監牢,南楚大寺府的重犯監牢。楚離把她關押在這個地方。三日後,將會處斬。

如果不是自己的到來,也許莊青夏當日就會那麼稀里糊塗的死在丹妃的手裡。而現在,將要殺她的,換成了她的丈夫。

只是,又怎麼能束手就擒?

青夏不吵不鬧的坐在骯髒的稻草上,四面八方不斷傳來死囚瘋狂的叫嚷,她微微閉上眼睛,暗暗在心下盤算著來時的路徑,靜靜的等待著夜晚的來臨。

半月以來,她安靜的呆在蘭亭殿裡,沒有任何舉動,可是不代表她就真的一無所知。

特工行動守則: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情況下,搞清楚自己的處境,都是重中之重的頭等大事。青夏並沒有無知的四下詢問,她翻閱了南楚的典籍,查看了大量的史書,終於,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只是,這個世界的歷史,再一次將她的世界觀全部打碎,所有的事情簡直是一團亂麻,青夏想的頭大如斗,也無法理清,這一切,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上蒼在歲月的流程上開了個玩笑,是死而非的歷史讓青夏的心緊抽了起來。

從文化地理上來說,這裡的卻是中國古代的封建社會。這裡也有氣勢豪邁的萬里長城,也有江南十里樓台的亭台水榭,也有長江黃河,洞庭西湖,所有華夏應有的地理山川,這裡一樣不少。然而,所有的一切卻是那樣的似是而非,概念化的東西存在那裡,更加讓人覺得是霧裡看花,一片朦朧。

在這裡,秦始皇一統山河之後,不同於後世歷史上荒淫無道兩世亡國的短命大秦,這裡的秦二世,卻是個驚才豔絕、雄才偉略的蓋世王者。他開拓了北方龐大的疆土領域,在還未出生的漢武帝之前消滅的凶悍的匈奴,將他們遠遠的逐出漠北,構造了堪比元朝的廣袤國土。甚至連還處於蠻夷之邦的俄羅斯人都每年派出侍者千里迢迢前來朝拜,俯首稱臣。

歷史,在秦二世這裡拐了個彎,光輝的秦王朝,波瀾壯闊的行進了起來。他們開創了偉大的江山國土,制定了中國歷史上幾千年都沒有過的完善法制,雖然仍舊沒有脫離王權凌駕於法律的惡習,可是相比於青夏所知道的歷史,秦朝已經先進了太多。就這樣,幾乎是不可能的,秦朝竟然完成了對華夏大陸長達一千八百年的統治,成為了絕對的華夏王族。

然而,時至今日,曾經的大秦帝國已不再如先祖那般風光。三百年前,帝國藩國叛亂,大秦王朝分崩離析成為多方諸侯王國,統一的江山終於宣告崩潰。經過了三百年的不斷混戰,終於形成了四分天下的格局。分化成嶺南楚氏,沿海齊氏,西部宋氏以及仍舊佔據中部和北部大半土地的秦氏,共為天下之主。此外,北方的匈奴殘餘,再加上南方的南疆蠻人,構成了這看似平靜,實則波濤洶湧的一方亂世。

得知了這一切的青夏,不由得對現實世界產生了一系列的疑問。到底是自己所處的世界的歷史才是真實?還是這邊的歷史方為正統?抑或是空間之中,真的有無數的時空在平行前進,互不影響?

這一切,又到底是怎樣一筆糊塗賬?

這樣荒謬的事情,她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以前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有遇到過類似匪夷所思的事情。

身為國家軍情9處特工的她,早已知道,這個世界並不如表面看起來的那樣的簡單,牛頓的三大定律也並不一定適用於所有的狀況。她就曾經見過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軍部的火藥子彈在他的面前就猶如微風浮水一般的脆弱。還有一個被軍部實驗室關押的孩子,這個孩子是世界上首例的雌雄同體,十二歲那年,她(他)懷孕三個月生下一名男嬰,並且在軍部的嚴密監控下,三個月之後,她(他)再次自體懷孕。

場面一點的話,就是為了社會的穩定,國家不得不將這些危害社會治安的事情隱瞞了下來。據她所知,軍情處有一個極為神秘的組織,對外名為11處,專門是應對這些神秘的突發事件。不同於他們這些國家特工,11處的人更加有著神出鬼沒的身手和智慧,而且據一個和11處合作過的同事所說,那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是有特異功能的。

她就認識一個這樣的老人,他能夠記得住他生命六十年來每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哪年哪月哪一日,他早餐吃了什麼,吃完之後,兒子調了幾個台才把遙控器給他,電視裡演的是什麼節目,出現了多少個人。就像是一個容量超大的電腦一樣,可是就是這樣一位記憶超群的老人,卻始終記不住他自己家的電話號碼。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混混沌沌的活了一輩子,卻什麼都不知道。若是把一切都擺在他面前,他的世界觀可能就會轟然崩塌。

很多時候,我們的生活要遠比科幻小說來的精彩。

青夏認真的消化了這所有的一切。但是,這對於她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她所重視的,卻是這些書卷的本身。

歷史在這裡發生了巧妙的重合,青夏知道,事情並不是表面上看來的那麼簡單,她的生活,也終於有了一絲希望。因為,所有書稿的文字書寫,所使用的都是簡體版的漢字!

這,又意味著什麼?

這個世界存在著太多的秘密,需要一一去打開。也許,可以找的到回家的大門。

所以,明明知道楚離的態度,青夏還是順水推舟的應承了下來,雖被判了死罪,可是畢竟離開了那麼戒備森嚴的皇宮。只要這樣,她就會有更大的機會,逃出莊青夏的牢籠和枷鎖,成為真正的唐小詩。

至於那個南楚的皇太子究竟有什麼潛在的陰謀,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夜色昏暗,星月無光,小小的天窗消失了最後一屢光芒。

盤坐於地的青夏突然睜開雙眼,嘴角淡淡微笑,很好,可以開工了。

她站起身來,利落的扯去了身上累贅的披風,露出下面一身男子的武裝短打。衣服有點大,穿在身上,顯得不太合身,不過總是比女子的宮裝來的好些。斗篷的暗兜裡,還裝了一雙靴子,青夏一把拔出小腿上綁著的一隻匕首,森冷的刀鋒在空氣中發出一聲脆響。

很好!青夏滿意的點了點頭,雖比不上防禦大師堅固,但是絕對足夠鋒利。為了今日的逃跑,青夏做了充足的準備。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09:38

[初臨南楚:第012章:齊太子安]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隨手將鐵絲扔到衣兜裡,青夏將已是廢鐵一堆的手銬腳鏈小心的放在地上,輕手輕腳的摸到門邊,眨眼間,就已打開了門鎖。

外面,一片死寂,所有的人有已經陷入了昏睡。

寬敞的刑房裡,仍舊不時的傳來受刑男子的低聲呻吟。這人受了那變態申獄典一晚上的折磨,此刻,早已是出氣多進氣少,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青夏並沒有節外生枝的去救其他人,她身手矯健好似一隻狸貓一般,悄無聲息的摸到厚重的鐵門前。這時代的鎖對她這個開鎖宗師來說,就好像小孩子過家家玩的遊戲,不消一秒鐘,就已經完全搞定。

將要打開門的最後一秒,青夏回過頭來最後看了這裡一眼。從今以後,莊青夏就真的要死了,活在這世上的,只會是她唐小詩。

她的心情霎時間愉悅起來,嘴角一抹笑容牽起,楚離,永別了!

「轟!」

就在青夏要打開牢門的時候,一陣巨大的力量突然傳來,巨大的鐵門被轟然擊飛。青夏矯健的閃開身子,靠在燈火餓暗影裡,雙目銳利如同一隻矯健的豹子。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闖進大寺府!」巨大的噪音吵醒了原本熟睡的監獄看守,下一秒,兩方人馬就已經殺到了一處。

整座大牢霎時間被慘叫和犯人的怪笑聲充盈。青夏躲在視線的死角處,暫時沒被人發現,可是好好的一場逃亡卻突然被人攪亂,青夏的眉頭不由得緊緊皺了起來。也不知道這監獄裡還關了什麼大人物,值得有人這般冒險。

「主上!人不在!」一聲厲吼突然響起,有人從青夏牢房的方向疾奔而出,對著門口處的一名黑衣人大聲叫道。

「不在?」略顯低沉的男子聲音突然響起,黑衣人面巾掩面,只能看到一雙凌厲的劍眉,和寶石般銳利的雙眼。只見他眉頭一皺,身手敏捷的閃身而上,一把抓起一個牢頭的頭髮,掐住他的脖子,沉聲喝道:「說,莊青夏在哪裡?」

找自己的?青夏眉梢一挑,是敵是友,劫獄還是殺人?電光石火間,一個名字陡然閃進了青夏的大腦,難道是,丹妃?

「啊!這還有個人!」

寒光一閃,青夏登時有若迅猛的獅子一般合身撲了上去,一個利落的膝撞,緊跟著白光一閃,一道血線就開在男人的脖頸之上。青夏身手矯健,半跪在男人的屍體上,反手握著寒氣森森的匕首,迅速彈跳而起,一腳踹開迎面撲來的黑衣人的下屬,就地一滾,躲過兩人的長刀,就往大門處跑去。

「抓住她!不能讓人跑了!」黑衣人首領厲聲說道,卻在眾人之前奔了上來,一道蛟龍般寒芒登時撲面而來,青夏呼吸瞬間為之一滯,這就是傳說中的劍術?果然足夠高明,青夏是自由搏擊的高手,更是射擊的冠軍,可是對於冷兵器時代的劍術,卻瞭解不深。

完全憑藉著高超的應變能力,才能躲過男子的凌厲攻勢。搏殺中,男子刀鋒一掃,青夏面皮一陣寒氣逼近,蒙面的面紗頓時脫離臉孔。青夏背對男子,被他長劍逼的退無可退,眼看那劍影無孔不入的瞬間襲來,青夏猛然發狠,鐵下心來,登時借助腰力轉身,完全不顧將會被斬於劍下,短小的匕首迎上,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青夏?」劍眉下的雙眼瞬間睜大,黑衣男子驚詫的叫了一聲,手上動作登時停下。

青夏耳邊轟隆,眉頭一皺,只見一道血線瞬間噴射而出,青夏手上的匕首,登時插入了男子的胸膛之上!

「主上!」無數聲厲吼同時響起,幾道人影合撲而上。沉重的戰刀對著青夏迎頭砍下,充滿了暴烈的怒火,沒有半點留情。

青夏面色一冷,一把拔出男子胸膛上的匕首,鮮血噴出,濺了青夏一臉。她卻沒有絲毫動容,身軀一閃,就躲過了一人的偷襲。然而,還沒待喘上一口氣,另一柄沉重的戰刀,就已經砍了下來!

「住手!」黑衣男子突然厲吼出聲。緊隨其後,幾聲利箭突然激射而來,正好射進持刀男子的心口,那人滿臉不可置信的瞪圓雙眼,轟然倒在地上。

數不清的青衣兵士從大牢的各個牢房中湧出,當先一名男子,劍眉星目,笑容邪魅,衣裳華貴,淡笑著緩步走出,對著渾身上下鮮血淋漓的黑衣男子微微笑道:「太子安,我們好久不見。」

「楚離?」青夏睜大了雙眼,死死的盯著眼前的楚離,他,怎麼可能也在大牢之中?一種被人算計了的感覺瞬間襲上心頭。

「青夏,做的很好。」森冷的弓箭之下,楚離風輕雲淡的將不敢輕舉妄動的青夏拉到身邊,寵溺的點了點青夏的鼻尖,邪魅一笑,「辛苦你了。」

「為什麼?」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空氣裡緩緩升起,黑衣男子拉下了臉上的面巾,面容慘白,但卻英挺俊逸。只是那聲音卻充滿了痛苦和仇恨,他冷冷的看向青夏,聲音低沉沙啞,眼睛好似一團烈火在燃燒一般。

「青夏,你背叛我!」

楚離嘴角譏諷,淡然一笑,冷聲說道:「放箭!」

霎時間,一片血色,轟然升起!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10:00


[初臨南楚:第013章:天下大義]

寬敞明亮的蘭亭大殿中央,放著一隻青色的青銅大鼎,厚重古樸,只看上一眼,就似乎能嗅到歷史的氣味,據說是周時傳下的古物,距今,已是上千年的光陰。上好的沉木檀香香氣繚繞,一縷縷青煙淡淡的從大鼎中飄蕩而出。一切都顯得朦朧了起來。

以香橘為首的蘭亭大殿下人們,各個喜氣洋洋的忙碌著,整座大殿,都充滿了節慶一般的歡樂氣氛。就在剛才,極少踏足蘭亭大殿的太子殿下派人送來了大批的賞賜,那些見所未見的異寶奇珍,晃花了這群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年輕女孩子的眼。一夕之間,昔日懦弱膽小的蘭妃鹹魚翻身、大獲榮寵,這個消息瞬間就傳遍了東西六宮,就連太子東宮之外的皇帝正妃們,也齊齊踏進蘭亭殿的門檻,向這個當今後宮之中最具殊榮的皇家新貴獻上千篇一律的阿諛奉承。

忙碌了半日,終於清淨下來。香橘小心的換上一壺清新的茗香,溫暖的內廷之中,蘭妃和莊太傅,已經相對而坐半個時辰了。

雙鬢微微發白的莊太傅一身青衣儒衫,腰間是簡樸的青色束帶,配著腳下的麻布黑靴,顯得乾淨簡樸,坐在這金碧輝煌的蘭亭大殿之內,甚至有幾分寒酸,一點也不像是外面傳聞中那個為了榮華富貴背主叛國的奸詐小人。半個時辰的枯坐,讓他的腰稍稍有些不適,他眉頭淡淡,輕輕的動了動身體,不想卻驚動了低頭品茶的錦衣女子。青夏緩緩抬起頭來,瞟了他意味深長的一眼,卻仍是一言不發。

耐心嗎?她有的是。

「夏兒,你怪為父嗎?」終於還是無法忍耐這樣無言的尷尬,於政壇上數十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莊太傅忍不住當先開口問道。

青夏一身華服,面如冰雪,頭戴八寶瓔珞,鬢若仙水流雲,抬起冰冷的臉孔,冷冷一笑,輕聲說道:「青夏不過是你手上的一顆棋子,你又何必去在乎一顆棋子的感受。怪與不怪,又有何干?」

莊太傅眉頭一緊,頗有些傷痛的看向青夏,過了許久,才長吐一口氣,沉聲說道:「你果然是變了,以前的你,是不會對為父說這樣的話的。」

「變了?」青夏冷笑一聲,直起背脊,微微揚起頭來,淡淡說道:「你身為人父,明知道女兒的心思是怎樣的,卻用這般險惡的方法來利用她的感情。莊青夏若還是曾經的莊青夏,此刻就不該安然的坐在這裡和你閒話家常,白凌一條毒酒一杯,早就該以死謝罪。你本已無情至此,又何必在我面前裝出一幅慈父的樣子來貽笑大方呢?」

莊太傅面容一滯,露出一絲無奈和痛苦之色,他目光深沉的看向青夏,終於還是沉重的說道:「夏兒,你現在也許恨我,但是總有一天,你會理解為父的良苦用心。南楚才是你一生安居之地,離太子才是一生應配的良人,對於這一點,為父永遠也不會後悔為你做出這樣的決定。」

青夏不置可否,冷然一笑,嘴角輕輕牽起,勾起一絲嘲諷的痕跡。莊太傅面容霎時間沉了下去,一時間,好似老了很多歲一般,頹廢的說道:「夏兒,為父明日就要出使大齊,此去路途遙遠,相見之日遙遙無期。你還有沒有什麼話,要對為父說的?」

青夏看著這個真正的莊青夏的父親,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自己在現代從五歲起就已是孤兒,父親這個詞早已離自己遙不可及。未見到莊典儒的時候,她只當這必定又是一個為了自己的功名富貴犧牲女兒幸福的封建家主,可是真正見到他之後,所有的盤算登時打碎,看著他微微佝僂的背脊,一股悲涼之感從心而生。大片大片的蒼涼襲上心頭,讓她分不清楚,那是莊青夏的悲哀,還是她自己的悲哀。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苦笑說道:「還有什麼好聞,一切都已經是那麼明顯了。之前所謂的私藏男子物品,惑亂宮廷,不過是一個局。就算我不反抗丹妃,你們也有別的辦法將我定罪。這般大張旗鼓,不就是為了引大齊太子自投羅網?從今以後,莊青夏水性楊花、淫邪無恥之名將傳於天下、遺臭萬年。天下之大,除了這南楚皇宮,將再無我安身立命之地,你所要讓我明白的,不就是這個嗎?」

「父親,」青夏突然站起身來,走到莊典儒的身邊,看著老人的雙眼,認真的問道:「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何要背叛齊國,來到南楚。莊氏一族世代為大齊權貴,家世鼎盛,大齊國君對莊家也禮敬有加。青夏當日在大齊已貴為當朝太子妃,成為一國之母指日可待。莊氏一族飛黃騰達就在眼前,你又是三朝元老,貴為當朝太尉,金銀財寶富貴榮華唾手可得。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背主賣國,幫助當時在齊為質子的楚離逃跑,以家族的命運做下這傾天豪賭?你並不是貪圖榮華之人,你到底,為的是什麼?」

莊太傅身軀一震,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緊緊的盯住這個自己完全不再熟悉的女兒的眼睛,嘴唇顫抖,久久不能言語。終於,還是顫抖的露出一絲苦笑,頹然說道:「夏兒,你終於長大了。終於,還是騙不了你。」

莊太傅微微閉目,思量許久,方才沉聲說道:「想當年,始皇平定天下,開創不世功業。後來二世武皇攘外平內,鑄造了大一統的繁華盛世,百姓生活穩定,安居樂業。那是怎樣一幅太平盛世的喜樂局面。誰知,三百年前諸侯叛亂,狼煙四起,秦家無力穩固江山,若不是帝孫昭陽王尚有些運道,恐怕秦國連偏安一隅都難以維持。三百年來,諸國征戰,百姓生活水深火熱,苦不堪言。現在四國表面雖是平靜,實則暗湧不斷,齊國雖是富庶,可是卻有一致命傷。那就是東南沿海一帶,不斷叩關饒邊的倭寇蠻人。況且北部尚有西川故意留下的華容小道,可由匈奴人長驅直入,且西接南楚,西北更受到強秦的壓制。所以無論怎樣的兵強馬壯、名將輩出,也無法挽救敗局,在四面受敵的情況下,早晚有一天會被打過蠶食。終非久留之地。」

青夏眉頭一皺,疑惑說道:「楚雖有地勢之利,盛產鐵礦。可是刀槍雖利,兵馬不強。兵勇不及強秦,戰馬不及西川,父親為何要到此?」

莊太傅緩緩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你深居閨中,能有此見識,已是不凡。可是終看不到大局。秦雖兵強馬壯,戰佔地遼闊,可是自從二世之後,廢太子制度,啟選舉之制,強秦就此衰落下去。內部不清,諸皇子爭權奪位,一日強秦沒有改善方法,就難以東顧。宋王殘暴,西川國民民風不化,蠻夷之邦,不足懼也。反觀南楚,雖兵馬不強,但卻地勢險要,後方更有南疆巨大糧倉,而太子雄才偉略,天下一統之大任必將落入南楚之手。老夫有幸能輔佐賢王平定天下,止息戰火,還世間以清平,乃是天賜之幸。」

說到這,莊太傅不禁抬起頭來,緊緊的注視著青夏的雙眼,沉聲說道:「夏兒,離太子驚才豔絕,南楚遠離戰火蹂躪,更是安居樂土。父親不求你母儀天下,只求你一生平安,就是父親最大的心願了。」

青夏聞言淡淡一笑,笑容苦澀,不由得深深的看向這個年邁的老人,凝眉說道:「既是要她一生平安,又為何讓她嫁入宮中。一入宮門深似海,你難道不明白嗎?」

莊太傅微微搖頭,緩緩說道:「要在這世間安身立命,就必須要有生存的資本。只有站在最高處,才有自由的權利,而我,正是想給你這種自由。」

青夏啞然失笑,無奈的搖了搖頭,高處不勝寒,卻不知這滔天的富貴就是一把無形的枷鎖,身在牢中,還談什麼自由。青夏緩緩的轉過身去,面對著窗外一樹的細小冰凌,冬季悄然來臨,即便是在南楚,也颳起了瑟瑟的寒風。她輕輕推開小敞的窗子,開口說道:「父親不是一個好父親,但卻是一個心繫天下的大賢者。你不是為了功名利祿,富貴榮華,為的卻是自己心中的理想。這個世上,想要完成一些理想,必然要做出一些犧牲,放棄一些東西。站在世間大義的角度上,我敬佩你,但是站在莊青夏的角度上,我卻不能原諒你,前途多佞,太傅保重吧。」

莊太傅霎時間老淚縱橫,滂沱如雨,生平坎坷半生,被天下人詬罵,沒想到最為瞭解他的竟是被他屢番利用的女兒。聽著青夏這番話裡,從父親到太傅的稱呼,他突然痛苦的發現,這個他曾經毫不在乎的女兒,真的就要離他而去了。有什麼東西在心內悄然滑落,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否值得。

大殿的長風瞬時灌入,捲起青夏寬大的衣袍,那個痴情到前來劫獄的男子,現在可好?

冥冥中,誰又辜負了誰?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10:22

[初臨南楚:第014章:特工歸來]

還未至正午,各種消息就以各種詭異的渠道,有意無意的傳到了蘭亭大殿之中。青夏安坐在豪華的躺椅上,衣衫華貴,面容冰冷,目光凌厲的送走了幾名鶯歌館的七品美人。

三聲司午鐘連綿響起,盛都之外的官馬驛道上,濃煙滾滾,馬蹄如雪,雪花般的急報像是寒冬臘月的飛雪一般,湧進了盛都的心臟之中,新一輪的風雨,又風起雲湧的激盪了起來。

楚離費了這般的周折,當然不會只是為了報當日在大齊壽都為質之時所受的恥辱。齊太子安,被收押在盛都的天牢裡,由盛都的皇家禁衛鐵浮屠看守,防守之嚴密,恐怕連蒼蠅,都飛不進一隻。

兩日後,原本正在交戰的齊楚兩國驟然停手,齊國退避二十里,在壽山雲嶺一代紮營。但是與此同時,大齊卻在暗中調兵遣將,據南楚的探子回報,由靖江王統帥的居庸關西部防線七路大軍,正在快馬加鞭的迅速趕來,已經到了泯蘭山脈一代。並且,大齊國庫盡出,向強秦高價購買軍資,不過兩日,就已齊集了大批糧草。事情很顯然的向著一個方向發展,若是齊太子安有半點損傷,齊必傾一國之力,向南楚全線施壓。

而楚國也派出了鎮國公蒙將軍率領三十萬大軍於邊境枕戈待旦,東邊挨近齊楚邊境的百姓都紛紛拖家帶口的向南方逃來,大戰的氣氛越來越明顯,即便是在這極南的盛都之中,氣氛也如繃緊的弓弦一般,隨時都可能崩裂扯斷。而關於青夏的留言詬病,更是如瘟疫般迅速蔓延,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故事沒有人再有興趣去理會,大戰在即,民心浮動,這種香豔的故事只適合後人去津津樂道。對於受到了戰爭直接威脅的人們,他們只會痛罵那個引起了兩國交鋒,破壞了他們安寧生活的禍水紅顏。

而此時,受盡天下人唾罵的莊青夏,正在蘭亭大殿的正殿之上,一把掀翻了滿桌子的珍饈佳餚,大紅的衣衫在陽光下,有著刺目的華彩,稀里嘩啦的瓷器破碎之聲響徹人耳,鋒利的破碎瓷碗,劃破了她白嫩的肌膚,可是她卻好似完全沒有察覺一般,仍舊淚流滿面的不斷哭道:「滾!都給我滾出去!」聲音淒厲,好似鬼哭。

下人們戰戰兢兢,很快大殿內就清淨了下來。因為大受榮寵而增加了一倍有餘的奴才侍女全都規規矩矩的跪倒了門外,青夏大發雌威,一幅傷心欲絕的樣子,披頭散髮的在大殿四下奔走,將一切能摔碎的東西都扔到了殿外,噼裡啪啦之聲不絕於耳。鬧騰了一會,許是累了,青夏大哭一聲,就回了內室,並一把甩上了房門。

門剛一關上,原本痛哭流涕的女子頓時就安靜了下來。她眉頭微皺,暗暗盤算,昨日,莊典儒已經帶著東華閣一眾雄辯的儒士同赴邊疆,而楚離自從那日之後,再再也沒踏足過蘭亭大殿的殿門。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她不能再被動的等下去。

既然所有人都認為莊青夏和太子安情比金堅生死不離,那麼,她就如他們所願。

一條白凌橫掛而起,青夏手握著白凌的末端,打了一個死結,默數著香橘環珮叮噹的腳步聲,青夏默默的站在了角凳之上。

「你們怎麼都跪在這?裡面有人伺候嗎?」

時間拿捏的剛剛好,青夏嘴角狡黠一笑,足尖微一用力,凳子就怦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內室的門被一把推開,香橘尖銳驚恐的聲音,霎時間傳遍了東西六宮!

「啊!娘娘!」

若是真的莊青夏仍舊活著,想必真的會這樣做吧。

可是她唐小詩卻不能。做錯了的事情,總需補救,害過她的人,也沒理由不為之付出相應的代價!

****************

「太子殿下到!」

長長的吊著嗓子的尖銳聲音,打破了南楚皇宮夜色的寂靜。幾匹神駿的駿馬,飛一般的從紫金大道一路疾行,穿越正殿通途,安壽通途,蓮華大道,在東宮的蘭亭大殿面前穩穩的停下。

楚離一身銀白鎧甲,俊朗無匹,頭戴玄鐵銀盔,更顯幾分英武之氣。只是此刻他卻好像一尊煞星一般,讓人不寒而慄。左右的隨從都不由自主的和他保持距離,以免殃及池魚。

「恭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萬福金安。」跪了一地的宮娥齊聲請安,面上卻難掩緊張恐懼之色。香橘手腳仍在微微顫抖,可是卻還是大著膽子弓著腰走上前來,輕聲說道:「奴婢有罪……」

可是話還沒說完,只聽唰的一聲,楚離猛然揚起手中的馬鞭,重重的抽打在香橘白嫩的臉上。

香橘痛呼一聲,卻急忙跪伏在地,渾身顫抖,練練磕頭,連話都說不出一句。

「一群沒用的東西,全都給我拉出去斬了!」一眾親隨轟然領命,如狼似虎的走進來,拉起地上陡然大聲求饒啼哭的眾多侍從,就要向外走去。

「你不如將我也拉出去,一併斬了!」一聲清冷如雪的聲音突然在內室響起,聲音雖然低沉,還頗有些暗啞,可是楚離卻還是聽的清清楚楚,他緩緩的側過頭去,只見青夏勉強用手撐起半身,伏在牙床之上,面色慘白,櫻唇似血,說了一句話,就似是體力不支一般,劇烈的喘息著。

楚離眼中寒芒一閃而過,緊抿著嘴角,大步就走上前去,一把掐住青夏尖瘦的下巴,一雙眼睛好似風暴在凝聚一般,烏黑深沉,又透著暴怒的凌厲神色。只聽楚離聲音低沉,寒聲說道:「終於裝不住了嗎?你的沉著冷靜,淡定自持都到哪裡去了?不是連死都不怕嗎?現在怎麼了,抓了他,你就活不下去了?抓了他你就想死是嗎?」

「你利用我!」床上女子的淚水霎時間滾滾而下,她仰著一張慘白的臉孔,對著楚離厲聲喝道:「你讓他這般誤會我,還不如殺了我!」

楚離聞言面色森寒,目赤欲裂,暴怒道:「你若敢死,我叫外面的人全都給你陪葬!」

「他們生死與我何干?」女子面容凌厲,厲聲回道:「不要拿這些不相干的人的性命來威脅我!」

「那我呢?」楚離陡然捧起青夏的臉,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他的臉骨捏碎,雙眼烏黑,充滿了賭徒的豪賭之色,他聲音陰沉,吐字沉穩,一字一頓的沉聲問道:「齊楚生死之戰,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是不相干的人?」

青夏一時間有些微愣,看著這個暴虐的男人,她的神智甚至有點恍惚,他不是向來對莊青夏不屑一顧嗎?他不是為了維護朝中勢力的平衡才將莊青夏娶入皇宮的嗎?在她來之前,他不是從來不踏足蘭亭大殿的大門嗎?可是為什麼此刻,他會有這樣的言語?臉上霎時傳來一陣疼痛,頓時喚回了青夏的神智,她的雙眼也頓時變得森冷,充滿了濃烈的仇恨:「如若可以,我真想親自動手。」

「轟!」一聲悶響登時傳來,楚離右拳狠狠的擊在床柱上,木屑飛舞,鮮血淋漓。

「都給我滾出去!」楚離突然大吼一聲,「沒我的命令,誰也不准進來!」

大門轟然關上,楚離一把扯落鎧甲,壓在了青夏的身上,寒聲說道:「我現在就讓你知道,我在你的生命裡,永遠不可能是不相干的人!」

突如其來的大力,一把撕碎了青夏肩頭的衣衫,雪白圓潤的肩膀霎時刺激了楚離的雙眼,他猛地垂下頭去,重重的啃食在青夏的身上。

可惜,他卻沒有看到,在他身後的女子,此刻的表情。

豎手為刀,對準穴位,曾經演練了千萬遍,又在實戰中經歷了無數大小陣仗的下切乾淨利落。下一秒,剛才還是咆哮著的獅子,此刻就已經如同溫順的貓兒般,安然入睡了。

點好催人睡眠的沉香,青夏滿意的點了點頭,一切都很順利,楚離如她所願,回到皇城,來了蘭亭大殿,並被她激怒,下旨不讓外人打擾。現在他已經昏迷,兩個小時之內,不會甦醒,那麼她就充足的時間,去做該做的事了。

麻利的換上黑色夜行衣,插好匕首,帶上繩索、火石、小刀、鐵絲等一系列小玩意。青夏輕輕的打開後面的窗子,回頭看了一眼在床上安睡的楚離,隨後就身手靈活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三更的更鼓剛剛敲過,青夏就已經順利的逃出了皇宮。在這沒有紅外線,沒有攝像頭,沒有熱能感應器的古代皇宮裡,她就像暢遊的魚兒般,靈動矯健,身手靈活,悄無聲息的向著盛都東邊的天牢悄然潛去。

夜色濃郁,枝頭寒鴉長鳴,聲音呱噪,令人厭煩。

天邊,月色被烏雲緩緩遮住,月圓星稀殺人夜,有血腥的味道,在空氣裡悄然瀰散。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10:45

[初臨南楚:第015章:雷霆行動]

夜色濃郁,一直躲在烏雲下的月亮緩緩的露出了頭,光亮越來越大,照亮了此刻看起來平靜安詳的盛都大街。灑下一片白晃晃的光芒。

平時的盛都,是不行宵禁的,只是現在是戰時的非常時期,各家各戶的人全都自覺的聽從了盛都府尹的命令,乖乖回到各自的家中。畢竟,此時此刻,誰也不再有什麼玩樂的心情。而這一切,卻給青夏的行動,帶來了便利。

盛都天牢,位於城東一片荒蕪地帶。旁邊就是盛都兵馬大營,背臨河,佔據了超強的地理優勢。對於青夏來說,習慣了現代的紅外線,攝像頭,閉路電視監控器等高科技反潛入科技手段和動則百米高的摩天大樓。這古代的大都市,就彷彿是一個不設防的遊樂園一般,需要防備的,只是守衛的士兵,和鼻子敏銳的獵犬罷了。這一切,就顯得小兒科的很。

青夏蹲在天牢外高大的城牆之下,冷靜的拿出繩子,目測了下城牆的高度。不錯,楚離還是有點本事的,只看這的城牆,就有足夠的安全係數。在這科技落後的古代,少有將牆壁砌的如此之高,青夏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十五米左右,不成什麼問題。牆壁的周圍果然已經為了安全砍去了所有高大的樹木,以保證不會被人潛入。青夏的眼光掃到了稍稍遠一點的地方,那裡,有一根高大三十多米的轅干,上面掛著南楚的鳳旗。

青夏貓著腰,迅速的跑到轅干旁,舒展了下身體。一把抓住光滑的轅干,然後身手矯健的迅速攀爬了上去。

不能怪南楚人大意。因為這樣細的轅干,根本就少有人能夠攀爬,更何況,轅干距離城牆足足有十多米,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借助它爬上城牆。但是,不巧的是,青夏並不在這一般人的範疇之內。只見那纖細的轅干突然一陣顫動,青夏足下登時發力,一條輕盈,飄逸的身影就猛然從轅幹上飛出,向著城牆掉落而去。十多米的距離只在一瞬間,黑影在靠近城牆頂端的時候,陡然伸出手來。

動作敏捷,悄無聲息,青夏像一隻狸貓一般趴伏在城牆之上,神色警惕的向四周望去。城牆高大,整座天牢霎時盡收眼底,離自己不遠的左前方有兩個暗哨,靠近主道方向有兩隊人馬正在巡邏,而前方茂密的草叢裡,還不知道隱藏了多少的暗崗。此路不通,青夏頭腦中迅速的盤算了一下方位。隨即打定主意,一把拉住剛才栓在轅幹上的繩索,此刻,長長的繩索從轅干的頂部被拉過來,越過牆壁,形成一個絕美的下墜繩梯,不然沒有著力點,這十五米的高度,就足已讓青夏非死既殘。

泥鰍一般的迅速劃下,青夏將繩索向上一拋,就落到牆外,只餘下一根纖細到根本不能被人發覺的細絲,留在圍牆之內。

天牢的建築呈連線式,青夏身形靈敏的靠在一組牆壁,向外望去,只見幾名侍衛正在前門巡邏,就連後面的窗子,也有兩名身著鎧甲的兵衛。森嚴的戒備到處都在透露著這裡的不同尋常,青夏收起小視之心,暗道,如今還在外圍,實不應打草驚蛇。

仔細的向周圍觀察了一會,青夏就選定了西面一扇二樓的窗戶。顯然這裡的人認為那是二樓,地處較高,所以並沒有派人看守。然而不足八米的高度對於青夏來說,卻太過於小兒科。她左右觀察了一眼,突然聽到七點鐘方向,有一夥人數不少的衛隊正在迅速逼近,想必是草叢裡的暗崗。青夏眉頭一皺,再也不去猶豫,腳下猛然發力,向著牆壁就猛然跑去,眼看就要撞在牆壁上,青夏登時抬腳,猛地蹬在牆壁上,身體隨著慣性向上瞬間竄高,三步跨出,就在漸漸失力之時,雙手一伸,一把抓住了上面的窗簷。

身體懸空的青夏一個引體向上,露出頭來,窗戶裡一片黑暗,不過還是可以從聲音判斷出裡面無人。此時,下面的腳步聲已經到了拐角之處,驀一發力,身體陡然翻入,而此時,幾聲訓練有素的腳步聲,剛剛到了窗子下方。

「兵衛,沒人啊。」一名士兵頗為疑惑的輕聲說道。

「是不是剛才看錯了?」另一個聲音隨聲符合。

下面的人圍著牆壁四周搜索了一番,一個稍顯粗重的聲音才喃喃的說道:「真是活見鬼了,我剛才方便時看到牆上黑影一閃,怎麼就沒了。那身影還挺苗條,八成是個娘們。」

「不是吧,兵衛,這麼黑你都能看出是不是娘們!」

「那當然,老子這雙招子,看男人比較一般,看女人一看一個准,這都是多年跟你們嫂子練出來的。」男人洋洋得意的粗聲說道。

「得了,說是娘們那更不可能了,哪個女人半夜閒的沒事跑咱們大牢來,這地方,就算是江湖俠客都進不來。」

「老大,不是女飛賊吧?」

「去你媽的!」兵衛猛地粗聲罵了一句,厲聲說道:「聽書聽多了吧,女飛賊上咱這幹嘛,偷人啊!真是蠢貨!」

一群人罵罵咧咧的走的遠了,遠遠的還能聽到那個之前懷疑是女飛賊的小兵接著說道:「不會是女鬼吧。」

青夏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原來的術業有專攻,難怪會被那男人發現了。此刻眼睛已經適應了這裡的黑暗,四下觀察了一番,見這裡似乎是個雜物間,站起身來摸到門口,輕輕打開,只見外面卻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燈火搖曳,一片寂靜。靠拐角處,一名侍衛正拄著槍站在那裡,只是一張嘴張的大大的,白亮的口水連城一線,顯然已經睡著了。

小心的走過那名侍衛的身邊,侍衛好夢正酣,絲毫沒有發覺。青夏拐過拐角,又是一條長廊,四下里一片死寂,青夏迅速的跑到盡頭,一道厚重的鐵門之後,隱約的傳來有人輕微的說話聲。這個時侯,再跑回剛才那名士兵的地方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門後兩人的說話聲很有可能會驚醒看守的士兵。轉眼看到走廊旁邊的一道暗門,迅速靠了過去,伸手就去開門。

用力一開,門紋絲未動,竟然是暗鎖?這年代少有暗鎖,即便是有也是些什麼五行八卦圖之類的,開起來極費時間,眼看著門後說話的兩人就要進入,青夏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迅速從頭髮裡抽出一根細細的鐵絲,對準門孔就插了下去。

完了,竟然打不開!

此時,玄鐵正門後的聲音越來越大,可是那扇旁邊的小暗門卻沒有絲毫要打開的跡象。青夏額頭微微滲出汗來。突然機括一響!有門!青夏心中大喜,而大門處也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無奈,青夏急中生智,一腿猛地頂住了大門,手上則加緊開啟小門的暗鎖!

「哎?怎麼打不開?」大門後面的人輕聲疑惑道。

「怎麼回事,你使勁推推。」另一個聲音說道,生意低沉粗重,語調鏗鏘,一聽就是練過的好手。

「咔嚓!」一聲輕響,此刻聽在青夏的耳中,卻有如天家仙樂一般,迅速的打開小門,閃身而入,同時鬆開了大門頂住大門的大腿。

就在青夏關上小門的時候,大門處傳來一聲沉重的開啟聲音。青夏大氣都不敢出。只聽外面的人沉聲說道:「可能是時間長了,門都有些鏽住了。」

另一人隨聲符合:「應該是這樣了,若不是殿下機警,讓我們封死大門,從這常年不用的側門行走,昨日可能真的就給那群不要命的齊人得手了。」

青夏聞言一愣,難道昨日齊人來過天牢救人,只是沒有得手。難怪楚離這陣子忙得看不著人影。想必關押了齊人太子,他的日子也不好過。正想著,突然那兩人的腳步聲臨近,青夏頭皮一陣發麻,不是吧,這兩個傢伙要進這個屋子?也太倒霉了吧!

「哎?怎麼又打不開?」之前的那人疑惑的說道,聲音裡頗有些氣急敗壞。

「是不是你拿錯了鑰匙。」機括被青夏的鐵絲緊扣著,他們當然打不開。

另外那人頗為鬱悶的說道:「不會吧,沒拿錯啊。」

「算了,咱倆再回去看一下,反正飯送去了,還是會被他砸爛,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大門再一次被打開,兩人漸漸走遠。青夏心下卻是大喜,難道關押太子安的入口,竟然在這個屋子裡。四下查看一番,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入口,一條地下通道很明顯的呈現在眼前,青夏修理好了暗門門鎖的機括,以免那兩人回來再打不開懷疑,就下了甬道的入口。

冰冷的空氣瞬間撲面而來。青夏霎時就知道這條通道應該直通地下,不然不會這樣寒冷。南楚的天牢做的果然精妙,正門不通,側門又偏僻難尋,高大的建築還只是擺設,真正的牢獄卻在地下。若不是今朝運氣好,可能真的會被他們忽悠過去。

行了大約一千多節台階,青夏暗暗算了下,足足有白十多米深,心下不由凌然。突然前方燈火大亮,青夏躲在甬道昏暗的燈光裡,向著一片明亮的走廊望去,只覺得心下登時如墜冰淵,她終於明白楚離這般託大的原因,這裡就是關押太子安的地方,可是想要進去,卻難比登天。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15:31


[初臨南楚:第016章:又見太子]

不長的走廊內,燈火通明,整個走廊不過二十米長,卻有十四名身著鐵浮屠皇家禁衛軍服的侍衛來回行走的看守,這樣的防守,不要說是人,果然就算是一隻蒼蠅飛進去都會顯得擁擠。要進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將這十四人全部幹掉,先不說青夏有沒有這個身手和本事,就說干掉這些人後會不會引起上面人的發覺,從而印下更多的侍衛,就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時間緩緩而過,就在青夏心下絕望,想要衝進去硬拚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在身後響起,青夏迅速挺直身體,躲在燈火的暗影之下,屏住呼吸。

前面的兩人一邊走一邊閒聊,就是之前被青夏鎖在門外的兩人,而在他們的後面,竟還跟著六名身穿一樣鐵浮屠軍服的士兵。

一個大膽的計劃登時襲上心頭,青夏心頭一喜,從衣兜裡取出幾枚準備好的石子,默數著倒計時,突然嘭的一聲彈飛出去,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足下一絆,,猛然摔倒在地,兩旁的火把登時被推翻,青夏手疾眼快,猛地閃到最後一人的身後。匕首登時揮出,插入動脈,那人只抽搐一下,登時氣絕。

「什麼人?出了什麼事?」四下里一片黑暗,燈光明亮的走廊處有人朝昏暗的隧道這邊跑來,大聲喝問。

摔倒的男人哼哼唧唧的說道:「錢副統領讓我們來送飯,摔了一跤,沒事。」

「口令!」走廊處人全身戒備,厲聲喝道。

「太子萬福!」男人回答說道。

看來兩方人竟然互不相識,青夏不由得放下心來,此刻,她已經迅速的將被殺死的士兵的衣服拔了下來,穿在自己黑色的夜行衣下,雖然很大,但是裡面有一層衣物,倒顯得十分的合身。扣上那男人的的玄鐵帽子,此刻的青夏活脫脫就是一名鐵浮屠的小兵。

將屍體拖到一處黑暗的隱蔽處,這裡是視覺的死角,若是不走過來低頭認真查看,根本發現不了。顯然建築這裡的人也是高人,這裡地處地下百十多米深,就算透氣孔做的再好,空氣也會不充足,所以不可以到處都點燃燈火,隧道里只有幾個火把,自然昏暗。但是為了看押太子安,所以設置了一條燈火通明的走廊,裡面大量的侍衛全天候的看守,只要接近牢房,必定走過這條走廊,這就確定了安全係數。

隧道里的燈火被迅速的點燃,眾人被這突來的變故搞得有些鬱悶,也沒有去在意身後的侍衛是否跟得上。

暗號對上,裡面走廊的人也沒有再同這些人說話,仍舊四下行走,全沒有一絲一毫的鬆懈警惕。看來這樣的行走也是安排好的,以防侍衛懈怠睡著,或是中了敵人的迷香,只要一人停下,就可以確定有人來過。

青夏緊緊的跟在送飯侍衛的身後,一排人走在走廊的中間,絲毫沒有引起懷疑。走廊雖然不長,可是青夏卻是手心是汗,因為此刻只要一旦被人發現,就會陷入圍攻,況且她已經偷偷查看,牆角的筒燈處,有細小的繩子,通往黑洞洞的上方,不用腦子想就知道是做什麼用的。若是剛才強攻進來,定會引起整個天牢守衛的攻擊,還有旁邊的軍營,自己能不能跑掉還是個未知數,至於太子安,就不用提了。

青夏小心翼翼的跟在幾人的身後,她跟的十分巧妙,並沒有十分的緊,稍稍脫離了一點距離。因為走廊的看守和送飯的守衛雖然互不相識,但是畢竟同樣是屬於鐵浮屠的禁衛,服裝相同。所以前面的送飯侍衛若是回過頭來,她就左右遊蕩行走,讓他們以為自己是走廊的看守。若是左右行走的走廊看守看過來,她就跟上前面的人,對方就認為她是前來送飯的。這樣,兩方人馬沒有對話,卻都認為這人是對方的人,青夏反而處在一個最危險的安全地帶。

走廊的盡頭,最前面的男人出示了令牌,大門被哄得一聲打開,裡面是一條昏暗的長廊,沒有半個看守的人影。

青夏暗道一聲天助我也,身後的大門剛一關上,她就瞬間閃身而上,一把摀住了前面男子的嘴,匕首瞬間插下,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軟軟的倒下。輕手輕腳的將男人的屍體放下,青夏迅速向另外一人奔去。

悄無聲息的解決掉五個侍衛。前方的兩名看樣子是首領的男人仍舊沒有絲毫察覺。這一系列的動作,靠的卻並不是運氣,在以往的行動中,青夏早已嘗試了千百遍的動作,此刻運用起來毫不生疏。需要的,就是高強的身手,絕頂的膽識,十足的小心還有充足的智慧。

「到了,把前面的門打開。」最前面的男子沉聲說道。

「是。」青夏響亮的答了一聲,就走上前去,一把打開了最後一道大門。

「嗯,」那人點了點頭,抬起頭來不經意的掃了青夏一眼,初時沒留意,可是馬上就如同詐屍了一般猛地跳起來,大聲叫道:「你是誰?」

然而,還沒待他有所動作,青夏的右手瞬間上前,一把掐住了男人的脖子,一陣骨頭錯位之聲頓時響起,男子雙眼圓瞪的倒在地上。

「有人……」劫獄兩字還沒說出聲,那人就轟的一聲倒了下去。青夏走到他的屍體旁,拔出了插在他喉嚨間的匕首。在他的衣服上擦了兩下,就站起身來,拿下他手上的食盒和鑰匙,往大牢深處走去。

這處的牢房跟青夏當初的比起來,真的是天壤之別,可惜青夏此刻卻全沒有半點欣賞的心情,一處寬大的中廳呈現在眼前,裡面琳瑯滿目的刑具映入青夏眼簾,地上鮮血淋漓,充滿了血腥味道。

青夏微微皺起眉頭,這處是絕密牢獄,關押的只是齊太子安一人,何必搞這些刑具。難道是楚離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對太子安動了刑?想到這裡,一聲呼嚕聲突然從一旁的房間傳來,青夏眉頭緊鎖,按理說,這裡是不應該有人看守的。一是外面的看守已經嚴密至極,二來太子安身份特殊,為防有人混入,這處更應該是真空地帶。那麼裡面的人難道是太子安。

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門沒上鎖,不是齊太子。青夏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只見一個肥胖的身體正躺在床上,紅鬍子的凶悍老者長大嘴巴,酣然入睡。原來是這個殘忍的傢伙,當初在大牢裡沒教訓這個敗類,在這裡碰上自然用不著再手軟,青夏緩緩走過去,眼中冷光一閃,手起刀落,申獄典肥大的頭顱就落在了地上。

想起這傢伙殘忍的手段,青夏心中一陣焦急,順著中廳旁的走廊,迅速的奔至了最後的目的地。

鑰匙插入鐵鎖,咔嚓一聲,鐵鎖就落在了地上。裡面石床上的身影微微一動,鮮血淋漓的身體陡然散發出強大的殺氣,他緩緩的抬起頭來,雙目好似刀子一般的射了過來,死死的釘在青夏嬌小的身上。

青夏嘆了一口氣,心中無名火起,楚離果然不顧大局,沒有道義,既然已經決定和大齊談判,竟然還這般虐待太子安。眼中目光森冷,青夏一把摘下玄鐵頭盔,不忍的看向身上無處不傷的齊太子。

「是我。」

柔和的聲音在空氣裡緩緩回到,太子安的眼睛霎時間大睜,不可置信的看著一身侍衛服飾的青夏,複雜的神色一閃即逝,餘下的都是巨大的震驚和無噶相信,滿身傷痛的太子安終於忍不住心下的驚詫,驚異叫道:「青夏?」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16:31

[初臨南楚:第017章:逃出生天]

清冷的風從甬道口幽幽吹來,寬大的牢獄之中,一座冰冷石床上,衣衫單薄的男子,獨自靜坐,一雙淡薄如水的眼睛,有著寒鐵刀鋒般的冷漠。除了一開始的愕然之後,他漸漸轉過頭去,再也不看向青夏一眼。衣衫染血,傷痕纍纍,青夏的心霎時間好似被一直巨手緊緊捏住一般,雙眼微微眯起,想開口,卻仍舊被他的冷漠推拒到千里之外。

一燈如豆,幽幽的燈光之下,青夏猛地回過神來。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何會有這樣強烈的情緒,在這樣險惡的情況下,怎能這般不顧大局?無暇去想自己的異樣,青夏幾步跑上前去,一把拉住太子安的胳膊,輕聲急促的說道:「可以走嗎?」

齊安轉過頭來,清瘦的臉孔慘白如紙,青夏看的眉頭大皺,面上怒色一閃,沉聲說道:「他們對你用刑?」

女子緊張的神色,登時瓦解了齊安的冷漠,他緩緩轉過頭來,神色憔悴,面容痛苦,聲音低沉的說道:「為什麼?」

低沉沙啞的嗓音從男子乾裂的嘴唇緩緩吐出,只聽這聲音,就足以想像他到底受了什麼樣的折磨。齊安睜大雙眼,突然緊緊的抓住了青夏的手臂,力道之大,似乎想要將她的手骨捏碎一般,呼吸急促,身體陡然前傾,溫熱的呼吸吐在青夏的臉頰上,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為什麼,要背叛我?」

青夏的手被齊安緊緊的抓在手裡,看著他身上鮮血淋漓的傷口,青夏只覺得怒火中燒,那些莫名的情緒猛然從心底升騰了起來,「我去宰了他們!」

「青夏!」一聲低呼突然從齊安的口中發出,他一把拉住要出去的青夏,情急之下,一口鮮血猛然噴出,溫熱的液體順著青夏白皙的手臂緩緩流下,青夏急忙傾下身子,一把將他扶住。

「告訴我!」急促的咳嗽聲登時響起,齊安口中鮮血淋漓,青夏抱著他的身體,只感覺他身上無處不是傷口,他似乎已經不會再說其他的言語,只是反覆的追問著原因。

「你自己捫心自問,你所認識的莊青夏,可會背叛你嗎?」青夏半跪在齊安的面前,微微垂下頭去,緊盯著齊安的眼睛,認真的問道。

齊安神色一滯,沒有答話,青夏知道此刻怎樣解釋都無法讓他釋懷,況且這事情本身就是匪夷所思。若是說自己是借屍還魂的異時空靈魂,只怕會被他當成是別有用心,他此刻對莊青夏本就滿腹狐疑,區區言語根本不可能釋他心中的仇恨。

她扶住齊安的手臂,沉聲說道:「聽我說,這是一個局,楚離設下了這個圈套,目的就是引你上鉤,我只不過是一個不知情的誘餌罷了。現在兩國交兵,大戰在即,楚離定會以你為質,要挾齊國。昨晚你國中已派人前來救你,但是沒有得手,你現在只有選擇相信我,方能逃出升天,不然齊國國破,國民流離生靈塗炭,你就是千古罪人!」

齊安目光一寒,神智陡然清醒了過來,他抬起頭來,認真的看向青夏,目光充滿了狐疑之色。

青夏當然知道他不可能相信自己,尤其是莊青夏突然由曾經那個懦弱膽小的大家閨秀變成今日自己這般,換做是自己,也不會給予半點信任。

「你還能走嗎?」青夏見他不再追問,沉聲說道。

齊安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青夏抿緊嘴角,將一套剛才從送飯士兵身上拔下來的衣服扔在石床上,對齊安說道:「穿上它,我們時間不多。」

齊安眼中懷疑之色更重,只是卻沒有說話,只是拿起衣衫,緩緩站起身來。他剛一動,眉頭突然緊鎖,青夏知道是他身上的傷口復裂,再也管不得許多,蹲下身子,就為他穿起衣褲來。

齊安面色一滯,剛想說什麼,卻被青夏一個冷冽的眼神制止。他看著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可是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該有的親切,記憶中的青夏應該是靦腆的、單純的、一滴血都可以把她嚇哭的,總是躲在自己的背後,小心的在學堂的桌子下躲閃著自己的手,一邊躲還一邊輕聲說道:「太子哥哥,會被爹爹看到的。」

那些年少的歲月,那些上書房的伴讀日子,全都好像是大夢一場一般,驟然間消失不見了。

穿好褲子,青夏小心的解開他滿身血污的衣衫。華貴的布料之下,健碩的肌理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傷口鞭傷,而其中最重的,就是自己當日用匕首捅下的那狠狠的一刀。青夏看的一時間有些恍惚,一絲內疚從心下升起。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輕聲問道:「你還可以嗎?我可以背著你走。」

齊安一愣,連忙搖了搖頭,啞著聲音說道:「還要不了我的命。」

青夏點了點頭,利落的為他穿好衣服,帶上頭盔。見沒什麼破綻,撿起一把地上的戰刀給他,沉聲說道:「跟我走!」

兩人迅速的跑到走廊的門口,齊安顯然也知道外面守衛森嚴,疑惑的將眼神看向青夏,青夏打手勢讓他跟上自己,然後默數了幾聲,一把拉開了厚重的巨大鐵門。

「齊太子死了,有人在裡邊劫獄!」青夏踉蹌的猛然奔了出去,看似無意的一下撲到站在向外面示警的報警處,拉住那名鐵浮屠侍衛,厲聲喊道:「齊太子死了,快!有人劫獄!」

「什麼?」十四名鐵浮屠侍衛齊聲驚呼,幾名耐不住性子的登時就衝了進去。青夏眼見時機已經成熟,眼中陰狠神色登時閃過,匕首陡然揮出,一刀就砍斷了看守警報的侍衛的喉管,那人還沒感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一道鮮血登時衝天而起,屍體就倒在了地上。

「他們不是我們的人!」一名侍衛反應過來,登時大喊,青夏眉梢一條,手上匕首登時飛出去,一刀砰然插進那名侍衛的眉心中央。大門繩索被青夏陡然一扯,沉重的鐵門轟然落下,將早已跑到裡面查看情況的八名鐵浮屠侍衛,關在了裡面。

自古以來,牢獄的建築首要是防止犯人逃脫,其次才是防止外人潛入。所以在牢房之內想要逃脫更是難比登天,這裡深達上百米,這沉重鐵門一旦落下,任你叫破了喉嚨也不會被人聽到。

兩名鐵浮屠侍衛衝到鐵門前面,試圖要將大門打開。青夏一把拔出腰間鐵浮屠侍衛專用的重鐵長刀,一腳蹬在牆角處,厚重的刀鞘猛然砸下另一名鐵浮屠侍衛的腦袋上,配合著她的一蹬之力,紅白之色霎時從那人的腦漿中迸濺而出。快速乾淨的解決掉三名守衛,另外八名守衛被關在牢房內,青夏長刀大開大合,全是日本東洋武術的生猛路子,對著剩下了三人猛攻了過去。這一刻比的就是誰比誰快。

比反應,青夏自問不輸於任何人,之前的一番動作,幾乎發生在一秒之間,齊安恍惚之間,只見青夏突然硬拚而上,招式矯健,好似雌虎一般。看似簡單只是劈砍幾招,卻充滿了強大的力量。只聽一人突然慘呼一聲,腦袋登時被青夏劈去一半,倒了下去。

鐵浮屠不愧是南楚皇都最優秀的禁衛軍,儘管面對這樣強勢突然的襲擊,並且幾房損失慘重,可是仍是冷靜拚殺,絲毫不露半點膽怯。可是他們只是全神的應對青夏,卻忘了一旁的齊安。齊安抽出長刀,從後夾擊,一刀砍在一名侍衛的肩膀,可惜只是這一番動作,齊安的肩頭登時染血,飽受了兩日的折磨在這一刻顯得越發的明顯。兼且兩日沒有進食,早已是強弩之末,身體一軟,就倒了下去。

眼看鐵浮屠侍衛的戰刀對著齊安橫批下來,齊安雙眼一閉,不再做什麼掙扎。憑自己兩人之力,想要從南楚防範最為嚴密的天牢逃出,本身就太過勉強。可是下一秒他卻聽到一聲鈍刀如肉的聲音,睜開眼睛一看,只見青夏渾身浴血,一腳踹開了那名鐵浮屠侍衛的屍體,眼光冷然的上去補了一刀。

看著青夏好似一隻嗜血的野獸般,在每一具屍體上補刀,齊安的眉頭不由得緊緊的皺了起來。青夏在不長的走廊裡走了一圈,眼見再無一個活人,才對齊安伸出手來說道:「走吧。」

青夏手上滿是鮮血,想起之前那個婉約恬淡的女子,齊安不由得生出一陣厭煩之心。想起之前她可能一直是在欺騙自己,在自己面前裝模作樣,就一陣惱怒,也不理會青夏,自顧自的站起身來,就往幽黑的隧道走去。

青夏一愣,也隨之跟了上去。

甬道仍舊昏暗,裡面的打鬥顯然並沒有驚動上面的人,此刻這裡一片寂靜。突然齊安腳下一慢,青夏急忙閃身上前,沉聲說道:「你怎麼樣?」

「讓開!」齊安低喝一聲,繼續向前走去。青夏當然知道是怎樣一回事,可是卻沒說半個字,仍舊跟在後面。

很快走出了隧道,來到之前青夏躲藏的暗室。熟門熟路的打開房門,見走廊處沒人,兩人閃身向之前進入的雜物室走去。

可笑的是剛才在睡覺的守衛這一刻仍然在熟睡之中,青夏心下好笑,暗道這人若不是睡了,今晚可能也會死在自己的手上。她並不後悔殺了這些侍衛,畢竟身為軍人就應該有隨時為國家獻出生命的覺悟。如若齊安不能逃脫,死的人將會百倍千倍。進了雜物室,青夏向下看了一圈,見左右無人,青夏當先身形靈巧的跳了下去。齊安身受重傷,跳下來時腳下一軟,扶住牆壁,咬牙堅持,仍舊不出一聲。

青夏見他苦忍的樣子,眉頭一皺,別過頭去。逃出去相對的就容易了很多,由於之前青夏已留下了逃跑的繩索,十五米的牆壁就不再是阻隔。這裡地處城東,靠近軍機大營,青夏順手牽羊偷了兩匹馬,迅速逃到東城門處。兩人身穿鐵浮屠軍服,又騎著軍機大營的戰馬,輕而易舉的就出了城門。直到行了大約十多里遠,才停了下來。

「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青夏跳下馬來,拿過一個事先準備好的藏在天牢圍牆外的包袱,遞給齊安,正色說道:「這裡面有乾淨衣物、治傷的金瘡藥,還有乾糧、水、銀子、地圖,還有一隻信鴿,你可以先通知你的下屬,讓他們來接應你。楚離很快就會知道你逃脫的消息,到時候,自會布下天羅地網來追你,這裡離齊路程雖不算遙遠,但是我還是勸你先取道往秦,再謀回齊之法,以避開楚離的追蹤。路程遙遠,你萬事小心。」

接過青夏的包袱,齊安心下登時湧過一絲難言的苦楚,可是想起之前多年的相處,青夏都可能是別有用心,一顆心無論怎樣都無法釋懷。

青夏知道他心下在想什麼,心中不由得一陣難過,也不知是為自己不值,還是為真正的莊青夏難受。興致闌珊,淡淡說道:「不管你怎樣想,莊青夏真的從來沒有背叛過齊安,所有的一切只能說是天意弄人,陰差陽錯。」

說罷,轉身翻身上馬,就要離去。

「等一等!」齊安突然大呼一聲,一把拉住青夏的馬韁,皺眉說道:「你還要回去?」

青夏無奈一笑,淡淡說道:「你雖覺得我心狠手辣,可是剛才若是我不痛下殺手,死的就會是你我。世間一切就是這般,既然要做一件事,就必須要斬盡殺絕,沒有回頭後路。可是莊家人畢竟是無辜的,我口中雖然灑脫,卻不能不管他們的死活,還有蘭亭大殿的一眾下人,我總不能一走了之的。齊安,今日一別,後會無期,再見。」

青夏低姹一聲,痛擊馬股,迅速飛奔而去,只餘下一流黃土煙塵。

齊安看著青夏單薄的身影漸漸隱沒在黑暗的驛道之上,只覺得一陣悲慼突然湧上心頭。天邊月色漸淡,漫長的黑夜,就要過去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16:55


[初臨南楚:第018章:禁宮內院]

回城的路顯得空曠了許多,青夏當初在二十一世紀受訓時,曾專門學過馬術,不過儘管如此,也無法同這些常年在馬上生活的古代人相比。一番顛簸之下,只讓她頭暈眼花,再加上之前在地牢裡和人動手時留下的傷口,此刻仍在不斷的湧出鮮血。

無奈下,不得不中途棄馬,好在青夏擅長野外奔襲,當年跑個幾十公里都不在話下。今晚的一番行動出乎意料的順利,現在時間還很充足,青夏咬著牙,草草包紮了一下傷口,就向盛都奔去。

自然不能再從城門進去,好在這時的城牆凹凸嶙峋。對於青夏這個攀岩好手來說,自然構不成什麼威脅。白晃晃的月色之下,只見青夏緊貼著城牆,像是一隻壁虎一樣的爬了上去。

隱匿行藏更是青夏的拿手好戲,乾淨利落的回到城裡,青夏不再猶豫,迅速向著內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已經摸進了皇城內部,雖然來到這裡沒有幾天,可是對於一個記憶超強的特工來說,什麼地方,只要大致看一下方位圖,就絕對不會迷路。熟門熟路的越過前城門,進入後宮。當她躲過東宮守衛的暗哨,靠近蘭亭大殿的時候,城東方向突然大亮,喧嘩吵鬧之聲,即使隔著半個城的距離仍舊能夠聽到。看來地牢的守衛已經發現了齊安逃跑的事情。

青夏默算一下從城東到皇城的距離,眉頭一皺,並沒有回蘭亭大殿的主臥,而是去了寬大的澡房。

要躲過那些看守的奴才簡直易如反掌,飛快的洗了一個戰鬥澡,將小腹部的傷口稍微處理了一下,青夏就裹著寬大的浴袍,悄悄的回到了主臥。

四下里一片安靜,這個時候,往往是人最疲乏的時候。幾乎不用費心思的從後窗翻入,就人鬼不知的從前門走進主臥。

臥室內,焚香裊裊,香氣逼人,楚離躺在巨大的牙床上,仍舊保持著青夏剛才離去時的姿勢,連動都沒動一下。看了一眼計時的沙漏,還不到兩個時辰,青夏心滿意足的爬上床,躺在楚離的旁邊。鬧騰了這麼一晚,此刻躺在這舒服的大床上,青夏舒服的差點叫出聲來。也不顧身旁還昏迷著個煞星,就那麼安然的扯過被子,放心的閉上眼睛。

然而,今晚的一切注定不能讓她安穩的休息。不一會,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就從殿外奔至,外面的侍從們一陣躁動,低聲說著什麼太子殿下吩咐沒有他吩咐不得入內之類的話。也不知外面的人說了什麼,楚離的貼身內侍長十宣終於大著膽子敲了敲門,聲音顫巍巍的輕聲叫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軍機大營劉司馬有要事求見。」

楚離仍舊呼呼大睡,全沒有半點反應。青夏微微皺眉,按理說這個時候應該醒過來了,若是再不醒,一切豈不是穿幫。只聽十宣又小聲的叫了幾句,顯然那個所謂的劉司馬已經急不可待,看樣子好像楚離再不醒來他就要衝進門來一樣。青夏眉梢一挑,伸出手來,對著楚離的俊臉,突然狠狠的掐了下去!

「嗯……」楚離突然悶哼一聲,痛醒過來,睡眼迷糊。終於像一頭獅子一般,猛地轉過頭來,怒視著青夏,沉聲說道:「是你掐我?」

「多此一問。」青夏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這裡除了你就是我,不是我還會有誰?」

「你好大的膽子!」沒睡醒的男人勃然大怒,厲聲喝道。

「外面有人找你,急的快發瘋了。我不叫你的話,怕他們衝進來。」青夏若無其事,一幅無所謂的樣子。這時,外面的十宣彷彿為了回應她的話一般,又稍稍大聲的叫道:「殿下?殿下?劉司馬有重要軍情稟報。殿下?殿下您醒了嗎?」

楚離霎時就把這一個不快拋到了後面,顯然他也知道,劉司馬深夜前來,定然不會是小事。迅速的跳下床去,對著青夏沉聲說道:「給我更衣。」

青夏不耐的看著他理直氣壯的樣子,不由得心下有氣,可是這個時候實在不應該和他賭氣。於是沉著臉色爬下床來,狠狠的拿起一旁他的衣物,憤憤的給他穿戴了起來。

楚離原本黑黑的臉色,霎時就變得好看了起來。他嘴角微微牽起,孩子氣的得意洋洋,閉著眼睛,一幅自大的模樣。青夏見了更是惱怒,手上略一用力,頸上的帶子登時繃緊,差點就將楚離一下子嘞的斷氣。

穿好衣衫鞋襪,楚離站起身來,貌似威武的向門口走去。眼看他就要走出去時,卻突然停住身體,像是想起什麼一般,猛地轉過身來,怒聲叫道:「我怎麼會睡著的?我怎麼都不記得?」

虧他這麼快就記了起來。青夏一身棉白睡袍,慵懶閒適的靠在床柱上,單手拿起床頭的白玉石枕,對著楚離淡淡說道:「你強迫我,我就拍暈了你,就這麼簡單。」

楚離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青夏會這樣老實。剛想發拽,門外侍從的聲音再次顫巍巍的響起:「殿下,您醒了嗎?劉司馬……」

「閉嘴!」楚離突然大吼一聲,外面登時響起整齊劃一的跪地磕頭聲。暴怒的男人看向若無其事的莊青夏,惡狠狠的沉聲說道:「你等著,這筆帳我以後再更你算!」說罷,轉身就走了出去。

「叫!叫!鬼叫什麼!」楚離火大的怒吼一聲,一行人嘀咕了幾句,轟然離去。不一會的功夫外城各家各戶就全都亮起了燈火。青夏靠在窗口旁,捂著小腹處的傷口,看著東方已經微微發白的天空,心底石毅片荒涼的蒼白。

她也只能做到這了,希望齊安能夠安全逃脫,其餘的,她再也管不了了。

今夜,注定是一個大多數人無法安然入睡的夜晚,可是,青夏爬上在床去,不一會就沉沉了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剛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香橘一張大大的笑臉,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蘭亭大殿的八名主事丫鬟就撲通通齊刷刷的跪在地上,對著青夏齊聲說道:「恭喜娘娘,娘娘大福。」

一連串的聲音接連不斷的從外殿傳來,青夏扭頭一看,只見黑壓壓的一片奴才跪在外殿,各個笑臉迎人,活像撿到寶一樣。

「你們,在搞什麼?」青夏頭大如斗,自己現在頭痛背痛,實在不知何喜之有,任她平日千般伶俐,也是一頭霧水。

「恭喜娘娘終於得沐恩寵,榮獲天恩,我們蘭亭殿的奴才們,齊祝娘娘早日懷得龍種,為皇家開枝散葉。」香橘笑容甜美,只是臉上一道鞭傷顯得有些礙眼。

青夏聞言腦袋登時轟的一聲變大,暗道原來如此,昨晚楚離深夜才離去,自己今日又這麼晚才起床,所有的一切都在預示著一個方向,那就是——進宮一年都沒有受到臨幸的莊青夏在昨晚終於被南楚英明神武俊朗無匹的皇太子殿下寵幸了。

哦哦,這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大好事。

一整天來,蘭亭大殿的門檻幾乎被人踩爛。整個後宮之中大大小小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所有妃子美人,全都蜂擁到蘭亭殿,來拜見莊青夏這個楚宮新貴。

畢竟,當今皇帝體弱多病已有一年,佝僂在龍床上終日苟延殘喘。對於這個皇帝,整個南楚國民全都沒有什麼好印象,除了生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兒子,這個皇帝似乎一無是處。年輕時荒淫無道,不問政事。兩次對齊戰爭都因他的胡攪蠻纏而痛失勝局,甚至還需要自己的兒子去他國作人質方能勉強保國。一年前,堂堂楚國百萬之師,竟然在他兒戲般的指揮下,敗給了南疆那些手拿石器的蠻人,使得南疆蠻族一路殺到盛都,導致盛都一片生靈塗炭。若不是皇太子殿下及時回國,楚國早已滅亡。

所以,楚宮之中,實際的掌權人,就是楚離。眾人所等待的,無非就是那老皇帝什麼時候嚥氣罷了。

就這樣,莊青夏水漲船高,一躍成為了楚宮中最有權勢的女人之一,蘭亭大殿風光,一時無兩,風頭之盛,甚至勝過丹妃的雲翔殿。

於是,一整日下來,蘭亭大殿熱鬧非凡。青夏即便再不喜,仍舊硬起頭皮勉力應對那些迎高踩低的女人們。夜幕緩緩降臨,伴隨著漆黑的夜色,一位不速之客,也蒞臨了這個當今後宮之中最為熱鬧的地方。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17:16

[初臨南楚:第019章:不速之客]

傳說中眾女爭夫的戲碼並沒有在當日於蘭亭殿上演,後宮之中的女人們並不是傻瓜,什麼事也不是全都擺在明面上。帝王的寵愛本就不可能長情,眾人深諳這其中風水輪換的道理,是以表面上都揣著幾分客氣。

可是,面對著面前這個十六七歲面容嬌媚衣衫華貴的女子時,青夏真的懵了一下,因為這後宮之中,還挽著少女髮髻的女子實在少見。

「娘娘,這是嘉雲公主,是我們殿下的妹妹。」

香橘見青夏一言不發的瞪著面前的少女,輕輕的出聲提醒。誰知那直闖進來沒有任何禮貌可言的少女卻猛地揚起嫩白的小手,上前一步,厲聲叫道:「多嘴!誰用你來報本宮的名號?」

青夏眉頭一皺,雖是稍後出手,可是卻迅速的一把架住了嘉雲的手臂,略施小勁,卸的勁道一錯,那公主就猛地向一旁踉蹌了幾步。

「你!大膽!」嘉雲勉強站定身子,轉過身來,怒聲指著青夏叫道:「你竟敢對我無禮?」

青夏眼尾淡淡的瞥了眼這刁蠻無知的任性少女,冷冷的哼了一聲,連看都不再願意再多看她一眼,轉身就坐在椅子上,語氣淡淡的說道:「公主還是從哪裡來就到哪裡去吧,在我這裡,你討不到什麼便宜。以後做事也要長點腦子,不要人家說風就是雨,白白的給別人當槍手,還讓別人在背後罵你是傻白痴。」

「你…….「嘉雲公主一愣,一雙圓圓的眼睛瞪得巨大,過了好一陣才緩過神來,仍舊一幅趾高氣揚的樣子,「你說什麼?誰敢在背後詆毀本公主,本公主挖了她們的舌頭。」

青夏扭頭看向這個刁蠻的少女,面露不忍的緩緩搖了搖頭,心道難道南楚皇族習慣出傻子,楚離不見得聰明,這丫頭竟然還蠢的離譜。再也不想多說什麼,今日應付這一堆女人,已經讓她筋疲力盡,只感覺這些虛偽的客道要比和十個彪形大漢動手更加疲勞。輕輕的揉了揉肩膀,對著一旁的香橘說道:「香橘,去準備熱水,我要去洗澡。」

「喂!本公主在和你說話!」沒記性的嘉雲勃然大怒,噔噔的就沖上前去,去拽青夏的胳膊。

青夏眉梢一挑,一絲不耐煩頓時襲上心頭。這時候,若是在二十一世紀,熟悉她的朋友都會知道這是青夏發怒的前兆,聰明的人都會迅速退去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偏偏這個刁蠻任性的公主完全忘了剛才人家是怎樣輕而易舉的將自己推到一邊的,仍舊大呼小叫的沖上前去,厲聲說道:「你這個大膽的女人,本公主和你說話你聽沒聽見?」

眼看嘉雲的手就要搭上青夏的肩膀,一團黑氣突然襲上青夏的眉心,衣衫華貴、氣質高雅的女子迅速回頭,手臂好似水蛇一般猛然盤上嘉雲,一個標準的過肩摔就將南楚皇朝最最尊貴的嘉雲公主重重的摔在華麗的地板之上。

「啊!」「公主!」「娘娘!」

無數聲驚悚的尖叫聲同時響起,嘉雲被摔的七葷八素,躺在地上久久爬不起來。青夏居高臨下的瞅著這個還沒長大的任性少女,淡淡一笑,緩緩的蹲下身子,對著少女噴火的眼睛淡然說道:「如果你父母沒有教導你什麼叫做禮貌,那就由我來教你。」

一排宮女邁著小碎步跟在青夏身後,青夏一馬當先雍容華貴的向著寬大浴房走去,只留下寬大大殿裡氣的七竅生煙的嘉雲公主,還有一眾手忙腳亂的公主僕婢。

她真的很沒耐心來應酬這些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女孩,同時她也不必對著她小心翼翼的奉承些什麼。這個看似龐大的牢籠,實則對她而言沒有半點拘束力。她若是想離開,就完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離開。而目前之所以還留在這裡,完全是因為一份潛在的責任感。

每個人都知道,當今社會挑選特工,首要條件並不是身手智慧、也不是家世青白,而是要有絕對的忠誠和堅定的責任感。青夏不敢說自己有什麼絕對的忠誠,但是從責任上來說,她絕對是一個合格的特工。

之前原本以為莊父不過是一個為了榮華富貴失去親情人性的封建官僚。但是在見到他之後,青夏對這位被天下人咒罵的老人的觀念瞬間改觀。也許別人很難理解,但是曾經常年在阿富汗伊拉克潛伏的青夏,卻深深明白所謂戰爭的殘酷。

她曾親眼看到一輪恐怖襲擊轟炸之後,失去父母的飢餓孩子在廢墟中吃著燒焦的人肉。她也曾親眼看到,被炸掉一隻腿的花甲老人,背上綁著麻繩在大街上獨自爬行,繩子上捆綁著的是他老老小小一家八口被炸的面目全非的屍體。她還曾親眼目睹,戰後失去家園的難民,身上長滿了白花花的白蛆。自古以來,爭鬥就是人類的劣根性,亂世人命如草芥般低賤,連豬狗都不如。那種慘痛的場面,至今還迴蕩在她的腦海之中,所以儘管她並沒有莊典儒那般看好南楚,看好楚離,可是她還是不忍心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讓莊典儒一生的心血與夢想在自己的身上斷送。

莊青夏可以離開,可以死,她至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讓她神鬼不知的、不引起任何懷疑的離開南楚皇宮。但是,絕對不是在這個時候。

絕對不是在齊太子安剛剛從南楚逃脫的這個時候。

因為,她不想連累那個佝僂的老人。真正的莊青夏可能並不瞭解他,但是她瞭解。所以,她更不可以親手破壞這一切。

嘩嘩的水聲靜靜的流淌著,青夏屏退要服侍她的下人,站在水池旁,只是意思意思的把身上擦拭一遍。小腹處的傷口雖然不深,可是仍不能這樣貿然的下水。昨晚的行動說起來還是自己輕敵,小瞧了這些古代的戰士。自己原本以為楚離不敢對齊安用刑,齊安除了受了自己一刀之外,傷勢應該不重,應付三五七人沒有關係。就是這樣的念頭讓她吃了這一刀,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若是明刀明槍的打,她可能只能堪堪應付兩個鐵浮屠侍衛。但是特工的可怕之處,卻不在於明面上的身手,他們往往善於隱藏、偷襲、跟蹤、使毒、暗殺、易容,只要被他們抓到一個機會,就再無翻身之地。偏巧,青夏就是這樣一個人,而更加有利的是,放眼整個天下,除了齊太子安,還沒有人知道這一點。而且青夏很有信心的相信,齊安是不會說出去的。

正想著,一聲細微的聲音突然從甬道入口的方向傳來,青夏眉頭一皺,眼內閃過一絲寒芒。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17:50


[初臨南楚:第020章:得罪小人]

腳步聲很輕,但是呼吸頻率很慢,是個男人。

難道是楚離?

青夏眉梢不由得一挑。來人顯然小心翼翼,不像當初楚離來時那般隨意,莫不是昨夜的行動引起了他的警覺。

整整一日,外面都沒有傳來半點齊安逃跑的消息,想必楚離也知道此時正值兩軍對峙之非常時期,這時齊安逃跑,對南楚軍心的打擊不可估量。再加上現在齊安當然絕不可能逃離南楚國境,要緝拿他還有一定的把握,若是放出風聲去,引得齊國大批救兵前來,就更加得不償失。

所以,對於昨夜的搜查,對外只說城中混進了奸細。青夏深明個中緣由,是以整日也未有什麼驚慌。

可是,此刻突然有人悄無聲息的摸進澡房,青夏不得不打起精神,若是真的引起楚離的警覺,面對楚宮的幾千禁軍,青夏還沒有狂妄到認為自己有逃出生天的把握。

她低頭看了眼小腹上的傷痕,略一皺眉,當機立斷的走下水去,將整個身體都浸在水裡。一陣麻麻的疼痛感登時襲來,青夏微微閉目,暗暗的卻運足耳力,不放過外面任何一聲風吹草動的細小動作。

暗暗數著微微雜亂的腳步聲,青夏心中不由得一驚。

腳步聲細碎雜亂,落地沉穩,一聽就是練過武之人;呼吸頻率大致間隔一致,大約一分鐘10次左右,說明來人武藝不弱,不同於正常的普通人,年齡大約都在二十至三十之間;從聽到第一個人的聲音開始,到最後一個人進入甬道大約是五秒鐘,比照來人的身手和年齡,可以判斷出來人的人數大概在五人左右;行走時每個人都有單手稍大幅度擺動的習慣,說明來人全部習慣使劍;並且,有趣的是,這一群人當中,有一人主要用胸腔呼吸,呼吸頻率稍稍急促,可以判定是女性。

電光石火間,青夏就已經摸清了來人的大致情況。只是心下卻努力盤算著昨晚到底哪裡出了錯誤,按理說,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她一切已經做的萬分小心,凡是和她有過直接著面的人,都已經不在人世。怎麼就會露了馬腳呢?

現在已經來不及再去考慮這些,青夏集中精神,等待著對方出手的那一刻。

特工間諜守則第二章第一條,不到萬不得已的最後一刻,都不能放棄自己的間諜身份。也就是典型的不見棺材不落淚,沒有直接證據,永遠都不會主動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情。

所以,即便是這個時候,青夏也沒有當先出手,更沒有四處躲避,而是保持著一幅美人浴圖的樣子,靠在水池之中。

她在打一個賭,賭的是對方只是楚離的一次試探之舉,而賭注,就是多年來對自己身手的強大信心。

「咔」輕微的腳步聲在浴房裡響起,青夏微閉著眼睛,靠在水池旁邊,一幅全身心享受的模樣。

聲音緩緩逼近,青夏全身的肌肉在一時充滿了爆發力,只待對方稍有半點舉動,就後發制人。可是,對方只是緩緩的靠了過來,寂靜中只聽得到對方越發沉重和畏懼的呼吸聲,青夏眉頭一皺,他們已經靠的很近,可是卻沒有半點動作,事情似乎有些離奇。

然而,就在青夏起了警覺之心的這一刻,一聲柔滑的下水之聲突然輕輕的響起。聲音雖然低不可聞,可是青夏還是在第一時間聽到了大概。

事情不對!

一絲警覺登時襲上心頭,就在這時,一股涼氣陡然逼近。青夏猛地睜開雙眼,幾乎還沒看清到底是什麼狀況,青夏的雙手突然本能的在池邊撐了一下,瞬間借力騰空而起,躍上池台。一條放在池台旁的棉白長衫凌空飛起,青夏一個側翻,手腳霎時間好似神蹟般的鑽到衣衫之中。左手從衣袖中伸出,單手成爪,瞬間向著前方腥涼之物猛然抓去,身軀一個旋轉,就在池台上穩穩站住,而這時候,她的右手剛剛好將衣衫的最後一個腰帶完好的繫了起來。

從敵方進攻,到青夏躍出水池,穿好衣服,所有的動作只發生一秒鐘之內。整個動作行雲流水、迅猛矯捷,青夏面容冷峻,眼神凌厲,左手單手狠狠抓在身前,手中緊握著的,竟是一條小臂粗細斑斕毒蛇!

看向目瞪口呆站在浴房裡的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一名女性,青夏的雙眼緩緩眯起,好似狸貓一般有著詭異的幽光。

一身粉紅宮裝的妙齡少女不相信般揉了揉眼睛,發現眼前看到了仍舊是同一番場景,不由得大驚失色。

青夏目光登時一寒,嘴角緊緊抿起,手上略一發力。一陣骨骼碎裂之聲瞬間響起,那條不斷掙扎的斑斕毒蛇霎時一陣抽搐,氣絕而亡!

「聖人言,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看來我果然犯了大忌。」青夏聲音冷然,冷冷的看著面色蒼白滿臉驚愕的嘉雲公主,嘴角突然溢出一抹冷笑,唰的一聲,就將那條軟綿綿的毒蛇對著嘉雲扔了過去。

「啊!」刺耳的尖叫登時衝天而起!

青夏披上一身華麗的錦衣長袍,看也不再看嘉雲等人一眼,獨自一人走進澡房綿長的甬道,向著蘭亭大殿的正殿走去。

當晚,蘭亭大殿的蘭妃教訓了楚宮霸王嘉雲公主的消息頓時傳遍了整座後宮,在大多數人拍手稱快的過程裡,有人卻在暗暗捏起了拳頭。

楚離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三更時分,儘管十分不情願,可是青夏還是在香橘淚眼朦朧的哭求中,從床上爬了起來,來迎接這位深夜仍大開恩典,前來探望自己的楚宮實際主人。

楚離向來是張揚跋扈的,即便是有龍輦,仍舊保持著在深宮中騎馬的惡習。一連串的馬蹄聲打破了夜裡的平靜,無數盞燈火隨之亮起,各個宮門的女人們全都翹首盼望著這位帝國年輕的君王,可是楚離還是一路狂奔到蘭亭大殿的宮門前。

那裡,一身深紫錦袍的青夏披著藏青色的披風,在一群侍女的簇擁下,站在華麗的宮門前,正靜靜的等待著他的到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19:35


[初臨南楚:第021章:禁宮調情]

跳下馬來,挨近了,才發現青夏的臉色並不好看。楚離的原本就有些疲倦的臭臉一時間更加難看了起來,冷哼一聲,話都沒說一句就往內室走去。

青夏眉梢一挑,不耐的瞪著這個讓自己在冷風了吹了半天的男人的背影,只覺得心中的火氣一拱一拱的。香橘見楚離面色不好,而自己的主子更是沒有半點順從的樣子,急的眼淚都要湧出來。青夏見了更加不耐,對著跪了一地的下人們怒聲說道:「各回各屋,該幹嘛幹嘛去。」說完,轉身就往內室走去。

香橘嚇的手腳打顫,只覺得自己這個主子自從上次打了丹妃娘娘一頓之後,脾氣就大不尋常,似乎變了個人一般。眼下太子心情不好,希望她千萬不要觸動太子的火氣才好。求神拜佛嘟囔了半天,終於不得不進了旁邊的門房,也不敢睡,只等著裡面一有動靜,就衝進去給主子求情。

這邊青夏走進了臥室,看到楚離坐在地席的小幾旁一杯一杯的喝著悶酒,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其實就算不看他,青夏也知道他心情不好,原本是希望這幾天他千萬不要到蘭亭殿來,等齊安一回到齊國的消息放出,莊典儒再安全的回到南楚,自己就找個機會脫身,萬事大吉。可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這楚太子表面上和自己不太合拍,這幾天卻好像認準了自己一般,天天有事沒事就往這邊跑。想到這裡,也頗有些無奈,不打算這個時候再去招惹他,青夏十分自覺的往牙床的方向走去,辛苦了一天,尤其晚上又被那刁蠻女胡攪蠻纏了一回,只感覺十分疲倦,身子剛沾上床,就幾乎要癱軟的睡過去。

這一連串的舉動,看的楚離卻雙眼噴火。齊太子在天牢裡逃脫,情況危機險惡,事情千頭萬緒,自己在軍機大營忙的簡直一團亂麻。可是聽說她在楚宮中受到嘉雲的滋擾,自己連忙放下了手頭上所有的事情連夜奔回。可是面對的卻是她這樣一幅表情,這怎能不讓心高氣傲的大楚太子氣急攻心。

楚離憤怒的猛然站起,向著牙床的方向就走了過去,粗魯的一把扯過青夏蓋在身上的毯子,怒聲叫道:「你給我起來!」

躺在床上的女子眉頭輕輕一皺,頭微微後仰,有些憤怒的看向身後一身戎裝的南楚太子。一身白色的絲質睡袍,下面是兩條修長美白的玉腿,纖細的脖頸緩緩上揚,淡淡開口說道:「不愧是一家人,全都沒有半點教養。」

這句話瞬間就點燃了楚離壓制了一整天的怒火,他劍眉登時豎起,一把拉住青夏白嫩的手腕,一陣大力猛然傳來,就將青夏的身體拉了起來,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身上。

「你再說一遍給我聽聽。」

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青夏揚眉看向暴怒中的男人,一陣狡黠的神色登時滑過了她的雙眼。半跪在牙床上,仰頭看向面前的男人,突然雙臂順勢一環,就緊緊的抱住了男人穿著輕甲的腰。

「你要我說什麼?」甜甜一笑,青夏的表情霎時間好像一隻偷吃了腥的貓,下巴抵在男人的小腹上,笑顏如花,唇角輕柔,雙眼在燈火下,好似寶石般明亮。

突如其來的溫柔猛然打破了男子面上的寒霜,大大的眼睛使勁的睜著,好像看到了天外來客般驚悚。

這是什麼狀況,她不是該怒聲回罵、冷語相向嗎?她不是該試圖反抗、冷面如霜嗎?怎麼會突然這般順從,甚至還帶著一絲撒嬌。這到底是怎麼了?

「你想要我……」青夏的聲音拖得長長的,緊緊的抱著楚離的腰,由下往上的瞅著他,明亮的眼睛似乎要滴出水來,她伸出粉嫩的舌頭,輕輕的咬了一下下唇,隨即用編貝牙齒緩緩咬住,聲音輕柔,氣吐如蘭,「說什麼?」

楚離面色如鐵,可是卻也不再如當才那般難看,他順著青夏光潔的臉孔、雪白的脖頸看下去,就可以看到寬大領口下若隱若現的雪白酥胸,一腔熱血霎時沖上了他的頭腦,喉結不由自主的上下動了一動。

早在二十一世紀,青夏就是軍情局極品的尤物,不然也不會誘得伊朗的飛行員叛國而逃。此刻見到楚離的樣子,哪裡還會不瞭解他心下是怎樣的反應。當下眼珠一轉,笑語盈盈的拉住楚離垂在一旁厚實的手掌,跪在牙床上小心的向後退去。

「忙了一天了,你不累嗎?」

沒有比這更加具有挑逗性的話了,剛才的不快早已被楚離扔到了天邊,他看向和往常絕不相符的青夏,一股刺激感從心底悄悄升起。

懦弱膽小的莊青夏,斯文雅緻的莊青夏,大膽無畏的莊青夏,冷靜自持的莊青夏,聰明果敢的莊青夏,還有此刻嫵媚動人的莊青夏,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嘭」的一聲,一身輕甲的楚離轟然倒在了牙床之上,青夏咬著下唇,緩緩的從後面脫去他身上的鎧甲。又遊走到他的腰間,輕輕摩挲著,一點一點的,卸下他的腰帶。嫩白修長的手指,在只剩下藍色棉袍的楚離胸膛上遊走,一點點掀開他衣衫的兩襟,燃著荳蔻的指甲,輕輕的伸了進去,在健碩的胸膛肌膚上慢慢劃下。

楚離俊逸的臉孔漸漸染上一層迷離的潮紅,他看著半跪在他身前的素衣女子,只覺得她像是一隻誘人的妖精。難怪齊太子安會這般不顧一切的前來救她。

想到這,剛才那份迷離的情慾登時消失,想起她或許也曾在另一個男人面前顯露出這樣的一面,滔天的怒火就襲上了他的頭腦。

眼見楚離眼中的情慾消退,青夏知道時機已到。趁著他還沒有從床上起來,失去了全部的警覺,突然雙手猛然發力,一把從背後扣住了楚離的手腕。剛剛解下的腰帶變戲法一般的拿在手上,一個特種兵慣用的簡易繩結霎時繫緊。

動作連貫,身手靈活,只在一霎那間,就已經制服了這只剛剛要噬人而起的豹子!

「你!」楚離這才反應過來,大怒叫道。

「怎麼樣?你打我啊?」青夏湊過頭來,笑著說道,十分的洋洋得意,「要不你就叫人來,讓你的下屬都看看他們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被自己妃子綁起來的樣子,說不定,他們還會懷疑你有什麼特殊愛好,哈!」

青夏越說越開心,說道最後不由得開心的笑了起來。

楚離躺在床上,用力的掙了兩下,發現不可能掙開,就不再費這個心神。他斜眉看向這個又成功戲弄了他一次的女子,眼中怒火大盛,沉聲說道:「你不怕我廢了你,抄你全家?」

「你廢呀,我巴不得呢!至於抄我的家,還是等到明天吧,我現在好困,要睡了。」一邊說著一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青夏慵懶的抻了個懶腰。然後看到楚離被綁住雙手躺在床上的樣子,不由得又是一笑。來了這麼久,她還是首次這麼開心。

想必是因為齊安的事情已經解決,現在只是等待莊典儒安全回來,自己就可以離開,而放下了心事才能這般輕鬆。她少有的和楚離開起了玩笑來。

其實她本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進了這莊青夏的身子,表面上只有十八歲,更是年輕。心思本就是活絡的,只是之前被身份束縛,才會那般緊張冷漠。她並沒有向很多現代人般對皇宮的排斥感,奇Qīsuu.сom書主要原因就是因為這裡並不能困住她,自然也沒有什麼牢籠之說。她只是把這裡當成了一次旅遊享受,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她一生之中還從來沒有這般愜意過。所以想要離開的念頭也並沒有怎樣強烈,只想著什麼時候自己呆膩了,再走也不遲。

心情好,就做做好事。青夏跳下床去,為楚離脫下了靴子、鎧甲,束冠,只剩下一身棉袍,拿過被子蓋在他的身上,最後還輕輕的拍了拍,笑道:「好啦,可以睡啦。」

楚離看著她難得笑盈盈的跳上跳下,為自己寬衣解帶蓋被子,心底的怒火稍稍降了下去,可是臉上仍舊是一幅惱怒的神色,冷生說道:「你給我解開,我可以饒你的大不敬之罪。」

「神經!」青夏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說道:「在我的手裡還要給我定罪,認不清現實的臭脾氣早晚吃虧。」

說罷,就在他身邊躺了下來,烏黑的長發遮蓋了大半邊臉,長長的睫毛蓋住眼簾,櫻唇小口淡淡說道:「我今天好累了,沒工夫應付你,你要不就這樣睡覺,要不就去別人宮裡,姑娘我不招待了。」

楚離一愣,聽著她的口氣,幾乎氣炸了肺。可是看她沒一會的功夫胸脯就微微起伏,看來是真的很累了。不知怎的,竟然沒忍心叫出聲來。

算了,反正自己也很累了。

楚離這樣安慰著自己,閉上了眼睛,被綁著雙手側躺在牙床上,姿勢詭異的睡了過去。

窗外,月牙皎潔,一片白亮。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0:01


[初臨南楚:第022章:再次決裂]

早上起來會腰酸背疼簡直是一定的!

楚離臉色陰沉,用殺人的眼神看向邪笑著幫他解下繩索的青夏,一個肺幾乎炸裂開來。

平日裡一聲令下就可以讓無數人人頭落地的南楚太子到今天才算知道,原來被人綁了手腳睡覺會是這麼難受的一件事。他的兩個肩膀好像不會動了一般,上下活動了一下,然後,猛地抓過青夏的手,大聲叫道:「你好大的膽子!」

憋了一夜的怒火,這一刻才發洩出來。

青夏不置可否的看向憤怒中的男人,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淡淡說道:「你到今天才知道我膽子大?」

「是!」楚離狠狠的加重語氣,「我以前果然看錯了你。」

從青夏來到這南楚以後,這句話他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青夏也不理他,掙開了他的手,愜意的坐在臥室中央的地席上,仰起頭來,享受著窗外明媚的陽光,深深了做了一個深呼吸。臉上笑容滿足,只覺得其實這樣的生活也挺不錯的,最起碼,沒有海軍陸戰隊的隊員拿著C4炸藥來轟你老巢,也沒有美國軍情局的FBI滿世界的通緝你,更不用去擔心伊拉克的維和部隊會暗中搞什麼陰謀,孟買的恐怖份子又要組織什麼計劃,阿富汗的基地組織又搶了誰的飛機搞了什麼新花樣。

生活一下子清閒了起來,再也不用聽9處那幾個老頭子的長篇大論,不用偽裝身份,不用在叢林裡當野人,也沒有了沒完沒了的特訓。生活其實真的也是可以很美好的。

不知道唐羽現在怎麼樣了,找不到自己,可能快瘋了吧。不過,好在他現在學業有成,不用擔心他的生活問題了,自己也算是功德圓滿。

「喂!我餓了,你在我這吃早飯嗎?」

被晾在一旁的楚離正要發火,就見青夏突然轉過頭來,很家居的隨意問道。

「知道您忙,就不留您了,請自便。」還沒等楚離回答,青夏就自顧自的連忙說道。

「誰說我很忙啦?」鬼使神差的急忙說道,看到青夏略略詫異的眼神望了過來,楚離面色一紅,立馬凶狠的叫道:「你竟敢擅自給我做決定,可是活的不耐煩了?」

青夏斜眼看著楚離,只覺得這男人有時候還真的好笑的可愛。站起身來,在他惱羞成怒之前,打開內室的房門,對著門口伺候的香橘說道:「殿下在這裡用早膳,吩咐廚房做點清淡的,恩…….直接送到臥室來吃就好。」

楚離有些得意的坐在地席上,香爐裡焚香裊裊,很是好聞。他看著沙漏的時間,暗暗想到自己總是要吃飯的,就讓軍機大營那幫將軍等著吧。

御膳房手腳很快,早膳很快就端了上來。兩名小太監先抬進來一張楠木矮桌,隨後後面跟著三十多名宮女,端著盆盆碗碗就走了進來。

青夏一看就傻了眼,原本要在臥室吃就是為了方便隨意一點,誰知更費功夫。

只見當中是燕窩冬筍肥雞熱鍋一品,琺瑯碗菜五品,拉拉菜四品,鹿尾醬一品,碎剁野雞一品,攢盤肉一品,冬筍炒肉一品,蒸肥雞燒狗肉攢盤一品,鹿尾羊烏叉攢盤一品,象眼小饅首一品,肘絲卷一品,白面絲糕糜子米面糕一品,螺螄包子豆爾饅首一品,銀葵花盒小菜一品,銀碟小菜一品,鹹肉一碟,糟鵝蛋一品;年糕一品,點心三品,銀葵花盒小菜一品,金碟小菜二品。

青夏看著這琳瑯滿目的一大桌子,登時胃口大開。想當初為了情報工作,也算是經常出入上流社會,見慣了各國貴族的用餐習慣。只是沒想到楚離只是簡簡單單的一頓早飯,竟然這樣豐盛。看來自己前些日子,是真的為他省錢了。

也不管別的,埋頭苦吃。突然感覺對方一道凌厲的視線逼了過來,青夏抬頭看去,只見楚離一邊活動著脖子肩膀,一邊惡狠狠的看向她。青夏當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不由得小聲嘟囔了一句:「嬌生慣養!」

「你說什麼?」楚離眉頭一皺,沉聲說道。

「說你嬌生慣養,沒聽見啊?」

也不知怎麼了,楚離向來沉穩冷漠,為人雖然專制霸道,但忍耐力卻良好,只是自從青夏來了之後,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想來也是從來沒有女人敢忤逆他的原因,此刻看著青夏對自己愛理不理的樣子,就不免心頭火氣。

侍女放好最後一道菜,就全都退了出去。楚離好像突然想起一事一般,面色一正。眼梢看向正在埋頭吃飯的青夏,突然聲音淡淡的說道:「你的老情人逃出天牢,你不知道嗎?」

時間,彷彿就停在了這一刻。

「唰」的一聲,青夏的動作陡然定格,手裡的銀筷子也登時掉落在桌子上。她的身體開始慢慢的顫抖,好像震驚的不能自已一般,許久,她尖尖的小臉才緩緩的抬了起來,目光炯炯的看向楚離,聲音顫抖的說道:「你在騙我!」

楚離見到她這個樣子,原本的一絲疑惑霎時間煙消雲散,理智從大腦裡不翼而飛,只剩下鋪天蓋地的嫉妒和憤怒,他目光深沉的看向青夏,恨不得將她吞進肚子裡。

「天啊!」青夏突然摀住嘴,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了下來,打在楠木桌子上,嘴唇都幾乎在顫抖著,「你是說真的,他真的逃走了?」

「嘭!」的一聲,楚離一把掀翻了桌子,滿桌的飯菜湯汁全都灑在厚厚的地毯上,他一把拿起床柱上的寶劍,向著大門就走了過去。

「求求你!」青夏突然發瘋了一般的衝了過去,一把抱住楚離的腰,痛哭失聲道:「求求你,放我走,讓我去趕上他好嗎?」

「滾!」楚離終於暴怒出聲,一把將青夏推翻在地,雙眼彷彿著了火一般,熊熊燃燒起他內心的憤怒,他聲音低沉,帶著巨大的痛苦和不能忍受,「他給你種了什麼蠱?可以讓你對著我說出這種話?他究竟好在哪裡?值得你為他這樣付出?你說啊!」

一把抓住青夏纖瘦的小臉,楚離的眉心狠狠的皺了起來,彷彿是魔咒一般,他咬牙切齒的念道:「我一定會再抓住他,我一定會讓他生不如死,我要讓你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看著那個男人萬劫不復的死在你的面前。你等著!」

暴怒的男人猛然回身,帶著決絕凌厲的氣勢,走出了蘭亭殿的大門。原本還歡天喜地的蘭亭殿下人們無不噤若寒蟬,實在想不出來剛才還和娘娘一同吃早飯的殿下怎麼就這樣突然的暴怒離去。

青夏跌坐在厚實的地毯之上,淚眼朦朧的看著楚離遠遠離去。然後她關上了房門,將一眾或憂心忡忡或幸災樂禍的眼神全部關到外面。這一刻,她知道,關於齊太子安逃跑離去的危機,已經完全解除了。

擦乾了臉上的淚水,望著楚宮的深處,淡淡的吐了一口氣。

「莊青夏,該做的一切,我都已經做了。你的愛人……你的家庭……

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欠你什麼了。」

每一個特工,都是一個超級出色的演員。

一切塵埃皆已落定,可是為什麼,青夏的心頭卻有一絲沉重緩緩的壓了下去。

北方,有風緩緩吹起。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0:22


[初臨南楚:第023章:清茶白雪]

「嘩!」的一聲水響,嘉雲公主立馬騰雲駕霧的飛掠而去,掉進了清晨冰涼的荷花池裡。一眾幫凶大呼小叫的衝了下去,手忙腳亂的將她撈上來。華麗的宮裝上沾著一堆綠油油的水草和烏七麻黑淤泥,頭髮散亂,靴子還丟了一隻,一張小臉更是被漲的通紅,不住的大聲咳嗽著。

「你!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大膽!我皇姐……」

青夏轉過頭去,不耐煩的看著旁邊一名粉衣宮裝的少女,眉梢不由得輕輕一挑。誰知那少女一見青夏轉過身來,立馬不再張口結舌的嘟囔,仿若青夏是吃人的老虎一般,嚇的尖叫一聲飛奔而逃。

青夏左右活動了一下脖子,暗暗嘆了口氣,她已經數不清這是多少次了。

自從上次成功的教訓了嘉雲公主,這小公主就像吃了火藥一般的賴上了青夏,隔三差五的使些手段詭計來暗算搗亂。好在青夏身手不凡,又屢經場面,哪裡是這個小丫頭能夠對付的。

青夏起初看在她是公主的份上,還禮讓三分,後來見她越來越過分,也就不再客氣。尤其這小公主年紀雖小,手段卻是狠辣,若換了別人,可能都被她搞死了幾個來回。青夏心中有氣,出手也就越來越不給她留臉面。

就比如剛才,這丫頭暗中設下了絆索,讓人抓了一堆老鼠放在青夏經過的路上來嚇唬她,還故意遣退了其他的下人,想要趁青夏驚嚇之際,將她絆倒掉入冰涼的池塘裡。誰知那些黑乎乎的老鼠不但根本就沒把青夏嚇住,還被她將計就計的用絆索將小公主擒住,不留情面的丟進了池塘裡,讓她在她的下屬面前丟盡了面子。

這丫頭還真是很蠢,之前用毒蛇都沒嚇到自己。以為換一堆老鼠就能成事嗎?青夏一身棉白的麻布袍裙,烏黑的長發辮了個辮子。悠閒的靠在一株楊樹下,輕輕搖晃著一隻泛黃的枯枝,含笑的看著嘉雲大窘的樣子,倒也好笑。

近來生活安靜的出了奇,若是沒有嘉雲終日給自己解悶,倒也無趣的很。

楚離會從此禁足蘭亭殿,也在料想之中。

從那日以後,蘭亭殿瞬間從雲端跌落,內務府耳通目明,以極快的速度重新掌握了風向,眼見這位剛剛風光了沒幾日的蘭妃娘娘又再度失勢,漸漸的就連日常的份利都少了下來。

對於這種人情冷暖,青夏早在前世就已經看透,此刻自然不會有什麼失落感。相比於一眾唉聲嘆氣的奴才,青夏的舉動顯然要樂觀的多,她帶頭將臥房重新佈置了一番,將不用的香爐飾品全都撤了出去,放上了沙包、軟墊、刀槍棍劍。眨眼間,就成了布庫武房。

莊青夏這個身體太差勁了,為了她的逃亡大計,一些該做的功夫還是不能減。就如同打點行李來說,短短的幾日,她就已經暗中將蘭亭殿能拿走的財物搜刮一通,作為將來行走天下的錢資。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先姑且在這裡消遣享受一段時間,等齊安安然回國、莊父平安還朝日,就是她人去樓空、逃之夭夭之時。

樂滋滋的看了會笑話,青夏心情大好,轉身就想回蘭亭殿去。自己這陣子靜極思動,南苑這邊向來沒人,未免驚世駭俗,早上的時候她經常來這邊趁著無人活動活動拳腳,沒想到被嘉雲暗中得知,帶人來搗亂。不過也間接成全了自己活動拳腳的心意,想到這裡,一邊甩著楊柳樹枝,一邊吹著口哨,腳步輕快的離開了池塘。嘉雲等一眾手下全都愣愣的看著她,卻愣是沒一個人敢上前來動手。

這段時間,青夏故意隱藏,從沒有暴露出自己會功夫的事情。只是使用智慧巧勁來應付嘉雲,也正是這樣才讓這小公主越發的不服氣,覺得她只是警覺高一點,運氣好一點,身手靈活一點罷了。卻從來沒有想過,若是運氣太長久的眷顧一個人,那麼事情就絕對不是眼前看到的那般簡單了。

早上的空氣出奇的好,昨夜下了層薄薄的清雪,東宮那邊已經融化了,只有南苑這邊,由於人跡罕至,倒基了薄薄的一層。

後面的路是不能走了,嘉雲現在剛剛糟了打擊,若是真的怒起來,不再惡作劇,直接讓手下侍衛對自己動粗,她可不指望這群在刁蠻公主手下張揚跋扈習慣了的侍衛會對自己這個太子棄妃手下留情。雖然不是說自己真的就怕了他們明刀明搶的來,只是若是被楚離證實了自己真的身懷武藝且身手不凡,那麼一切都會變得麻煩起來。左右青夏也不著急回去,就在宮裡晃蕩了起來。

轉過一條迴廊,看到一個月牙般的角門,做的十分精緻。青夏心下一喜,就穿了過去。突然間,只感覺一片潔白登時恍入眼簾,大片清新的幽香直入鼻息。只見朝陽暈染之下,滿園的梅花層疊環繞,悄然綻放,瑩白似雪,悠然如蘭。青夏霎時間有些驚愕,在宮中呆了大半月,還沒發現竟然還有這麼一處好去處。

不自不覺間就已經深深的走了進去,滿數梅枝嶙峋,幾率幽香縈繞,地上的積雪映襯著滿園的梅花,更顯得整個世界都潔白如雪。

青夏在現代的時候,即便是經常出入世界各地,可是都是身負重任,哪裡有心情欣賞這樣的景緻。此刻見到這一園的梅,不由得有幾分欣喜。正心神陶醉之時,突聽一聲嬌姹登時傳來,一陣與生俱來的警覺登時襲來,青夏幾乎沒用大腦去思考,身軀陡然向後一轉,隨即好似水蛇般的一個側翻,一手抓著一株梅樹,拔地而起,堪堪躲過了那抹青鋒。

來人沒有刺到她,似乎也很驚訝,「咦」了一聲,隨即身腰一動,滿頭青絲隨風縈繞,轉眼間就又再追上前來。

「箏!」一聲清銳的箏聲登時響起,使劍的女子聽到聲音,像似得到了什麼命令一般,嬌軀一轉,翩然後退。

青夏站在梅樹下,抬眼望去,只見對面竟是一名紅衣的妙齡少女,一張小臉尖若刀削,瑩白似雪,配著烏黑的雙眼,看起來比莊青夏這個身體還要小上兩歲。只是面容冰冷,比自己還像個殺手。這時,有是箏箏兩聲從梅林裡傳來,女子眉頭一皺,終於還是走到青夏身邊,舉起手來對著青夏比劃了幾下,隨即咿咿呀呀的叫了幾聲,就轉身朝梅林深處走去。

沒想到這樣美麗的少女竟然是個啞巴,青夏一時微微吃驚,看她的樣子竟似要引自己往梅林裡去,當下也不猶疑,跟著就往裡面走去。

這般託大的跟過去,一是對自己的身手有著絕對的信心,二也是想知道里面那個只用琴聲就能讓這桀驁不馴的啞女這般聽從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轉過了一叢又一叢的梅樹,青夏只覺得這梅林大的離譜,似乎比前面半個東宮佔地還要廣闊。

走了足足有大半個時辰,就在青夏微微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一聲清俊的簫聲突然衝破沉寂,悠揚響起,驚起滿林的飛鳥,撲朔朔的飛起,向著天空展翅。

一陣秋風隨之而起,滿地殘花白雪迎風倒捲,漫天飄蕩。青夏的長衫在微風之中輕柔而舞,她微微眯起眼睛,用手遮在眼前,一面被飛花迷了眼睛。

這時,腳步突然一滯。

一方青石小桌放置在梅林的深處,周圍白梅環繞,漫天飛花飄零,一名男子,坐在竹椅之上,青衫寥落,墨發漆黑,清淡的侍弄著石桌上的一隻朱色南泥茶壺和兩隻茶碗,聽見青夏的腳步聲,微微抬起頭來,嘴角溫軟淡笑,眉眼深邃如星。

「我這裡少有人來,姑娘走了許久,不如坐下喝杯清茶吧。」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1:19

[初臨南楚:第024章:皇城風起]

或許,世人所說的淑人君子、雅人深致說的就是眼前這樣的畫面了。

男子青衫磊落,眉目清朗,整個人映襯在梅園疏雪中,透著一種淡淡的疏離和清新的雅緻。淡淡的茶香輕飄飄的迴蕩在空氣之中,其實青夏並不會品茶,在現代社會,能夠安心坐下來喝茶的機會也並不多,只是曾經為了任務,曾經系統的學習過日本的茶道,對於所謂的程序還算大致的瞭解。只是之前因為心情關係,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直也沒有細心的去品味茶中的味道,今日,坐在這皚皚白雪之中,滿園梅樹之下,反倒多了一份超凡之心。

接過男子手中一甌紫砂茶杯,湊到鼻間一聞,只覺一股清新的幽香撲面而來,不由得讚道:「好香啊!」

青衫男子淡淡而笑,面容有著說不出的溫軟清俊。青夏見石桌的一旁放著古箏長蕭,還有一爐上好的檀香,香爐呈淡紫顏色,顯得十分精緻小巧,暗暗留了下心。面上卻不動聲色,安心品茶。

「看姑娘的穿著打扮,不像是宮裡的宮女,可是剛入宮的鶯歌館的伶人嗎?」

青夏搖了搖頭,鶯歌館的伶人,算了吧,那老皇帝一把年紀,土都埋了半截,還在選妃選美人,真是做虐。輕輕吹了吹甌裡的清茶,笑著回道:「我只是一個過客,留不久的,先生以後可能也不會常見到我。」

「這樣,」男子也不追問。一手輕握著茶甌,另一隻手則在右側的大腿處用食指和中指輕輕的點著。

這是一種不自覺的動作,很多時候,做動作的人根本就不會發覺。就好像現代的特警會經常不自覺的抹腰間和腋下,因為那裡經常藏著槍,戲子會經常揪自己的嗓子,因為那是他們生存的本錢。這和妓女出去接客前習慣聞聞自己有沒有口臭狐臭是一個道理。青夏只是輕輕一掃,就可以斷定,那處平時一定放置著這男人很重要的東西。可是明確的寶劍,也可是內藏的匕首,或是暗殺的毒針。

輕袍緩帶的翩翩公子,往往就是兇猛噬人的洪水猛獸,對於越不可能的人物,青夏往往越是抱著警惕之心,只是這份警惕之心卻是不能表露的。

「姑娘是怎麼進來的?這梅園向來是皇宮中禁足的地方,沒人攔阻姑娘嗎?」男子好聽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一絲讓人心安的神韻。

青夏抬起頭來,微微含笑,一幅奇怪的表情說道:「不會啊,我來這一路,沒看到一個侍衛。」

正說著,之前那名紅衣少女突然從一株梅樹後閃了出來,也不避諱,對著男子張開了嘴,不出聲,但是唇形變換。男子淡淡的點了點頭,表示知曉。青夏斜眼看了兩眼,知道他們用的是唇語,自己當初也學過一段時間,只是不善精通,眼下不能明目張膽的看,也不曉得她說的是什麼。只是暗道,八成是嘉雲為了算計自己,遣退了看守在梅園外的侍衛,不然自己也不會這麼輕而易舉的走進來。

「原來是嘉雲丫頭在胡鬧,姑娘進來容易,待會出去也許會遭人為難,這樣吧,一會你隨我從後院出去,免得招惹麻煩。」

男子嗓音輕柔,緩緩說道。青夏抬眼看向這謫仙一般的男人,不置可否,也不說感謝之詞。清風拂面,帶著滿園梅花的清香,青夏閉著眼睛微微仰起頭來,嘴角輕柔的扯開,說道:「這地方真是漂亮,禁足外人來也是對的,不然一群人蜂擁進來,就破壞了這裡的雅緻清幽了。」

男子緩緩搖了搖頭,淡笑說道:「這裡地處偏僻,說是清幽,實際上卻是冷清。來個一次兩次也就罷了,若是常來,就是寂寞了。楚宮中人大多忙碌,不會浪費時間在這梅園上的。」

「也對!」青夏歪著頭重重的點了一下,「想要享福也要有那份清淨心,美景也是因人而異的。」

男子似乎來了說話的興趣,目光柔和的看向青夏,說道:「在下倒是經常在這裡流連,姑娘若是有空,可以經常來。」

「我喜歡熱鬧。」棉白長袍的女子明眸皓齒,眼眸清澈,搖了搖頭,「我嘴上說的好聽,其實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俗人,經常來會給先生這裡添俗氣。」說罷仰脖就將小甌裡的茶水牛飲而盡,站起身來笑著說道:「茶雖好喝,真的渴了,還是涼水解渴。我就不打擾先生清靜了,這就告辭,再會。」

「姑娘這麼著急,可是有急事?」男子輕輕挑起眉頭,目光淡定的看向青夏。

青夏輕輕一笑,說道:「急事倒是沒有,只是有人若是找不到我,怕是會出大亂子,到時候鬧個雞飛狗跳的,對誰都不好。我雖然心不在宮中,但是還是要做作樣子。這就是俗人的悲哀了,先生不會明白的。」

「哦?」男子眉梢揚起,意味深長的看向青夏,淡淡說道:「既然如此,姑娘請自便吧。只是一路要多加小心,深宮之中人心險惡,逢人說話要小心謹慎,姑娘是少見聰明的女子,我還真想以後可以常常見到姑娘的笑顏。」

一屢清風拂過,走了好遠,青夏彷彿還能感受的到身後那抹看似柔和實則鋒利的目光,一抹冷汗不由的自她的額頭緩緩流下,手腳都幾乎在微微打顫,若不是自己機靈,今日可能就要命喪在這梅園之中了吧。自己生平經歷危險不知有幾,可是沒有一次如剛才那般凶險,想到這,不由得加快腳步。

這普普通通一個梅園,卻有著高明的機關排列之法,這東西在現代或者就會被心理學家解讀為暗示作用,但是青夏卻深知其中隱藏著的巨大的力量。曾經在執行任務中,在英國的一個自稱為秦人後裔的華人皇室中她曾經遇到過,那是她特工生涯中少有的一次失手,就是因為小瞧了這古樸的古代數術機關。沒想到到了幾千年前的異國時空,反倒重見。

剛才看似只有自己和那青衣男子,實則周圍的梅園中,隱藏了至少二百多人,人人呼吸平穩,不露一絲痕跡,換做常人,必定不會發覺。只是青夏是何等人,開始時沒太留意,可是後來聞到空氣中,有一絲男子的汗味,這才發覺。

而之前所聽到的簫聲琴聲都是為了引導那名啞女的暗號,這數術機關梅園不是每個人都能走得通的。這也是那人放了自己的原因。這些人在這裡定是有什麼密謀,不想被自己誤打誤撞撞見了。若不是自己幾番表示抽身事外,再者也暗示自己失蹤會惹起不必要的亂子,八成就要被滅口殺掉了。

這皇宮之中,要有大事發生了,默默算準方位,青夏沉著冷靜的呼了口氣,繞出梅園。

回到宮裡。就見香橘等一眾下人找自己找的幾乎翻了天,見到青夏回來,無不大喜。

「香橘,打掃蘭亭院內的每一個角落,任何地方都不能放過,所有可疑的地方可疑的東西都一一拿來給我過目,記緊找幾個信得過的下人暗中行事,千萬不要露出馬腳。」

香橘見青夏說的嚴肅,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深宮之中,有很多事情是可以說,不可以解的,手腳麻利的吩咐下去,一眾宮人就秘密的行動了起來。

火紅的炭火盆旁,幾人臉色蒼白的看向被炭火燒成粉末飛灰的東西,全都覺得手腳一陣冰冷。

天剛稍稍發黑,正宮那邊就傳來了皇帝重病的消息,太醫院的院判太醫跪滿了正陽宮前門,所有人的心思都隨著裡面老帝君一聲聲的咳嗽而激烈的抖動著。終於,祭祀院的神妾走出了皇帝的正陽宮,宣佈了神的指示:有人在宮中暗用巫蠱之術,欲圖謀害帝君,危害南楚大業。

於是,就在這一晚,各宮各殿都遭到禁衛軍的搜查。坐在蘭亭大殿中的莊青夏知道,由於外力的介入,一直以來一家獨大的南楚政權,終於開始了新一輪風雨的奪位之爭了。

搜到太子東宮幾乎是一定的事情,歷朝歷代只要涉及到巫蠱一事,就會有成千上萬的人跟著喪命。青夏自己雖然不怕什麼,可是一旦被查處,整座蘭亭大殿的下人無一會得到倖免,可是此時此刻,她也只能顧到自己這一塊了。

由於楚離不在宮中,自從上次和青夏爭吵,楚離就常駐軍機大營,即便回宮,也是到雲翔殿小坐片刻。太子妃病歿,東宮之中至今沒有主事之人,故而待禁衛軍來臨時,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的局面。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青夏的蘭亭大殿和丹妃的雲翔殿,幾乎每個宮門內都找到了巫蠱術的偶人,一時間,東宮哭聲震天,喊冤之聲不絕於耳,上至德陳兩妃,下至內廷幾十名美人、淑婉、才人、昭儀全部被禁衛軍的鎖鏈給扣了起來。而柔妃因為其姐前太子妃去世,至今仍在祖廟守孝,幸運的逃過此劫。

災難來的總是十分的迅速,青夏坐在蘭亭大殿的正廳之中,看著禁衛軍的軍士們如狼似虎的掀翻了所有的箱櫃,也不著惱,也不驚慌,神色淡定,看不出半點情緒。香橘香梅等下人站在她的身邊,聽著外面震天的哭喊聲,只覺得心頭髮涼。長長的鎖鏈下,鎖住的是整個東宮的大半的勢力,就連太子楚離居住的東陽宮都被搜出了巫蠱的證據。

可是即便是這樣巨大的動作,外人對裡面發生的事仍舊是一無所知,皇城四座宮門全部關閉,裡面鬧的雞飛狗跳,外面卻得不到一點傳遞的消息。

這天,就要翻過來了。

青夏凝眉沉思,不管她承不承認,自己的命已經和楚離連在了一塊,若是任由楚離失勢,莊家一倒,自己也沒有倖免的道理。

個人的力量在一個國家面前會是多麼的渺小,青夏早已深諳其中道理,她靜靜的坐在座位上,頭腦卻在高速的運轉著,那男人,果然是不簡單的。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1:48



[初臨南楚:第025章:翻手為雲]

月上中空,大寺府的幾名通判齊齊被暗中召集入宮,太子東宮被查出涉嫌巫蠱一案,在宮內秘而不宣,但是這樣大的動作,想瞞也

瞞不下來。所以一時間,禁衛軍的身影遍及整個後宮,皇帝至今仍舊昏迷未醒,宮內事情由蕭皇妃主事,她著人暗中招來了皇帝的

弟弟十三王爺,到宮中主持大局。

人聲鼎沸的火場上,無數宮人齊聲哀求痛哭。青夏的蘭亭殿雖然沒有被搜出證物,但是由於也是東宮之人,被牽涉其中,所以也被

看管了起來。陳妃德妃等人哭的悲悲切切,失了雍容華貴的氣質,嚇得六神無主。剛才就在她們的面前,一些低等僕役宮女被活活

的燒死,這些深居宮中的女子都被嚇壞了,有的人幾乎痴傻起來,大寺府的人低喝著審問已經被搜出證物的妃子宮女,有好多人驚

嚇拷打之下,竟然被屈打成招。

青夏原以為至少會交由大寺府過堂審訊、然後定罪,卻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這般狠辣和迫不及待。楚離如今掌管著皇城軍權,也

難怪他們會這樣顧忌。

事情很快就下了斷言,不到一個時辰,楚離暗中私通南楚城郊的大佛寺主持,從南疆蠻人處習得巫蠱咒法,謀害當今楚王,意圖早

日登位的罪名就被坐實。證物充足,人證物證俱在,更有作案動機,一切似乎在一時間,似乎都已經塵埃落定。

一道手諭很快傳出了皇城東門,皇上病危,召太子立即回宮。

青夏緊緊握著被嚇得面無人色的香橘丫頭的手,神色堅定的坐在人群之中,畢竟沒有實質的證據能夠證實自己涉嫌巫蠱一案,再加

上莊家勢大,一時也沒有遭到怎樣的虐待。只是樹倒猢猻散的道理她深深明白,這場早有預謀的奪權之爭若是楚離敗下陣來,整個

東宮都將為他殉葬。

儘管她對楚離並沒有什麼好印象,可是卻不得不承認,她並不希望楚離倒台。這場動亂來的太蹊蹺了,又恰好正值齊太子逃跑,並

和齊國對峙之時,楚離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宮外,這才讓人以雷霆手段強行制住。再加上他畢竟回國才一年,看似風光的表面下

卻是一層薄冰,一個不好就是冰破人亡。政權不穩,是造就暴動的直接因素,但是青夏也必須承認的是,若不是因為自己,楚離也

不可能這般容易的就被人鑽了空子,畢竟齊安是被她放出去的。

蘭亭殿眾多僕婢和雲翔殿的僕婢一同被關押在一處破敗的宮殿之中,青夏帶著自己的人坐在東廂,外面的中廳是丹妃等人,門口守

著大批如狼似虎的守衛,窗子都已封上,圍得水洩不通。青夏知道,這個時候,皇宮必定是防守最為嚴密的時候,叛賊既然精心策

劃了這樣大規模的動亂,就必定會有完全的準備和把握。而且另有計劃,可以保證楚離和老楚王死後,能夠鎮得住局面。

這個時候,只要楚離踏進皇宮半步,必定毫無幸理,而他一旦死去,就代表這一屋子的人都要隨之共赴黃泉。青夏九死一生的從軍

部的炸藥彈片中死裡逃生,怎麼也不能糊裡糊塗的死在這宮廷政變之中。

罷了,楚離供自己吃供自己喝,自己還霸佔了他老婆的身體放了他的仇人,今日就當回報他一點恩情,救自己的時候,順手也幫他

一把。

「香橘,把衣服脫下來。」青夏趴在香橘的耳邊,輕聲說道。

小丫頭見青夏三下五除二的就拔下了自己的衣服,不由得驚訝道:「娘娘?」

「若是讓太子回到宮裡,我們就全完了,我要出宮去報信。」

「不行啊,娘娘!」香橘大吃一驚,猛然失聲叫道,卻被青夏一把摀住了她的嘴,小丫頭連忙暗示自己會小點聲,青夏才放下了手

,香橘懇切的抓住青夏的手臂,悲悲切切的說道:「外面全是叛黨,娘娘千萬不能出去冒險,太子殿下洪福齊天,一定會剿滅賊人

來救我們的。」

「等著他?還不如靠我自己。」青夏不耐的脫下自己的衣服,扔給香橘,小聲的說道:「別囉嗦了,快點!」

「娘娘,」香橘的眼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她跪在地上緊緊的抓著青夏的手,哭道:「若是娘娘一定要去,就讓香橘去吧,香橘死

了不打緊,娘娘千金之軀,可不能有閃失了。」

青夏聞言不由得一陣感動,看她哭的可憐,伸手拉她起身,笑著抹乾了她臉上的眼淚,沉聲說道:「傻丫頭,誰死了都不行。好了

別哭了,聽我的,放心,你家娘娘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人弄死的。」

好說歹說,才說服了香橘裝成自己守在屋子裡。這時候兵荒馬亂,人的精力都放在外圍,少一個半個小宮女,自然沒有人會去注意



前去傳手諭的士兵已經出發了一段時間,青夏只能寄望於走西華門的直道,這樣還有可能在路上將楚離的車馬攔截下來。青夏穿著

宮女的長裙子,在偏僻的西苑花園裡奔跑著,正向前跑著,突然從旁邊的一個拐彎處猛地閃出一個人影,一下將青夏撞翻在地。

青夏在地上一個前滾,就穩住了身形。此時到處都是嘈雜人聲,反而影響了她的聽力。袖中匕首一滑,就想將來人結果掉,以免暴

露了行藏。這個時候,能在外面自由行走的,不是叛賊,就是叛賊的同黨。

可是青夏還沒動,那人卻急忙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扶起青夏的手臂,連忙說道:「怎麼樣?有沒有摔壞?」

青夏心下一愣,聽來人的語氣全沒有一絲敵意,猛然收起已經抵住了男子胸口的匕首。這個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疑惑的向一

旁看去。只見入目的不是森然的鎧甲,而一件蒼青色的文官官服,胸前繡著一隻淡青色的蒼鳥,應是一個四品文官。男子手骨纖瘦

,身上有文人特有的書卷氣,即便是在這樣狼狽的狀況下,仍舊不失溫吞之氣。他手忙腳亂的將青夏扶起來,見她沒什麼大礙,沉

聲說道:「你是哪個宮的宮女,也太大膽了,這個時候還敢在外面遊蕩。一旦被抓到,就是殺頭的大禍。快走吧,找個地方藏起來

。」

說罷,轉身匆忙離去,方向也是青夏欲往的西華門。青夏直到這一刻,才看清了男子的容貌。這男子長的並不如何英俊,但是面容

清朗,使人看了十分舒服。眉毛淡遠,長發豎起,背影看起來有些瘦弱。看他跑步的姿勢,一看就知道他不常運動,只是稍稍快點

,就踉踉蹌蹌,好像隨時都要摔倒一般。

這人行色匆匆,不知道是什麼人。青夏暗自加了小心,緊緊吊在他後面,仍舊向西華門跑去。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響起,青夏暗叫一聲不好,還來不及開口對那男子示警,他就已經被發現了行藏。

「林長史,急匆匆的,是要到哪裡去啊?」身穿禁衛軍服的男子伸手來,手上的長刀寒氣森森,一下攔在了書生的面前。

書生神色一驚,隨即退了一步,慷慨就義般大聲叫道:「你們這群亂臣賊子!我要到太子殿下面前告發你們的罪狀,將你們繩之以

法。」

這個蠢貨!

青夏暗暗皺緊了眉頭,連瞎話都不會說一句。那個禁衛軍官青夏認識,姓成,正是今晚到東宮來拿人的頭領,。顯然是發現了這書

呆子的行蹤,特意來西華門阻攔。這下好了,自己沒露了行藏,卻橫空蹦出一名書呆子來攪局。青夏狠的牙癢癢的看著外面的情況

,恨不得一把將那書生抓過來胖揍一頓。

「想出宮去,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成將軍冷哼一聲,沉聲說道:「林長史私通楚離奸黨,給我抓起來,生死勿論!」

好啊,連太子都不叫一句了,看來是鐵了心的造反。青夏一把抓過幾顆石子,拿在手裡,只等最後出手的一刻。

「你們敢?我是當朝史官之首,掌管文史館所有編撰,你們公然造反,罪大惡極!」書呆子抱緊手中的一包東西,大聲疾呼,倒是

義正言辭。青夏暗罵聲簡直是白痴,人家連太子都不怕了,還會怕你什麼文史館?

成將軍冷笑一聲,提著刀緩緩走上前,邪聲說道:「林長史,你到陰曹地府,再去編撰你的史書吧!」說罷,長刀一揮,對著林書

呆當頭劈下!

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幾枚石子登時帶著巨大的力量衝擊呼嘯而出,幾個火把霎時被擊落,恰逢天邊雲彩遮住月亮,西苑花園霎

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青夏迅速閃身而出,趁著大亂之際,匕首寒芒瞬間而出。

手起刀落,幾下凌厲的鋒芒閃過,除了青夏和姓林的史官,就再也沒有一個活人。青夏在地上摸索一陣,拔下兩套死人的衣服,隨

即一把拉住林史官的手,發足狂奔,並不是怕有人會追來,而是怕待會雲散去,那血腥的場面會將這書呆子嚇住,也怕會暴露自己

會武功的事情。跑了好長一會,那林史官突然一把鬆開了青夏的手,癱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你….你這個小宮女…..我叫….叫你….藏起來….怎麼不聽….不聽我的?這樣多…..多危險……」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2:20


[初臨南楚:第026章:覆手為雨]

時間已經不多,青夏看著這個膩在地上一團爛泥一樣的書生,不由得出聲嚇唬他道:「你還不快跑,一會那些人又追上來了。」

書生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已經被青夏殺了,聞言登時想起來,猛地跳起來,向前瘋狂跑去。青夏被他一驚一炸的樣子嚇了個夠嗆,愣在原地沒跟著跑。誰知那林史官跑了兩步,竟然又跑回來,一把拉起青夏,不耐煩的對著青夏叫道:「快跑啊!真是笨死了!」

青夏目瞪口呆,這書呆子竟然大罵自己笨死了?還真是匪夷所思。一陣發足狂奔,終於到了西華門。可是一看西華門那陣勢,就解了氣,小小的一個宮門,二百多名侍衛團團圍守,除非變成蚊子,不然休想悄無聲息的出宮去。

看這裡的陣勢,青夏就知道即便是找其他宮牆翻過去也沒有什麼希望,反賊不會不曉得設置暗哨,比這邊只嚴不疏。

「讓我去跟他們曉以大義,想必他們只是被人矇蔽,知道實情之後,定會放我們出去的。」林書生語不驚人死不休,突然站起身子,就要向宮門口跑去。

青夏大驚,一把拉住這書呆子,沒好氣的說道:「只怕你還沒跟他們說上話,就被亂箭射成馬蜂窩了!」

「那怎麼辦?」林史官唉聲嘆氣的蹲下身子,「好不容易逃出來,都走到這了,無論如何,我也要出去。」

就你這個德行,恐怕連根毛都出不去。青夏看了眼這迂腐的書呆子,一把拿起自己剛剛拔下來的兩套侍衛服,遞給林書生一件,說道:「穿上!」

「穿這個就能混出去嗎?」林史官眼睛一亮,大喜的轉頭看向青夏,充滿希翼的問道。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將這來歷不明但卻甚有膽識的小宮女當成自己人了。

「你就瞧我的吧!」青夏揚眉一笑,一張小臉上充滿了自信的光彩。

「穿好了沒有?」

青夏轉過頭來,不耐煩的看向穿著一身侍衛服的林史官,只見他別彆扭扭的穿好衣服,帶好帽子,將佩刀跨在腰間,倒是有幾分英武之氣。

「好……好了。」林史官磕磕巴巴的說道,顯然心神緊張,有些害怕。

青夏看他樣子好笑,也不由一陣莞爾。對他正色說道:「待會你只要跟著我就好,記住,表情要凶,知道了嗎?」

「知道了,」林史官點了點頭,然後對著青夏呲著牙怒目瞪眼,問道:「這樣夠不夠凶?」

「呵……」看他的樣子,青夏不由得笑出聲來,可是還是要強忍著,點了點頭,鼓勵的說道:「差不多了。」

「誰在那邊!」一聲暴喝突然傳來,林史官嚇的腳下一軟,險些倒了下去。青夏轉頭憤怒的瞪了他一眼,意思膽子怎麼那麼小。林史官見青夏望過來,登時想起青夏囑咐他的話,一掃懼怕之色,凸眉怒目,十分猙獰凶悍。

「一,二,三,跑!」青夏喊了一聲,兩人登時從隱身處跑了出來,雷霆般向著西華門奔去!

「有人闖門!」守門的看守侍衛們齊聲驚呼大叫,紛紛拔刀而起,白亮亮的光芒閃在兩人臉上,顯得慘白無血色。

「備馬!快!有人從南華門逃了,馬上清點人手,跟我出宮緝拿人犯!」青夏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聲音洪亮,威勢逼人,顯得十足的理直氣壯。

守衛士兵們一聽有人跑了,這還得了。今日這事,任誰都知道是抄家滅族的大事,若是太子殿下回宮,全都死無葬身之地。登時一陣慌亂。

青夏這一招打得就是心理戰。這些反賊現在本身就是驚弓之鳥,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大驚失色,所以這樣的噩耗更加可以動搖他們的軍心。再加上若是太子這邊的人,定會小心翼翼的想要偷偷潛出宮去,定不會這般大張旗鼓的從正門出宮。自己這般明目張膽,反而可以讓他們卸下防備之心,就算他們還不信,自己還有後招,不怕這群傻蛋不上當。

「來人止步!請出示王爺手諭,不得靠近城門!」顯然只是幾句話並不能糊弄過這群警惕十足的禁衛軍。

一陣風一樣奔到兩百多名禁衛軍的面前,青夏眉梢一挑,怒聲道:「還不快去備馬,一個個的都想死嗎?管事的人在哪裡,出來吭個氣!」

一名輕甲將領疑惑的走上前來,看青夏兩人的確穿著禁軍服飾,疑惑的揚了揚眉,沉聲說道:「這位兄弟是那位將軍麾下的,我怎麼瞧著眼生?」

「蠢貨!」青夏怒罵一聲,鳳目一寒,從懷裡摸出一塊令牌,上面刻了個大大的成字,沉聲說道:「這個時候還執著於這個,回去我定向成將軍告你一狀。動作快點!挑一百人跟我出宮拿人,其他人留在這裡繼續守衛,除了十三王爺和成將軍,任何人來說任何話都不要相信!」

「可是….」

話音未落,一道長鞭登時揮出,「唰」的一聲重重的抽在那將領的臉上,長長的血痕蜿蜒上面,皮肉翻滾,十分嚇人。青夏登時閃身上前,腰間長刀一把抽出,眨眼間就架在男人的脖子上,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青夏沉聲說道:「你是不是想把大家都害死?這個時候還在這裡婆婆媽媽,一會軍機大營的大軍壓上來,我看誰能給你收屍!」

「其他士兵給我聽著,有人私出南華門,現在情況危急,要命的,就趕快備馬,跟我出宮拿人,在稍遲片刻,就黃泉路上相見吧!」這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林史官目瞪口呆的看著青夏站在空地上,高舉著手中的長刀,一眾原本虎視眈眈的士兵聞言立時轟然應諾,齊齊牽馬蜂擁上前。

青夏身手利落的翻身上馬,對著剩下守衛的侍衛說道:「不管什麼人,只要沒有十三王爺和成將軍的手諭,一律格殺勿論!今日若是事成,我定會報與王爺,給在場的每個兄弟加官進爵!」

說罷,一揚馬鞭,轟然揚踢奔出皇宮!

林史官跟在青夏的後面,只覺得一切像是做夢一般。

青夏暗暗道,此刻外面兵荒馬亂,十三王爺定然在禁宮之中控制老皇帝,至於成將軍,就要到地府尋覓了。

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盛都的寂靜,萬家燈火隨之亮起,緊迫的氣氛充溢了整座盛都城。

「小林,王爺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妥善完成。太子楚離陰謀篡位,罪不容赦。天下的性命全部繫於此處,若是稍有差錯,生靈塗炭不可避免,你自己好自為之。」

林史官一愣,心下瞭然,隨即正色,雙眼透出感激的神色,對著青夏點了點頭,聲音微微有些哽咽,沉聲說道:「放心吧,我定會完成任務的。」

「大人!」一旁的侍衛頭領打馬上前,眼中精芒一閃,對著青夏說道:「既然林大人的任務這樣要緊,要不要我派幾個人隨他一同去?」

「王爺交代的事情,是什麼人都能辦的嗎?」青夏斜眼淡淡看了眼侍衛頭領,寒聲說道。聲音陰寒,透著股難言的森冷之意,那人連忙點頭哈腰,連忙應是。

「其他人跟我來,分成二十個小組,各自去搜索,一旦看到可疑人物,全部抓起來!」

眾人轟然應是,青夏帶著五名侍衛向著北邊的大路駕馬而去。

林史官看著青夏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長街的盡頭,才調轉馬頭,向著軍機大營的方向跑去。

一會,盛都的長街之上,就傳來了一陣雞飛狗跳的嘈雜之聲,跟隨青夏出來的皇城禁衛,滿大街的去抓他們心目中的可疑人物去了。

青夏從一條小巷裡走出來,目光森寒,一身青色戎裝鎧甲,穿在她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英氣和銳利。輕鬆解決了那五個毫無戒心的大兵,看著這自己一手策劃的混亂局面。這樣一來,就算林書呆子那白痴沒通知到楚離,楚離也會看出情況不對,定然不會貿然進宮。只要他有所戒備,這皇城之中,就沒人能奈何的了他。

事情順利的有些出乎意料,青夏眉頭微微牽起,翻身上馬,向著皇宮的方向奔馳而去。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2:49

[初臨南楚:第027章:烈火問情]

出宮困難進宮易,青夏從西華門輕而易舉的進了宮,只是一句上報外面情況就足以敷衍了事。這群心亂如麻的禁軍侍衛,聽著皇城外面轟亂的局面,早就已經亂了方寸,見到青夏如同見到救命稻草一般,齊齊擁上前來,詢問情況。

迅速穿過西苑直道,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巡邏的皇城禁衛,青夏身手矯健了一路小心潛行,不露絲毫痕跡的向關押蘭亭殿一眾人的宮殿跑去。剛走到華麗喧囂的鶯歌別院,白麗湖那邊的正華門就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喧囂之聲。青夏霎時停下了腳步,半蹲在地上,按住靴子裡嗜血的匕首,透過重重花叢神色警惕的向外望去。

原本留守的鶯歌別院的皇城禁衛也發現了異樣,一陣驚慌,齊齊手足無措的向東邊眺望。

只見天際之上,無數明黃燈火衝天而起,巨大的喊聲即便隔著這麼遠也能輕而易舉的聽入耳內。軍人特有的低沉喊聲像是一隻隻咆哮的雄獅般,散發著強大攝人的氣勢,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很快包圍了整座皇城,驟然間,所有人都清晰的知道,繼承了上祖帝皇之血九死一生他國歸來的南楚的皇太子楚離,對今晚的叛亂奮起反擊了。

任何陰謀詭計,冷箭暗傷,在鐵血的軍隊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青夏看著那些顫抖的禁衛軍,突然明白,楚離這一仗,不用打,已經勝了。

東宮方向突然一陣刺耳的尖叫,青夏愕然揚頭望去,只見被燈火照射的燈火通明的東宮上空,一團黑色的煙霧直衝天際,慘烈的叫聲刺耳的迴蕩在楚國皇宮的內院之中,人聲鼎沸之處,無數人從東宮飛奔而來,衣衫之上,帶著濃濃的煙火氣味。

東宮著火了!

青夏雙目登時一寒,一個可怕的念頭霎時間升上腦海。雖然震驚,可是手上卻不停歇,幾下脫下了一身的侍衛軍裝,穿著香橘寬大的侍女服。青夏頓時從花叢中跳起,再也顧不上隱藏身形,在兵荒馬亂的人群中,向著東宮飛奔而去。「太子殿下!」樂松臉孔漆黑,一身鎧甲也被煙燻的烏黑一片。他踉蹌的跑到楚離面前,沉聲說道:「火勢太大,根本進不去。」

年輕的皇子一身戎裝,再也沒有在蘭亭殿被青夏欺負時的模樣,一身銀白的鎧甲熨帖的穿在身上,肩後是寬大的藏青披風,森寒的頭盔罩在頭上,流蘇的青色纓子垂在腦後,豎起的白色衣領上繡著暗白色的暗底龍紋,緊緊的包裹著他修長的脖子。楚離一臉寒霜,看不出是怎樣的情緒,只是一張嘴卻抿成了一條直線,鼻樑英挺,雙目冰冷,緊緊的盯著那座破敗的被火舌包圍著的宮殿,垂在身側的雙拳,卻不由得緊緊的握了起來!

「報!」一聲短促有力的聲音突然響起,青色鎧甲的士兵身手矯健的從馬上跳了下來,沉重的鎧甲鏘的一聲落在地上。士兵單膝跪地,大聲說道:「李將軍已經將正陽宮團團包圍,燕王蕭妃被擒,我皇無恙!」

話音剛落,一眾低沉的歡呼聲就從軍隊中響起,人人臉上一陣放鬆之色,只是卻無人敢表現出來。楚離目不斜視,仍舊牢牢的看著著火的宮殿,充耳不聞般不發一言。

那名侍衛頗有些疑惑的看向楚離,沉默半晌,接著說道:「各處的動亂已經被我軍平息下來,現在全都壓在較武場等待殿下處置。」

洪亮的聲音迴蕩在空氣之中,有清冷的風緩緩吹過。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等待著楚離的指示。可是這個帶領著他們衝進皇宮的太子殿下,此刻卻好像中了魔咒一般,雙目陰狠,怒火漸漸升騰,突然他一把扒開擋在前面的樂松,大步就向失火的宮殿走去。

「殿下!」巨大的驚呼聲同時響起,樂松反應最快,一把撲上前來,抱住楚離的肩膀,大聲叫道:「殿下,使不得!」

「讓開!」低沉的聲音從楚離的口中發出,樂松不由得渾身一僵,抬眼小心的看了過去,只見楚離的雙眼黑若深潭,彷彿有著巨大的風暴在他的眼中緩緩凝聚。一雙劍眉微微揚起,丹鳳眼半眯著,冷冷的看著樂松的眼睛,寒聲說道:「不要讓我最說第二遍!」

「不行!」軍人固執的回了一聲,沉聲說道:「火勢太大,裡面的人怕早已燒死,殿下就算進去了也是無濟於事,況且殿下萬金之軀,貿然涉險……」

「轟!」的一聲,樂松的身體登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踢飛出去,猛然摔在地上,揚起大片的塵土。隱約中只見楚離的身影好似豹子一般衝向了火場。顧不上揉一揉摔成兩半的屁股,樂松厲聲高叫:「攔住殿下!」

幾名近衛軍沖上前去,卻被楚離一個冰冷的眼神釘在了原地,等他們反應過來時,楚離已經不顧一切的衝進了熊熊的火場!

「快!救殿下!」樂松魂飛天外,厲聲高呼!

「轟」的一聲,一根巨大的橫樑突然下落,千鈞之勢猛烈的阻擋了眾人的腳步。幾名士兵慘叫一聲,霎時被壓在了橫樑之下,其他士兵身手利落的奔上前去,將被壓住的幾人救出,可是在看宮殿之時,又一輪火舌掀起,寬大的圓木擋住了通道,讓人無從進入。

「搬開圓木,快澆水!」樂松目次欲裂,厲聲叫道。

就在眾人忙的一團亂麻的時候,一個白色的身影突然閃入人群。樂松眉梢一挑,警惕的叫道:「來者何人?給我拿下!「幾名靠近的士兵聞言架起長槍橫衝而上,誰知來人只是單手一擋,就將幾隻長槍輕鬆奪下,回頭一擲,正好插在將要奔上前來的幾人的身前,這一手漂亮的反擊行雲流水,即便是敵友難分,這些質樸的大兵們仍舊仍不住喝了一聲彩。

樂松驚疑不定,剛要上前擒住神秘人。就見眼前一花,那人突然閃到水桶旁邊,一把抓住一名士兵的衣領,也不知他怎樣動作,轉眼間就將士兵的披風扯了下來,披在自己身上。拿起木桶當頭澆下,猶如落湯雞一般,就地一滾,躲過兩名士兵的夾擊,一個起落就衝進了火場之中!

樂松大夢初醒,大吼一聲,叫眾人迅速去滅火,眾多侍衛提起水桶,迅速活動了起來。

「青夏!」一聲破碎的嗓音突然響起,楚離身上已多處著火,可是他全然不顧,一路磕磕絆絆的衝進正廳,看著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屍首焦黑的宮女,只覺得一股寒氣登時襲上頭腦。手中長刀一揮,一刀砍斷擋在前面的木頭,向著裡面奔去。

「青夏!「楚離厲聲大呼,四周只有熊熊的火聲回應著他的聲音。他面色通紅,大汗淋漓,雙目圓瞪,一身戎裝也被扯下,矯健的奔進內室,看著房門緊閉的東廂,楚離飛起一腳,轟的一聲,將門板踢碎,用手肘擋住臉面衝過漫天火舌,登時跳了進去。

這裡的火勢比外面更加猛烈,楚離緊緊皺眉,待雙眼能夠適應時,還目看去,只見入目之處,無處不是屍首焦黑的屍體,遍地猙獰的屍身無不在提醒著楚離此刻的行為有多麼的可笑。

裡面的人只怕早已燒死!裡面的人只怕早已燒死!

樂松的話突然彷彿是魔咒一般迴蕩在他的耳邊,楚離雙目霎時間好似能噴出血來,一腳踢開一個焦黑的屍體,厲吼一聲,揚聲長叫!

「嗯……」

一聲輕微的低呼霎時間好似驚雷一般重重敲擊在楚離的心頭,即便在這樣喧囂的場合裡,那個聲音還是讓楚離魂歸身處。「青夏,你在哪?」楚離矯捷的揮舞長劍,掃開掉落下來的攔路灰塵,向前奔去。

淡藍色的妃子宮裝霎時映入了他的眼睛,一隻已經赤紅如血的水缸立在屋子的角落處,楚離知道那是給殿內的人洗漱所用的儲水處,心中登時升起巨大的狂喜。難道青夏躲在那裡?瘋虎般的沖上前去,急不可待的探頭一看。

只見缸內的水早已乾涸,一名女子昏迷在內,長發披散,多處已經燒的見了頭皮,面部更是一片紅腫潰爛,十分猙獰可怕。可是她的衣服卻赫然是青夏日常所穿的淡藍色宮裝,頭上更有前幾日自己賞給蘭亭殿的寶石瓔珞。

再也顧不得那已經裂開的炙熱水缸,一把將裡面的女子抱了出來,楚離面色驚恐,緊緊的抱著女子的腰身,緊張的睜大雙眼,猛烈的搖晃著她的身體,厲聲叫道:「青夏!青夏!」

女子全沒有半點反應,被大火燒的猙獰的臉孔看起來好似魔鬼一般。楚離雙眼霎時間好似魔鬼一般,透出強大的仇恨,他緊緊的抓住女子的肩膀,對著她的臉孔厲聲叫道:「莊青夏,我命令你醒過來!你若是敢抗旨,我殺了你全家!」

「混蛋!」一聲清脆的怒罵突然傳來。楚離面色一驚,隨即大喜,抱住女子的身體大聲叫道:「青夏,你醒了?你醒了是不是?」

「還不快走!留在這想死嗎?」一聲嬌姹登時傳來,楚離一愣,才發覺聲音是來自身後,猛烈的一個轉身,只見青夏一身白色宮女棉袍,背上背著一名明黃色錦袍的女子,一腳踹開斜放著的門板,衝了進來,拉住楚離的手大聲叫著說著什麼。

她此刻近在咫尺,可是楚離卻聽不見任何聲音,他只是愣愣的看著她安然無恙的臉孔,一顆心霎時間盛滿了巨大的歡喜。

「你還活著。」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楚離突然只覺得渾身痠軟,猿臂一伸,一把將青夏攔進懷裡,聲音有著如釋重負的狂喜,全都化作了這一聲低沉的嘆息:「你還活著。」

青夏嬌軀一愣,雙目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痕跡,隨即還是短促的說道:「快走!此處不可久留!」將身上的披風登時罩在楚離的肩上,濕淋淋的披風霎時蓋滅了楚離身上的烈火,拉住楚離粗壯的手臂,青夏沉著的說道:「沒有活著的人了,我們出去。」

「轟!」巨大的宮殿終於在大火之中轟然倒塌,青夏和楚離在最後一刻,縱身一躍,跳出了倒塌的宮殿,趴在炙熱的土地之上。

明亮的星光照射在兩人的身上,一切,恍若隔世。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3:17

[初臨南楚:第028章:前塵若夢]

「娘娘,香橘姑娘是驚嚇過度,急火攻心,才會胡言亂語、詞不達意。她臉上和身上的傷並無大礙,只是若想回覆容貌,卻是千難萬難了。」

太醫院的院判孫太醫沉聲說道,一張臉孔看起來十分的沉重。青夏一身淡青色錦雲紋長袍,站在空曠的蘭亭大殿裡,顯得有幾分落寞的淒涼,她淡淡的點了點頭,聲音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疲憊,「有勞孫太醫了。」

「娘娘言重了,倒是娘娘的身體,需要多加調理修養才好。」

「我知道了。」

年邁的長者微微嘆了口氣,將藥箱交給一旁的學徒,對著青夏施了一禮,轉身就走出了蘭亭大殿。夕陽將老人的影子照的很長,別有一番蕭條敗落的景象,就像這蘭亭大殿一般,籠罩著一層沒落哀愁的痕跡。

「娘娘,去歇著吧,你昨晚一夜沒有睡,今天又忙了整天。」一名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女乖巧了走上前來,扶住青夏的手臂,溫柔的勸著。

青夏搖了搖頭,沉聲問道:「香橘睡了嗎?」

「孫太醫給施了針,這會已經睡下了。」少女乖巧的答道,看著青夏面色深沉,又續道:「奴婢們的命都是娘娘的,香橘姐姐為娘娘受難,那是福氣。」

青夏不由得苦笑了一聲,暗道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自然可以說是福氣,真的事情臨頭,誰又願意去替別人受難?這個世上,誰的命就天生是別人的?搖了搖頭,也不說話,空曠的大殿之上,此刻是剩下幾名楚離臨時調來伺候她的丫鬟。

昨夜的一場動亂,楚宮大傷元氣,無數人慘死不說,老皇帝到現在仍舊昏迷不醒。楚離連夜帶軍機大營的兩萬兵馬進宮平亂,又抽調城外的綠營軍進城擔起守衛職責。盛都皇城一夜間雞飛狗跳,人心不穩,到處都充溢著一股兵荒馬亂的味道。老百姓呆在家裡不敢出門,生怕殃及池魚。到了今天,局勢越發動亂不堪。青夏知道,憑楚離現在的軍力,穩定局面易如反掌,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反而將局勢弄的越發混亂,似乎有意將水攪渾。這裡面的深意,青夏明白,滿朝的文武百官更是明白的。

所以,藉著十三王爺的這把火,以往不依從楚離的朝廷開始了一場大清洗。從今以後,南楚的權利格局,就需要重新洗牌了。

苦心孤詣的一個局,可是不到最後,誰又能判定,哪一個才是躲在黑暗裡的黃雀?青夏微微閉上雙眼,靠在寢宮的美人靠上,黃昏的夕陽將血紅的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幻化出一道詭異淒美的華彩。

楚離靠在門框上,臂彎抱著頭盔,一日一夜沒合過眼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疲憊。可是這一刻,他卻不想去打擾她,很多前塵往事在他的腦海中盤旋而過,當初大齊皇宮裡,那個年幼的孩子,又迴蕩在他的眼前。

九歲那年,他就被父親送到了大齊的都城為質。沒有人知道那一段日子他是怎樣渡過的,獨自一人在異國他鄉,事事看人臉色,處處受人歧視。長達十多年的時間,在齊國君臣眼裡,他一直是一個膽小怯懦、一無是處的弱國皇子。他隱忍著所有的恥辱和所有的蔑視,只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堂堂正正的站在高處,俯視那些曾經踐踏過他的人,將他們狠狠的踩在腳底。

認識青夏,就是在那一年。

雖然在齊都沒有任何依靠,但是作為人質,他還是可以得到進入太學學習的機會。而莊典儒,就是太學裡的坐席先生。

那時候的青夏,還只有六歲,天真幼小,有著暖暖的笑容和嬌嫩的容顏。青夏無母,所以經常扮作書僮,跟著莊先生來到學堂之上。齊國的皇子們上課的時候,她就坐在高高的門檻上托著腮等著莊先生下課。|Qī|shu|ωang|他至今還記著,那門檻很高,幾乎有青夏的一半。她往往要努力的抬起雙腿,才能跨過那道門檻。質子的座位當然不會太靠近先生,齊國人丁興旺,皇子眾多,他總是在最後一個位置上,望著前面各家王子後腦帽冠上的瓔珞,暗暗發呆。

「呀!你怎麼啦?」

到了現在,楚離還是能清清楚楚記得他們第一次說話的場面,那一天,陽光照射的齊國榮華宮好像要融化了一樣,到處都是明晃晃的太陽。夏蟬在樹上吱吱的叫著,讓人心厭煩的像是要炸開一樣。

他一個人行走在綿長的甬道上,衣衫破碎,滿臉的血痕。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掛在嘴邊,顯得很髒。可是他卻沒有去擦,他的心裡被慢慢的憤怒填滿了,有著委屈,卻也有著害怕。

從楚國跟來的奶媽剛剛變賣首飾才換來的新衣裳,被齊國的三皇子齊雨,和他手下的伴讀們撕破,那個時侯,他才剛剛到達齊國,還不懂得韜光養晦,隱藏實力。他氣不過跟人家打了一架,一個人被十多個人圍在一起打,鼻子破了,流著長長的血道,那群人圍著他叫囂著,模樣囂張的撕破了他的衣服,然後將他從花園子裡踢了出去。

就在最狼狽的時候,他遇見了坐在甬道走廊上的青夏。她穿著一身粉紅色的小褂子,小小的腦袋上盤著高高的發髻,陽光灑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有著一層金黃色的光芒。看到自己過來,女孩子突然跳了下來,指著自己的鼻子大叫道:「呀!你怎麼啦?」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他,還是個落魄的異國皇子,而她,還是個不懂憂愁的幼小孩童。

從此以後,她就成了他在偌大的榮華宮裡唯一的一個朋友。楚國羸弱,作為質子的他自然不會受到禮待,時間漸漸的積澱下來,讓他清楚的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他開始隱藏自己,不再多說話,不再反駁別人,不再出風頭,他甚至可以對著齊國的眾多皇子們諂媚的笑,甚至可以親自去賄賂那些宮廷裡老的掉渣的太監,他的懦弱成功的迷惑了整個榮華宮的貴族權貴,就連齊王都譏諷的嘲笑他「麋鹿之子,怎可搏狼?」

只除了太學的莊先生,他在所有人的冷眼蔑視中,清醒的看到了這個才不過十歲的孩子深不可測的心機。終於,在齊國施壓之下,使得還在齊國為質的楚離登上了楚國太子的寶座。那天晚上,莊先生來到了他小小的寢宮裡,在空曠無人的大殿上一字一頓的問他:「你矇蔽了所有的人,可開心嗎?」

可開心嗎?可開心嗎?不!他從來都沒有開心過。他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前行著,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幫他一把。他知道齊國需要掌握一個傀儡太子,來完成對楚國的控制,於是他就千方百計的讓自己符合這個標準,為了就是將來回楚之後,可以繼續和朝堂之上的那些哥哥弟弟們爭權奪位。他太瞭解權勢的重要性,他要牢牢的把握住自己的命運。

總會有這麼一天,總會有的。

一年之後,他的花名就已經在外,齊王送了大量的美女,來給他這個還未滿十一歲的孩子。於是,他就順應他們的意思,完美的扮演起這個淫邪無恥、荒淫無道的浪蕩皇子。

那一天,是青夏的九歲生日。在榮華宮西邊的兮羽海子邊上,齊雨和齊揚齊霄幾名皇子,來到了亭子裡,要用兩名歌姬來換楚離身後的小伴讀。

兩年的尾隨,讓整座皇宮的人都把青夏當成了楚離的伴讀。而隨著年齡的增長,僅僅九歲的青夏就已顯露出驚人美麗。到現在,他甚至還能夠感覺的到青夏那雙小小的手,她緊緊的抓住自己的衣袖,把自己當成了她的大靠山。她甚至還從自己的身後探出頭來,對著齊雨等人做著鬼臉,因為她相信,自己總是會保護她的。她是那樣全心全意的相信著他,她對著齊雨等人調皮的吐著舌頭,倔強的說道:「我長大了,保證比你的歌姬漂亮。」

可是,他又能怎麼樣呢?他才十一歲,在齊國,沒有任何的朋友、親人、權利、地位,他孤立的就像大海中的一棵樹一樣,根本沒有可以紮根的地方。就這樣,他滿不在乎的對著齊雨笑著擺擺手,「殿下喜歡,就讓給你。」

永遠無法忘記那時的眼神,無法忘記孩子死死抓著自己的小手,無法忘記那天的天氣是怎樣的酷熱。他在長長明亮的甬道上飛速的奔跑著,好似一隻絕望的豹子。他跟自己說,我總會把失去的一切全都奪回來,我總會把所有欺負過我的人都踩在腳下,我總會讓青夏再回到我的身邊,我總會……

可是,他畢竟不會了。時間就那樣過去了,他也曾試著跑回亭子裡,可是面對齊雨等人的時候,他卻只能說一句:「別忘了把歌姬送到我宮裡。」

他跟自己說,不過是一些孩子,不過是一些惡作劇罷了。

可是他卻也知道,那並不僅僅是一個孩子的無聊把戲,在那一天裡,他失去的,是一份最珍貴的信任。

那一天,青夏的眼神是那樣的明亮,她滿臉都是男孩子們惡作劇抹上的漆黑的泥巴,被緊緊的綁在大樹上,長大了嘴,大聲的哭著。一邊哭還一邊對著自己喊,她說離哥哥,離哥哥幫幫夏兒……

到底,去幫她的人不是他,齊安那時候已經是大齊的太子,他取代了他的位置,將小小的女孩扯進懷裡,對著一眾抱頭鼠竄的弟弟們喝道:「以後誰也不許再欺負她!」

那天之後,莊先生開始真正決定幫助他逃離齊國,回到楚國即位。為了籌備這一個決定,他們用了十年的時間。

離開自己宮殿的時候莊先生回過頭來,雙目裡有著大海般深沉的光芒,他淡淡的點了點頭,聲音沉重卻又帶著飄渺,「一個什麼都可以放棄的人,必定能得到整個天下。」

這就是莊典儒肯幫助自己的原因,也是他人生最大的轉折之處。只是因為,他夠狠心,能放得下。

楚離靠在門框上,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所有的時間在他的耳邊呼嘯而過,有誰的心,遺落在遙遠的當年。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3:43



[初臨南楚:第029章:第一夫人]

太陽漸漸落下山去,丫鬟們聚在門外,卻不敢越過楚離進來掌燈。青夏不得不挪動了一下身子,自美人靠上抬起頭來,對著楚離淡淡一笑,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好似秋水般沉靜,臉孔有著柔和的光彩,好像剛剛發現他一樣,淡笑著說道:「你回來了。」

「嗯,」楚離答了一聲,然後緩緩的走進內室,身後的丫鬟們連忙跑了進來,如逢大赦般將一室的燈火全都燃起。

明亮的燭火照射在兩人的臉上,有一絲淡淡朦朧。青夏起身,自然的走上前去,解開楚離身前鎧甲的繫帶,然後繞到背後,將他身上的鎧甲一件件的解了下來,放在一旁的小幾上。動作很自然,就好像經過了多年的演練一般,沒有半分尷尬的神色。

其實她早就已經發現站在門口的楚離,只是不知道有什麼情緒湧動在她的心裡,讓她不想起身去面對這個男人。有些沉默的空氣迴蕩在兩人中間,到底還是摧毀了青夏超強的忍耐力。她不是單純無知的古代女子,也不是一心求寵的後宮嬪妃,莫名其妙來到這詭異的朝代,她好像一直在隨波逐流,沒有絲毫自己的方向。在軍隊為國家服役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讓她感覺自己是這樣的沒有歸屬感。

仍舊留在皇宮,也許真的是一種鴕鳥情結吧,以為不出去看看,外面就仍舊是高樓大廈林立嗎?還是像初生的鴨子般,把入目的第一個地方,當成自己的家?

侍女們從外間走進來,在小幾上為兩人布菜,琳瑯滿目的擺了一大桌子,卻勾不起任何食慾。楚離拿著筷子,有些微愣的看著對面的青夏,想了想,夾起了一片筍,食不知味的放進口中,也不抬頭,淡淡的說道:「為什麼要救丹妃?」

青夏沒想到他會來問這個,端著碗往嘴裡扒著米飯,說道:「當時沒注意她是誰,只是看她還有氣。」

楚離面色不變,好似無意的問道:「你為什麼不在宮內,著火的時候,去了哪裡?」

青夏動作一滯,嘴唇微微有些泛白,想了想,直接說道:「我想試著出去給你報信,誰知還沒走出東華門,就差點被守衛發現,於是就偷偷摸摸的又回來了。」

「哦?」楚離的聲音微微有點上揚,他眉梢一挑,說道:「文史館的史官林暮白上報說,有一個宮女協助他逃出皇宮,那個人,不是你?」

青夏眉頭一皺,有些疑惑的低聲念道:「林暮白?可是文史館的長史官林大人?」

「就是他,你果真見過他?」

「哪有?」青夏抬起頭來,雙眼清澈如水,「只是前陣子看過他所著的大秦史記,覺得有幾分文采,就記住罷了。他一介書生竟能甘冒大險出宮報信,果然是忠義之臣。」

「是啊,這是天大的功績,無論什麼人做了,都應該大大的獎賞。」楚離話裡有話,沉聲說道:「青夏,你會武藝,為何以前從來沒見你練過。」

青夏知道定是當日被關在天牢齊安來相救時露了馬腳,這個疑惑他一定一直揣在心裡,暗中調查。說不定就連齊安逃跑的事情,他都已經懷疑到了自己的身上,說來都是那林書生惹出來的禍。青夏不動聲色的看向楚離,聲音淡淡,透著一股不願再說的疏離,「當年在齊皇宮的時候學了一點,一直也沒有機會用。」

來到這裡已將近一個月,對於莊青夏的大概事情青夏已經知道了八九不離十,她曾經是軍情部最優秀的特工,最擅長的就是從蛛絲馬跡中查到有用的情報。況且莊青夏的事情這裡無人不知,也並不是什麼秘密。只見楚離見她這樣說,果然也不願再說下去。垂下頭安靜吃飯,不再言語。

這時,門外的一陣腳步聲響起,不一會,門外響起了楚離貼身太監榮元的聲音,「殿下,下面人來報,蕭貴妃娘娘現在還在東宮大殿門外跪著呢。」

「啪」的一聲,楚離手中的銀筷子就掉落在小幾上,青夏疑惑的抬起頭來,只見楚離眉頭緊鎖,默默沉思,許久,才拿起筷子,繼續吃飯,卻對外面的聲音不做一絲反應。

可是放在幾下的另一隻手,卻緊緊的握了起來。

青夏嘆了口氣,世間最無情處就是帝王之家。權利巔峰的背後,就是濃濃的血淚和纍纍的白骨,想要站在頂峰,就需要有高絕的勇氣和濃烈的狠辣。楚離,你還沒準備好嗎?想要得到榮華與權利,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青夏站起身來,招來侍女,穿上華麗的宮裝,披上大裘,走出寢宮,對著榮元說道:「擺駕。」

「娘娘,要去哪啊?」

「東宮大殿。」

夜裡的風果然有些冰冷,行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青夏終於見到了這個如今南楚國中最為華貴的女人。

想起坐在蘭亭大殿上滿面蕭索的楚離,一絲冷然就升上了青夏的心頭。這位,就是楚離的親生母親,就是當年主動將自己兒子送到齊國為質的賢淑國母,就是昨夜陰謀推翻自己兒子權位的亂臣賊子。

後宮是否是殺人的地方,為何會孕育出這樣的女人?青夏身後跟隨著大批的親衛侍從,坐在黃金鑄成的鸞鳳車駕上,看向這個屢次將黑手伸向自己兒子的狠辣女人,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才好。

「你現在跪在這,還想做什麼呢?」

青夏的聲音冷冷的,在風中有一種蕭索的味道。蕭貴妃似乎已經跪的有些麻木,年近四十歲的女人,肌膚白皙,眉眼如畫,看起來宛若三十歲的妖嬈一般,一頭烏黑的長發在空氣中有一種破碎的美,好似蝶翼一般,在風中張揚飛舞,她緩緩抬起蒼白纖細的臉孔,泛白的嘴唇微微張開,對著青夏冷然開口:「他在哪裡?叫他來見我。」

「他是誰?」

「楚離。」

「楚離是誰?」

「當今太子。」

「呵……」青夏不由得冷笑一聲,聲音清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若他只是當今太子,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安然無恙的跪在這裡,你口口聲聲要見楚離,卻沒有捫心自問一句,可有臉面再去見他?」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置喙。」蕭貴妃臉色蒼白,高高的揚起脖頸,冷然說道。

青夏安坐在鑾駕之上,看向這個跪在寒風中的女人,一顆心突然變得冰冷,她單手托著下巴,緩緩說道:「想不到當年朱姬為了姦情,不惜謀害自己親生兒子的劇情今日又再重演。蕭貴妃,今日既然我能走到這來,就有和你談話的資格,楚離不願見你,你還不明白嗎?」

「他憑什麼不願見我!」蕭貴妃大怒站起,一身白色狐裘站在長風之中,烏髮橫飛,滿面憤恨,恨聲說道:「若是沒有我哪有他的今天,我是他的母親!他這個不孝之子,陰謀竄政,狡詐無恥,罪不容赦……」

「住嘴!」青夏突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厲喝一聲,寒聲說道:「時至今時今日,你還有臉站在這東宮城門之外,放言說你是他的母親?」

青夏一步一步的走下鑾駕,雙眼寒冷的看向蕭貴妃,沉聲說道:「當年你為了一己之私,狠心把年幼的他送到齊國為質時,你可意識到你是他的母親?當他九死一生從齊國歸來,你又讓他代替你的小兒子上戰場時,你可意識到你是他的母親?當你陰謀篡位,和情人密謀推翻自己親生兒子用鮮血換來的江山之時,你可意識到你是他的母親?你一直在利用他欺騙他甚至妄圖殺害他,你卻還有臉站在這裡大放厥詞說你是他的母親?你生兒而不養,愧為人母!陰謀亂國,愧對天下!對丈夫不忠,愧為人妻!如今,你陰謀敗露,姦夫被擒,你竟然還這般囂張跋扈的站在這裡,仗著那麼一點可笑的血緣關係,妄圖要求你的兒子遵從倫常孝道,放出你的情人。像你這般無恥無信無心的女人,怎配在這裡口口聲聲的說,他是你的兒子!」

蕭貴妃面容霎時變得雪白,她愣愣的看著青夏,嘴唇顫抖,突然崩潰般的大叫道:「你這個賤人!你是什麼身份,竟敢在這裡跟我這樣說話?叫楚離出來,我要見他,我要見他!」

身後的貴妃霎時變作一名瘋婦,青夏知道只是因為自己所說的一切,她已經在心裡想了千遍萬遍,只是卻一直不肯正視。仍舊仗著自己是楚離的母親這個身份,天真的認為一切會風平浪靜,無風無波。如今大夢初醒,頓時明白一切已經無力回天,才會這般絕望失態。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女人今日的苦果,皆來源於她曾經的所作所為,怨不得天地旁人,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娘娘,夜裡涼,還是上車馬吧。」一旁的榮元輕聲說道。

青夏搖了搖頭,披著厚重的長裘,轉過身去,揚起頭來,走在空曠綿長的直道上,緩緩走向華麗的太子東宮,身後,是上百名低眉垂首的下人婢女,還有一座金光閃閃的鸞鳳車架。夜裡的風緩緩的吹起,吹過她厚重的大裘和蒼白的臉孔,身後蕭妃的哭喊聲迴蕩在宏大的東宮前場,四壁暗紅的城牆和門前威武的石獅,一同見證著這位帝國第一夫人的衰落。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4:32

第030章:初遇楊楓
碩大的月亮皎潔的掛在空中,散發著暈黃的光澤,青夏抱膝坐在池塘邊上,四下里寂靜無聲,只有不知名的蟲子,在揚聲鳴叫著。

一轉眼,已經過去了一月,一切都像是發了一場大夢,她的人生也以詭異的弧線來了一個巨大的轉折。很多早晨醒來的時候,她都分不清楚是現實還是夢境,似乎,她也從來沒有清醒的正視過這個問題。她雖然是一個軍人,但是卻也是一個女人,有著逃避的心理和不想去面對的事情。

而這一次,蘭亭殿宮人的死,卻深深的震撼了她。

原來這個世上,真的永遠沒有置身事外一說。

太子東宮全部被陷害涉嫌巫蠱之術,只有蘭亭殿和云翔殿幸免。丹妃是怎樣發覺的她不知道,但是她自己卻是在梅林中發現了有上百武功高強的神秘人隱藏在其中,于是,蘭亭殿幸免于難,可是卻給敵人發現了錯處。

梅林中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于是就將目標自然的鎖定在兩座沒受牽連的宮殿之中。當時叛亂還沒有開始,貿然殺死她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和危險,于是便封鎖皇宮消息渠道,並在行動開始之後將兩座宮殿的人看押在一處,只是為了方便放火,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

這樣粗淺的殺局,她竟然都沒有想到?若是她留在那里,那麼一定不會讓人悄無聲息的放火殺人。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分量,她一直瞧不起這些古代人,認為自己有高人一等的見識,有超出時代的知識,她一直像是一個看客一般對這里的人這里的事冷眼旁觀。,可是就是這樣自大的心理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那日火場之後,她曾親眼見到蘭亭殿眾人焦黑的尸體,那一具具猙獰的分辨不出面目的尸首,像是一擊重錘般砸在了她的心頭之上,讓她登時從迷夢中脫出身來,真的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嗎?這樣的心態只能害了身邊的人。

就比如那些慘死的宮女,和面目全非的香橘,還有無辜受到牽連的云翔殿下人們。

再也不能這般大意的處于被動,青夏站起身來,凝眉看向西面一片死寂的梅林方向。

十三王爺嗎?這個虧,她不會就這樣一聲不吭的吃下去的。

正想的出神,一陣嘈雜的吵鬧聲登時從池塘一邊的樹林里傳了出來。青夏被打斷思緒,悄悄的走過去,扒開樹叢,只見竟是一群低等侍衛正圍在一起打架。


南楚的後宮跟青夏記憶中的古代不太相同,不同于後世只有太監這種不算是男人的男人行走,南楚宮廷守衛的侍衛,醫官,都在後宮中有自己的居住宮殿。只是在尊貴女眷出入的時候,稍稍回避罷了。如今皇宮中剛剛鬧了動亂,更是加強了大批的守衛,偶有打架斗毆也是小事,只要不驚動上面就好。

青夏也不願多事理會這里的事情,轉身就想離去。

“蘭妃娘娘鑾駕來了!”

一聲驚呼突然響起,一眾打人的侍衛聽見,立時作鳥獸散,只余下一個穿著一身青色皮甲的瘦弱青年趴在草地上,佝僂著身子,看樣子被打得不輕。

青夏霎時頓住了腳步,凝眉向一旁的矮樹方向看去,只見一名年輕的青衣侍衛突然從矮樹後面跳了出來,身手矯健,動作迅速,幾下就跑到那名被打的侍衛身旁,一把扶起他,低聲說道:“阿羽,你怎麼樣?”

“我不用你管!”挨打的侍衛一把將他推到一旁,抬起鼻青臉腫的臉孔,厲聲說道:“你怎麼不去巴結奉承那賤女人去了,用不著這我這里浪費時間。”

“快走。”青衣侍衛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又走上前來,扶著挨打的青年,沉聲說道:“要是待會他們發現蘭妃娘娘沒有經過這,定會回來。”

“害怕你自己走,膽小如鼠,就知道討那些臭女人的歡心,窩囊廢!”阿羽罵罵咧咧的站起身來,一把甩開青衣侍衛的扶持。

“阿羽…...”

“滾!”阿羽怒吼一聲,大聲說道:“楊楓,從今天開始,我不再認你這個兄弟,老爺的仇,我一個人去報!小姐我也一個人去救!用不著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混蛋!”

楊楓被阿羽推攘一把,踉蹌的退了兩步。阿羽顫顫巍巍的站著,憤恨的看向楊楓,滿臉青紫,鼻子還掛著一串血痕,見楊楓不說話,繼續大聲的咒罵,幾乎帶了哭腔:“當年,若是沒有小姐,你和我早就餓死的盛都大街上了。我陳羽是個有良心的人!不像你啊,終日只知道奉承那些搔首弄姿的賤女人。你是不是把我們當初發的誓都忘了,小姐還在那種地方受苦,你卻在這里快活,你有沒有良心!”

陳羽用手抹了一下繼續流血的鼻子,突然腳下一絆,又摔倒在地,一條腿潺潺流血,看來在剛才的厮打中受了傷。

楊楓原本一聲不吭的任陳羽責罵,見他摔倒,連忙跑上前去,沉聲說道:“是不是骨折了,我們快回去找老胡看看。”

“我是死是活用不著你來管,你自己去升官發財去吧!”


“阿羽!”楊楓突然暴喝一聲,劍眉入鬢,沉聲說道:“我和你八歲起就結伴從南疆逃荒到盛都,十幾年來,我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

“是啊!”陳羽高聲叫道:“就是因為我知道以前的楊楓是什麼人我現在才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麼變成現在這樣了?老爺法場那天你不去,小姐被賣到官妓營里,你也不去救!現在林家被抄了,你卻在這里圍著那群女人轉,你怎麼對得起老爺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

“對!我沒良心,我不去劫法場,我不去救小姐!可是阿羽,我們憑什麼去劫法場,憑什麼去劫官妓營。就憑你嗎?還是就憑我?我們兩個要錢沒錢要勢沒勢,又不會武藝,只有這一身蠻力,打得過皇城守軍嗎?我不去是因為我不想送死!”

“呸!”陳羽一口啐在楊楓的臉上,怒聲說道:“你這個膽小的孬種,終于肯承認是怕死了!”

“是!我是怕死!”楊楓厲聲說道:“可是如果我死了能救出小姐能救回老爺,我現在馬上就死。但是我死了什麼用都沒有,沒有人會記著你,對于天澤那混蛋也不會有一點害處。我不想死,只是不想死的沒有價值,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懂不懂啊?”

陳羽一把推開楊楓,面色通紅的大叫道:“三個月前你就這麼說,現在你還這麼說。那你現在在做什麼,你留的青山在做什麼?在討好女人啊!”

楊楓突然站起身來,用食指點著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頓的說道:“是!我是在討好那些女人,但是我最起碼還在為我們的未來做打算,你呢?你每天只知道喝酒,然後和那群侍衛打牌,喝醉了就和人家打架,整天嘴里叫嚷著要為老爺報仇,你做什麼了?”

“我甯願喝酒也不像你,你討好女人是為將來做打算,你真當我陳羽是傻子?”

楊楓冷笑一聲,沉聲說道:“這里是什麼地方,是皇宮!在這里出入的都是達官貴人,一個機會就可以讓我們咸魚翻身飛黃騰達,你一生有幾次機會可以出入皇宮,我只想想辦法留在這,等待時機。”

“哼!”陳羽冷笑一聲,沉聲說道:“那些宮女能幫你留在這,你別傻了。”

“對,我也知道機會很小,但是只要有一點機會我就要努力去抓住它。”楊楓突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睛透著強大的堅定和信心,只聽他肯定的說道,“阿羽,我們今天是跪在別人腳底下,但是不會永遠都跪著,總有一天,我會站起來,踩著以前所有踩著我的人站起來,老爺的仇,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什麼人在那邊!”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響起,陳羽的臉色霎時變得雪白,楊楓眉頭一皺,上前將陳羽扶起來,剛要跑,卻感覺這處已經被眾多人包圍了起來。宮廷夜間本來就不允許侍衛行走,私斗更是犯禁,何況他們還是外邊綠營軍臨時抽進宮的侍衛,若是被發現不尊軍令,立時就是死路一條。

楊楓知道在劫難逃,一把抽出腰間的佩刀,陳羽之前對著楊楓張揚跋扈,這會臉色卻慘白若紙,身體不住的打著哆嗦。


“是我!”一聲女子的聲音突然響起,外面的侍衛被吸引過去,只見青夏從矮樹叢中婷婷嫋嫋的走出來,衣衫華貴,面若桃李,登時認出這是目前後宮中最有權勢的太子蘭妃,撲朔朔全都跪在地上。

“拜見蘭妃娘娘!”

“起來吧。”青夏淡淡的說了一聲,輕聲說道:“我剛從東宮大殿那邊回來,想一個人走走,你們這大張旗鼓的,是干什麼?”

“回娘娘,陸將軍著我等守衛後宮安全,剛才有人報告說有外城兵馬的臨時守衛不懂規矩在這里械斗,我們前來抓人。”跪在地上的親衛頭領聲音鏗鏘的說道。

“哦,是這樣。”青夏緩緩說道:“我在這里半天了,沒見著什麼人,你們去別處看看吧。”

“多謝娘娘,”侍衛頭領答了一聲,站起身來對著下屬說道:“你們,去西六院那邊看看。”

青夏見他們大半仍在原地杵著,就沉聲說道:“夜里風大,我的燈籠被吹飛了,你們送我回去吧。”

“是!”侍衛頭領答了一聲,身後兵馬立時列隊,跟在青夏的身後向著蘭亭殿緩緩走去。

走到園子拐角處,青夏突然回過頭來,只見茂密的矮樹叢中,一雙漆黑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自己,在黑暗中,宛若漆黑的星子般明亮。

青夏扯開嘴角,輕輕一笑,就轉身離去。

黑眸的主人呆立在漆黑的樹叢里,只覺得漫天的星光霎時間失去了顏色。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4:59


[初臨南楚:第031章:婢女刺客]

「娘娘!」神色慌張的香唯突然奔了出來,一下跪在青夏的面前,滿臉的驚慌失措,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般紛紛滾落,詞不達意的反覆叫道:「娘娘,娘娘。」

「香唯,出了什麼事?起來說話。」青夏面色冷靜,揮退身後的一眾兵衛,沉聲說道。

「娘娘,」香唯摀住嘴,哆哆嗦嗦的說道:「香橘姐姐,香橘姐姐……」

青夏眉梢一挑,眼光登時閃過一絲厲芒,她一把推開擋路的香唯,大步向著侍女的房間走去。

「青夏,」楚離的身軀陡然從香橘的房間閃了出來,一把抱住青夏的身體,面色陰沉,沉聲說道:「不要進去。」

「你讓開。」青夏在他的懷裡掙了掙,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有著些微潮紅,她用手抵住楚離的胸膛,雙目定定的看著他,沉聲說道。

楚離仍不放手,大力的抱住青夏,搖著頭說道:「香橘去了,太醫剛剛走,我已經吩咐下去會給她風光大葬,並補償她的家人,你不要進去了。」

「放開我,」青夏仍舊堅持,聲音微微有些哽咽,但是卻沒有一絲顫抖,她看著楚離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她是為我死的,我要進去。」

楚離看著青夏堅持的臉孔,霎時間只覺得一陣恍惚,他不由自主的鬆開了手,青夏霎時如同一陣風般奔了進去。

即便已經見慣了殺人的場面,生平死在自己手上的人也不計其數,可是見到香橘的那一刻,青夏還是不由得摀住了嘴。滿身白布的包紮已經被拆開,露出猙獰的傷口,一張焦黑的臉孔看起來有如地獄惡鬼一般,看起來陰森可怕。一把尖刀插在胸口處,鮮血流滿整張床鋪,到處都是腥臭的鮮血。

青夏的眼睛越睜越大,越來越紅,雙手緊握,指甲都插進了血肉之中,手腕處露出青色的脈絡。

楚離從後面走上前來,將青夏緩緩的抱在懷裡,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胸膛之上,溫暖的感覺從四面八方將青夏緊緊包圍,她靠在楚離的懷裡,牙齒咬著下唇,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香橘,好似要噴出火來。

來到古代一月,香橘就是她最親近的人,始終不離不棄的陪在她的身邊,乖巧、可愛。如今,看著床上那具焦黑模糊的血肉,她根本無法將那個東西和年輕的香橘聯繫在一起。

若不是自己,她是不會死的。若不是自己,她現在還會好好的活著。

「別難過,」手臂漸漸收緊,楚離垂下頭來,少有露出溫柔的神色,「我會叫人厚葬她,你放心吧。」

「放開我。」冷靜的聲音突然自懷中響起,楚離眉毛一揚,眼中一絲精芒閃過,淡淡的鬆開了手。

青夏緩步走到香橘的床邊,認真的看著香橘的屍首,然後慢慢的蹲下身去,眉頭一皺,一把拔出了香橘身上的匕首。

「啊!」一陣驚呼聲同時從門外傳來進來,楚離站在門口,不露聲色的看著青夏的動作,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外面的香唯立時哭著說道:「是我最先發現的,我進房裡給香橘姐姐送藥,沒想到她竟然自殺了,我……」

「我是問你什麼時候?」青夏突然轉過頭來,一張銳利的眼睛有著刀鋒一般寒芒,她緊緊的逼視著香唯,沉聲說道:「還有,誰告訴你她是自殺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青夏話音一落,屋外霎時傳來了巨大的嘈雜之聲。香唯神色一呆,隨即連忙辯解說道:「我看她臉上的紗布被解開,旁邊還放著鏡子,以為,以為是…..」

「以為她看見自己可怕的樣子,因此想不開,於是自殺了?」

「是,是,奴婢,奴婢是這樣以為的。」香唯面色慘白,連聲說道。

青夏冷笑一聲,緩緩的走上前去,冷冷的看向香唯,沉聲說道:「先不說她有沒有可能這麼早甦醒,你來看她的手,她五指都已經被燒壞,上面塗滿了藥膏,若是真的是她自己拆開紗布,為什麼只有裡面貼近臉部的地方有藥膏而外面沒有?更何況昨夜她被困火中長達一個時辰,雙眼紅腫,半個月內絕沒有可能清楚視物,她又是怎麼知道自己相貌全毀?再有,她這把匕首是哪來的?她身受重傷,無法下床走動,又是怎麼去找到一把匕首來自盡的?再有…..」

青夏目光森冷一寒,湊近顫抖的香唯,冷聲說道:「她一個小小的宮女,怎麼會有這麼利落的身手,可以這般準確的一刀致命?」

香唯被青夏氣勢所迫,嘭的一聲坐在地上,大聲哭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娘娘聖明!」

「我當然聖明!」青夏厲喝一聲,一把掐住香唯尖瘦的下巴,沉聲說道:「要不要讓我們來猜一下小香唯的身份,你一個貴族家奴出身的二等侍女,從來沒在奴者庫當過差,為何手上會有這麼厚的老繭?你呼吸舒緩,腳步沉穩,我之前還只當你是個練過武藝的丫頭,沒想到你這般喪心病狂,做出這種喪盡天良之事!」

「娘娘,娘娘在說什麼?」香唯嘶聲大哭,一把跪在地上抱住青夏的大腿,慘聲說道:「香唯和香橘姐姐同時入宮,情同姐妹,怎麼可能會去害她。香唯是長女,家中弟妹眾多,常做些粗活,下人的手怎能像娘娘這樣的貴人般柔軟香滑?香唯剛來蘭亭殿一日,知道娘娘心情不好,做事自然小心謹慎,連走路喘氣都不敢大聲,娘娘怎麼能因為這些事情就來懷疑香唯是壞人……」

小宮女哭的悲切,外面的人也是竊竊私語,青夏淡笑一聲寒聲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哪裡露了馬腳,一般的宮女到了這個時候,還哪能這般口齒伶俐的辯解推脫,可你反而像是早就想好說辭一般,你說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宮女,誰會相信?」

香唯一愣,青夏繼續說道:「這把匕首,上面滿是一股南疆進貢的米蘭香的味道,這香粉是殿下今天中午剛剛送過來的,除了我就經了你的手。你難道要跟我說,你進來之後發現香橘死了,你還上前去摸摸這把匕首研究了下嗎?」

香唯神色大驚,仍舊嘴硬叫道:「娘娘我……」

「閉嘴!」青夏厲喝一聲,雙目霎時迸射冰霜般的寒芒,冷聲說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敢嘴硬,香橘心臟中刀,鮮血定會濺出迸射,可是垂直方向並無射出的血點,全是流淌出的血跡。我現在只要找人去你的房裡一搜,你立時就會原型畢露,你還敢欺騙於我?」

香唯面色慘白,聞言直起身子,朗聲說道:「娘娘既然懷疑香唯的清白,那就請娘娘到香唯的房間裡去搜一搜,看看到底有沒有娘娘所說的血衣。香唯到底是不是殺人凶手,一看便知!」

「好!」青夏冷哼一聲,轉身就朝門外走去,剛經過香唯的身邊,突然手上一扯,登時扯住香唯的宮裝。

「唰」的一聲,香唯衣衫破碎大敞,眾人登時驚呼出聲。

只見香唯粉紅色的宮裝裡面,竟然穿了一件淡綠色的同色宮裝,只是衣襟上面染了幾點深色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來人,把她帶下去,交給大寺府處置。」楚離面色陰沉,沉聲說道。香唯似是知道大勢已去,癱坐在地上,不再哭喊反抗。幾名侍衛走上前來,一把架起香唯,向外走去。

這時,一陣強烈的不安猛然襲至青夏的心頭,她說不清楚這種恐慌的源頭,只是這種常年在生死邊緣鍛鍊而出的警覺已經救了她太多次。所以在這一瞬間,她選擇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覺,整個人突然拔地而起,身形疾飛出去,一把鋒利的匕首瞬間揮出,橫立在身前,以絕對強悍的優勢和姿態將陡然出現在眼前矯健的身影迅速擊潰。然而,還不待她反應過來,香唯的身體霎時有若鬼魅般疾飛而至。

此刻的覺醒似乎仍舊顯得有些太遲,香唯被匕首擊中的身體瞬間向後倒飛而去,可是嘴角卻吐露出一抹淡淡邪意的笑意。青夏瞬間知道那強弩之末的一刀已經傷不到她的要害,而作為一個頂尖殺手在最佳位置發出的暗器,卻完全足以制敵死命!

這才是完全的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真實寫照!

青夏從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個時代遇到這樣高明的殺手,她再一次要為她的大意付出代價!

就在所有人包括青夏自己都認為她無可倖免的時候,忽然一道血光衝天而起,刀鋒入肉的聲響在青夏身前響起,一柄閃爍著烏黑色青芒的短劍登時染滿鮮血,落在地上,轉瞬間,就連腳下的青色地磚,都變成了一片死灰。

楚離一手摟著青夏的身體,一手橫在青夏身前,手腕上一道極深的傷口,此刻正向外湧出大量烏黑的鮮血,而他的手臂也迅速的變得一片死灰。

「殿下!」門外的侍從兵衛齊聲驚呼,湧進門來。香唯身受重傷,瞬間就被眾人制住。

這毒蔓延的極快,這麼一會,楚離就已嘴唇青紫,軟靠在青夏身上。青夏一邊扶著楚離,一邊大聲叫道:「不要殺她,留活口!」

然而,還沒待她說完,香唯就垂下頭去,嘴角一抹黑紫鮮血,沒有半分生機。

「娘娘!」榮元突然指著青夏大叫一聲,青夏驚得猛低頭看去,只見一團黑氣迅速上升到楚離的臉孔,看起來詭異可怕。

到底是什麼毒,竟然這麼厲害!青夏眉頭緊鎖,一把抓起楚離的手,放在口邊對準傷口,用力的吸了下去!

「娘娘!」所有的下人霎時間齊聲驚呼。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5:21


[初臨南楚:第032章:打入冷宮]

青夏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深夜,侍女香雲守在旁邊,一見她醒來立即痛哭流涕的跑出去叫人。仍舊是太醫院的院判孫居正,古稀之年的老人在這個時候看起來有一絲疲憊,可是笑容卻顯得十分的和藹。

為青夏把過脈,張太醫點了點頭說道:「還好,毒性已經消退,餘毒也不足為懼,老夫開幾幅解毒良藥,娘娘按時服用,很快就會痊癒。」

青夏仍舊覺得嘴唇上一陣火辣,嘗試著問道:「楚離……」

「太子殿下不妨事,這種毒是南疆一種毒花所制,內含毒蟲七種,又稱花七,毒性在南疆百毒之中也不算最強,但是發作起來卻是最快的。只要毒性侵入大腦,神仙難救。殿下雖然手腕中刀,但是離腦較遠,又有娘娘為他吸毒,贏得了時間,老夫趕來時正好救治。倒是娘娘,口中沾毒,入腦甚強,只是不知為何,娘娘似乎對這毒性有一股抗拒作用,毒性隱忍不發,反倒在殿下之前醒了過來,實乃奇事。」

青夏暗暗深思,當時為楚離吸毒也是權宜之計,按理說自己口腔沒有潰瘍,不可能中毒。但是這南疆毒素向來詭異,只看那匕首連地上的青磚都能傳毒,更不用說自己的血肉之軀了。

自己當初在現代的時候,身體曾被打入過多種毒素,早就已經生出了抗體,可是為什麼這莊青夏的身體中也有抗體?難道她之前有什麼秘密不成?還是自己靈魂穿越來,將自己強悍的體制也一併帶來了?

「娘娘,」香雲突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一臉喜色的對青夏說道:「殿下醒了,要見你呢。」

青夏心下一暗,該來的總還是來了。

張太醫請過脈之後,就退了出去。巨大的臥房裡,只剩下青夏和楚離兩人,這次楚離中毒,對外秘而不宣,是以沒有造成怎樣的亂子。青夏看著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楚離,心中知道他早就已經醒來,不由得嘆了口氣,沉聲說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楚離的眼睛緩緩睜開,然後慢慢轉過頭來,緊盯著青夏的眼睛,裡面有青夏也看不懂的暗湧在風起雲湧的波動。

「你……」楚離的聲音低沉暗啞,嘴唇微微泛白,面部的線條好似大理石雕塑般,他斟酌的開口,終於還是沉聲問道:「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說什麼呢?青夏苦笑著牽起嘴角,說自己是借屍還魂,說自己根本就不是莊青夏,說自己是二十一世紀的特種兵出身的超級特工,還是說自己就是放了齊安出宮報信的人?一切不過只是被當做推諉之詞罷了,他對自己的懷疑,難道只限於今日?從始到終,由頭至尾,所有的恩典與柔情,不過只是一場又一場的試探罷了。從她第一天醒來開始,他就已經懷疑到自己的身上。

「你既然開口問,我再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青夏淡淡笑了一聲,轉眼深深的看向楚離,不無嘲諷的說道:「你相信我父親,相信莊氏一族對你的忠誠,可是你卻不相信莊青夏。整座蘭亭大殿全是你的探子,這座宮殿本身就是一座牢籠。以前的那些宮人,無一不是身懷武藝的高手,香橘每晚每兩個時辰就要進來小心窺探,床頭下是空的,有人用銅管全天的監聽著。你已經防範到這種地步,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楚離眼中精芒一閃,嘴唇漸漸抿成一條直線,他冷眼看向青夏,沉聲說道:「可是我想聽你說。」

「你想聽什麼?」青夏冷笑一聲,「想聽聽這個籠中鳥最後鳴叫的聲音嗎?」

「你也算籠中鳥?」楚離神色冰冷,坐起身來,冷然說道:「這一年,你的確偽裝的很好。終日的唯唯諾諾,反倒叫我小瞧了你。」

「所以你放任一年不管不問,想看看莊青夏的心還是不是向著齊安的?還縱容丹妃來蘭亭殿大鬧,事後更放任嘉雲公主來屢番吵鬧,想看看這個弱女子到底被逼到一定地步會不會有反抗的舉動?」

「對,而你也的確辜負了我的希望!」楚離雙目一寒,突然欺上身來,一把掐住青夏的脖子,聲音冰冷的說道:「你果然是齊安派來的探子,莊太傅當初和我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你到底中了他什麼蠱,值得這般為他奮不顧身?」

莊太傅!青夏只覺得眼前登時一黑,這就是莊青夏的父親?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犧牲的父親?虧她還心心唸唸不能連累這個一心為天下的老人,沒想到他早就已經和這個女兒劃清了界限。

青夏突然知道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莊青夏也許真是齊安派來的探子,他們從小在齊皇宮一同長大,莊青夏一個情竇初開的大家小姐,對英俊瀟灑的太子鍾情也是情理之中。他們之間的約定,應該是在楚離一行回到楚國之後,因為如果之前齊安就有所察覺,不可能讓楚離安然逃出齊國。事後齊安為了挽回對南楚的控制,派人和青夏有了什麼約定,或者許以什麼承諾,以換取南楚的情報。

這樣莊青夏以一國妃子的身份作為大齊的內應,對大齊的政局,實在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青夏心下冷笑,大可想想一下白宮女主人實際上是蘇聯特工,會發生什麼不可預料的化學反應。不然以齊安一國儲君的身份,根本沒有可能會不顧大局的冒死相救。當時去救齊安的時候,青夏就感覺的到齊安不是那種衝動不顧大局的人,只看他不詢問自己就跟自己出逃,就足以證明。看來,莊青夏一定身負重要任務,才值得齊安這般奮不顧身。

可惜的是,莊青夏雖然是個為愛情盲目的女子,但是卻沒有那個實力。她不但沒有成功的勾引到楚離,反而引起了楚離和莊太傅的警覺。直到丹妃插手、莊青夏不知什麼原因猝死、自己前來、表現出異狀,這種種的一切才肯定了楚離的猜想。於是有了楚離後面的試探和監視,甚至引出了背後的大齊太子,險些鑄成了齊國的大禍。

青夏啞口無言,只覺得一切荒謬絕倫,莊青夏啊莊青夏,你若是活著,現在又該如何?恐怕真的要尋一根麻繩,上吊自盡吧?父親懷疑,丈夫暗算,就連那個所謂的情人,可能也只是在利用她。青夏緩緩的抬起頭來,淡笑著說道:「你憑什麼肯定我就是齊國派來的探子?只憑我在火場中的身手,還是憑我拆穿香唯的真面目?」

「齊安不是你放走的?」

「你覺得呢?」青夏突然邪氣一笑,冷然靠上前去,對著楚離的耳邊小聲的說道:「你覺得就憑我可以悄無聲息的衝進你的地牢之中,再悄無聲息的劫走犯人?別忘了,那一晚,你就睡在我的身邊。」

楚離微微閉目,青夏看似閒適,實則在暗暗默數著外面守衛的禁軍。一切都已經攤牌,她不再指望楚離能盡釋前嫌的放莊青夏一命,門外有八名護衛,二十名太監和宮女八人,後面更有上百太子親衛。硬闖根本行不通,看來只能以雷霆手段制住楚離,再悄無聲息的逃出皇宮,才為上策。

正想的出身,楚離突然沉聲說道:「你現在是不是在想,怎樣打暈我,然後逃出宮去?」

青夏瞬間大驚,身體上的行動尚在頭腦之前,意圖以已經被撞破,只有兩種挽回的方法。一是放棄,二是立刻出手,不給對方翻盤的機會。

然而青夏剛剛豎起手刀,突然就被楚離一把掀翻在床上,楚離沉重的身軀緊緊的壓在青夏的身上,聲音低沉暗啞,透著巨大的憤怒和歇斯底里,他狠狠的說道:「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可以在本王面前指手畫腳?你以為本王就任由你放肆,每次都能讓你得償所願?你以為本王十年傀儡生涯真的就一無是處,任由人擺佈欺辱嗎?」

青夏大怒,用力的挪動身軀卻驚悚的發現身上沒有一點力氣,一個鳥頭電光石火間沖上了青夏的心頭,她登時揚眉,寒聲說道:「你對我使毒?」

「果然聰明!」楚離冷哼一聲,突然一把撕開青夏的衣服,露出白嫩圓滑的肩膀,伸出舌頭邪魅的舔了上去,隨即冷笑道:「齊安早就動過你了吧,像你這種殘花敗柳,本王怎麼會有興趣?虧你當初還每天稱病,害怕本王的臨幸?」

「嘭!」的一聲,青夏的身體被楚離凌空掀起,一把扔在地上,門外的侍衛轟然進入,刀鋒出鞘,寒氣逼人,有人上前提起青夏的領子,幾下就將青夏緊緊的綁了起來。

楚離冷笑著看向青夏,眉梢冰冷,寒聲說道:「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來人,將蘭妃打入冷宮,賜名為『蕩』,昭告天下,以儆傚尤!」

眾親衛轟然應是,齊唰唰的對著楚離跪了下去,青夏癱在地上,全身酥軟,冷眼看著這個冰冷的男人,眉眼邊全是淡漠的痕跡。昨天,她還是那樣憐惜他被母親拋棄背叛,今日就淪為他的階下之囚,人生是否都要這般反覆無常,才顯得別樣精彩絕倫。

「拉下去!」

楚離命令一下,青夏登時被侍衛拉起身來。她本就中了毒,餘毒未清,此刻又被楚離暗算,身體一個踉蹌,登時就軟倒下去。幾個親衛面無表情,就要將她拖出去。

「放開我!」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青夏眉眼凌厲,猛地抬起頭來,扶著牆壁站起身,沉聲說道:「誰再敢碰我,我就咬舌自盡。」

狠辣的眼神掃視著這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冷笑的站直身體,當先在前,走出了蘭亭大殿。

「楚離!」站在門口的青夏突然回過身來,對著楚離冷然一笑,沉聲說道:「莊太傅既然能檢舉我,就已經和我斷了這父女關係。對於一個敵國探子,你何苦這般苦心孤詣的試探查看,一條白凌一杯毒酒,豈不是干淨利落,省了許多煩心。」

話音剛落,青夏再也不回頭看楚離一眼,轉身就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漆黑,濃郁的夜色中,有人心中的魑魅魍魎在夜色中悄然行進。

何必這般苦心孤詣?空曠的大殿中,楚離苦笑一聲,「我只是想知道,只是猜錯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5:42


[初臨南楚:第033章:白燭殘淚]

所謂的冷宮,原來不止是想像中的偏僻破敗,當你真正站在它面前的時候,才能體會出什麼才是真正的冷清,甚至無法想像,這樣金碧輝煌的宮殿群中怎麼會有這樣格格不入的地方。青夏站在破舊的柴門前,看著滿是雜草的院落,又回頭看了眼跟在後面的足有二百多人的綿長隊伍,不由得嘆了口氣,看來楚離真的是長了心眼,想要將自己死死的囚禁在這裡了。

或許,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不然也不會在大齊隱忍十年而不被發覺,更萬里潛逃回國,一朝就榮登高位。這樣的人,怎麼會是一個簡單的男人?

而她,可以完成完美的狙擊暗殺營救行動,但是說道玩弄權謀,謀劃人心,又怎麼是這樣一個男人的對手。

「嘭!」的一聲,門重重的關上,青夏站在荒僻的院落裡,只感覺身上所有的力氣霎時間都被抽離的乾乾淨淨,強打精神從蘭亭殿走到這乾青四所的冷宮,已經耗盡了她的全部力氣。青夏靠在那扇敗落的柴門之上,默數著外面足足有七八層的守衛士兵,眉頭漸漸的皺緊了起來。

沒有想到,竟然落入這樣的境地。孫太醫一定在自己身上做了什麼手腳,現在提不起一絲力氣,更不要說從這重重包圍的牢籠中逃出去了。夜晚的風涼涼的吹在青夏的身上,她突然想起最後一次在二十一世紀執行任務的那一晚,東京的天空一片污濁,哪裡有這般的星光。青夏仰著頭,看著漫天明爍的燈火,只覺得心底的思緒海水一般的升騰起來。

人死後,真的會有另一個世界嗎?現代科學曾那般的否定,可是青夏如今卻再也無法肯定自己的信念。如果有,莊青夏現在在哪裡,看到自己這樣的境況,會不會感到難過和傷心?畢竟,真正被拋棄的人,其實是她。

就像當初的她,被國家拋棄一樣。

月光如水,萬物都顯得朦朧。「殿下!」全身籠罩在黑甲之中的侍衛突然鏗鏘的走入大殿之內。大殿的宮燈都已熄滅,只在軟榻的角落邊上,點著一根小小的牛油燈,顯得暗淡敗落。

楚離坐在蘭亭殿的臥房裡,這裡,滿是軟墊沙袋,沒有半分女子閨房的樣子,楚離眉頭一舒,緩緩靠在軟榻之上,閉著雙眼,眼前不斷閃現出那些破碎過往的痕跡和畫面。

「明遠,」楚離閉著雙眼,聲音有著說不出的疲憊,也不抬頭,對著跪坐在自己身前的黑甲侍衛緩緩說道:「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殿下英明神武,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到天神的指示,永遠沒有對錯之分,錯,也是對的。」軍人的回答很有鐵血的軍人風範,楚離淡淡一笑,緩緩搖了搖頭,不無嘲諷的輕哼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嘲諷軍人,還是在嘲諷自己。

「明遠,你跟了我有多久?」

「回殿下,三年!」

「三年?這麼久了。」楚離微微皺起眉頭,似在努力的回想什麼:「對,那時候我終日徘徊在大齊的官妓營中,還出錢包養了幾名豔妓,其中一個就有你被賣入營中的姐姐,你氣不過,偷偷藏在妓院中想要暗殺我。被我的侍從發現了,狠狠的打,然後被拖在馬後面在大街上跑,對不對?」

「對!多謝殿下不殺之恩。」

「呵……」楚離淡笑一聲道:「你現在這麼說,當時可不是這麼說的,你還記不記得你當時怎麼說,你說只要你不死,總有一天要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臣萬死!」明遠跪坐在地上,不動聲色,顯得十分沉穩。

「其實,我跟你想的是一樣的。」楚離慢慢說出一句話,明遠不由得揚眉,有些不解。

楚離聲音淡漠,緩緩說道:「這樣的恥辱,我當年也曾經受過,甚至,比你還要難忍。」

軍人眉頭微觸,不再說話,楚離自顧說道:「我六歲那年,我的親生姐姐瑤華公主十一歲,西川和我國聯姻,別的宮躲還來不及,我的母親卻主動將瑤華送了出去。那一年,西川的大皇已經63歲了,不到一年,西川就將瑤華送了回來,說是得了病,南方氣候好,便於調養。瑤華回宮之後,就被關在了北冥館裡,不許任何人去探視。母親從小對我就不親近,瑤華是長公主,對我十分照拂。我翻牆進了北冥館,卻發現,她全身都已經爛了,像是一團死肉一般的躺在床上,身上散發著濃烈的臭氣,跟前卻沒有一個宮人伺候。終於,不到半月,她就自己死了。」

「後來,宮裡的嬤嬤告訴我,西川的大皇逼著瑤華在滿朝文武面前跟公馬交配,然後又把她扔到喂了春藥的馬群裡,要不是瑤華手下的老嬤嬤捨命相救,她可能早就死在西川了。我聽了之後,哭著跑去告訴父皇,他那個時候身體就已經不行了,還終日守著那些塗脂抹粉的小官,靠著秘廷的藥支撐著那根骯髒的玩意,也不避諱我,聽我說完之後,只是麻木的笑了笑,說道『西川大皇的玩法倒是新鮮』。從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南楚沒有希望了,想要堂堂正正的站起身來,只有靠我自己。」

任軍人再是冷靜,這一刻也不由得動容,不為楚離口中的話,只為這些宮廷的醜事,不是自己應該聽的。

楚離恍若未覺軍人的不安,仍舊接著說道:「可是老天似乎故意不給我機會,九歲那年,我像瑤華一樣被母親當做貨物送到了大齊,母親因為連送兩個孩子,避免了兩場戰爭,一躍成為國中最有威望的國母,聲勢甚至超過當時的劉皇后。可是我,卻在大齊過了一段最為豬狗不如的日子。我還記得第一天到大齊的時候,齊王挺拔的坐在王位之上,下面是他幾十個矯健俊朗的兒子,他抱著當時的太子齊安,指著我對滿朝文武說『你們看,這就是南楚那個窩囊廢的兒子』,然後所有人都圍著我哄然大笑。那時候才只有八歲的齊雨跑上來,對著我的臉吐了一口口水,我的貼身侍衛房林大怒,可是還沒說出話來,就被人削去了腦袋,頸項裡的血噴了我一臉,眼珠飛了出來,掉在我的靴子尖上,白花花的腦漿至今還總是迴蕩在我的夢裡。我知道,那是他在叫我給他報仇。」

「我像是一條狗一樣在大齊的榮華宮內生活,甚至還不如一條狗。被人踢了我這半臉,我不但不能咬他,還得把另一半臉送過去。因為我要活著,那麼多雙眼睛在看著我,他們日日夜夜在我耳邊叫囂,我不能死,我要報仇。」

楚離冷笑一聲,接著說道:「終於,我熬出了頭,我回到了南楚,回到這個讓我深惡痛絕的地方。明遠,你說,權利到底是什麼?是榮華富貴?還是錦衣華服?」

「都不是!」明遠沉聲說道:「臣以為,權利,能讓人像人一樣的活著。」

「說的好。」楚離輕笑一聲,「權利真是一個好東西,所以所有擋在前面的人和事,都要趕盡殺絕不留後患。這是應該的,沒什麼好猶豫的。」

彷彿是說給自己聽一般,楚離淡淡說道,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突然睜開眼睛抬起頭來,對明遠說道:「那麼,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是!屬下明白了!」

楚離又緩緩的閉上眼睛,輕聲說道:「南楚氏族勢力盤根錯節,也是到了清理的時候了。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他做不了,就讓我來做。」

「乾青四所那邊,多派些人手,不但要防止裡面的人出來,還要嚴防外面的人進去。」明遠剛剛站起身來要退出去,楚離就低聲說道。

明遠眉頭一緊,沉聲答應。楚離想了想,又再說道:「皇城的禁衛大多出身氏族,去調些外城身家青白的侍衛防守,以免被人鑽了空子。」

「是!」明遠答道:「現在正宮東宮南苑那邊駐守的就是綠營軍的兵衛,殿下以為抽調一部分人留宮如何?」

「好,你去安排吧。」楚離答了一聲,呼吸漸漸沉靜下去,好像睡著一般。

明遠躬身退出大殿,寂靜的大殿之中,只剩下一隻沉默的燈火照映著孤單的人。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6:04

[初臨南楚:第034章:孤燈皓月]

這是開國以來的第一次,乾青四所的冷宮一點也沒有冷宮該有的氣氛,燈火通明的門外,二百多名侍衛或明哨或暗哨的將整座宮殿包圍了起來,連一隻蒼蠅都別想悄無聲息的飛進去。

青夏坐在桌子旁邊,經過了幾天的觀察,她心裡知道,問題就是出在飯菜裡。

可是轉頭看了一眼高高的院牆,想起外面的陣仗,她還沒有完美的計劃,可以確保她能萬無一失的逃出去。那麼,就不必委屈自己的肚子。夾起一片冬筍放進嘴裡,有點咸,看來就算楚離還沒有廢掉自己的封號,下面的人仍舊看準了風向知道自己這個娘娘已經名存實亡,辦事也就懈怠了下來。

手腳麻利的吃完飯,自己動手收拾桌上的碗碟,突然發現食盒裡竟然有一隻青色的瓶子。青夏眉頭一皺,小心的拿起來,那瓶子看起來平平無奇,沒有什麼特點,可是卻透著一股清新的香味,拔出瓶塞放在鼻尖嗅了一下,才發現竟然是一瓶茉莉花油。

茉莉花有驅除蚊蟲的功效,因為它的味道要比驅蚊草好聞的多,所以宮中的宮女下人都喜歡塗抹。只是沒想到竟然有人悄悄通過這種方式向自己送這個。來楚宮才一個多月,青夏自問還沒有什麼心腹下人,難道是莊青夏以前的忠心下屬?

疑惑的送出了食盒,天色就暗了下來。擦了花油,果然這一覺就睡得安穩了許多。只是第二天早上醒來之後,卻被一個消息震驚了許久。

晚上,本來執行宵禁的盛都漫天煙火,人聲鼎沸。青夏坐在偏僻的乾青四所,都能感受到南楚國民那種發自肺腑的歡騰之氣。

楚離終於還是行動了,楚王頭一夜病歿,他第二日就在滿朝文武的上表擁戴之下,成為了南楚的君主。這個曾經遠赴他國為質的皇子,終於成了大楚的主人。站在了南楚權利的最巔峰。

青夏坐在煙花之下冷聲淡笑,名不正則言不順,前幾天的宮廷政變想必給了他很大的震動,所以才會這樣急不可耐的行動了起來。所有擋在他前面的障礙都已被他除去,滿朝文武早已清理換血,又何況一個垂垂老矣的昏庸國君?

終於,楚離成為了新一代的楚國大皇,一月之後,將於楚國宗廟實行祭祖大典,昭告天地祖宗。屆時其他三國都將派遣使臣。除了和南楚關係緊張的大齊,其他兩國都有皇親國戚參加,甚至連北方和南疆的一些弱小藩國都將前來朝拜,楚國氣象登時為之一新,不再是過去的頹廢糜爛之色。

為了迎接一月之後的祭祖大典,在他國權貴面前展現一個國富民強兵強馬壯的形象,楚離親赴軍機大營,操練精銳兵馬,南楚後宮霎時陷入新一輪的爭鬥之中。

昨夜在外面坐了一整夜,今日早晨剛剛起床,就感覺一陣頭昏,打了盆水洗了把臉,青夏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床上,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下人送來的飯菜放在桌上,早已涼透。

莊青夏這個身體還真是差勁,竟然這個時候生起病來。

青夏強打精神坐起身來,只感覺口乾舌燥,這裡沒一個服侍的下人,平時還好些,這時候就顯得頗為不便。想到這不由得搖頭暗罵人還真是不能有惰性,以前在原始森林裡受了多重的傷都能堅持完成任務,現在只是生了一個小病,竟然就連打個水都這麼費勁了。

扶著牆站起身來,拿起水桶走到院子裡的水井旁,好不容易打上一桶水來,卻灑了大半。這個時候已經入冬,井水冰涼,青夏喝了一口,感覺像是鋼針紮在肺裡一樣。不禁大聲大聲的咳嗽起來,一陣天昏地暗瞬間襲來,青夏眼前一黑,再也堅持不住,就這樣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仍舊是晚上,仍舊是倒在天井旁邊,青夏回頭看了眼已經熄滅了燭火的屋子,桌上的飯菜並沒有動,想必這一晚還沒有過去。

著了一晚的涼,咳嗽更加嚴重,青夏知道這絕不是感冒發燒,可能已經犯上了肺炎。這裡沒有特效藥,青夏知道這種病可大可小,問題在於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去醫治。想了一會,還是站起身來,一邊咳嗽著一邊走到大門前,一把拉開。

「唰!」的一聲,刀槍林立一片寒芒,雪白的光恍的青夏的眼睛一片雪亮,她皺著眉頭咳了兩聲,隨即對著門口的一個侍衛說道:「我不是要逃走,我病了,可能是肺炎,你們向上請示一下,找個大夫來。你們是看守我的人,若是我死了,你們也有責任。」說完就嘭的一聲關上大門。

聽著外面一陣小聲的混亂之後,就有腳步聲漸漸遠去,青夏不由得沉沉出了口氣,靠在門框上,天邊啟明星漸漸升起,漫長的一夜就要過去了。雲翔殿裡,丹妃一身大紅宮裝坐在暖榻上,下面的圓桌旁圍著幾名楚離剛剛冊封的三品婉儀。楚離登上帝位,丹妃雖沒封后,但是在偌大的後宮中,已是名副其實的後宮之主。

「各位妹妹們怎麼看?」

丹妃的聲音柔軟,帶著一絲倦怠,可是一雙鳳目卻透著一絲冰寒之色。穿著淺綠色流彩絲絛的莫婉儀眉眼通透,突然揚聲說道:「依我看,八成是又想出什麼魅惑皇上的點子,信口開河、恬不知恥,姐姐不用理會她就是。」

莫婉儀話音一落,其他幾名女子也隨聲符合。丹妃冷然一笑,輕輕的打了個呵欠,慵懶的說道:「不過她既然說她得了病,我卻不讓人給她看,將來出了什麼事,還是要著落在我的身上。這樣吧,福泉,你去找衛醫署的潘大人,就說蘭妃得了肺癆,該怎麼治,就怎麼治吧。」表面上名叫衛醫署,實際上就是一群燒紙畫符的茅山道士。這群人全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走進四所的冷宮,將青夏日常所用之物付之一炬,又上串下跳的揮舞著所謂的鎮邪之物,燒的滿院子都是煙燻火燎之氣。最後沖了一碗烏黑的符水,要青夏喝下去。

青夏冷眼看著這群譁眾取寵的人物,只覺得胸腔裡有團火熊熊燒起,一把掀翻了老道手上的符水,一個響亮的巴掌就抽在了老頭的臉上。

老道大怒,妖魔鬼怪的喊了一通,最後還是在青夏殺人的眼光中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青夏捂著胸口坐在天井旁的石盤上,暗暗沉思,看來無論自己有沒有萬全的把握,都要開始行動了。昨夜和今早的飯菜都沒有吃,只要再絕食兩日,身上的毒素應該就可以全解。到時候再想辦法離開皇宮,不然不被人害死,也要自己病死。

想到這,將剛剛送來的食物全都倒在小院的花圃裡,然後用土掩埋。就回到床上躺了下去。

早晨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體狀況越發不好,飢餓不說,咳嗽的似乎更加厲害。青夏很懷疑以自己目前的狀態能否逃出楚離的手掌,就在這時,一陣濃烈的中藥味道突然衝進鼻腔,青夏扭頭一看,只見一碗黑漆漆的湯藥就放在自己的床頭之前。

青夏拿起來聞了聞,眉頭漸漸皺緊,卻不敢貿然喝下去。

這天傍晚,青夏假裝就寢,過了一陣,果然輕微的腳步聲在房內響起,來人似乎十分小心,生怕將青夏吵醒,那人小心謹慎的走到青夏的床頭,發現那碗原封未動的湯藥,似乎一愣。

就在這時,青夏猛地伸出手去,一把將來人的手臂緊緊抓住,登時翻身而起,睜開眼睛,手上的匕首瞬間跟上,架在來人的脖頸之上,厲聲喝道:「誰?」

幽暗的燭火照射在來人的半邊臉上,青夏不由得一愣,疑惑道:「是你?」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6:29


[初臨南楚:第035章:暖日冬陽]

「娘娘息怒!」

身穿三等侍衛深青色官服的男子轟然跪在地上,臉上再也沒有往日的謙卑和諂媚,透著一絲只有經過生死沙場才會擁有的銳氣。

青夏認識這個男人。他是北安門侍衛頭領徐權的手下,平日裡總是一臉諂笑著跟在徐權的身後,阿諛拍馬,看著十分生厭。

儘管已經虛弱到了極致,可是青夏還是強打精神將匕首架在男人的脖頸上,冷眼望著這個不速之客,沉聲問道:「何人派你來的?有什麼目的?」

「娘娘請息怒,小人何順,其實是齊人。」

男子不卑不亢的沉聲說道,緩緩抬起頭來,正視著青夏的眼睛,精銳的光閃過他的雙眼,一看就是精明強幹的角色,何順壓低聲音,小聲的說道:「娘娘不認識小人,但一定認識柔喜館的舞姬弗蘭,她是小人的妹妹,一年前曾給娘娘送過信。」

青夏眉梢一挑,眼內鋒芒畢露,難道這就是齊安派來的探子?

這麼說,那個弗蘭就是之前莊青夏和齊安聯繫的紐帶。想到這,這才記起這半月以來,柔喜館曾多次請求為蘭亭殿獻舞,卻被青夏當成上門討好奉承的普通宮人,沒有接待。看來莊青夏果然是齊安派來的探子,毫無疑問。

「娘娘,小人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已經安全回國,娘娘大可放心。另外,太子殿下囑咐小人跟娘娘說一句,先忍一時之氣,保重身體,這次楚太子登位大典,我國會有人來參加,到時候定會設法營救娘娘。」

青夏淡淡的收回匕首,何順仍舊跪在地上,繼續說道:「太子殿下的手書,請原諒小人無法安然帶進來,只得口述。殿下說,上次之事,他已經明白前因後果,發小之情,他從未忘卻,相守之日,即在眼前,還請娘娘您千萬保重。」

「好了,我知道了。」青夏淡淡點了點頭,緩緩的吐出一口氣,鳳目一掃,冷然看著何順,沉聲說道:「也請你轉告齊安,就當莊青夏已經死了,上次的事情只是還他一個人情,從此以後,兩不相欠。至於你,以後無論有什麼事,都不要再來找我,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畢竟,我還是南楚的妃子,而你,也還有親人留在楚宮。我言盡於此,你自己好自為之,退下吧。」

何順一愣,可是還是轉瞬明白過來,作為一個臥底人員,有很多事情是不應該插嘴的。他正色點了點頭,說道:「小人明白了,娘娘這番話定會會據實上報太子。但是至於要不要再來找娘娘,卻不是小人做的了主的,小人一家為楚人所害,太子是小人的救命恩人,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小人告退。」

屋子裡很快就安靜了下來,青夏目視前方,端起藥碗,仰起頭來一飲而盡。

孤燈之下,青夏的影子淡淡的投射在空蕩的地板上,冰冷的屋子裡,不時有冷風吹了進來。

第二天直到中午才醒了過來,青夏知道自己的體力在瘋狂的透支,可是卻沒有任何辦法來扭轉這個局面。如今的局勢是一個死局,不找到一個突破口是不會有生路的。

昨日一片狼藉的院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人打掃乾淨,屋角拐彎處的水缸,也被人打滿了水。

青夏暗道必是何順做的,也沒有多想,坐在院子裡深深吸了口氣。

現在已經入冬,南方的天氣陰冷潮濕,可是陽光仍舊是暖暖的。青夏周身乏力,靠在天井上,微微仰著頭。陽光透過手指照射在她的臉上,有一絲朦朧的光暈。

這時,一聲輕微的摩擦聲突然從東邊傳來,在死寂的庭院裡,好似一顆扔進了寂靜湖泊裡的石頭。青夏警覺的轉過頭來,卻不見任何人影。細細看去,只見牆壁的上方顯露出一絲刀鋒的銀亮,鋒利的匕首尖沿著青磚的邊緣緩緩插進,突然,嘭的一聲,一塊青磚就掉落下來,小小四方的縫隙裡,露出外面淡青色的密林。

「咚咚」兩聲登時響起!

青夏屏住呼吸,只見一隻修長的手掌自縫隙中緩緩伸了進來,並在周圍的牆壁上,輕輕的敲擊著。

手掌很大,略略顯得有些粗糙,一看就是一隻男人的手。那隻手摸索著,似乎絲毫不介意會被青夏發現,還揮動了一下,然後在就在牆壁輕輕的敲擊著。

敵友難辨,行為也足夠怪異。青夏站起身來,拽著裙子,小心的移動腳步,悄無聲息的靠了過去,身體緊貼著牆壁,緩緩的接近了那隻手。

一隻枯枝突然發出嚓的一聲脆響,錦絲底子的繡鞋踩在上面,霎時斷成兩半。

牆壁上伸過來的手登時縮了回去,一切都好像是幻覺一般,只餘下一個手掌大的洞口,裡面微微透出青綠色的樹林。

青夏緊靠在牆壁上,心下揣測,不知來人究竟何意。正猜測間,那隻手突然又伸了過來,只是這一次,卻拿著一隻朱紅色的瓶子。

那人似乎已經知道青夏就在這邊,緊握著瓶子,向青夏的方向替了過來,很平和,沒有一點敵意。青夏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緩緩接過。

感覺到手上的力量,那隻手也緩緩的鬆開,就要縮回去。

就在這時,青夏突然探出另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將那人的手一把抓住,略一用力,小小嫩白的手掌隨著對方的退縮探了過去,將對方的手緊緊的抓在掌中。

掌中的手明顯的震了一下,青夏感覺到有絲絲汗水自那人的掌心緩緩的滲了出來。

兩隻手,就這樣在黑洞洞的牆壁之中,緊緊相握。

「你是誰?」青夏湊近洞口,向外小心的張望,壓低了聲音,輕聲問道。

可是那邊的人卻不發一言,被青夏握住的手有一絲僵硬,修長的指間有厚厚的繭子,像是做慣粗活,也像是握慣了刀劍。

青夏抬起另一隻手,將朱紅色的瓶子湊近鼻尖,一股熟悉的中藥味登時傳來,和昨晚她喝下的湯藥十分相似。

「你是何順?」輕聲的詢問了一句,可是對面仍舊沒有一絲聲音。這時,大門方向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青夏知道是今天送飯的人來了。

對面的人似乎也聽到了動靜,微微有一些著急,輕輕的向後拽了一下。

腳步聲越來越近,那人卻沒有使勁的拉扯,只是小心的試探了一下,仍舊任由青夏握著。

膳食間的宮人們輕輕的叩門,沒有半點禮貌的大聲的叫道:「娘娘,奴婢進來了!」

傳來了開鎖的聲音,一切都好像被放慢了動作。

青夏知道,只要膳食間的婢女一進來,以外面二百多名親衛的守備實力,牆壁那邊的人插翅難飛。而那人也不掙扎的逃去,好像就這樣把一切的命運都交到了青夏的手裡。

枯敗的草叢中傳來蟲子的鳴叫,正午的陽光在冷風中頗有些明晃晃的暖意。青夏靠在牆上,握著一隻粗糙的大手,終於,緩緩的放開。

「娘娘,您站在那幹什麼呢?」侍女毫不顧忌的大聲詢問,絲毫沒有半點懼怕這個天朝貴婦的意思,誰都知道,這位娘娘得罪了丹妃,又觸怒的太子,早就沒有了翻身的餘地。

青夏眉梢一挑,冷然逼退小丫鬟下面的問話。右手敏捷的縮進寬大的衣袖,扶著牆站在那,擋住後面的洞口,冷聲說道:「放下東西,馬上出去。」

「都進了這種地方,還擺什麼架子。」侍女小聲的嘀咕了一聲,可是還是清清楚楚的傳到了青夏的耳朵裡。她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望著這個才不過十五六歲就已經長了一雙勢利眼的丫鬟。

侍女無禮的將食盒放在天井的石盤上,甚至沒有將東西拿進去,就轉身走出了大門,臨走時還將大門轟的一聲大力的關上。

聽到門上鎖的聲音,青夏才緩緩的回過頭來,只見那個洞口已經不見,原本被拆下去的青磚再一次堵了上來,不細看根本看不出鬆動的痕跡。一條細線自牆壁的縫隙裡緩緩的垂了進來,下面吊著一包油紙包裹著的東西,沒在深深的雜草之中,不走到近處,根本不會發現。

青夏扶著牆壁緩緩蹲下身子,拿起油紙包,一層一層的慢慢打開。

一包密密麻麻的中藥,還沒有煮,每一棵藥草上都用蠅頭小楷標註著草藥的名稱和藥性,字跡蒼勁有力,真難想像一個習慣這樣寫字的男人是怎樣把字寫的那麼小的。青夏拿起那包藥草在鼻尖聞了一聞,果然和瓶子裡的草藥味道一樣。

她知道,對方並沒有指望青夏能夠自己煎藥,這樣做的目的,只是要讓她放心戒心,不用擔心藥中有毒。

把玩著那隻朱紅色的瓶子,青夏靠左在枯黃的草叢裡,正午的陽光暖暖的,一點也不像是冬天。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一陣誘人的香味突然衝進青夏鼻腔中,青夏眉頭一皺,向下看去,只見那油紙包下面還有一個小包,打開之後,卻是還冒著熱氣的香噴噴的牛肉。

手掌上的暖意順著指間湧到青夏的心裡,天邊,雲彩一片雪白。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6:50


[初臨南楚:第036章:絕地反擊]

早晨醒來時,精神好了很多。在屋子裡做了幾個舒展的運動,就昂首走出了房門。

多日來的晦氣一掃而光,由內插上門栓,青夏拿出紙筆,開始了準備工作。

小心的攀上牆壁,好在這南方氣候溫暖,即便是冬天,也有鬱鬱蔥蔥的林木。青夏做足了隱藏的功夫,開始首次認真觀察自己所處的這個地方。

西邊,是正門的方向,相對的,明哨就顯得多了很多,大約二十多名守衛,全副武裝的二十四小時站在那裡。而九點鐘方向明顯有草叢下壓的痕跡,說明有暗哨潛伏。

北邊臨水,是一片巨大的湖泊,上面原本有一座別緻的吊橋,自己青夏住了進來,就已經拆除,在沒有潛水裝備的情況下,於這個季節游入冰冷刺骨的湖裡,和找死沒什麼區別,可以直接過濾掉。

南邊就是乾青四所,人來人往,比這邊要顯得熱鬧很多,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可是青夏細心觀察之下,就發現大大小小的暗哨足足有十幾個,東南邊的一座看似裝飾用的角樓,也是暗藏玄機。潛伏這種事情,一定是要攻其不備才好,如今人家正瞪大了眼睛等待她出去,在這種有意為之的情況下,任青夏身手如何了得,也不敢這般託大。

最後,只剩下東邊的牆壁了。那處後面,是一片密林。楚宮和青夏現代所見的故宮不一樣,自然的痕跡比較重。佔地廣闊不說,園林頗有些江南園林的意境,人為的修飾少了許多。奇怪的是,這邊的暗哨也不少,更有一隊巡邏的士兵市場在圍牆下行走,牆下挖了深深的溝渠,連同著北邊的湖泊,注滿了水。青夏看到這裡,不由得一愣,這麼說來,昨日何順是站在水中給自己送的藥了。南楚雖然氣候溫和些,但是還是畢竟是冬天,氣溫要在0度左右,水溫更是冰涼刺骨。想到這,不由得對那個愚忠的大兵生出一絲好感來。

觀察了一圈,青夏坐在院子裡的石盤上,拿著紙筆,不大一會,就勾勒出一幅乾青四所的平面圖。幾十處明哨暗哨都用圓圈標示出來,密密麻麻的好像螞蟻洞一般。青夏皺著眉頭,勾畫了一陣,想了想,又憑藉著超強的記憶力,畫出了楚宮的平面圖還有盛都的格局圖。

也許是職業習慣,每到一個城市,青夏總是習慣的找出最佳的逃生路徑。做完這一切,日頭就已經偏西。青夏走到東邊的牆壁邊上,果然,上次的位置上,仍舊是一包油紙包裹,細細的繩索上,一隻朱紅色的瓶子靜靜的掛在上面。

青夏用了整整三天的時間來記錄禁衛換班的時間,發現這群禁衛是三班輪換制,每四個時辰換一次班。也許楚離定下的制度天衣無縫,可是落實到這些大兵的手上,他們難免就有一些懈怠。畢竟,這樣興師動眾的來看守一個病怏怏的女人,每個人都不以為然。楚離又不能告訴他們他是在等齊太子再一次自投羅網,於是,就給了青夏可乘之機。

用細密的繩索將褲腳和錦絲繡鞋綁在一起,紮起滿頭的長發,一直藏在身上的匕首插在褲腿間,最後帶上一挑長長的繩索,綁在大腿上。寬大的裙子以放下,一切都隱匿其中。做好了這一切,月亮已上中空。沉沉的吸了口氣,就打開了房門。

已是午夜,皎潔的月亮圓圓的掛在天上,揮灑著清淡的光暈。大片的白霜地上,一名玉帶蟒袍的年輕男子定定的站在天井旁邊,雙眼望向站在門口的青夏,雙目好似星子般璀璨。

「這麼晚了,你要到哪去?」

青夏心下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冷冷說道:「都到了這個地方,你說我還能去哪?」尚在屋內的身子一傾,迅速拿起一隻杯子,門板擋住了對方的視線,青夏拿著杯子目不斜視的走了出來。來到屋子的拐角處,打開水缸的蓋子,舀起一杯水仰頭就喝了下去。

眉頭霎時間皺的緊緊的,聲音有著隱隱壓制的怒意:「我聽說,你病了。」

「楚離,」青夏淡淡的開口,緩緩的轉過身來,冷笑著說道:「你不該來這。」

楚離神色一滯,眼中的黑氣更甚,沉聲說道:「我該不該來,自己心裡清楚。」

青夏緩緩搖了搖頭,淡淡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莊青夏跟你本不是同路人,你囚禁她,天經地義。但若是心裡裝著她,早晚自食惡果。」

「莊青夏,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楚離冷哼一聲,負氣的說道:「我來這裡,只是想確定你還沒死。齊安當年加在我身上的東西,我早晚要百倍千倍的討回來!」

青夏定定的看著他,只覺得一陣悲哀從心底升起。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莊青夏為了齊太子,背叛楚離,楚離囚禁她理所應當,甚至在這樣封建社會裡,楚離大可以在一開始稍微察覺的時候就將她挫骨揚灰。但是楚離沒有這麼做,他處心積慮的想證實這件事,無非就是想給莊青夏一個活命的機會。

也許,相對於那個利用這個傻女人的齊太子,楚離才是真正愛她的人。只是,他不會選擇正確的方式。但是,這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她心在關心的是,楚離站在這裡,而她就沒有辦法在這個晚上逃跑。

「你真以為齊安會笨到這種地步,會再一次中你這種膚淺的圈套?」青夏眉梢一挑,揚聲說道:「還是你真的以為我有這麼大的作用,可以讓一個男人放棄江山來營救我?只看看你自己,你就應該知道這是沒有可能的。」

「可不可能不在於你我。」楚離嘴角斜斜牽起,邪魅一笑,冷聲說道:「知道這次登位大殿,齊國派出的人是誰嗎?你的老情人,就要來了。」

青夏一愣,神色間閃過一絲驚詫。楚離突然勃然大怒,猛地轉過身子,寒聲說道:「你逃跑有望了,所以別再半死不活的,再讓我看到你喝冷水找死,就自己準備後事吧!」

男子轟然轉身而去,青夏看著暴離去的楚離,微微一愣,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揚聲叫道:「你等一會。」

楚離滿臉黑雲的疑惑頓住腳步,青夏急忙回到屋裡,一會才慢吞吞的走出來,說道:「沒事了,你走吧。」

「你耍我!」楚離大喝一聲,青夏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就見楚離氣勢洶洶的走了出去。

大門光一關上,青夏迅速脫下身上的錦緞長裙,露出剛剛進屋穿上的一身短衣小褂。雖然這是這時代女子穿在裡面的內衣。但是總比這一身華服來的輕便許多,再加上夜晚漆黑,誰也不會瞧見。

敏捷的攀上東邊的牆壁,果然因為楚離的到來,侍衛們全都聚集到正門前恭送楚離,只有幾個暗哨在原地潛伏著。輕而易舉的翻出牆外,貓著腰小心的繞到正門前。楚離的錦緞靴子就在人群中行動著,青夏默算著時間,一陣涼風突然颳起,樹枝嘩嘩搖晃,登時一個前滾翻,就閃到人群之中。眾人全都跪在地上,盯著自己的腳背,誰敢抬起頭來直視楚離?趁著這股時間,青夏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到了楚離的龍輦之下,雙手雙腳攀著輦下,整個人好似壁虎一般緊貼在上面。

這一番動作行雲流水,悄無聲息,沒被任何人察覺。等龍輦被駿馬拉動的時候,後面那群人才敢稍稍吐出一口大氣,站起身來。

這樣,就省了很多麻煩。若是其他方法,還要想辦法突破層層守衛,才能逃出皇宮。而皇宮外面,還有層層皇城禁衛和高高的城門。

楚離近來一直在城外大營練兵,而當今天子的座駕誰又敢上來盤查。所以,此刻青夏悠閒的攀在龍輦之下,心下一陣竊喜。等到了城外的荒野中,誰還是她這個現代超級特工的對手?

正高興著,感覺龍輦七拐八拐的突然停了下來。青夏大驚失色,完了,難道楚離這混蛋今晚不想出宮,想要在宮裡留宿嗎?

正胡思亂想間,一個熟悉額度聲音突然響起,只見一雙男子的青面長靴走到龍輦之前,來人跪在地上,高聲呼道:「參見太子殿下!」--------------------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7:21

[初臨南楚:第037章:林家書生]

「起來吧。」低聲的聲音從頭上傳出,青夏攀在龍輦之下,小心的屏住呼吸,只聽楚離的聲音冷冷的說道:「你跪在這裡三天,口口聲聲要見我一面,不會只想對著我這麼跪著吧。」

「臣……」男子聲音微微一顫,似乎有一絲膽怯,但是還是鼓足勇氣大聲說道:「臣以為,殿下賞罰不明,善惡不分,有失一代明君的風範!」

一陣響亮的抽氣聲幾乎同時響起,即便是沒親眼見到,青夏也想得出現在眾人的表情。冷風輕輕的吹著,響亮的聲音落在夜色中,好像沉入湖底的石頭一樣,久久看不見一絲波濤漾起,男人不禁有一些緊張,嚥口水的聲音很大,在這樣的黑夜中,更顯得明顯。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一般,楚離的聲音才低沉的響起,沒有一絲波動,也聽不出半點情緒,「哦?怎麼個賞罰不明,善惡不分,你來解說一二。」

書呆子耿直的聲音中氣十足的響了起來,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你以為很難開口,可是一旦說出來,後面的事情就會簡單許多,果然,那男人前面再大不敬的話也已經說了,現在抱著豁出一切的想法,膽氣就壯了起來,大聲的說道:「臣已經多次向殿下上表,將十三王叛亂那一晚的明細細緻的向殿下說明過。當日能成功出宮向殿下報信,實則歸功於一名穿著蘭亭殿二等侍女服飾的一名宮女。可是殿下卻把所有的功勞都算在了微臣的頭上,給微臣加官進爵,此乃賞罰不明。況且微臣緊遵聖人教誨,多年於文史館編訂叢書,忠君愛國乃是本分,可是一名小小的宮女卻有此等覺悟,實在應當嘉獎。可惜殿下不但沒有半點獎賞,反而將蘭亭殿的下人全部收押,此乃善惡不分。臣是文史館史官之首,身負記錄朝堂史實,規勸殿下言行之責。是以斗膽上奏,還請殿下三思。」

鏗鏘的語調迴蕩在陰冷的空氣之中,周圍一片寂靜,沒有半點聲音。楚離也是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林史官跪在地上,青色的靴子上面,是深青色滾著金邊的二等朝服。青夏注視著近在咫尺的林書呆子,不禁生出一絲好笑的情緒,沒想到當日匆匆一面,竟然讓著書呆子對自己這般感恩。還為了自己冒犯天顏,真不知道是說他耿直還是愚鈍。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楚離的聲音突然突兀的響起,聲音中似乎帶著一絲急切和隱隱的希望,他頗有些試探的說道,聲音微微上揚,好似不忍去戳穿一個謊言一般。

「你說的那名宮女,真的穿著二等侍女的衣服?真的,是蘭亭殿的?」

「是!」林史官連忙伏身在地,沉聲說道:「臣絕對不會記錯。」

「是嗎?」楚離的聲音淡淡的,龍輦中的雙眼閃過一絲黯然,這麼說,她又騙了自己一次。當日從火海中出來的時候,青夏的確是穿著香菊的衣服。當時他就有些懷疑,可是她為什麼不說出來?這並不是壞事,她救了自己的江山。難道是害怕因為她的身手進而懷疑齊安逃跑的真相嗎?

「殿下要是短時間內不好尋找這名宮女的話,臣好畫了一副那宮女的肖像,只要殿下張貼出去,馬上就可找到她。」

林史官見楚離鬆口,樂的眉開眼笑,很是獻寶的說道。伏在龍輦之下的青夏聽了卻差點想衝出去一刀將他砍了。所有的破綻都是出在他的身上,若不是他,楚離也不會這麼快的就對自己起了疑心。現在若是看到那副所謂的畫像,可能真的要認定齊安就是自己放走了的。

現在只能希望楚離不願意去看他的什麼畫像了,可惜天不遂人願,楚離似乎來了興趣,沉聲說道:「畫像在何處,呈上來。」

「在文史館的畫房裡,臣這就去拿。」

「算了,我和你走一趟吧。」楚離也許是閒的發慌,親衛們一聽楚離的話,連忙駕起龍輦。青夏只得像長了吸盤一樣,攀在龍輦底座上,四平八穩的向著文史館行去。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到了文史館的大門。一陣繁瑣的開鎖之後,林史官的腳步急切了走了上來。

「殿下,這就是臣畫的那名宮女的肖像圖。」

龍輦的簾子被侍衛撩起,楚離金黃色的靴子踏了下來,站在青夏的眼前,一隻短小的金黃色小刀插在靴子裡,看起來沒什麼攻擊性,倒像是一個擺設一般。

接過林史官手中的畫,楚離嘩的一聲就打來。周圍的侍從不禁一聲驚呼,只見那畫竟然不像時下的肖像畫一般,竟然足足有一人高。楚離高舉著手,才讓那畫沒有拖在地上。

畫中的女子柳眉星目,櫻唇小臉,眉眼凌厲果敢,猶若冰霜閃過,又猶如春意暖融,顧盼間神采飛揚,滿頭青絲在頭上結了個髮髻,穿著一身宮裝,更顯得清麗如雪。手握一隻淡黃色的鞭子,高居馬上,另一手持著一把戰刀,架在一名有意醜化了的禁軍的脖頸上,得意洋洋,嘴角冷笑,看起來好像是活了一樣,幾乎要從畫中走了出來。

常跟在楚離身邊的人,全都一眼認出了這位畫中女子,就是剛剛被關到了乾青四所冷宮的蘭妃娘娘,是以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而楚離,卻像早就猜到一般,沉靜的拿著畫,靜靜的沉默著。許久,才好似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這畫,你畫的很用心。」

林史官卻好像頗有些不好意思一樣,木訥的笑了笑,「為……為……殿下分憂……臣……理應…理應如此。」

「這人你不用再找了。」楚離突然一把將畫收了起來,轉身走進了龍輦,沉聲說道:「這名宮女實際上我早已找到,是蘭亭殿的二等侍女香菊,那晚之後,她回到蘭亭殿被大火燒傷,前陣子不治而死。我已命人將她風光大葬,並封賞了她的家人。」

「什麼?」林史官突然大驚失色,大叫一聲,聲音充滿了震驚和無法相信。

楚離見他的樣子,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聲音也漸漸轉冷:「這事你不要再管,回去吧。」

說著,伸出手來一擺。侍衛就驅動白馬,龍輦緩緩的向來時的方向駛去,走了好遠,青夏還能看到林史官的靴子和官袍,愣愣的跪在地上,好像失去了生命一般,沒有半點生機。

「殿下,已經三更了,還要出城嗎?」

青夏的精神霎時被猛地提了起來,漫長的等待之後,卻聽到楚離的聲音淡淡的說道:「回東宮。」

青夏的心頓時由天堂沉到谷底,只聽那名侍衛繼續說道:「那臣先去通報一聲,不知殿下今晚要到哪個宮中留宿?前日丹妃娘娘派人來報,說她宮中新進了南疆藩國宛絲大公進貢的新鮮水果,想請殿下去品嚐。另外陳妃娘娘……」

「哪裡也不去,回東宮大殿。」打斷了侍衛的話,楚離冷冷的說了一句,就不再言語。龍輦緩緩的調轉方向,向著東宮大殿駛去。

楚離如今掌握著全國的兵馬實權,已經貴為一國之君,只差還沒有登基而已。東宮的守衛更是嚴密,青夏知道只要一進東宮大門,想要逃出去更是難上加難。這時,正好龍輦經過一個拐彎,密實的異種花草茂密的長的半人多高,青夏屏住呼吸,突然一個側翻,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側著滾進了花草從中,悄無聲息間就離開了那座要命的龍輦。

沒有半個人察覺,一會的功夫,楚離的人馬就漸漸走遠。黑暗中,一個苗條了身影陡然閃出草叢之中,向著相反的方向飛奔而去。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8:43

[初臨南楚:第038章:逃出生天]




黑漆漆的夜色中,青夏好似一只狸貓一般,悄無聲息的摸向永樂門。撿起一顆石子,嘭的一聲就向一旁的草叢扔去。

“什麼人?”守門的兩名侍衛頓時被驚動,謹慎的舉起長槍,交換一下眼色,一人小心的向著草叢的方向走去,另一人則在原地駐守。

那人的身影剛剛隱藏于草叢之中,青夏霎時間好似暴起的猛獸一般,凶悍彈地而起,對這剩下的那名侍衛飛撲而下。一晃間,那名侍衛只看到一個黑影凌空而下,尚來不及看清楚是什麼東西,青夏就陡然由上空落下,五指稱爪,手指精准無比的按在他的頸部大動脈上,一陣暈眩缺氧,那人就軟綿的昏迷了過去。

及時扶住那名侍衛的身體,讓他靠在門廊柱上,還來不及隱藏。另外一名侍衛就走了過來。

一把抓起昏倒侍衛的身體,躲在他的身後。夜里漆黑,這處燈火也不盛,畢竟只是一座小宮門,既不通向皇宮外,也不通向後宮,直達的地方卻是皇帝早朝的文武大殿。若是從前倒也算是個重地,但是自從先皇登位之後,上早朝的次數加在一起都沒到十天,是以這處漸漸就荒廢了下來。反而東宮大殿每天早上人聲鼎沸,熱鬧無比。成了南楚國的新風向。

“什麼玩意都沒有,我說你就是小心過了頭。”

侍衛嘟嘟囔囔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靠在門柱上,懶散的吐了一口氣,壓著嗓子說道:“這夜里是真他媽的冷啊,明天休班,咱哥倆一起去滿堂春樂呵樂呵吧。”見旁邊的同伴沒有反應,侍衛不禁有些犯疑,扭頭一看,不由得大罵一聲:“奶奶的,你小子倒是睡的快。得別睡了,你不是剛睡醒嗎,該我睡了。”說著就伸出手來推另一名侍衛的肩膀。

“嘭!”的一聲,並沒有怎麼用力,昏睡的侍衛的身體登時隨著這輕輕一推就倒在了地上。年輕的大兵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也只是電光石火間,就看到了隱藏在那名侍衛之後的青夏。

“呵……對不住了。”迅速的出手,猛烈的力量,下一秒鍾,這名倒黴的大兵就和他的朋友一樣,倒在了地上。從懷里掏出三枚銀針,這是當初青夏從蘭亭殿帶出來的東西,一直准備著,這時候恰好派上了用場。准確的認穴拿位,三枚銀針對著大兵的後頸就紮了下去。

這一招是青夏當初在現代的時候跟11處的一名藥劑師學的。當年軍情局為了請這位貧困山區中的赤腳大夫出山可沒少費功夫。主要是這位大夫醫術不怎麼樣,但是卻有一手高明的針灸催眠的技術,出手神乎其技,無論身上那部分,只要三枚銀針下去,保管你將十五分鍾之內的事情忘得一干二淨。軍情局的一名同事在付出失去十多回記憶的慘重代價之後,終于以一麻袋白面賄賂了老中醫的老婆,才將這一代神人帶出了大山。


青夏向來于學醫沒什麼天分,是以只學會了後頸認穴這一點毛皮。可就是這一點皮毛,在行動中卻救了青夏不知道多少回。青夏雖是特工,卻不是殺手,如無必要絕不濫殺。搞定了這兩名侍衛之後,青夏將他們的身體扶正,靠在門柱上,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穿過宮門,直奔文武大殿,她的計劃十分周密,到了文武大殿之後,偷一套三品侍衛服,混進皇城禁軍之中,等待天亮,跟著楚離的親衛一同出城。然後在軍機大營中躲上幾天,再另覓方法逃出南楚。

這雖然是最冒險的方法,但同時也是最省力的方法。就算楚離得到消息說莊青夏逃走,也必然會全城搜捕或是往齊國的方向追去。定然不會料到所找之人就在自己的營地之中,等風聲一過,青夏早就逃之夭夭。任他楚離有三頭六臂,這輩子也休想再找到她。

于文武大殿的侍衛寢房中偷出一身衣服,簡直易如反掌。而作為一名特工,生存守則中至關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具有高超的化妝技術,以便在隨時隨地都可以以各種身份巧妙的脫身。即便是沒有在現代那種高明的化妝用具,但是青夏還是用原始的方法,迅速的擺脫了原貌。

繃緊頭皮、拉高眉毛,眉筆畫眼、改變眼形,續上胡子,遮掩唇形,銀粉塗臉,顯高顴骨,在侍衛服的里面加了肩墊,又故意圍粗的腰身,在靴子底下稍微增高,最後一刀割下長及膝蓋的滿頭秀發,余下的披散在肩膀上,只稍稍垂腰,麻利的挽成一個發髻,固定起劉海,露出塗黑的額頭。用鋒利的匕首照了一下,活脫脫一個粗鄙的大兵,哪里還有半分女子的樣子。

“整隊,殿下要出宮。”一聲大喝突然從外面傳了進來,正在睡覺的皇城禁軍們登時蘇醒,青夏躲在燈火的暗影之中,免費看了一場裸男初醒圖,無數個裸體大漢在她面前穿衣穿褲,十分壯觀。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所有人就已經整隊完畢。青夏混在人群之中,迅速的跑到廣場之上,等待著南楚未來國君的駕臨。

現代科學驗證,一個人剛剛睡醒的時候,就是他防備能力最差的時刻,眾人剛才睡眼朦朧,也沒有注意隊伍里突然多了這麼一個身材矮小卻很壯實的小侍衛,這會站著無聊。大部分人的眼睛都留意到了這邊。

“哎?你不是我們隊的,是二組的吧,站錯地了。”一名滿臉絡腮胡的大兵突然開口問道。

旁邊一個干瘦的侍衛還十分好心的向百多米外的方向指去,“二組在那邊呢。”

“哦,謝謝這位大哥了。”改變聲音對青夏來說只是小菜一碟,粗著嗓子說道:“我是外城綠營軍剛剛調進禁軍的,昨個夜里才到,諸位大哥都睡著了,就沒敢吵著你們。”

“外城綠營軍的啊!”絡腮胡子大聲說了一句,突然揚聲叫了一聲:“楊楓,你們綠營軍又來人啦!”


一身藏青色皮鎧的年輕男子聞言登時回過頭來,劍眉星目,眉眼凌厲,渾身上下都透著股精干和敏銳,虎目中帶著笑,對著絡腮胡子等人微微一笑,就向著這邊走了過來。

青夏卻是霎時間手腳冰涼,暗道真是流年不利,這楊楓想要升官發財的心極為迫切,看到自己不是綠營軍的人還不立馬揭穿。若是這幫人只當自己是一個想要加入禁軍想瘋了的侍衛還好,即便是把自己當成是奸細也成,最怕的就是這男人若是看穿自己的真面目,驚動了楚離,那以後若是再想從冷宮逃出來,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自己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竟然真的有人能從那外城低賤的綠營軍雜牌大兵一躍成為皇城禁衛,真不知道這小子有了什麼際遇,竟躥升的這般迅速。

年輕軍人的眉頭稍稍皺緊,雙目閃過一絲鋒利的寒芒,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在青夏前一米處停了下來。嘴角緊抿,頭顱微微一側,稍微有些疑惑的看向青夏,握刀的手不由得一緊。其他人雖然沒由發現楊楓的異狀,但是青夏正全神貫注觀察他的反應,哪能放過這樣明顯的情緒。

稍稍屈膝,比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取出匕首,眼睛向四處飄去,留意著禁軍隊長的方向。若是被揭穿,只能以雷霆的速度殺死這里職位最高的禁軍隊長,制造混亂,再想辦法逃生。

剛要開口說話,突然一陣獨特的氣味頓時沖進楊楓的鼻腔之內。他的申請登時大變,眉梢一挑,凝眉望去,將青夏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楊楓,你瞧什麼呢?怎麼著,就行你一跳三級,到禁軍來吃皇糧,就不許人家小兄弟也鴻運當頭?”絡腮胡子一巴掌拍在青夏的背上,任是青夏身手了得,也差點被他拍的內傷。

楊楓哈哈大笑一聲,不著痕跡的將青夏拉到了自己的身邊,笑著說道:“洪大哥說什麼話,我們綠營軍有人出息,我高興還來不及。只是這小子向來身子單薄,我真沒想到他也能通過練試進入禁軍,兄弟,吃了不少苦吧。”

“怎麼?你們認識啊?”絡腮胡子說道。

“那是當然,”楊楓擋在青夏的前面,笑著說道:“我們是一條街上打架的兄弟,你別看他人小,鬼主意最多。這下好了,你來了,以後就跟我同屋睡吧。”

青夏這時候已經知道,這楊楓已經認出了自己,但是卻並沒有揭穿。心下不由得一陣感動,雖然不知道他是怎樣看出自己這天衣無縫的偽裝的。


“對了,小兄弟,我叫洪大元,在禁衛十年了,這里的人都叫我一聲洪大哥。你叫什麼,我們以後怎麼稱呼你。”

“我姓夏,”青夏粗聲答了一句,微微揚眉,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既然他已經發現,就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單名一個青字。”

“那我就叫你小夏了。”洪大元甕聲甕氣的笑了一聲。

這時,禁軍一隊的隊長突然打馬上前,對著這四百多人組成的隊伍大聲喊道:“殿下快到了,都閉嘴站隊。”

隊伍霎時間整齊劃一的站好,楊楓面不改色的拉著青夏,緩緩的走到一個不顯眼的地方站好。這時三聲鳴鑼聲登時響起,通途大道上,金碧輝煌的龍輦緩緩駛來。

簾子一開,楚離一身銀白色鎧甲,腰配寶劍,面沉如水,大步走了出來。一名侍衛小心的跪在地上,手上牽著一匹通體純黑,沒有一絲雜毛的駿馬。楚離抓住馬缰,翻身而上,動作乾淨利落,昂首居于馬上。

“參見殿下!”禁軍齊聲高呼,單膝跪地。一隊二隊八百多人一起呼喊,聲勢驚人。

楚離雙眼好似堅冰,眼梢無意的向禁軍瞟了過來。盡管知道他根本不可能看到自己,青夏仍舊覺得好似芒刺在背一般,渾身不舒服。一旁的楊楓微微側目,隨即不動聲色的輕輕挪動身子,將青夏擋在身後。

楚離豎手一揮,沉聲說道:“出宮!”

八百多人同時起身,翻身跳上戰馬,跟在楚離的背後,向著東華門三重正門,昂首走了出去。

青夏這個被無數個明崗暗哨看守著的帝國奸細、冷宮棄婦,就這樣,跟在囚禁她的人的身後,高居在戰馬之上,挺胸抬頭,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之下,光明正大的走出了楚宮的大門!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29:58

[初臨南楚:第039章:軍機大營]

這還是青夏第一次進入軍機大營,上次抹黑劫獄,最怕的就是驚動旁邊這座帝國軍隊,世事真是奇妙難測,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是以這樣的身份進入這座享譽當世的軍事重地之中。

青夏的前世,曾參加過多次滲透、潛入、偽裝的任務,向來扮神像神、裝鬼似鬼,何況一來到軍營之中,她就不禁想起當年年幼時在特種部隊受訓時的事情,與這些粗壯的漢子相處,也不是什麼難事。更可況,在來之前,她就已經做好了周密的調查。

並不是誤打誤撞,為了關押自己,楚離在前幾天抽調了大批的綠營軍士兵留守皇宮。而綠營軍軍首潭邊統領則因為平叛有功,被楚離升為將領,去了邊城駐防。昨晚經過樞密院的時候,青夏潛了進去,順手在西角放了把火。火勢不大,卻恰好將留守在皇宮內的綠營軍花名冊燒了個精光。

丟失軍隊名冊,無論是在古時還是現代,都是大罪一件。好在火燒的范圍不大,樞密院的長官若是還有一點頭腦,必定會隱瞞不報,這幾天派人前往邊城,並在宮中暗查,將名冊補齊。所以即便皇城禁衛軍接到什麼人員調動,上報上去,也會被當做小事一件下壓。等到他們補齊名冊,發現沒有夏青這麼一個人的時候,她早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禁軍將軍侯永只是簡單的詢問了她幾句,就給她安排了住處,青夏抱著重新發給自己的衣帽鎧甲,緩緩的向指定的營地走去,一路上跟禁軍的大兵們自然的打著招呼,顯得十分泰然。

剛剛伸出手去,營帳的簾子突然就被由內掀了開來。楊楓抓著一杆長槍,低著頭正要往外走,看到青夏,不由得一愣。

青夏連忙站直身子,向邊上一側,給楊楓讓了條路出來。

“謝謝。”淡淡的說了一句,楊楓大步走過青夏的身邊,向著十八教場的方向走去。

軍機大營住宿條件很不錯,竟然是少見的兩人一個營帳。一個個營帳像是小型的蒙古包一般,結實溫暖,並不像青夏當年在野外行軍時常常光顧的簡易帳篷。

兩個人住,空間也不是很大。正中央,放著一塊巨大的氈子,足夠三個人同睡,門口的方向,擺著一張小幾,兩只木箱,還有臉盆等物件,小幾上放著一盞油燈和幾本凌亂放置的書簡。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打開其中一只箱子,里面裝著大量的書簡和少許衣物,知道這是楊楓的箱子,青夏也沒有多看,就關了起來。將自己的東西都放在了另一只箱子里,青夏跪坐在小幾前,突然升出了一絲好笑的情緒,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逃出了楚離的後宮,竟然來到了楚離的軍營,還正了八經的當起了士兵,想想,都覺得好笑。

“嘩”的一聲,簾子被一把掀開,楊楓端著一只食盤走了進來,目不斜視的將食物放在小幾上,沉聲說道:“早上沒吃東西吧,待會教場有訓練,吃點吧。”


青夏席地而坐,半仰著頭看著蹲在她面前的男子,不再掩飾聲音的說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楊楓眉梢微黜,沉然不語,青夏繼續說道:“你既然能看出來,別人想必也看的出來,請你告訴我。”

“你裝扮的很好。”楊楓突然點頭說道,“放心,別人看不出來。”

青夏眼瞼稍稍眯起,由上到下的打量著這個數日前還是一個雜牌兵,如今卻搖身一變成為皇城正規禁衛軍的男子。他身材高大,卻並不顯得粗壯,根骨秀麗,也不顯得文弱,一身堅韌的氣質外放而出。劍眉入鬢,下巴上有著淡淡的青茬,手臂很長,手掌寬大,青夏眉梢一挑,突然一把伸出手去將男子的手緊緊的抓在手里。

“果然是你。”青夏嘴角淡淡一笑,一雙眼睛也彎彎的眯了起來,輕輕摸索著男子掌心的繭子,笑著說道:“是你在送藥送吃的給我?你聞到我身上的藥味對不對?”

“不止是藥味,還有茉莉花香。”楊楓似乎早料到會被她發覺一般,沒有半點驚慌之色,說道:“當日娘娘救了我的命,湧泉之恩滴水相報,娘娘不必掛在心上。”

“千辛萬苦出了宮,就沒什麼娘娘了。”青夏搖了搖頭,突然正色說道:“以後這世上沒有青夏,只有夏青。”

“好。”楊楓點頭應是,拿起一塊干糧遞給青夏,“只要有機會出去執行任務,就可以安然逃掉,不要擔心,吃點吧。”

這軍營中的飯食,自然不能同宮中的珍饈佳肴相比,可是青夏吃在嘴里,卻有著說不出的開心與高興,只覺得香甜可口、美味無比。

剛放下筷子,簾子就被一把掀了開來,洪大元粗壯的腦袋伸了進來,粗聲大氣的叫道:“在十八教場集合,小夏,隊長給你配了新馬,我給你牽來了。”

青夏暗道皇城禁衛的生活條件果然好,一個剛來的小兵,能住獨立公寓不說,還給配發坐騎,這放在現代,怎麼也是正處級干部才能享受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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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分賽外甥,沙場秋點兵。

向來習慣了飛機坦克大炮導彈的現代化作戰方式,驟然來到這浩瀚的練兵教場上,青夏霎時就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驚在了當場。

整座軍機大營十萬人馬全都站在巨大的教場之上,整齊列陣,刀槍林立,鐵甲流彩。放眼望去,全是好似石頭一般的鋼鐵戰士,天邊白云舒卷,寒風拂面,遍地的黃沙黃土,身上的鐵甲森寒,青夏握著馬缰,站在原地,看著這壯觀的場面,只覺得血管里的血液頓時沸騰了起來。

“別怕。”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楊楓從後面走了上來,拍了拍青夏的肩膀,牽起了她的馬缰,抓在手里,沉聲說道:“待會你就跟在我的後面,小心坐在馬上,別掉下來。”

這樣的關心無可厚非,畢竟在別人心里,自己只是一個被拋棄了的深宮棄婦,這樣一個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之前能夠完好無損的爬上戰馬,就已經是萬幸了。

“好。”青夏點了點頭,對著楊楓燦爛一笑,即便是完全改了臉容,又沾了胡子,仍舊炫目晃眼,楊楓微微愣了一下,隨即轉過身身去,牽著青夏的馬缰,走在前面。

跟在楊楓的後面,在隊伍里站定,十萬人聚集到了一處,卻是異常安靜,沒有任何人大聲喧嘩,點將台上的戰鼓突然隆隆的響起。青夏仰起頭來,向台上望去。只見楚離一身銀白鎧甲,頭戴頭盔,白色的流蘇纓子從頭頂垂下,手按佩劍,英姿颯爽,氣概干云,自有一番少年帝王的王者氣概。

猛烈的鼓點震天響起,如此寒冬之中,敲鼓的大漢卻赤膊上陣,一身肌肉在清晨的薄霧中有汗水緩緩流下。突然,鼓點戛然而止。楊楓一拉青夏,青夏隨之跪下,只見所有的士兵幾乎在同時齊齊跪拜,齊聲高呼道:“吾王萬歲!”

也許滿朝迂腐的窮酸文人還在執著于楚離是否登位,是否該使用帝儀,但是在這些帝國的士兵眼里,楚離早就已經時楚國名副其實的掌權者。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亮的回蕩在教場之上,楚離豎手一揮,高台上的侍衛一拉身後的黑色帆布。只聽轟隆一聲,有一座房子般高的帆布登時下落,一聲野獸的嘶吼隨之響起,青夏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凶悍的斑斕猛虎,在猛虎的兩側,一邊一個血淋淋的大字:“戰”和“和”。

“南疆黑烏族彈丸之地,竟然也敢起兵反叛,烽火連燒二十八寨,我大楚駐南疆十七處哨所被挑,滿朝文官都勸我說:新帝登基,當以寬仁政策安撫邊塞。可是,我想聽聽我大楚刀鋒們的聲音,江山是你們打下來的,你們來告訴我,是戰!還是和!”

“戰!”巨大的聲音好似平地一顆驚雷般轟然炸起,楚離高居台上,揚聲喝問,下面眾人群情激憤,十萬人齊聲發喊,聲勢震懾,黃沙遍地席卷而起。


這時,只聽嗖的一聲,一道利芒突然從人群中激射而出,對著點將高台轟然奔去。楚離身後侍衛一陣驚慌,大聲呼喝,楚離卻是面不改色。

只聽一聲淒厲慘叫登時響起,眾人定睛看去,那箭竟然精准無比的射中了那只猛虎的眼睛,百步穿楊之術在軍中並不是絕技,只是這箭的神奇處在于,箭從左眼射入,竟然從右眼射出,一箭洞穿猛虎的一雙招子,最後更是透體而出,穩穩的紮在“和”的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霎時間都向下襲來,楊楓在原地巍然站立,一身青色鎧甲更顯得他身材挺拔,俊朗不羈。手握一只巨大強弓,面沉如水,仍舊保持著射箭的姿勢。

“什麼人,大膽!”近衛官登時拔出長劍,一下跳到楚離面前,大喝一聲:“竟敢謀害殿下!”

楊楓泰然不懼,朗聲說道:“南疆蠻荒之地,兵少人稀,百年來臣服在大楚之下,從無異動。此番竟敢公然挑戰我大楚的威嚴,定是受了奸人挑撥,才敢如此大膽。殿下初登大位,實不宜對南疆開戰,以免落入小人圈套,引得南疆屬地分崩離析,小將主和,請殿下三思!”

“大膽!你是什麼身份,這里也輪得到你來說話?”近衛官大喝一聲,仍舊擋在楚離的面前。

“小將乃是禁衛軍一隊中的一名小伍長。”

“哈哈!”轟然的大笑聲霎時間傳遍了正座軍營,所有人全都哄然大笑。暗道你一個小伍長也敢在這里大放厥詞,一隊的李隊長更是對著楊楓橫眉怒目,氣憤異常。

“來人啊!把他拿下!”

“慢著!”楚離淡淡說了一句,緩緩的轉過頭來,雙眼好似蒼鷹一般,停住在楊楓身上。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30:23

[初臨南楚:第040章:教場風雲]

滿地黃沙平地而起,拍打在眾人森冷的寒甲之上,青夏站在楊楓身後,似乎所有的冷風吹到她的身上時就已經稍稍溫暖了許多。

楚離站在點將台上,望著下面那個巍然而立的低等士兵,寒目如霜,手拿一條馬鞭,手柄處斜斜的指向楊楓,沉聲說道:「你繼續說。」

「位卑未敢忘憂國,小人雖然職位低微,但是一日不敢忘卻身上的責任。殿下當年為解國危,十年他國為質,今日小人也甘願以滿腔熱血、一顆頭顱來報效我大楚,將來大楚中興之日,就是小人黃泉下瞑目之時。臣請求殿下,派遣臣前往南疆探查,為我南楚鐵騎前方開道!」

鏗鏘的話語落在黃沙遍佈的教場之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神色各異的凝聚在楊楓身上,南疆詭異凶險之處,任是任何一個南楚人都心知肚明。南疆佔地廣闊,物產豐富,但是多年來,南楚幾次出兵,都不能將南疆屬地收為囊中。原因不在於南疆是否兵多將廣,後備充足。而是因為那地方毒蟲遍地、民風彪悍、地勢險惡絕倫,稍不注意,就會全軍覆沒。

突然間,青夏似乎知道這男人要做什麼了,濃濃的酸意襲上心頭,沙塵飛起,霎時就迷住了青夏的眼睛。

「你可知道,我已經前後派出了三十多隊人馬,九百多人的探子,卻無一能從南疆生還,這樣,你還要去嗎?」楚離聲音低沉,但卻在巨大的教場上清晰的迴蕩,透著一股沉重的壓迫,眾人屏住呼吸,等待著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伍長的回話。

「臣願意!」楊楓一撩鎧甲前襟,單膝跪在地上,朗聲說道:「為國分憂,義不容辭!」

「哦?」楚離輕哼一聲,沉聲說道:「那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相信你可以比得過我國受過正規訓練的九百探子,相信你能夠帶回有用的情報,相信你能夠從南疆安然回來呢?」

「因為臣出身南疆。」楊楓驟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堅韌如鐵,有著一往直前的倔強鋒芒,「臣不是去做探子,只是返鄉而已。」

「哈哈!好一句返鄉而已!」一聲大笑突然衝天而起,青夏愣愣的站在十萬大軍之中,看向那個向來都是陰沉詭異、沉默少言的年輕帝王,無法想像他也會有這樣放聲大笑的表情。楚離豪邁的大聲笑道:「有膽識,有頭腦,做一名小伍長實在是委屈了你的才華。」

話音到此,楚離突然面色一凝,聲音轉冷,寒聲說道:「只是,你雖有過人的能力,但卻急功近利,不知中庸之道,不曉明哲保身,不懂軍營中的處事哲學,為求高昇,干犯眾怒,看來你在軍隊中待的時間還是太短,需要磨練。昨夜,有人說我善惡不明,賞罰不分,今日我就有賞有罰,你敢於直言,句句切中要害,有膽有識,我賞你黃金百兩,駿馬十匹,錦緞三箱。但你出言毛躁,語態自大,不尊重你的將軍上級,是為不敬無義,我罰你再降一級,免去小伍長之職,於前營前夜看守一月,你可服氣?」

「殿下所言極是,臣心服口服!」楊楓沉聲回答,聲音沒有一絲猶豫。

楚離淡笑著看著楊楓,說道:「你很不錯,如果你下一次還有能力讓我對你注目,那麼我就給你一個向我說出你名字的機會。」

話音一落,所有人登時嗡嗡嘩然,楊楓單膝跪地,朗聲回道:「感謝殿下隆恩!」

「此事到此為止,侯將軍,開始練兵!」

「是!」侯永大喝一聲,跳上前來,翻身轟然上馬,刀鋒橫直,厲聲喝道:「列陣!」

楊楓站起身來,迅速拉住青夏的馬韁,歸入陣營之中。所有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青夏回到營地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楊楓坐在氈子上,反覆打磨著手中的一隻短劍,青夏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搶下短劍,沉聲說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你我非親非故,不必為我冒這麼大的風險。」

楊楓抬起頭來,眉梢一挑,淡淡說道:「我只是想在太子殿下面前爭取些表現機會罷了,和你沒有關係。」

「你別想騙我!」青夏怒喝一聲,說道:「你想去南疆做探子,還不是想中途給我找逃跑的機會。」

見楊楓垂頭不語,青夏蹲下身子,正色誠懇的說道:「楊楓,你已經幫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你。」

「不必。」楊楓搖了搖頭,聲音微微有些低沉,「你自己好好地,也就可以了。」

「你我相識不過一日,」青夏沉聲說道:「你卻屢番救我,我當日救你只是舉手之勞,可是現在一個不好你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我沒有家可抄。」

「那你不報仇了?你不救你的恩人啦?」

楊楓突然抬起頭來,雙眼直直的看著青夏的眼睛。裡面,有不解的暗湧在緩緩的湧動。

「聽我說,我自己有解決的方法,我不想連累你。」

「我地位卑微,無權無勢,想幫也幫不上,我自己會量力而為的,你多想了。」楊楓突然站起身來,嘩啦一聲,鎧甲錚錚作響,就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青夏揚聲叫道。

「我被罰去做守衛,你忘了嗎?」

男人的身影漸漸隱沒在黑暗的夜色之中,青夏頹然站在原地,抬起頭來,卻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

*

一燈如豆,夜裡的風甚是寒冷,簾子一掀,青夏就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楊楓深夜才歸,一身玄鐵鎧甲冷的像冰一樣。青夏蜷在氈子裡,此刻她已經摘下了鬍鬚,露出潔白的下巴,嬌小的身子罩在軍裝之下,看起來好似出水蓮花一般清麗脫俗。

楊楓的動作不由得一滯,小心的脫下鎧甲,努力不發出一點聲音,看著青夏沒有反應,才放心的走到火盆旁,加了點炭火,就靠著火盆坐了下來。

軍營的夜晚似乎總是這般寂靜,沉默的冷風中不時迴蕩著軍人低沉嗓音所哼唱的長長的調子,聽起來好像是蒙古長調一般,卻也有著屬於軍人特有的悲涼意味。

楊楓從腰間拿出一隻銅製的酒壺,仰頭就灌了下去,清冽的醇酒自他的嘴角流下,緩緩流進他的脖頸之中,古銅色的肌膚在燈火之下,泛著健康的光澤。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劍的眉頭緊緊皺著,手拄著一桿銀色的長槍。楊楓一口一口灌著烈酒,不時的翻動一下火紅的炭火。

營帳裡溫暖如春,外面卻刮著冷冽的大風,不時的,有軍人的長調遠遠的傳了過來。

那是南楚世代相傳的調子,裡面的歌詞是用南邊的方言唱出來的。調子唱的有些走調,但是楊楓還是能夠聽的出來,這首歌唱的是一名騎馬出門打仗的男人,一走就是十年。十年之後,和他一起打仗的戰友們都死了,他自己卻當上了將軍,可是當他回到家中的時候,妻子已經跟別人走了,父親兒子也早就餓死了,他站在空無一人敗落荒蕪的庭院中,聽著天邊孤雁的叫聲,第一次哭了。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一個普通的老百姓,誰是願意打仗的。

仰頭又灌了一口酒,楊楓微閉著眼睛,靠在營帳的柱子上,一手拄著槍,一手垂在身側,酒壺裡還未乾的酒水,順著他的手腕,潺潺的流了出來,被炭火一熱,就蒸發了,滿屋子都是濃濃的酒氣。

他的酒量向來不好,喝一點就會醉。

四下里一片寂靜,只有熊熊的炭火炙熱的燃燒著,不時的發出噼啪的聲響。青夏的睫毛微微顫動,終於緩緩的合上,有一絲疲憊的沉重壓在她的心頭。

夜色,漸漸濃郁。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31:15


[初臨南楚:第041章:馬球練兵]

第二天一早,就被早早的叫起練兵,跟著一言不發的楊楓到了飯堂,看著幾千人一同圍在一起吃飯的壯觀場面,著實把青夏嚇了一跳。

動作稍稍慢了一點,就只剩下殘羹剩菜,楊楓不動聲色的把自己的那份全都撥給了青夏,只草草吃了幾口,就去了教場。

古代的練兵無非就是這樣,不斷的奔跑改變陣型,再對著木樁劈砍。楊楓屢次擔憂的看向青夏,隨時準備幫她掩飾。卻沒想到這女子完全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嬌弱,跟在一群男人後面奔跑劈殺,雖然微微氣喘,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卻並沒有倒下去。

反之青夏卻十分鬱悶,這個身體果然不行,若是換了自己,這樣的訓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哪會像這在這般,喘的像頭驢一般。

陣型訓練之後就是馬術訓練,南楚的馬術訓練比較特別,竟是馬球的比試。

就是全隊分成二十隊,一隊一百人,騎在馬上,用一隻粗大的棒子去拼搶一隻馬球,搶到了就往固定的一處球洞打去,打進去了就得一分,和現代的足球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這裡是騎在馬上,而且人數眾多,沒有什麼犯規的限制,相對的就會困難和危險許多。

青夏看著那隻足足到她肩膀高的木棒,只覺得頭腦一陣暈眩,自己身手靈活敏捷,可是卻不代表她擁有可以比擬男人的力氣。

這時,楊楓突然走到青夏身旁,對著她沉聲說道:「待會,跟在我後面。」

「知道了。」青夏悶悶的回了一句,不得不承認,這東西她真的很不在行。

一聲鑼鼓聲響,兩千人霎時間同時策馬奔騰,漫天的黃沙席捲而起,青夏坐在馬上還沒來得及準備好,馬韁就被楊楓一把拉的繃直。那戰馬長鳴一聲,興奮的飛奔出去,青夏身體頓時向後一仰,就要掉下馬去。

「小心!」楊楓後面好像長了眼睛一般,手中的鞭子登時飛捲過來,一把捲上青夏的腰,將她穩穩的拉回馬上。

「抱住馬脖子!」楊楓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回頭衝著青夏大吼一聲。青夏聽話的抱住馬脖子,努力的找著平衡。

只見滾滾黃沙之中,兩千人馬人來人往,一片塵土飛揚,到處都是喧嘩鼎沸的人聲和大兵們的粗鄙的大罵。這馬術的訓練,士兵們手中的大棒除了不可以打馬腿之外,完全沒有任何限制,是以不一會就有很多士兵身上見血,若不是人人都穿著厚重的鎧甲,可能早就有殞命之人。

木棒橫飛之下,青夏不禁頭暈眼花,她可以完美的駕駛汽車、飛機、潛水艇、戰艦,如若條件允許,連航空母艦她都有信心開走,可是坐在這中世紀最原始的代步工具上,她卻只能像只樹熊一般緊緊的勒住那跑瘋了的馬脖子。

「楊楓!接住!」洪大鬍子突然大叫一聲,手中大棒一揮,不但將一名試圖偷襲他的大兵拍在一旁,還一棒子將馬球高高的擊起,向著楊楓的方向轟然飛來!

所有人霎時間調轉馬頭,奔向青夏和楊楓,青夏被楊楓牽住馬頭,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只能看著烏泱泱一票人瘋狂奔來,漫天塵土嗆人口鼻,無數大棒對著兩人當頭砸下,似乎拚命一般。

青夏瞪大雙眼,蒼白的臉色更加雪白,這樣野蠻的訓練簡直不可理喻,危急之中再也顧不得害怕下面癲狂的戰馬,一個小擒拿手,敏捷的抓住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士兵的衣領,旋身一扭,粉拳正中對方口鼻。那男人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瘦小的小兵手段這樣扎手,一個大意竟然被青夏一拳打落馬下,轟隆一身,滿身鐵甲鏗鏘作響,失了主人的戰馬揚踢亂踢,登時將其他幾名靠近的士兵踢落馬下。

「小夏!好樣的!」人群之外的洪大元大吼一聲,驀然揚鞭,領著幾名一隊的士兵瘋狂上前。

楊楓一條大棒上下揮舞,有若蛟龍。霎時間,靠近他的士兵就七零八落的被打了下去,讓出一條路來,楊楓揚鞭一甩,帶著青夏厲喝一聲,揚聲說道:「小夏,跟著我!」馬蹄如飛,電光石火間就衝出重圍。這時,那隻馬球才剛剛落地。

木棒瞬間揮出,楊楓大力一挑,那烏黑的馬球霎時在半空中劃過一道蜿蜒的痕跡,對著球框精準無比的掉入其中。

「哈哈!進啦!」衝天的喝彩聲登時響起,將青夏的叫好聲淹沒了下去。這還是本場的第一個進球,洪大元大笑著大聲說道:「楊楓,有你小子的!」

青夏也是頓時大喜,剛才的緊張害怕不翼而飛,抱著馬脖子興高采烈。

楊楓回過頭來,對著眾人微微一笑,看著貼著假鬍子繃緊額頭將臉蛋塗得黑漆漆,連一分相像都沒有的青夏,昨日的煩悶不翼而飛。

「小子!你別得意,有種咱們再賽一場!」有人在人群中不服氣的大聲叫道。

青夏坐在馬上,顯得十分得意,回過頭去,揚聲說道:「比就比!怕你啊!」

「哈哈!對!讓你們這群龜兒子輸的心服口服!」洪大元仗著在軍中資歷老,也是笑罵著說道:「楊楓,拿出你的手段來,給這群龜兒子瞧瞧!」

漫天塵土再一次飛揚而起,青夏跟在楊楓身後,縱馬狂奔,一隻大棒揮舞的密不透風,小小的身體好似一柄尖刀一般隨著楊楓插入人群之中。正對著十八教場的中軍大帳的簾子緩緩放下一角,楚離面色沉靜的站在門口,對著身後的親衛徐權說道:「去查查那個人的身份,晚上給我一份詳細的資料。」

「是,」徐權答應一聲,又疑惑的問道:「殿下說的可是昨日那名頂撞您的小伍長嗎?」

「嗯,」楚離輕輕的嗯了一聲,隨即說道:「這人若是身世青白,應是一個人才,沒什麼問題的話,就調他進黑衣衛吧。」

黑衣衛?徐權神色一震,隨即沉聲說道:「屬下遵命。」

楚離沉吟一聲,又再說道:「還有他身邊那名小個子士兵,年紀輕輕似乎身手不錯,你也一併去查查。」

「是,」徐權連忙說道:「昨日書記官向我稟報過,這個小兵是從綠營軍調上來的,只是綠營軍將軍被調去北疆,暫時編制有點混亂,奇怪的是樞密院還沒有把他的調令呈上來,我過幾天會去催一下。」

「王陵畢竟老了,做事也懈怠下來,是該告老還鄉了。」楚離淡淡說了一句,聲音在空氣中,透著一絲比寒冬的冰雪還要冰冷的寒意,「林暮白為人忠厚,處事幹練,最難得是忠心為國毫無私心,不是開闢之將,卻是守成的人才,足以擔當樞密院的文書管理了。」

「是!」徐權知道只是這短短幾句話,就奠定出南楚國的一代新貴,沉聲說道:「這件事情臣會處理,想必王太卿也願意告老還鄉,安享天年。」

楚離走到長幾旁邊,端坐下來,長幾上呈放著一張巨大的地圖,楚離支起一隻手,細細的摸索著地圖上那巨大的疆域,緩緩陷入沉思。

「殿下!丹妃娘娘派來的人已經在外面等了一晚上了,還不見嗎?」徐權小聲的試探著說著。

楚離聞言眉梢一挑,雙目寒冷的看向這個從小就跟在身邊的貼身侍從,冷聲說道:「她若是再不走,就帶兵出去打斷她的腿。」

「是!」只是一眼,就讓徐權額上冷汗潺潺而下。他從小跟隨楚離,從當初在齊國為質到回到盛都步步為營四面臨敵,再到今日的手握重權身居高位,對於這位主子的心還是無法摸得清楚。小心翼翼的退出大門,對著下屬吩咐了幾句,那名士兵迅速牽出一匹戰馬,翻身上馬。

一會的功夫就來到軍機大營門外,對著一名一身粉紅宮裝的少女說了幾句,那名少女面色慘白的連忙離開,一會的功夫,就回到了楚國皇宮。

丹妃閒適的靠在美人靠上,一身百蝶穿花金縷衣,更加襯得她膚如白雪,眉眼如畫,聽到侍女的報告之後,淡淡笑道:「可不是我隱瞞不報,是殿下不願聽到這女人的消息。天意如此,怨不得別人。」

「妹妹,」暖榻上坐著一名姿容和丹妃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皺著眉頭小心的說道:「若是殿下知道我們扣押了綠營軍出去上報的侍衛,只怕會龍顏震怒。」

「龍顏震怒嗎?」丹妃淡淡一笑,寒聲說道:「他還不敢,十三王爺樹大根深,即便垮台,還有淮南郡王在那裡撐著。三年之內,南楚政局不穩,沒有我朱家的支持,楚離這個皇帝定不會當的穩當。我們殿下是個心懷天下的人物,怎麼會永遠窩在南邊這窮山惡水裡,他的眼睛,在北邊呢。」

咔嚓一聲撥開了一顆石榴,露出裡面晶瑩剔透的果實,丹妃指節雪白,狠狠的捏在一顆豔紅的石榴之上,汁液迸濺,她卻恍若未覺,眼睛冷冷的看著前方,沉聲說道:「上次福祿宮的大火沒燒死這個賤人,這一次,我看她還想往哪跑!」

窗外,烈日高懸,明晃晃的太陽之下,是南楚最為寒冷的一個冬天。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31:38

[初臨南楚:第042章:冷巷搏擊]

踏遍漠北西涼雪,百萬兵馬拜燕商。

光明歷第二百六十七年,天下人都記住了位於大陸邊陲,蜀地南楚的那一場饕餮盛宴。自百年前大秦分裂,這還是多年來各國首腦人物的首次聚首,在擁有上千年文化歷史濃厚背景的楚國盛都,亂世的王者們第一次將他們尚顯稚嫩的雙手放在了一處,共同朗笑道要止亂休戰,還天下蒼生一個太平樂土。而背地裡,卻在調兵遣將,暗自探查,士兵的刀鋒在黑夜中被打磨的鋥亮,只待沙場飲血的那一天。

一時間,南楚盛都內,黑衣探子穿梭林立,夜裡的魑魅魍魎充溢在各個角落裡。原本就劍拔弩張的南楚境內,越發的十步一哨,百步一衛。想要無聲無息的潛出盛都大門,簡直難避登天。

青夏躲在皇城的暗影裡,一身黑色緊身裝束,臉蒙黑布,腰纏鉤鎖,足蹬軟靴,像是暗夜裡的精靈一般,雙眼在黑暗中閃動著誘人的光澤。

現在逃跑,已經是不合時宜,才不過五天之內,竟然發生了這樣大的變故,這讓青夏不由得不暗恨這所謂的登位大典打亂了她全部的計劃。

四天前,西川國鎮西上將軍燕回陡然駕臨南楚,提前一月來賀楚離登上南楚皇位,並且帶來了大批親衛,安住於南楚甘泉宮,楚離為保證貴客的安全,加重了對盛都的防守,竟將軍機大營的外城兵馬全都調回內城大營本部。青夏接到通知的時候已經完了,不得已下,不得不和大隊人馬回到盛都,再一次走進這巨大的牢籠之中。

隨後的事情,就更加令青夏始料不及。

萬萬沒有想到樞密院的王太卿竟然這般昏庸。沒看住樞密院的文書不算,不但沒向青夏所想去暗中調查補齊,這老頭竟然根據現有的軍隊編制將綠營軍的人員名冊謄抄了一遍。最可惡的是竟然將青夏算在其中,更給她編出了詳盡的身世背景、祖宗八代全都有跡可循。讓青夏幾乎以為,自己這夏青的名字不是瞎編的,而是確有其人。

王陵太卿為了在告老還鄉之前,不給仕途上抹上污點,所以假造名冊,給了青夏一個合法的官方身份。楚離為了一月後的登位大典要廣選人才。就這樣,青夏這個冷宮逃出來的廢棄妃子,竟然陰差陽錯的當起了楚離的貼身護衛,並發放了黑衣衛的文書令牌,一躍成為帝國最高等的特等士兵。

想要脫身,就變得更加困難。但是,這還並不足以將青夏困在這方寸之地。直到齊安的出現,青夏才真正知道,大事不妙了。

繼南楚的南疆各藩國部屬之後,華夏大陸又一四大帝國之一的齊國,也向南楚派出了使者。這兩個恩怨多年,糾葛不斷的國度,以詭異的形式,於楚國的盛都大街上狹路相逢。楚國國民悲憤的站在道路兩旁,注視著這個和楚國征戰多年的強大國度的掌權者,雙眼幾乎噴出火來。

反觀楚離和齊安,卻好似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親熱交談,並肩而行,只在偶爾的眼風回轉間,才能看到一絲潛在的暗湧流動。

齊安進入太和宮之後,盛都的城防霎時間緊張了幾十倍。不僅僅是國家軍隊的干預,就連地方武館、普通民眾都自發的留意起行動詭異的陌生人。四方城門的守衛增加了三倍以上,每個角落都有暗哨暗中監視,並以銅管監聽,城外驛道、客棧、馬廄,全都有人看守,就連山野小道都已經封閉。偌大的皇城霎時間陷入了風聲鶴唳的緊迫形式之中,想要逃跑,更加的難比登天。

青夏自然不干於這樣被困在城中,況且,長期呆在軍營中也不是辦法。她和楊楓現在雖然還是最低等的黑衣衛,只負責外城防守,但是難保哪日不會被楚離識破。對於這個男人,她向來是抱著萬分的小心,生怕露出一絲半點的馬腳被他抓住。

躲在暗影之中,手拿著一卷絹布,青夏像只狸貓一般,縮在一角,雙眼敏銳的向四下觀察著。不時的,在受傷的絹布上畫著什麼,時間緩緩而過,大約三個小時之後,東城門的崗哨輪班分佈大約已經畫的清楚,青夏回過頭來,看向來時的方向,那出,兩名看似醉醺醺的壯漢仍舊呆在酒肆之中。可是從他們的眼睛青夏就可以看得出,這兩人現在有多麼清醒。

手上鉤鎖猛地一揮,悄無聲息的穩穩的掛在大樹之上,青夏抓住繩子,猿猴一般靈巧的迅速攀爬,一會的功夫,就已經隱藏在樹葉之中。

傳說中的輕功她並沒有見過,但是憑藉著相應的工具和矯健的身手,她卻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個暗影在各家各戶的房簷上飛簷走壁的飛掠而過,一會的功夫,就消失在朱雀大街的盡頭。

青夏彎著腰,抱住一根巨大的柱子,轉圈一滑,就穩穩的落到了地面。

這是一條幽深的小巷,空無一人,穿過兩條街,就是青夏現在的落腳地——軍機大營。可是那兩條街,卻是刀鋒林立,滿是硝煙之氣。犯不著去涉嫌,青夏看著小巷盡頭的黑漆漆的高牆,心下暗道,看來只能取此道回營了。

高牆裡面,就是青夏當初關顧過的南楚大牢,這個曾經關押過齊安的天牢,如今已經廢棄不用,只有幾個閒散的士兵在裡面把守。因為盛都的緊張形勢,所有的犯人都被轉移到臨近的陪都京華城中了。

忙了一個晚上,青夏也有些疲累,默算著楊楓執勤的時間,青夏迅速的向高牆奔去。然而,就在這時,一陣警覺突然升起,幾乎是沒有任何預兆的,青夏霎時停住腳步,身體向後一個後仰,背部著地,右腳隨之踹出,嘭的一聲,就狠狠的踢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嗯…」來人悶哼一聲,後退兩步,隨即穩住身體,迅速逼上前來。

一柄戰刀隨之劈下,青夏就地一滾,躲過刀鋒。一把抽出軟靴中的匕首,反手一擲,就憑著感覺,向那人擲去。

來人也是身手了得,哐啷一聲,擋住了來勢洶洶的匕首。青夏雙目在黑暗中尤其顯得敏銳,一掃間,就已經看到匕首下墜的寒芒,側身屈膝彈跳而起,一把抓住下落的匕首,揮刀上前,半蹲在地上,對這那人的腳掌,就紮了下去。

「哼!」一聲粗壯的冷哼聲登時響起,青夏曲手使肘,擋住對方的膝撞。反手一把抓住對方的腳踝,大力一扭,只聽嘭的一聲,對方就狠狠的砸在地上。

「別動!」森寒的匕首瞬間抵上對方的頸部大動脈,青夏冷然上前,屈膝狠狠的砸在對方的肚子上,冷冷喝道。

從動手到擒住,用了不到五秒鐘,完全體現出現代特種兵的超強素質和完美的搏擊手段。

男人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森冷的刀鋒上,有著軍人特有的氣息。

青夏緊壓在男人的身上,寒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你是女人?」被青夏制服的男人不但沒有回答,反而揚聲驚疑的問道。

青夏見他不回答,突然豎起拳頭,對著他的肚子就是重重的一拳。男子霎時躬身悶哼,只是卻沒叫出聲來。

「是我在問你。」森冷的聲音從青夏的口中吐出。不能怪她手段狠辣,現在若是她的身份暴露,不但會死無葬身之地,更會連累楊楓,她實在不能冒這個險。

「姑娘,請住手。」

一聲略顯蒼老的聲音,突然在角落裡響起!青夏大驚,沒想到這裡還有人,以她的身手,竟然會大意到有人在這麼近的地方隱藏都不知道。「我們不過是過路人,和姑娘並不相識,這只是各誤會,還請姑娘放了我的朋友。」

「誤會?」青夏冷聲說道,驚訝只持續了不到一秒就回覆了冷靜,黑暗裡,黑衣女子微微揚眉,沉聲反問道:「若不是我命大,可能早就死在你家將的手上了,你竟然這般輕易的跟我說是誤會。」

黑暗中一陣沉默,不消半刻,一盞昏黃的燈籠突然幽幽燃起。青夏一身緊身黑衣霎時間暴露無遺,臉上的黑色面巾更襯托出她漆黑如墨的雙眼,窈窕的身姿在夜色中,充滿了力與柔的美感,青夏仍舊半跪在男人的身上,鋒利的匕首抵著他的喉嚨,冷眼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眾人。

玄青色的粗布麻衫,鐵青的玄鐵面具,大約二十多個人影隱藏在小巷的盡頭,死寂無聲,可是只從他們站立的姿勢上來看,就可以知道對方全都是武學上的高手。

一名鬚髮微微泛白的老者站在人群之中,背部微微佝僂,在他的身旁,是一頂青布小轎,小轎安靜的在眾人的拱衛之間,青布簾子沉靜不動,沒有半點波瀾。

老者雙目溫和的看向青夏,沉聲說道:「姑娘,我們若是真的想殺你,你也不會現在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裡了。」

這話說的不客氣之極,可是青夏卻知道,他們絕對有這個實力。只從他們可以隱藏在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而不被自己發覺就足以知曉,這些人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之前之所以派出一個人來伏擊自己,應該並沒有存有殺心。是自己顯露出超人的戰鬥力,才讓對方有所誤解。

「雲老,放她走。」一聲低沉的嗓音突然從小轎裡傳了出來,老者連忙彎腰聽著,神情極為恭敬。隨即轉過頭來對青夏說道:「我家主人說放你走,你走吧。」

青夏緩緩站起身來,謹慎的看向對方的人馬。小心的向後退去,突然一腳撩起男人掉在地上的長刀,側身懸空躍起,另一隻腳隨之狠狠的踢在長刀的刀柄之上。只見那刀剎時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嗖的一聲破空而去。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和低聲驚呼中,穩穩的紮在青布小轎的前沿之上。

「我若是真的想殺你們,你們也不會安然無恙的站在這了。」

話音剛落,青夏突然騰身而起,猛地發力跑上兩步,順勢踏上身旁的牆壁。

蹬!踏!躍!三步而上,足足三米多高的高牆,瞬間就被青夏踩在腳下,黑暗中的女子一身窈窕,踏在居民的房頂之上,幾個起落,就越進了南楚天牢的院牆之中。

「主人!」白鬚老者微微驚慌,沉聲說道。

「南楚真是越來越熱鬧了,」低沉的嗓音從轎子裡緩緩傳了出來,一雙修長的手輕輕探出簾子,「去查查這個女子的底,其他人跟我出城。」

眾人轟然答應了一聲,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黑暗的小巷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天邊的元月,碩大明亮,冷冷的照射著,這一地寒氣森森的白霜。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33:11


[初臨南楚:第043章:石破天驚]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逼近,青夏隱藏在軍機大營的兵器庫內,暗自皺著眉頭,心道:「不會這麼倒霉吧,竟然在這個時候要出任務來取兵器?」

可是事實證明,近來她的運氣實在不是很好。剛才離開小巷之後,竟然被那伙神秘人盯梢,千方百計才將跟蹤的人甩掉。沒想到剛剛隱藏在這裡,竟然遇上大營夜間行動。此時想要逃跑已經來不及了,此處無門無路,除了穿牆逃走,就只能衝出去和他們硬拚。而青夏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若是被他們看到自己現在的一身裝扮會有什麼下場。

額上的冷汗緩緩流下,青夏手握著鋒利的匕首,雙眼漸漸升上一層凶狠之色,實在不行只能動手解決了。

「唔!」突然間,一隻大手猛地捂上了青夏的嘴,青夏大驚,手上匕首閃電回刺,另一隻手迅速回擊,一把掐住後面來人的咽喉,手指大力扣下,右腳向後一個旋踢,絆在對方的腳踝處,用力一扯,來人就鬆開了對她的束縛,倒在了青夏的面前。

楊楓!青夏雙眼圓瞪,看著楊楓清俊的臉孔,霎時間呆了一呆。就在這時候,楊楓的身體已經嘭的一聲砸在地上,揚起巨大的灰塵。

「什麼人!」厲聲的喝問登時響起,外面嘻嘻哈哈前來取兵器的軍機大營諸人聽到了響動,謹慎的問道。

「嗯,是我!」楊楓答了一聲,迅速爬起身來。眉梢一挑,一把扯下青夏的黑色面巾和肩頭的衣物,雪白滑嫩的肩頭和青夏的臉孔同時露了出來。一道怒色猛然閃過青夏的眼睛,她憤怒的瞪過去,楊楓卻沒有半點警覺,手上迅速如電,抽出了青夏綁頭的青布。滿頭青絲傾瀉而下。

「是我!」楊楓一個骨碌就站起身來,迅速跑了出去,對著外面的幾名士兵低聲的賠笑道:「是我在這了。」

「是你?」一名大兵認出楊楓的臉,連忙收起了戒備。旁邊另一名侍衛見楊楓滿身灰塵,疑惑的說道:「你小子這個時候在這幹什麼?那後面還有沒有人?」

「沒有了沒有了,」楊楓連忙答道,神情閃爍,慌亂不安,「真的沒人,就小弟一個。」

「哼!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大兵賊笑著說了一聲,也不顧楊楓的阻攔,一把掀開了兵器庫內的火紅槍纓,霎時間驚呆了眼。

嬌媚的女子半低著頭,滿頭青絲柔順而下,散亂在雪白圓滑的肩頭之上,黑暗中看不清楚女子的臉,只看得到她尖尖的下巴,在清冷的空氣中滑若凝滯般,閃動著誘人的光澤。

「參領大人。」楊楓急忙趕上前來,一把擋在了青夏的身前,對著為首的男子長長的掬了一禮,連忙說道:「小子不懂規矩,還請參領大人責罰。」

「好你個臭小子,膽子可夠大的了,在軍營裡招妓,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吧!」參領大人大叫一聲,身後的眾人這才醒過神來,紛紛大聲喝問楊楓,神情間透著一絲猥瑣之意。

「大人,參領大人,各位大哥,你們小點聲啊!這要是讓外面的人聽到,小弟還有命嗎?」楊楓急聲說道,神色緊張,不時的向外張望一眼,對著一眾士兵小心的賠著謹慎。

「得了得了,」參領大笑一聲,對著楊楓的肩頭就猛的打了一拳,笑罵道:「看在你小子平日裡還算會做人的份上,我們弟兄就幫你瞞了這件事,以後陞官發財,可別忘了做兄弟的啊!」

「那是那是,」楊楓連忙感激涕零,沉聲說道:「各位大哥的恩情,恩同再造。小人就算走到天邊上去,也會記著各位大哥的好處。」

「楊小子升了黑衣衛,還是這麼會做人,以後弟兄們就全都仰仗你了。」一名大兵笑著說了一句,旁邊的人接口問道:「那娘們是哪個院子的,你膽子大,她的也跟著肥,這的生意都敢接,掙錢不要命了吧。」

「行了,大家都先出去吧,楊楓,我們先回了,你趕緊把這拾掇利索了。你們黑衣衛那邊剛才好像有事,你也趕快趕去。」

「是,多謝大人,小人立馬趕去。」

一陣大笑喧嘩聲緩緩離去,參領等人剛一出門。楊楓霎時間站直身體,面色冷然的看著門口,一雙眼睛沉靜如水,緩步走到兵器後面,對著青夏說道:「他們已經走了。」

青夏已經穿好衣物,楊楓從背後拿出一個包袱,一把扔到她身邊,沉聲說道:「換上軍裝吧,免得待會麻煩,宮裡剛才來了人,若是殿下一會要出去我們還得隨侍。」

將包袱裡的鎧甲穿在夜行衣外面,打開之後,發現裡面還有一個小包袱,裝的正是自己平日用來化妝的小物件。一會的功夫,青夏就已經收拾停當,再出來時,已經是那個略微有點胖乎乎的黑臉侍衛夏青。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青夏抬起頭來,沉聲問道。

面對青夏燦燦如星的眼睛,楊楓突然覺得有點緊張,微微咳嗽了聲,頗有些不自然的轉過身子,往大門的方向走去,說道:「我一直跟著你,到了天牢院牆那邊就跟不上了,於是就一直在那等著。」

「呆子!」青夏小聲的嘟囔了一句,楊楓眉頭一皺,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兩個人之間有些沉悶,夜裡的風涼涼的吹在兵器庫裡,揚起地上細小的塵埃。

「嗚……」一聲低沉的號角聲突然在西北角響起,楊楓眉梢一挑,沉聲說道:「不好,殿下要出營!」

「那還不快走!」青夏嗔怒的叫了一聲,突然跑上前來,一把拉住楊楓厚重披風的一角,想著兵器庫的後門跑去。

楊楓微微一呆,神色恍惚間就已走出了庫房。

滿天星輝隨之傾瀉而下,淡淡的灑在兩個人的肩上。東華門,正安門,太和門,紫金通道,統統洞開!

楚離一身銀白戰甲,雪白大裘,騎在高大的西北寶馬之上,身後跟著大批黑衣黑甲的黑衣衛,一路急行,馬蹄聲聲,吵醒了沉睡中的南楚金宮。無數人於睡夢中驚恐的睜開雙眼,暗暗留意著皇城風向的變動。

戰馬嘶鳴,前蹄人立。穩穩的停在乾青四所之前,楚離面沉如水,轟然跳下戰馬,就向著殘破不堪的冷宮,大步走去。

青夏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再一次回到這個地方,並且,以這樣一種身份。

手上突然傳來溫暖的溫度,緩緩側目,卻是楊楓浩瀚如海般的雙眼。對著楊楓微微點了點頭,就跟在大批的黑衣衛之後,隨著楚離,走了進去。

院子裡一切如常,敗落的枯草,乾枯的樹樁,清冷的天井,破爛的宮殿。一切,無不在醒目的提醒著這處地方的名字和身份。青夏站在人群之中,看著楚離站在清冷的月光之下,白慘慘的月光冷冷的照射在他的身上,映襯著地上的滿地白霜,有著森寒的冷意。他就那般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沒有絲毫動作,沒有絲毫言語,也看不出絲毫表情。

月上中天,冷冷的在天井中投射出一輪圓月。楚離森冷的鎧甲反射著清幽的月光,朦朧中透著一絲寒意。低沉的嗓子突然響起,在暗夜之中,仿若索命的鬼魅般,有著濃厚的血腥味道,在天地間瀰散。

「這裡,是由你看守的?」

「是,末將魏堯,是乾青四所的守軍參將,末將……」

「不用說了。」楚離輕輕的豎起手來,只是一個淡淡的動作,就阻擋住魏堯口中的話語,「拖下去,砍了。」

「殿下!」如狼似虎的侍衛突然沖上前來,魏堯大驚失色,淒厲的慘叫道:「末將三次出宮稟報,都被丹妃娘娘的人攔了下來,末將冤枉啊!」

「冤枉?」楚離突然冷哼一聲,面色陰沉,看也不看向這邊一眼,冷冷的注視著那座殘破的宮殿。心底有大片大片的蒼涼緩緩升起,聲音好似被冰凍了一般,寒聲說道:「我看事只看結果,不管過程。你既然可以三次試圖潛出皇宮,為何不可四次五次。辦事不利,就是無能,再多說一個字,我讓你一家老小一同給你陪葬!」

守軍參將魏堯霎時噤若寒蟬,面若死灰的被人拖拽死狗般拖了下去。

青夏站在人群之後,看著那個無辜牽連到的男人,卻沒有一絲勇氣支撐她前去救人。當一個人連生存都無法保證的時候,良心果然是多餘的東西,她的手腳一時間都有些僵硬,血液也微微發涼。萬萬沒有想到,或者是從來沒有認真去思考過,自己的逃走,會害了多少人。這個世界任何事情都是環環相扣,牽一髮,又怎能不動全身?

「所有乾青四所的守衛,發配南疆採石谷充軍,傳令五城兵馬司,全國搜捕蘭妃,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刀鋒般的嗓音突然響起,黑衣衛集體轟然跪在地上。青夏在人群中仰頭望去,只見楚離面色蕭索,獨自一人站在院落中央,一抹寒光閃過他的眼眸,有著無法掩飾的銳利的鋒芒。

「殿下!現在去何處?」黑衣衛統領徐權突然小心的問道。

楚離嘴角冷然,雙眼微微眯起,縱身跳上戰馬,冷聲吐出了三個字:「雲翔殿!」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34:16


[初臨南楚:第044章:云翔大殿]

枝頭花蔓嫋,金樽酒不空。

到了這云翔大殿,青夏才真正體會到了紙醉金迷、醉生夢死的完整含義。

數不清的雕梁畫棟,飛簷斗拱像是一幅濃墨潑成的山水畫一般令人目眩神迷,假山盆景,長廊壁畫,無處不透出一股濃濃的中國古典氣息,只是這麼一處巨大的宮殿此刻卻是一片死寂,沒有半點人聲。徐權在門前高聲叫門許久,也不見有人,自作主張上前試著握住門栓,誰知那朱漆大門就這樣緩緩打開了。

楚離沉目凝眉,看不出是什麼情緒,冷眼望著燈火輝煌但卻一片死寂的云翔殿,眼內有低沉的暗流在緩緩流動。輕哼一聲,獨自打馬上前,後面的黑衣衛隨之行進,化名夏青的青夏跟在楊楓身後,緩緩的走進了這個南楚皇宮中權勢最盛的女人的宮殿。

宮燈高懸,花團錦簇,朱紅色的錦緞鋪滿了綿長的正道,完全是迎接帝王的儀仗規格。

楚離騎在駿馬之上,寒鐵的鎧甲在森冷的月光之下煥發出一片清輝,映襯著他的臉孔都有幾分蒼白,泛白的唇角緊抿著,目光直視前方,噠噠的馬蹄聲緩慢的在云翔大殿內響起,寂靜無聲中越發顯得空曠。

這條路,似乎格外的漫長。

終于,四根兩人都環抱不過的柱子映入眼簾,巨大的云翔殿金碧輝煌,十八扇大門通通大敞,丹妃一身大紅描金彩鳳袍,云鬢高綰,金鳳頭釵,滿頭流蘇瓔珞,臉若芙蓉春水,嘴唇豆蔻,脖頸修長,挺直了背脊,直挺挺的跪在云翔殿正廳之中。後面是整齊劃一的云翔殿三百仆從,云翔殿的門外,南楚第一世家朱氏的列祖列宗百尊靈位,在森冷的夜色中安靜的擺放在一塊白地之上,而在所有人之前,一名身穿云翔殿服飾的二等婢女的尸體,已經僵硬多時。


徐權一眼認出那是這幾日來大營屢次求見太子的宮女,看到丹妃鎮定自若的模樣,不由得向楚離望了一眼。

空氣里暗流湧動,人數雖多,但卻死寂無聲。丹妃高昂著頭,直視楚離的雙眼,突然朗聲說道:“臣妾大罪,請殿下責罰!”

清冷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回蕩在眾人之間,楚離緩緩抬起頭來,眼光中透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沒有半點表情的看著這個同床共枕的女子,聲音中竟似乎帶著微微的嘲諷:“哦?何罪之有啊?”

“臣妾有六條大罪,請殿下容臣妾一一稟來。”

“是嗎?”楚離淡漠一笑,微微頷首,“說。”

丹妃雪白脖頸高高昂起,奸細的下巴在夜色中好似刀子一般,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一罪,臣妾身為後宮妃嬪之首,沒能規范下面姐妹的言行,失職失責。二罪,臣妾縱容蘭妃穢亂宮廷、對殿下不敬,卻沒將之嚴加懲辦,致使皇家顏面受損,愧對南楚曆代先祖。三罪,乾青四所雖然直屬殿下,不由臣妾掌管,但是冷宮之中走失罪妃,實乃臣妾看管不嚴之過。四罪,蘭妃失蹤後無法及時稟告殿下,耽誤了捉拿蘭妃的最好時機。五罪,臣妾擅自動用白衣衛尋找蘭妃,多日之內仍未有結果,無能無用。六罪,臣妾愧對殿下的信任和先皇的教導,愧對家族老父的期望。于此重要時機,縱容宮廷蕩婦淫亂民間,敗亂皇家聲譽威望,實乃不敬不察不理不清不明不孝的大罪。三日前就已遞交卷宗至大寺府,等待殿下裁決。”

“呵……”楚離突然冷笑一聲,嘴角邪魅牽起,含笑望著跪在大殿之上的錦衣女子,緩緩說道:“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有罪,可是從你口中所說,我卻看不到你罪在何處?”

戰馬上的男子緩緩摘下玄鐵頭盔,一頭墨色長發利落挽起,沉聲說道:“其一,你說自己無法規范後宮嬪妃言行,卻在暗指你名不正言不順,不是皇後之位,沒有立場資格。其二,蘭妃之罪,乃是我親自定下,哪里能輪得到你來嚴懲,是以是我的失誤才對。其三,乾青四所部屬不歸你鉗制,出了錯也不能算在你的頭上。其四,是我不肯見你派來的人,無法按時搜捕一事也與你無關。其五,白衣衛本就是你朱家子弟,歸你統屬,你派遣他們也是理所應當,而找不到人,也非你所願。其六,這種種結果都是我自作自受,與你云翔殿沒有半點關系,若說到不察不孝乃是我楚離,和你丹妃何關?”

“朱丹臣,我說的,可對嗎?”


楚離聲音寒若堅冰。丹妃聞言不動聲色,朗聲說道:“殿下乃九五之尊、當今天龍聖子,天命神授,做事本無對錯之分。對也是對,錯也是對,臣妾身為人妻,理當為殿下分憂,失誤過錯,臣妾理該承受。”

“你的意思是,這事本就是我的錯了?”

“臣妾不敢!”丹妃突然垂下頭去,一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大聲說道:“所有過錯,皆在臣妾一身,請殿下責罰。”雍容華貴的女子眼眸深深,仿若豪賭一般的狠狠瞪大了雙眼,雙臂伏在額前,穩定沉靜,心內的巨浪卻在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只是不知道她的籌碼到底是她朱家滔天的權勢,還是那些同榻而眠的夜夜晚晚。

“你的確罪該萬死!”

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丹妃一驚,猛然抬起頭來,卻正撞進一雙漆黑的眼眸之中,楚離面色陰沉,連嘲諷的笑容也無,冷然看著丹妃的眼睛,寒聲說道:“你今晚這樣大費周章,不就是等我前來,然後逼我說,你和這一切都沒有關系?”

“臣妾……”

“不要再跟我耍嘴皮子了!”楚離突然厲喝一聲,沉聲說道:“你處心積慮,謀劃盤算,自以為聰明絕頂,毫無破綻。的確,你很會做事,謹慎小心,滴水不露。但是,我今天要告訴你,若是莊青夏就此消失,或是死于非命,我也定不會饒了你!你們朱家傳承百年,自以為樹大根深,但是你最好給我記住,這南楚境內,三百年來,畢竟都是姓楚的!”

“來人!傳令下去,丹妃有失婦德,後宮之事,由即日起,交由柔妃掌管。從今日開始,丹妃幽閉云翔殿閉門思過,一日蘭妃不還朝,云翔殿大門一日就不許打開!”


“是!”幾名聞訊趕來的內廷官沉聲應是。楚離冷哼一聲,調轉馬頭,就往大門處昂首行去。

“殿下!”一聲淒厲的喊聲突然響起,楚離頭也不回,只是微微勒馬,駐足不前。

“那個女人騙你害你,吃里爬外,難道她對你就那麼重要嗎?重要過你的萬里江山?”丹妃站在大殿之上,長風吹舞著她如血的長袍,好似破碎的蝴蝶一般,眼睛通紅,鼻翼急促的**,雙手好似僵硬一般,狠狠的握成拳頭,深深的紮在血肉之中。

“不重要,”長久的沉默之後,楚離突然沉聲說道:“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比大楚的萬里江山更重要。”

丹妃聞言雙目突然升起一絲光芒,剛要開口說話,楚離突然回過頭來,聲音更顯低沉,似乎還帶著一絲陰狠,一雙眼睛黑的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一般。

“但是,這並不代表,你可以動她。”

黑暗之中,鬼魅般的話語在空氣里四下飄零,楚離雙眼微微眯起,緩緩回過頭去,森冷的笑了一聲道:“愚蠢的女人,你惹了你不該惹的人。莊青夏若是死了,你就去給她陪葬吧。”

沉重的宮門突然打開,楚離一身銀白軟甲,緩緩消失在云翔大殿的宮門之外。丹妃面色慘白,終于,沉重的倒在了地上。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34:38


[初臨南楚:第045章:古道劫殺]

「殿下!」

寂靜的朱雀大街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綿長的火把火龍一般向著這邊急速而來。楚離眉梢微挑,勒住戰馬。身後的貼身護衛謹慎的帶馬上前,將楚離圍在中間。

青夏微微皺起眉來,由於西川和東齊的人馬到來,南楚近來宵禁嚴格,即便是軍機大營,夜晚也不得私下外出。看這群人來的方向,應是都騎北軍的人馬,從北城門而來。這樣長街阻擋聖駕,看來是發生大事了。

「來者何人?」徐權站在楚離身前,一身戎裝軟甲,劍眉豎起,揚聲喝問。

「臣都騎北軍城守李平,有事要向殿下稟報!」

顯然是認出對方是熟人,徐權眉頭一皺,看著李平衣衫染血,手按左鍵,顯然受了重傷,連忙讓出路來。楚離面色沉靜,打馬上前,沉聲說道:「什麼事?」

「拜見殿下!」儘管身受重傷,但是李平仍舊迅速翻身下馬,嘭的一聲跪在地上,大聲回道:「二更時分,有人私出城門,被守軍發現後,殺死兩名城門守衛,傷了三人。臣帶兵出城追擊,沒想到竟然有人在城外接應,臣誤中埋伏,死傷二十八人。無奈退回,並放出翎鷹追查,臣請殿下賜臣兵符,出城緝拿賊人。」

「有人私出北城門?」楚離小聲默念一句,隨即沉聲問道:「可看來來人的相貌服飾了嗎?」

「來人身穿夜行衣,面巾蒙臉,但是臣還是可以確定,是一個女人。」

「女人?」楚離面色一震,聲音微微揚起。青夏在人群之中,小心抬頭仰望,一股不詳的預感緩緩升起。

「是,因為在打鬥中,臣撕下了對方的一塊衣料,裡面掉出這個東西。」

一塊雪白的綢緞被小心的呈了上來,即便隔著這麼遠,青夏還是能清清楚楚的看清楚那塊白色的綢緞。這李城守口口聲聲說撕掉了外面的衣料,掉出了裡面的東西。可是一看這布料就知道,這明顯是在打鬥中對方被李平近身,外面的夜行衣連同裡面的內衣被一同撕下一塊來。只看那布料的外表,就知道質料柔軟,手工精細,當屬上乘之品。但是這些都不足以引起青夏的注意,因為,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布料的上方,醒目的繡著一隻精緻的蘭花!

「臣見這布料看起來像是宮廷所制,殿下又剛剛下令全國緝捕蘭妃,臣懷疑……」下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這男子的意思。按理說區區一兩名賊人硬闖城門,本不足以向楚離稟報,直接呈報給盛都府尹處即可。但是,因為又莊青夏的海捕諭令在前,這些人自然不敢大意馬虎。竟然連夜向楚離呈報上來。

「對方逃向哪個方向?」楚離聲音平和,聽不出有什麼情緒,但是青夏卻可以真實的察覺到,有暴風雨的影子,在上空緩緩凝聚了起來。

「城北十里坡。」

巨大的抽氣聲幾乎同時響起,蘭妃當日被楚離賜名為蕩妃,其中緣由早就被人添油加醋的傳遍街頭巷尾。而作為緋聞男主角所在的齊國,正好在城北方向。十里坡名中帶坡字,實則卻是一處渡口,渡過流滄江往東,就是回齊的最好路徑。

「徐權,回軍機大營整頓兵馬,其他人,跟我出城。」

「殿下,不可!」徐權大驚,連忙說道:「小心敵人使詐。」

鋒利的眼眸緩緩轉過去,緊緊盯著徐權的面孔,低沉的話語緩緩吐出,讓周圍的人齊齊冰凍三尺。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馬蹄轟然行進,黑衣衛集體跟上,青夏和楊楓對視一眼,對方眼裡的謹慎擔憂之色,急促的傳了出來。

因為他們知道,外面的人絕對不可能是莊青夏。那麼,來人的目的,就很明確了。

*

黑暗的夜色之中,一行人急速的在城外驛道上奔馳,黑衣衛四周圍繞,將楚離拱衛在其中,青夏有幸被分到楚離右側。自從離開皇宮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離他如此近,不得不眼觀鼻鼻觀心,神情自若但卻心下打鼓的不露一絲痕跡。

全身的謹慎細胞幾乎同時而開,青夏知道,這看似寂靜的黑夜之中,實則隱藏了巨大的危機,無數魑魅魍魎在黑暗中暗暗潛伏、別有居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跑出來咬上一口。從來她做事行動,都是小心的將自己隱藏起來,現在陪著楚離這瘋子在這驛道上狂奔,她有種不穿衣服站在人前的感覺。

原來,給人當靶子的感覺,是這樣的難受。

剛剛自嘲的牽起嘴角,一絲警覺之心突然響起,雖然沒有發現任何異動,對方也將自己完美的隱藏,但是多年來在生死邊緣上打滾的經歷,給了青夏近乎神蹟的第六感。這種感覺,也多次將她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鳳目一掃,一道微不可查的寒芒在夜色中微微發亮,人的眼球在慘淡月光下反射的微光像是一顆炸彈一般在青夏的腦海中升騰而起。

「有埋伏!」

所有的一切都幾乎在零點零一秒中發生,護衛在楚離右側的青夏,突然厲喝一聲,飛身而起,瞬間脫離戰馬,一把撲到楚離的身上,將他從馬上撲了下來。

所有人吃了一驚,有人大聲呼喝,然而,還沒待這些人有所反應。一陣密集如雨的利箭蝗蟲般激射而來。所有箭頭全都指向楚離的方向,無主的戰馬突然一聲哀鳴,猛地倒了下來。青夏扯著楚離一個側滾,就躲過了戰馬龐大的身體,數不清的弓箭密密麻麻的插在戰馬的屍體之上,箭頭上閃動著微微藍光,一看就知道都是淬了毒的。

「保護殿下!」黑衣衛的副兵衛契勇朗聲大叫,然而話音剛落,兩隻利箭同時射中他的胸口,契勇慘哼一聲,奮起神威擋過幾隻流箭,終於抵擋不住,摔下馬來。

只這麼一眨眼的功夫,二百名黑衣衛就已經死傷大半,徐權不在,契勇陣亡,失去了頭領,剩下的也都在各自為戰,努力尋找庇護點,抵擋對方的勁箭。

「不要慌!熄滅火把,堆積馬屍,抵擋利箭!一隊朝東,二隊三隊護衛左翼,四隊右翼,五隊突圍,六隊保護殿下,其他人跟我往上衝!」混亂中,楊楓突然站起身來,朗聲大叫一聲。幾隻勁箭霎時間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向著楊楓激射而來。

楊楓手中長槍霎時間猶若蛟龍出海,團團槍影紛飛激盪,漫天流箭被他吸引去了一大半,但卻沒有一隻可以射的中他。這時,只見暗夜中一道明黃色勁箭突然呼嘯而來,力道之大,無以倫比。楊楓冷笑一聲,身軀斗轉,反手探去,一把竟然將那箭緊緊的抓在手裡。腰間長弓解下,順手將金色弓箭搭上,順著原路轟然射回,黑夜中只聽一聲慘叫登時響起,顯然是有人殞命。

這還是己方遭到伏擊以來第一次傷到對方的人馬,黑衣衛一方士氣大振。畢竟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軍中精銳,之前之所以慌亂,實在是因為無意中受到伏擊,兩名主帥不在,敵人用弓箭攻擊,隱藏在黑暗之中,連影子都抓不著。此刻見楊楓神勇無匹,輕鬆射中對方人馬,氣勢大震之下,連忙照著他的吩咐有序的行動起來。

火把幾乎同時熄滅,整條驛道霎時間處於一片黑暗之中,黑衣衛也不用在明晃晃的火把之下給對方當靶子。此刻雙方都處在黑夜裡,黑暗射箭,何來準繩。漫天的流箭頓時好似蒙頭的蒼蠅,四下亂飛,但卻找不到目標。黑衣衛壓力大減,紛紛抽出腰間的弓和箭壺,反擊了起來。

別人此時射箭純屬瞎蒙,但是楊楓卻好似在黑暗中長了眼睛一般,聽聲辨位,每一箭射出去都有慘叫聲響起。一時間,他好像是地域使者一般,箭箭都不落空,己方不時響起歡呼之聲。

青夏躲在兩匹馬屍之後,抽出腰間的黑衣衛統一長刀,一邊小心的躲避流箭,一邊四下查探著對方的情況。眼前雖然局勢對己方仍嫌不利,但是只要拖得時間,徐權的援兵就會趕來,怕就怕敵人等不及,上前肉搏。黑衣衛這邊死的死傷的傷,剩下有戰鬥力的人並不多,一旦近身,勝算就會渺茫。

然而,似乎是為了回應青夏的想法一般,驛道旁的密林處突然傳來一聲輕嘯,紛亂的箭雨霎時間為之一滯,嘈雜的腳步聲迅速逼近,顯然對方對黑衣衛瞭若指掌,知道拖下去沒有好處,已經等不及了。

楊楓顯然也已經想到了這點,處變不驚,弓箭往腰間一掛,手提長槍,就迎了上去。他速度極快,轉瞬間就已經閃到人群之中,濃烈的血腥之氣在黑夜中瀰散開來。楊楓槍挑血喉,厲聲叫道:「五隊六隊突圍護送殿下回城,其他人跟著我!」

此時此刻,他儼然已經是黑衣衛眾人的主心骨。眾人聽令,紛紛照辦,五隊六隊剩下的黑衣衛人馬紛紛向著青夏和楚離的方向奔來。

「哼!本王若是被這些宵小之輩嚇得狼狽逃竄,以後還如何統帥南楚百萬大軍,眾人聽令,恩……」

楚離轟然站起身來,眉眼凌厲,氣勢豪邁的大聲說道。然而,話還沒說完,小腹處突然就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楚離不由得悶哼一聲,彎下腰來。

青夏一把拉著楚離向一旁臥倒,果然,楚離話音剛落,無數的飛箭就往這邊急速射來。躲過一輪攻擊,青夏厲聲叫道:「五隊六隊跟上我,從邊左路衝出去!」

一把扯住楚離的領子,牽過一匹僥倖沒有受傷的戰馬,咬牙大力一甩,就將楚離扔了上去。

「你!大膽!」楚離大怒暴喝,青夏聞所未聞,翻身上馬,騎坐在楚離身後,任楚離烏龜一般的趴在戰馬背上,猛然揚鞭,大聲叫道:「跟上我!」

眾人也害怕這准皇帝這時候大發神威的要留下跟人拚命,紛紛無視青夏的大不敬,策馬跟在青夏身後,向著邊左方衝去。

「攔住他們!」敵人突然大叫一聲,有人迅速向青夏等人移去。楊楓長槍一挑,一人一槍卻好似一隻軍隊一般的緊緊的將路攔住。

等他們好不容易衝過的時候,青夏等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寂靜的古道之上,廝殺聲,響成一片。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34:59

[初臨南楚:第046章:叢林諜戰]

漆黑的密林裡,輕微的腳步小心的落下,踩在敗落的枯葉上,發出一陣恍若蟲鳴般的沙沙聲。黑衣人對著後面一招手,清冷的月光照射下,他的影子顯得格外的長。

響亮的犬吠聲在後面響起,兩隻小狼般大小的獵犬從後面竄了上來,對著偏東方的方向大聲的叫著。

月光淒慘,黑夜裡一片肅殺。無人注意的高高的樹冠上,一條黑暗的人影突然滑下,悄無聲息的落在厚厚的枯葉之上,迅速的向前著前面的人逼近。

沒有人知道,索命的煞星正在緩緩靠近,在這場角逐塞裡,他們一直認為自己才是捕獸的獵手。

領頭的黑衣人眉梢一挑,沉聲說道:「跟上來!」

然而,卻沒有任何人回應了他的聲音,頭領眉頭皺緊,剛要回過頭去,突然只感覺脖頸一涼,銳利的疼痛霎時間襲來,意識一時間有點恍惚,等他突然想到什麼時候,生命已經不再給他思考了力量了。

抽出兩條惡犬脖頸間的飛刀,對著仍有呼吸的人再補上兩下,處理完這一切,青夏迅速站直身子,四下警惕的觀望一下,就向著西面的方向快速的跑去。

她一路小心謹慎,遇到荊棘都不敢劈砍,怕的就是留下痕跡。沒想到敵人仍舊冤魂一般的掉在身後,原來靠的果然是狗兒靈敏的鼻子。眼下處理掉身後的隱患,但是青夏卻仍舊不敢大意,天知道到底有多少條惡狗,自己拿了些衣物去迷惑這些畜生,但卻不知道能拖延幾時。

南方的叢林十分茂密,青夏一路奔跑跳躍,好似狸貓一般矯捷敏鍵。峰迴路轉,一個不大的湖泊突然出現在眼前,青夏腳下不停,迅速跑到湖泊的另一側,一個一身銀色鎧甲的男人,拄著戰刀半坐在地上閉目養神,聽見青夏的腳步聲猛然睜開雙眼,精銳的鋒芒透眼而出,像是兩柄出匣的寶劍。

「都解決了?」青夏沉聲問道。

黑暗中的男子微微揚眉,眼內頗有些深意的緊緊的盯住青夏。儘管知道他不可能認出自己,青夏還是覺得一陣緊迫的心慌。終於,楚離緩緩的點了點頭。

青夏長出一口氣,連忙說道:「殿下,我們需要馬上離開這裡,徐將軍的援兵……」

話還沒有說完,楚離面色登時大變,寒芒一閃,陡然抽出戰刀,對著青夏的脖頸就劈砍了下來。青夏大驚失色,但畢竟擁有超敏捷的應變能力,身形陡然隨著刀鋒側倒,嘭的一聲倒在地上,腳踝下的匕首被以迅猛絕倫的速度迅速抽出,一個後滾翻就遠離了楚離,半蹲在地上,迅速的就想彈地而起,暴起傷人自衛。

然而,下面的動作還沒有使出,一個細長黑色的影子就從自己剛才的方向對著楚離凶悍襲去。楚離長刀一閃,登時將那東西斬成兩半。後邊那段在半空中一個扭動,就頹然摔落地面,而前面的那段卻是凶性大發,張開猙獰巨口,對著楚離凶悍咬下!

嘭的一聲,楚離的長刀一把落在地上。青夏大驚,只見卻是一條頭暗綠背斑黃的巨蛇,長約兩米,碗口粗細,頭呈三角,嘴間上翹,背上有著黃褐黑邊的斑紋。此時已經背斬斷的蛇尾仍舊不斷在地上抽搐扭動,瞧來十分生厭,而前段卻仍舊狠狠的咬在楚離的手腕上,雙眼大睜,透著怨毒和凶狠的神色。

青夏大驚,登時彈地而起,一把抓住蛇身,扔在地上。只見楚離手腕處被咬傷,兩排深深的壓印醒目的向外留著黑血,前排中間處兩顆齒痕尤其明顯。

這是一條毒蛇,而且青夏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蛇了。它叫圓斑虺,也被俗稱為百步蛇,凶狠好鬥,雖然毒性和力量在蛇族種不算最強,但是在死亡率上,卻一直居於榜首。這種蛇毒極為凶狠,可以使人在兩個小時內致死,而長這麼大的毒蛇,毒性更加凶狠。這種蛇大多生活在台灣山區,青夏曾經有一次在台灣出任務的時候,在當地居民家裡見過這種蛇。沒想到,在這千年前的古代楚國,又再次相逢。

青夏迅速的找兩塊布條,在楚離手腕處和手肘處狠狠紮緊,防止毒血向心臟處蔓延。摘下玄鐵的頭盔,盛來大量的清水,對著傷口進行大量的清洗。隨即掏出火石,生了把小火,將匕首燒的通紅,在楚離的傷口處做十字星切口,又在傷口周圍做同樣的切口,努力的擠壓毒血。等到流出的血不再是黑色時,才松了一口氣。

「殿下中了蛇毒,不宜妄動,請覓地躲藏,容小人回去搬救兵。」不做婦人的悲傷之態,青夏果斷的說道。

楚離眉頭緊鎖,頭暈目眩,暗道這毒蛇果然凶狠,剛要說話,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在不遠處響起。青夏眼中警惕神色大盛,連忙伏在地上,將耳朵貼在地表,一會抬起頭來,沉聲說道:「一定是生火暴露了行蹤,有三伙人馬在靠近,兩伙都是二十多人,另一夥卻有上百人,不能力敵,我們先走。」

幾腳踩滅地上的火堆,澆上冰冷的湖水。青夏整理好一切,一把扶起楚離,說道:「殿下可以走動嗎?」

楚離點了點頭說道:「可以。」然而剛剛站起,一陣暈眩就猛然襲來,驀一發力,臉色登時一片雪白。青夏及時的扶住他的身體,左右看了一眼,默算著來人的速度,略一咬牙,沉聲說道:「我背殿下走吧。」

楚離神情微微詫異,上下打量了青夏一番。意思很明顯的傳達出來,這小兵看起來雖然略略有些肥胖,但是身材矮小,尚不及自己肩膀,能背的動嗎?

「唔……」青夏被楚離盯得話頭一滯,悶聲說道:「殿下不要瞧不起我長的矮小,我很有力氣的。」

「我怎麼敢瞧不起你,若不是你,我今晚可能已經死了十幾次。」楚離聲音淡漠,有氣無力,聽起來毫無溫度,但是熟知楚離為人的青夏卻知,他這樣薄涼的人,能說處這樣的話已經不易,夏青若是真是一名普通的黑衣衛戰士,以後的仕途之路必然一路坦蕩了。

一把將楚離背在背上,青夏膝蓋霎時一彎,一個踉蹌差點趴下。

楚離這一番動作,毒血上衝,四肢無力,這會,連眼皮都幾乎睜不開。青夏雙手狠狠的柱在沙地上,沙子堅硬,扎進血肉之中,緩緩的喘息了一會,青夏努力的站起身來。神色堅毅,四下查探一番,向著西北方向迅速奔去。

當初野外行軍時,負重百斤是很平常的事。自己這段時間勤於鍛鍊,莊青夏的身體也不像以前那般嬌弱。雖然此刻仍然有些吃力,但是青夏憑著超強的毅力,仍舊以迅猛的速度快速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今晚的一切顯然都是別人設計陷害,對方不但在城外驛道上埋伏偷襲,更在回城的道路上派了大批人馬堵截。青夏等人在回城的道路上受到伏擊,九死一生下浴血逃出,此刻若是再往盛都的方向去,定會再一次自投羅網。

這夥人對楚離的一切瞭若指掌,情報配合更是天衣無縫,做事似是而非,引人上當所留下的蛛絲馬跡也十分高明。楚離今夜連遭變數,大意下失了分寸也是常情,只是青夏卻不禁要對這人重新估量了。

費力的爬上華蓋樹的頂部,然後用繩子將楚離這個大個子一點一點拖拽到高高的樹上,做完這一切幾乎要了青夏的小命。此刻任她再過強悍,仍舊要吐著舌頭大聲的喘著粗氣。

就當是一次解救人質的行動好了,他為了自己冒險出城,又為了救自己被毒蛇咬傷,怎麼也不能丟下他不管。

解開他綁在手腕和手肘處的布料,讓血液流通一兩分鐘,再一次將布條紮緊。楚離的面色一片蒼白,嘴唇甚至也有些泛青,夜裡的風冰冷的吹著,樹林裡一片死寂,就連蟲子的鳴叫都沒有。華蓋樹枝繁茂密,青夏和楚離坐在上面,像是坐在彈簧床上一樣,絲毫不用擔心會掉下去。

脫下身上的黑衣衛統一大裘,裹在楚離的身上,將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拿起他的手腕,緩緩的俯下身子。

之前怕被他察覺,並沒有為他吸毒。此刻他已經昏迷不醒,不再擔心。從中毒受傷到現在,還沒有過去半個小時,仍然在最佳解毒的時間範疇之內。嘴唇緩緩湊近,上一次的傷口仍然歷歷在目,吸出一大口鮮血,再撲的一聲吐出,反覆幾次,再一次紮緊手腕。青夏放下楚離的頭,就打算下去找水漱口。

誰知剛要離身,一隻手突然緊緊的抓住了青夏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將青夏的骨頭捏碎。青夏愕然回過頭去,只見楚離緊緊皺著眉頭,雙眼緊閉,仍舊昏迷未醒,可是面上卻顯露出一絲痛苦之色。

「傷口一定很疼。」

青夏這樣想著,試圖要將楚離的手扯下,可是嘗試了幾次,楚離反而更加大力的握緊。

「別送我走。」痛苦的聲音突然緩緩響起,聲音很小,可是在這樣寂靜的夜裡,卻顯得那樣的響亮。青夏不解的揚了揚眉,夢魘了嗎?她伸手探向楚離的額頭,冰涼一片,並不見發燒。

青夏從沒見過楚離這樣的神情,這個男人一直都是強勢霸道的,可以陰狠,可以冷酷,可以邪魅,可以霸氣,但是這種脆弱的神情,卻好似不應該屬於他。他皺著眉,一個川字深深的印在他的眉心,緊緊的抓著青夏的手腕,聲音裡帶著痛苦和不甘,有仇恨,似乎也有祈求。

「殿下,醒醒,你在做夢。」輕輕的搖晃著楚離的肩膀,小聲的叫道。

「別送我走……母后……」

青夏的手頓時就有些生硬,她愣愣的,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天邊的孤月像是一輪大大的玉盤,冷冷的灑下一地的清輝。楚離周身冰冷,黑色的大裘蓋在他的身上,更加顯現出他臉色的蒼白。

「不送你走。」青夏突然回握住楚離的手掌,緩緩的湊到他的耳邊,沉聲說道:「你哪裡也不用去。」

月光森然,遠處的火把又再次照射到這一塊平靜的土地。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35:39


[初臨南楚:第047章:戰地鳳舞]

這副身體的確不行,才僅僅一個晚上,就讓她疲累的睡了過去,連敵人走到腳下都沒有發覺。若不是華蓋樹枝葉繁茂,可能現在就已經暴露了蹤跡。

剛剛睜開眼睛,就被楚離一把摀住了嘴。這個昨夜中了毒的男人,此刻神情警惕,雙眼精芒寸許,看來已經完全清醒。他對著青夏微微揚眉,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樹下,顯然是怕青夏剛剛醒來,不清楚狀況。

一隊八人的搜索小分隊正在下面流連,好在他們手上沒有惡犬,不然一定藏無可藏。

楚離緩緩轉過頭來,看了青夏一眼,然後指了指下面的士兵,又對著自己的脖子豎手一橫,青夏就已經明白是什麼意思。緩緩的點了點頭,青夏輕輕拔出靴間的匕首,叼在嘴上,又拿出向來綁在腰上隨身帶著的鉤鎖,就要站起身來。

環扣做成的腰帶突然被一把扯住,青夏垂眼奇怪的看去,卻見楚離雙眼沉著的微微眯著,口型張開,無聲的說道:「小心。」

霎時間,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和9處的戰友共患難的非洲叢林。青夏頗有些動容了點了點頭,伸手抓住楚離受傷的手腕,打開他的手,用手指寫到:「你也是。」

「剛才獵犬指明的就是這個方向,你們幾個,爬上樹看看。」

終究,還是搜到了這裡。

一棵又一棵的華蓋樹,好似一片圓圓的屋頂一般呈現眼前。青夏站在樹頂之上,還沒待下面的人爬上樹來,突然拋出手中鉤鎖,嘭的一聲勾在了另一棵樹上。雙手抓住繩索,腳下驀一用力,青夏霎時間好似飛鳥一般,急速蕩了出去。

「在那邊!」這麼大的動作,下面的人不會沒發現,八名士兵同時舉手上指,揚聲尖叫,向著青夏的方向就追了過來。

「放箭!生死勿論!」一名士兵突然抽出腰間的弩箭,大聲喊道。青夏目光一寒,雙腳剛一踏上另一顆樹頂,立時又拋出鉤鎖瞬間飛出,口中的匕首被拿在左手上,單手蕩繩,左手猛揮而下。

霹靂一聲巨響,一段粗壯的樹幹就被整條的切了下來。這個時候樹枝幹枯,極易劈砍,一支斷了壓折下面的另一支,轉瞬間,一大片粗壯的樹枝轟然砸下,對著幾名士兵的腦袋毫不容情的砸了下去。

這幾隻樹幹雖然還不至於砸死他們,但是也鬧得躲閃不及,灰頭土臉,等他們從塵土中爬出身來。還哪裡有青夏的影子。一個看樣子是士兵頭領的男人大叫道:「追!」眾人就狼狽的爬出樹叢,向著前方跑去。

而這時,一個身影,卻緩緩的從後面逼了上來。

「嘭!」的一聲,前面奔跑的兩人突然猛然摔倒在地,一人頭顱磕在頑石之上,頓時鮮血長流。青夏半蹲在一棵大樹之後,手腕一蕩,手中的鉤鎖就從另一棵樹身上蕩了回來。冷笑著看了那群士兵一眼,身下彈地而起,急速奔跑而去。

眾人大怒,窮追不捨。

青夏奔跑跳躍,豹子一般敏捷靈巧,這叢林間的一切似乎都是她的天然屏障,當初在阿富汗山區,恐怖分子連用熱能感應器衛星定位儀這些高科技產品都抓不住她,更何況這些只知道揮舞長刀的大兵。只是一眨眼,青夏就又一次隱藏在樹林藤木之中,不見了蹤影。

士兵氣急敗壞的緊跟著,在一處空地站住腳來,四下緊張的查看。雖然道目前為止,他們面對的還只是青夏一人,但是這些人卻有好似面對著一個軍隊般可怕感覺。

「噗!」的一聲,一道銀色的弧線突然在空氣裡爆開,眾人大驚,一名士兵身子一顫,一個血洞頓時在他的額頭上炸開,鮮血潺潺而下,還沒來得及叫上一聲,身體就已經轟然倒在地上。

「什麼人?出來!」有人淒厲的大叫一聲,已經死了兩個人,可是他們還是連敵人的面都沒見著。人群一陣慌亂,士兵頭子大吼一聲,揮舞著戰刀向著銀光的來處瘋狂的跑了上去。

然而,還沒等他跑到地方,一聲破空之聲突然在叢林裡響起,一隻黑色勁箭飛速襲來,猛地正中士兵頭子的背脊之上。

鮮血從士兵的口中噴湧而出,那人抽搐了兩下,就不再動作。眾人面如土色,急忙轉過身去,死死的盯著弩箭射來的方向。迅雷不及掩耳之間,一個嬌小的身影頓時跳躍而出,兩個起落,就已經落在這群已經慌了手腳的大兵的身後。反手握住匕首,猛力對著背部心口紮下,鋒利的匕首透體而出,上來不急拔出來,另一名士兵機警發現,抽出戰刀就反擊過來。

青夏眉眼一寒,身體順著刀勢趴下,匕首在受傷的士兵身體力拉鋸般下個,半個肩膀登時脫離了他的軀幹。震耳欲聾的慘叫聲衝天而起。手中鉤鎖靈敏一擺,就勾住另一名攻來的士兵的腳踝,略一用力,那人就猛地摔倒在地。

青夏就地一滾,正好滾在那名男子身上,一把抓住對方的頭髮,青夏猛然從地上跳起,被抓住頭髮的士兵慘哼一聲,頭皮上鮮血淋漓。

「噗」的一聲,青夏一把飛出手中的匕首,乾淨利落的插在持刀而來的男子的脖頸之上。與此同時,一柄長刀雷霆怒斬,將她手中那名失去大把頭髮的男子心口開了一個大大的血洞。

楚離踩著另外幾名士兵的屍首緩緩走上前來。八名飽經沙場訓練的士兵,就這樣被結果掉。矯健的身手加上完美的配合。青夏對著楚離微微一笑,沉聲說道:「我們走吧。」

楚離點了點頭,隨意的用腳尖翻動了一下死者的屍首,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一陣響動突然傳來,青夏何等警覺,頓時飛身躍起,剛剛拿回來的匕首向著響聲處猛然擲去,一道破空之聲也隨之響起,一把撲在楚離身上,幾乎在同一時間,背上一陣火來疼痛,青夏登時知道,自己成功受傷了。

一名還未死的士兵最後反撲,被青夏匕首扎中心脈之後再也無法轉活。

楚離眉頭緊鎖,面目森冷,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抱住青夏的身子,沉聲說道:「你怎麼樣?」說著還要來拔她背上的弩箭。

「不能拔!」青夏急忙說道:「這箭頭上有倒鉤,一旦拔出會血流不止,還好沒有血槽,不然今朝性命難保。」拿起楚離手中的刀,反手一把將箭桿劈下。撕開一片褲腳,繞著後背綁了一圈,咬住布條的一角,狠狠的勒住繫上。

四下探查一圈,青夏沉聲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殿下快走。我重傷無法逃遠,留下來阻擊敵人,為殿下善後。」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不但成功的逃出盛都,更有一個戰死沙場的最好消失理由。神不知鬼不覺,又不會連累楊楓。故意留下這個隱患,為的就是施展這個苦肉計。不然,沒有人會在青夏的手下逃生,那個士兵,自然也不可能。

努力撐在地上想要站起身來,青夏咬著牙,頗有些搖搖欲墜,但是仍舊頑強了站了起來。她曾經受到過比這更嚴重的傷,在敘利亞山地,為瞭解救無辜的人質,她的右邊肺葉中槍,但是仍舊靠著興奮劑的注射抵制疼痛,和敵人周旋了三天。那次行動之後,她被手術切除了一半肺葉,並得到了一個勛章。很多時候,人都是可以創造奇蹟的,生命的頑強能力,在很大程度上,遠遠超出人的想像。

楚離面色陰沉,看著青夏略微有些踉蹌的腳步,突然走到她的前面,彎下腰來,沉聲說道:「我背你走。」

青夏大吃一驚,要知道,她現在的身份只不過是楚離的一個低等黑衣侍衛,為他擋箭送命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他堂堂太子身份,即便此刻放棄她獨自逃跑也是情理之中。連忙說道:「小人不敢,殿下金枝玉葉,小人賤命一條,殿下犯不著為小人涉嫌。」

「上來!」楚離聲音低沉,似乎不願多說一個字。

青夏廢了這麼大的勁才得到這麼一個機會,下一次逃走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哪能就這樣放棄,仍舊說道:「小人身為黑衣衛,為殿下赴死理所應當,殿下不用顧及小人的性命……」

一個冷冽的眼神猛然掃了過來,青夏霎時住了口。

一把將青夏背在背上,楚離雙手繞到身後,將青夏的雙腿環在前面,用大裘包住青夏的身體,最後系在自己的身上。

青夏霎時間就好似一個粽子一般被緊緊的綁在了楚離的身上,她身子嬌小,不像之前楚離長手長腳,被青夏背在背上雙腳都得在地上拖著。楚離面不改色,拾起地上的長刀和弓弩,沉聲說道:「抱住我的脖子。」

偷雞不成蝕把米,青夏心中的鬱悶無以復加。無奈的伸出手來,抱住楚離的脖子。楚離低頭看了一眼身前一雙白皙的小手,眉頭不禁微微皺了一下。

拿好弩箭等兵器,楚離突然奔跑了起來,速度快速驚人,絲毫沒有因為背著一個人而影響了行動。叢林的地形詭異莫測,好在青夏有著超強的記憶能力,再加上楚離對這處的瞭解。正午時分,兩人就已經來到了叢林的邊緣。

青夏趴在楚離的肩膀上,側目看著楚離堅韌的眉眼輪廓,突然有了一絲熟悉的感覺。其實,這個人,並沒有自己曾經認為的那麼討厭。時不與我,誰叫她附在了莊青夏這個奸細的身上。歷朝歷代每個國家,對待奸細的態度都從來沒有股息過,若換了是她,可能直接就殺掉了事了吧。

胡思亂想間,一陣轟鳴的馬蹄聲突然響起,青夏一驚,手掌不禁緊緊的抓住楚離的肩膀。楚離也在同一時間停下了腳步,雙目寒芒大盛,警惕的向著聲音的方向冷然看去。

「所有人分成三十隊尋找殿下,以煙火為號,遇到可疑人員,立殺無赦!」

鏗鏘的聲音登時響起,儘管知道這一次逃亡完全失去希望,青夏仍舊大喜,對著遠處大聲喊道:「俆將軍,殿下在這裡!」

雜亂的腳步聲急切的向著這邊轟鳴而來,徐權帶著大批人馬瘋狂奔至。然而,所有人的表情在大喜之後瞬間變得僵硬,就連穩健如徐權,也不由得面色大改,直愣愣的盯著趴在楚離身上的青夏,目瞪口呆。

「哼!」氣勢洶洶的一聲突然響起,楚離雙眼一寒,殺氣瞬間瀰漫。

不愧是多年的官場滑頭,徐權頓時收回目光,鏗然跪在地上,高聲大呼道:「臣救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一排排黑壓壓的士兵齊齊跪在地上,恕罪之聲山呼海喝,青夏卻是面白如紙,她知道,從今以後,想要逃走,更是難比登天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36:02


[初臨南楚:第048章:又起波瀾]

南楚的天氣就是這般反覆無常,陰冷刺骨,卻還漫天飛雨。夏撕下半點衣袖,露出光滑白嫩的背脊,肩胛的蝴蝶骨上,一隻利箭仍舊插在裡面,外表的鮮血已經乾涸,烏紅色的一片。

一手拿起酒壺,含在嘴裡,然後噗的一聲全都吐在匕首上。這酒很烈,是楊楓平日常喝的,拿起匕首,扭過頭去,對著肩胛上的傷口就毫不猶豫的割了下去。

「嗯……」

一聲短促的悶哼聲在帳內響起,楊楓拄著銀色長槍,坐在營帳外面的一塊石頭上,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叮!」的一聲脆響,有鋼鐵掉落在地的聲音傳出。楊楓眉頭一皺,一把撩起簾子,只見一片血泊之中,青夏手握匕首,雙眼緊閉的倒在地上,已經昏了過去。

為她上好藥,細細包紮,清理血污,一切做完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

主帳那邊人聲鼎沸,楚離歸來之後,並沒有直接回宮,而是來到了軍機大營,一條又一條雪花般的文碟毫不容情的發了下來,這頭受傷的老虎,終於在絕境之後開始了新一輪的反擊。

一月前,十三王協同蕭貴妃謀反,被抓到之後,一直關押在大寺府軟禁。雖然不能證明今日這事是十三王所為,但是楚離仍舊借此藉口,對十三王的黨羽進行了全面的清洗。楚離回國不到兩年,十三王爺卻在南楚謀劃了三十多年,樹大根深,地位牢固,黨羽門生遍及天下。若是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名目,極難公然對其進行處決。藉著謀刺皇儲這個罪行,十三王這潭深水,登時被掀的天翻地覆了。

一下午的時間,十三王府被查抄,甚至沒有開堂過審,府中男丁就全部伏誅,理由是負隅反抗,就地格殺。朝中黨羽被抓四十餘人,累及家族親人上萬,大寺府和東城天牢人滿為患,一片喧囂哭嚎之聲。消息被悄然封鎖,遠在邊關的一些十三王麾下武將被急招進宮,軍機大營急調三十萬兵馬守衛皇城,整個南楚霎時間風聲鶴唳,因為楚離失蹤一夜所帶來的連鎖反應令人為之膽寒。盛都之內人人驚悚不定,百姓居於家中不敢外出。

趁此南楚大亂時機,其他幾國卻都在暗中觀望,沒有一個人敢輕舉妄動。楚離選在這個時候發動政變,清洗皇家二權,不是沒有原因的。西川燕回、齊太子安、南疆部族長老、沿海藩國首腦等等此刻全都聚集在南楚盛都,等待著楚離的登位大典。有這些位高權重的人質在手,就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敢於輕舉妄動。

而就在封鎖城門的當天晚上,秦國使者終於到來。該來的已經全都來了,南楚的盛都,一時間成為了整個天下最為複雜也是最為凶險的地方。

為青夏打點好一切,楊楓抱著一堆血污的衣裳,就走出了營帳。剛一出門,正巧碰上了剛剛走馬上任的樞密院太卿林暮白,當初從綠營軍調到皇城禁軍的時候,楊楓曾和林暮白有過一面之緣,淡笑著打著招呼說道:「恭喜林大人高昇。」

「哦,是楊大人,怎麼,你也住在這嗎?」林暮白一身三品官袍,看起來別樣的神采奕奕,少了幾分呆氣,多了幾分英武。

「正是。大人有何事?」

「殿下要我看看夏侍衛,他的傷怎麼樣了?」

楊楓眉梢淡淡一挑,沉靜說道:「已上藥包紮完畢,這會已經睡了。」

「這樣,那我回去稟報一聲。有機會再來拜會楊大人。」寒暄了幾句,林暮白就轉身離開。楊楓看著他的身影,沉重的出了一口氣,剛要離開,就見簾子的一角緩緩放下,一隻白玉般的手,慢慢的縮了回去。

這人眼裡的砒霜,就是那人眼裡的蜜糖。行刺一事雖然鬧得朝野震動、沸沸揚揚,但是其中得利者,卻不乏一兩人。

楊楓因為面臨大敵,指揮若定,一躍三級,成為禁衛軍監軍校尉。而反觀這次事件中最大的功臣夏青,卻並沒有得到什麼實質性的嘉獎,只是從黑衣衛的外圍守衛,晉陞成為楚離的貼身護衛,三日養傷休息之後,正式上任。

門外徐上衛帶著黑衣衛將士將營帳團團把守,除了出去硬拚,根本無法逃脫,青夏穿好近身黑衣衛的侍衛服,並沒有像往常一般在臉上塗抹化妝,素顏走了出去,徐權全無任何呆愣表情,帶著青夏,直接進入中軍大帳之中。

楚離一身白色棉袍,沒有鎧甲兵器的森冷,仍舊帶著一絲刀鋒般的寒芒。他正在細緻的描繪一副丹青,即便青夏進門來,也沒有抬頭。徐上衛恭敬的行禮退出。青夏站在一旁,靜靜等待著風雨的來臨。

「傷好了嗎?」低沉的嗓音突然在空氣裡緩緩響起,楚離垂首,墨色的長發自他的肩頭滑下,落在長幾之上。寬大的袍袖在書案上掃過,白色的棉布帶著一絲和他氣質絕不相符的柔軟。

青夏不再掩飾聲線,要改變一個人的體貌聲音雖然簡單,但是要改變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熟悉,就是難上加難。這一夜半日的相處,青夏早就料到楚離會查處她的身份。就算他當時還只是懷疑,回到大營之後,翻查一番所謂夏青的資料,立時就會原形畢露。清淡的聲音在大營溫暖的空氣中淡淡響起,青夏低聲說道:「已經好多了。」

「軍營吵鬧,不適合養傷,我在城南的找到一個清雅的小築,待會你去看看,喜不喜歡。」

「殿下這是要軟禁我嗎?」清瘦的女子略一揚眉,緩緩抬起頭來。

楚離沉聲一笑:「我可能關得住你嗎?」

「城南比鄰齊太子居所,殿下不怕我和他斯通款曲,出賣大楚?」

「你不會。」楚離淡淡說道,好像兩人說的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一般,「你若是要做,昨夜就是你最好的機會。」

「三日後,是我的登位大典,所有事情,在大典之後都會有一個交代和了斷。你先出去吧。」

青夏看著楚離一身白色棉袍,只覺得這人和昨夜密林中的幾乎是兩個人。她緩緩的轉過身去,撩開營帳的簾子,剛要出門,楚離的聲音又在身後平淡的響起:「不要再試圖逃跑。」

青夏眉梢一揚,你說不逃,難道就要乖乖聽你的嗎?

「楊楓才華橫溢、將帥之才,你不要毀了他的前程。」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青夏身子稍稍一顫,許久才大步走了出去。湖心小築是淮南郡王的一座別院,十三王爺垮台之後,蕭貴妃失勢,若不是仗著是楚離的生母,可能早就隨著十三王爺共赴黃泉,淮南郡王身為蕭貴妃的小兒子,雖然向來體弱多病,不參與政事,但是也難免被殃及池魚,發配到了爐齡城偏遠之地。美其名曰於溫暖之地修養身子,實則卻是被驅趕出京,架空了權利。

整個天下人都知道,楚離與這位親生弟弟,向來不算親侯。蕭貴妃厚此薄彼,幾次為了小兒子罔顧大兒子的性命。風水輪流轉,如今楚離登位,掌管南楚大權,蕭貴妃被軟禁在後宮之中,十三王爺已死,這向來躲在母親羽翼之下的淮南王,自然從雲端跌落,落入泥濘之中了。

淮南王還沒走,屬於他名下的產業,就已經被朝廷收回來一大半,青夏搬進這盛都有名的清幽之所,靠在臨水的亭子裡,身上披了件厚重的毛裘,昏昏欲睡。

「小姐,進屋裡睡吧,這裡冷。」紅櫻站在一旁,小丫頭不過十四歲,樣子十分稚嫩,平日裡說話都是小心翼翼,大聲了都不敢。這整個別院裡的用人,全都是楚離從宮外家世清白的人家中買回來的,沒有一個有朝廷的背景。進府第一天就被告知,若是青夏有任何事情,這裡的人全都要給她陪葬。

楚離很會拿捏人的心思,也知道以什麼樣的方式最能將青夏的腳步拴住。明天就是楚離的登位大典,一切事情都在暗地裡悄無聲息的進行著,青夏站起身來,聽話的向內堂走去。

紅櫻見青夏肯回房去,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跟在青夏後面,捧起暖爐,開心的跟在後面。

「讓開!誰敢擋本公主的路!」一聲驕縱的聲音突然響起,青夏眉頭一皺,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就向著這邊迅速前來。

「哈哈,我就知道,一定又是你這個狐狸精!」

嘉雲一臉驕縱,一身紫色長裘,顯得雍容華貴十分耀眼,手握一隻馬鞭,一邊搖晃著一邊對著青夏大聲叫道。

青夏緩緩側過頭去,雙眼精芒一閃,冷冷的逼視著這個在自己手上吃過無數苦頭仍不悔改的南楚公主。嘉雲被青夏看的心下一寒,微微半退了一步,臉色霎時變得雪白。

側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青夏就失去和小孩子鬥氣的興趣,轉身向著內堂走去。

「哼,你少在這裡逞威風,等我太子哥哥把你那群黨羽一個個全都抓起來殺了頭,看你還怎麼猖狂!」嘉雲鼓足勇氣大叫一聲,聲音裡卻透著明顯的底氣不足。

「你……」青夏聞言略略頓足,緩緩回過頭來,一雙眼睛直直的看向嘉雲,默想了一會,才慢慢說道:「什麼意思?」

「你還不知道吧,我太子哥哥去護國寺向先祖祈福,等待明日的登位大典已經兩天了。你的那些狐朋狗友,現在全都被抓到了大寺府嚴辦,朱姐姐不會放過你的,你就等死吧。」

一隻手突然襲上,緊緊的掐住了嘉雲的脖子,寒聲說道:「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36:36

本帖最後由 FAK.LIN 於 2016-10-23 22:38 編輯

[初臨南楚:第049章:碧海丹心]

「殿下……」

莊典儒一身青色布衣,面色微微有些蒼白,清瘦的臉上幾縷長鬚雅緻的修剪著,看起來頗有幾分蕭索之意。他坐在靠近火爐的軟椅上,半眯著雙眼,長途跋涉的艱辛並沒有在他的身上怎樣體現,只是聲音微微有一些沙啞:「齊太子送這一張白紙來,是什麼意思?」

「哼……」冷笑聲淡淡響起,楚離仍舊是一身白袍棉衣,長發鬆鬆的繫著,少了往日的精幹銳利,多了幾分翩翩佳公子的俊朗柔美,他手握著那張薄如蠶翼的白紙,沉聲說道:「他這是想告訴我,這事現在還是白紙一張,我怎麼描繪,就是怎麼個走向,只是卻要白紙黑字,全都落到明處。」

「哦?」莊典儒疑惑一聲,說道:「他這是在向殿下示好?」

「東齊也不是一片生平,齊王身體硬朗,大去之日遠已,齊安七個兄弟,真如外面看起來那麼和睦嗎?如今七弟被我圈禁,他和七弟當初在居庸關聯合上黨人幹的那些事,若是我捅到齊王那裡,你當他的太子之位,還能像現在這般牢靠?有這個把柄在我手裡,他怎敢輕舉妄動?」

楚離冷笑一聲,沉聲說道:「他上次為了你女兒引得兩國戰亂,在民間名望大跌,這個時侯和我交惡,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更何況秦宣王前陣子剛剛平定了北方雁門關戰亂,打得匈奴一去三千里,在秦國如日中天,齊安不是傻子,若是讓秦國恢復元氣,我們這幾國全得走當年戰國六國的老路。這個時候,就算他不主動向我示好,我也要止息這場戰亂的。」

「秦宣王真乃人傑!」莊典儒長嘆一聲,沉聲說道:「若是我國有此戰神,南疆之地無憂已。」

「下有名將上也要遇明主才有發展的餘地。」楚離不以為然的說道:「如今秦國大皇昏庸無能,秦國奸臣當道,秦宣王獨木難撐大廈,他一身病體,能堅持到今日,已屬異數了。你不必擔憂,現在只需要我們三國聯合其他各藩國給加上一把火,秦國必定大亂。」

「殿下有何高見?」

「迎高踩低本就是生存之道,」楚離淡淡笑道:「秦之炎如今這般得勢,我就順勢再給他加上一把柴,讓他的威望升的更高。秦皇猜疑之心頗重,即便是對著自己的兒子,也從無信任可言。秦國的內亂,就一直亂下去吧。」

莊典儒瞭然的點了點頭,緩緩說道:「難怪西川大肆建造宣王廟,美其名曰感謝宣王為死在匈奴手上的西川國民報仇雪恨,原本存的是這麼一個心思。」

「眾人拾柴火焰高,對於這種挑撥離間的事情,燕回向來十分在行。」楚離冷哼一聲,淡淡說道:「今日叫你來,是有另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殿下請講。」

「大典之上,我要立後。」

莊典儒身子稍微一顫,眉頭微微皺起,沉著的說道:「立後乃至國家之根本,皇家血脈傳承的基礎,是國之大事。但不知殿下屬意何人?」

「你的女兒,莊青夏。」

楚離的聲音霎時間好似一個驚雷炸在莊典儒的頭上,白鬚白髮的老人身軀一震,猛然睜大了眼睛,沉聲說道:「殿下,萬萬不可!」

「呵呵,莊先生,」楚離淡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真應該讓外面那群整日彈劾你,說你是東齊派來的奸細的人聽聽,何謂真正的忠君愛國。」

「殿下,」莊典儒連忙從軟椅上站起身來,跪伏在地上,沉聲說道:「老臣從來不敢以忠君愛國之稱自居,只是青夏和齊安過從甚密,多年來,你我縱容姑息,早已鑄成大錯。殿下不能因為憐惜老臣,就作此荒唐錯事。」

「莊先生,」楚離走上前來,眉頭緊鎖,動容的扶著莊典儒的肩膀說道:「當年先生於絕境中給我希望,將我帶離虎狼之地,多年來為我謀劃,若無先生,就無楚離今日。你我君臣之誼,師生之情,永不會變。」

莊典儒淚光盈盈,感動的說道:「殿下是天命聖人,就算沒有老臣,也會逢凶化吉,脫離險境,老臣不過是為殿下搭橋鋪路的僕人罷了。」

楚離緊緊抓著莊典儒的肩膀,苦笑著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可是先生,我今日想要立青夏為後,卻不是為了報答你的恩情。」

「殿下?」莊典儒疑惑的說道。

「莊先生,我若是說,我是為了我自己,你信是不信?」楚離雙目緊緊的盯著前方,肯定的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儘管所有的證據都說明她是齊安派來的奸細,但是我還是相信,她不是!」

「也許她以前是,可是現在,我可以肯定,她絕不是齊安的奸細。」楚離雙眼光芒閃動,緩緩轉過頭來,聲音舒緩。

莊典儒看著楚離的雙眼,嘆息著說道:「殿下為何這般肯定呢?若是殿下猜錯了,南楚將陷入十分被動的境地,畢竟一國之母,不是兒戲。」

「先生,從小到大,我做的任何事,都是從大局出發,不肯留下半點紕漏,若是有一絲半點的懷疑,都絕對不會涉險。你還記得齊王四十五歲大壽那年,死在南郭城的蕭修嗎。」

怎麼會不記得,那一年,楚離才十三歲,侍衛蕭修在陪楚離練劍的時候,竟然使出東齊紅殿學宮的燕子劍法,楚離暗暗記在心裡。第二天就設了個計,將蕭修派到南郭城,暗中使人將之亂棍打死。其實那個時候,學會一招半式紅殿學宮的劍法並不是什麼大錯,也不能證明蕭修就是齊國奸細,當時他去勸楚離的時候,只記得十三歲的楚離只是緩緩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我不能冒這個險。」

或許是被人出賣被人背叛已經成了習慣,才會讓他對別人有這樣的防備之心。

「莊先生,也許我那一次是做錯了,但是我不後悔。」楚離緩緩說道,聲音有著海浪波濤般的醇厚,屋子裡一片溫暖,巨大的銅爐擺在地中間,燒的一室溫暖如春,年輕的帝王寬袍大袖,雙眼定定的看著前方,沉聲說道:「但是我知道,這一次我若不是不去做,就一定會後悔。」

「殿下……」

「莊先生,不要阻攔我,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想要真心實意的相信一個人,她在叢林中捨身忘死的救我,我不相信一切只是虛情假意。」楚離突然站起身來,向著一側的軍帳緩緩走去,「就算我又錯了,也要去試一試。」

夜裡的月亮碩大明亮,莊典儒緩緩走出軍帳,那裡,大兒子莊青霖垂首站在原地,見到父親的身影,連忙迎上前去。

「父親,發生了何事?為何臉色這般難看?」

莊典儒看了眼這唯一的一個兒子,突然嘆了口氣,沉聲說道:「殿下要在明日登位大典上冊封皇后。」

「冊封皇后?這是好事啊?不知是誰家女子有此殊榮?」莊青霖疑惑的看著父親,緩緩問道。

「是你妹妹。」

「青夏?」莊青霖大驚失色,沉聲說道:「怎麼會這樣,青夏一心向著齊太子,這殿下是知道的。能保住性命就已經萬幸,怎能登上後位?」

「說起來,是我對不起她。她之所以會和齊安親厚,也是在我的縱容和特意之下,不然我們當初也不會得到齊太子的信任,逃出齊國也不會這樣簡單。然而現在一旦歸來,她就成了亂臣賊子,是我害了她。」莊典儒嘆聲說道。

「父親,這事情難道沒有回轉的餘地?」

莊典儒緩緩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昨日的偷襲,我們事先早有察覺,原本只是想將計就計拔出十三王和南淮郡王的羽翼。殿下明知是圈套,八千軍馬埋伏城外,卻還是願意跟著青夏逃往密林,借此機會試探她的虛實。你覺得還有回轉的機會嗎?」

「那青夏……」

「只能希望她自求多福吧。」莊典儒腳步沉重,緩緩的步出軍機大營的城門,蒼老的身影越發佝僂。明日就是楚離的登位大典,欽天監的禮官們通宵達旦的做著各種楚離登位的準備,各地方太守將軍全都趕回京城,等候明日的朝拜,三十萬大軍拱衛京城,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忙而不亂。而在這個時候,楚離卻騎著馬,只帶了幾名侍衛,來到了城南的湖心小築,敲響了青夏的房門。

炭火小鍋裡煮著清酒,幾盤家常小菜放在書幾上,青夏將正在看的幾本遊記推到一邊,坐在書幾的一邊,拿起酒壺,為楚離斟了一杯。

楚離仍舊是那身白布棉袍,脫下了鎧甲,似乎也洗去了一身的鋒芒。他寬袍緩帶,大袖飄飄,很有一絲楚地的風情,和平日裡凌厲果敢的南楚儲君全不相似。接過青夏手中的清酒,楚離仰頭喝了一口。這酒一點也不烈,味道清純,口感純正,透著一股清香。隨手翻動了一下青夏書案上的遊記雜書,聲音淡淡的問道:「怎麼有閒心看起了這些?」

「閒來無事,隨便翻翻。」青夏輕聲說道,低頭將書籍整理好,站起身來,放到書架上,然後又回到小幾旁坐了下來。

這一次死裡逃生,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麼東西發生了改變,空氣裡的氣氛低沉著,且透著一絲難以名狀的味道。不再如從前那般互相算計演戲,可是不演戲,似乎一下子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青夏垂著頭,用小勺舀起溫水,輕輕的澆在白玉般的小酒瓶上,看著騰騰的霧氣升騰在兩人之間,眼前漸漸變得朦朧了起來。

「你是不是一直很恨我嗎?」楚離看著青夏若無其事的坐在自己的面前,突然開口,聲音淡淡,卻又有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壓抑,「恨我將你們莊家從齊國帶到南楚,恨我將你從齊安身邊搶過來,恨我讓你當不成齊國的太子妃?」

青夏疑惑的抬起頭來,眼尾微微挑起,看了楚離一眼。若是真的莊青夏,應該是恨的吧。可是唐小詩呢?她從來到這裡的第一天,似乎就已經和這個男人做了敵人,處心積慮的要從他的牢籠中逃出去,可是卻從來沒有一個明確的理由。實際上,就連她自己生活在這個世界都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又何來恨與不恨?

「既然這樣,你昨天為什麼要屢次救我?」

燈光下,青夏渾身透著一絲聖潔的光輝,白皙的臉龐有著一圈昏黃的光暈,她默想了想,然後開口說道:「你最後,不是也沒拋下我嗎?」

聲音淡淡的,恍若是輕輕的蝶翼落在花朵之上,散發出的一點幽香。楚離心頭一蕩,端起一杯酒喝了下去,牆角的牛油燈靜靜的燃著,不時爆出一抹噼啪的火花來。

「青夏,我就要登位了,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以前的事情,你就忘了吧。」

青夏微微眯起眼睛,看著楚離若有所指的表情,一縷額前的頭髮緩緩從她的頭上落了下來,擋住她烏黑的眼睛。

「齊安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楚離聲音清淡,卻透著一絲中肯,他緩緩伸出手去,輕輕將青夏額前的碎髮捋到耳後,沉聲說道:「天下很大,你若是沒有地方去,不如就留在這吧。」

有什麼東西,似乎在無聲中就被打破了。青夏心頭突然湧過一絲柔軟,她撩起眼瞼,直直的看著楚離。今晚的他,和平日的都不一樣,不再尖銳,不再陰狠,不再處心積慮的謀劃暗算,不再張揚跋扈的發號施令。他寬袍緩帶的坐在自己面前,輕聲的對自己說,你若是沒有地方去,不如就留在這裡吧。

在唐小詩短暫的一生裡,她的字典裡似乎從來就沒有「家」之一說,而來到了這裡,和這個男人糾纏牽扯,卻聽到了這樣的言語。

「楚離,你不是一直懷疑莊青夏是奸細嗎?你把我留在你身邊,不怕我會出賣你嗎?」

「你是說以前的莊青夏嗎?」楚離的聲音突兀的在空氣裡響起,青夏的眼睛霎時睜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著楚離淡笑著的臉。

「青夏,是我演技太好,還是我在你心裡真的就那麼蠢?」楚離苦澀的笑了一笑,「我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我派了無數人去你的資料,可是卻找不到一絲紕漏。但是我又該怎樣解釋你的性情大變,解釋你突然變得身手敏捷、武技超群?這裡面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瞭解的事情,還是你以前一直是在我面前演戲?」

青夏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楚離看著她的樣子,自嘲的笑了笑,說道:「就像我所說,以前事情,就忘了吧。你的一切,我也不想去追究,我只希望,現在的你,可以留在南楚,留在我的身邊。青夏,我已經很久沒信過人了,這一次,我想試一試。」

青夏緩緩的垂下頭來,終於還是輕聲問道:「你不怕嗎?」

「怕,」楚離微微一頓,「所以,不要背叛我。」

楚離站起身來,緩步走到門口,青夏悄然站起身來,突然開口叫道:「楚離!」

楚離身子一滯,就停了下來。

「若是有一天,我真的背叛你,你會殺了我嗎?」

時間在瞬間好像停滯了,一切都變得模糊了起來,許久許久,楚離才淡淡但卻肯定的說道:「會,所以我會殺掉所有可能讓你背叛我的人,讓你沒有離開我的機會。」

楠木雕花門被緩緩推開,門外的侍從為楚離披上大裘,一行人的身影就漸漸消失在清冷的夜色之中。

青夏站在原地,黑暗中的風緩緩吹在她的身上,她突然想起早上嘉雲公主的那番話,默默的笑了一聲:會殺掉所有讓她可能背叛他的人嗎?

跟隨楚離前來的侍從裡,果然沒有楊楓的影子。

月下,一片蕭索,整片大地,被鋪上滿滿的冬季寒霜。

「徐權,」騎在馬上的楚離突然笑著叫了徐權一聲,開口問道:「你說你家主子現在就衝到齊國行館裡去,把齊安宰了會怎麼樣?」

「殿下!」徐權大驚,猛然勒緊戰馬,一下子自馬上跳下來,跪伏在地,沉聲說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更何況齊太子是來朝賀的。」

「哈哈!」楚離大笑一聲,似乎二十幾年來,他從來沒有笑的這樣暢快一般,聲音透著巨大不掩飾的喜氣:「看你嚇的那副樣子。」

黑夜裡,神駿的戰馬突然揚踢奔起,楚離大笑說道:「早晚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的取他人頭!」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38:55

[初臨南楚:第050章:咫尺天涯]

三更的更鼓剛一敲過,青夏的身影就好似一抹幽魂一般閃出了湖心小築,空蕩的南楚大街一片死寂,白色的霧氣,在冷清的街道上來回飄蕩,青夏隱藏在暗影裡,奔跑跳躍,狸貓一般輕巧敏捷。

楚離見識過她的身手,知道一般的侍衛根本困不住她,索性就不設守衛。整個湖心小築的人都已經睡下,青夏輕而易舉的離開城南的範圍,向著城東的牢獄迅速奔去。

她剛走不到一個時辰,大隊的宮廷禮官就浩浩蕩蕩的走進了湖心小築的大門。一會的功夫,准皇后莊青夏再一次失蹤的消息,就傳到了巍峨的東宮大殿之中。

楚離一身明黃吉服,頭戴金龍金冠,腰配八寶玉帶,筆直的站在大殿之上。旁邊的欽天監禮官捧著傳國玉璽和後宮鳳印,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長期處在前一代昏庸帝君統治下的南楚很快就要迎來新一位帝王的統治。楚離一直面帶笑容,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笑過了,站在他身邊的侍衛徐權知道,皇位早就已經掌握在了楚離的手掌之中,楚離之所以會這樣高興,只是因為他放下了一件一直糾纏在他心裡的事情。

而此時此刻,當前往湖心小築宣旨的欽天監禮官倉皇回來的時候,所有的臣子全都畏懼的跪伏在地,身子輕輕的顫抖。楚離面色沉靜,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不一會,黑衣衛密字營的探子小心的走上前來,趴在楚離耳邊耳語一番,然後就退了下去。

楚離面色如常,背脊挺直著,沒有半絲的動搖和反應。他緩緩走到一名渾身顫抖的禮官面前,那名滿頭白髮的欽天監官員周身顫抖著好似篩子一樣,手上的托盤上是一塊金黃色的綵鳳錦緞,錦緞上,代表著一國之母標誌的後冊鳳印閃動著迷離璀璨的光輝。

楚離看也不看周圍跪伏在地的一眾官員,只是緩緩的伸出手去,緊緊的握住了那隻溫潤的鳳印,然後握緊,高高舉起,再鬆開手掌。在所有禮官大聲的疾呼中,溫潤醇厚的鳳印嘭的一聲摔落在地,脆弱的玉器在大帳裡發出鏗鏘的碎裂聲,四散飛濺。

「殿下!」整齊劃一的磕頭聲齊齊響起,欽天監的司長黃閣老甚至哭了出來,大聲悲慼著一片一片撿起那些破碎的玉器碎片。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信過人了,這一次,我想要試一試。」

命運很多時候,只有一線之差,錯過了那麼一刻,就是錯過了整整一生。

不是身在局中的人,也許永遠都不會明白。

*********

有了上次的經驗,青夏此次熟門熟路的潛入天牢之中,一路幾乎無人防守。鬆懈的防備讓青夏更加覺得危機四伏,她謹慎小心的前進著,終於潛入地下牢房裡的時候,青夏看到了一身華服的蕭貴妃,然後她很快就察覺到也許事情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當機立斷轉身要走,雜亂的腳步聲卻突然催命一般自身後的甬道轟隆而起。蕭貴妃突然瘋癲般大笑起來,寒聲說道:「賤人!若不是當日你出宮告密,我怎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森寒的匕首突然對準心口就猛地紮了下去,青夏疾步閃身上前,一把抓住了蕭貴妃的手臂,可是仍舊是晚了一步,一股鮮血霎時間噴射而出。蕭貴妃臉色慘白,鮮紅的嘴唇滿是鮮血,她的雙手突然緊緊的抓住青夏的衣襟,眼睛射出濃濃的恨意,低聲說道:「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什麼人!放下貴妃!」通明的燈火瞬間大亮,幾聲厲喝突然響起,森寒的刀鋒對準了青夏的雪白的脖頸,無數的火把獵獵燃燒,噼啪作響,青夏抬起頭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上滿是濃厚的鮮血味道,在她的懷裡,是死不瞑目的蕭貴妃,青夏握著那把森冷的匕首,沉默的仰著頭,看著一隻金黃色的鹿皮長靴緩緩的踏在牢房滿是灰塵的土地上。

燈火明爍的甬道里,楚離一身明黃錦緞,雙眉入鬢,眼若星子,他緩緩的從甬道里走了出來。眉頭緊緊的皺著,眼內好似有著巨大的風暴在凝聚,看似平靜的,卻又似痛苦的,然而也只是沉默的看著一身血污的青夏,再慢慢轉向那個倒在地上,一身華服、生他養他、然後又一次次將他推入火坑裡的女人。

「殿下,貴妃娘娘已經氣絕。」徐權的聲音突然響起。

這時,甬道里兩名黑衣衛也跑了進來,沉聲稟報導:「殿下,西牢有人劫獄,我們死了八十多人,南淮郡王被人劫走了。」

「殿下!」一聲高呼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和鎧甲鏗鏘聲響徹大牢,一身黑色戰甲的黑衣衛轟然跪在地上,右臂鮮血淋漓,沉聲說道:「齊國使者從南城門破門而出,城外三十里處有人接應,汪將軍帶兵出城追擊,已經跟齊人交上手了。」

幾個時辰前,和莊典儒說過的話再一次迴蕩在耳邊,「齊安和七弟當初在居庸關聯合上黨人幹的那些事,若是我捅到齊王那裡,你當他的太子之位,還能像現在這般牢靠嗎?有這個把柄在我手裡,他怎敢輕舉妄動?」

不能怪他太大意,也許只能怪他太天真。楚離苦澀的笑了一笑,皺緊的眉頭緩緩的舒展開來,可是那雙眼睛卻再也沒有任何一絲溫度,只是冰冷的,麻木的,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和感情。

所有的目光霎時間全都凝聚在青夏的身上,楚離苦笑的表情一時間是那樣的刺眼,青夏四下環顧,突然看到了站在楚離身後楊楓,電光石火間,所有的一切都在腦海中穿成了線,她揚聲說道:「楚離,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楚離笑了一聲,笑聲中有著濃濃的自嘲和苦澀,低聲重複了一遍,他緩緩抬起頭來,聲音清淡,好似若無其事一般的說道:「一個時辰之前,我真的是這樣想的。」

青夏站在人群之中,直直的挺直背脊,她看也不看周圍環繞的侍衛,只是看著楚離的雙眼,一字一頓的說道:「楚離,我可以解釋這一切,只要你相信我。」

「好,」楚離淡笑著點了點頭,「我給你機會,你來告訴我,為什麼我前腳剛剛離開湖心小築,你就潛到這皇城天牢?旁邊的牢房是我那被齊人劫走的弟弟,與你相戀多年的情人在此時攻破城門逃了出去,而你卻站在這裡,守著我母親的屍體,引來了軍機大營的全部追兵,你,到底在做什麼?」

「我以為這裡關押的是楊楓,我以為你要殺他。」

「你的詭辯之詞,我已經聽了太多了。」楚離聲音清淡,面色淡漠,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巨大的疏離和冷淡,他眼梢微微瞟向青夏,低頭苦澀的笑了一聲:「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今日這裡關的真的是楊楓,你仍舊可以背叛我?」

青夏霎時間頓住了口,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她看著楚離憤怒的雙眼,只覺得一切都是徒勞。

「來人,將莊青夏拿下!」

黑衣衛侍衛突然湧上前來,青夏一把抽出匕首,橫在身前,沉聲說道:「楚離!你不要逼我!」

「我有逼你嗎?」楚離冷淡的笑了一聲,眼中的寒芒透著巨大無法掩飾的嘲笑,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他人:「是你一直再逼我。」

「動手!」

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十多名黑衣衛士兵舉起手中戰刀就向青夏衝殺而去。青夏身影矯健,避開刀鋒就地一滾,卻仍舊沒有躲過對方的鋒芒,包頭的頭巾霎時飄落,滿頭青絲四散飄飛,掃在青夏蒼白的臉頰上。她屈肘狠狠的撞擊再一名士兵的腳踝處,只聽一聲骨折之聲響起,那名士兵就轟然倒在地上。

「楚離,我說了事情不是我做的!」青夏尖聲叫道,身手矯健敏捷,若論劍術可能在這個世上很多人都要比她強很多,但是說道自由搏擊,她絕對可以算得上是當世翹楚。這天牢甬道地方狹窄,長刀戰術施展不開,只見青夏左突右衝,一會就將包圍的圈子衝破。

黑衣衛緊張的上前將楚離圍起來,徐權厲聲喊道:「保護殿下!」

一把抓住一名黑衣衛的頭髮,青夏身子凌空一個旋轉,雙腿連環踢在三名圍上來的侍衛身上,三條身影慘叫著向後倒去。青夏手掌凌厲的劈在另一名侍衛的脖頸上,那人登時白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直到現在,她仍舊沒有痛下殺手,看著周圍越聚越多的黑衣衛,青夏眉頭緊鎖,腦筋飛速的運轉了起來。


她聽信了嘉雲公主的話,以為楊楓被關押起來,後來試探楚離,更加讓她證實了這個想法。其實並不是嘉雲的謊話說的有多麼高明,只是她在心里根本就從來沒有信任過楚離,楊楓幫助自己從冷宮中逃跑,犯得本就是大罪,再加上一直將自己隱藏在軍營之中,欺瞞楚離,更是罪上加罪。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別人的圈套,嘉雲雖然驕縱,但是頭腦單純,想必也是被人利用,青夏轉眼間就在腦海中勾勒出整件事情的全部脈絡。

這件事情之後,本該發配流放爐齡城的淮南郡王逃脫,免去了被圈禁的命運。齊國竟然也肯捲入這趟渾水,自然對他們也有好處。自己深夜劫獄,引得楚離前來,外圍防守鬆懈,製造了齊國人逃跑的良機。丹妃慫恿嘉雲來引自己上當,為的就是除掉莊青夏這個眼中釘。而反觀蕭貴妃,十三王爺已死,她了無生意,能夠幫助自己的小兒子逃出生天,進而付出生命也無傷大雅。

這由始至終,就是一個幾人聯合起來共同施展的粗淺騙局,這些人也許並不是盟友,但是各有目的,竟然就達成了這樣一個協議。可笑的是自己竟然愚蠢的深陷其中,誤入陷阱,無法自拔。

一道凌厲的刀鋒突然撲面而來,青夏閃身而過,曲臂旋步,一把揪住對方的脖頸衣領。眉頭緊鎖,眼中猶豫之色大溢,終於仍只是反握匕首,用刀柄猛然敲擊在對方的脖頸大穴之上,那人登時軟綿綿的昏倒過去。青夏眉目凌厲,嘴角緊抿,沉聲說道:「不要再逼我!」

這時,突然感覺背脊上一陣火辣,身體頓時踉蹌兩步。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兩隻長棍猛然敲擊在青夏的右腿膝蓋上,骨頭錯位之聲隨之響起,一陣劇痛霎時間襲來。青夏身形一滯,一道血光登時從左肩上被槍頭挑起,青夏悶哼一聲,拖著傷腳躍出人群,靠在牆壁的一角處,冷然的看著楚離等人。

楚離緩緩走上前去,雙眼中閃動著讓人看不清楚的光澤。他的聲音低沉暗啞,沉聲說道:「莊青夏,你不要再逼我對你動手。」

「你已經對我動了手,就不用再假仁假義。」一把抬起骨頭錯位變形的右腿,雙手握住,陡然發力,竟將錯位的骨頭生生扳了回來。只聽一聲脆響頓時響起,青夏悶哼一聲,斗大的汗珠自她的額頭上緩緩流下,白皙的臉孔已經蒼白猶若死灰,可是她仍舊站在那裡,一身黑色染血緊身衣,滿頭青絲散亂,手握匕首,狼狽但卻堅挺的沒有任何懼意。

「將她拿下。」無數的黑衣衛從楚離身後轟然沖上前來,青夏一把抽出腰間的長刀,斜斜舉至頭上,腳下微微分開,做了一個日本刀術的起手式。日本向來崇尚忍者之道,一招一式都是不留後招同歸於盡的招式,眾人雖然不知道什麼日本忍術,但是一看青夏大開大合的姿勢,就已然瞭解了她的意圖。

楚離面色深沉,眉頭微微緊鎖,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上!」一聲厲喝從黑衣衛一名頭領的口中發出,眾人霎時間就向青夏攻去,青夏一己之力對抗眾人,加之身上舊傷還未痊癒,頓時落入下風,青絲紛亂,鮮血淋漓。

就在這時,一聲暴喝突然響起,眾人急忙回過頭去,只見楊楓眉目冷然,一身森冷鎧甲寒氣森森,雪亮的戰刀架在楚離的脖頸之上,冷然的說道:「都住手!」

「楊大哥!」

「楊楓!你瘋了!」

幾聲驚呼幾乎同時而起,楊楓面沉如水,看也不看別人一眼,只是謹慎的劫持著楚離,沉聲說道:「給我準備四匹馬,足夠的乾糧清水,放在天牢入口,殿下,麻煩你要送我們一程了。」

「楊楓,你們果然是東齊派來的奸細!」徐權寒聲說道。

楊楓理也不理,只是轉頭深深的看著一身傷口的青夏,沉聲說道:「小夏,跟在我後面。」

這一晚南楚的盛都大街上,整個軍機大營的士兵全都聚集在一處,三十萬大軍陳兵城下,看著那兩個人影劫持著南楚的皇帝一步一步走到盛都的城牆之外。三十萬對兩個人的陣型,不成比例的在空曠的原野上對持著,楊楓架著楚離,攙著腳步踉蹌的青夏,漸漸的遠離了那座巨大巍峨的城牆。

「你們逃不掉的。」楚離聲音低沉,沒有半點身為人質的驚慌和覺悟,遠遠的盛都城門下,三十萬南楚大軍黑壓壓的侯在那裡,像是一群猛虎一樣隨時等待著猛撲上來,將這兩個膽大包天的人吞噬乾淨。

楊楓牽著戰馬,緩緩放下了架在楚離脖頸上的寒刀,語調鏗鏘的說道:「殿下,得罪了。」說完登時翻身上馬,動作乾淨利落,決絕果斷。

「小夏,我們走。」

青夏周身傷口,鮮血淋漓,坐在一匹高大的戰馬之上,緩緩的回過頭去,盯著被楊楓綁住雙手的楚離。很多紛亂的回憶像是一個個片段一般,在她的眼前回放。

初次見面時的邪魅狂妄,被自己欺負時的暴跳如雷,對自己懷疑時的陰沉詭異,衝進烈火中時的嘶聲吶喊,在叢林裡時的不捨不棄,還有在一燈如豆的小築竹屋之中,溫潤如玉的淡淡淺語。所有的一切恍惚迴蕩,匯聚成眼前的這一個影子,這兩月以來的經歷,像是發了一場大夢,如今她終於要離開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了,卻沒想到,竟然是以這樣慘烈的方式。

「楚離,不管你相不相信,今晚的事,不是我做的。從今往後,你我天涯兩處,永不相見。」

「莊青夏,你逃不掉的。」楚離面色深沉,似乎只會說這一句話一般,沉聲說道。

「青夏,我們走吧。」楊楓拉過青夏的韁繩,轉頭說道。

青夏點了點頭,終於決絕回過身去,揚起馬鞭,痛擊在馬股之上,嬌姹一聲,跟在楊楓的身後,向著北方風馳電掣而去。

「殿下!」徐權等黑衣衛縱馬狂奔而至,朗聲叫道:「臣帶了神機營的射手,這就擒他們回來。」

神機營的射手所使用的弓箭是南楚特質的強弓,弓箭堅韌龐大,需要四人同時使力,才能拉開,射程達兩千八百多步,堪稱當世遠程攻擊的利器。神機營眾人迅速拉開弓箭,遙遙的對著遠處飛奔的兩人,只要楚離一聲令下,就可以將這兩個亂臣賊子射殺於馬下。

「殿下?」徐權眉頭一皺,不解的看向楚離。

楚離剛剛脫離了束縛的手半舉在身前,可是就是不揮下去。他的手掌微微顫抖,似乎內心在進行著巨大的交戰,時間在一點一點的過去,遠處的身影越走越遠,八百步、一千步、一千五百步、一千八百步、兩千步......

終於,還是消失在了平原之上,只餘下兩行塵土,在半空中瀰漫不散。

楚離的手緩緩的放了下來,沒有發號施令的力度,只是單純的放開手而已。

「莊青夏,你逃不掉的。」低沉的嗓音迴蕩在一片荒草的平原之上,天空上清冷的月光灑下慘淡的清輝,照在這個男人的身上。空空蕩蕩的原野上,白色的霧氣緩緩飄蕩著,楚離慢慢的轉過身來,一步一步向著盛都的方向走去,腳步沉重,就像是一個七老八十的老人。

突然,楚離腳步一個踉蹌,幾絲血絲登時溢出了他的嘴角。

徐權大驚,剛要跑上前去,卻被楚離的一個手勢頓住了腳步。

他沒有上馬,也沒有用任何人的攙扶,仍舊倔強的向著南楚的心臟緩慢的走去。初時踉蹌的幾乎要摔倒,可是漸漸的,越來越沉著,越來越堅定,終於,完全挺直了背脊,又恢復成了那個傲視一切的跋扈君王。

漫長的一夜就要過去,天邊已經微微發亮。今天,是他的登位大典,是他成為南楚帝王的日子。他一步一步走向那個金碧輝煌的王座,身後躺滿了對手的屍體和濃厚的鮮血,還有一些不得不拋卻放棄的東西。

食腐的鷹鴆在天空中盤旋,吞噬著人心底最後的那一點柔軟,漸漸鍛造出一個堅硬如鐵的臂膀。在這個臂膀上,可以撐起整個帝國的江山,可以撐起整片南方天空,但是,卻撐不起一絲半點的柔情,一絲半點的軟弱,和一絲半點的猶豫。

「青夏,我已經很久沒信過人了,這一次,我想要試一試。」

「天下很大,若是你沒有地方去,就留在這吧。」

「我只希望,現在的你,可以留在南楚,留在我身邊。」

「我怕,所以,不要背叛我…….」

北方的天際飛過一隻大鳥,那是雪白的蒼素鳥,向來生活的極北的雪山之巔,它本不是屬於這裡的,終於,還是要回到高絕寒冷的山巔上去。太陽一點點爬上地平線,金燦燦的陽光普照大地,灑下萬丈光輝。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40:39


戰地鳳舞 第051章:流落

南方的天氣總是十分的怪異,剛才還是晴空萬里,這麼一會就已經烏雲密佈,幾個驚雷打下來,瓢潑的大雨就轟然澆下。這雨下的極大,在地上打起一片雨霧,白茫茫的,看起來就像是南方叢林裡的瘴氣一般,一片迷濛。

蒼茫的大地,五輛馬車在崎嶇的道路上緩緩行進,前後各有八名侍衛披著蓑衣斗笠在雨中騎馬而行。斗大的雨點打在他們身上卻好像是牛毛細雨一般,沒有半點反應。一名彪悍的車伕坐在當中的一輛馬車前,奮力的甩著鞭子,不時的用手在臉上抹上一把,將雨水甩到一旁。

這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經雨過天晴,太陽高掛,天邊掛起了一條美麗的彩虹。

沒有大雨,眾人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來,行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遠遠的竟然看到一個茶棚,淡青色的招牌在雨後清新的空氣裡,透著一股翠綠的雅緻。在南疆這塊地方,能碰上茶棚酒肆,不得不說是一種好運氣。

車隊在離茶棚二十多步的距離處停了下來,一名背部微微佝僂的老者自第二輛馬車中鑽出身來,向著第三輛馬車走去,稍稍掀起馬車簾子的一角,似乎是請示什麼。然後回頭對著一眾侍衛招了招手,就向著茶棚的方向走了過去。

眾人小聲的歡呼一聲,留下八人守護車隊,其他人連同車伕一同走到了茶棚裡面,佔據了角落裡的兩張桌子,要了茶水和一些鄉下的吃食,給留守的幾人送去一些,其他人就圍在茶棚裡坐了下來,雖然人人寂靜無聲,但卻人人神情愉快,似乎十分放鬆。

畢竟,從那樣到處是毒蟲瘴氣的南疆叢林裡走出來,坐在這乾爽乾淨的茶棚裡,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要說這天下的少年英雄,還是得看我們大楚大皇,齊國的海蠻子背信棄義,陰險狡詐,他們的太子會是什麼好玩意?」一聲粗壯的聲音突然響起,一身青衫的佝僂老者聞言微微側目,只見卻是一名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這人身材極高,身穿一身短打服飾,一柄厚重大刀擺在身旁,看起來好像是打家劫舍的強盜一般。

「於大哥,你剛從盛都押鏢回來,跟咱們講講,那南楚大皇的登位大典是什麼樣啊?」茶棚裡除了車隊眾人,還圍坐這三四桌的客人,其中兩桌看起來是認識,坐的很近,攀談起來。

這條道是南疆通往楚國邊城還巢邑的必經之路,經過還巢邑就是通往北秦和西川的官道,是以往來商人極為繁盛,現在是南楚冬季,若換了夏季,還要比這熱鬧百倍。那名姓于的大漢聞言哈哈一笑,故作見多識廣的大聲說道:「說起來,我姓于的走南闖北這麼多年,見過的世面也不算少。但是這次從盛都回來,我才知道什麼叫做井底之蛙,以前的日子真是他媽的白活了。」

「於大哥,你說的兄弟們心裡都癢癢了,快跟大夥說說,到底那南楚盛都是個什麼樣子,咱們的新任大皇是啥樣的人啊?」一名瘦小的男子聲音尖細,湊上前去,連忙說道。

姓于的大漢大笑一聲,神秘的說道:「盛都是啥樣老子不知道,反正我騎馬走了三天,連盛都的一半都沒走完,滿大街都是人,根本就看不到遠處。尤其是這次咱們大皇登位,整個大陸上各個國家的人全都來朝賀,西川、東齊、北秦、南疆火焰國、鳳尾國、巫衣國還有東海的琉球、白冰、青丘,犀池,反正是能叫上名來的國家全都到齊了,在朱雀大街上等待新皇前往祖廟的時候,隊伍排出了七八里遠。那場面,我現在做夢的時候還能激動的醒過來。」

「啊!」一聲聲驚訝讚歎的聲音此起彼伏,好像這些人也能親眼見著盛都的景像一樣。那名瘦小的男子又開口說道:「於大哥,咱們大皇是什麼樣的人啊,你見著了嗎?」

「怎麼沒見著?」姓于的大漢揚眉說道:「要說大皇是天神下凡,咱們平頭老百姓的根本就沒有見著天顏的機會,可是這一次大皇在天授台公開登位,萬民都可以一撥一撥的去朝拜,所以我也見著了。」

「呀!真的呀,那可真是福氣!」眾人紛紛大聲讚歎,大漢得意洋洋的說道:「要說咱們大皇,還真是年輕,也就二十多歲出頭,可是你可不能小瞧,他就往那一站,什麼也不干,只是眼睛一掃,我就忍不住想往地上跪,那派頭氣勢,真是沒的說。」

「那於大哥,你看著大皇長什麼樣了嗎?」

這姓于的大漢看起來凶悍,沒想到竟然是個老實人,聽人這麼一問,撓了撓腦袋,咧嘴一笑說道:「沒看著,當時光顧著磕頭了,哪還有時間抬頭看啊!」

「哎!」眾人一陣惋惜的嘆氣。那名瘦小的男子繼續說道:「都說咱們這位新任大皇雖然年紀小,但是卻是個有本事骨氣的人,以後咱們可再不用怕東齊那幫海蠻子了。」

「那是那是,」姓于的大漢隨聲附和到:「齊國太子無恥至極,這次來到盛都朝賀,大典還沒開始,他就看上了我們殿下的一名棄妃。趁著皇上忙著登位大典,他竟然擄走了我們大楚的皇妃,簡直喪心病狂。」

「什麼?還有這樣的事?」眾人聞言登時大怒,一時間東齊海蠻子他奶奶姥姥的話語不絕於耳。青衣老人眉頭舒緩,面容淡笑,對著一眾護衛慈笑的說道:「快些吃,一會我們還要趕路。」

「他媽的,滾開,再不滾老子一棒子打死你!」一聲暴喝突然響起,眾人聽到有熱鬧瞧,連忙伸出脖子去觀望。

只見卻是茶棚的老闆,和幾個夥計站在茶棚左邊的簡易馬棚裡,對著一個一身破爛黑衣的流浪漢破口大罵。這老闆口舌十分狠毒,可是罵了半天,也不見那人有半點反應,那老闆見了火氣越發的大,眼看著就要揮下棒子痛打那人。

這姓于的大漢雖然看起來凶悍粗俗,誰知竟生了一副好心腸,見那人佝僂著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瞧著十分可憐,連忙開口道:「店家,我看他是病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把他趕出去了,不是要人命嗎?這麼著,我出錢,你抬他進來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吧。」

「這位客官你是有所不知啊。」老闆轉過頭來,已是另一張嘴臉,笑著說道:「這人是南邊過來的,這陣子南疆那邊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一些部族紛紛動亂造反,打得不可開交。加上大雨連綿多日,屍體在沼澤裡腐爛發臭,引發了瘟疫,我是怕這人身上有病傳染,才不讓他留這的。客官要是不怕,我就讓他進來。」

「什麼?有病,那可不行!」姓于的大漢還沒等說話,其他的人就連忙後退一步,好像生怕那人身上能蹦出來什麼瘟疫病毒一般,大聲吵嚷了起來。還有人大叫著要老闆趕緊把那人扔的遠遠的,姓于的大漢見眾人反應這麼大,也不好說什麼,訕訕的看向店家和夥計抬著那人就往外面滿是污水的草溝走去。

南邊雖然氣候溫暖,可是現在畢竟是隆冬季節,剛剛下過大雨,這樣扔在草溝浸在雨水裡,不出兩個時辰必定喪命。

「住手!」眼見那人就要被人扔下去,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一身青衣的老者微微咳嗽了兩聲,緩緩的走出茶棚,來到老闆的身邊,看了眼那名渾身破爛黑衣的人,沉聲說道:「你把他放下,我來看看。」

店家訕訕放下那人,不咸不淡的說道:「這人可有病的,客官不怕染上就儘管看。」

「店家這樣抬著他都不害怕,老朽自然也是不害怕的。」青衣老者淡笑一聲,緩緩說道。伸手拉出那人瘦弱纖細的手臂,就為他細細的診起脈來。

四下里一片寂靜,眾人全都遠遠的看著老者為那人診脈,這空曠的原野上一片荒蕪,很多時候走上幾天都碰不著一個人影,現在有這樣的熱鬧,自然全都圍著看了起來。

「他沒事,」老人突然抬起頭來,淡淡笑道:「只是太久沒吃東西了,虛弱的昏過去了。」

就算和那人素不相識,眾人聞言也鬆了一口氣。姓于的漢子甕聲甕氣的說道:「店家,這位老丈都說沒事了,你就去弄點容易下嚥的東西,給那位小兄弟吃下去吧。救人一命總是你的造化。」

茶棚的老闆也不是什麼壞人,之前只是怕那人有病,見他倒在這裡兩天一動不動,以為已經半死了,才想要將他扔出去。現在聽說原來沒事,也就和夥計一起把他抬了回來。幾個男人粗手粗腳的喂了一點溫水到那人的嘴裡,誰知那人已經昏迷,嘴唇乾裂,根本就喂不下去。老者見了走了上來,乾瘦的手指在他頸上一點,那人的嘴就自動張開,眼見他將水嚥下去,眾人登時轟然大喜,好像辦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一般,竟然呼喚了起來。

「店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有勞你了。」青衣老者淡淡一笑,從懷中拿出一個錦緞製成的袋子,放在了店家老闆的手上,帶著眾護衛就走了出去。老者走到中間一輛青色厚重簾子的馬車低聲恭敬的說了幾句話,就走上了前面的第二輛馬車。一會,五輛馬車組成的車隊,就緩緩的行進了起來,向著北面的方向,漸漸離去。

店家微微一愣,打開手上的袋子,只見卻是滿滿的一袋銀錠子。周圍眾人看了霎時間發出一陣驚呼,這兵荒馬亂的年代,這麼一袋銀子足以買下幾間這樣的茶棚了。眾人感慨老者的慷慨大方之時,不約而同的向著北方的方向望去,只見那車隊已經走的極遠,漸漸的只剩下一個淡淡的影子。

還巢邑只是一個小鎮,但是卻是南楚通往北秦和西川兩國的最後一道關口,和五十里外的北軍大營、連元堡互成犄角,成為拱衛南楚內部腹地的三道重要關口。這是南楚通往北秦和西川兩國的咽喉之地,商業發達,交通便利,商號、當鋪、酒樓、茶肆應有盡有,看起來也是十分的繁榮了。

遠遠的,還巢邑巍峨的城樓和明亮的燈火傳了出來,趕車的車伕吆喝了一聲,就緩緩的向著小鎮趕去。

從之前的茶棚到還巢邑,走路也不過半日的路程。他們這隊車隊趕著馬車,也不知道被什麼事耽誤了腳步,竟然到了晚上才堪堪趕到。

這時,一個黑色的影子突然從後面趕了上來,十八名護衛一驚,同時警惕的向後望去。然而,那個黑影迅速的行到車隊前面,一名護衛刀鋒一晃,那黑影身下的戰馬一個驚慌,竟然人立而起,馬背上的人影好似一隻布袋一般一頭栽了下來,馬匹蹄下生風,也不管主人是不是已經栽了下去,向著黑漆漆的古道就奔騰而去。

車隊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停住了腳步,第二輛馬車上的青衣老者連忙走下馬車,身後一名護衛跟上前來,打著火把。老者眉頭一皺,發現竟然是上午在茶棚遇到的那個餓暈了的人,只見他面色漆黑一片,衣服仍舊濕漉漉的,雙眼緊閉,一看就是被人扔上馬背然後自生自滅的趕了出來。

一絲怒氣自老者的臉上緩緩升了起來,一股無聲的威嚴緩緩向四周散了開去。這個老人有一種奇特的氣質,他不想讓人發覺的時候,就那麼平淡普通的隱藏在人群之中,一點也不顯山露水。可是若是他有特別的情緒的時候,自有一股青華的氣質顯露人前。

亂世人命賤如草,只是沒想到那店家竟然會那樣黑心。

「仲伯,發生了什麼事?」一個淡遠醇厚的聲音突然在黑夜裡響起,圍著厚重棉簾的馬車緩緩上前,停在老者的身旁。被叫做仲伯的老者面色登時變得恭恭敬敬,連忙走到馬車旁邊,沉聲說道:「是上午在茶棚那裡遇到的一個路人,好像是受了傷,還很久沒吃東西,餓的昏了過去。我之前付給了店家銀子,讓他照顧一下,沒想到竟然又在這裡碰上了。」

「我們還有急事,不便招惹麻煩,你將他扶到路邊去,趕路吧。」清淡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一絲沙啞和醇厚,十分悅耳,可是說出的話卻是冷淡冰冷,沒有半點溫度。

仲伯面色一滯,但還是沒有半點猶豫的沉聲應是。轉身就吩咐護衛將那人抬起來拖到路邊,找一處乾爽的枯草地放了下去。剛想回頭,像是想起了什麼,仲伯猶豫了一下,又回過頭去,脫下身上披著的青布風帽蓋在那人的身上。那人身材十分瘦小,風帽將他整個人都覆蓋在下面,隱藏在草叢裡,一時間竟然看不出哪裡是人哪裡是草。

在他的衣兜裡塞下一包銀子,仲伯回到車隊,爬上了第二輛馬車,吩咐了一聲,車隊就又再緩慢的向著還巢邑駛去。

緊趕慢趕,到了還巢邑的時候,天色還是完全黑了下來。還巢邑是邊陲重鎮,有專門的北方軍防守,一到晚上就會關上城門,沒有通關文書令符,根本不會開城門。老者見了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來到第三輛馬車前對著窗口沉聲說道:「公子,城門已經關了,要不要老僕去叫門。」

他聲音平和,說的十分自然。好像這裡不是南方重鎮的城門,而是他自家大門一樣。

「不用了,就在城外露宿一晚,明日再進城。」淡遠的聲音緩緩響起,隨後就沒了聲音。

仲伯點了點頭,應聲說道:「是。」然後就去招呼其他護衛車伕,準備露宿。

這些人顯然經常在野外露宿,不消仲伯吩咐,就各自忙活起來,燒柴生火,找了一株茂盛的大樹,將馬車圍在一處,另外四輛馬車團團圍在那輛青布棉簾包裹著的馬車。一切做好之後,天色已經很晚了。

眾護衛車伕安靜的坐在地上,吃著隨身攜帶的乾糧。

四下里一片寂靜,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喧囂之聲。眾人聞所未聞般照樣坐在原地,只是眉眼間卻透出一絲緊迫的警惕。仲伯撩起馬車的簾子,半眯著眼睛向來人的方向望去。只見來人一共二十多人,騎著高頭大馬,緊身短打裝扮,看起來像是走鏢的江湖幫子,十分彪悍。

「媽的!還是晚了一步!」來人突然破口大聲咒罵道,其中一人狠狠的向地上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的招呼其他人道:「今晚就在這待一晚上,明日再進城。」

二十多名大漢呼號著答應了一聲,就紛紛跳下馬來,也來到大樹旁邊,將馬匹拴好。有人看了仲伯這一群人,見他們人數眾多,人人不言不語,還都帶著兵器,不像是好惹的茬口,也不上前招惹,只是一群人團團圍在一處,一會的功夫,就從包袱裡拿出酒肉,大吃大喝了起來。

「兄弟們,咱們這趟出門見喜,是好兆頭啊,等進了還巢邑,大哥請大家吃頓好的。」一名滿臉絡腮鬍子的中年男子突然大笑一聲,粗聲說道。

「都是託大哥的福!」人群喧鬧了起來,一名看起來十分精明的男子附和道:「大哥洪福齊天,走路走著都能撿到天仙一般的美人,咱們弟兄跟著大哥,那是積了八輩子的福氣。」

「哈哈!」眾人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酒過三巡,一個個面紅耳赤,眼看自己這邊柴火不夠,火也不旺了,仗著一點酒勁,也忘了之前對仲伯等人的顧忌。一名穿著褐色袍子的漢子搖搖晃晃的就向著仲伯等人的馬車隊走去。

「哎,兄弟,跟你們借點柴火。」漢子打著酒嗝,十分無禮的一把拍在一名車伕的肩膀上。他這一下力氣不小,可是那名看起來單單薄薄的車伕非但沒動,甚至連頭都沒抬。

「你奶奶的,老子跟你說話呢!你聾子啊!」這一聲厲喝登時驚動了那邊二十多個喝多了就沒事找事的漢子,人群呼啦啦的咋呼著走了上來。看樣子似乎就要打架鬧事。反觀車隊這邊眾人,人人坐在地上,沒有一個人抬頭看一眼,神色木然的看著篝火,好像那些漢子都不存在一樣。

「各位壯士,請問有什麼事?」馬車的簾子突然被掀開,仲伯緩緩走了下來,青色長袍,看起來十分和藹。他緩緩走上前去,沉聲說道:「我的下人們都不懂事,得罪了各位壯士,不知有什麼可以效力的?」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跟你們借點柴火,誰知道他們一個個跟聾子一樣,明擺著不把我們兄弟放在眼裡。」為首的絡腮鬍子突然大聲說道。

「壯士高見,竟然一眼就看出來了。」仲伯淡笑著說了一句。

「啊?還真他媽的是聾子啊!」

「是。」仲伯笑著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各位壯士要拿乾柴,請隨便,我這裡還有一些好酒,也一併孝敬各位朋友了。」

絡腮鬍子見這老頭這麼上道,也是大覺有面子,朗聲笑著說道:「那就謝謝老丈了。」

滿不客氣的帶著幾個手下跟著仲伯走到馬車旁邊去取酒,突然一眼看到那輛圍著青色棉簾的馬車,絡腮鬍子眉頭稍稍一皺,打了個大大的酒嗝,頗為不解的嘟囔了一聲:「怎麼捂得這麼嚴實,有病吧。」

他的聲音並不怎麼大,至少要比剛才罵人額度聲音小上許多,可是原本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看著篝火的眾護衛突然集體轉過身來,眼睛好似利劍一般冷冷的瞪視著這個酒醉的壯漢。

一團和氣的仲伯臉色也在瞬間冷淡了下來,他緩緩的轉過頭來,看了眼這群粗魯的漢子,突然輕輕的揮了揮手。

似乎只是一剎那間,所有的人就猛地自地上彈起,那群大漢混混沌沌還沒有半點反應,就紛紛做了刀下亡魂。最可怕的是,他們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一切就已經回覆了平靜,十八名護衛將二十多名大漢的屍體扔到了遠處的一處冰冷的河水裡,清理了一下空地,就紛紛原地休息了起來。整個過程安靜無聲,好像是在演啞劇一樣。

「仲伯,」一名護衛突然走上前來,對這老者沉聲說道:「在那些人的馬上發現了一個人。」

「哦?」仲伯眉梢一挑,示意他將所說的人帶過來。

一個青色的風帽披風放在地上,裡面的黑衣人髮絲凌亂,衣衫單薄,呼吸微弱。可是洗乾淨的臉,卻能一眼分辨出是一個嬌弱的女子,女子娥眉青黛,面容秀美,婉約冷豔,包裹在這樣一身破爛的衣衫裡,竟然是這樣一幅美麗的皮囊。老者面色一滯,隨即微微了笑了起來。

「孩子,我們真是有緣分啊,一天之中,已經是第三次碰面了。」

仲伯淡笑著為女子理了理額頭的亂發,旁邊的棉簾馬車突然響起一陣輕微的敲擊聲,老者連忙湊過身去,過了一會,笑著對護衛說道:「找一件保暖的衣服,給這位姑娘穿上,再把她放在馬車裡。進了城找個適當的人好好照顧著。」

「仲伯,我們是要帶她上路嗎?」護衛面色一滯,疑惑的問道。

「嗯,」仲伯淡淡的笑道,「公子說了,再把她扔下,也許這女子能一直追我們到秦國去。」

幾聲爽朗的笑聲在原野上緩緩響起,仲伯笑著看著女子蒼白的臉頰,搖了搖頭說道:「幸運的小傢伙。」

夜色,漸漸濃郁。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3 22:41:01

戰地鳳舞 第052章:得救

清晨的時候又下了一場大雨,天氣陰沉沉的,太陽也很晚才露出頭來。負責把守城門的士兵多睡了一會,等到他打著哈欠將城門懶散打開的時候,外面已經聚集了很多等待進城的百姓。仲伯淡笑著打賞了守門的士兵,就帶著眾人走進了南楚這最後一座邊關重鎮。

他們這一隊人馬匹健壯,也沒有什麼重要貨物,可是卻一直慢悠悠的行進,能走的時候絕對不會小步的跑,遊山玩水旅遊觀光一般,一點緊迫感也沒有。

還巢邑雖是個小鎮,但是地理位置卻十分重要。作為南楚國的北部邊塞要地,是以向來是屯兵過萬的軍事重鎮。東部雖然沒有強大的鄰國威脅,可是出城向東就是大陸上最大的荒原——西黑荒原。西黑荒原在大陸上是一塊比較奇特的地理位置,它處於南楚、東齊、西川和北秦之間,又與匈奴唯一的內陸腹地通道相連,南疆凶悍的蠻人更是時常在這一處地方騷擾,所以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為了防止草原上彪悍的南疆人進犯,還巢邑居民尚武成風,鎮中百姓大多習武,武風強盛。所以武術高明的人往往會受到很高的待遇和尊重,就是這樣的原因促使還巢邑之內武館林立,擂台處處,一路行來,竟然見到了三伙聚眾比武的擂台,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除了武士的強盛,還巢邑更是南楚北部重要的商業郡縣,這裡瀕臨西黑荒原,和荒原上的南疆鹿丹人雖然偶有爭鬥,可是卻也頻繁的進行商業上的交換和貿易,牛羊馬匹的輸入幾乎佔據了全國的一半。再加上南楚帝國擁有整個大陸上僅次於東齊的海岸線,所以鹽業貿易也十分發達,幾乎擔負了大陸上三分之一的魚鹽之業。就像他們之前在茶棚裡遇到的姓于的大漢一行,就是受命於鹽業商號,前來往盛都運送海鹽的。

另外,由於還巢邑東部臨近海岸,所以海上的諸島島民有很多都在還巢邑中做些生意買賣,以本國之土產,前來還巢邑兌換些生活的必需品。像絲綢,茶葉,青銅刀劍,陶器,藥材等等。

寬敞可並行八匹西黑駿馬的大街上,行人川流不息,有黑眼黑髮黃色皮膚的漢人,也有身材高大,皮膚黝黑,充滿了南疆彪悍之氣的西黑鹿丹人,更有青色鬚髮的純種海上青丘人。

仲伯等人在一家名叫如歸的客棧前停下腳步,天已經濛濛亮,可是客棧門前兩盞大紅燈籠仍舊高高掛著,一片溫馨暖意。門面淡靜素雅,人來人往,顯然生意十分興隆。

裡面的小二眼尖,見這一行人雖說不上是錦衣華服,可是人數眾多,氣質雍容,連忙機靈的趕出來,連聲叫道:「客官幾位?吃飯還是打尖?小店……」

仲伯已掀開簾子,小二登時一愣,隨即咧開一口潔白的牙齒,笑著說道:「老先生,是您啊,你這趟出行可還順利。」

仲伯清俊的臉孔也展開一抹笑意,慈祥的說道:「小二哥,成你吉言,還算順利。」

小兒笑著說道:「老先生要住店嗎?」

「正是。」

「那快請進。」一連聲的招待著,小二手腳極為麻利,就將眾人迎進店內。

「公子,這是最後一站了,往前三百多里都沒有客棧,咱們就在這裡歇歇吧。」仲伯恭敬的來到那輛馬車前,沉聲說道。

一隻白皙清瘦的手,緩緩自馬車裡伸了出來,人還沒見,一聲低沉的咳嗽聲就已經傳了出來:「仲伯,你去準備吧。」

儘管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神秘的客官,店小二一時間仍舊覺得腦袋有一些暈眩。並不是這人有多麼的超凡脫俗、謫仙飄逸,相反他的眉眼十分平常,眉色淡淡,丹鳳眼微微狹長,臉色也不十分英俊,反而透著一絲不正常病弱的慘白。可是這人只要往眼前一站,自有一股高潔清華的氣質緩緩流出,一身月白色的棉質白袍,彷彿天生就應該長在他身上一般,合身飄逸,不染世俗。

店小二發了會愣,見那公子已經上樓去了,才微微晃過點神來。暗暗嘀咕著,這位公子這次的臉色可比上次好多了,上次看到他的時候,他臉若死灰,沒有半點血色。這次的精神,可比上次好多了。

「老先生,你們這次是到南疆找神醫治病的吧?」店小二對著仲伯隨意的說道。

誰知,仲伯面色卻登時為之一變,眼內精芒一閃,稍稍沉靜的問道:「小二哥此話怎講?」

「哦,」店小二自然沒發現仲伯的異樣,仍舊大咧咧的說道:「我看你家公子的臉色可比上次好多了,精神也大好,想來你們一定也是去南疆找神醫治病了。」

「是嗎,」仲伯淡淡笑著,面上的神情也為之一鬆,淡淡說道:「不過小二哥這次可看走眼了,我們是去南疆販藥材,看到外面的馬車沒有,這一次可是滿載而歸啊。」

「原來老先生是在北方做藥材生意的。」店小二也沒多想,這地方人來人往,做什麼生意的都有。南疆雖然地勢險惡,但是物產卻十分豐富,當下也不再多問,跟在仲伯身後,就迎他上樓。

到了之前那位公子的房間,店小二識趣的站住了身子,仲伯剛要進門,突然回過頭來,對那小二說道:「小二哥真的覺得我家公子氣色比上次要好?」

「啊?」店小二一愣,隨即連忙點頭說道,「是啊。」

「呵呵,如此,就多謝小二哥吉言。」一錠雪白的銀子順手就打賞了下去。門緩緩的關上,店小二隻覺得腦袋更加迷糊了,這樣一錠銀子,他就算再努力做上兩年工也賺不到,狠狠的在自己的臉上掐了一把,哎呦一聲知道不是做夢,連忙歡天喜地的下樓去了。

「公子。」屋子的窗子都被關的嚴嚴實實,護衛剛剛放下一個大大的火爐,溫暖的幾乎有些悶熱。可是那名白衣男子就那麼安靜的坐在火爐旁的一隻搖椅上,神色安然,沒有半點波動。

「一切都已經打點好了,我們在這裡修整一天,讓馬匹歇一歇,補給一些食物,明天一早就出發。」

「好,你去安排吧。」男子聲音淡遠,透著一絲淡淡的疲倦,似乎只是坐在馬車裡就已經讓他勞累不堪。

仲伯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公子歇著吧,我下去準備吃食。」

「好。」男子眼睛微微閉著,靠在椅子裡,有些偏瘦的身材看起來有些羸弱。可是趁著他的臉孔,卻顯得飄逸出塵,好似畫中的人物一樣。

「仲伯,」不大的聲音突然響起,頓住了仲伯剛要邁出房門的腳步,男子想了想,緩緩的睜開眼睛,黑若星子般的眼睛看著微微佝僂著背的老者,沉聲說道:「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那個女子,你好好安頓下來,不要讓她再繼續跟著我們了。」

「老僕知道了。」仲伯點了點頭,說道:「公子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你去吧。」

門咯吱一聲,被關了起來,仲伯叫來了店小二,吩咐他去找兩名婦人來照顧一下路上撿來的那名少女,然後就帶著兩名護衛出了客棧。

青夏的頭好像就要裂開,四肢百骸針扎一般的疼,神智漸漸回覆到了她的身上,整個世界好像都是黑暗的,她在黑暗中艱難的跋涉著。

恍惚中,看到了很多人的臉。她好像又回到了阿富汗那片茂密的叢林,無數的炮火在她身邊炸開,戰友的屍體被炸的支離破碎,漫天的濃煙燻得她大聲的咳嗽,天空中到處都是飛機的影子,雷達的聲音在耳邊嗡嗡直響,腳下密密麻麻全都是裝了紅外線的炸藥。身後一群臉上塗滿了綠色油彩的基地士兵拎著mod733型556毫米突擊步槍,向著自己瘋狂的衝了上來。

她轉過身急速的奔跑著,天空中的戰鬥機鄉下大片大片的掃射,到處都是敵人,到處都是戰死的屍體,國家受到間諜的迷惑,下達了A級擊殺令,沒有一個地方可以給自己藏身。她好像看到了李陽,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一隻小口徑手槍像是一隻工藝品一樣扣在他的手上,他身後是大批曾經共同戰鬥的9處特工,這些人帶著防毒面具,穿著防彈背心,全都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自己。

「小夏!快走!」

一聲疾呼突然在耳邊響起,青夏的神智霎時一陣混亂。她茫然的四下看去,小夏?誰是小夏?我是唐小詩,是9處的超級特工003。

「小夏!跟在我後面!」一個男人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男人騎在高大的戰馬之上,滿臉的焦急和擔憂,肩頭胸膛上,到處都是止不住的鮮血。在他的身後,阿富汗的山區突然不見了,而換成一片空曠的荒原,無數黑衣黑甲的士兵洪水一般的湧上來,到處都是蝗蟲般的箭雨。男人狠狠的推攘著自己,大聲叫道:「傻子,跑啊!快跑啊!」

「楊楓!」青夏突然認出了男人的臉,她想伸出手去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可是他還是越來越遠,終於倒在了一片荒蕪的草原之上,背上插著滿滿都是弓箭。

然後,眼前的景物再登時一轉,冷冽的雙眼狠狠的瞪視著她,男子嘴角緊抿,面色陰沉,他一點一點的緩緩靠近,聲音低沉,帶著可怕的好似地府一般的陰沉:「莊青夏,你以為你逃的掉嗎?你逃不掉的!」

「不!不!不……」

「這位公子,」店小二到處尋找仲伯,可是找了一圈也沒發現老人的身影,看著二樓左角的那間房,想了想就敲門走了進去。

「這位公子,隨你們一起來的那位姑娘,好像醒了。」店小二稍稍伸進了一個腦袋,濃濃的熱氣撲面而來,小二還沒緩過神來,後頸的領子霎時間一緊,就被一名護衛一把提了出來。

「誰讓你進去的!」向來不言不語的護衛大怒,厲聲喝問,像是一隻暴怒的獅子。

店小二被他吼的耳朵嗡嗡直響,可是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名護衛連忙轉過身去,對著緊閉的房門恭敬的行禮說道:「公子,小人護衛不周,小人該死!」

「不就開了一下門嘛,有那麼嚴重嗎?」店小二心下泛著嘀咕,正想開口說話。房間的房門突然咯吱一聲,被緩緩打開。

現在雖然是冬天,可是這裡畢竟比鄰南疆,又靠近海域,氣候十分溫和。白日裡,幾乎和春季沒什麼分別,客棧內更是暖意融融。可是那名白衣公子竟然還在身上披著一件白毛的大裘,活像北方來的怪癖參客一樣。

「算了,不要怪他了。」清淡的聲音緩緩響起,那公子似乎生來就是這樣柔和的聲音,連同身上的氣質都不自覺的帶出一絲讓人心安的力量。他轉過頭來,對著店小二說道:「請小二哥帶路,並麻煩去請一名大夫。」

「哦,好,好的,您跟我來。」店小二連忙答應,在前方引路。

一片混沌之中,虛弱的人在瘋狂的奔跑著,無數的魑魅魍魎叫囂著追在她的身後,天地一片昏黃,到處都是雷鳴電閃,大雨滂沱,就在這時,一抹清亮的影子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那人一身乾淨的白衣,淡雅素淨,在一片黑暗中顯得是那樣的耀眼奪目。她狼狽的突然伸出手去,無力的雙手好像頓時間生出了強大的力量,將那條身影緊緊的抓在手裡。

手掌間霎時間有著充實的感覺,暴風雨在一瞬間似乎停滯,萬物安靜,陽光破雲而出,整個世界,在瞬時間安靜了下來。

「公子!」護衛圓眼一瞪,登時大叫出聲。

「噓!」白衣男子突然回過頭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將他下面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白衣公子回過頭來,看向這個剛剛換上一身素淨的淡綠色羅裙的蒼白女子,看起來似乎比自己還要消瘦,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嘴唇都是干裂的,唇皮泛白,長久不進食引起的營養不良,在她菜色的臉色上顯露無疑。長長的睫毛像是一個小小的扇面,在她的臉頰上覆蓋出一片小小的暗影,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翹,兩條眉毛緊緊的皺在一起,在她的小臉上形成一個明顯的川字。

她身材瘦小,微微縮捲著身子,看起來更加小。此刻,她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緊張的握著,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力道大的驚人。她不再像剛才那般惶恐不安,可是仍舊畏縮著,身體甚至還在微微的顫抖。

很久以來,不曾有過這樣的心思,白衣公子竟然在她的床邊就這樣坐了下來,伸出手去輕輕的拍在那層厚厚的被子上。

已經有多久,到底有多久,她沒有像現在這樣好好的睡上一覺,安靜的睡上一覺,好像被溫暖的大海層層包裹,到處都是暖暖的海水,她膩在裡面,感到一陣刻骨銘心的安心。

沒有戰爭,沒有任務,沒有間諜,沒有人質,沒有恐怖分子,沒有滿手的血腥,沒有漫天的槍林彈雨,更沒有楚離,沒有皇宮,沒有森冷的利劍,沒有數不完的陰謀算計,只有溫暖的風在耳邊緩緩的吹著,她躺在溫暖的大床上,可以安心的睡覺。不會有人來打擾他,不會有人來暗殺她,這樣,真的很好。

什麼時候起,她已經忘記了,她也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女?

什麼時候起,她已經忘記了,她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看著這名素不相識的女子唇邊突然升起一絲淡淡的微笑,白衣公子竟然也感到一陣溫溫的暖意,他緩緩的咧開嘴角,然後,淡淡了笑了起來。

仲伯在門前悄悄的瞥了一眼,然後悄無聲息的將門掩上,小心的退了出去。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12:52

戰地鳳舞 第053章:新生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青夏醒來的時候正是黃昏,金黃色的陽光順著窗子輕輕的撒了進來,照射的一室都是明黃色的光暈。她許久不曾睜開眼睛,一時間只覺得陽光刺得眼睛生疼,不自覺的就想伸出手去將眼睛擋住。

可是,卻又另一隻手比她的動作更快,略略有些粗糙的手掌輕柔的擋住了青夏的雙眼,醇厚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你醒了。」

「你……是誰?」低沉沙啞的嗓音突然響起,青夏吃了一驚,連忙用手摀住自己的嗓子,似乎懷疑那裡是不是被穿了一個洞,怎麼竟會發出這樣的聲音來。

「你太就不說話了,大夫剛剛走,你只是受了點傷,沒什麼大的問題。」白衣男子說道,他說話的口氣風輕雲淡,似乎一切在他眼裡都不是什麼大事一樣。

青夏清了兩下嗓子,然後說道:「我是在哪裡,你是誰?為什麼會和我在一起?」

這是個十分冷靜的女子,從她睜開眼睛的第一剎那他就知道:「這裡是還巢邑,是南楚北方邊境最後一座城市,過了還巢邑,往北是大秦,往西是西川,往東過了雲綢河就是東齊,往西南方走,就是鹿丹人佔據的南疆,而順著城鎮官道往南走,就會通往南楚國都。我是過往的藥材商人,你在路上飢餓昏倒,是我的家僕將你救回來的。」

這麼說來,對方就是自己的恩人了。青夏聞言四下察看了一番,其實也根本就沒什麼好查看的,身上的傷口都已經上了傷藥并包紮了起來,所穿的也不是之前那身黑色夜行衣,再看看四周,果然是典型的客棧擺設。環視一圈,最後還是對著對面男子和善的笑了笑:「雖說大恩不言謝,但是還是要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就站起身來。青夏這時才注意到他身後還跟著兩名青色衣衫的下屬。看起來貌不驚人,扔到人群裡都不會被人發現,可是他們身上卻散發出一股特殊的氣質,不露痕跡的隱藏在一處,竟然連青夏都沒有察覺。

看來這個商人也不是普通的商戶,能請得起這樣高素質的保鏢呢。

白衣男子見她醒了,一言不發的就走了出去。一會飯菜的香味就幽幽的傳了進來。青夏久沒進食,早已餓得頭暈眼花,大吃一頓之後,才注意到自己面前還坐著一名慈眉善目的白鬚老者。

「孩子,吃飽了嗎?」老人淡淡笑著,問了一聲。

「嗯,飽了,老人家,謝謝你。」青夏抹了抹嘴,也是一笑,畢竟這個時候,一頓飽飯真等於是再造之恩了。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要到哪裡去?這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在江湖上遊蕩,多危險吶。」老人面色慈祥的問道。

「我姓唐,」青夏笑著說道:「我要到秦國去,去找我哥哥。」

「去秦國?」老人眉頭微微一皺,說道:「秦國距此地萬里迢迢,你一個女孩子孤身去找你哥哥,沒有家人陪著嗎?」

「沒關係的,」青夏搖頭說道,「我要去秦國的白蛉郡,我和我哥哥約好了,要在那裡見面。」

「白蛉郡?」老人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沉聲說道:「白蛉郡在極地之北,是胡人聚集之地,寒冷遙遠,為什麼要在那麼遠的地方相見。」

「很遠嗎?」青夏愣愣的問道,一股不祥的預感突然升上她的心頭,不過很快的她又將那個感覺拋到了一邊去,只是淡笑著堅定的說道:「沒關係的,地方遠,我可以騎馬去。那邊冷,我可以多穿一點衣服。再遠的路,也總是能走到的。」

老人聞言一愣,想了想才笑了起來,說道:「姑娘說的對,只要心智堅韌,再遠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

「老人家,是你救了我嗎?」

「不是我,是我家公子,不然我一個下人,是不敢帶你上路的。」

「哦,」青夏點了點頭,說道:「你家公子叫什麼名字,將來若是有機會,我一定報答他。」

這話說的發乎內心,可是聽在別人耳朵裡,卻顯得有些孩子氣。仲伯笑著拍了拍青夏的肩膀,說道:「你好好休息吧,有什麼需要,就叫小二去叫我。」

仲伯說完就退了出去,青夏靠在床上,面色漸漸沉靜下來。吃了一頓飯,腦子也開始靈活了起來。

她可以肯定,那日的追兵不是楚離的人!

那天離開的盛都的時候,楚離並沒有派出大軍追擊,那麼就絕對不會在暗中偷襲兩人。況且來人所使的手法無一不狠辣入骨,招招致命。青夏和楊楓經歷了三天喪家之犬般的奔逃後,終於被困在烏山之上。

為了逃跑,兩人商議好從山頂兩側突圍,然後兩個月後在秦國白蛉郡相會。

可是當青夏從山頂的另一側逃下去的時候,卻發現所有的追兵都被楊楓引了去。她騎在戰馬之上,一路看著漫天長龍一般的燈火追隨者楊楓向南而去,只覺得一陣絕望升騰而起,瓢潑的大雨轟然澆下,瞬間淹沒了她的全部神智。

莊青夏的身體本就不好,從來到這古代亂世,就開始擔驚受怕,更受了重傷,逃亡的路上更是風餐露宿,飢寒交迫。這千金大小姐的身體還那裡受得了,一場大病下來,任她唐小詩有千般機智,萬般伶俐,也不得不敗下陣來,若不是得仲伯相救,可能早就死在荒原之上。

沒想到自己一番胡亂狂奔竟然到了楚國邊境,想起明天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青夏不由得覺得一陣放鬆。吃飽了飯之後的睏倦襲上心頭,靠在軟軟的床榻上,青夏很快就睡了過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站起來穿好衣服,剛要打開門,就看見仲伯站在門口,淡笑著抱著一個包裹,遞過來說道:「姑娘,我們就要走了,這點東西是給你準備的。」

青夏一愣,連忙搖頭說道:「老先生,我的性命是你救的,本就無以為報,還怎能收你的東西。」

「姑娘,你收下吧,此處距白蛉郡,相隔何止千里,你一個女孩子孤身上路,本就十分危險。再沒有點銀子盤纏,怎能挨到秦國。」老人面色慈祥,像是青夏小時候呆的孤兒院裡的老院長一般。一股暖暖的濕意突然襲上眼眶,這是來到這古代以來,第一次有人這樣毫無理由的對自己好。以前的那些人,不管是楚離、莊父、柔妃、齊安、甚至是楊楓,對自己還都是有原因的。或是因為以前的莊青夏,或是因為受了自己的恩惠,全不像眼前這個老人,沒有任何圖謀,只是單純的本性善良。

「路途遙遠,姑娘自己保重,這城裡有許多鏢行,姑娘不妨和他們一同走,這樣既安全,又可以減少很多麻煩。」

青夏感動的點了點頭,仲伯笑著說道:「我這就要走了,唐姑娘,我們再會。」

「老先生,謝謝你,你也多保重。」

車隊緩緩啟程,一陣風突然捲起,中間的那輛馬車的簾子不經意的被掀開一角,一個白色的身影登時顯露了出來,待夏青想要再去看的時候,就已經匿藏不見了。青夏看著他們漸漸消失在大街熙攘的人群裡,轉過身,帶著仲伯給自己準備的小包袱,就走出了客棧的大門。

和楊楓之約是兩個月,雖然也為他擔心,但是畢竟也在心裡相信楊楓的身手。青夏不敢往不好的那面想,只想著還是趕快趕到白蛉郡去,到了那,就會有個答案。

仲伯給青夏留了足夠的銀子,青夏買了一匹馬和一些可以禦寒的衣服,換了一身男裝,又準備了許多干糧清水,以備上路之用。做完這一切,已經將近中午,在路邊的食邑隨便吃了點東西,就準備上路。

交了出城稅,青夏縱馬在官道狂奔了起來,她的騎術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比之當初剛來這裡去救齊安的時候不知道要強了多少倍。行了大約兩個時辰,突然只見前方有一隊車隊,青夏疑惑的跟上前去,經過的時候,赫然發現竟然就是仲伯等人的車隊。

仲伯似乎早就料到能在這裡碰上她,撩著簾子笑著說道:「唐姑娘,你腳程好快啊!」

青夏笑著說道:「老先生,是你們太慢了。」

「呵呵,老夫年紀大了,不習慣快速趕路,姑娘,我就不耽誤你了。」

「嗯,老先生,我走了,再會。」說著就打馬越過了他們的馬隊,向著北邊的方向奔去。

她沒想到仲伯等人也是向著北邊的秦國方向去的,不過人家既然沒邀請自己一同走,顯然是不方便的。青夏也沒多想,現在這個世道,能遇到這樣的好人已經算是幸運,怎能還有別的奢侈想法。

現在是冬天,白天極短,不一會,日頭就漸漸偏西,青夏揚起頭來,看著西邊大片大片火紅的流雲,突然覺得視線極其開闊,長久以來壓抑在心中的沉悶也漸漸消失不見。

只要找到楊楓,確定他無事,就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吧。

青夏笑著仰著臉,金色的陽光滿滿得灑在她的身上,生活一下子,多出了太多的光彩。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13:13

戰地鳳舞 第054章:報恩

不知道為什麼,青夏突然不是那麼急著想要感到白蛉郡去了。她買了地圖,仔細盤算了下路徑,發現要感到白蛉郡,騎著馬最慢也只需一個月。可是楊楓竟然和自己定下了兩個月的期限,她的心裡突然有了一絲不安,警覺緩緩的從她的心裡爬了起來,她咬緊牙關,強行將那份不安壓了下去。可是腳上的速度,卻漸漸慢了下來。

西黑荒原是大陸上一處奇特的景緻,青夏知道,這片土地,雖然就是自己曾經生存的華夏大陸。可是歷史在秦二世那裡被強行拐了個彎,後世的很多東西,都被生生的逆轉。不再有驅除韃虜的大漢朝,不再有璀璨光輝的大唐盛世,相對著的,很多東西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首先,是這裡的地名,早已被改的七零八落,青夏要努力的把這裡的每一片土地和自己記憶裡的地圖結合起來,就像是當初剛學外語的時候一般費勁。其次,政權的異變,使得這裡的疆域也隨之變更,四國連年混戰,互相牽制卻又相互依存。在戰火的波及下,處在四國中心地段的城鎮,在一次又一次堅壁清野的戰略中越縮越小,最後甚至消失不見,連殘垣斷壁都在時間的洪流裡被埋入了深深的地下。

曾經繁華的市井上,長出了參天的大樹和荒蕪的野草,肥沃的土地變成一片荒原,戰士血肉和婦孺的纍纍白骨,也成了這些野草最好的肥料。

青夏行走在荒蕪的草原之上,只覺得內心一陣恐慌,本不應該是這樣的。中原之地,什麼時候竟然會出現這樣大片的草原,這實在不得不說是一個諷刺。這一刻,她甚至開始理解起這副身體的父親,戰爭如食人巨獸,吞噬的是整個天下的血淚。她一直在那個黃金的籠子裡奮力的想向外逃去,可是真正逃出來之後,卻赫然發現了現實的冷酷。

對於戰爭,她已經見過了太多,她以為她的心早就已經麻木,但是其實沒有。

青夏坐在枯草之上,燃起了小小的一處篝火,馬兒趴在她的身邊,愜意的打著盹,不時的發出一聲響鼻,十分的悠閒,青夏拿出水壺,仰頭喝了一口,掰開有些發硬的乾糧,勉強填飽肚子,就準備休息。

手往後一探,突然碰觸到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青夏皺著眉看去,赫然看到一塊陰氣森森的白骨。青夏的眉頭不由的緊緊的皺了起來,這是一段微微有些發黃的白色腿骨,看起來十分纖細,長度也很短,應該是屬於十到十二歲之間的孩子。

眼睛向周圍一掃,果然還有好幾段凌亂的白骨。看來這孩子是在死後被人拋屍在這裡的,事後被野狗豺狼咬食,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拔出靴子裡的匕首,三兩下挖了一個不深的小坑,青夏剛想將那孩子的幾段白骨放進去。突然,另一個黑洞洞的骷髏就出現在青夏眼前。

原來,這裡竟然是另一位死者的埋葬之地。

一股悲涼的感覺霎時間湧上心頭,青夏捧著孩子的骨頭,一時間就愣住了神。

「快!」一聲低沉的叫聲突然響起,青夏警覺的一把拿起放在一旁的銀色寶劍,這是她在還巢邑買來的,雖然不會使劍,但是青夏做一身男裝打扮,也就買來一把充充樣子。

大約兩百多人馬從青夏身前的官道上呼嘯掠過,人數雖多,可是聲音卻很小,似乎在有意壓制一般。一看就是經過了正規訓練軍紀嚴肅的部隊,儘管這些人人人身穿褐色短衣,騎著高頭大馬,頭上插著單色的雀鳥毛羽,神情彪悍,打扮古怪,看起來好像與傳說中的南疆鹿丹人比較神似,但是青夏還是一眼就看出對方定是出自皇糧供養的正規軍隊。

好在荒原上野草茂密,青夏之前為了安全,更是特意遠離官道,加之她的馬似乎也別樣有靈性,彷彿知道來者不善一樣,瞪大了馬眼趴在地上,一聲不吭。

「大人!」一聲低喝突然響起,從南邊奔來一騎,來到二百多人的隊伍面前停了下來,沉聲說道:「就在前面二十里外,加上車伕僕人,一共不到三十人。」

「嗯。」領頭的褐衣男子點了點頭,沉著的應了一聲,沉吟半晌說道:「周圍還有沒有閒雜人等?」

「後面還跟著兩隊商戶,不過小人已經安排妥當,三日之內他們必定不能走過盤雲淖。昨日出城的人除了他們,就只還有一個武生打扮的少年人,大人請放心。」那報信的小兵看起來十分的幹練,連忙沉聲說道。

為首的大人淡淡點了點頭,又再問道:「路徑可探明白了?」

「大人請放心,一路上我都做好了標示,必不會認錯。」

「好。」頭領沉聲說道:「走吧。」

眾人聞言齊齊跟在後面,一聲不吭,二百多騎馬匹呼嘯而去,轉眼就走的遠了。

青夏的眉頭不由的緊緊皺了起來。她很清楚的知道,他們所指的人是誰,現在她只是在思考著自己到底有沒有這個解救的能力。

大規模的械鬥向來不是她的專長,她雖然身手敏捷,可是作為女性在天生力量上的遜色。對付這樣經過正規訓練的士兵,正面對抗她只能勉強迎戰三人,還要速戰速決,一旦打起消耗戰,就是自己敗亡的前奏。

再勇武的武士,也僅僅能迎戰幾十人,像電影小說中所說一人武功高絕,單挑上萬軍隊的人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世間。

對於一個特工來說,隱藏在暗處永遠要比明處安全得多,一旦有朝一日你站在了人前,就意味著你可能活不長了,南楚的失敗就是敗在莊青夏早就引起了楚離的警覺。

或許,可以換一種比較迂迴的方法。

青夏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精芒,敏捷的站起身來,一把拉住馬韁,笑著說道:「兄弟,走了。」

長期的混戰和荒蕪,再加上此處地處南疆邊界,雨水頻繁,經過了幾百年的醞釀,竟然生生在中原腹地上衍生出了大大小小數十塊沼澤地來。這也是西黑荒原這一塊不大的地方,卻要蜿蜒行進數百里的原因。若是沒有當地人作嚮導,很容易陷入這噬人的沼澤之中。

由此,夏青更加輕而易舉的就可以斷定,這些人絕對不是當地蠻人,也不知道仲伯一行到底得罪了怎樣的對頭,值得對方這樣聲勢浩大來暗殺他們。

夏青生平經歷險惡地形無數,對付這種沼澤更是得心應手。她眼力何等刁鑽,仗著過目不忘的超人記憶力,一會的功夫,就已經搶在了那些人的前面,巧妙的改動了幾處那探子留下的標示,而後,隱藏在暗處看著那群人呼嘯著向錯誤的方向奔襲而去。青夏大功告成的拍了拍手掌,自草叢裡站起身來,就算這些人不在沼澤裡迷路死掉,想要找到正確的路也要花個三五天的時間,這樣也算是報答了仲伯的救命之恩了。

休息了半夜,早晨醒來的時候只覺得神清氣爽,行了不到半個時辰,竟然又看到仲伯等人慢悠悠的一眾馬隊。她原本是在他們前頭的,因為要將那伙凶人引上錯誤的道路,因此走偏了方向,竟然就落到了後面。

聽到後面有聲音,仲伯從馬車裡探出頭來,見是青夏,淡笑著打招呼說道:「是唐姑娘,你怎麼又落到我們後面去了?」

「這裡地形複雜,我走錯了路。」青夏笑著回道,她此時一身男裝,額頭光潔,頭髮也不似這裡的女子般長及膝蓋,動作爽快,聲音清脆,看起來倒真像一個翩翩公子。

「老先生,這邊地處南疆,強盜賊人猖狂,你們可要小心啊。」

仲伯聞言一愣,眉梢稍微一挑,點點頭說道:「知道了,多謝姑娘提醒。」

青夏笑著打馬上前,經過第三輛馬車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輕微的咳嗽聲傳了出來,青夏稍稍側目看了一眼,只見厚重的青布棉簾隨著馬車的走動輕輕的搖晃著,那個白色的影子在縫隙裡不時的閃現一下,悶熱的熱氣即使是隔著這樣遠,也能感覺的到。

「老先生,我先走了,咱們再會。」

招呼了一聲,青夏就縱馬離去,有些事情只能點到為止,他們若是聰明,自然會領會。

中午的時候,終於到了西黑荒原上的第一條攔路河流——加凌河。

算起來,加凌河應該是長江的一條分支,只是卻和現代南方的幾條大河有些偏差。這些並不足為奇,蝴蝶效應的觀點每一個現代人都可以領會,況且這裡的歷史發生的這麼大的偏差。政治的改變,在極大意義上,影響到了這裡的山川地理。尤其是幾條本不該出現在歷史上的運河的開通,更是改變了整個大陸上的水文河川。

寬闊的水面上,平靜無波,現在並不是雨季,河水相對較淺,但是最深處仍舊有十多米之深,青夏站在河岸上,努力的向前張望著,希望可以等到一條還巢邑居民所說的渡船。

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總算等來船的時候,身後的馬蹄聲再次響起。青夏不得不回過頭去,苦笑著打著招呼道:「老先生,不知道的人一定認為我在死纏爛打的跟著你們,但是我不得不說,我們實在是太有緣分了。」

仲伯和藹的笑道:「唐姑娘是要渡河嗎?」

「是啊,」青夏搖了搖頭說道:「我等了兩個多時辰了,天都要黑了,你們一來他們就也來了,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呵呵,」仲伯笑道:「不是我們來得巧,這條路老夫走了幾十次了,知道渡船是每到傍晚的時辰來,倒是忘記告訴姑娘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13:52


戰地鳳舞 第055章:手段

這時,五個艄公已經到了岸邊,紛紛叫起了生意。青夏獨自牽著馬匹走上小船,告別了仲伯等人,就向對岸划去。仲伯等人人多車馬也多,剩下的四艘船需要來回兩次,才能將他們都渡過來。

小船順風行的極快,一會的工夫就已經到了大河中央,回過頭去,只見那輛馬車終於被打開了簾子,裡面的人一身淡青色長裘,站在紅日西下的河岸邊上,看起來就好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人一樣。

這時,一絲警覺突然從心底升騰而起,青夏登時轉過頭去,只見一片茂密的蘆葦水草叢中,大約十多艘小船,正飛快的向著對岸划去,行動鬼祟,卻又透著森寒的濃濃殺氣。

仲伯等人行李物品較多,搬了半天仍舊沒有上船,這時天色已經有些發暗,隔得又遠,那些小船隱藏在蘆葦叢中,又從側面兜著圈子一點一點向著對岸靠過去,的確不易發覺。

若是等到仲伯一行人到了河中心對方突然發動襲擊,任是他們手下護衛如何強悍,也會吃個大虧。

青夏眉頭緊皺,冷眼看著那些小船在水中的吃水度。就知道每條船上最少裝了五六十人。對仲伯等人的身份也不由得懷疑了起來,這夥人若是和昨夜那扮成馬賊的人是一夥的,那仲伯等人的對頭就真的不簡單了。

艄公也注意到了那幾艘可疑的小船,嚇得手都有些微微發抖,顫聲說道:「完了,遇到水賊子了,遇到水賊子了。」

青夏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水賊子,卻知道若是任由他們行兇,對岸的人一個也別想逃生。當機立斷的從馬匹包裹裡拿出一把繩子和鉤鎖,脫下外面的披風,對著艄公說道:「船家,有賊人來了,我去抵擋一下,你自己開船,在對面岸邊等我,千萬不要驚慌,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了。」

那名艄公似乎被嚇得不輕,連忙點頭,絲毫沒有去想她一個人打算怎樣抵擋一下。

青夏背著繩索,走到船邊,噗的一聲就悄無聲息的滑進水裡。這裡雖是地處南方,可是這個季節的河水仍舊是冰涼刺骨,剛一入水,青夏就打了個寒戰。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冒出出來,牙關打顫,面色也變得鐵青。她憋了一口氣,奮力的划水,向著那幾艘小船的方向努力游去。

幾個漆黑的船底漸漸出現在眼前,青夏嘴裡叼著匕首,將鉤鎖和繩子緊緊的系在一處,然後小心的靠了上去,用匕首在船底狠狠的紮了進去。

船已經快要靠岸,等了老半天,也不見之前那名俊俏的小相公從水裡鑽出來。艄公面色慘白,就想趕快逃跑。

就在這時,嘩的一聲,青夏猛地從水裡鑽出頭來,渾身上下濕漉漉的,連聲說道:「靠岸!快靠岸!」

艄公大喜,連忙將船靠岸。夏青數也沒數就掏出了一大把銅板遞到那艄公的手裡,沉聲說道:「快走!快走!別在這裡招惹上麻煩!」

說著,一把將披風披在肩上,翻身爬上馬背,背著自己的小包袱,驀然揚鞭,厲喝一聲「駕」!那馬就向著北方的方向撒開蹄子迅速的奔跑了起來。

艄公目瞪口呆的見青夏手中握著一大捆繩子,那繩子一端在她手中,另一端卻沒入水中。隨著馬的奔跑,登時被拉的筆直。突然只聽噼啪一陣巨響,隱藏在蘆葦叢中的小船霎時間人仰馬翻,骨碌碌的幾聲,就沉進了河水之中,上百名大漢從船裡跳了出來,向著案這邊奮力的游來。

原來青夏的手法極為巧妙,只是將船板割碎一個小口子,即便漏水暫時也不會被人發現,然後將鉤鎖勾在上面,再拴在繩子上。馬匹一跑,繃緊了繩子,鉤鎖上一發力,自然就會變小口子為大口子,卸下大塊的船板來,十多條船一齊翻船,想找人救護都找不到。

艄公見那群人對著他奮力游來,嚇個半死,哪裡還顧得上救人,迅速就跳上小船,順著風向下游划去。

反觀遙遠的河對岸,仲伯等人仍舊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東西還沒有搬完。

青夏奔了大約兩個時辰才停了下來,夜裡的風已經十分冷了,她一身濕漉漉的,臉色已經一片鐵青之色。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停了下來,青夏手腳麻利的拾柴生火,取出早就準備好的東西,搭了個簡易的小帳篷,脫下一身濕漉漉的衣服,將身子裹在披風裡,就烤起衣服來。

溫暖的火烤在臉上,一天的疲累襲了上來,剛剛有了點睏意,一聲低沉的聲音突然順著風向緩緩的傳了過來:「顏先生,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馮大人和厲大人都失手了?」

青夏聞言突然渾身一僵,暗暗道不會吧,竟然會這麼倒霉?

不得不手腳麻利的再將半濕的衣服穿在身上,幾腳踩滅火堆,向著聲音的來源小心的摸了過去。

這是一個很小的土坡,青夏輕手輕腳的爬了上去,只見土坡的另一端竟然站著兩個人,一人黑色短打衣著,看起來十分精幹。另一人卻是一身淡黃色的書生儒衫,二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極為年輕,面容頗有幾分瀟灑之意,兩人站在土坡上面,和自己剛才的位置相距不到百步遠。好在今晚夜風極大,平地狂捲,他們又站在自己的上風向,不然僅憑著火燒的煙火,早就被他們發現了自己的行蹤了。

「不應該,他們每隊都有將近三百人,就算失手,也應該逃出幾個回來報信的人,怎麼會一點消息都沒有?」顏先生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月光之下,一身儒衫隨風飄舞,墨色長發在長風中高高飛揚,竟有幾分落拓之色。

「十八鐵衛不容小覷,即便他們人數上佔優,也不保萬全,更何況那個人還在,我怕……」

「不可能,十八鐵衛在軍中已經被神化,人力有時盡,怎能是百人之敵?至於那個人,一身病體,也不足為懼。一定是出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變故。」顏先生沉吟著說道。

當然,他們的變故就是遇到了我。

青夏在心下冷哼一聲,那個什麼馮大人如果運氣好的話,這會可能還在沼澤地裡兜圈子。至於那個厲大人就沒這麼好運了,從河中心掉入水中,就算有命能游到岸上,也會被凍個半死,他們沒有馬匹,衣衫浸濕,又不能任務沒完成就暴露身份,只能覓地烤火,怎能跑得過自己四條馬腿。這會可能都落到了仲伯等人的身後。

「這樣,你我分頭行動,你回北邊向主上報告請示下一步行動,我去前面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三日之後,在倉木垣會和。」

「好的,顏先生,那你小心。」

兩人商量了一下路徑,就分道揚鑣。

青夏暗暗咬唇,摸回自己的馬匹旁邊,翻身爬了上去,打馬就跟在那名黑衣人的後面。

「什麼人!」行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前面那人突然猛然回過頭來,一箭凶狠射來。

「啊!」青夏慘叫一聲,登時從馬上掉落下來,那馬長嘶一聲,奔出幾步,又跑了回來,圍著青夏長嘶打轉。

黑衣人見來人身材瘦小,慘叫一聲就倒下馬去,一動不動,迅速跳下馬來,小心的靠了過去。

弓箭深深射進青夏的小腹處,她臉色蒼白,躺在地上死了一樣一動不動。黑衣人皺著眉頭觀察了一下,緩緩的蹲下身子,伸手掐住青夏的下巴,似乎想將她的臉搬過來。

電光石火間,原本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青夏突然彈地而起,寒冷的刀鋒猛然架在那男人的頸脖之上,剎那間反客為主,屈膝狠狠的撞在男子的小腹上,冷聲喝道:「隨隨便便對別人動手動腳,你不知道這是很沒有禮貌的行為嗎?」

那人大驚,目瞪口呆的看著青夏從肥囔囔的小肚腩處拽出一個硬邦邦的包裹,上面還插著半隻自己的弓箭。

「出門在外,才不能外露,你不懂嗎?」一大包白花花的銀子,是之前仲伯送給她的。青夏一直隨身帶著,剛才看到弓箭射來,將計就計的沒有躲避,迷惑對方之後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將這個扎手的男人擒了下來。

「你是什麼人?」

那男人頗為硬漢的冷哼一聲,沉聲說道:「陰險狡猾,卑鄙無恥。」

「哼!」青夏冷哼一聲道:「你向我射箭之前有招呼一聲嗎?要不是我比你高明一點,現在早就死在你箭下了,你還好意思說別人?」

「哼!」男人冷哼一聲,不服氣的一言不發。

「就知道你也不會說。」青夏笑著說道,一手拿著匕首抵在男主的頸脖上,一首利落的將男人的雙手緊緊捆住,她綁人的手法極為高明,眨眼間就已經捆的結實,那男人掙脫了兩下,卻發現繩結越來越緊,不由得面色大怒。

青夏也不理會他,翻身跳上馬背,拉住他的繩子,一甩馬鞭,就在荒原上奔跑了起來。

那男人被拖在後面,好在這荒原上全是枯草沒有石頭,不然只是這般拖拽,就足以要了他半條命。

回到之前那個土坡上,青夏費盡了力氣終於將那男人綁在了一棵枯樹高高的枯枝之上,將男人的嘴塞上,又抱了些稻草蓋住他,站在下面幾乎看不出來,才笑著說道:「你就老實的在這裡呆著吧。」

做完這一切,青夏只覺得疲累欲死,身上的衣服這麼一會也干的差不多了。生了把火,就在那男人身子下面,堂而皇之的睡起覺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14:17


戰地鳳舞 第056章:圍困

早晨醒來的時候,是被一陣馬蹄聲驚醒的。

青夏從土坡後面站起身來,就看到仲伯等人的車隊慢悠悠的從後面趕了上來,速度十分緩慢,好似帶著幾分遊山玩水般的悠閒。

「唐姑娘,又遇上你了。」

仲伯年紀雖老,眼神卻很好,笑著打招呼道。

「是啊,老先生,我們好有緣分啊!」青夏笑著說道,揉了揉眼睛,抬起頭來大口的呼吸著早上清新的空氣,「老先生,再有兩天,就能走出這片荒原了吧?」

「是啊,唐姑娘,你就要到秦國了。」

秦國?青夏豎起一隻手,想著遙遠的北方舉目望去,只見蒼茫的古道隱藏在一片枯敗的荒草裡,遠遠的向遠處延伸著。比方的那邊,就是四國之中實力最為強盛的秦國了。

也許是接近了秦國的邊境,仲伯很好心的邀請青夏和他們一同上路。

青夏這個時候,已經有些理解。畢竟有人派出這樣強勁的實力來對付他們,仲伯等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對頭。在那種危險的情況下自然不能邀請自己一同前行,以免殃及池魚。

現在就要走出西黑荒原,接近秦國邊境,就連那些不苟言笑的護衛也露出了一絲放鬆的表情。

越接近北方,天氣越發的寒冷。青夏穿上了厚厚的棉衣,白色的狐裘將全身都包裹在裡面,仍舊覺得牙關打顫,眼睛眉毛都被凍出了小小的冰凌。這樣的天氣,不由得讓青夏想起了當初在愛斯基摩人的領地上執行任務的那一次,她在沒有補給的情況下在冰川縫隙裡潛伏了三天,後來凍壞了的兩隻腳,沒到冬天,就會流膿發腫,吃了很多中藥都不好用。

青夏給大黃馬的肚子上包裹上厚厚的棉布,防止它被凍壞,這匹馬十分有靈性,對著青夏很是熱情,不知不覺間,讓她在一片冰冷之地上,找到了一絲溫溫的暖意。

不知不覺間,竟然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走了兩日。這天傍晚,天空濛蒙昏暗,其實按照現代的計時方法,現在頂多也就下午三點多,可是北方的天氣卻已經半黑了。青夏騎在馬背上,巨大的風帽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伸出帶著手套的笨拙的手,向上推了推帽子,抬起頭來。

只見遠處一片昏暗,無邊無際,一眼竟然看不到邊。到處都是白茫茫的大雪,天地間一片銀白,北風在四下呼嘯著,凌厲的吹拂在大地之上。青夏的呼吸在空氣裡形成白花花的一片哈氣,她揉了揉眼睛,突然看到遠處有一片灰濛蒙的鐵線,像是一條巨大的巨龍一般,盤踞在荒原的盡頭,氣勢磅礴,大氣豪邁,有著濃厚的沉重和莊嚴。

「啊!是山啊!」

青夏高興的大叫起來。在荒原上走了十多天,到處都是千篇一律的野草,和矮小灰黃的突破,突然看到了一座山,哪能不興奮。

仲伯花白的鬍鬚上沾滿了雪花,他笑著望著遠方,慈祥的說道:「是啊,那是龍脊山,山下面,就是鐵線河,過了鐵線河,就是我大秦的境內了。」

青夏聞言一陣欣喜,不管怎樣,總算離開了南楚,她的心裡好像突然放下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一般,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仲伯,」低沉的聲音突然在馬車裡響起,青夏扭頭一看,只見簾子被掀開小小的一角,仲伯連忙下車走了過去,沉聲說道:「公子,有什麼吩咐?」

「今晚就在龍脊山下紮營休整,明天再走吧。」

仲伯眉頭微微一皺,隨即連忙點頭說道:「好。」

「唐姑娘,」青夏一呆,自己加入這隊伍兩天,還沒聽這男人說過一句話,連面都沒見著一下。此刻聽到他醇厚沙啞的聲音突然來叫自己,連忙也學著仲伯的樣子走上前去,說道:「公子有什麼事?」

「我們行程緩慢,耽誤姑娘了。」

青夏眉梢一揚,淡淡笑道:「公子言重了,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一路又得公子的照顧,是我的福氣。」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在公子眼裡是舉手之勞,在我的眼裡卻是雪中送炭,大恩大德,必當銘記於心。」

「姑娘客氣了,」淡淡的咳嗽聲突然想起,過了好一會,才緩緩的停了下來,只聽那人的聲音微微帶著幾分虛弱和沙啞,沉聲說道:「已經到了秦國邊境,我們走走停停,不敢再耽擱姑娘的時間。」

儘管早就聽出對方是什麼意思,可是聽到他真的餓說出口來,青夏還是不免一陣尷尬。她笑了笑,說道:「原本也是要跟公子辭行了,感謝您一路上的照顧,前途迢迢,公子保重身體。」

「多謝姑娘掛懷。」

清淡的聲音冷冷說道,聲音裡透著一絲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仲伯面色有些尷尬,頗為不捨的看著青夏,突然走到了第二輛馬車裡,一會,又走了下來。

「唐姑娘,白蛉郡距這裡還有好長的一段路途,你姑娘家孤身一個人,萬事可要當心啊。」

感覺到這老人發自內心的關懷,青夏原本的一絲不滿立刻灰飛煙滅,誠懇的說道:「老先生,若不是你,我怕是早就死在南疆荒地裡了,大恩大德,希望有朝一日,能報答先生的大恩。」

「傻孩子,」仲伯探手為青夏緊了緊她肩上的狐裘,將手上的一個包袱遞到她的手裡,說道:「把這些帶上,相逢就是緣分,不要再說報恩的話了。希望你早日找到你的哥哥,路途遙遠,你要當心啊!」

青夏抱著沉甸甸的包袱,突然覺得眼眶有些潮濕,這素不相識的老人從剛一見面就無條件的幫助自己,若不是他,自己可能早就魂飛湮滅。細小的冰凌緩緩在她的睫毛上凝結起來,她抱著包袱說不出話來,只能重重的點著頭,緊緊的抿起嘴角。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點趕到鐵線河,現在河水已經結了冰,不要擔心了。」

青夏只能不住的點頭,然後翻身上戰馬,沉聲說道:「老先生,你的大恩,我會永遠記在心裡的。」

「好孩子,快走吧!一路保重啊!」

青夏騎在馬背上,想著鐵灰色的黑線方向急速的奔了去,跑了好久,她回頭過去,仍舊看到那個蒼老微微佝僂的身影,仍舊呆呆的站在原地,向著自己這邊眺望著。

暖融融的感動霎時間充盈了她的整個心口,前所未有的溫暖讓她一時間好似沉浸在春日的陽光裡一樣。

「駕!」大喝一聲,青夏就向著鐵線河的方向急速而去。

到了鐵線河河岸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白亮亮的雪光反射著,照的四下里一片白亮。

天空中的大學仍舊飛舞著,紛紛揚揚,一片蕭索。

鐵線河水已經結了冰,青夏小心的試探了下,知道這時候就算是一隻大象走上去都不會有事,才放下心來。

翻身下馬,將馬蹄用棉布包裹上,這匹馬來自南疆,可能還從來沒有來過北方,青夏小心的拉著它,向著結了冰的河面上走去。

然而,剛剛靠近河面,青夏卻登時目瞪口呆的驚在了當場。一股森冷的寒意從心底猛然升起,青夏霎時間好像浸身在寒冰之中一樣,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蒼白的臉上突起青色的脈絡,一雙鳳目微微眯起,有凌厲的鋒芒,在暗湧裡奔騰翻湧。

驚訝只持續了不到兩秒鐘,青夏眉梢一挑,轉身凌厲果斷的翻身上馬,向著來時的方向策馬而去。

如果她才的沒錯,仲伯等人的對頭,又找上門來了。

寬闊的河面上,到處都是凌亂的馬蹄印,人數最少的會在三千人以上。現在這樣的大雪,還能留下印記,就說明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二十分鐘。可是來往的官道只有一條,青夏卻並沒有發現有大規模行人的蹤跡。那就只能說明,來人匿藏了行蹤,從龍脊山背後繞了過去。

多年的職業習慣,讓青夏無論在什麼地方,都要先打探出當地詳細的地理情況和逃跑的最佳路徑。龍脊山背後是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地,路程極為不好走,但是卻有一條小道可以直通西黑荒原,這是青夏當初在楚離的皇宮典籍裡看到的一條隱秘,因為當年匈奴人,就是靠著這條小道直接殺入了中原腹地。造成了當年中原人大規模的動亂,流離失所的難民不計其數。

如果青夏所料不差,來人就是奔著這條密道而來的。

那麼也就可以證明,仲伯等人絕對不是他們口中所說的普通的藥材販子。因為這條小路,即便是在南楚皇宮,也算得上是絕密,要不是當日青夏潛入樞密院火燒綠營軍文碟,根本就不會發現。

現在管不了他們到底是什麼身份,青夏只要一想起仲伯蒼老的身影,就無法安然的渡江離去。想到這,想著龍脊山的方向飛奔而去。破土開疆雲萬里,淡定仙隱龍脊山。

大秦的開國君主秦始皇,是首位完成中國統一的開國皇帝,儘管後世對之褒獎不一,但是卻沒有人可以否定他莫大功績。秦始皇在位期間,掃蕩六和,統一天下,百越之地,盡皆俯首,國土幾乎增長了一倍之多,完成了歷史上首次大一統的局面,對維護漢家正統,做出了無以倫比的貢獻。

秦皇漢武,向來為世人所稱道。然而到了這個詭異的時空,大漢朝隨著秦二世的英明神武而胎死腹中。而秦二世更是作為鞏固了秦家江山的上位者,永遠屹立在秦氏子孫的心中。

在當世人的眼裡看來,秦二世的功績,甚至要比秦始皇還要偉大。

而作為他英魂安息的王陵所在,龍脊山更是代表了秦氏一族的尊嚴和精神,永遠蒼鷹一般的屹立在大秦的邊境,俯視著下面的芸芸眾生。

當青夏快馬趕到龍脊山的時候,大片大片的火把已經將這一片死寂的荒原,照的燈火通明。一千多人馬悄無聲息的將山腳圍得水洩不通,裡面,是幾輛駿馬輕車,加上車伕在內的護衛團將馬車團團圍在中央,神情冷酷的站在外圍。

寡眾懸殊對峙仍在繼續著,青夏騎著馬,站在一處稍高的突破上,冷眼看著下面對峙的人嗎。

漆黑的夜幕下,有淒厲的鷹,在尖聲鳴叫。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15:34



戰地鳳舞 第057章:絕境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最為蹩腳的逃亡路線,再一次呈現眼前,只可惜這一次青夏既沒有能夠開山劈路的高級火藥,也沒有大面積掃射的重型機槍,更不用指望Q處的戰友會從天而降,帶著直升飛機來橫空救援。

一切,都是要靠自己。

「顏平西,你好大的膽子啊。」仲伯一身青色長裘,站在人群之中,面對著對方的一千兵馬,卻沒有半點畏懼之色,面色沉靜,淡淡說道。

「仲太傅言重了。」一身淡黃儒衫的顏平西高居於戰馬之上,身後的黑色披風隨風獵獵翻飛,更顯得他氣質高雅雍容,他淡笑著一拱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平西愧不敢當。」

「好一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仲伯面色一變,寒聲說道:「你是大秦的朝廷命官,吃的大秦百姓供應的皇糧,效忠的是大秦君主,不是太子殿下!」

「仲太傅,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還是不說為妙。」顏平西淡淡笑道:「太子殿下是一國儲君,國之根本,效忠太子殿下就是效忠我大秦,有何分別?倒是太傅大人,不思忠君愛國,反而跟著謀逆之徒,坐擁封地,擁兵自重,雁門關外,開闢番土三千多里,建立私屬土地,私密招兵買馬,到底有何居心?」

仲太傅面色凝重,終於沉聲嘆息道:「雁門關一戰,我秦國將士驍勇二戰,打得匈奴一去三千里,若不是朝中有你這樣的奸佞小人,緊要關頭勸陛下扣押軍糧,我大秦北方再無隱患,奸臣當道,國之蛀蟲。」

「呵呵,」顏平西冷笑一聲:「太傅大人看我像是國之蛀蟲,我看太傅大人卻是亂臣賊子,大家各為其主,道不同不相為謀,再在這裡廢話也是於事無補。我此次奉命前來,要帶三殿下回京療養身體,還請太傅大人請出三殿下,乖乖隨我回去的好。」

仲太傅冷笑一聲,沉聲說道:「就憑你們,你未免太高看自己。」

「是不是高看自己,我顏平西心中有數。」說罷驀然抬起手來,閃亮的刀鋒利箭霎時間全部對準仲太傅等人,森冷的殺氣在空氣中緩緩升騰而起。顏平西冷聲笑道:「三殿下若是執意違抗君令,臣只有先斬後奏,然後帶殿下的屍首回京了。」

話音剛落,整齊的刀鋒霎時間同時出鞘,無數火把的照射下,慘烈的紅色光芒吞吐,照在一片漆黑的鎧甲之上,煥發出一片猙獰的血紅。一千黑甲騎兵靜靜的列陣的平原上,卻聽不到一絲喧嘩。冷冽的風掠過山腳,發出低沉的呼鳴聲,好像是行走在黑夜之中的猛獸一般,給這死寂的夜晚更增添了一抹沉重的壓抑。

顏平西冷笑著,一點一點向後退去,一排排弓弩手登時上前,將他隱藏在人後。仲太傅眉眼冰冷,十八鐵衛人面色深沉,不見一絲驚慌,只是冷然的看向前方,那氣勢竟然絲毫不遜色於顏平西所帶領的一千大軍。

一隻寒鴉突然撲朔著翅膀尖鳴一聲,掠過人群之中,向著遙遠的古道飛掠而去。

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仲太傅來到第三輛馬車身旁,蒼老的面容霎時現出一絲英武之氣,佝僂的背脊似乎也在瞬間挺直。

「咳咳!」

低沉沙啞的咳嗽聲突然響起,聲音並不是很大,甚至還很虛弱,一聽就是飽經病痛折磨的人所發出的聲音。可就是這樣一聲咳嗽,卻好似一個驚雷一般猛地炸在黑甲軍的頭上,所有人的眼眸幾乎同時抽緊,手掌不由自主的出汗,就連腳步,也在同一時間向後退卻了一步。

這是很詭異的一個畫面,那聲咳嗽聲剛一響起,整個大軍的包圍圈就整齊劃一的向後退卻餓了一步。不自覺的做完這個動作之後,那些黑衣黑甲的士兵不約而同的互望了一眼,都在同伴的眼中看到了無法言語的驚慌。

一隻蒼白纖瘦的手,緩緩的打開馬車的簾子,面色微微蒼白的男子一身青色長裘,手湊在嘴邊,輕輕的咳嗽著著,在仲太傅的攙扶下,緩緩的走下馬車,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站在十八鐵衛和黑甲軍之間,然後微微的挑了挑眉,冷厲的眼梢淡淡的看了眼黑壓壓的軍隊,沉聲說道:「馮玉昆,厲群,你們好的很啊。」

原本死寂無聲的一千大軍霎時間一陣驚慌,顏平西皺緊眉頭,突然揚聲說道:「秦之炎,我們奉王命帶你回去,不要再做無謂的反應!」他做這等事情,知道若是不能完成定然死無全屍,此刻竟然連一聲殿下都不再叫,直呼姓名了。

秦之炎眉梢一挑,一股淡淡的怒氣緩緩在他狹長的眼睛中凝聚而起,他微微皺眉,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隨即淡淡問道:「以前在我軍中馬房服役的顏素是你何人?」

顏平西面色登時大變,怒氣不可抑制的升騰而起,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正是家父!」

秦之炎點了點頭,聲音淡淡道:「你父親貪財好色,被西川收買,在我軍馬房的飼料裡加了毒草,妄圖至我北征軍軍於死地,被我發現後活活杖斃。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父當兵叛軍,你為臣竊國,很好,很好。」

「我父親是冤枉的,太子殿下已經為我父正名,是你誣陷害死他的。!」顏平西大怒,大聲怒吼道。

「哼……」秦之炎冷笑一聲,也不反駁,只是冷然看了顏平西一眼,充滿蔑視的笑了一聲輕聲說道:「是嗎?」

秦之炎眉頭微皺著,竟然突然回過身去,就要往馬車上走,似乎看也不願再看這些人一眼:「你們現在可以走了,如果你們腳程快,還可以見到你們親人的最後一面。」

「你說什麼?」「你不要在妖言惑眾!」

馮玉昆和顏平西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秦之炎身形微住,也不回身,淡淡說道:「風崖城比領北匈奴駐地,你如今就這樣冒失的跟著我跑到南疆,風崖必毀,馮厲兩大氏族,從今以後,當絕於大秦。」

「宣王陛下!」厲群聞言大驚,不顧顏平西的怒視,連忙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厲將軍從軍多年,這麼簡單的事情也要本王來開解嗎?」秦之炎微微揚起頭來,看著漫天鵝毛般的大雪,沉聲說道:「今年的冬天真是冷啊,聽說匈奴那邊被凍死了大批的牛羊,很多人已經易子而食,風崖作為北疆大城,你們認為他們會不會攻打風崖呢?」

「可是?」厲群沉聲說道:「北匈奴已經被您在雁門關外大敗,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恢復元氣,來攻打風崖?」

「厲群,你十四歲從軍,曾在我帳下兩年為將,我的為人,你竟然一點都不瞭解嗎?」秦之炎突然轉過身來,眉眼凌厲的看了過來,那眼神精芒四射,哪裡還像是一個病弱的病人。厲群沒想到他突然說起往日之事,登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愣愣的看著那男子青袍墨發,只覺得一股不祥的預感緩緩自心底升起。

「有你們這群豺狼虎豹在背後虎視眈眈,我怎麼捨得這麼快就將匈奴趕出北疆?」

霎時間好似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厲群臉色霎時間慘白一片。大秦和南楚東齊不同,秦國分裂之後,大秦的氏族大家掌握一方強權,各自為政,一個個幾乎和小藩國差不多。所以向厲群這樣的將領,雖然要聽從國家調配,但是潛意識裡,一切卻要以家族利益為重。就像今天他們帶兵奔襲千里來暗殺秦之炎,也是出於家族勢力考慮。

歷馮二家都是北疆的世家大族,家族勢力經營上百年,方有今日的成就。若是風崖被破,兩族霎時灰飛煙滅,那是,就算他們成了東宮太子的肱骨之臣,也是得不償失,想到這,厲群當機立斷,一身寒鐵鎧甲鏗鏘跪在地上,沉聲說道:「臣被奸人矇蔽,罪當萬死。但是北疆無辜百姓上萬,一旦北疆被破,讓匈奴長驅而入,大秦帝國霎時分崩離析,狼煙四起,請陛下憐惜北疆百姓,救北疆一命!」

馮玉昆也是聰明人,眉頭一皺,也隨之跪在地上,他們身後所帶的六百精騎,都是北疆軍人,北疆一破,家園盡毀,只見黑壓壓一片玄色鎧甲全部跪伏在地。顏平西所帶的四百人站在人群之中,驚恐地看著這些變故,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差點就要隨著一同跪下去。

「此去邊城三十里,點燃邊關烽火,穆成撿了自會救援北疆,如今,炎字營應該已經到了風崖了。」

秦之炎聲音淡淡的,可是聽在馮厲二人耳中,卻好似驚雷一般。三殿下的炎字營騎兵悍勇無匹,北疆匈奴聞風喪膽。來之前他們得到情報是炎字營三十萬大軍如今駐紮在雁門關外,屯兵剛剛到手的匈奴領地。沒想到竟然已經到了自己的風崖老巢,看來秦之炎此行早就已經料到自己會有所異動,是以在二個月前與北匈奴決戰之時,就已經暗中留下了牽制自己的毒牙。

想到這裡,渾身衣服幾乎濕透。厲群沉聲說道:「多謝殿下不殺之恩,風崖之危若是是解得,他日必當報答殿下大恩大德。」說罷和馮玉昆對視一眼,竟然呼嘯一聲,就帶著手下騎兵,轟然而去。

顏平西目赤欲裂,沉聲說道:「殺父之仇,今日必當要你血債血償!」說罷的竟然看也不看馮厲二人的人馬,對著自己手下的四百人沉聲說道:「給我將逆臣秦之炎拿下,若有反抗,就地格殺,生死無論!」

秦之炎站在原地,冷笑一聲,動也未動。顏平西手下愣愣的看著這位秦國號稱戰神的宣王,竟然絲毫沒聽從顏平西的號令。

「都愣著幹什麼?這次若是無功而返,回到京都你們一個也活不了!」顏平西大怒,厲喝一聲。

「一個布衣竟敢公然謀刺皇子,你好大的膽子!」一聲清脆的聲音突然在顏平西等人身後響起,顏平西大怒,以為是哪個士兵接口,怒然回過頭去,厲聲說道:「什麼人?」

然而他話音剛落,只見一道銀色寒芒突然彈丸般猛衝而至,夾帶著凌厲的鋒芒呼嘯而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16:08

戰地鳳舞 第058章:突圍

慘烈的驚呼聲同時大作,匯成一聲震天爆響,無數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一柄銀色寒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兇猛襲來,銀亮的寒芒繞著顏平西的脖頸猛然迴繞,下一秒就沿著來路又飛了回去。

而顏平西卻突然瞪大了雙眼,一絲恐慌之色登時閃過瞳孔之中。一片死寂裡,眾人似乎能聽到骨肉碎裂的聲音,只見顏平西身體登時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委頓一旁,脖頸上一圈鮮血瞬間留下,下一秒鐘,他那顆風華瀟灑的頭顱已經毫無生氣的掉落在地,揚起大片塵土。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眾人驚恐地望去之時,只見高高的土坡上面,一名眉眼清亮的俊美少年昂然居於馬上,手上一柄鋒利的匕首,匕首上連著一條銀白色的綢緞,此時正緊緊的纏繞在他的手臂之上。鮮紅的血從匕首上緩緩流下,沒入雪地裡,濺出一個個暗紅色的細小漩渦。

「主帥都死了,你們還不快跑?」青夏淡淡笑道,縱馬緩緩走下高坡,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如狼似虎的四百軍人,而是一群陳朋故友一般。

「是你?」一聲驚詫之聲突然響起,青夏側目望去,只見卻是自己當日綁在樹上的黑衣男子。

那男子狠狠地看著青夏,狠聲說道:「暗算厲大人馮大人的人也是你?」

青夏揚了揚眉,也不言語。

黑衣男子突然寒聲說道:「各位兄弟們,如今顏大人已死,厲大人馮大人變節,若是我們就這樣返回京都,不但我們死無全屍,一家老小也難以保全,事到如今,只有背水一戰,方有逃生的可能!」

說罷驀然拉開長弓,對著秦之炎凶悍射去。

那箭來勢兇猛,可惜還沒到秦之炎身邊就被十八鐵衛打斷。黑衣男子一把抽出腰間長刀,沉聲說道:「要命的,隨我來!」

震懾人心的利器在夜風裡嘯鳴起來,吼聲衝天而起,生死的壓迫之前,他們暫時忘記了大秦戰神的威懾,跟在黑衣男子的身後向著秦之炎等人的方向飛奔而去!

巨大的喊殺聲和馬蹄聲隨之響起,火光中人影在閃動,黑甲騎兵在荒原上舉刀穿梭,十八鐵衛護在秦之炎身前,一排一排的火箭迅猛射擊,可是怎敵對方數百人之眾。

遠戰瞬間化為近身的肉搏。十八鐵衛圍成的圈子漸漸縮小,哀號聲不絕於耳,鮮血噴射而出,人影一大片一大片的倒下去,可是新的人卻馬上從後面補上,加入新的戰圈。

青夏一刀砍倒一名黑甲軍士,暗狠自己的婦人之仁,顏平西已死,敵人軍心大亂,若是那夜殺了那名黑衣男子,一場浩劫登時化解,那會轉變成現在這種情況。

這時,一聲隆隆聲登時響起,青夏一呆,猛然回頭看去,只見遠遠的荒原之上,無數的暗影在夜色中急追而至,黑色的戰甲和眼前的這些廝殺的人群一模一樣!

敵人竟然還有援兵?

徒然響起昨日顏平西囑咐黑衣男子回去報告的話來,看來他們也並不完全相信馮厲兩人,還留有後備。想到這裡,青夏知道突圍已經全沒有半點希望。

沉悶的隆隆聲不斷在頭頂響起,青夏抬起頭,只見大片的雪花從山巔紛紛滾落,一個大膽的念頭霎時間升上心頭。來不及細想,青夏屈指入口,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一匹駿馬瞬間風雲而至。從馬背上的包袱裡掏出當日在加凌河對付喬裝水賊子的鉤鎖,青夏翻身利落上馬,拿著鉤鎖就向人群裡衝去。

天昏地暗,血泥糅雜,進退拉鋸之下,道路漸漸為屍身堵塞。青夏身手矯健,眨眼間衝進人群之中,取馬不取人,一隻隻鉤鎖手腳利落的深深插進戰馬的脖頸之中,這時候殺聲轟鳴,哪裡還有人注意到戰馬是否被人暗算。青夏好似一條泥鰍一般矯捷的從人群中穿過,突然翻身跳下馬背,將幾十條繩索拴在自己馬匹的馬腿上。

「對不起了!」青夏小聲的說了一句,突然拿起匕首狠狠的扎進馬股,戰馬徒然長嘶一聲,忿然揚蹄響著前方猛衝而去。

就在它剛剛奔跑起來的同時,二十多條繩索同時繃緊,一片鮮紅的血肉從二十多匹戰馬的身上猛然撕裂!

刺耳震天的慘烈嘶叫聲登時衝天而起,蓋過了所有的喊殺聲,受傷的戰馬齊聲哀鳴,聲音沖上雲霄,刺得人耳朵轟鳴,尖銳有若鬼哭。

喊聲乍停,除了戰馬的長嘶,荒原上一片寂靜。

而就在這時,眾人的頭頂之上,驟然傳來一陣震天巨響,隆隆之聲轟然響起,恰似天邊悶雷,滾滾而近,剎那間只覺大地都在震動,巨大的怒吼聲自地底鑽上人的脊樑,在從頭皮上咆哮而出,所有人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四下驚恐的望去,卻在同伴的臉上看到同樣的驚恐和不可思議。

「你們竟敢在龍脊山下謀刺當今皇子,天神震怒,你們還不快跑?」

青夏翻身爬上一匹無主的戰馬,厲聲高呼。

隨著她的手勢,眾人驚恐地抬起頭來,只見巍峨的龍脊山上,一道雪白的浪頭飛馳而來,由一線成一面,排雲滔天,勢如萬馬千軍!

「雪……雪崩啊!」見多識廣的老兵厲喝一聲,一把扔下手上的戰刀,想著蒼茫的荒原,就瘋狂奔去。

骨牌一般的連鎖反應,所有人都被這大自然的凶煞之氣嚇的面皮發白,剎那間,紛紛潰逃。已奔到近處的黑甲援兵足足有三千多人,此刻見到這樣的場面,也是驚恐萬分,紛紛掉頭策馬狂奔,再也顧不上秦之炎等人。

「傻站著幹什麼?快走!」

一把拉住秦之炎略略蒼白瘦弱的手腕,青夏湊在他的耳旁,大聲吼道。

「逃往哪裡?」秦之炎也是大聲的問道,青夏看著他趴在自己的耳邊大聲喊叫的樣子不由得覺得有幾分好笑,沒想到這神仙般淡定的人物也會有這樣失態的的時候。鳳目一掃,青夏淡淡的眯起眼睛,對著仲太傅等人一抬手,喊道:「上山!進皇陵!」

「什麼?」秦家的皇家子弟頓時瞪大了雙眼。

雪浪漸漸逼近,青夏等人緊貼在岩石的縫隙只見,還是有大片大片的風雪洶湧而來,遠處在荒原上奔跑的士兵一個踉蹌,紛紛陷入了大雪之中,再也看不到一絲蹤影。這時候若不是找地方躲避,在平原上奔跑就只有死路一條。

青夏嬌小的身子緊緊的靠在縫隙之中,突然一絲警覺升起,頭頂冰冷地寒風呼嘯而來,剛要抬頭。一旁的秦之炎卻徒然上前,一把將青夏撲倒抱在懷裡。

青夏身子一僵,一股溫暖之氣從秦之炎的身上傳了過來。他的身子十分瘦弱,厚重的衣衫下,甚至可以觸摸的到堅韌的骨骼。可是就是這樣一幅瘦弱的身軀此時卻將青夏緊緊的抱在懷裡,外面是鋪天蓋地的雪崩,凌厲的冷風,冰冷的雪水,一時全都被遠遠的阻擋在外面,再也不能傷到她一分一毫。

時間彷彿過了那麼久那麼久,又好像只是一剎那。

聲音漸漸平息了下來,青夏輕輕的推在秦之炎的胸膛上,低聲說道:「秦之炎,放開我,你怎麼樣?」

寂靜無聲,好像天下間突然只剩下青夏一人的。巨大的驚慌霎時從心底升起,顧不得掩飾什麼情緒,青夏徒然大驚,驚慌失措的叫道:「秦之炎!秦之炎!你怎麼樣?」

「咳咳……」

淡淡的咳嗽聲突然響起,可是在青夏的耳朵裡卻好像是仙樂一般。她艱難的從秦之炎的懷裡抬起頭來,只見四下里一片黑暗,沒有半點亮光。

摸索著從懷裡摸出火摺子,一絲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亮起,秦之炎蒼白的臉頰就在身旁,肩頭鮮紅一片,也不知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

「你怎麼樣?」急忙上前將他扶起,說道:「有沒有受傷?」

秦之炎終於止住咳嗽,聲音沙啞的說道:「我沒事。」

青夏轉頭看去,只見秦之炎面色這是越發蒼白,唇角竟然也微微有一絲血跡,心裡不由得緊緊的抽動了一下。想起他那輛總是熱的讓人幾乎無法忍受的馬車,連忙伸手脫下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在他的身上說道:「這樣會不會暖和一點?」

秦之炎好看的眼睛緩緩抬起,看了眼前這個只有過幾面之緣的奇怪女子,淡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多謝。」

「這裡是哪裡?」青夏疑惑地站起身來,只見兩人此時正處在一個巨大的黑色山洞之中,四周寂靜無聲,外面的風聲也漸小,這樣大規模的雪崩,想必就連那些黑甲援兵也是無路可逃吧。想起這一切都是出自自己之手,青夏不由一陣後怕,若是剛才動作慢上一點,現在橫屍冰雪之下的人,就是自己了。

「仲老先生!你們在哪?」青夏突然放聲大叫了一聲,誰知剛叫了一聲,又是一陣地動山搖猛然襲來,秦之炎手疾眼快,上前一把扶住青夏的腰身,猛烈的震盪持續了將近半盞茶的時間,才緩緩停了下來。青夏闖禍的孩子般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真是傻了,又是一場雪崩,我要是再叫下去,我們倆真的就要同赴黃泉了。」

秦之炎眼睛在火燭之下顯得十分明亮,像是璀璨的寶石一般。青夏之前從來沒發現這個男人的眼睛竟然這般好看,幾次見面都是匆匆一掃,只覺得他氣度不凡,如今這樣近距離之下,才恍然發現,他竟然也是一個美男子。

這樣想著,青夏突然發現自己竟以一個十分親密的姿勢靠在秦之炎的懷裡,連忙退開他的手,站直身體,掩飾驚慌的神色,故意正色說道:「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呵……」秦之炎突然微微一笑,笑容好似六月和煦陽光一般清淡溫暖。

「你剛才不是要進皇陵嗎?這裡,就是大秦皇陵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16:38


戰地鳳舞 第059章:皇陵

「什麼?這裡就是大秦皇陵?」青夏霎時間瞪大雙眼,傻乎乎的問道。

「嗯,」秦之炎點了點頭,說道:「你跟我來。」

原本只是一塊碎裂的岩石,經過了一陣震動之後,竟然開裂出一個大大的口子,裡面黑漆漆的洞口,像是猙獰的野獸張著巨口一般,原本的出路已經被大雪封住,青夏只能跟在秦之炎身後,向著所謂的皇陵緩緩走去。

「這裡面真的葬著秦始皇嗎?不是葬在驪山嗎?」

秦之炎走在前面,聲音淡淡的說道:「那是假的。」

「哦!」青夏鬱悶的答應一聲,她記得剛剛進Q處時接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緝拿一批國際的盜墓集團。自己和戰友跟他們周旋了一個多月,才將他們抓獲。當時那群人的目標就是驪山的秦始皇陵,沒想到忙活了半天竟然是個假的。

「哎呀!」青夏突然叫了一聲,隨著她的叫聲,手中的火摺子登時熄滅,整個洞裡霎時間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怎麼辦?沒有火把了。」青夏皺眉說道,她的包袱還在馬背上,身上只帶了幾件隨身物品,火石倒是有,可是這處天寒地凍,到處都是冰雪,到哪裡去找枯枝樹木來點火。

這時,一股溫暖突然包圍了青夏的手,她微微一愣,第一反應就是抽出手來。可是秦之炎的聲音卻在耳邊低沉的響起,他另一隻手攬在了青夏的肩膀上,將青夏的身體扮向他,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略略沙啞的聲音低聲說道:「別害怕。」

別害怕,他以為自己會怕黑嗎?

「別害怕,」秦之炎低聲又說了一遍,「跟我來。」

漆黑的路,彷彿突然間變得那麼長那麼長,外面是呼嘯的寒風,咆哮的暴雪,無數人慘死在大自然的震怒之中。青夏跟在秦之炎的身後,右手被他緊緊握住,向著漆黑沒有一絲亮光的前方,緩緩的走去。

秦之炎身上的味道很好聞,青夏的鼻子向來很好用。她可以通過空氣裡的氣味,聞出五十米之內有多少人,可以進而猜得出對方的身份地位,甚至可以將他們的喜好也摸個大概。靠著她靈敏的嗅覺,她成功的完成了很多出色的任務,以前Q處的同事經常笑話她是獵犬轉世過來的。

此刻跟在秦之炎身邊,看不見他的臉,看不見他的身影,看不見他們緊握的手,可看不見腳下的路,一片黑暗之中。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氣輕柔的圍繞著她,濃濃的川貝氣息,像是盛夏的梨子般散發著清新的香味。

這個男人的體弱,全天下的人都十分清楚。可是,他百戰百勝的光輝戰績,他打得匈奴狼狽逃竄的響亮名聲,他高高在上的超人身份,總是讓世人輕而易舉的就忘記他竟是一個病痛纏身的病患之人。青夏曾在楚皇宮內不止一次的聽聞這個男人的傳奇事蹟,但是此刻他站在自己面前,青夏卻有些迷濛了,這樣一個人,真的是讓匈奴聞風喪膽的大秦戰神嗎?真的是讓東方三國深深憚忌的第一強敵嗎?

「小心!」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青夏想的出神,還是警覺的猛然剎住腳步。但是儘管這樣,她還是撞在了秦之炎的後背上。挺拔的背脊撞的青夏的鼻子一陣發酸,她抽了抽鼻子,用手揉了揉,聲音有些發悶,帶著一絲被人戲弄了的氣惱:「你是故意的!」

秦之炎隱藏在黑暗之中的眉梢微微一挑,我這青夏的手掌輕輕一用力,儘管青夏看不見,還是可以猜得到他搖著頭淡漠的樣子:「我沒有。」

「那你幹嘛突然停下來了?」黑暗的包圍之下,讓青夏的心性也活潑了起來,她瞪大了眼睛,暗暗道,若不是看在他剛才救護自己的份上,就像揍楚離一樣狠狠地揍他一頓。

「小心腳下,有台階。」

「啊?」青夏一愣,突然感覺秦之炎拉著自己的手微微用力,就隨著他向前走去。

四下里一片寂靜,只有兩人的腳步緩緩的踏在這不知多少年沒有被人踏足的大秦皇陵之中。坡勢向下,青夏一步一步跟在秦之炎身後,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向下,一直向下,感覺似乎要走到陰曹地府一般。突然,腳下一股平坦的觸感傳了上來。

是平坦的,光滑的,甚至有一絲絲溫暖的,沒有積雪,沒有寒冷。

「等著我。」秦之炎突然鬆開了青夏的手,自己一個人向前走去。巨大的黑暗霎時間包裹住青夏的神經,寒冷的風不知從什麼地方緩緩吹過,帶著歷史濃厚氣息的灰塵在青夏腳下凝聚著。一絲冰冷從指尖慢慢的升騰而起,青夏的手指輕輕曲動,試探一般向周圍摸索了一下,終於,還是收了回來,然後,緊緊的握住。

「秦之炎……」

青夏輕聲試探的叫了一聲,周圍是大團大團濃墨般的黑暗籠罩著。她一手慢慢摸向腰間的劍鞘,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謹慎的輕輕移動了下腳步,緩緩抽出了鋒利的匕首。一絲擔憂和恐懼從心底升了起來,「秦之炎,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清淡的聲音突然在前方響起,一道柔和的燈火瞬間點燃,就像一隻小小的螢火蟲一般,照亮了一片渾圓的光圈。

秦之炎一身青色長裘,背脊挺直的站在一隻燭台旁邊,蒼白的臉上在燈火下閃動著柔和的光澤,寬袍大袖,黑髮如墨,沉靜的眼睛向著青夏這邊望來,淡淡的笑道:「別擔心,沒有事。」

秦之炎走到另一支燭台前,點燃了燭火。隨著一隻又一隻燈火的亮起,整條甬道都明亮了起來。

青夏站在原地,感受著甬道里陰沉的風輕輕的吹著,一時間,只覺的脊骨發。黑洞洞的甬道不知道有多長,地面、牆壁、屋頂,全是漆黑的巨石整塊鋪成,上面雕刻著青夏看不懂的繁雜花紋和各種圖騰,沉重令人幾乎窒息的香氣在空氣裡清幽的飄蕩,一隻隻漆黑色巨石雕刻而成的燭台擺放在甬道兩旁,上面,白色的蠟燭幽幽的照射著,肅穆的氣氛充實在甬道的每一個角落。

秦之炎單薄的背影在前方顯得很不真實,好像就要隱藏在黑暗之中一樣。他閒庭信步一般的在甬道里緩緩走著,竟是十分的熟悉,沒有半點陌生。

「唐姑娘,」秦之炎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微微揚眉,「怎麼不走啊?」

「啊?哦!」青夏反應過來,連忙趕上前去,跟在秦之炎身邊,和他並肩走著。「秦之炎,你以前來過這裡嗎?怎麼這麼熟悉?」

秦之炎腳步微微一滯,隨即淡淡說道:「來過。」

「哦。」青夏是何等人,看人臉色揣摩人心向來是軍情特工的必修課,看秦之炎這個樣子,就知道一定有什麼不便說的宮廷隱私。連忙老實的跟在秦之炎身邊,看著他一邊走,一邊將甬道兩旁的蠟燭一盞一盞點燃。

「先皇下葬的時候,我曾經來過這裡。」

沒想到秦之炎會突然說起話來,他的聲音十分醇厚,但這一絲沙啞,像是綿綿的海水一般,很是好聽。

在這樣陰沉的環境裡,有人願意和自己說話,自然是好的。青夏接口說道:「哦,那你是來拜祭的吧。」

「唐姑娘不是我們秦國人吧。」秦之炎突然轉過頭來,笑著問道。

「啊?哦,不是,我不是秦國人。」

「歷代龍脊山皇陵都是秦國的禁地,有大批士兵駐守,就算是皇帝,也是不可以來的。只能在山腰的宗廟裡拜祭。即便是先皇下葬,我也不可以進來。」

「嗯?可是你不是說你進來過嗎?」

「嗯,」秦之炎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我那時候還小,只有五歲,是跟著大皇兄二皇兄偷偷進來的。」

「看不出來啊!」

「看不出來什麼?」秦之炎疑惑地皺起眉頭,沉聲問道。

青夏笑著說道:「看不出來你小時候竟然那麼調皮搗蛋,竟然敢偷偷進入皇家禁地。」

「那時候還小,只是一個孩子,又懂得什麼。」秦之炎聲音清淡,好似三月的湖水,岸邊楊柳抽芽,湖面寂靜無波,裡面卻透著微微的寒冷,他伸出手點燃了最後一盞燭火,突然看見一座漆黑的大門突然出現在甬道的盡頭,一絲苦笑在他的臉上緩緩浮現,他沉目看著那扇大門,說道:「這條甬道,當時一共是二千六百七十七步,有燭台四百座。沒想到如今故地重遊,只需不到一千步就可以走完了。」

青夏聞言一驚,猛然轉過頭去,秦之炎絲毫沒注意青夏的表情,只是好像沉浸在往昔的歲月一般,低聲說道:「可惜當時我身上沒有火石,一個月下來,一次也沒有點亮過這裡的蠟燭。」

「你在這裡待了一個月?」

「嗯,」秦之炎把玩著手中的火石,緩緩說道:「從那以後,無論走到哪,我會帶著這個東西了。」

「為什麼?」青夏斟酌著,雖然知道答案一定不是他願意說的,但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道:「為什麼,你要在這裡面待了一個多月?」

「我們在帝陵裡迷了路,我年紀小,二皇兄背著我,後來我睡著了,醒來就不見了他們。」秦之炎面色突然晃過一絲苦笑,聲音也帶著微微的嘲諷,「他們說,我們走散了。」

青夏的心,好似突然變得有些疼痛。她無法去想像,一個五歲的孩子,獨自一人被困在漆黑的帝陵之中一個月會是怎樣的心情,這樣宏大死寂的皇陵之中,到處都是冷硬的石頭,他要吃什麼,喝什麼,又怎樣生活?

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抓住秦之炎的衣袖,對這個僅僅只有兩面之緣的救命恩人淡淡而笑:「沒關係,我抓著你的袖子,我們一定不會走散。」

女子的眼睛晶瑩明亮,像是深海中最名貴的珍珠,秦之炎低頭淺淺而笑,點了點頭,「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17:01


戰地鳳舞 第060章 烈焰

沉重的石門被緩緩推開,一股不知是從哪裡吹來的熱浪撲面而來。

「秦之炎,你小的時候,到過這裡嗎?」青夏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宏大殿堂,只覺得一腔熱血突然沖上頭頂。

觸目所見,是一片宏大的廣場,地面全是用黑色巨石鋪成,廣場之上,每隔十丈就放置一座巨大的銅製巨鼎,分作五排,每排五座,鼎中青煙裊裊,味清兒不散。廣場中央,赫然是一座巨大圓形的祭台,底部懸空,橫豎共二十八根白玉石所做的高達三丈的巨大石柱支撐起整座祭台,每一根石柱都要五六人才能合抱過來。

祭台上方,聳立著一座高大雄偉的殿堂,呈現出寶塔形狀,共有五層,每一層,都比下一層小了一半左右,高達十多丈,顯得十分壯觀。最神奇之處,是整座殿堂都是用一種赤紅色的石料製成,熊熊的熱力從上面四散開來。使得這一個石殿像是一個巨大的火爐一樣。

遠遠望去,整座祭台簡直就是一座巨大燃燒的赤紅火焰,直刺上空。青夏和秦之炎站在祭台之下,就像兩隻螻蟻一樣,渺小不堪。

青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前這個建築氣勢恢宏,用鬼斧神工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秦之炎眉頭輕皺,似乎也處在驚訝之中,許久,才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當年我人小,從外耳室走過十八盤室,進入外四圈之後,就是剛剛我們走過的那條甬道。我推不開石門,是以也是第一次進入這座石殿。想不到帝皇陵中竟然有這樣神乎其技的建築,簡直令人無法想像。」

「秦始皇真是一個天才!」青夏由衷讚道:「後世都道秦陵兵馬俑和萬里長城是世所罕見的奇蹟,沒想到這座龍脊山下竟然還隱藏了這樣一座地下宮殿。」

「若是我沒有看錯,這裡應該是四奉殿中的火焰殿堂,位於西南角,我們只要向東北方向走,就可以到達正殿,然後由東北角寒冰殿堂找到耳室,由正門通道找到出路。」秦之炎沉聲說道。

青夏一愣,驚疑問道:「怎麼?難道這還不是正殿嗎?」

「那是當然,」秦之炎淡淡笑道:「帝皇陵分三十六耳室,十八盤室,外四圈,七十二連環道,拱衛在外面的是內四圈,連接四奉殿,最後才是位於中心的正殿。四奉殿分為北方寒冰,南方烈火,西方黃土,東方青木,構成白紅黃青四氣,守護正殿的北海玄蛇,南天朱雀,西澤蜃怪,東天蛟龍四神獸,一同護衛正殿帝皇乾坤,守護帝皇精魂,這裡怎麼會是皇陵正殿呢?」

青夏聽的頭都大了,無力的嘆道:「為了一己之私,要勞民傷財至此,這也算是罪孽一件了。」

秦之炎一愣,眉梢淡淡挑起,卻沒說話。

定了定神,青夏跟在秦之炎身後,向著東北角的一座石門就緩緩走去。

一接近這巨大的祭台,空氣中的熱氣就頓時高了數倍不止,縱容是青夏這般受過嚴酷訓練的超級特工,也不禁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好在秦之炎天生體寒,受慣了悶熱,不然以他的身體,可能早就頂受不住了。

隱隱中,彷彿有紅色的火焰在兩人眼裡燃燒。

寂靜的大殿內,兩個淡青色的身影行走在宏大的幾乎堪比一座教武場般的祭台之上,黑色的大理石呈現出詭異的光澤,映襯著上面鮮紅似火的巨大宮殿,有著沉重的壓抑向四肢百骸襲來。

就在這時,一陣暗紅色的氣息突然在半空起瀰散開來,青夏手疾眼快,登時屏住呼吸,並上前一把摀住了秦之炎的口鼻。可是儘管這樣,仍舊是慢了一步,身子一軟,青夏就向一旁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只聽轟然一聲,整座祭台似乎登時被點燃了一般,巨大的火焰升騰而起,原本古樸蒼涼的建築突然變得憤怒奔放,兇猛的火焰衝天而起,像是心底的憎恨一樣,一下子就爆發而出。

「糟糕!」

秦之炎一驚,大袖一掃,就將青夏攬入懷中,孱弱的身體這一刻驟然間好似爆發出巨大的力量。腳尖一點,身軀陡然偏轉,整個人向後飄了出去,躲過了一片雷霆般的滔滔火焰。

下一刻,異變陡升!

大殿之中,那被黑暗籠罩的深處,突然響起一聲蒼涼的呼嘯之聲,浩浩蕩蕩傳來,圍繞著兩人的耳鼓,發出驚天動地的嘶鳴聲,就好似有什麼怪物要衝天而出一般大地瞬間開始劇烈的震動起來,整座宮殿的紅色巨石都散發出紅色光芒,大片大片的亮了起來。赤紅色的氣體從高大宮殿之中向外瘋狂的湧出,擴散速度越來越快,連帶著大殿上的風速也隨之加快。

風暴中心,青夏和秦之炎兩人衣衫燒焦,面色蒼白,呼吸也漸漸急促了起來。

「糟糕!神獸朱雀要甦醒了!」秦之炎凝眉說道。

「什麼神獸朱雀!」青夏整個人被秦之炎抱在懷裡,面色蒼白的怒聲道:「你家祖宗把墳墓修在火山口上,簡直是瘋子!」

「什麼火山口?」秦之炎眉頭一皺,疑惑問道。

「這個時候還有閒心問這個,快跑啊!」

青夏口中發乾,大聲叫道。秦之炎將青夏橫抱在懷裡,身軀陡然一躍,向著東北方的角門就迅速奔去。

一聲沉悶的聲音突然響起,無數道紅色光芒之中,漆黑的煙霧衝天而出,從巨大神殿中透出詭異的五彩光影。

驟然間,震天爆響突然響起,緊跟著隆隆聲響徹雙耳,整座宮殿劇烈搖晃,只聽霹靂聲聲,那座剛才還是宏大規模的祭台霎時間在赤紅色岩漿的衝擊下分崩離析。

空氣裡的熱氣剎那間升至最高,兩人額上的汗珠潺潺而下,打濕全部衣衫。

轟隆一聲,一根巨大的柱子登時倒塌,轟然倒下,漫天煙霧灰塵隨之揚起,差點砸在兩人身前。

秦之炎身軀靈敏的向旁邊撲倒,將青夏的頭緊緊的撲在身下。

兩人此時已經到了角門之旁,漫天的石料火焰下雨般的噼啪下落,秦之炎將青夏掩在身下。突然背脊一陣劇痛,秦之炎眉頭一皺,喉頭登時一甜。

「秦之炎!」青夏大聲叫道,可是她的聲音在一片混亂之中簡直小如蚊蠅。只感覺腥熱的液體順著她的脖頸緩緩流下,青夏面色大急,伸手去推秦之炎的身體。

「咳咳......」沙啞的咳嗽聲登時響起,秦之炎面色慘白如紙,突然從地上爬起身來,一把將青夏抱起背在背上。此時,整座火焰殿堂已經名副其實的淪為一片火海,秦之炎急速奔跑,迅猛的跳躍過幾道攔路的殘垣斷壁,空氣裡的溫度幾乎讓人無法忍受,青夏的發絲枯黃燒卷,衣衫的下襬已經著火。

「秦之炎!小心!」話音剛落,秦之炎突然躍起,反手一把抽出了青夏腰間的長劍,劈手一斬,那道巨大的火光竟然生生從中折斷,嘭的一聲砸在地上。

「啊!後面!」青夏回過頭去,只見身後赤紅色的岩漿已經迅速的向兩人蔓延而來,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

秦之炎看也不看後面一眼,面色陰沉,用盡全力向前奔跑。手上劍花飛舞,威力無比,所有迎面而來的火光竟然都被他生生擋了下來。

「小心!」青夏突然尖聲叫道,身子軟軟的趴在秦之炎身上,驚恐的看著秦之炎的衣衫的下襬劇烈的燃燒起來。

「嘭」的一聲,秦之炎聞所未聞,用力搬動石門,可惜那石門也不知是不是年久失修鏽住了,竟然任憑秦之炎怎樣使力,也是紋絲未動。

「秦之炎,我來!」一個小小的八卦鎖赫然印在石門之上,青夏心焦如焚,從腰間的小袋裡取出一隻細小的鐵絲就插入鎖孔。

烈火劇烈燃燒,轉眼間秦之炎厚重的棉裘就已經熊熊燃燒,秦之炎揮劍斬斷燃燒的布料。就在這時,赤紅色的熔岩緩緩逼近。青夏額頭汗水大滴大滴的滾落,那個平日裡只需兩秒鐘就可打開的八卦鎖,這一刻卻好像專門和她作對一樣,沒有半絲響動。

「嘭!」的一聲,秦之炎一把抱起青夏,將她的身體對著石門狠狠的擠去,自己護在外面。一雙白色軟底的長靴,已經微微泛紅。

「秦之炎!」青夏大驚失色,雙目驚慌的看向這個淡定的男子。

「我沒事,」秦之炎突然轉過頭來,面對著青夏,身後是赤紅的火光和鋪天蓋地的岩漿灰塵,天地間一片火海,蒼白的男子一身青色長衫,面容淡定,眼神沉靜,充滿了安定人心的鎮靜和溫和,聲音透著巨大的堅定和沉著:「別害怕!」

「咔!」一聲細微的聲音,卻好似一個驚雷一般打在了兩人的腦海之中。

身後的熱浪隨之而來,眼看就要將兩人吞沒,沉重的石門在最後關頭轟然洞開!

逃生之門,裂開了一道大大的縫隙!

轟隆一聲,身後的石門被沉重的關上。無數的熱浪火焰瞬間全數撲在石門之上,青夏手掌一陣灼痛,只見那座原本灰白色的石門,竟在剎那間赤紅一片,好似被烈焰炙烤的鐵板一樣。

「向北邊跑!那邊是冰室!」

用不著青夏指點,秦之炎就已經向著北方的甬道飛奔而去。

剛跑出不出十步,只聽噗的一聲,身後的石門竟然像是紙糊的一樣,鬆軟融化,熾熱的岩漿火焰火龍一般咆哮而出,向著兩人呼嘯而來。

秦之炎背著青夏,用盡全身力氣向著前方飛奔,雙目冷靜,眉頭緊鎖。青夏在他的背上回過頭去,只見漫天的火焰在甬道中充溢了身後整條甬道,咆哮的吞沒了一切,速度比自己兩人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噗的一聲,一口溫熱的鮮血突然噴到青夏環在秦之炎身前的雙手上,鮮紅的血液順著青夏蒼白的手掌緩緩流下,沿途灑在炙熱的甬道中,還沒有落在地上,就被蒸發的乾乾淨淨,秦之炎腳下突然一個踉蹌,單膝猛然跪在地上,青夏大驚,回頭驚恐的看著身後可怕的熔岩。

「別怕。」沙啞低沉的聲音在漫天轟隆聲中清晰的響起,秦之炎一手緊緊抓住青夏的手掌,在這樣炎熱的是石殿裡,他的手掌竟然仍舊是冰冷一片,死人一般沒有溫度。

「我一定能帶你出去。」堅定的聲音緩緩響起,秦之炎勉力站起身來,誰知剛剛一動,又是一大口鮮血噴灑而出,青夏大驚失色,驚聲叫道:「秦之炎!」

「秦之炎你快走吧!」青夏的聲音幾乎帶了一絲顫抖,絕望的情緒瀰漫了她的整個心臟,嘶聲對著秦之炎的耳邊大喊道:「你自己逃吧!」

虛弱的人突然從地上爬起身來,然而,剛跑了沒兩步,就又再撲倒在地。他倔強的再一次爬起,然後再一次重重的摔了下去。大口大口的鮮血潺潺而出,男子的臉色幾乎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劇烈的烈焰氣息從身後轟然而至,青夏緊緊抓著秦之炎的衣服,火焰的照射下,面色一片火紅。

「求求你,」青夏緊緊的皺緊眉頭,眼淚幾乎要溢出眼眶,聲音顫抖的說道:「求求你,走吧!自己走吧!」

秦之炎面色一滯,突然直起上半身,一把擲出手中的長劍,隨著一口噴射而出的鮮血,那把劍好似流星一般的狠狠的插在對面的北方角門上,一個小小的豁口霎時間出現在上面。

「走!」

無法想像這樣一個病弱的人,究竟是怎樣能夠使出那樣巨大的力量。青夏感覺自己騰雲駕霧的飛掠而去,秦之炎的身影越來越遠,赤紅的火焰從他的背後猙獰而起,像是一隻巨大的火龍,張開紅色的巨口,霎時間就向他吞沒而去。

「秦之炎!」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霎時間迴蕩在空氣之中,青夏一把拔出北方角門上的長劍,然後用盡全力推開了沉重的石門。

轟隆一聲,漫天冰冷的寒水撲面而來,從那扇打開的石門傾瀉而出,向著呼嘯的烈焰奔湧而去!

「秦之炎!」冥冥中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激盪,青夏軟弱無力的身體霎時間向著漫天大火中奔跑而去,踉蹌兩步就撲倒在地,蒼白的面孔上,一雙漆黑的眼睛好似夜明珠一般閃動著絕美的光輝,她奮力向前伸出手去,身後是鋪天蓋地的洶湧洪水,向著火焰之中的秦之炎絕望的抓去。

冰火夾擊之下,轟隆隆巨響震天暴起,大片大片白色煙霧漫天飛舞,哧哧聲響徹整條甬道。視線完全模糊,只能看到無數白色霧氣橫在兩人之間,沉靜了上千年的地下王陵中,兩隻蒼白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17:23


戰地鳳舞 第061章:不棄

原來咫尺的距離,會不會就是天涯?

周圍的溫度不可思議的下降,從原本的酷熱瞬間變得寒冷如冰,一絲微弱的燭火被小心的點燃,淡淡的火光之下,甚至可以看得到絲絲寒冷的白氣。

至熱至寒兩重天,竟然同時出現在這座巨大詭異的地下王陵之中。

黑暗中的男人眉頭緊緊皺著,面色鐵青一片,慘白的肌膚下甚至可以看得到細小的血管。他的衣服已經被大火燒的差不多,下襬一片參差,長裘早就化為灰燼。此刻,他躺在一片森冷的冰室之中,似乎已經完全凍僵,呼吸輕微幾乎間斷,沒有一絲生氣。

「秦之炎……』

細小的聲音,在空氣裡緩緩響起,顫抖著還有一絲低沉的絕望,青夏跪在地上,有些慌亂地看著秦之炎緊閉的雙眼,向來堅定的眼中,透出一絲少見的慌亂。她緩緩伸出手去,輕輕搖晃著秦之炎的肩膀,輕聲地叫道:「秦之炎,你醒醒。」

然而,地上的人沒有半點反應,慘白的嘴唇像是堅冰一般,透著刺骨的寒冷。青夏渾身上下都是濕的,她朱唇青白抖動著,呼吸越來越急促,顫聲說道:「秦之炎,別死,你不要死。」

躺在地上的男子沒有一絲聲響。

青夏沉沉的吸了一口氣,終於半跪起身,一把脫下了秦之炎濕漉漉的外衣,扶起他的身體靠在自己的腿上,然後雙手迅速的揉搓著他的肩膀手臂胸膛臉頰,一邊揉搓著,一邊不斷的哈氣,慌忙地說道:「醒來啊,醒來啊……」

溫熱的液體緩緩流下,落在秦之炎的臉頰上,昏迷中的男子眉頭輕輕一皺,長長的睫毛檄微抖動,像是深秋的楓葉一般,刻著溫柔的弧度,沉靜的眼睛漸漸請明,終於看請了面前雙眼迷濛的女子。

「別……」聲音低沉沙啞,微小幾不可聞。

「你……你醒了!」青夏激動的大叫一聲,見他嘴唇顫抖,連忙湊上前去,伏在他的嘴邊說道:「你想說什麼?」

「別……」秦之炎聲音沙啞,破碎的不成句子,只說出一個字,幾絲血跡就在唇角浮現了出來。

「別說了,什麼也別說了。」青夏緊咬下唇,慌忙地說道:「你好好休息,我們一定能逃出去,什麼也別說了。」

「害……怕……別害……怕……」秦之炎溫軟的嘴角,淡淡扯出一個笑容。

青夏眼睛一酸,大滴的眼淚霎時間奪眶而出。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下王陵裡,她的偽裝,她的隱忍,她的那些必須做出來的堅強突然就那麼不翼而飛。青夏緊緊抱住秦之炎的身體,似乎想從這個冰冷的身體上汲取一絲溫暖一般,哽咽地說道:「我不害怕,我怎麼會害怕,你這個傻子……」

那些凝結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堅冰,散發著幽冷氣息,似乎在暗暗的凝望著什麼。

青夏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雙眼迸射出強大的信心,她抱著秦之炎虛弱的身體,聲音堅定地說道:「秦之炎,我們一定能逃出去,你堅持住,不要睡。」

「唐……姑娘……」秦之炎聲音淡遠,聽起來就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一樣,「連累……你了……」

「連累什麼,」青夏強作笑顏,展顏笑道:「是你救了我的命,再說是我自己跑來的,又不是被你抓來的。」

秦之炎嘴角溫軟,輕輕得扯出一個笑容,笑容淡遠,好似曠野煙樹。

「秦之炎,你不要睡,好嗎?」青夏聲音細小,之前在火焰殿堂的紅色霧氣,分明是毒,自己離的近,中毒之後短時間無法動彈,秦之炎雖然好上一些,可是也定然受了重傷。再加上他本來就有病痛在身,又向來畏寒,此刻更是強弩之末。青夏知道,若是他此刻睡了過去,恐怕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好……」秦之炎聲音微不可聞,可是還是緩緩得頷首答應,「我不睡。」

「嗯,」青夏大喜,連忙點著頭說道:「我們一定能逃得出這個地方,只要出了這個冰室,你就有救了。」

「好。」秦之炎的聲音雖然有氣無力,可是此刻聽在青夏耳朵裡,卻好似仙樂一般。她站起身來,將秦之炎的身體推起來,脫下自己身上的衫,緊緊的裹在他的身上。

「秦之炎,我們走。」緩緩將秦之炎扶起,小心的背在背上,青夏沉沉的吸了口氣,然後努力的站直身子。比起楚離,秦之炎這幅病體要輕的多,儘管已經這樣狼狽,可是卻絲毫無損他身上那股上好的芝蘭香氣。

南方火焰殿堂岩漿噴發,引得北方寒冰殿堂冰雪融化為大量雪水,及時解了燃眉之急,可是卻引得南邊半邊殿堂坍塌。此刻處在那極冷的寒冰大殿之內,地面上全是厚厚的堅冰,青夏的靴子早就在衝進火海中救秦之炎的時候就燒掉了底子,此刻只剩下一雙白布襪子,踩在上面,像是踩在刀尖上一般,寒冷刺骨。

「秦之炎,你睡了嗎?」青夏突然沉聲問道。秦之炎默不作聲,青夏登時就有些慌了手腳,剛要回頭去看,低沉的喘息聲就緩緩響起。

「沒有。」

「秦之炎,我們說話吧,說話就不會那麼冷了。」

短暫得沉默後,背上得男子輕聲說道:「好。」

「秦之炎,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火山噴發,你呢?」

「嗯,第一……第一次。」

「我們離火山口那麼近都能逃出來,真是福大命大。古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們倆一定能逢凶化吉的。」青夏小心的一步一步走在寒冰之上,生怕摔倒。

秦之炎呼吸微弱,可是還是能感覺到一絲一絲淡淡得呼吸吹在自己得後頸上,四下里一片寂靜,巨大的寒冰石室本就寬廣,外面的甬道更是綿長,青夏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著,輕聲說道:「秦之炎,你逃出去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麼?」

「第一件?」秦之炎輕輕吐出一口氣:「不知道。」

「不行,一定要想好。」青夏固執地說道:「我們這麼難才脫險,出去一定要做一件最重要得事。」

「哦,」秦之炎微微嘆了口氣,似乎在努力想了一會,才輕聲說道:「召集人手,封了,封了皇陵吧。」

「啊?」儘管在這樣的環境下,青夏聞言仍舊不雅得瞪大了眼睛,啞然失笑,「你這個人還真記仇呢,你要是把你祖宗得陵墓封起來,你們秦國還不把你逐出秦氏。」

「呵呵……」溫熱得呼吸噴在青夏得脖頸之上,秦之炎淡淡笑著,聲音醇厚好聽,好似三月湖水一般,泛起淺淺的漣漪。

「唐姑娘,出去第一……第一件事,想做什麼?」秦之炎似乎稍稍恢復了一點,說話雖然仍舊斷斷續續,但是卻能夠說出完整得句子。

青夏心頭一喜,開心地說道:「是有一伴事最重要,出去一定要馬上就做。」

秦之炎微微一愣,聲音微弱但是卻帶著一絲好奇,「什麼事?」

「我要出去大吃一頓。」青夏大聲地說道:「我的肚子快餓癟了,現在只想吃東西。秦之炎,你在皇陵裡呆過一個月,你是指什麼過來的?」

身後的呼吸霎時間為之一滯,甚至感覺的到秦之炎身體的僵硬,青夏登時有點驚慌,她連忙扭過頭去,卻見秦之炎蒼白的臉頰趴在她的肩膀上,眼晴已經緊緊的閉上,唇角,是大片大片的鮮血,灑在她青色的男子長袍上。

「秦之炎!」青夏一驚,連忙叫道:「你怎麼樣?」

生命的力量正從這個男子的身上一點一點的流失,他虛弱的已經睜不開眼睛,只有唇角輕輕的動著,卻已經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秦之炎,你不要死。」青夏突然抿緊嘴角,沉吸了一口氣,扭過頭來堅定的向著遠遠的甬道走去,「秦之炎,我不想守著你漸漸腐爛的屍體死在這個該死得皇陵裡。」

巨大的悲慼從青夏的眼底生起,很多熟悉得畫面從她的腦海中升騰而起,黑暗的牢獄之中,到處都是屍首腐爛的氣息,小小的她縮卷在母親的身邊,眼前是大片大片濃厚的鮮血。

她是漢族人,父親是當年上山下鄉的知青,從遙遠的北邊城市,來到了新疆,在村落裡得衛生所做一名大夫,娶了母親之後就生下了她。五歲之前,她一直是普通的孩子,生活平淡,卻也富足。直到分裂分子包圍了政府的小衛生所,將他們一家囚禁在地下室裡,她記憶中苦難的歲月才真正得來臨。

她無法再去回憶那一場艱難的歲月,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日夜,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暗無天日的日子。她喝著父母不時遞給她的腥熱的液體,吃著生肉,靠在母親的身邊,聽著父親反覆一遍又一遍的安慰:「不要怕,會有人來救我們的,我們一定會逃出去的。」

可是,終究沒有人來救他們,甚至就連那些囚禁他們的人,也已經忘記了這地下室裡還關著一家無辜的老小。父親的聲音漸漸微弱,漸漸的他不再安慰自己和母親,不再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說會有人來救他們。腐爛的氣味充斥在整個地下室之中,黑暗中,她看不見任何事物,只是小小的心裡,絕望的隱隱知道,也許,可能,或者,父親已經不在了。

母親的悲慼聲在空蕩死寂得屋子裡顯得是那樣的可怕,她又餓又渴,害怕的大哭。終於,再一次喝道那種腥熱的令人作嘔的液體,吃到了那種根本嚼不爛得的肉。可是,就是靠著這些,她一日又一日的活了下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裡,她擔憂絕望地活著,日子漸漸過去,漸漸的,終於連母親的哭聲都不再能夠聽見。她一個人縮在角落裡,大聲的哭叫,可是卻沒有人回應她一聲。

你知道父母的屍體就在你身邊慢慢腐爛的滋味嗎?

你知道一個人的身體漸漸腐爛變得惡臭的過程裡,其實也會是有聲音的嗎?

你知道跟著無數黑色巨大的老鼠一起爭搶食物的感覺嗎?

你知道,你知道,啃食在腐爛惡臭的屍體上時,是什麼味道嗎?

所以,秦之炎,求求你,請不要死!

不要讓我守著你的屍體,孤獨的在這個死寂得地方,一個人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我從來不懼怕死亡,我只是害怕等待死亡的過程。

所以,秦之炎,陪著我,就算沒有人來救我們,我們也一定可以逃出這個萬惡的地方。

青夏背起秦之炎的身體,向著綿長得甬道,一步一步的緩緩走去。

「咳……」

低沉的咳嗽聲突然在死寂的空氣中響起,青夏堅定的腳步突然一滯,身後的呼吸又再一次緩緩得喘息了起來,儘管微弱,但是卻是真實的喘息著。

青夏的眼晴大大的睜著,眼眶通紅,終於,一大滴眼淚順著蒼白得臉頰緩緩滾落,打在秦之炎纖瘦的手臂上,發出清脆的一聲聲響。

「唐……咳咳……」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秦之炎又再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青夏眉頭緊緊皺著,一言不發的向著前方堅定的走去。前方,是大片大片濃墨般的黑暗,腳下,是一片不知凝固了幾千年得堅冰,身後,是坍塌斷裂得殘敗火場,背上,是屢次救護自己的秦之炎,青夏突然覺得,即便是這樣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她也可以堅定的走下去。

「唐……」秦之炎聲音微弱,有著死灰般的虛弱,好似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我……沒睡。」秦之炎費力地說道:「連累……你……了……」

「沒事,」青夏小聲地說道,緩緩的搖了搖頭,「只要你陪著我,就可以了。」

「秦之炎,我們一定可以走出去,堅持住。」青夏堅定地說道。

「嗯。」秦之炎醇厚的聲音低沉的響起,像是大海溫暖的浪花一般,層層捲上海灘上金黃的沙子,「我不會死……我會陪著……陪著你……」

「秦之炎,你是皇子,是有錢人,出去一定要請我吃頓好的。」清亮的女聲在黑暗裡響起,帶著一絲強裝出來得笑意。

秦之炎蒼白一片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不正常的紅潤,他痴語般的點著頭:「好。」

「我還沒有地方住,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你要給我買一座大宅子。」

「好。」

「我還想要很多錢,我不想再東奔西跑的生活,我想自己做生意,賺大錢。」

「好。」

「你要做我的靠山,我要做仗勢欺人的奸商,專門欺負良民弱小,大發國難財。」

「好。」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18:37


戰地鳳舞 第062章:長生

再長得路,也會有盡頭。

沉重的石門終於洞開,青夏雙手血肉模糊,渾身癱軟的跪在門前,看著前面那觸目驚心得一切,只覺得所有的種種,都像是發了一場大夢般荒謬。

呈現在她面前的,赫然竟是一片黃金的世界。

遍地得金沙,閃動著令人炫目的光澤,觸目所及,全是金燦燦的黃金。四下里燈火大盛,南海鯨油燈亙古不息的靜靜燃著,照射著一地的金沙泛著奪目的光揮。金色的沙漠上,一座古撲的宮殿矗立其上,每一磚每一瓦竟然全是由黃金雕琢而成,蒼涼古撲,卻又富貴滔天。

青夏登時響起了泰之炎得話,北方寒冰,南方烈火,西方黃土,東方青木。這裡,難道就是西方得黃土神殿嗎?

「小心!」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青夏一愣,轉過頭去,只見秦之炎靠在牆壁上,面色雖然仍舊蒼白,可是已經不再如剛才那般一片死灰。

「這處是西方蜃怪守護著得南方黃土神殿,相傳蜃怪居於黃土之下幽冥海中,精於造夢。一旦踏進其中,就會陷入夢中,永遠不能轉醒。千百年來,死在這西方黃土神殿的盜墓者,成千上萬,比火焰寒冰兩殿還要多。」

青夏才不相信什麼蜃怪傳說,驚訝得看著秦之炎笑道:「你好了嗎?沒事了嗎?」

「嗯,」秦之炎淡淡笑道:「老毛病了,每天那個時候就會稍有不適,多虧了你。」

吐了那麼多血,差一點就命歸黃泉,這樣還是稍有不適嗎?青夏識趣的什麼也沒說,但是秦之炎會這樣清醒過來,無論在實質上還是在心理上都是一件極大的好事。青夏霎時就放下了心裡的重擔,笑著說道:「你好了就好,我們快去正殿吧。」

「方位上出了問題,現在看來要穿過黃土青木神殿才能進入正殿了。」秦之炎微微沉吟道。

「你不會是擔心這什麼所謂得蜃怪造夢吧?」

「難道姑娘你不擔心嗎?」

青夏眉梢一挑,說道:「我承認,這個世上的確是有一些無法解釋得怪事,但是這什麼蜃怪也未免太胡說八道了點吧。人的心哪裡是它區區一個大貝殼就能決定的,要我說那些人之所以死在這裡,不過是因為看到這裡遍地黃金捨不得離去。說到底都是心魔在作祟罷了。」

秦之炎眼底精芒一閃,淡淡笑道:「這說法倒也新鮮,不過細細一想,也不無道理。」

「不過我們還是要小心一點,你祖宗搞了這麼多名目,說不定這裡還有什麼隱藏的機關。」

秦之炎點了點頭道:「好的。」

經歷了烈火寒冰兩殿,青夏再也不敢大意,站起身來,撥出匕首,走在前面,習慣地說道:「你跟在我後面。」

一片璀璨的黃金之中,青夏嬌小的身影走在前面,秦之炎剛要站起,突然發現手腕上綁著一條白色得長綾,長長的布條另一端,竟然牢牢的綁在青夏的手腕上。注意到秦之炎的目光,青夏面色一紅,連忙解釋道:「我怕這裡還有什麼迷惑人心的方位八卦,所以先做點準備,就算走散,也可以順著繩子找回來。」

那條潔白的繩子,正是當日搗毀了加凌河厲群等人船隻,和今日砍下顏平西頭顱的輔助利器。中間的一段,還有著大片大片斑駁得血跡。殷紅一片,十分的醒目。

秦之炎突然抬起頭來笑了起來,不同於他平時那種清淡的好似沒有感情得笑容。這個笑容十分真實,真實到流露到眼睛裡,雪白的絲帶在他的手腕上打了一個結,秦之炎垂著眼,突然伸出手去將那結解開。

「哎!你……」青夏剛要開口,突然發現秦之炎修長得手指靈巧得將解開得繩子又再繫了起來,只是這一次,打的卻是一個死結。

「這樣,就解不開了。」秦之炎笑了笑,還孩子氣的衝著青夏揚了揚拳頭。

「好了,走吧。」青夏會心一笑,就轉過身去。

兩人一前一後,緩緩踏上了金黃色的黃土聖殿,冥冥中,有遠古的風在空氣裡輕輕吹過,吹狒在兩人的臉上身上,黑漆漆的甬道里,有長風低沉壓抑得怒吼,在四處迴蕩。

「秦之炎,」

「嗯?」秦之炎答應了一聲,聲音低沉,十分好聽。

「我們倆從這裡走出去,算不算也是一身銅臭了。」

秦之炎一笑,搖頭不語。青夏見他談笑自若,全不似剛才那個重病垂危的男人,不由得一陣開心,不管怎樣,他這個樣子,可要比剛才好了太多。

一室安靜,宏大的殿堂裡,空氣沉默,沒有一絲聲響。只有青夏和秦之炎得不斷得踩在黃金上,發出吱吱的聲響。秦之炎突然笑著說道:「我們這不叫染了一身銅臭。」

「啊?」青夏一愣,問道:「那叫什麼?」

秦之炎賣關子般得眨了眨眼睛,笑道:「這叫視錢財如糞土。」

「啊?」青夏沒想到秦之炎竟然也是會開玩笑的,頓時間一呆,隨即大聲的笑了起來。

青夏眉眼彎彎,滿頭青絲散落在身後,一身淡青色男子長袍,更加襯托出她嬌小的臉孔瑩白粉嫩,一雙眼睛好似星手一般,閃爍著誘人的光揮。秦之炎眼晴微微一轉,面容柔和,嘴角溫軟微笑,天地間一片明黃,像是初生的太陽般,閃動著金燦燦的光芒。照映在青夏得臉頰上,更加襯出她蓮花般的清幽和秀美。

「唐姑娘,」秦之炎突然輕聲叫著青夏的名宇。

「嗯?」青夏歪著頭,說道:「怎麼了?」

「沒事,」秦之炎淡淡一笑:「只是,還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名字?」

青夏一愣,她曾經有過很多的名字,母親給她取的小名叫做依瑪兒,翻譯成部族得原文,是長生得意思,這是她最喜歡的名宇,曾經伴隨著她渡過了生命中最快樂的日子。爸爸姓蘇,她大名叫做蘇晚,只是這個名字一直也沒怎樣用過。

父母去世之後,她被當地的孤兒院領養,由於一年多的時間裡,都不會開口說話,於是被院長隨便取名叫小圓,就像是給一隻小狗取名字一樣。後來孤兒院倒閉,她一個人偷偷爬上了開往首都得大貨車,最後輾轉進了另一家孤兒院,在那裡,認識了唐羽。那時候的唐羽,還並不叫唐羽。和青夏一樣,有一個小貓小狗般的名字,叫小勇。冉後來,他們倆個被一戶人家領養,跟了人家姓唐,也取了名字。司是沒多久因為受不了那家女主人得虐待,兩人又逃了出來。

再後來,進了部隊,因為當初收養得那戶人家曾經給他們辦過戶藉,所以就自然的沿用以前的名字。可是這個名宇,卻是很少見光。大多數的時候,她都被叫做003,只是一個冰冷冷的代號,從來沒有屬於自己的名字。

現在來到了這裡,她被叫做莊青夏,好不容易逃出皇宮,她在軍營裡自稱夏青。如今,她告訴別人她姓唐,那麼她到底該叫什麼?

秦之炎見青夏神情恍惚,沉聲說道:「沒關係,貿然問一名姑娘的閨名,本就是我唐突了。」

「你叫我依瑪兒吧。」青夏突然接口說道。

「依瑪兒?」秦之炎眉梢一揚,疑惑地問道:「姑娘是異族人嗎?」

「不是,」青夏緩緩搖了搖頭,沉聲說道:「這是我母親給我取的名字,她是新疆人,依瑪兒得意思是長生。」

「長生?」秦之炎眼中笑意一閃,「果然是個好名字。」

「是啊,這是我最喜歡的名字,全天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現在,你也知道了。」青衣少女得眼睛明亮,像是璀璨的寶石,她笑著仰著頭,看著比她高一個頭的秦之炎,好似有陽光在臉上綻放一般,晃花了秦之炎的眼睛。

她真的沒有說謊,除了已經死去的父母,這天下再也沒有人知道她還有這樣一個異族的名字。她笑著看著身材清瘦的秦之炎,一字一頓地說道:「秦之炎,如果可以,我真想把這個名字送給你。」

秦之炎一愣,卻見青夏已經轉過身去,嬌小的身體牽著那條白色的長綾,遙遙的走在自己的前面。

依瑪兒,長……生嗎?

「嘭!」的一聲悶響登時響起,漫天的黃金霎時間揚上半空,秦之炎一驚,沉目望去,只見一個深深漩渦竟然赫然出現在滿是黃金的沙土之上,而青夏嬌小的身影,早已不見了蹤影。

「依瑪兒!」一聲厲喝登時響徹大殿,秦之炎手腕一扭,雙手迴旋交錯,將白色長綾全部纏繞在自己的手臂上,腳下紮根般得穩穩的站穩。

宏大的大殿上,所有的流沙霎時間好似一隻巨大的怪獸,瘋狂的流動起來。

中心一處可怕的流沙漩渦,旋轉著吞噬了一切,連同那個淡青色的身影。

「依瑪兒!」秦之炎面色冷然,手上猛然大力拉扯。而就在這一刻,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卻突然傳來出來。只是這樣輕輕的一個細小的聲音,卻好似一個驚雷打在秦之炎的頭上,凝目看去,那條救命的白綾已經被撕裂出了一條大大的口子。

腳下的流沙急速滑動,秦之炎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著青夏陷下去的漩渦滑去。

「秦之炎,放手!」

尖銳的女聲迴蕩在大殿之上,緊隨之後,布帛撕裂聲清脆響起,那一條連接在兩人之間得潔白緞帶,好似一隻瑚蝶一般,飄然被巨大的漩渦吞沒。

秦之炎眉頭緊皺,幾乎沒有半點猶豫,身軀陡然撥地而起,向著那條繩索就伸出手去。青衫一閃,竟然也隨之陷入了巨大的漩渦之中。

冥冥中,究竟是誰在追尋著誰的腳步。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20:53

戰地鳳舞 第063章:蛇窟

「秦之炎!」

一聲清厲的嬌姹突然響起,漫天黃沙之中,秦之炎猛然抬起頭來,卻見青夏單手握著一把匕首,插在漩渦側壁的牆縫裡,瞪大雙眼看著自己,雙眉緊緊皺著,大聲呼叫。

漫天的黃金在兩人中間下落,秦之炎一襲青衫,眨眼間就從青夏面前掉落下去。

原來,她沒有事。

一顆心瞬間平復了下來,秦之炎臉色蒼白,眼睛明亮溫和,仰著頭,看著那個越來越遠的清麗身影,嘴角淡淡而笑。

「秦之炎!」青夏大驚失色,突然一腳狠狠蹬在漩渦的側壁上,向著漆黑一片的巨大黑洞下猛地跳了下來!

電光石火間,藉著一腳蹬力,青夏後來先至,一手猛然緊緊抓住秦之炎的手腕,另一手由後頸處狠狠插向漩渦的側壁。

一溜明爍的火花炸裂開來,青夏和秦之炎身體一頓,就向著下面兇猛的劃下,鋒利的匕首插在牆壁的縫隙裡,將光滑的牆壁切出一條長長的刀痕,速度緩緩慢了下來,終於,只聽嘭的一聲,速度猛然停下,兩人生生頓住,青夏一手緊握著匕首,一手緊緊的抓著秦之炎的手腕,就這樣懸掛在半空之中。

「依瑪兒,你怎麼樣?」秦之炎皺緊眉頭,仰著頭看著上面的青夏。只見她面色蒼白一片,握著匕首的手已經血肉模糊慘不忍睹,可是另一隻手卻仍舊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手腕。

「秦之炎,扔個火石下去,看看下面是什麼情況。」青夏面色雖然蒼白,可是聲音卻仍舊透著一絲冷靜。

秦之炎用另一隻手摸索到腰間的火石,艱難的打著火之後就向著黑洞洞的下面扔了下去。

微弱的燭火霎時間照亮了下面的黑洞,然而沉目一看,兩人的臉色卻登時又白了一分。只見秦之炎下方三十多米的地下,盤踞著無數仰頸乞食的毒蛇,盤根錯節,細的宛若小指,粗的卻有大腿般粗細,色彩鮮豔,眼光凶狠,一看就全是毒蛇。燃燒著的火石掉落到蛇群之中,驚動了那些畜生,幾條巨蛇驚恐仰頸吐芯,眼睛血紅,猙獰可怕。

俯身下望,萬千毒蛇色彩斑斕,如一片五顏六色的滾滾洪流,在底部洶洶奔流跳躍,蜿蜒轉折,恐怖攝人。海浪般層層翻湧,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

青夏手掌間不由得沁出幾絲細汗,可是卻越發用力的抓住秦之炎的手。

然而,兩人還沒有回過神來,一聲細微的聲響突然在頭頂響起。青夏和秦之炎同時驚恐抬起頭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漸漸從插在牆壁裡的匕首上傳了出來。無數細小的飛灰撲朔朔掉了下來。儘管在這樣黑暗的黑洞之中,可是藉著上面傳下來的微弱的光芒,青夏還是可以清晰的看在匕首的刀柄上,一道裂紋漸漸擴大,鬆動的感覺從手上傳了過來。

支撐著兩個人的重量,這救命的匕首終於也時日無多。

剎那間,兩個人似乎都有些愣住了。

彷彿是感覺到上面兩人的窘境,下面的蛇群突然齊齊仰頸吐芯,嘶嘶聲響徹耳際。青夏雙眼大睜,緊緊地盯著手中那柄陪伴了她許久的寒鐵匕首,指尖泛白,鮮紅的血液從被石塊劃傷的手臂上緩緩流下,順著青夏白皙的胳膊,一點一點的滴了下去。

「噗」的一聲,一滴血滴在秦之炎的額頭上,在他慘白一片的臉頰上,顯得十分的醒目。

時間彷彿過了那麼久,可是卻又只是那麼一瞬。秦之炎的眼神悲哀且寧靜,他仰著頭看著半空之中吊著的蒼白女子,她的眼神是那樣的驚慌失措,像是一隻絕望的小獸一般四下的張望,可是在這樣漆黑一片的黑洞之中,怎會有人對她伸出援助之手。鮮紅色的血自她雪白的手臂流下,滴在自己的額頭上,她的手和自己的手緊緊相扣著對方的手腕,那麼緊那麼緊,就好像兩人生來就是這樣長在一起一樣。泛白的指尖緊緊的扣住對方的肌膚,紅色的痕跡那樣醒目的留在那裡。

嘭的一聲,一塊不大的石塊從匕首緊緊插進的縫隙中崩裂而出,霎時間掉入蛇群之中,揚起不小的灰塵。

「依瑪兒,」秦之炎的聲音空曠的響起,帶著醇厚的回聲:「不能親自送你出去了。」

男子的笑容淡漠遙遠,就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一樣:「一直向著北邊走,穿過青木神殿,就可以找到正殿,從正殿通途往外走,一路有十三道關口,一定要活著走出去,你還要出去好好的大吃一頓。」

「秦之炎……」青夏的聲音顫抖著,她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秦之炎的手指一根一根的鬆開,不可置信的慌亂的搖著頭,驚慌失措的喃喃說道:「不要……秦之炎,不要這樣……我們還要一起出去,你還要給我做靠山,我還要仰仗著你去賺大錢,我要去秦都安家落戶……秦之炎,你死了,我的力氣就白費了,我不能做救駕紅人,我一點功勞都沒有了……秦之炎,我還沒有地方住,我好餓,我怕黑……秦之炎,秦之炎,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這樣……」

「嘭」的一聲,又是幾塊石子轟然掉落,落入一片腥臭的蛇群之中。青夏的手更加緊的握著秦之炎的手,可是細細的汗珠卻在緩緩滲透,掌心在微微的打滑,從秦之炎的手腕慢慢滑下,滑到手掌,然後,再漸漸的滑下去。

「秦之炎,求求你。」青夏的眼淚終於大滴大滴的滾落,她瘋狂的搖著頭,語無倫次的哀聲請求著,一滴滴眼淚全都打在秦之炎的臉孔上。

「依瑪兒,是長生的意思。」秦之炎淡淡一笑,然後緩緩的閉上眼睛。

冰涼的指尖輕輕相觸,好似有電流,在兩人的指尖湧動傳送,像是剎那相匯的流星,然而,也只是剎那相匯,短暫的溫暖之後,兩人的身影瞬間分道揚鑣,越來越遠。

秦之炎的身軀好似一隻破碎的瑚蝶,向著漆黑一片的黑洞猛然掉落!

是誰,在黑暗中緊握著你的手?

是誰,在苦難中站在你身邊?

是誰,在絕望中放棄一切,獨自沉淪,將生的希望,全部留給你?

「秦之炎!」

聲嘶力竭地叫喊迴蕩在空蕩死寂的黑洞之中,從今以後,天地之間,再也沒有這樣一個能夠伴著你的人。

上窮碧落下黃泉,再也找不到那抹淡淡的青色長衫!

「秦之炎!」青夏緊握著匕首,懸掛在半空之上,衣衫飛舞,墨發齊揚,淒厲的仰天長嘯。

「嘭」的一聲,身體重重砸在地面上的聲音猛然傳來,無數的灰塵衝天而起,被高高的揚起,青夏緊閉著眼睛,幾乎聽得見那些毒蛇吞咬在秦之炎血肉之上的骨肉碎裂之聲。

巨大的暈眩襲上她的頭腦,無盡的悲慼和絕望潮水一般的襲上胸口,像是一塊千鈞的巨石,狠狠的壓在胸膛之上,千萬根刺一同萬箭穿心而過,恍惚中,那張清瘦的面孔再一次浮現在她的面前。

「別害怕,」沉靜的雙眼輕柔的望著她,「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秦之炎!你這個騙子!」青夏突然對著黑洞洞的洞底厲聲尖叫,眼淚無法抑制的從眼眶大滴大滴的滾落,蒼白的臉色毫無血色,「你這個騙子!我不會就這樣算了的!我不會就這樣算了的!」

空出來的手一把抹向腰間的鉤鎖,轟然扔向頭頂的洞口,咔嚓一聲,找到了抓點,繩索就筆直的垂下。

青夏的身影霎時間好似一隻輕靈的狸貓,雙腿環繞,纏住繩索,雙手敏捷的抓住,向著上面飛速攀爬而去。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看不到遍地的黃金,看不到滿室的寒冰,甚至看不到遍地的烈火。她只是向著來路瘋狂的奔跑著,緊緊的咬著下唇,眼眶一片血紅,秦之炎纖瘦的身體被毒蛇啃食的景象不斷的出現在她的眼前,森冷的白骨下,是那雙淡若遠山的雙眼。無限的驚恐,像是巨大兇猛的潮水,席捲了她的整個心臟。

「我們一定會離開這裡的!」催眠一般的一遍一遍對著自己瘋狂的唸著,青夏脫下外衣,用濕淋淋的衣服一把抽住一框瘋狂燃燒的巨大廊柱力那廊柱十分粗壯,堪比一個成年男子的腰身。青夏滿臉淚痕,拖著那根廊柱,向著黃土神殿就瘋狂的奔去。

「嘭!」的一聲震天巨響,沉重的廊柱一把被拋入幽深的黑洞之中。青夏擦乾眼淚,將鉤鎖掛在黃土神殿中的宮殿欄杆之上,然後將幾條鉤鎖系在一處,順著鉤鎖就滑了下去。

「我們一定會離開這裡。」

一片漆黑中,蒼白的女子低聲念道:「哪怕是你的屍體,也要跟著我一起出去!」

嘶嘶聲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青夏一把抽出腰間的長劍,聽聲變位一劍削斷了一隻猙獰的蛇頭,腥臭的鮮血噗的一聲噴灑在青夏的臉頰上,那蛇曲捲著落在地上,失去頭的蛇身還在瘋狂的抽動著。剛一落地,無數毒蛇就拚命的席捲而上,青夏身形矯健,一個飛躍,落在熊熊燃燒著的廊柱之旁,蛇群畏懼烈火全都在外圍盤踞,卻不敢靠近。

「秦之炎!秦之炎!」青夏失聲尖叫,聲音破碎,尖若鬼哭。可是只是方圓不到五十步的地方,除了嘶嘶的蛇叫之聲,哪裡還有秦之炎的身影。

青夏眼睛掃向那密密麻麻不知堆積了多少層的蛇群,眉頭一皺,突然發起神威,一把抱起廊柱的一端,竟然揮舞著廊柱向著那些巨蛇衝了過去。

毒蛇畏火,倉皇逃竄。

左面沒有,右面沒有,角落裡沒有,到處都沒有。

青夏越跑,心裡的絕望就越發擴大,她像是瘋痛了一般,一雙眼睛血紅一片,只是這麼大的一個黑洞,除了毒蛇一無所有,那秦之炎又會到了哪裡,他的屍骨又在哪裡?

森冷的眼神突然瞥向一條青色巨蟒,小樹般粗壯的巨蟒在青夏的這一眼下竟然也微微的顫抖了一下。它那巨大的肚子下方醒目的凸起,圓滾滾的和它的身軀及不相稱。

「是你吃了他?」青夏突然一字一頓的沉聲問道,聲音陰沉沒有波動,然而,在這樣的環境下聽起來,卻好似地獄的冤魂一般,透著比這些毒蛇還要凶殘的味道。

「是你吃了他!」不再有疑問,而是肯定地說了出來。巨大的仇恨突然升騰而起,一道狠辣之色猛然劃過女子凌厲如冰雪般的眼睛,青夏陡然睜大了雙眼,指甲從血肉的手掌中拔出,一把抱起燃燒著的廊柱,向著那條大蛇就猛然砸了上去。

其他的蛇群潮水般倉皇逃竄,廊柱正好砸在巨蟒的七寸頸部,蟒蛇厲聲長嘶,猙獰咆哮,雙眼血紅陰狠,巨大的蛇頭猛然張開,血盆大口回身向青夏咬了過來。沉重的蛇尾凌空倒捲,嘭的一聲重重抽打在青夏的背脊之上。

青夏腳下登時一個踉蹌,唇角大口鮮血溢出,汗身上下都是腥臭的鮮血,鬢髮散亂,一身早已辨別不出顏色的破爛長袍,活像地獄索命冤魂,猛然撲向那隻猙獰咆哮的巨蟒!

長劍一掃,血光衝天,巨大的蛇頭就被猛然砍了下來。

漫天的鮮血飛濺而出,灑在青夏的胸前,蛇尾在半空中瘋狂的橫掃著,巨大的灰塵騰空而起,青夏卻完全不予理會。持劍躍上蛇身,一劍猛然切在了巨蛇的腹中!

腥臭的味道衝天而起,無數腥臭的鮮血噴射成一條巨大的血霧,青夏伸出白皙的手,登時就伸入了噁心的蛇腹之中!

「秦之炎!出來!」

青夏厲吼一聲,一把掏出了大把大把的腸子內臟,知道部位不對,青夏再一次拿起長劍,從頭到腳,將那蛇腹鉋成兩半!

「秦之炎!出來!」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青夏的聲音越來越驚慌,帶著巨大的恐慌和絕望,惡臭的食道里,竟是整隻整隻的黑毛老鼠,哪裡有秦之炎的影子。大大的眼淚撲朔朔的落了下來。

在一片血污的臉頰上流出白色的痕跡,廊柱上的大火已經將要熄滅,可是周圍伺機而動的蛇群卻沒有一隻敢沖上前來。它們畏縮著看著那名瘋狂的女子,不敢有一絲異動。

巨蟒早就已經死透,青夏半跪在地上,漸漸的平靜了下來。她看著自己染滿鮮血的手,呼吸漸漸沉重,漸漸急促,眼淚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沒有,沒有,哪裡都沒有。她的身上腿上,都是從蟒蛇身上掏出來的內臟腸子,還有噁心的沒消化的食物。可是,就是沒有秦之炎的半點影子。

她突然緩緩的回過頭去,似乎已經麻木了,她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絕望的痛苦,看著那一群躁動不安的蛇群。

「是你們嗎?」女子的聲音很輕,好似怕嚇壞了誰,又像是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幽幽的聲音在黑暗的蛇窟中緩緩響起,女子眼睛明亮,蒼白的臉頰上沾滿了巨蛇的鮮血,輕聲地問道:「是你們嗎?是你們,分吃了他?」

好像是能聽懂她的話一樣,蛇群突然長嘶一聲,集體驚恐的爭相向後面退去。

「啊!」絕望破碎的嘶吼登時響起,青夏抱著自己的頭,跪坐在地上,渾身上下都是惡臭的血污,張大了嘴,淒厲絕望的失聲尖叫!

無盡的絕望和痛苦,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天地間的光彩在一瞬間完全失去,所有的信念,所有自欺欺人的安慰和希望,在一瞬間全部顛覆。她的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肆意的奔湧在血污的臉上,顫抖的雙手抱著頭,周身都在無法抑制的抽動,嘶啞破碎的嗓子像是龜裂的銅鼓,發出可怕攝人的聲音。

原來,命運讓她輪迴重生,只是再一次體會當年的苦楚。

原來,她的力量並沒有想像中的強大,多年艱險努力,卻還是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

原來,所謂的生離死別就是這樣一個含義,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原來,還是要一個人,躲在這漆黑一片的地下王陵之中,孤獨的等待死去。

怎麼辦?秦之炎,若不是我,你不會被雪崩所因,若不是我,你不會在火焰大殿受傷,若不是我,你不會跳入這萬丈蛇窟,若不是我,你更不會葬身蛇腹。

你已經死無全屍,可是,我卻連你的屍首,都無法保全。

怎麼辦?秦之炎,沒有你,我根本走不出這巨大的地下皇陵。沒有你,我根本沒有在這黑暗中生存下去的勇氣。

秦之炎,怎麼辦?

「依瑪兒!」顫抖的聲音突然在黑暗中猛然響起,帶著巨大的震撼和無法言語的心疼。

好似一隻利箭,剎那間射中了青夏的心口。

她登時如被雷擊,驚愕的猛然站起身來,可是四下里一片漆黑,只除了她身旁那奄奄一息的著著火的廊柱。

「秦之炎……」青夏的聲音很小,她像是一個盲人般四下張望,小聲試探著,生怕是幻聽的迷夢:「是你嗎?你在哪?」

「依瑪兒!」一個溫暖的臂膀突然擁上前來,一把將青夏緊緊的抱在懷裡,顫抖的肩膀帶著一絲不正常的冰冷,挺拔的背脊都在輕微的抖動著,好聞的川貝香氣從他的身上緩緩的散發出來,將青夏團團環繞。奇Qīsuu.сom書溫暖的呼吸,在耳邊沉重的響起,男人哽嚥著,反覆的叫著青夏的小名,清瘦的手臂越縮越緊,好似要將青夏勒進身體之中。

「秦之炎?」青夏全身都僵硬了,她瞪大了眼睛,手幾乎不知道該放在哪裡,她試探著伸出鮮血林漓的雙手,想要去觸摸秦之炎的眉眼、秦之炎的臉頰、秦之炎的鼻子、秦之炎的嘴角。可是她卻終究不敢,只是伸著手,在上面顫抖著勾勒著,似乎眼前的一切只是一輪水中之月,輕輕一碰,就會煙消雲散,她只是小聲的,輕聲的,微微顫抖著,緩緩叫道:「秦之炎?」

「是我,是我,我在這,我還活著!」秦之炎哽咽的聲音澈動的在耳邊不斷的響起,他心疼的捧著青夏的臉頰,不斷的擦拭著青夏臉上的血污,讓她的眼晴能夠正視自己。

蒼白清瘦的臉頰,薄薄的唇,高挺的鼻子,狹長的眼睛……

是秦之炎,真的是他。青夏的眼淚終於緩緩的湧了出來,一個大大的笑容綻放在她一片狼藉的臉頰上,可是卻有著那樣晃非人世的瑰美,她緊緊的抿緊了嘴角,鼻子一下一下的輕輕抽動著,緩緩地說道:「秦之炎,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你被它們吃了,我以為就刺下我一個人了,我以為……」

「傻瓜。」秦之炎眼眶泛紅,突然將青夏的頭狠狠的壓在自己胸膛上,「我還活著,你聽聽,它還在跳,我還活著。」

洶湧的眼淚潺潺而下,青夏突然伸出滿是鮮血污穢的手,緊緊的抱住了秦之炎的腰身,放聲大哭了起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22:02

戰地鳳舞 第064章:溫情

青夏渾身上下,幾乎無處不傷。趴在秦之炎懷裡大哭一場之後,就脫力的暈了過去。

秦之炎抱著青夏,從青夏爬下來的鉤鎖上攀爬了上去。可笑的是那群毒蛇,可能是生平頭一次遇到對手,即便沒有了烈火的威脅,他們仍舊不敢對昏迷著的青夏輕舉妄動,看著她在秦之炎的懷抱裡,集體石化一般的目送她離去。

宏大的黃金大殿之上,秦之炎看著青夏全身上下全都是毒蛇惡臭的鮮血和內臟的汁液,輕柔的為她脫去外衫,觸目所及,全是觸目驚心的傷口。

她的雙手已經傷的無以言表,原本在寒冰石室就有的凍傷,在漩渦裡下滑時被石塊和匕首割開的傷口,還有後來抱著燃燒著的廊柱時的大面積燒傷,再加上事後伸進了蟒蛇的腹部,被蟒蛇腐蝕的胃液浸泡,她那一雙白皙的手,此刻已經全然面目全非。

還有她的手臂,雪白的胳膊上,滿是紅色的水泡。她的肩膀被蛇尾掃到,大片的紅腫。膝蓋上是尖銳的劃傷,腳踝也是腫的,背脊上,更是大片大片的擦傷,看著這個滿身傷痕的女子,二十五年來,秦之炎第一次感到心痛的無以復加。從寒冰石室取來清水,從火焰神殿帶回大量燃燒著的木柴,為青夏做了一番簡單的梳洗之後,秦之炎坐在黃金打造的龍床前面,看著青夏蒼白的臉孔上皺緊的眉頭,不由得伸出手去,輕輕的撫上青夏清瘦的臉頰。

她真的很小,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一張小臉巴掌般大小,常常的睫毛覆蓋在上面,有著暗暗的剪影,勾勒其上。

相識不過五天,這個嬌小但卻倔強的女孩子就像大樹一樣在他的心裡深深紮根。

他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從什麼時候,也許是從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開始淪陷。

不然為何要囑咐仲伯對她細加照料,贈送她大量的物品盤纏?又為何要在危險來臨之際和她分道揚鑣?

這個看起來嬌弱的少女,給了他太大的震撼。從她策馬衝回萬馬千軍中取下顏平西首級的那一刻起,從她製造雪崩拉住自己手腕逃跑的那一刻起,從她扯住自己衣袖說不會走散的那一刻起,從她在火焰聖殿毅然回頭解救自己的那一刻起,從她在寒冰石室將自己背在背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逃不掉了。

朝野的冷箭暗算,宮廷的詭異暗湧,皇家的黑暗隱秘,他的心在百轉千回下的千錘百煉下,他自認為早已堅硬如鐵、冷若寒冰。卻沒想到,卻還是抵不過她的燦然一笑。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不及在黃土聖殿的那個萬蛇毒窟下所看到的那一幕。當他被掛在支楞的岩壁上,從昏迷中甦醒,看著下面那個滿身血污、失聲痛哭的少女時,他突然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那是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新奇感覺,巨大的震撼,巨大的感動,巨大的心疼,似乎還有,巨大的喜悅。

秦之炎緩緩的伸出手去,輕輕的握住青夏那隻傷痕纍纍的手。眼前又浮現出她明眉皓齒的笑容:「依瑪兒,是長生的意思。」

「秦之炎,如果可以,我真想把這個名字送給你。」

秦之炎微微閉目,沉沉了吸了一口氣,聲音舒緩,帶著一絲大海般的溫暖:「你的出現,就是我的依瑪兒了。」

「秦之炎……」細小的聲音緩緩響起,青夏微微睜開眼睛,正對上了秦之炎充滿欣喜的雙眼,短暫的恍惚後,所有的記憶瞬間回籠。眼角一點一點濕潤了起來,青夏聲音哽咽地說道:「秦之炎,我夢到你死了。」

「我還沒有把你送出皇陵,怎麼會死。」秦之炎淡淡笑道,身手輕撫過青夏的發梢。

「這個皇陵,真的好可惡。」青夏突然咬牙切齒的沉聲說道:「我們幾次都差點被它害死。」

秦之炎淡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這裡本就是埋葬死人的地方。生人是不應該來的,這裡的一切都是給盜墓者準備的,實際上,使我們打擾了死者的安眠。」

「哼!」青夏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聲:「是你家的祖宗,你自然向著他們。」

秦之炎啞然失笑,也不反駁。見青夏似乎恢復了一些體力,沉聲說道:「依瑪兒,我們該走了,這裡沒有食物也沒有能飲用的水,長時間的待下去對我們沒有好處。」

「好,馬上走!這個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青夏連忙說道,剛說完就想下床走路。誰知腳還沒有踏在地上,一陣刺骨的疼痛就猛然裘上心頭。她的眉頭霎時間緊緊的皺在一起,臉色登時慘白一片。

「你的腳受傷了,怎麼還這樣莽撞。」秦之炎眉頭一皺,嚴肅地說道。連忙按住青夏的身子,生怕她再動。

早在火焰殿堂的時候,青夏就沒了靴子,後來只穿著襪子在寒冰石室行走,雙腳已經凍傷,後來為了救秦之炎又奔回了火焰殿堂,更是大面積灼傷。此刻被秦之炎層層包裹起來,像是兩隻粽子。

將青夏的匕首和長劍都綁在身上,脫下晾乾的外袍,披在青夏的肩膀上,秦之炎背過身來,沉聲說道:「上來,我背著你。」

「你背著我?」青夏一呆,瞪大了眼睛,滿臉的疑惑。

「怎麼,你都能背我,我就不能背你嗎?」

「不是不是,」青夏連忙搖頭說道:「我是覺得你堂堂一國皇子,屈尊降貴來背我,有點受寵若驚。」

秦之炎苦澀一笑,看著滿是傷痛的青夏:「沒有你,我這個一國皇子早就灰飛煙滅了。」

走到青夏身前,微微彎下腰去,將挺拔的背脊對著青夏。

青夏嘴角霎時間喇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張開雙臂,一下就竄了上去。

秦之炎看起來很瘦,可是背脊卻很寬,很溫暖。無論在什麼時候,無論有多麼狼狽,他的身上,總是帶著一股好聞的川貝中草藥的味道。他的脖子修長,青夏雙手環在他的脖子上,小小的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十分的妥帖。秦之炎雙手攔過青夏的腿,帶著兩顆火石和一把寶劍一隻匕首全部家當,就走出了黃土大殿的殿門。

青夏小小的身體趴在秦之炎的背上,看起來像一隻小貓一樣,輕盈嬌小,輕的幾乎沒有重量。

「依瑪兒,」秦之炎的聲音暖暖的,輕聲地叫道。

「嗯?」

「你疼嗎?」

「不疼。」

「哦。」緩緩點了點頭,秦之炎默默的向前走。

「依瑪兒。」

「嗯?」

「你累了嗎?」

「我又沒有在走路。」青夏的聲音有點悶悶的,她迷迷糊糊的趴在秦之炎的背上,幾日的疲倦突然湧上心頭,嘟囔著說道。

「哦,那你餓嗎?」

「早就餓過勁了。」

「依瑪兒,等我們出去了,我一定請你大吃一頓,全天下的珍饈佳餚,你想吃什麼都行。」

「用不著什麼珍饈佳餚,我現在看到什麼都能生吞下去,就算給我一頓肯德基,我發誓我也能自己一個人吃完一整個全家桶。」青夏閉著眼睛,思緒迷糊地說道。

「嗯?」秦之炎微微一愣,沉聲說道:「這個啃的雞是什麼雞?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你們這邊沒有,那是一種西方的油炸食物,沒什麼營養,也不算很美味,但是卻很方便。」

「西方?可是西川嗎?」

「不是,還要再往西一點。」

「再往西?那就是匈奴人的地界了。你去過匈奴王的地方嗎?」

「不是,是比匈奴再往西。」

秦之炎眉頭緊鎖,努力的思索道:「再往西就是蒼梧海了,依瑪兒,你說的海上的食物嗎?」

「不是!」青夏有些氣悶,甕聲甕氣地說道:「是在海那邊,反正你這輩子是去不了了。」

「去不了?」秦之炎眉梢一揚,少見的光彩自他的臉上散發而出,帶著強大的自信和力量,「就算是為了你這只啃的雞,我將來也一定要打敗匈奴平定西川,收復天下,光復我大秦霸業,然後揚帆過海,抓一隻這種雞來給你吃。」

「秦之炎,你到不了的。」一陣難過的情緒緩緩爬上青夏的心頭,「就算你打敗了全天下的人,也找不到。就連我自已都回不去了,秦之炎,我被我的國家拋棄了,我的朋友戰友令都不要我了。」

一滴溫熱的液體緩緩流下,落在秦之炎的脖頸上,他突然愣了一下,隨即堅定的沉聲說道:「依瑪兒,他們不要你,我要你。」

「嗯。」青夏困頓的點了點頭,將頭埋在秦之炎的脖頸上,抽了抽鼻子,輕聲說道:「好,我早就想歇歇了。我想上大學,想談戀愛,我本來也不想幹了。」

「好,你跟我回大秦,我帶你去上書房讀書。」

「嗯,」青夏摟緊了秦之炎的脖子,突然覺得十分睏倦,她聲音淡淡的,輕輕的答應著。

「依瑪兒?」

「嗯?」女孩子已經要睡著了,輕聲的回應著。

「你怎麼了?很疼嗎?」

「沒有,」青夏輕聲說道:「秦之炎,我好累,我想好好的睡一會。自從來了這個地方,我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我好困。」

「好,」秦之炎點了點頭,清淡的笑道:「你睡吧,出去了,我會叫你的。」

「嗯,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能看見太陽了。」

青夏聲音悶悶的,漸漸睡了過去。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22:27


戰地鳳舞 第065章:暖暖

秦之炎真的沒有騙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真的看到了明晃晃的太陽。

青夏張大了嘴巴,舌頭幾乎打結的說不出話來,眼前的一切,都是那般的不可思議。她望著半空之中那輪碩大的,明晃晃的,散發著熊熊熱力的圓形氣體,只覺得生平的價值觀被完全推毀,這一切都是那般的荒誕不羈、匪夷所思,讓人無法相信。

張口結舌的拉了拉秦之炎的衣角,好一陣子,才磕磕巴巴地問道:「這……這是哪裡啊?」

秦之炎淡淡一笑,伸手推開前面的青木小門,笑著說道:「東方青木神殿。」

說是神殿,其實卻沒有半點大殿的樣子。青夏看著眼前茂密的竹林,清幽的小橋流水,鮮豔嫵媚的朵朵鮮花,蝙躚的飄逸彩蝶,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眼睛壞了,揉了半天才認清楚現實。

原來所有的一切,竟然都不是幻覺。

她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那個叫做地心遊記的電影,莫不成她也來到了地殼中心?

這一切,又怎能僅僅用一個鬼奔神工來表達。

上好的芝蘭香氣幽幽的傳了出來,一扇精巧的竹門被緩緩推開,觸目所見,全是一片碧色的海洋。

竹製的長幾,竹製的小椅,青色的帷帳在碧色的竹床上緩緩的飄蕩,壁上是意境悠遠的山水畫,角落裡,有白色的清雅燭台,箱子櫃子全都恰到好處的擺放在屋子的角落裡。小屋不大,可是卻分外幽靜,窗外的竹海在微風中發出淡淡的風聲,清幽的香氣從窗子瀰漫開來。白色的花朵在竹林中飄曳搖動,像是仙境一般瑰美。

竹床上,搖放著整齊的被縟,書架上,裝著滿滿的書籍。門前,甚至還搖放著一隻淡青色的木盆,可是看得出裡面的水已經乾涸,但是潔白的手巾,還是掛在木盆之上。

整個屋子都是那樣清靜幽雅,只是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看起來像是塵封了多年的珍藏,被人小心的揭開了屏障。

秦之炎大步走了進去,將青夏小心的放在床上,然後端起地上的木盆,轉身就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叮嚀道:「我去打點水,你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

巨大的疑惑和震驚從青夏的心底升起,顧不得腳上的疼痛和秦之炎的叮囑。她小心的站起身來,慢慢的挪向長幾,長幾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青夏一動,就有灰塵在屋子裡升騰了起來。她被嗆得一陣咳嗽,紅著眼睛,好一陣才緩過來。

長幾上擺著一個托盤,上麵茶壺茶杯齊備,是一套淡雅素淨的竹製器皿,十分精緻。

托盤旁邊,是落滿灰塵的文房四寶,細細的毛筆狼毫搖在筆架上,旁邊的鎮紙上雕刻著一隻潔白的玉蘭花,十分典雅高潔。

長幾後,是一把竹製的椅子,青夏眉頭不由得一皺,她記得秦朝的時候是沒有椅子的,這裡的歷史從秦二世時就發生了改變,難道連帶著也改變了這裡的物產技術?

椅子後面,是一個巨大的書架,上面滿滿的都是厚實古撲的書籍。青夏走上前去,隨便抽出一本,一陣嗆人的灰塵瞬間浮起,青夏連忙掩住口鼻,可是還是被弄了個灰頭土臉。

淡淡的潔白上,有著細小的花紋,看起來不像是現代的紙張,可是卻比現代的紙張更加光滑,一陣幽幽的香氣撲面而來,青夏不由得微微抽了抽鼻子。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材料製成的,竟然這麼多年都不見腐朽。

青夏心中暗暗稱奇,緩緩的打開書籍。只見娟秀的小楷書寫其上,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三國大軍會盟逐鹿,叟面而解調,言,不可戰。

川國曰:不戰割城十五座,以為賠。夏國曰:不戰錢帛五千騎,以為貢。秦國曰:不戰留書乞降,以為臣。

叟曰:不戰,比酒,酒烈者,則為勝。割城十五座,錢帛五千騎,留書乞降,效忠為臣。

三國曰:大可。

川國有酒青花甘霖,抓一鼠,灌之。越一盞茶時,鼠醉,悠然而倒。川國使臣大喜,曰:吾國酒烈,無可比也。

夏國有酒白川玉溪,抓一鼠,灌之,越半盞茶時,鼠醉,悠然而倒。夏國使臣大喜,曰:吾國酒烈,無可比也。

秦國有酒名為燒刀,抓一鼠,灌之,鼠飲之無恙,奔回鼠洞。

川夏二國其問:何為?

秦使淡笑:莫急。

果,未幾時,鼠由洞奔出,手拿巨石,大呼:貓何在?貓何在?吾與之拼也!

兩國大嘆:服。」

青夏大驚,沒想到在這裡竟然會看到這樣文言文寫成的笑話。而且,最奇怪的是,這笑話自己以前好像聽過,說的是中國人、美國人和法國人比酒,難道這個笑話是從古代傳承下來的?

青夏一陣納悶,接著往下翻,見全是那女手的娟秀手寫小楷,所記的全是大段大段的笑話,有一些青夏曾經聽到過,有一些卻是聞所未聞。

這時,門外突然一陣響動,抬起眼來,只見卻是秦之炎沉著臉站在門口,頗有些著惱地看著青夏,沉聲說道:「受了傷,怎麼還四處亂動?」

「秦之炎,這裡好奇怪。」青夏絲毫沒有理會他的怒氣,連忙說道:「你看,這裡的東西器皿都是完好的,連書籍都沒有破損,而且生活痕跡這樣濃,難道是有人在這裡住過嗎?」

秦之炎面色微微有些不悅,看了青夏一眼就走到一隻木櫃旁邊,伸手打開。青夏有過經驗,連忙伸手摀住口鼻,幸災樂禍的在一旁等著秦之炎被嗆的一臉土灰。誰知那箱子咯吱一聲被打開,卻沒有半點灰塵飄散而出,就好像經常被人打理一般,乾淨清爽。

「咦?怎麼會這樣?」青夏疑惑的伸長了脖子,巴巴的湊了過去。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22:51

戰地鳳舞 第066章 楚離

南楚歷第二百九十九年初,是一個動亂不安的年頭。

年初登位大典的熱頭還沒有過去,南疆的邊關戰火就隆隆的打響。鹿丹人因不滿楚國的苛政,最先宣佈脫離南楚統治,恢復部落自

治旗號,在和南疆守軍發生了大規模的激戰之後,傷亡慘重,無奈下倉皇逃出南疆屬地,進入西黑草原的地界,向著北方的秦國投

誠而去。

南楚朝堂一片嘩然,天朝上國的迷榮登時被敲得粉碎。朝中陣營明確,分為兩派,陣壘分明。主戰者,要求投入重兵,滅了鹿丹一

族,敲山震虎,來威懾南疆的眾多滿足。主和者,則要求以放寬南楚邊關政策,給南疆蠻人以寬仁放養,以德服天下。

然而,南楚的大臣們還沒爭吵出個明確的結果。緊隨其後所發生的事情,卻令整個南楚國民嘩然大驚。星星之火,可成燎原之勢。

五十多年來,上一任楚皇對邊疆的暴政,終於造成了彌天的大禍。戰火迅速波及了半個南疆,並且成逐漸擴大之勢。南疆的暴民們

紛紛舉起了家中菜刀,老弱婦孺全部投入到反叛的陣營,向來彪悍的鹿丹人成為暴民的領袖,連續在西黑草原上爆發了三場大戰,

雙方各有勝負,西黑草原上血流成河,一片腐骨白肉。

但是,就在這個要命的時刻。向來和南楚世代為仇的沿海東齊卻打起了幫助南疆百姓自治、脫離南楚暴政的旗號,由太子齊安親自

掛帥,靖江王為副,屯兵三十萬於泯蘭山脈,誓要一雪當日被困南楚大牢之仇。來勢洶洶,氣勢懾人。

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南楚國民終日惶惶,狼煙的燃起使得邊疆的百姓紛紛遷往南楚中部腹地,大規模的遷徙所引發的饑荒、瘟疫

、搶掠也隨之而來。無數土地因此荒蕪,邊疆城鎮十室九空。民間一片哭嚎之聲。

在這樣的情況下,剛剛登上南楚大皇之位的楚離終於站出來表態,宣佈誓要維護南楚政權,還南楚百姓以安寧祥樂。新一任的年輕

帝王親自掛帥,統兵二十萬親赴南疆西黑草原,平定邊關戰亂。鎮國公蒙田帶著楚離的兵符,前住泯蘭山,與東齊對峙。

東南兩線同時開戰,引發國內新一輪的糧草危機。而就在這個時候,異象陡生,向來偏愛趁火打劫、坐山觀虎鬥的西川卻在大將軍

燕回的帶領下為南楚邊關送來了大量的糧草,美其名曰幫助鄰國友邦。以這樣的方式,踏入了楚國的這一潭渾水之中。

縱觀天下大勢,現在除了一些不足為懼的邊陲小國,就只有雄踞北部,剛剛取得了雁門關大捷的大秦沒有絲毫異動,讓人看不出他

們到底有什麼意圖。

隨著南疆戰事的迭起,楚離登位依賴的第一場動亂,終於到來。

而此時此刻,本應在還巢邑統帥北路大軍絞殺鹿丹人的楚離,卻意外的出現在距離大秦邊境不到四十里的龍脊山下,帶著三千黑衣

衛精騎,一身銀白鎧甲,雙目如星,劍眉入鬢,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巨大期冷的黑暗氣息,鋒利的眼芒射向慌亂的人群,雙眼閃動著

令人無法理解的光芒。

仇恨中帶著冷酷,絕望中似乎又帶著一絲熱烈。沒有人能看得清,也包括他自己。

「報!!!」

連綿的報聲一路從遠處的傳來,死寂的黑暗中,一名渾身黑衣的士兵騎在高大的戰馬之上,一身戎裝,腰配戰刀,風馳電掣的馳騁

而來。

「稟報大皇,找到那個女子了。」

鏗鏘的聲音想落在夜色之中,戰馬上的男人聞言虎軀微微一動,不由得輕輕的揚起眉頭,沉聲說道:「在哪裡?」

他的聲音十分平和,聽起來沒有一絲波動,但是潛藏在黑暗之中的眼睛,卻為之一亮,他緊緊的盯著那名報信的士兵,雙眼幾乎要

從他的話裡摳出一個窟窿來。

「稟報大皇,前方十里,龍脊山南面溝坡。」

「前方帶路。」

轟隆一聲,無數戰馬揚蹄而起,向著龍脊山的南面飛馳而去。

原本寧靜祥和的夜色,此刻已經變作修羅墳場,無數人嘶聲的慘叫中,血光衝天而起。黑衣衛的士兵們策馬在白色的帳篷裡穿梭,

似乎在尋找著什麼東西。發現沒有之後,就將手裡的火把扔向那些白色的鹿皮營帳。這些東西都是無法帶走的,就就地燒掉,不能

留給反叛作亂的鹿丹人。沒有禦寒的帳篷,他們就只能被凍死在西黑草原的荒地上。

「稟大皇,人帶到!」

兩名士兵突然奔上前來,手中提著一名不斷掙扎的布衣女子。女子釵橫發亂,一頭青絲垂下遮住臉面,由於劇烈的掙扎,衣衫都幾

乎被撕得粉碎,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膚,在火把的照映下,更加顯得美麗絕倫、充滿了帶著血腥的誘感。

她一身粗糙的土黃色麻衣,可是仍舊遮不住她清麗絕倫的氣質和白皙動人肌膚,垂著頭的少女不斷的廝打著兩旁的士兵,突然張開

口去,狠狠的咬在一名侍衛的手腕上。

楚離的心,在瞬間劇烈的震動了一下,一絲絲狂熱從他的雙眼緩緩升起。選樣絕境中也不屈服的樣子,是那樣的熟悉,他的眼睛微

微眯起,就要翻身下馬。

「啊!」被咬的侍衛一聲慘呼,本能的舉起另一隻手,對著那名女子就推了過去。

他並沒有想過咬怎麼樣?為了這個女人,大皇甚至放下了北路大軍的守衛,微服來到西黑草原之上,一夜之間跑了三日的路程,累

死了四匹馬,才到了這。他不過是本能的想將她推開罷了。可是他剛剛一抬手,突然感覺頸上一陣冰涼,大驚下也忘記了手腕上的

疼痛,連忙抬起頭來,赫然發現大皇的利劍正架在自己的頭上。

「你想幹什麼?」楚離聲音陰冷,一雙眼睛好似兩顆漆黑的寶石,閃動著黑暗的光輝。

那名士兵大驚,嘭的一聲跪在地上,對著楚離磕頭說道:「小人該死!」

他這一動,登時帶動了他身旁的女子。話音剛落,那名緊緊咬在他手腕上的女子也隨之一個踉蹌,噗的一聲,倒在地上。

遠處,火光仍在閃爍著,這一隊是鹿丹人的家眷,全是一群老弱婦孺,只有十多十五六十歲的男人守護著。鹿丹人叛亂,人人皆兵

,十一歲以上和六十歲以下的男人都上戰場去了,留下守護妻子孩子的,都是一些斷胳膊斷腿的傷員;此刻,在黑衣衛猛烈的屠殺

下,已經所剩無幾。

「魔鬼!你們這群魔鬼!我要殺光你們!」沙啞絕望的慘叫聲突然破碎的響起,那名跪在地上,滿頭亂發的女子厲聲慘呼,突然將

手伸向那名跪伏在地的士兵的腰間,唰的一聲就拔出了他的戰刀。

寒冷的鋒芒恍花了她的眼睛,還沒有將長長的刀拔出,就已經被人制服在地。

楚離的身體,在那女子嘶聲慘叫的時候,登時一震,他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一絲絲絕望緩緩爬上他的心頭。但是他仍舊以最堅

定的聲音,沉聲說道:「你,抬起頭來!」

「鹿鬼!殺光你們!……」

女子仍舊在瘋狂的大叫著,聲音淒厲,猶若鬼哭,一雙手掙紮著,白皙的手腕上滿滿的都是淋漓的鮮血。

「殺光你們,殺光你們……」悲慼的哭泣聲終於響起,她渾身無力的被一眾士兵強迫的抬起頭來,面對楚離的方向。

這是一張秀美的臉孔,眼若秋水,朱唇小巧,臉型秀美,一看就不是南疆的蠻人,像是京城受過大家閨秀訓練的千金小姐,有著濃

濃的書卷氣息和嬌憨的倔強神態。她脖頸修長,閃動著珍珠般柔和的光彩,身形也是嬌小的,一副江南女子的纖瘦身段。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她都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女。尤其在這樣慘烈殺戮的環境中,更加凸顯了她驚心動魄的可憐之色。

然而,楚離的眼睛卻在她抬起頭的那一剎那,完全的冷卻了下來。一顆溫熱的心,好似霎時間被投入了萬丈冰窟,被人根狠狠抽了

一把。失望的色彩籠罩了他的全身,他突然對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有任何興趣,只是抬起頭來,望著遠處大片大片漆黑的夜色。

濃墨般的夜幕之中,無數的人影在黑暗中閃動,他目光的焦距遠遠的看著前面巍峨的龍脊山脈,那一處,是大秦的皇陸,是北部無

法踰越的天然屏障。

他早就該知道,若真的是她,怎麼會這樣輕易的被人發現擒住。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他都跟自己說,再也不會

去做這樣令他噁心的事情。可是當一份份諜報傳來的時候,他仍舊是想也不想的跳上戰馬,飽含著希望而去。

即便是在目前選樣的窘境之中,他仍舊是來了。

有些東西悄悄的在他的心裡紮了根,他以為只要拔出來就會無事,卻忘記了有些傷口是根本無法癒合的。它們只會在暗無天日的環

境下悄悄的腐敗、潰爛,散發著滔天的惡臭,熏的自己都不再像是自己。

「暴君!你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一聲清厲的聲音突然響起,驚動了沉思的楚離。他緩緩的垂下頭去,看著那名一身粗布麻衣卻難掩秀美之色的女子,沉默不語,充

滿了無形的壓力

女子凌然不懼,仍舊用充滿仇恨的眼睛望著楚離,寒聲說道:「你這個昏庸的篡逆叛賊,殺父棄母,毒害兄弟,殘害忠良,定會國

破家亡,死無全屍!」

「大膽!」兩例的黑衣衛厲喝一聲,紛紛上前。

楚離淡淡的一擺手,沉聲說道:「你是上官家的什麼人,」

「你?」女子大驚,驚慌的問道:「你?你怎麼知道?」

「柔妃偷偷賄賂採石谷官員,放出上官家的餘孽,你們當真以為我不知?」楚離冷哼一聲,冷然說道:「何況,你的這一張臉,根

本騙不了人,你是上宮敬的小女兒,上官柔湘。」

女子大驚失色,面上再無半分血色。

上宮家於半年前,由於反對楚離的圈地政策,遭到朝堂上楚離一黨的彈劾,最後一代賢臣,被發配南疆一事,早已傳的沸沸揚揚。

上官一族男子盡皆斬首,女子發配採石谷為奴,上宮敬是三朝天子之師,主持歷代科考制度,門生遍天下,在天下舉子的上書下,

保得了性命。可惜卻在發配的路上死於惡疾。

太子妃上官柔雪悲傷病歿,柔妃上官柔蘭失寵後宮,上官一族就此算是退出了南楚朝堂世家的行列。沒想到今日在這荒蕪的西黑草

原上,竟然能見到上官家的後人。

「你這個魔鬼!我父親衷心為國,為官清廉。你卻害的我家破人亡,我不會放過你的!」絕望的女子突然破口大罵,尖聲嘶叫了起

來。

楚離面色一冷,寒聲說道:「怪只能怪你們上官家看不清形勢,認錯了方隊。」

上官敬是天子帝師,然而,由於當年楚離在東齊為質,就轉而成了淮南王楚笙的老師,後來楚離回國後,和十三王爺並成一黨,支

持廢太子,立灘南王為儲君。楚離為了鞏固地位,才將上官家除去。

「回營!」楚離再也沒有心情留在這個地方,對著其他人沉聲說道。

「是!」一眾黑衣衛齊聲應是,轟隆跟在後面。皚皚的積雪上,黑色的騎兵一身戰甲,顯得十分醒目。

「你這個魔鬼!」淒厲的慘叫聲在身後響起,絕望破碎的怒罵漸漸轉的惡毒,上官家的小女兒上官柔湘厲聲尖叫著:「淮南王已往

去了東齊,蕭太后不會再支持你!火家軍的老姑婆已死!南疆的烏絲聖女也已經逃亡,天下再也沒有支持你的人!你的死期就要來

了,你這個叛逆!賤種!卑賤低下的男人……」

淒厲的喊叫聲仍舊迴蕩在夜色之中,楚離頭也不回的飛馳而去,鵝毛般的大雪從天而降,天地間一片蒼茫的潔白。冰冷的積雪將一

切血腥和黑暗都掩蓋了下去,只餘下一片聖潔的光輝。

是誰,在黑暗中艱難的跋涉?

是誰,在絕望中痛苦的呻吟?

當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過去,還有誰記著昨日那些深刺入骨的恥辱和無法磨滅的仇恨?

天地間一片蕭索潔白,又有誰滿身傷痛,一心骯髒,匍匐的苟話在寒冷的人世?

莊青夏,你跑不掉的!

黑暗中的男人緊緊的抿起嘴角,冷冷的目光透他巨大的堅韌。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找到你。

即便是去陰曹地府,你也要陪著我,一同上路。

淒厲的女聲漸漸遠去消散,楚離一身銀白色鎧甲,後面是三千黑衣衛精騎,向著還巢邑的方向風馳電掣而去。他行走在龍脊山的山

腳之下,腳下,是大片大片皚皚的白色積雪,兩日前發生在連裡的激戰,此刻已經完全被大雪掩埋,無數的屍體在雪崩的災難裡永

遠的留在了西黑草原的荒原之上,被冰凍成一個活生生的標本。

萬里奔襲尋人的楚離漸漸遠去,可是他卻不知道,此時此刻,他所要尋找的人,就在他腳下的皇陵裡,艱難的,跋涉著。

命運很多時候只是那麼一線之差,錯過了,就是永遠的錯過,再也無法逆轉回頭。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23:14

戰地鳳舞 第067章:擦肩

就在外面漆黑一片,楚離大肆於山腳之下屠殺鹿丹族人的時候。秦皇帝陵的青木大殿裡,青夏正在洗著多日來最爽快的熱水澡。

蒸騰的熱氣從她精細滑嫩的肌膚上滾滾而落,越發襯托出她臉色的粉嫩潔白。滿頭青絲散落在水面之上,披散在她光潔的背上,消

瘦的肩脖圓滑白暫,好似最最上等精緻的陶瓷。傷痕纍纍的雙手在溫泉的浸泡之下,似乎也

不像之前那般猙獰可怕。青夏長長的出了—口氣,洗去了一身的鮮血和惡臭,她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起來。

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下皇陵裡,一切都是那麼神奇。四周漸漸暗淡下來,一輪月亮緩緩升上半空之中,碩大皎潔,遠處的竹林在微

風中發出清淡的香氣,投下稀稀疏疏的斑駁光影,青夏只覺得,一切似乎都是一場大夢。

緩緩的從溫泉裡站起身來,用乾淨的棉布擦乾頭髮,赤腳站在溫熱的水池邊,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衣物,穿戴起來。

這是一套棉布織成的裙褂,樣式十分簡單,月白色的長裙,外面是白布深衣,在腰間高高的束起,突出了高茸的胸部和修長的秀腿

。若是一個身材高挑的人穿起來會顯得十分修長,可是青夏的個頭十分嬌小,穿起來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她皺著眉頭,小心的提

著裙子,生怕這麼幹淨的裙子在地上拖曳著會弄髒。一頭烏黑的長發濕漉漉的垂在一側,臉蛋紅撲撲的,看起來十分可愛。

「依瑪兒,你好了嗎?」

清淡的聲音突然在遠處響起,青夏欣喜的仰起頭來,對著茂密的竹林叫道:「秦之炎,你過來。」

微風輕柔的拂過臉面,清冷的月光皎詰的投射著淡淡清幽的光芒,一片翠綠的竹林裡,男子一身青色長衫,月白長靴,面容柔和,

嘴角溫軟,緩步走了出來。

秦之炎在另一邊洗好了澡,見青夏久久沒出聲,有些擔心,就走了過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青夏穿女裝。

儘管他的一生之中,已經見慣了太多的美女,但是初見青夏的這一刻,仍舊有些微愣。月光下的女子一身月白長裙,鬢髮飄逸,面

容素淨,不施脂粉。淡淡的眉角清若晨霧,朱唇點點,眉頭輕輕的皺著,赤著腳微微點起腳尖站在原地,雙手提著長長的裙襬。像

是畫中仙子一般,不染半分世俗的生埃。

「怎麼?衣服不合身嗎?」

「你們的女帝一定是北方來的!」青夏恨恨的說道。

「嗯?你怎麼知道?」

「啊?真讓我說中啦!」

秦之炎淡淡一笑:「女帝是我國大夫秦守夜的女兒,當然是北方人了。」

「哎!」青夏鬱悶的挑了挑眉:「為什麼我長的這麼矮,你看,長了這麼一大截。」

秦之炎失笑的看著青夏提著長長的裙角皺著眉的樣子,眉眼間一陣溫暖之色,緩緩的走上前去,拿起地上的鞋子。女帝身材高挑,

腳自然也要比青夏的大,轉過身去,背對著青夏說道:「走吧,我背你回去。」

「啊?」青夏眼睛瞪得大大的,連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

「來吧,你總不能赤著腳回去。」

秦之炎聲音柔和,可是話語裡卻透著一絲少有的堅定,青夏眼睛一轉,就噗的一下跳到了秦之炎的背上。秦之炎身形晃了一下,知

道青夏是有意為之,也不生氣,將鞋子遞到青夏的手裡,說道:「你拿著。」

青夏聽話的一手提著一隻鞋子,趴在秦之炎的背上,悠然自得的哼著小曲,腿還在下面一晃一晃的,神態及其安詳。

其實,並不是不能赤著腳走回去。

只是,想再體會一下這難得的溫暖。

因為她知道,只要一旦離開這座與世隔絕的地下王陵,一切就會不再像現在這樣。

「秦之炎,這地方真好,我都不想走了。」

「嗯,」秦之炎淡笑著,「是啊,是很好。」

「外面總是兵荒馬亂的。」青夏的聲音悶悶的,有一絲疲累,還有一絲無奈,「真想再也不出去了。」

「那就不要出去了。」秦之炎笑著說道,聲音風輕雲淡,好似曠野煙村般不可琢磨。

「不行,」青夏搖了搖頭,「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就可以不去做的。況且,秦之炎也不能一直陪我留在這裡。我自己一個人,再

美的景色,也總會看膩,再好玩的地方,也總會無聊的。」

秦之炎一愣,青夏甚至能感覺的到他的背脊在瞬間一僵。

「秦之炎,我們,算是朋友了吧。」

一隻雪白的免子突然從樹叢裡蹦出來,前前後後的圍統著秦之炎的腳步打著轉,好奇的看著兩人,這地方已經太多年沒有人光顧過

,以至於這裡的生物都是不知道人的可怕。剛剛青夏的洗澡的時候,甚至還有梅花鹿也跳下水來,親暱的來蹭青夏的身子。

秦之炎點了點頭,淡淡笑道:「當然。」

「嗯,那就好。」青夏笑著說道:「我總算在這裡也有了一個朋友,這段日子,我混混沌沌,不知道在為了什麼而活著。但是現在

我想好了,這個世界這麼大,我又有充足的時間,何不四處走走看看?也許將來有一天,我走的累了,就會來找你的,你財大勢大

,到時候一定要好好招待我。」

「依瑪兒,有個哥哥嗎?」秦之炎沉默了半晌,突然開口說道。

「我在這裡沒有親人。」青夏沉聲說道: 「楊大哥只是一個對我非常重要的朋友,他救了我很多次,也幫了我很多次,為我放棄

了很多重要的東西,所以我必須要找到他。」

回去的路,突然變得那麼漫長,秦之炎的心口瞬間好似被小蟲子輕輕咬開了一個口子。他淡淡的笑了笑,背著青夏嬌小的身子,向

著竹屋的方向緩緩走去。

「秦之炎,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麼?」

「這個青木大殿,其實也是為了保護中央的正殿而存在的。」

秦之炎眉梢一揚,說道:「此話怎講?」

「火焰大殿是建在火山口上,一旦有人踏入,就會引發火山的小規模噴發,來阻止闖入者進入正殿。但是為了防止火山摧毀正殿,

就在火焰大殿之旁建造了寒冰石室,在高溫的情況下可以及時的滅火。若是規模宏大,還有後面的黃土大殿來抑制火山的噴發。能

活著逃出這三關的人本就不多,況且在外面還有我們沒有經歷過的外殿機關。但是若是有人一路闖入到這裡,就說明來人絕非常人

。尋常的機關根本無法抵擋,那麼青木大殿這個安樂窩,就是最後迷惑闖入者的墳墓了。經歷了前面那麼可怕的事情,來到這種美

輪美奐的地方,任是什麼人都會心生倦怠的不是嗎?就連你我,都賴在這裡不想走了。」

秦之炎笑著聽著青夏說話,一顆心卻漸漸冷卻了下去,林間百草浮動,月色撩人,青衣男子背著穿著月白色長袍的少女,一步一步

行走在竹林之中,卻漸漸的沉默了下來,失去了言語。

「依瑪兒,很想離開這裡嗎?」終於還是輕聲問道。

「不是很想,但是卻不得不離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秦之炎也是一樣的吧。」

是啊,都是一樣的,都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這個安寧的地方,本來就不是留給活著的人的。

月光下的小屋顯得十分的幽靜,秦之炎將青夏放進屋子,就走了出去。一會的功夫,摘了一些野果回來,放在青夏的床上。

青夏早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見了馬上抓起來就吃,野果爽口多汁果肉鮮美,青夏一連吃了七八個,才算飽了。

「累了這麼久,好好睡一覺吧,明日我就帶你去正殿,然後,離開這裡。」秦之炎站在青夏面前,為她蓋好被子,笑著說道。

「那你要去哪睡呢,夜裡會很涼。」

「不礙事。」

「什麼不礙事?」青夏眉頭一皺,沉聲說道:「你千萬不要跟我說什麼害怕毀了我的清譽要到外面睡覺的鬼話,我們倆個這樣辛苦

才活下來,你也累的半死,再不休息,我們哪能逃得出去?」

秦之炎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青夏的頭髮,「我不出去,就在幾上休息一下,不要擔心,好好休息。」

夜色漸漸濃郁,皎潔的月光從窗子投射進來,屋子裡,有兩個人輕柔的呼吸,兩人似乎都已經睡熟了,可是黑暗中,卻有睫毛在緩

緩的抖動。已經有什麼東西,在悄悄的改變了。

在生死之間,他們跨出了本不該跨出的那一步。一切都太快,快的讓人措手不及。

然而,卻有巨大的鴻溝橫在那裡。青夏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突然想起當日湖心小築裡那個面容清俊的男人,他站在自己的面前,

聲音低沉的跟自己說:「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想要相信一個人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樣,跟這個本就不該出現唐小詩的世界一樣。

儘管不是萍水相逢,但卻只能是擦肩而過。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23:37

戰地鳳舞 第068章:破滅

一陣低沉的呼吸聲突然在耳邊響起,睡眠向來很淺的青夏馬上就甦醒了過來,側著耳朵聽了一會,才小聲的輕輕叫道。

長幾的方向,有意壓抑著的呼吸聲在屋子裡清晰的響起,像是陷入困境中受傷的野獸,生命垂危的時刻所發出沉重的低呼。

窗外的風冷冷的吹進,清幽的綠竹在月光的照射下,有著斑駁破碎的影子,光影搖曳中,青夏坐起身來,眉頭緊緊皺著,輕聲試探

著輕聲叫著秦之炎的名字,然而,卻沒有人回應一聲。

青夏赤著腳走下床來,窗外的月亮明亮皎潔,清冷的光芒淡淡的照射在那個伏在案上的清瘦男子的身上。滿頭的發絲散落在一側,

青色的長衫在月色下有著一種青白的光暈。他趴在書案上,整十人很安靜,沒有半點聲音,

青夏一時間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甚至以為他只是在睡覺。

然而下一刻,明顯沉重壓抑著的呼聲再一次傳了出來,那聲音那麼低那麼沉那麼小,可是青夏還是聽到了。她的眼睛霎時間大大的

睜著,一個箭步撲上前去,沉聲說道:「秦之炎,你怎麼了?」

秦之炎的背脊一片冰涼,當青夏的手放上去的時候,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在輕微的顫抖。她突然有一絲驚慌,輕輕的推攘著秦之炎的

肩膀,小聲的問道:「秦之炎,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伸出手去,想要抬起他的頭顱,可是剛剛觸及書案,就感到一件溫熱的粘稠。對於這種觸感,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青夏都從來不

陌生,她的心好似霎時間被人打了重重的一拳,雙眼大睜,一把將秦之炎的身體扶起,驚恐的捂上嘴才強迫自己沒有叫出聲來。

茶色的書案上,滿滿的都是大片的鮮血,順著書案一直流下去,滴在秦之炎胸前青色的衣襟上,已輕微微暗紅。他的臉色在月光下

越發顯得蒼白,嘴邊的鮮血已經凝固,眉頭緊緊皺著,巨大的痛苦毫不掩飾的表露無遺。

「這……這是怎麼了?」青夏手足無措,她摀住嘴,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當日火焰大殿中的一幕再一次浮觀在眼前,巨大的擔憂

和恐懼在心底升騰而起。她跪在地上,扶起秦之炎的頭,試圖去擦拭他臉上的鮮血。可是剛剛伸出手去,又是一口鮮血噗的一下噴

湧了出來。

「啊!」音夏驚恐的叫了一聲,聲音顫抖的狍著秦之炎的頭,驚慌失措的叫道:「你怎麼了,怎麼了……」

似乎是聽到了青夏的聲音,虛弱的男子緩緩睜開雙眼,一陣短暫的恍惚之後,他的眼睛登時變得清明,他臉色蒼白如紙,眉頭卻漸

漸舒展了開來,嘴角的鮮血猙獰的蜿蜒過他修長的脖子,對著青夏淡淡笑道:「吵醒了你。」

他的聲音已經沙啞的不成樣子,可是還是那樣溫暖猶如大海。青夏的眼淚突然就那麼一滴一滴的緩緩滑落,深深的無力感從心底升

起,她抓著秦之炎根本無法挺直的肩膀,惶恐的一遍又一遍問道:「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

「呵……」秦之炎嘴角溫軟,看著青夏流淚的眼睛,緩緩的伸出手來,似乎想要給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可是手剛剛抬到一半,就頹

然的掉了下去。

「不要擔心,」秦之炎淡淡的笑道,眼裡的溫柔好似六月溫暖的陽光,「沒事的。」

「別動,」青夏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站起身來,將秦之炎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哽咽的說道:「到床上去休息。」

秦之炎沒有拒絕,似乎也已經沒有了拒絕的力氣。青夏將他小心的放在床上,蓋好被子,拿出乾淨的臉巾,小心的擦拭著秦之炎臉

頰嘴角。秦之炎似乎很痛苦,他的眉頭緊緊的糾結在一處,清瘦的額頭上青筋迸現,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

額上汗珠大滴大滴的滾落臉側。可是他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一直那麼安靜的躺在床上,沒有絲毫聲響。

青夏半跪在地上,趴在竹床旁邊看著秦之炎的表情。酸楚在她的心間緩緩湧動著,可是她卻不能做任何事,只能安靜的坐在他的身

邊,眼睜睜的看著他的痛苦。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秦之炎的臉色卻越發的蒼白,身上冷氣森森,好似一個死人一般。

青夏緩緩的伸出手去,緊緊的握住了秦之炎的手。

沒有說話,沒有言語,只是緊緊的握著。

有一個人,突然在生命裡出現,突然就那樣堂而皇之的走了進來,等主人發現了的時候,已經紮下了根。

青夏抿緊了嘴角,她顫抖的伸出手去,扶上秦之炎的額頭,輕聲說道:「我一定會幫你的。」

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曾幾何時,有人這樣對自己說著,現在,她抓著那人手,聲音很輕但卻堅定的說道,我一定會幫你的。

窗外的風輕輕的吹著,青夏一身月白色的長裙,裙腳上染了淡淡的血跡,她握著秦之炎的手,將頭緩緩的靠在他的身上,眼淚漸漸

氳濕了被子,她緊抿了唇,過了好久,肩頭輕輕的抽動一下。

消瘦的男子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睡著了,空氣裡一片安靜。

許久許久,女子似乎已經睡著了。

「依瑪兒……」

低沉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聲音微小,幾不可聞,但是還是清晰的響了起來:「對……不起……」

月亮漸漸滑下樹梢,漫長的一夜就要過去。

早晨醒來的時候是秦之炎輕輕推了推青夏的肩,她睡眼朦朧的睜開眼睛,就看到秦之炎溫暖的笑容。

他面色雖然仍舊蒼白,可是那已不似晚上那般一片死灰,眼睛閃動著溫和的光彩,嘴唇也有了血色,他坐在床上,看著將頭靠在他

腿上的青夏,淡淡的笑道:「你醒了。」

青夏緩緩的抬起頭來,微微一愣,過了一陣才輕輕的笑了笑,「醒了。」

剛要站起身來,腳下卻猛然一十踉蹌,差點摔在地上,跪在地上一個晚上腿早就已經麻了。秦之炎手疾眼快的扶住青夏的身子,連

忙從床上下來,扶著青夏坐在床榻上,蹲在她的身前,輕輕揉捏著青夏的腿,柔聲說道:「腿麻了嗎?」

「哦……恩。」青夏愣住,,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連忙答應著。

秦之炎輕輕的敲打著青夏的腿,一下又一下,微微低著頭。明媚的陽光從窗子射進來,照在他的面孔上,幻化出一層金燦燦的光暈

。青夏霎時間有些恍惚,她愣愣的看著秦之炎,直到他緩緩的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笑著說道:「好點了嗎?」

好似昨夜的一切,不過是青夏的一場噩夢。可是衣襟上暗辱紅色的血跡卻是那樣的提醒她一切都是那樣真實的發生過。一絲絲悲涼

的感情襲上青夏的心頭,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兩人很有默契的誰也沒提晚上的事情,關上那扇青綠色的竹門的時候,遠處的風淡淡的吹了過來,揚起青夏潔白的裙角,她仰起頭

,看著半空中奇怪的光暈和美麗的飛鳥,心裡好似有什麼東西也隨著那扇門一起關上,那麼多的回憶和剛剛萌生的情感,就那樣被

鎖在了那扇竹門之內。

遍地的花瓣隨著微風飄散而起,在半空中漫天飛舞,青翠的竹林之前,白衣的女子眉眼清麗,好似出塵的仙子。

「依瑪兒,走吧。」

穿越過濃密的竹林,繞過熱氣騰騰的溫泉,越過一條清澈的小河,就是一片開滿黃花的山崗。

這裡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神奇,天那麼近,彷彿近在咫尺,似乎一伸手就能將陽光抓在手上,可是當你站在山崗上的時候,才發現

原本認為很近的東西,仍舊在遠處遙遙的望著你。

這裡,是秦皇帝陵的青木大殿,並不是什麼世外桃源,一千多年前,曾有一個女人孤獨一人的守在這裡直到終老,現在他們要從這

裡走出去,外面雖然有風雨,但是卻也有更為重要的真實和希望。

青夏站在山崗之上,回過頭去,只見滿山遍野的黃花地上,秦之炎一身青色長衫,眉眼淡遠,笑容溫軟,一頭黑色的長發束起,在

微風中輕輕的飄蕩著。

「秦之炎,出去之後,我們還會是朋友吧?」

秦之炎淡淡笑著,似乎記憶中,他總是這樣風輕雲淡的笑著,再沒有別的表情。

「會的。」

「嗯,」青夏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就決然的轉過身去。

似乎在遙遠的天地之間,一扇巨大的幾乎可以撐開天地的青色巨門巍峨的聳立在那裡,高高的聳入雲霄,青夏站在它的下面,像是

一隻螻蟻般渺小。

門上,有著古樸的花紋和奇怪的鳥獸,大片大片火紅的流雲漂浮在半空之上,色彩極盡瑰麗,淡淡的木香輕柔的迴蕩在空氣之中,

青夏伸出手來,手上的傷痕仍舊沒好,用白布層層包裹著,只露出一小節白暫的指尖。摸索著上面厚重古樸的紋路,一股幾千年的

滄桑感霎時間湧上心頭。

一千年前,是不是也有這樣一個女子,一身月白色的簡單裙褂,溫柔的站在這扇門外,輕輕的摸索著?

「轟隆」一聲巨響,突然響起,青夏微微一愣,感覺到門的那一邊似乎有人在猛烈的撞擊著。心念一轉,就緩緩的轉過頭去,直直

的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秦之炎。

男子的眼神也掃了過來,他看著青夏,面容淡定,沒有一絲波濤,可是卻仍舊有點點溫情從他的眼角流露出來。

「秦之炎,你會忘了我嗎?」

又是轟隆一聲巨響,震得巨門上的塵土紛紛飛揚而下,秦之炎伸出手來,為青夏擋住眼前的灰塵,然後搖了搖頭:「不會。」

「那就好,」青夏微微笑道:「我也不會。」

「依瑪兒!」

剛要伸出手去,秦之炎就突然叫住了青夏。青夏一愣,卻沒有回頭,只是聽著後面男人淡淡說道:「這個世上,很多人,是一生下

來,就注定要背負著一些使命和責任的。我,也是一樣。」

淡淡的點了點頭,青夏沉沉的吸了口氣,伸出於去輕輕一推,沉重的木門突然轟隆一聲,發出千百年來滄桑的巨響,然後,在青夏

的輕輕一推下,緩緩的打開。

那邊的人那樣努力都沒有打開的巨門,卻在青夏的輕輕觸碰下,轟然洞開。

金碧輝煌的王陵正殿一點一點呈現在眼前,然而青夏卻再也沒有半點欣賞的心思,因為在殿門打開的那一刻,她同時也看到了數千

名黑壓壓的輕甲士兵,他們焦急的眼神直接穿過青夏,投射到青夏後面的地方,然後漸漸的化作一片狂喜。

「三殿下!」震耳欲聾的聲音同時響起,所有的士兵齊刷刷的跪在地上,蔓延喜悅的仰著頭,看著那個陽光的照射下,一身青色長

衫卻仍顯得充滿了銳利鋒芒的男人。

「都起來吧。」低沉的噪音在身後響起,男子從青夏的身後走上前來,越過青夏,腳步堅定,不帶一絲虛弱和疲憊,像是統帥千軍

的將軍一般,有著沉重的壓抑和魄力。

「殿下你沒事?」仲伯驚喜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蒼老的老人滿臉喜色的奔上前來,然後突然看到了秦之炎身後的青夏,奇怪的叫

道:「唐姑娘?」

是的,出了那扇大門,原本的秦之炎變作了三殿下,依瑪兒也就變成了唐姑娘。

像是盤古的巨斧突然在兩人之間劈出了一道大大的鴻溝。

她站在這邊,過不去。而他,也絕對示會走過來。

「殿下!北匈奴兵襲風崖城,穆將軍將之完全擊潰,炎字營已經佔領風崖,要不要進一步佔領北方封地?」

「殿下!馮厲兩大世家被北匈奴搶掠,世家子弟大多見於惑亂。由於穆將軍趕到的及時,百姓並沒有什麼傷亡。」

「殿下!北疆大營已經控制在了炎字營的手上,馮家親軍過蒼梧江的時候大河決堤,全部死於河中。」

「殿下!南疆蠻族和南楚決裂,東齊對楚宣戰,西川供應南楚糧草,我們要不要參戰?」

「殿下……」

紛亂的聲音不斷的迴蕩在青夏的耳朵裡,她看著遠處那個雖然清瘦卻仍然挺拔的身影,只覺得一陣絕望的恍惚。她突然不可抑止的

想回過頭去,再看一眼那扇青木大門之後的錦繡山川,可是終於還是克制住自己的行為。她緩緩的退出人群,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秦

國最為神聖的秦皇正殿。

前面,是燈火通明的正殿通途,通往外面那個寒冷卻真實的世界。

後面,是大片秦國軍方的權貴將領,他們將秦之炎圍在裡面,隔成了一道森冷的人牆,連視線,都阻隔住了。

「秦之炎,出去之後第一件事你最想做什麼?」「召集人手,封了皇陵吧。」

「秦之炎,我們倆從這裡走出去,算不算也是一身銅臭了。」「我們這不叫染了一身銅臭,我們這叫視錢財如糞土。」

「秦之炎,我叫依瑪兒,是長生的意思。」「依瑪兒,啃的雞是什麼雞,我將來一定給你抓一隻來。」

「秦之炎,我被我的國家拋棄了,我的朋友戰友全都不要我了。」「依瑪兒,他們不要你,我要你。」

「秦之炎,我早就想歇歇了。我想上大學,想談戀愛,我本來也不想幹了。」「好,你跟我回大秦,我帶你去上書房讀書。」

「秦之炎,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你被它們吃了,我以為剩下我一個人了,我以為……」「傻瓜,我還活著,你聽聽,它還在跳,

我還話著。」

「秦之炎,我們還算是朋友吧。」

「……算……」

秦之炎,我們不會再是朋最了吧,再也不會是了。

從走出青木大殿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吧。

你,終究不是青木大殿中的溫柔男子,走出了那個地方,就已經成了運籌帷幄指點江山的大秦王爺。

那晚的夜色就算再是昏暗,她也不會認錯的。

明晃晃的大殿裡,跪著那麼多人。有馮將軍前住探路的探子,有加凌河土的艄公,有那晚黑衣黑甲被自己誤認為是敵方援兵的軍人

,甚至還有那名被自己綁了一個晚上的黑衣男子。

她突然發現自己真的是一個傻子,巨大的諷刺在天空上瘋枉的叫囂,將她的心撕成無數個碎片,鮮血淋漓的丟到了大雪山的巔峰之

上,任漫天的禿鷹一起啄食。

心痛到無以復加的時候,疼痛就會麻木。可是她沒有麻木,她只是有一點淡淡的悲傷,和對希望的再一次破滅。

這本就是一個局,雙方都已經擺明了車馬,等待著對方放手殺來。而自己,不過是一個無意中闖入棋局的棋子,自以為是救世主,

卻不知,只是一個任人擺佈的傻瓜。

枉費,她流了幾年都不會流的眼淚。

枉費,她幾乎拼盡了重生的生命。

枉費,她差點丟失了自己的那顆心。

枉費,她自以為掌握了自己和他人的性命,苦苦努力,與天掙命,卻不知,只是在唱著別人欽點的戲碼,做一個身在局中不知局的

戲子。

一切不過是一場可笑的獨角戲,徒勞而為,如今,也該是到了落幕的一刻了。

青夏獨自行走在正殿通途的長廊裡,腳步堅定的向外走去。一步,又一步,終於,嗅到了一絲清新的空氣,她微微仰起頭,逼回眼

角的淚水,任清涼的風吹在她的臉頰上,刀子一般的疼,可是卻有著一種莫名的暢快。

從今以後,天各一方吧。

本就是不相干的兩個人,終於還是要回到各自的軌道上,走著自己的路。

這個世上,永遠不是誰沒了誰,就會話不下去。

在她的身後,一雙沉靜的眼睛一直凝望著那燈火通明的甬道,一直望著,直到那抹白色嬌小的影子完全消失,他才收回了凝固的目

光。

曾幾何時,那不是一個人的身影。在她的身旁,還有一個青衣男子,女孩子仰著頭淡笑著看著他,指著兩人手腕上的白色長綾,笑

著說道:「這樣繫上,就算我們走失了,也可以順著線找回來。

現在他不知道,那條線,宄竟是在萬丈蛇窟下斷了,還是,被他自己親手砍斷了。

四方神殿裡的一幕,像是一場大夢,現在到了夢醒的時候,他卻猛然發現,他仍在留戀著夢裡的一切。

女孩子清脆的聲音突然又迴蕩在自己的耳邊:依瑪兒,是長生的意思……

他知道,他的長生,已往永遠的失去了。

雖然,在不久的曾經,他曾那麼近的接近了,甚至只差一點就可以將之永遠的握在手裡。

冰冷的風吹在空曠的大殿上,掀起一地的灰塵,青衣男子站在大殿中,面目蕭索,眼神淡漠。

他算盡了天下,卻沒有算到自己也會有動容的一天。

這一仗,他終究還是敗了。

只是不是敗給南楚,不是敗給東齊,更不是敗給大哥那個廢物,他是敗給了自己,同時,也敗給了她。

竹本無心,奈何節外生枝。

依瑪兒,究竟是我錯了,還是時間錯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24:19

本帖最後由 FAK.LIN 於 2016-10-24 00:26 編輯

戰地鳳舞 第069章:訣別

漆黑的草原上,荒蕪的野草一片蕭索,單薄的女子孤身單騎奔馳在敗落的荒原上,轉眼就失去了蹤影。天邊有食腐的鷹鴆在上空盤

旋,叫聲尖銳,充滿了令人顫慄的森寒。

秦之炎披著青色的大裘,臉色蒼白,眼神卻很寧靜,他一直注視著那個方向,悲哀的發觀,遠去的女子竟然真的沒有回過一次頭。

冰涼的情緒在心底緩緩升起,一個巨大的洞開在那裡,冷風呼嘯著灌了進來,涼透了心肺。

「殿下,」仲伯從身後走上前來,看了眼秦之炎的眼神,突然垂下頭去,低聲說道:「顏平西的下屬全部落網,遵照殿下的指示,

北方封地和軍中將領一齊上書,要求廢了太子。大殿下正在四方周旋,不過看樣子,皇上已經開始猶豫了。」

「還沒這麼簡單。」秦之炎聲音低沉,帶著濃厚的刀鋒森冷之氣,再也不是青木大殿中那個一身青袍,淡若潮水般的男子,他沉聲

說道:「正因為大哥四處周旋但卻求告無門,父親才會繼續讓他在太子的位置上做下去。」

「嗯?」仲伯一愣,問道:「為什麼會選樣?他私自調兵,謀害親弟,使北方封地露出破綻,給匈奴人以可趁之機,差點鑄成大禍

,如此罪責,怎可繼續在儲君之位待下去?」

秦之炎冷冷一笑,說道:「真是因為這樣,他才可以繼續在儲君之位待下去。仲太傅,你忘了我父親是怎麼登上皇位的嗎?」

儘管是宮廷隱秘,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現任大皇的所作所為,在秦皇室中,早已不是什麼秘密。現任大皇秦宗先後毒殺先皇

和自己的兄弟才登上皇位,事後更是以各種名目將秦氏分支殺之一空。手段之狠辣,堪稱當世翹楚。

大皇疑心向來甚重,他自己殺了父親得到皇位,就害怕自己的兒子。所以多年來,對幾個兒子向來不親厚,只聽秦之炎繼續說道:

「這一次,不是為了扳倒大哥,只是為了自保。前陣子的雁門關大捷我鋒芒太露,回京之後一定會被父皇奪權,敏之來信說,掌易

院裡已經開始起草新的兵制,志在奪我手上的北疆大營和炎字營。這次太子擅自動兵,引得匈奴進犯,暗殺於我,使得祖廟震動,

引發雪崩。實在是天賜良機,回京之後我和父皇各退一步,我賣這天大的人情給他,他也不會再打炎字營的主意。」

仲伯微微一愣,過了好一陣,才點了點頭說道:「殿下聖明。」

「仲太傅,我知道你和太子一黨仇深似海,但是太子昏庸無能,佔在主位上正好可以起到權利平衡的作用。他若是下台,換上老二

或是老四,我們的日子就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好過了。」

「臣明白。」仲太傅神情一凌。

「南疆的事情處理的怎麼樣?」秦之炎沉聲問道。

「一切如殿下所願,南疆和楚國已經兵戒相見,鹿丹人已經帶著一部分族人投靠去了我大秦。雲將軍遵殿下的命令,仍在邊關守衛

,十三路大軍守在南方邊境,任是他們有通天徹地之術,也進不去半分。」

「那就好,楚離雖然剛剛登基,年紀尚輕,但是此人性格決絕,能在東齊忍辱偷生這麼多年,一朝回到南楚就登上高位,實在是個

值得小心防範的人物。再讓他們亂上一陣子,然後就將鹿丹人拿下,以他們首領的首級,當做我給楚國大皇登位的賀禮吧。」

「是,」仲太傅點頭說道:「南燕經此內亂,元氣大傷,齊楚外交更加惡化,實乃一石二鳥之計。只可惜西川沒有捲進去,浪費了

我們的一番佈置

「你當燕回是那麼好相與的人物嗎?不過這場戲畢竟是我導演,他想坐山觀虎鬥的攪局看南楚的笑話,我也不會讓他稱心如意。他

不是在給南楚運送糧草嗎?今晚就將路線途徑告訴鹿丹人,想置身事外,沒那麼容易。」

「是,」仲太傅連忙說道,想了想,又沉聲說道:「殿下,已經查出唐姑娘的身份了。」

「哦?是嗎?」秦之炎聲音清淡,沒有半點表情。

「唐姑娘本姓姓莊,閨名青夏,是南楚莊典儒的女兒,南楚大皇楚離的妃子。一年前嫁進楚宮,但是大約兩個月前,被楚皇打入冷

宮,賜名為蕩,傳聞說是和東起太子齊安有染,只是不知為何到了選裡。我們的探子幾次欲潛入燕宮,都被結果掉,損失了十多人

。」

「兩個月前引起齊楚兩國對峙的楚國莊青夏?」秦之炎一驚,向來淡然的臉孔上,少見的露出幾分驚訝。

「是,」仲太傅說道:「而且我們調查的時候,發現有好幾伙的人馬在尋找她的行蹤,有楚皇的黑衣衛,還有南楚朱家的白衣衛,

甚至還有南疆聖教的毒者,十分奇怪。」

秦之炎目光深邃,遠遠的望著那片荒蕪的草場,過了好一陣,才淡淡的說道:「那就去把後面的人解決掉吧,總是有人跟著她,她

也不會開心。」

仲太傅看著秦之炎的側臉,想了想,還是斟酌著開口說道:「那要不要我們也派出人馬暗中保護她?」

「算了,」秦之炎搖了搖頭,「她不會喜歡有人監視她的,你只要為她把後路清理乾淨就好。其他的,就由她去吧。」

「可是……」

秦之炎緩緩揮了揮手,笑著說道:「老師,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南疆聽到的一句話。」

仲太傅一愣,他雖然是秦之炎的太傅,可是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聲老師。一股莫名的情緒再他的心底激盪著,他淡淡一笑,沒有言

語。

「把白鳥翅膀上的黃金解下,鳥兒才可以自由的飛翔。把名利的枷鎖卸掉,人才可以以自己的意願生話。我這一生,已經注定沒有

這個機會了,那又何苦去阻擋別人的自由。」

秦之炎突然轉過頭來,對著仲太傅輕輕一笑,向著遠處的營帳緩緩走去,飄渺的聲音迴蕩再淒厲的北風之中,青衣男子背脊挺得筆

直,腳步卻顯得分外的沉重。

「我什麼都給不了她,那,就放她自由的去吧。」

高矮叢生的野草叢中,秦之炎的身影顯得微微肴些蕭索。仲太傅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心下突然有那麼一絲酸楚。他突然意識到

,那個站起身來似乎可以撐開天地的身體,真的有那麼一絲疲倦和瘦弱。那顆包羅了天地萬象的心,也不過才過了二十多個寒暑,

可是為什麼,他卻一直覺得,那個人,已經那麼老了。

荒蕪的草原上,青夏騎在戰馬之上,披著黑色披風,風馳電掣的飛奔著。

漆黑的夜,像是猙獰的野獸一般,張大巨口,將青夏吞沒其中。夜晚的風冷的像是刀子,猛烈的刮在青夏的臉頰之上,她緊緊的咬

住嘴唇,好似強迫自己來記住這個感覺一樣。

這樣的風,才是現實,這樣的冷,才是真實,遠不是寒冰大殿裡那沁入心肺的寒冷,也遠不是黃土大殿裡那痛徹心扉的絕望。

「駕!」青夏厲喝一聲,揚鞭抽在馬股之上,向著黑氣的夜色飛馳而去。

行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青夏突然警覺的靳緊馬腹,只見前方光影閃爍,一看就是有著大隊的人馬前行。本想繞過行走,可是突然

瞥到他們土黃色帶著斑斑豹紋的衣衫,青夏登時拉緊了神經。

這一夥人,曾往在南疆腹地的森林裡,瘋狂的追擊她,手段狠辣,善用毒蟲,幾次都把她逼到了生死的邊緣。都說冤家路窄,沒想

到竟然在這裡讓她給碰上。

有仇不報,向來不是青夏的處事手段,她將馬匹拴在一棵小樹上,自己則隱藏在長草叢中,悄無聲息的摸了上去。

這是一處比較空曠的草原,稍高一點的野草都給拔掉了,周圍的樹木也剛剛砍斷,視角良好,同時也就給隱藏潛伏的敵人,帶來了

一定的麻煩。

大約兩千多人的營帳,四周建了簡易的角樓,有人在上面二十四小時的看守,防守的確是做到了滴水不漏。

不過儘管這樣,還是難不倒特工出身的青夏,潛伏和潛入向來是她的拿手好戲。幾個起落,就已經小心的靠近了營地,迅速攀上角

樓的柱子,就越過了高高的圍欄。

角樓作為監視區域,向來是防守最為嚴密的地方,但是也正是這樣的心理,讓看守的人反而不去重視查看角樓的方向。青夏躲在守

衛的眼皮底下,翻過圍欄,剛走了幾步,突然一聲柔媚的女子聲音就傳來過來。

「我還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想再來見我。」

女子的聲音嬌媚慵懶,透著一絲好似蜂蜜般的滑膩。縷縷香風吹拂在空氣之中,有著誘人的味道。

青夏躲在燈光的暗影裡,屏住呼吸,剛想離開這裡,到主帳去查看,一個陰冷的聲音卻突然在耳邊響起,好似一個驚雷般,炸在了

青夏的頭上。

「所以,你就用這種方式,來邀請我來嗎?」

男子的聲音低沉寒冷,帶著一絲攝人的威勢。青夏登時瞪大了眼睛,一個名字轟然迴蕩在自己的心頭。

楚離!

他怎麼,會在這裡?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31:34

第070章:曖昧
“我也是……迫不得已……”

低沉的喘息聲突然響起,女子急促的呼吸在夜色中有著撩人心魄的曖昧。這樣冷的天氣,她卻只穿了件透明的薄紗睡衣,透明的紫色紗衣完姜的勾畫出她身上跌宕起伏的玲瓏曲線。

女子一頭黑色長發,眼形微微有些狹長,鼻梁高挺,嘴角勾著一絲蕩人心魄的淫蕩笑意。緩緩的靠了上去身子,柔若無骨的靠在楚離的胸膛之上。

“多久了?”女子緊緊貼在楚離的身上,微微仰著頭,眼中媚態叢生,輕輕的踮起腳尖,雪白的手指扣在楚離的肩膀上,粉嫩的舌頭伸出來,輕輕的舔舐著楚離古銅色肌膚的脖頸,滑過凸起的喉結,有著淡淡胡茬的下巴,最後游弋在緊抿的唇上:“多久了?你就不想我?才剛剛來,就想走嗎?”

楚離一身墨綠色蟒袍,腰間是松綠色的寶石腰帶,眉目英挺,俊朗英武,伸手不著痕跡的將女子推離自己的身體,邪魅一笑道:“怎麼不想?”

“想?哪里想?”女子絲毫沒有因為楚離的推拒而生氣,反而越發嬌媚的靠上來,手指從楚離的胸口緩緩的滑向他的腰間,微微停頓了一下,竟然直接向下探去,聲音嬌媚的說道:“是這里想……恩,還是這里?”

“說正事吧。”楚離眉頭一皺,突然推開她的手,那女子轉過身來,擋在楚離身前,胸脯一挺,高茸的酥胸緊緊貼在了楚離的身上。

“我現在跟你說的就是正事。”女子嫵媚一笑,一把拉住楚離的手,緩緩的拉了起來,貼在自己彈性驚人的胸口上,眼珠幾乎要滴出水來。

“哎呀,好冰啊!”女子驚呼一聲,輕咬著嘴唇,嬌俏一笑,竟然就將楚離的手完全伸進那一層薄薄的紗衣之中,“這樣,會示會就暖和一點。”

青夏躲在暗處,沒想到竟然生生碰到這樣活色生香的場面,此刻那兩人的腳步向著這邊緩緩移來,眼看就要發觀青夏的藏身之地。見他們注意力不在此處,青夏當機立斷一個前滾,伏在地上向著的左邊幽暗處匍匐前進。就在馬上就要接近營帳的時候,身後的腳步聲突然一轉向這邊走來。青夏在心里暗叫一聲要命,一把掀開營帳的簾子,迅速就滾了進去。

大帳里除了淡紅色朦朧的燈火,就只有一張巨大無比的大床。青夏鳳目掃了一眼,躬身就彎腰鑽了進去。剛剛放下大床的簾子,腳步聲就在門前響起。一聲沉重的呼吸聲隨之飄了進來,青夏還來不及懊惱一下,嘭的一聲就有人狠很的倒在了大床之上。

青夏目瞪口呆,心想不會要整晚躲在這聽楚離和那騷浪女人顛鸞倒鳳吧。仿佛是為了回應她的念頭,嚶嚶的唇齒摩擦聲就傳了下來,而且很快的,一件薄如蟬翼的紫色紗衣順著大床就飄了下來,一角衣衫落在青夏的眼前,在暖融融的空氣里,越發有著一絲迷亂的氣味。

“離……抱著我……”女子的嬌喘聲像是貓兒一樣,帶著微微的喘息,“快……快點……”

青夏郁悶的趴在大床下面,只感覺自己簡直倒黴到了家,聽著外面活色生香的現場春宮,腦海中卻不自覺的勾勒著楚離赤身裸體和女人糾纏在一起的樣子,剛剛開了個頭,連忙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暗暗道,不知道這女人是什麼來頭,楚離能在這個多事之秋,還跑來跟她鬼混,可見這女人也絕對不會簡單。

正想著,突然只聽“嘭”的一聲巨響猛然響起。青夏一愣,原本已經做好了整晚聽牆角的人霎時間警惕了起來,偷偷掀開大床下簾子的一腳,趴在地上,用一只眼睛愉愉的瞄出去。

只見那名士子衣衫早巳褪盡,豐滿的肌膚仍舊帶著情欲的桃紅,她坐在地上,面色從剛剛的驚訝漸漸轉變為寒冷,微微仰著頭,嘴角帶著一絲嘲弄。

“你給我吃了什麼?”楚離聲音低沉,壓抑的喘息著,呼吸極為沉重。

女子嘲弄一笑,嬌聲說道:“不過是在唇上塗了點媚藥,怎麼樣,味道好嗎?”

“賤人!”楚離冷哼一聲,就想要站起身來,可是還沒等他直起身子,就嘭的一聲又攤在床榻之上,軟軟的大床頓時向下凹陷下去。青夏被壓得差點吐血,甚至可以感覺的到楚離的身軀輪廓。

“只顧著應付楚宮里那個所需無度的老女人,這麼快就把我忘了嗎?”紫衣女子緩緩自地上站起身來,走到楚離的身邊,赤裸的身體在燈光之下有著驚人的誘惑,圓滾的酥胸摩挲著楚離健碩的胸膛,纖纖玉手軟軟的搭著楚離的肩膀,張開櫻唇,咬在楚離的耳垂上,輕聲說道:“離,我太想你了,我一天都忍不了了,不來見你,我會死的。”

“所以,你就策動了南疆的叛亂引我來此嗎?”楚離沉聲說道,呼吸越來越急促,似乎是籠子里的野獸一般。

女子聲音如水般纏綿,水蛇般的腰身緊緊的纏繞在楚離的身上,喃喃的說道:“我怎麼會呢?我那麼愛你。”女子的唇纏綿的游動在楚離的胸膛上,她的眼睛幾乎要滴出水來,面色潮紅一片,輕聲說道:“我只是想要見見你。”

“蠢貨!”楚離突然冷哼一聲,沉聲說道:“你真以為秦之炎會冒著和我為敵的危險做你南疆的後盾?他不過是把你們當做消耗我實力的棋子,只有愚蠢如你,才會相信大秦南方邊境會對鹿丹人打開這種鬼話!”

“你說什麼?”女子一驚,連忙問道:“你怎麼知道秦之炎來過南疆?”

“哼,”楚離不置可否,也不回話,冷然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三日後,鹿丹譚凸首領的首級就到到達還巢邑的北疆大營。秦之炎是何等人物你與虎謀皮還洋洋得意,簡直愚蠢至極。”

“不會的,”女子堅定的說道:“我們南疆對秦之炎有大恩,沒有我巫醫族,他早就已經不在人世。”


“那你也該知道是誰讓秦之炎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楚離冷然說道:“你自認為他該對你們有多大的感激,他就該對你們有多大的仇恨。”

女子似乎一時間有一絲慌亂,可是很快的她就恢複了平靜,嬌聲說道:“我不管,反正那個南疆聖女我也當膩了,你當初說過,只要你登上皇位,就立我為後,你可不准食言。”

楚離冷冷笑道:“你以為憑現在我的身份,還會和你這個南疆妖女糾纏嗎?若是不想死無全尸,現在就馬上給我滾回南疆去,平定南疆紛亂的局面,不然不要怪我不顧往日情意。”

女子聞言勃然大怒,寒聲說道:“楚離,你想過河拆橋嗎?”

“你我當日各取所需,你幫我穩定南疆局勢,我也幫你登上了聖女之位,如今一切也該到此為止,各歸原處,不必再多做糾纏!”

“好!”紫衣女子突然沉聲說道:“果然不是當初那個落魄的四皇子,聽說前陣子齊國蕭太後要前往盛都恭賀你的登位大典,卻被你拒絕,這才去了齊安太子,看來現在連蕭太後那個老姑婆都已經不被你放在眼里了,我烏絲媚爾又怎能入了你的法眼?”

“閉嘴!”楚離冷哼一聲,怒聲說道。

“怎麼,說到你的痛處了嗎?”烏絲媚爾嬌笑一聲,沉聲說道:“聽說前陣子你在登位大典上還准備了鳳印,不知道是誰家的女子這麼幸運,能嫁給你為後。楚離你在床上的英姿,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是朱家那個小賤人嗎?”鳥絲媚爾突然上前兩步,撿起了地上的紫色衣衫,半掩住胸口的一片潔白,微微抬起眼睛,淡淡的說道:“還是,是那個從你皇宮里逃出來的丫頭?”

原本沉默不語的燕離突然抬起頭來,眼梢冰冷的瞟向烏絲媚爾豐滿的嬌軀,音聲低沉的說道:“你說什麼?”

“你找了她很久了吧?”烏絲媚爾突然嬌笑道:“以黑衣衛的能耐.這麼久還沒找到的人,你不覺得奇怪嗎?”

“青夏在你手里?”楚離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冰冷,四周的空氣霎時間被冰凍了起來,他森冷的目光幾乎要在那女人的身上剜出一個洞來,寒聲說道:“你把她怎麼了?”

“我能把她怎麼樣?我那麼愛你,你喜歡的東西,我哪里舍得毀掉。”烏絲媚爾突然媚聲笑了起來,面色好似一朵盛開的罌粟,閃動著妖豔的光芒。她緩緩走了過去,輕輕說道:“我不過是請她來我這里做做客,你知道,我也沒什麼朋友,我的那些寶貝都很喜歡她呢。”

“你對她用毒?”

“呀!”烏絲媚爾突然捂住檀口,一幅很驚訝的樣子,“離你怎麼知道?你還真是了解我。”

“烏絲媚爾,我看你是活的不耐順了。”楚離突然冷聲說道,緩緩的轉過頭來,目光森冷的說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捏死你?”

“離,不要嚇我嘛,”烏絲媚爾白了楚離一眼,嬌聲說道:“你也知道的,我的那些寶貝,只聽我一個人的話。我死了不打緊,可是若是連累那位你想要立為楚國皇後的美人,不是得不償失。”

楚離眉梢一挑,沉聲說道:“你在威脅我?”

“呀!”烏絲媚爾笑著說道:“又被你看出來啦!”

“離,你知道的,我向來沒有什麼大的志向,不過是太愛你了,總是忍不住想去看看你,不如你在盛都旁封一個封地給我,這樣南疆的戰事輕易就可以平定,你我也可以經常見面,長相厮守。”

“你想做淮南王?”楚高眼內鋒芒一閃,寒聲問道。

“呵呵,我的離真是好聰明。”烏絲媚爾高興的拍著手掌說道:“又不是沒有女子被封王的先例,如今淮南王叛逃出國,淮南無主,我身為南疆聖女,正好可以接手掌管,一舉兩得,不是很好嗎?”

“離,你也知道的,烏絲媚爾很蠢的,她若是被拒絕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大大的眼睛輕輕一轉,眼波流彩。

楚離沉吟了半晌,突然開口說道:“你先帶她來見我。”

“離,你當我是傻瓜嗎?你帶著三千黑衣衛來見我,我怎麼敢把我的救命稻草帶在身邊?你若是答應了我的要求,自然會給你一千活蹦亂跳的老婆。你不知道她有多想念你,整日整夜的痛哭,我看著也好可憐呢。”

楚離聞言眉梢一揚,眼內閃過一絲淡淡的鋒芒,貌似漫不經心的問道“是嗎?她很想念我?”


“那是當然,”烏絲媚爾笑著說道:“朱家那個丫頭沒有容人之量,見你寵愛莊家小姐,將她逼出宮來,還派人通知我一起擊殺她。我當然沒有聽那丫頭的,我對離可是忠心不二,一定不會做對不起離的事情。”

“是嗎?”楚離淡淡一笑,坐起身子,將床上的外袍披在肩上,突然抬起頭來說道:“這樣說來,我還應該感謝你的。”

“你我之間,哪里用得著這樣客套。”烏絲媚爾披著紫色輕紗,站在楚離面前,笑著走上前來,溫柔的半跪在楚離的面前,白皙的手掌輕輕伸進楚離的衣襟之中,摩挲著楚離腹部,輕聲說道:“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你吃我的媚藥,要不要烏絲來服侍你呢?”

然而,就在這時,楚離突然一把將大床邊上的茶碗打碎在地。

清脆的碎裂聲在空氣里響亮的響了起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響起,大帳的簾子被人一把掀起,無數森冷的兵器冷冷的對准了床上的女人。

烏絲媚爾眉梢一挑,猛然掩上衣襟,站起身來,玉手輕拍兩聲。南疆兵士的青色長刀紛紛出鞘,對著那群黑衣黑甲的南楚軍士,發出嗜血的寒芒。

原來這對剛才還在床上恩愛纏綿的男女,都在大帳旁邊布滿了自己的手下,只待一個不好,就會沖出來解決掉對方。

烏絲媚爾冷冷的看著楚離,寒聲說道:“楚離,一定要和我撕破臉才善罷甘休嗎?”

“我向來不喜歡不聽話的女人。”楚離冷冷笑道:“況且,你實在讓我感覺很惡心。

“好!’烏絲媚爾冷笑一聲,沉聲說道:“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你我之間,早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唰的一聲,一道寒芒陡然揚起,向著楚離轟然怒斬,黑衣衛早有防備,兩方人馬登時動起手來。刀光劍影,響徹一片。無數馬匹同時嘶聲長鳴,徒然間,好似有人在外面驅使戰馬拭營,只聽轟隆一聲,頭頂的大營猛然消失,眾人就暴露在黑夜之下。

漫天冷箭流火沖天而起,烏絲媚爾厲聲叫道:“楚離,你暗算我!”

“你又何嘗不在暗算我?”楚離冷哼一聲,沉聲說道。

“我就算是死,也要拉著你一起陪葬!”烏絲媚爾怒聲喝道,對著身側的一名大漢揮手說道:“孥巴,把他的腦袋給我擰下來!”

名叫孥巴的大漢甕聲甕氣的答了一聲,突然厲吼一聲,猛然掄起手上的磨盤,向著楚離就砸了過來。

眾人誰能想到竟然有人會用巨大沉重的磨盤為武器,好在楚離身手矯健,即便是中了媚藥,仍舊手腳利落的彈身而起,迅速從大床上逃離。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巨大的大床登時被咋成碎片。黑衣衛眾人急忙舉著火把沖上前來,護在楚離的身前,然而就在這時,一陣噗朔的聲響緩緩響起,眾人大驚的看向那片殘破的床板,只見一個瘦小的身影從里面灰頭土臉的爬起身來,四下看了眼,正好對上了楚離的眼睛。

“莊青夏……”楚離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看著她同樣驚慌失措的表情,想起剛才她就一直藏在這大床下面,一股滔天的怒火突然升騰而起,再也顧不得什麼帝王之儀,楚離厲聲憤怒的大叫道:“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她就是莊家的那個女人?”烏絲媚爾尖叫一聲,眼中霎時間閃過一絲狠辣的寒芒,一對這一旁的孥巴狠狠的說道:“孥巴,去將她給我撕成碎片!”

“你敢?”楚離怒聲喝道,兩道劍眉揚起,帶著巨大的帝王威儀。

“我做完了,你就知道我敢不敢了!”烏絲媚爾冷哼一聲,一把甩出腰間的長鞭,鮮紅色的軟鞭黴時間就好似一條靈蛇一般向著青夏襲來。

青夏眉梢一挑,不顧楚離急速奔來的身影,身軀一側,順勢就被軟鞭纏上了腰身。

烏絲媚爾嬌笑一聲,手上登時發力。青夏頓時就好像一只紙鳶一般向著南疆眾人的方向倒去。

“烏絲媚爾,你找死!”楚離目赤欲裂,一刀轟然劈下,刹那間砍斷一名南疆凶人的脖頸,大片的鮮血沖天而起,噴灑在漆黑的夜幕之上,遠處的火把長龍一般的向著大營奔來。

烏絲媚爾眉眼冷厲,寒聲說道:“你不仁我不義,既然你要逼我,我就要你最心愛的女人給我一起陪葬!”


說罷,對著孥巴做了一個眼色。那彪悍的大漢猛然沖上前去,一雙巨手就要向著青夏的脖頸抓去。

“青夏!”楚離大驚,面色巨變,高聲驚呼。

刹那間,好似所有人都可以預見到這個女子接下來的命運。

然而只是那麼一秒鍾,原本被拉扯的力量拽倒在地的青夏卻突然好似一只狸貓一般猛然彈地而起,身體在半空中一個矯健的轉折,輕若鴻毛,烏黑的長發劃過一道黑亮的弧線。面色雪白的女子嘴唇緊抿,反手握刀,一把抓住彪悍大漢的身體,雪亮的刀鋒在大漢的脖頸上一劃,一道血線霎時間噴射而出,在火把閃爍中有著詭異的光芒。

轟隆一聲巨響,大漢的身體轟然倒在地上,像是一座小山一樣,掀起大片大片的灰塵。

大片的驚呼聲幾乎同時而起。

“都住手!不然我宰了這個妖女!”

一聲清麗的叫聲隨之響起,所有人的動作霎時間都停頓了下來,他們愣然的轉過身去。驚悚的發現剛才那個還被烏絲媚爾抓在手里的嬌小少士竟然瞬時間反客為主,一手勒著烏絲媚爾的脖頸,一手將匕首緊緊的抵在她的咽喉上。

南疆蠻族的士兵頓時就慌了手腳,目瞪口呆的看著青夏冷酷的表情。

“都聽不懂嗎?”青夏冷哼一聲,揮起匕首就在烏絲媚爾嫩白的臉蛋上劃了一道血淋淋的道子。

烏絲媚爾的慘叫聲瞬間響起,眾人哪里想到她竟然說動手就動手,連聲招呼都不打,霎時間全都驚在了當場。

“小賤人!你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烏絲媚爾勃然大怒,一邊哀聲慘叫著,一邊放出狠話。

楚離眉頭一皺,想起青夏當初對待自己的手段,登時轉過頭去,露出不忍目睹的表情。

果然,青夏眉梢一挑,一道狠辣的色彩閃過眼眸,和她白皙柔弱的臉孔十分不相映襯。握著匕首的手一把抓住烏絲媚爾的脖領,另一只手卻陡然揚起,對著女子的俏臉就是狠狠的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響徹全場,烏絲媚爾雙眼大睜,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般,她是南疆地位最高的聖女,從出生起就受盡族人愛戴,身份地位之高在南楚甚至可以比擬皇家的公主,哪里受到過這樣的屈辱。過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厲聲叫道:“你……你竟敢……”

“做都已經做了,還問我敢不敢。”青夏冷哼一聲,森冷的語氣說道:“你這個騷浪的妖女,再敢多說一個字,我就將你的臉劃個稀爛,看你還怎麼出去勾引男人!”

“你……”

唰的一聲,又是一道血痕劃在烏絲媚爾的臉上,青夏想起這女人在南疆對自己和楊楓手段狠辣的窮追不舍,怒火熊熊升起,寒聲說道:“不長記性。”

烏絲媚爾的慘叫聲傳遍了整座大營,青夏斜著眼睛望過去,刀鋒一般的剜在眾人的臉上。

“還不放下武器嗎?真想看著你們的聖士血濺當場?”

噼里啪啦的兵器落在地上,一場原本要耗費巨大兵力才能平定的動亂因為青夏的加入,竟在彈指間就接近了尾聲。

楚離面色越發陰沉,冷冷的看著仍舊揪著烏絲媚爾頭發泄憤的青夏,冷聲說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

“啊?”青夏一愣,自己剛剛才幫了他的大忙哎,有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說啊!”楚離勃然大怒,一張俊臉脹的血紅,厲聲喝道:“你為什麼會在床底下?”

青夏俏臉一紅。

完了,被偷窺了床戲的男人,要秋後算賬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32:06

戰地鳳舞 第071章 媚藥

原本一場剿滅南疆叛黨的血腥之戰,卻因為青夏的橫空出世而戛然而止。大批埋伏在四周的南楚北營軍士趕到的時候,戰鬥已經接

近了尾聲。烏絲媚爾作為南疆聖女,在南疆向來有著舉足輕重的超然地位,由於她的被俘,南疆軍士很容易的放下了武器。處理好

了南疆叛賊,楚離並沒有下達返回還巢邑大營的命令,而是令所有的兵士就在烏絲媚爾的營帳內原地整休,自己則走進了那座充滿

了曖昧情慾味道的大帳之中。

大帳內寒氣森然,五十多名身著鎧甲的黑衣衛如臨大敵的牢牢盯著一名白衣女子,好像生怕一眨眼間那女子就任憑空消失一般。

青夏盤腿坐在華麗的大床上,背脊挺得筆直,閉著眼睛閉目養神,看也不看這群人一眼。可是一雙耳朵卻豎了起來,不放過一絲能

夠逃走的信息和信號。

沉重的腳步聲突然在大帳內響起,所有的士兵齊刷刷的跪在地上,高聲呼道:「參見大皇。」

「起來吧,」楚離低聲說道,聲音帶著一絲壓抑著的憤怒和暴風雨欲來前的平靜,「都下去吧。」

「是!」滿屋子的黑衣衛長吁了一口氣,如遇大赦的紛紛退了出去。腳步聲一點一點的接近大床,溫熱的氣息在頭頂上響起,外面

的風呼呼的吹著,在這樣溫暖的大帳裡也可以感受的到外面冰天雪地的刺骨寒冷。青夏的棉袍,戰馬,武器全都被收繳,門外還杵

著三百多名楚離的親身護衛,外圍更是有大批的黑衣衛和北營大軍,有了前車之鑑,青夏現在想要逃跑簡直就是難比登天。

「還在想著怎麼逃跑嗎?」低沉的嗓音突然在頭頂響起,青夏緩緩的睜開眼睛,挑釁的抬起眼梢,斜眼看著這個滿面陰沉的男子。

楚離站在青夏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盤腿坐在榻上的蒼白女子。

半月不見,她顯得越發憔悴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窩深陷,更加凸顯出一雙眼睛又大又黑,像是兩汪深深的泉水,她面色蒼白

,連嘴唇都幾乎沒有什麼血色。臉孔消瘦,下巴尖尖的。她緊緊的抿著嘴唇,不服氣的抬著頭,狠狠的瞪著自己,像是一隻發怒的

小貓。

可是儘管這樣,楚離卻陡然發現了一絲在曾經的莊青夏身上不會有的光彩:凌厲、倔強、憤怒、果敢。那張蒼白的小臉上,充滿了

神采奕奕的光彩,即便是發著怒,也帶著一絲自信的美麗,她靜靜的半仰著頭,雪白的脖頸在燈火下閃動著美麗的弧線,泛著晶瑩

的光華,雖然只是安靜的不發一言,可是楚離卻知道一旦給她找到機會,她一定會猛然跳起身來,用她鋒利的小爪子狠狠的給上自

已一下。

一種熟悉感突然從心底升起,楚離甚至突然有了一絲變態的快感。看著那張華麗寬大的大床,他幾乎有些口乾舌燥。可是突然想到

這傢伙剛才就一直在這大床下趴著,那一點點曖昧的情愫霎時間不翼而飛,陰暗的顏色在眼睛裡升騰了起來,楚離幾乎是咬牙切齒

的說道:「剛才你就一直在這下面趴著?」

「是啊!」青夏不耐煩的大叫一聲,她不知道是倒了什麼黴,放著陽關大道不去走,卻自己巴巴的送上門來,怒氣衝衝的說道:「

你和那個妖女脫衣服聲、親嘴聲我全都聽到了,你想把我怎麼樣?」

「你!」楚離勃然大怒,修煉了二十幾年的良好忍耐性和修養似乎只要一碰到青夏就會霎時間不翼而飛煙消雲散,他惡狠狠的看著

女子挑釁的眼神,寒聲說道:「你好大的膽子!」

「我膽子大不大,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嗎?」青夏冷哼一聲,針鋒相對的回道。

「好。」楚離氣的胸口起伏,沉聲說道:「看來是我把你寵壞了,讓你分不清楚到底誰才是主子!」

「少在我面前擺你的帝王架子,給我滾出去!」

「你說什麼?」楚離大怒,瞪大了眼睛愕然問道。

青夏突然在床上站起身來,矮榻雖然不算高,可是站在這上面,也終於可以和楚離平視,不用再仰著頭說話讓青夏瞬間找到了對等

的自信,就像是當初在部隊跟瞧不起女人的男隊員打架一樣,青夏突然伸出手去,一下狠狠的推在了楚離的肩膀上,痞氣十足的說

道:「我告訴你,我忍了你很久了,不要以為你隨便當了個草頭王就可以跟我吆五喝六的,惹毛了我,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的腦袋

割下來掛在盛都的城門樓上!」

楚離張口結舌,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聽到的一切。這還是那個當年拖著他衣襟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嗎?這還是那個一年前滿眼

淚水卻敢怒不敢言的嫁給他的莊家大小姐嗎?這還是那個一年來被丹妃欺負的毫無還手之力的懦弱少女嗎?為什麼這女人被丹妃打

了一頓醒來後就行為大變,是瘋了嗎?

「你……你竟敢……」楚離氣的幾乎語不成句。

青夏抱著肩膀叉著腿站在床榻上,手指著楚離輕蔑的說道:「怎麼樣?想叫外面那群白痴大兵來將我拿下,你還是不是男人,對付

自己老婆都要叫手下插手?」

這番話更是將楚離的怒火熊熊的點燃了起來,不過很快的,他的眼神就閃過一絲邪魅的笑意,冷笑著說道:「你說的對,你是我的

妃子,已經嫁進了我楚家的大門,就算你逃到了天邊上去,也會被我抓回來,老老實實的呆在我的身邊。」

「自作多情。」青夏冷冷的一撇嘴,她說的是真的莊青夏,可不是她自己,但是只要楚離不叫外面的士兵,她就不用害怕會吃虧,

淡淡的說道:「我懶得跟你多廢話。」

楚離突然一把抓住青夏的手腕,猛一用力,就將她從床上拉了下來,緊緊的扯到自己的身前,寒聲說道:「看來為夫真的要好好的

教訓你了,竟然要將自己丈夫的頭割下來掛在城門上,簡直無法無天。」

「為你個頭夫!」青夏憤怒的一扯手,卻沒扯回來,猛然抬起頭,狠狠的瞪著楚離,寒聲說道:「馬上放手,不要以為在你的地盤

上我就不會揍你!」

楚離雙眼一眯,不但沒有放手反而示威一般的將另一隻手緊緊的攬住青夏的纖腰,緊緊的靠在自己的身上,邪魅的笑道:「楚宮中

多少女子望穿秋水等待著聯的寵幸,作為女人,你就不期待嗎?」

「我期待你個大頭鬼!」青夏大怒,猛然抬起腳來,一腳重重的踩在楚離的腳背上。

「嗯……」楚離悶哼一聲,咬牙切齒的抓緊了青夏白哲的手腕,惡狠狠的說道:「好大膽的女人,看來聯真的要好好的調教調教你

了,讓你明白什麼才叫做三從四德。」

楚離突然一把抓住了青夏的兩隻手腕,向後面掰去,緊緊的扣在她的身後。高大的身軀登時將青夏禁錮在懷裡,臉上邪氣一笑,就

低下頭去,雙唇張開猛地就含住青夏粉白的唇瓣。

一絲熊熊的烈火剎那間在心底升騰,原本一個懲罰性的吻,竟然在接觸到那溫暖的唇瓣的一刻完全瓦解了楚離的憤怒,女子甜美中

帶著一絲絲冰冷的氣息順著楚離的口腔直接闖進了他的心海之中,好似心臟被小蟲子啃食了一口,一股酥麻的電流湧過四肢百骸。

下一刻,楚離一把將青夏緊緊的抱在懷裡,深深的吻了下去。

他的吻激烈而熱情,甚至帶著一絲毀滅性的狂熱,青夏瞪大了眼睛,雖然理智上拚命的告訴自己應該將這男人一腳狠狠的踹開,可

是這副身體卻登時沒有出息的軟了下去,霎時間好像站不住了一般,軟軟的癱在了楚離的懷裡,任由這男人在自己的唇上為所欲為



感覺到青夏的示弱,楚離一把扣住了她小小的後腦,手指深深的插進了青夏濃密的青絲之中,火熱的舌頭靈蛇一般的探進了青夏的

檀口之中。

一股莫名的快感瞬時間席捲了兩人的神經,大帳裡香霧裊裊,帶著靡醉的氣味,青夏被楚離抱在懷裡,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就要融

化了一般。腦海中一片空白,卻又好像有千萬個念頭在瘋狂的奔走,難道是自己來到古代了太久沒有男人,所以飢渴難耐?還是這

和齊太子情比金堅的莊青夏實際上還是個雛,這其實是這個身體的初吻。

胡思亂想間,楚離的大手已經從頭上緩緩的滑下,胸口瞬時間一陣冰涼,一股危險的電流剎那間湧上大腦,青夏雙眼大睜,神智剎

那間恢復了一絲清明,嚴重狠辣的神色一閃,張開潔白的牙齒,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楚離一把推開了青夏的身子,捂著鮮血淋漓的嘴唇退了兩步,懊惱的看著青夏得意洋洋的樣子,恨恨的說道:「你敢咬我

?」

「這次還是咬你一口,」青夏冷然看著楚離,一邊說著一邊將被解開的衣襟繫上,「下次再敢對我動手動腳,我就一刀把你閹了,

讓你們楚家絕後!」

「你說什麼?」楚離大怒,一個大家閨秀的少女怎能開口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看著青夏若無其事、甚至還有些得意的樣子,他再

也沒有半分懷疑自已的耳朵。「莊青夏,我還真是小瞧了你,你不但不是花瓶,還是一個有著鋒利爪子的貓,稍不留意,就會被你

所傷。」

「你知道就好。」青夏針鋒相對的說道。

「但是,」楚離緩緩的走上前一步,眼珠烏黑,閃動著攝人的光芒:「就算你是貓,也鬥不過老虎。」



戰地鳳舞 第071章 媚藥

原本一場剿滅南疆叛黨的血腥之戰,卻因為青夏的橫空出世而戛然而止。大批埋伏在四周的南楚北營軍士趕到的時候,戰鬥已經接

近了尾聲。烏絲媚爾作為南疆聖女,在南疆向來有著舉足輕重的超然地位,由於她的被俘,南疆軍士很容易的放下了武器。處理好

了南疆叛賊,楚離並沒有下達返回還巢邑大營的命令,而是令所有的兵士就在烏絲媚爾的營帳內原地整休,自己則走進了那座充滿

了曖昧情慾味道的大帳之中。

大帳內寒氣森然,五十多名身著鎧甲的黑衣衛如臨大敵的牢牢盯著一名白衣女子,好像生怕一眨眼間那女子就任憑空消失一般。

青夏盤腿坐在華麗的大床上,背脊挺得筆直,閉著眼睛閉目養神,看也不看這群人一眼。可是一雙耳朵卻豎了起來,不放過一絲能

夠逃走的信息和信號。

沉重的腳步聲突然在大帳內響起,所有的士兵齊刷刷的跪在地上,高聲呼道:「參見大皇。」

「起來吧,」楚離低聲說道,聲音帶著一絲壓抑著的憤怒和暴風雨欲來前的平靜,「都下去吧。」

「是!」滿屋子的黑衣衛長吁了一口氣,如遇大赦的紛紛退了出去。腳步聲一點一點的接近大床,溫熱的氣息在頭頂上響起,外面

的風呼呼的吹著,在這樣溫暖的大帳裡也可以感受的到外面冰天雪地的刺骨寒冷。青夏的棉袍,戰馬,武器全都被收繳,門外還杵

著三百多名楚離的親身護衛,外圍更是有大批的黑衣衛和北營大軍,有了前車之鑑,青夏現在想要逃跑簡直就是難比登天。

「還在想著怎麼逃跑嗎?」低沉的嗓音突然在頭頂響起,青夏緩緩的睜開眼睛,挑釁的抬起眼梢,斜眼看著這個滿面陰沉的男子。

楚離站在青夏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盤腿坐在榻上的蒼白女子。

半月不見,她顯得越發憔悴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窩深陷,更加凸顯出一雙眼睛又大又黑,像是兩汪深深的泉水,她面色蒼白

,連嘴唇都幾乎沒有什麼血色。臉孔消瘦,下巴尖尖的。她緊緊的抿著嘴唇,不服氣的抬著頭,狠狠的瞪著自己,像是一隻發怒的

小貓。

可是儘管這樣,楚離卻陡然發現了一絲在曾經的莊青夏身上不會有的光彩:凌厲、倔強、憤怒、果敢。那張蒼白的小臉上,充滿了

神采奕奕的光彩,即便是發著怒,也帶著一絲自信的美麗,她靜靜的半仰著頭,雪白的脖頸在燈火下閃動著美麗的弧線,泛著晶瑩

的光華,雖然只是安靜的不發一言,可是楚離卻知道一旦給她找到機會,她一定會猛然跳起身來,用她鋒利的小爪子狠狠的給上自

已一下。

一種熟悉感突然從心底升起,楚離甚至突然有了一絲變態的快感。看著那張華麗寬大的大床,他幾乎有些口乾舌燥。可是突然想到

這傢伙剛才就一直在這大床下趴著,那一點點曖昧的情愫霎時間不翼而飛,陰暗的顏色在眼睛裡升騰了起來,楚離幾乎是咬牙切齒

的說道:「剛才你就一直在這下面趴著?」

「是啊!」青夏不耐煩的大叫一聲,她不知道是倒了什麼黴,放著陽關大道不去走,卻自己巴巴的送上門來,怒氣衝衝的說道:「

你和那個妖女脫衣服聲、親嘴聲我全都聽到了,你想把我怎麼樣?」

「你!」楚離勃然大怒,修煉了二十幾年的良好忍耐性和修養似乎只要一碰到青夏就會霎時間不翼而飛煙消雲散,他惡狠狠的看著

女子挑釁的眼神,寒聲說道:「你好大的膽子!」

「我膽子大不大,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嗎?」青夏冷哼一聲,針鋒相對的回道。

「好。」楚離氣的胸口起伏,沉聲說道:「看來是我把你寵壞了,讓你分不清楚到底誰才是主子!」

「少在我面前擺你的帝王架子,給我滾出去!」

「你說什麼?」楚離大怒,瞪大了眼睛愕然問道。

青夏突然在床上站起身來,矮榻雖然不算高,可是站在這上面,也終於可以和楚離平視,不用再仰著頭說話讓青夏瞬間找到了對等

的自信,就像是當初在部隊跟瞧不起女人的男隊員打架一樣,青夏突然伸出手去,一下狠狠的推在了楚離的肩膀上,痞氣十足的說

道:「我告訴你,我忍了你很久了,不要以為你隨便當了個草頭王就可以跟我吆五喝六的,惹毛了我,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的腦袋

割下來掛在盛都的城門樓上!」

楚離張口結舌,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聽到的一切。這還是那個當年拖著他衣襟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嗎?這還是那個一年前滿眼

淚水卻敢怒不敢言的嫁給他的莊家大小姐嗎?這還是那個一年來被丹妃欺負的毫無還手之力的懦弱少女嗎?為什麼這女人被丹妃打

了一頓醒來後就行為大變,是瘋了嗎?

「你……你竟敢……」楚離氣的幾乎語不成句。

青夏抱著肩膀叉著腿站在床榻上,手指著楚離輕蔑的說道:「怎麼樣?想叫外面那群白痴大兵來將我拿下,你還是不是男人,對付

自己老婆都要叫手下插手?」

這番話更是將楚離的怒火熊熊的點燃了起來,不過很快的,他的眼神就閃過一絲邪魅的笑意,冷笑著說道:「你說的對,你是我的

妃子,已經嫁進了我楚家的大門,就算你逃到了天邊上去,也會被我抓回來,老老實實的呆在我的身邊。」

「自作多情。」青夏冷冷的一撇嘴,她說的是真的莊青夏,可不是她自己,但是只要楚離不叫外面的士兵,她就不用害怕會吃虧,

淡淡的說道:「我懶得跟你多廢話。」

楚離突然一把抓住青夏的手腕,猛一用力,就將她從床上拉了下來,緊緊的扯到自己的身前,寒聲說道:「看來為夫真的要好好的

教訓你了,竟然要將自己丈夫的頭割下來掛在城門上,簡直無法無天。」

「為你個頭夫!」青夏憤怒的一扯手,卻沒扯回來,猛然抬起頭,狠狠的瞪著楚離,寒聲說道:「馬上放手,不要以為在你的地盤

上我就不會揍你!」

楚離雙眼一眯,不但沒有放手反而示威一般的將另一隻手緊緊的攬住青夏的纖腰,緊緊的靠在自己的身上,邪魅的笑道:「楚宮中

多少女子望穿秋水等待著聯的寵幸,作為女人,你就不期待嗎?」

「我期待你個大頭鬼!」青夏大怒,猛然抬起腳來,一腳重重的踩在楚離的腳背上。

「嗯……」楚離悶哼一聲,咬牙切齒的抓緊了青夏白哲的手腕,惡狠狠的說道:「好大膽的女人,看來聯真的要好好的調教調教你

了,讓你明白什麼才叫做三從四德。」

楚離突然一把抓住了青夏的兩隻手腕,向後面掰去,緊緊的扣在她的身後。高大的身軀登時將青夏禁錮在懷裡,臉上邪氣一笑,就

低下頭去,雙唇張開猛地就含住青夏粉白的唇瓣。

一絲熊熊的烈火剎那間在心底升騰,原本一個懲罰性的吻,竟然在接觸到那溫暖的唇瓣的一刻完全瓦解了楚離的憤怒,女子甜美中

帶著一絲絲冰冷的氣息順著楚離的口腔直接闖進了他的心海之中,好似心臟被小蟲子啃食了一口,一股酥麻的電流湧過四肢百骸。

下一刻,楚離一把將青夏緊緊的抱在懷裡,深深的吻了下去。

他的吻激烈而熱情,甚至帶著一絲毀滅性的狂熱,青夏瞪大了眼睛,雖然理智上拚命的告訴自己應該將這男人一腳狠狠的踹開,可

是這副身體卻登時沒有出息的軟了下去,霎時間好像站不住了一般,軟軟的癱在了楚離的懷裡,任由這男人在自己的唇上為所欲為



感覺到青夏的示弱,楚離一把扣住了她小小的後腦,手指深深的插進了青夏濃密的青絲之中,火熱的舌頭靈蛇一般的探進了青夏的

檀口之中。

一股莫名的快感瞬時間席捲了兩人的神經,大帳裡香霧裊裊,帶著靡醉的氣味,青夏被楚離抱在懷裡,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就要融

化了一般。腦海中一片空白,卻又好像有千萬個念頭在瘋狂的奔走,難道是自己來到古代了太久沒有男人,所以飢渴難耐?還是這

和齊太子情比金堅的莊青夏實際上還是個雛,這其實是這個身體的初吻。

胡思亂想間,楚離的大手已經從頭上緩緩的滑下,胸口瞬時間一陣冰涼,一股危險的電流剎那間湧上大腦,青夏雙眼大睜,神智剎

那間恢復了一絲清明,嚴重狠辣的神色一閃,張開潔白的牙齒,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楚離一把推開了青夏的身子,捂著鮮血淋漓的嘴唇退了兩步,懊惱的看著青夏得意洋洋的樣子,恨恨的說道:「你敢咬我

?」

「這次還是咬你一口,」青夏冷然看著楚離,一邊說著一邊將被解開的衣襟繫上,「下次再敢對我動手動腳,我就一刀把你閹了,

讓你們楚家絕後!」

「你說什麼?」楚離大怒,一個大家閨秀的少女怎能開口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看著青夏若無其事、甚至還有些得意的樣子,他再

也沒有半分懷疑自已的耳朵。「莊青夏,我還真是小瞧了你,你不但不是花瓶,還是一個有著鋒利爪子的貓,稍不留意,就會被你

所傷。」

「你知道就好。」青夏針鋒相對的說道。

「但是,」楚離緩緩的走上前一步,眼珠烏黑,閃動著攝人的光芒:「就算你是貓,也鬥不過老虎。」

「你別過來,」青夏謹慎的向後退去一步,伸出手去,做了一個習慣的自由搏擊起手式,「你若是再敢亂來,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32:57

本帖最後由 FAK.LIN 於 2016-10-24 00:38 編輯

戰地鳳舞 第072章 相擁

儘管心裡有著一百一千個不願意,在大批鐵血軍人的威脅下,青夏還是不得不在第二天跟著楚離上了路,向著還巢邑的方向而去。

當駿馬就要奔馳出西黑荒原的時候,她忍不住的回過頭去,遠遠的,巍峨的龍脊山像是一隻猙獰的野獸一般矗立在那裡,漫天大雪

紛揚而下,天地間一片飄渺的素白,她又一次想起了竹林花樹下那個青衣磊落,笑容溫軟的男子,那些生死與共、燦若暖陽的記憶

,就隨著漫天潔白的大雪一起飄飄灑灑的落滿了整片荒原,在枯敗的草根下冰凍融化,慢慢的浸入泥土之中,被巍峨的群山所埋葬



連夜趕路一日一夜,總算到了還巢邑。一路上楚離面色陰沉、寡言少語,好像是在跟誰生著悶氣一樣,好在他並沒有來找青夏的麻

煩,青夏也樂的清淨,自然也不會去招惹他。安靜的跟著黑衣衛眾人上路,看起來乖巧聽話,暗地裡卻在拚命的尋找著脫身的機會



趕到南楚北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青夏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當初在中軍大營認識的洪大元等人都在其中,可惜她現在一身女裝

,也沒辦法上前相認。

似乎整個中軍大營的人馬都被搬到了還巢邑。

青夏不由得暗暗沉思道,中軍大營是京畿最強大的兵力守衛,雖然也有若是皇帝御駕親征就隨軍護駕的說法,但是這樣一來,也就

把京城重地的空門露了出來。此時楚離遠在南楚北疆,若是有人在京城造反,鞭長莫及下,恐怕就會生成大錯。楚離精明強幹,不

可能看不到這個致命的弱點。那麼就只有兩個解釋,一是盛都另有得楚離信任之人隱藏重兵穩定朝政,另一個解釋就是,楚離自身

危險極大,已經顧忌不到盛都的安穩。

原本青夏還是比較靠攏第一個解釋,可是等到了南楚北營的時候,她卻動搖了起來,楚離的境況真的不容樂觀。

楚離雖然現在已經是南楚大皇,在民間軍中都享有盛譽。但是畢竟回國不到兩年,年紀又輕,在向來重視軍中資歷的軍營裡,並沒

有想像中那麼大的權利。

這段在民間的日子,讓青夏對所處的世界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尤其是南楚的政權,在她的眼裡,更是存在著相當大的不穩定性,

南楚的君權在國家中並沒有後世那樣強大的權利,就像是五代十國時期的南朝政權一樣,這裡的權利,主要是被抓在各大世家的手

中,南楚有七大世家,像是諸侯國一樣分鎮七方,加上正在與楚離為敵的南疆,正好分八個方向鐵桶一般的拱衛著盛都京畿。

各大世家掌管著一方的財政經濟大權,甚至還養著自家的軍隊,每年只需要向盛都交一部分的賦稅,就完全趨於獨立,甚至連官員

的選派,皇帝都不得干預。見到這樣的情況,青夏不禁大搖其頭,楚離還真的是一個空殼子,現在的南楚典型的就是當年周王室,

若是不改變制度,分裂混戰那是不可避免的,南猛的叛亂還只是一個小小的開始。照這樣下去,楚離面對的,將會是更加劇烈的國

土的分崩離析。

好在楚離似乎已經敏銳的意識到這一點,在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大肆培養庶族官員,並極力圈佔貴族土地,裁減士族官員,削弱世家

勢力。然而,上千年的官僚制度,畢竟不可能在楚離短短的一年時間就翦除乾淨,所以當青夏站在北營大帳之內,卻只看到軍機大

營一方的軍隊出營迎接楚離時,也並不如何驚訝了。

徐權站在大營外,上來為楚離牽馬,楚離面沉如水,還沒有說話,一旁的一名土黃色軍裝的將領突然走上前來,對著楚離就跪了下

去,簡單的行禮之後,語調鏗鏘的說道:「稟大皇,黎院南府的逐蘭夫人有請大皇前往南府大營,有要事相商。」

話音剛落,青夏突然敏銳的感覺到所有的軍機大營的軍人和黑衣衛齊齊憤怒的轉過頭去,冷冷的看著那名黃甲將領,若是目光可以

殺人的話,相信一定已經在那人的身上戳出幾千幾百個血洞來。一絲森冷的敵意在眾人之間悄悄瀰散開來,青夏心下卻在暗自叫好

,心道你們最好一言不合打起來,那我正好藉機逃跑。

「逐蘭夫人駕臨北營了嗎?」楚離面不改色,沉聲問道。

那名黃甲將領似乎絲毫不將眾人殺人的眼光放在眼裡,笑著回答道:「是,聽說大皇親自帥兵奔赴前線,夫人就帶著南府屬軍五萬

人馬連夜趕到北營,昨晚才到達,可惜大皇去了白楞山督軍,錯過了見面的機會,所以小人才在這個時候去請殿下。」

楚離眼神登時閃過一絲怒氣,他緩緩的抬起頭來,注視著將領恭敬的笑著的表情,只覺得是那樣的刺眼,這時,一道如冰雪般清麗

的眼神突然帶著絲絲好奇的射了過來,他微微轉過頭去,就看到青夏瞪著眼睛瞧著自己的樣子。一股暖意在心底悄悄升騰,楚離深

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口說道:「現在已經太晚了,就不打擾夫人休息了,明日各家領主在大營見面,有什麼事到那時候再說吧

。」

那黃甲將領一聽,面色瞬間一凌,稍稍遲疑了一下,緩緩說道:「夫人為了來見大皇,從黎院連夜行軍十多日,若是不能第一時間

見到大皇,一定會很失望的。」

這話說的奇怪至極,不管黎院南府有著怎樣大的勢力。都沒有理由要帝王屈尊去見她的理由,更何況軍中重地,怎能由一個女子主

帥,青夏斜著眉頭細細的打量著楚離等人,心道這裡面一定有事。

注意到青夏探究的眼神,楚離的怒火突然升騰而起,緊緊的皺起眉頭,沉聲說道:「朕的話你聽不明白嗎?我說了太晚,就是太晚

,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唰的一聲,黑衣衛雪亮的刀子就同時出鞘,只要那人再多說一句,就會以手中的利刃來維護南楚大皇的尊嚴。

楚離發起怒來,低沉的氣壓霎時間瀰漫開來,那名將領也是聰明人,見此情景,連忙施禮笑道:「是小將魯莽了,小將也只是代夫

人傳話,以往見大皇總是沒有這麼多的麻煩,想來是小將疏忽,大皇畢竟已是大皇,黎院為臣,就應該遵從為人臣子的規矩,小將

這就去向夫人稟報,告退。」

這番話說的簡直不客氣至極,明顯是在點出楚離當上了大皇就擺架子,不將南府放在眼裡。以他一個小小的參領,竟然敢說出這樣

大逆不道的話來,簡直是匪夷所思,可是看著楚離面無表情和黑衣衛眾人壓著火氣的樣子,青夏不由得深深的懷疑起這個所謂的黎

院南府的真正實力了起來。

眼看著那人就要離開,青夏不由得心下大急,好不容易來了這麼個攪局的,若是任由他走了,豈不是達不到混亂的效果,自己找機

會逃跑的大計,也會一場水月鏡花空蕩蕩。

正這樣想著,那人竟然也不下跪,只是簡單的施了一禮,就轉身離開。

「站住!」一聲清厲的怒喝聲突然響起。

包括楚離在內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一驚,轉過頭去,卻見站在人群之後的青夏緩緩走到人前,冷然怒視著那名黃甲將領,沉聲說道:

「就這麼就走了嗎?」

那名將領顯然在逐蘭夫人手下張揚跋扈成了習慣,見一名女子從楚離身後走了出來,也不在意,只是淡笑著說道:「不知道這位姑

娘是何方神聖,一介女子,為何會在軍中?叫住小將又有何指教?」

青夏冷笑一聲:「原來你也明白女人不能留宿軍營,南府的人果然知識淵博,頭腦清明,只是不知道你家夫人是男是女,為何她又

會留在軍中?」

「青夏,不要胡鬧!」楚離冷哼一聲,就要上前來拉住青夏。

「夫人身份尊貴,自然不能和普通女子同日而語,這一點,大皇也是清楚的。」

「大膽!」只聽啪的一聲脆響登時響起,青夏出手如電,閃電般就在那人的臉上狠狠的打了一個巴掌,嬌聲詫道:「你口口聲聲大

皇大皇,難道不知道君臣有別?一介小小的南府參將,目無君臣尊長,不懂禮節,聖人的教化都吃到狗肚子裡了?」

「你!」將領眉梢一揚,怒聲叫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對我動手?」

「我今天就要教訓你這個狂妄自大、沒有禮貌的狂妄之徒!」青夏冷哼一聲,突然一腳狠狠的踹向他的膝蓋,只聽一陣咔嚓骨裂的

聲音登時響起,那人慘叫一聲,就砰然跪在地上,青夏冷然揪住他的衣領,寒聲說道:「你爹媽沒教導過你見到大皇是要行禮跪拜

的嗎?看你長的油頭粉面,沒想到竟是草包一個,這麼簡單的道理都記不住,那我今天就代替你爹媽好好教教你。」

說罷,狠狠的抓住那人的頭髮,向著地面就轟然砸了下去。

「啊!」淒然的慘叫聲衝天而起,地上泥沙凹凸,連磕了三下,那人前額已經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他身後的士兵見狀不妙,急

忙跑向南府大營去搬救兵。楚離面色陰沉,也不見有什麼表示,只是靜靜的看著那名將領在青夏的手下慘遭蹂躪。

反而黑衣衛眾人卻人人摩拳擦掌,興奮的恨不得大聲叫好,全都一臉興奮的看著青夏爽快的揍人,神情裡透著暢快的神色。

砰的一聲,青夏一把推開那名將領,見他狼狽的倒在地上的樣子,不由得冷笑一聲說道:「原來只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南府的人,

就這般窩囊嗎?」

「是誰說我們南府的人都是繡花枕頭?」

一聲凌厲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香風裊裊,眾人斜眼看去,只見一名錦衣貴婦在一眾黃衣侍衛的簇擁下,向著這邊急速走來。

她穿著一身百鳥朝鳳金縷衣,外罩白色錦緞披風,脖頸上掛著璀璨珍珠,頭上是流蘇瓔珞,整個人看起來金光閃閃,比楚離這個名

副其實的南楚皇帝看起來還多了幾分天家貴氣。

「大皇陛下,逐蘭不請自來,還請殿下恕我無禮之罪。」婷婷裊裊的對著楚離福了一禮,臉上的笑容幾乎可以膩死一匹大象,青夏

霎時間幾乎看得見厚厚的粉底從她的臉上撲朔朔的掉了滿地。

「不知道剛才是什麼人教訓我不知進退的家人,還大肆批判我黎院南府的人沒有教養?」逐蘭夫人脖頸高高揚起,一雙眼睛凌厲的

掃向站在人群中一身白衣十分顯眼的青夏。

青夏暗道等的就是你,站前一步,笑著說道:「這位大嬸,剛才那些話,是我說的。」

「你叫我什麼?」逐蘭夫人雙眼霎時間瞪得大大的,聲音撥高了幾個音節,怒聲叫道。其他人,尤其是黑衣衛聽了青夏的話則是人

人一臉笑意,根本不做絲毫掩飾。

「叫你大嬸啊,」青夏無辜的眨了眨眼睛,甜蜜的扯出一個笑容:「這是我的鄉下話,對人老珠黃、年過四十、體態臃腫的中老年

婦女的一律尊稱。」

逐蘭夫人大怒,豐滿的胸脯一起一伏,雙眼狠毒的緊緊的盯著青夏,寒聲說道:「你有種的就再給我叫一遍。」

「嗯?」青夏眉頭一皺,似乎很是困惑的抽了抽鼻子,疑惑的說道:「難道我應該叫你奶奶,我看你應該沒那麼老,頂多也就五十

多歲,我和大皇陛下的年紀差不多,頂多也就比你矮上一輩。」
「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妖精!」逐蘭夫人大怒的轉過頭去,對著楚離說道:「大皇,這女子這樣冒犯我,我覺得殿下需要給我一個滿

意的交代。」

「夫人放心,我一定給夫人一個滿意的交代。」楚離沉聲說道,然後轉過身就朝青夏走來,青夏一驚,謹慎的向後退了一步,心道

自己是在幫他挽回面子,他不會恩怨不分吧。

「夏兒,」楚離突然伸出手來,拉過青夏的肩膀,一手覆上青夏粉嫩的臉頰,輕聲說道:「這位是黎院南府的逐蘭夫人,你不可以

對她沒有禮貌的。」

青夏和逐蘭夫人同時大驚,青夏順路下坡,連忙笑著對逐蘭夫人說道:「逐蘭夫人大嬸,夏兒知錯了,你們南府的人都是很有規矩

的,你千萬別跟晚輩一般見識。」

她口口聲聲大嬸晚輩,簡直要將逐蘭夫人氣的七竅生煙,豐滿的身軀微微顫抖,這樣寒冷的天氣裡,裸露在外的肌膚泛起一層紅色

。她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陛下,這就是你給我的交代嗎?」

「那夫人還想要什麼交代呢?」楚離眼梢一挑,拉著青夏的手,冷冷的逼視過去。

「好!」逐蘭夫人冷哼一聲,陰陰的說道:「那逐蘭就僅祝陛下江山千秋萬代,繁榮昌盛!臣妾告辭!」

「不送!」

逐蘭夫人帶著刺鼻的香風怒然而去,青夏暗暗覺得有幾分沒趣,沒想到那女人還真的就這麼算了,她若是氣急了把自己抓到她的營

帳裡去,那自己還不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唉聲嘆氣了一會,才發現竟然有人在注視著自己,連忙抬起頭來,卻見楚離眼神明亮,

牢牢的盯著自己,眼神中有著一絲莫名的炙熱。

「不用擔心。」楚離輕撫著青夏的秀髮。

說著,就拉著青夏的手向著中軍大帳的方向走去。

然而,還沒走到大帳門口,徐權就走上前來,對著楚離沉聲說道:「陛下,逐蘭夫人這次帶來的三十萬旦糧草還在路上,她現在這

樣憤然離去,恐怕會出亂子。」

楚離眉頭一皺,剛要說話。這時,一名黑衣衛跑上前來,對著楚離說道:「陛下,逐蘭夫人在著人整頓行裝,要返回黎院。而且找

人來傳話給陛下。」

「她說什麼?」

「她說她不是烏絲媚爾。」

楚離眉頭霎時間緊緊的皺了起來,烏絲媚爾的事情是在昨晚發生的,而且他是以去白楞山督軍的名義出營。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她知

道了,想到這裡,面色越發陰沉。

「楚離,」青夏也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拉住楚離的衣袖,沉聲問道:「我給你添麻煩了嗎?」

「沒有,」楚離堅定的搖了搖頭,安撫的拍了拍青夏的肩膀,說道:「不關你的事。」

「跟我去南府大營。」楚離對著黑衣衛眾人沉聲說道,然後看了眼神情頗有些不安的青夏,對著徐權說道:「找妥當的人,好好保

護她,若是出事,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屬下明白!」徐權厲聲答道。

「楚離!」青夏緊張的叫道,一絲小小的內疚感從心底升起。其實說實在的,她和楚離一直沒有什麼大的梁子,只是不滿意他一直

禁錮自己的生活,可是畢竟現在這副身體是和楚離有著千絲萬縷的老婆的,所以從楚離的角度來說,他所做的事情無可厚非,此刻

,見因為自己的原因給他添了這麼大的亂子,不由得有幾分懊惱。

「你小心點啊,」難得這樣溫柔的對著楚離說話,楚離的腳步微微一愣,眼神頓時變得有幾絲暖意。

「等我回來。」說罷就向那邊燈火輝煌的大營走了去。

「徐參領,」見楚離走的遠了,青夏對著一旁的徐權說道:「我是不是給楚離添了麻煩?」

徐權自然不敢像青夏一樣直呼楚離的名字,連忙恭恭敬敬的說道:「姑娘做的沒錯,陛下說不關姑娘的事,那就是不關姑娘的事,

不用擔心。」

既然楚離之前都不願在逐蘭夫人面前暴露青夏的身份,徐權落葉知秋的也稱青夏為姑娘。

青夏見從他這裡也問不出個什麼來,就走進了楚離的中軍大帳。

暖暖的空氣迴蕩在四周,在後賬的床榻上坐了下來,也不再考慮逃跑的事情,跑是一定要跑的,只是卻不能在這個時候逃跑,青夏

突然覺得有幾分懊惱,安靜的坐在床榻上。

其實楚離對她一直都還不錯,就看他被自己揍了那麼多次,每天都在口口聲聲說要殺了自已,不會饒了自己一類的,可是卻始終沒

有將自己怎麼樣。

青夏脫下厚重的大裘,外面的士兵已經送進來了熱氣騰騰的熱水,心不在焉的洗了把臉,青夏就靠在床榻上,等待楚離回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牆角的蠟燭滴成了長長的燭淚,夜色漸漸濃郁,楚離還是沒有回來。

在荒野上奔馳了一日一夜,青夏早已累的不行,等了一會,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感覺有人在輕輕摩挲著自己的臉頰,她睜開朦朧的睡眼,正好撞進了一雙幽深似海的眼睛裡,楚離半蹲在

床榻前,面容柔和,一雙眼睛帶著海水一般溫暖的潮濕,英俊的臉孔微微有些發紅,似乎是喝了不少的酒,見到青夏醒來,他開心

的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今晚的楚離和平日的似乎有所不同。

沒有陰暗,沒有算計,沒有了張揚跋扈的叫囂。青夏見他笑的充滿了孩子氣,也是心下一陣溫暖,真的想不到,他也會有這樣的一

面。連忙坐起身來,見他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不由得有幾分不好意思。慌忙整理了一下紛亂的鬢髮,輕聲說道:「你回來了,出什

麼事了嗎?」

「沒事的。」楚離笑著搖了搖頭,突然伸開雙臂,就將青夏輕輕的抱在懷裡,「有你在我身邊,就什麼事都沒有。」

青夏的身體頓時一僵,感受著楚離溫暖的體溫和他淡淡的開心,她一時間有一絲迷茫,這一次見面,兩人之間,有什麼東西似乎發

生了改變,楚離不再像從前那樣敏感多疑,也不再像從前那般處處防備著她,兩人的距離似乎被拉的近了,雖然還會鬥嘴打架,但

是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留著心眼,互相防備。

「楚離,那個老女人,不走了嗎?」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嗯,」楚離似乎不願意多談,只是悶聲答應了一聲,他真的喝了很多酒,青夏能夠清楚的聞到他身上濃厚的酒味,衣衫下的皮膚

火熱著。他好像是剛剛洗了澡,頭髮還是濕的,身上散發著好聞的香氣,迷迷糊糊的抱著青夏,好似連蹲著都有些不穩。

青夏連忙站起身來,想要將楚離放在床上,誰知剛一動,楚離就砰的一聲向後倒去,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青夏一愣,連忙上前去拉楚離的手,叫道:「楚離,起來,去床上睡。」

「青夏,」楚離醉的一塌糊塗,已經睜不開眼睛,他躺在地上,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痛苦之色,一把緊緊的抓住了青夏的手腕,難受

的皺起眉頭,喃喃的說道:「青夏,不要走……」

青夏的心,好似一下子被狠狠的紮了一下,她任由楚離拉著自己的手,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抽出手來。柔聲說道:「我扶你到床

上休息。」

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楚離搬到床上,青夏氣喘吁吁的為他蓋好被子,剛要轉身離去,突然眼尖的一眼瞧見楚離的脖頸上,有著一片

淡淡的紅痕。

青夏身軀一凌,一陣莫名的情緒突然襲上心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是好像是千鈞的巨石狠狠的砸在背上一樣,青夏的手幾乎有

些顫抖,緩緩的伸出去,扒開楚離脖頸的衣領。

烏絲媚爾的話瞬時間迴蕩的耳邊,像是一個個驚雷在耳邊炸裂一般。

「被楚宮那個老女人榨乾了嗎?就不想念我嗎?」

「連蕭太后你都敢拒絕,我烏絲媚爾還會入你的法眼嗎?」

還有那名被她修理的南府參將暖昧不清的話語和黑衣衛眾人憤怒的眼神。

觸目驚心的深紫色吻痕遍佈楚離的脖頸,還向著胸膛下面蔓延而去。那些吻痕霎時間就好像烈火燒到指尖一般,青夏猛然退了開去

,一個踉蹌竟然跌坐在地上。

青夏眼神混亂,想起逐蘭夫人那臃腫的身材和撲滿了香粉都無法掩飾的皺紋滿佈的臉孔,她突然覺得好似一場巨大的龍捲風暴將她

整個人席捲了一般。

「你覺得,髒嗎?」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青夏猛地抬起頭來,只見楚離已經醒了過來,雙眼漆黑深沉,還帶著一絲無法掩

飾的痛苦和絕望,他躺在床榻上,頭髮散亂,轉頭看著目瞪口呆的青夏,說道:「嚇到你了。」

「為……為什麼會這樣?」青夏艱難的問道,他已經是南楚的大皇了,還有什麼好怕的,何必這樣作踐自己呢?

「青夏,」楚離突然慘淡的笑了起來,似乎在青夏的記憶裡,就從來沒見過楚離這樣虛弱的笑容,他可是放肆的笑,可以邪魅的笑

,可是爽朗的笑,卻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無奈的笑,他的聲音很輕,帶著深深的嘲諷,輕聲說道:「我的江山,全是靠著我的裝傻

充愣、寄人籬下和出賣身體得到的,現在,你更瞧不起我了吧。」

楚離面色慘淡,雙眼冰涼的望著青夏,似乎是看著她,可是眼神卻不知道瞧到了哪裡。

青夏突然覺得那樣難過,她感覺自己的胸口似乎被人狠狠的紮了一刀,這個外表看起來光鮮璀璨的男子,到底在承受著些什麼,幼

年被母親拋棄,遠赴他國為質,全天下都幾乎在與他為敵,他在孤獨艱難的跋涉著時,無所不用其極的努力想要站起身來時,身邊

可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楚離,」青夏小聲的叫著楚離的名字,一滴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

楚離登時就有些慌了,他一把從床榻上爬起來,可是還沒有站穩身子,就嘭的一聲倒了下來,摔在青夏的身前。畏縮的觸碰著青夏

的臉頰,慌亂的說道:「青夏,你是在為我哭嗎?」

青夏抿著嘴角,無法做聲,好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撲朔朔的滾落下來。

「青夏,」楚離手忙腳亂的抓著青夏的手,想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不要哭了。」終於還是一把將青夏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青夏,你更加不會喜歡我了是吧?」楚離聲音苦澀的說道:「你更要走了是吧?」

「青夏,不攔著你了,你走吧,可是不要去找齊安,他只是在利用你,不會對你好的。」

青夏被楚離抱在懷裡,聽著他語無倫次的話語,她突然想起很多東西,想起自己當初為了任務第一次出賣身體的時候。那個N國高層

是個地地道道的好戰分子,就是他在一直推行著對我國的敵對政策,還殘忍的殺害秘密隱藏的N國的我國特工情報人員。自己在國家

的授意下,勾引了他三個多月,最後在他高潮的最後一刻,將防禦大師插進了他的頸部動脈上。

她至今還記得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的肥碩的身體,還記得他壓在自己身上時那種噁心的感覺。

一股無法抑制的怒火突然熊熊升起,青夏一把掙脫楚離的手臂,站起身來,撥出靴子裡的匕首,寒聲說道:「我去宰了她!」

「青夏!」楚離突然站起身來,一把抱住青夏溫暖柔軟的身體,將臉埋在青夏單薄的鎖骨窩裡,沉聲說道:「青夏,你是為了我哭

嗎?」

「楚離,」青夏眼睛一熱,又是一滴淚水掉了下來,匕首嘭的一聲掉在地上。

她突然伸出手去環住了楚離的背脊,楚離霎時間整個人都愣住了,好似一個驚雷炸在了他的頭頂,讓他不能有一點動作,這是青夏

第一次主動抱他,她小小瘦弱的手臂環在他的腰上,緊緊的,像是一隻小小的貓兒,可是卻有那麼大的力量。巨大的狂喜和幸福湧

上心頭。

「楚離,我早晚要去宰了她。」女孩子的聲音悶悶的,像是一隻小獸。可是聽在楚離耳朵裡,卻好像仙樂一般。

「你放心,那些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楚離緩緩的收緊了手臂,輕聲問道:「青夏,你願意陪著我嗎?」

「好,」青夏在他的懷裡點了點頭:「他們都是人渣。」

溫暖的氣息在空氣裡升騰而起,楚離心頭一喜,感覺好像跋涉了幾千年的旅人,突然回到了家中一般,淡笑著閉上了眼睛,就那樣緩緩的睡了過去。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39:37

第073章:反擊


正文 第073章:反擊
這就是楚離需要面對的天下。

局外人眼里的風光很多時候都是用血淚堆積而成的,當真正的置身其中,才會真正的體會到其中的刀光劍影和滿面寒風。

南楚地處中國西南部,也就是後世所說的重慶,四川,貴州,云南,甚至連西藏的大部分地區也是歸屬于南楚的領地。我國的西南部向來都是少數民族聚集雜居的地區,這些地方政權分散,部族林立,民風彪悍,這也就決定了南楚的政權的不穩定性和分散性。

部族首領和家族勢力占據了國中的重要比重,各藩國各自為政,表面上在南楚的維持下,勉強維持了一個相對風光的融合,私底下,卻針鋒相對,暗湧不斷,傾軋和吞並幾千年來幾乎從來沒有間斷過。

當青夏看到南楚的軍部秘密檔案的時候,她簡直震驚的有些合不攏嘴。生產力低下如這樣的冷兵器時代,所實行的制度竟然是藩國首領集體推薦選舉的票選制。熟悉現在曆史進化論的人都應該明白這是多麼大的一個奇跡。往上推溯,這個制度竟然是大秦的第二代君主胡亥所創,並不設立太子之位,只在宗廟內實行票選。

出發點也許是好的,但是曆史證明,那時的生產力顯然不適應這樣先進的改革。隨著時間慢慢的推移,各國都已經漸漸摒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制度,但是只有南楚因為其特有的國家組成形態,繼續保留了這個制度。這在一定程度上極大程度的限制了王權,昏庸的君主很難得到各大藩國的支持,攪得天怒人怨的時候也總是會遭到清洗,國力在這個基礎上,得到了極大的發展,但是也正是因為這樣,造成了南楚一個十分詭異的惡性循環。

那就是沒過三十年君主換位的時候,就會引發一場較大規模的混亂,南楚的國力也必定會在這樣的條件下遭到極大的摧毀。這也就是南楚保留著這樣先進的制度卻始終無法強大起來的原因。

南楚建國不到三百年,盛都被各藩國圍困包圍多達十八次,其中更有四次甚至換了皇帝。若不是其他藩國的干預,楚氏可能早就已經在華夏的版圖上消失殆盡。

青夏翻動著楚離回國以來的軍中資曆,突然覺得一陣難以抑制的心酸。

短短一年半的時間里,他曾經遭到暗殺四十多次,有十多次都是在生死的邊緣上掙紮而回。在剛剛回國的那段時間,幾乎每個月都會有四五次的殺手偷襲事件,第一年里,他轉戰南楚東西南北幾線戰場,上一任楚皇似乎有意制他于死地,最荒謬的一次,是派他帶領不到兩千人馬去平定芃麗國的三十萬百姓的叛亂。楚離兩千人馬還沒進入芃麗內部,就被百姓沖散。之後,他一個人流落民間,于赤地千里的南疆萬里徒步而行,沿途行乞歸國,曆時一個多月。

一年的時間里,他曾遭到長老會的彈劾文書多達上萬份,廢太子殿會被二十多次提議,三度廢立,都是在黎院南府的逐蘭夫人和南疆聖女烏絲媚爾,連同楚宮前皇後周氏的大力反對下,才得以撥亂反正。一年的時間里,他在盛都沒有自己的府邸,不能自主進入楚宮,不能享受皇子親王的俸祿,甚至不能享用皇子的四駕車隊儀仗。這一切。直到他取了嶺南大族朱氏的女兒朱丹臣,情況才稍微好轉。

合上了厚厚的卷宗,青夏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到了現在,她才算真正了解到楚離這個皇位是在多麼艱難的環境下產生的,想起他曾經那多疑到幾乎難以理解的性格,不由得暗暗搖了搖頭,環境造就人,楚離就是明顯的例子。

“姑娘!”徐權在帳外叫了一聲,得到青夏的許可,規矩的走了進來,放下了青夏所要查看的東西,就垂手立在一側。

青夏知道這些都是軍中的隱秘,沒想到只是跟楚離提了一句他就這樣大方的給自己查看,看來真的是不再防備自己是齊安的奸細了。

“都在這了嗎?”

“是,都在這了。”

昨天揍了南府的參將一頓,今日早上起來就發現所有的黑衣衛對自己的態度大改,恭敬中帶著幾分親熱和感激,青夏自然深明其中的原因,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麻煩你了。”

徐權退了下去。青夏眉頭微微一皺,從厚厚的卷宗里先拿出了烏絲媚爾的資料。

楚離在情報方面真的做足了功夫,以他們這個時候的水平能夠做到這一點,已經很不容易。青夏眉梢微微一挑,只見細密的小楷工整的記錄著烏絲媚爾的生平簡曆,倒也十分詳盡。連她和碧方國國主關系暖昧,什麼時候見面私會都記載的一清二楚。

這不過是一個生性騷浪的女子,似乎南疆的幾大長老沒有一個沒和她有過一腿。青夏皺著眉頭細細的看下去,終于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東西,十七日前,烏絲媚爾曾經和朱丹臣通過信,其後便派出大批南疆羽軍向北追捕,想來就是沖著自己而來的了。對于結果,上面畫了一個小小的橫線,也不知道是代表沒調查清楚,還是追捕沒有結果。想起至今還沒有聯系的楊楓,青夏就一陣煩躁。

卷宗的左下角,是楚離的探子營分析的烏絲媚爾的近期舉動,和現在所發生的趨勢大致不相左右。奇怪的是,楚離若是早就有所察覺南疆的異動,為何沒有事先做出防備,反而要像現在這樣大亂陣腳呢?c.手機看小說訪問wap.1бk.cn

青夏微微皺眉,心念斗轉。這時,突然看到下角有一行朱紅色的批示,字跡瀟灑激勵,似乎要破紙而出一般,有著陽剛的凌厲美感,一看就知道是楚離的字,只見上面用小楷龍飛鳳舞的寫到:“蕩婦一名,肉欲滿足之,輕易可破。”


看到這個,青夏不覺莞爾。原來楚離也是知道烏絲媚爾的本性,若不是自己的強行插入,也許楚離真的會像他自己所說的肉欲滿足之了。

下面的一份,是黎院南府的資料。厚厚的一大卷,看起來就充滿了古樸沉重的感覺。

黎院起于戰國時代,在秦始皇之後,逐漸在南疆定居,封地大約是現在的貴州一代,和南疆極為靠近。相傳是墨家的分支,南府是黎院殘存下來的一脈,秦始皇焚書坑儒後,帶著大批典籍隱藏在深山中,直到胡亥興百家言論,尊墨者技藝之後,才重出江湖。上千年的文化積澱,使得黎院南府有著無可比擬的超然地位,其家主和大秦、西川、南楚、東齊有著並肩而坐的地位,見皇而不跪,向來是大陸上最為高階的貴族。

而逐蘭夫人作為黎院南府這一脈的長房嫡女,身份地位,自然不可小覷。

逐蘭夫人本名黎逐蘭,是上一任家主黎宋的長女,自小才智高絕,為人卻是心狠手辣,楚離的卷宗上記載了幾條她殺害自己親弟的隱秘,就足顯這女子的不尋常處,黎宋去世之後,由于長房男丁全部死于非命,便由逐蘭夫人大弟的兒子黎子厚繼承家主之位。誰知黎子厚生性怯懦,又向來體弱多病,家族事務大多交給姑母逐蘭夫人。逐蘭夫人也漸漸成了黎院南府的真正家主。

黎院掌管整個南疆一代的商貿業,又壟斷了北方的戰馬軍需,商號店鋪錢莊酒肆幾乎開遍全國,就連向來最注重商貿的東齊皇室,在做生意上也不及黎院,黎院身家之豐厚,簡直無法以數量來計算,說是富可敵國,實在是小瞧他們,以黎院的勢力,完全足以稱得上是富可敵天下。

經曆過金融危機的人才會了解到財富若是壟斷在一家的手上,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若是黎院出現了什麼變故,那麼就絕對是整個天下的災難。所以,即便是沒有大片的封地,但是作為南楚八大世家中勢力最為雄厚的一只,黎院南府仍舊是無可厚非的擔當第一。

這樣,也就不難了解,逐蘭夫人在南楚有著怎樣的身份地位了。

逐蘭夫人今年五十有六,已經人老珠黃,按理說也該過了虎狼之年,可是她卻偏偏天賦異稟,每晚無男不歡,府中豢養的男寵多達三百多人,比之皇宮內院還要熱鬧。黎院管轄之內,逐蘭夫人強搶男人的事情時有發生,最為著名的就是一名名叫婉瑩的女子千里磕頭跪拜,一路來到盛都泣血告禦狀,要求上一任南楚大皇強制逐蘭夫人歸還自己的夫婿。

可惜上一任大皇本身就是逐蘭夫人的入幕之賓之一,婉瑩被捆綁遣送回黎院省,在廣場上被白倉鷹鴆碎尸啄食而死後,南疆六月天氣大飛白雪,鑄成了南楚千古奇冤之一,逐蘭夫人好色之名也就此揚名于天下。

楚離與逐蘭夫人的第一次見面,始于他從芃麗國逃回皇城的那一次。楚離母親蕭貴妃以楚離未能完成任務之名,主動為楚離請罪,要求楚皇嚴懲楚離,流放南疆采石谷。楚離帶著殘存不到一百人的黑衣衛于殿門前為請罪,第一次見到了前往盛都參加廢棄楚離太子之位殿會的逐蘭夫人。


第二日之後,逐蘭夫人就此成為了楚離太子之位的最大助力。

那之後,楚離就被派遣到黎院,做了長達兩個月的欽差特使。兩月後,終于得到了統帥軍機大營的位子。

青夏緩緩的合上卷宗,沉沉的吸了口氣,答案那麼明確。楚離靠著陪著逐蘭夫人這個色欲成狂的老女人兩個月的時間,終于贏得了南楚的兵權。為自已的權利之位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艱難的邁出了第一步。同時,她也完全可以想象的出,楚離這個心高氣傲的男人,是怎樣在那樣黎院後宮的男人中,芶延殘喘的活了兩個月的。

難怪他會有這樣的心結。

有些東西,注定要成為一個人一生的噩夢。

逐蘭夫人嗎?青夏冷哼一聲,眼角一道寒芒登時閃過,嘴角斜斜牽起。

“那就從你開始吧!”

“姑娘!”一名親衛走了進來,對著青夏恭敬的說道:“大皇回來了,現在正在中軍大帳議事。”

“知道了。”青夏點了點頭,“去找一下黎院家主黎子厚的資料,我現在就要。”

“南府的病秧子?”黑衣衛已經和青夏十分熟悉,聽青夏的話之後疑惑的說到。

“對,就是那個病秧子。”青夏淡淡一笑,沉聲說道。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40:04


戰地鳳舞 第074章 偷聽

看完了南府黎子厚的資料已經很晚了。

青夏撩起大帳的簾子,看著外面一片蒼茫的夜色,突然間覺得有一塊巨石狠狠的壓在她的心上。

答應楚離留在南楚,並不是一時衝動,也並不是所謂的同情和憐憫,楚離作為南楚的帝王,登基之前就必然要有一部自己的血淚史

,這是所有蹬得高位的人共同需要付出的代價,感動只是一時的,對於一個合格的特工來說,理智永遠要凌駕於感情之上,之所以

留在這裡不走,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楚離與南疆開戰,戰火線封鎖了南楚的整個邊界,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堅壁清野的百萬大軍的防守下安然逃脫。當初她

在秦之炎的幫助下,輕而易舉的走出了還巢邑的大門,而那個時候戰爭還沒有爆發。那麼由南楚偏遠的東線逃跑,並且還遭到三方

人馬追擊的楊楓,此刻就一定還在南楚境內。

對於楚離,她還沒有天真到以為他會為了自己,放棄緝拿楊楓,青夏曾經多年從事特工行業,見慣了各國上位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的行為,任何時候,她都不會去相信虛無縹緲的感情和人性,對於一個在生死邊緣遊走的人來說,實力和能力,才是決定一切問題

的關鍵部分。

所以,青夏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為楊楓掃清道路,除去一切擋在前方的障礙。

而在這之前,為楚離做點事情當做回報,也不無不可。

這並不算是利用他,一切事情都是要有利息的,自己為他蕩平權利路上的絆腳石,收取一點報償也理所應當。

夜裡的風有一絲絲微涼,青夏披著厚實的棉袍,烏黑的長發在腦後利落的打了一個馬尾,清爽乾淨,看起來精神十足。剛看到楚離

的中軍大帳,一陣吵鬧的聲音突然傳了出來,青夏一愣,微微挑眉,這個時候軍議應該已經結束,會有什麼人還留在這裡。

逐蘭夫人臃腫的身材登時出現在腦海之中,一絲怒氣在心頭升起,雙眸中登時閃過一絲寒芒。

「憑什麼要我回去!」

一聲清麗的女子聲音突然傳了出來,聲音尖銳清脆,聽起來竟是十分年輕。

一名身穿白色武士服的女子突然從大帳裡踉蹌的被推攘出來,楚離的聲音帶著一絲怒意,隔著營帳的簾子,對著左右吩咐道:「把

西林郡主送回去。」

「是!」兩名黑衣衛齊聲答應,說著就向著少女走了過來。

少女不過十六七歲,身材嬌小,面容可愛,可是這張可愛的臉孔此刻卻氣的發白,一把甩開兩名黑衣衛的手,對著中軍大營大聲叫

道:「逐蘭那老女人都可以留在這,憑什麼叫我走?」

「逐蘭夫人是南府的代家主,身份尊貴,郡主說話還是留神些,若是被有心人聽到,難免會落人口實。」楚離聲音低沉,不帶一絲

感情的沉聲說道。

「你怕她,我可不怕!」少女大叫一聲,一把推開旁邊兩名貼身親衛,對著中軍大營大聲叫道:「你等著瞧,我說道一定會做到!

」說完突然轉頭,向著黑漆漆的夜色中,就狂奔而去。

青夏躲在火把的暗影裡,少女就在她的身前經過,卻沒有發現她的身影。

「都站在那!誰也不許跟著!」啪的一聲鞭響,少女手拿火紅的鞭子,一下抽在一名想要跟上的下屬的身上,怒聲叫道:「敢上前

一步的,就把腦袋留在原地!」

青夏眉頭微微一皺,想了想,還是小心的跟了上去。

這是楚離登位以來的第一場動亂,所投入的兵力極大,北營南北拉長十多里,各方藩國齊齊助戰,營地大的不可思議,即便是青夏

跟蹤技術高明,在不瞭解地形和躲避巡查士兵的情況下,還是不一會就把那少女跟的丟了。

剛轉過一座營地,就來到營地的外圍,青夏正想著用什麼方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走出去,突然一陣細微的聲響傳到了耳朵裡。青

夏聽力何等敏銳,更何況在這樣僻靜的夜裡,事有輕重緩急,掉頭向西走去,拐過一個蓄柴的高倉,就來到一片空曠的曠野。

「元年初冬,既以謫去,生於南而葬於南,生離鄉而死得歸。欲一面而不得,寧知此為歸骨所耶?嗚呼!身前既不可想,身後又不

可知;哭汝既不聞汝言,奠汝又不見汝食。紙灰飛揚,朔風野大,汝於地下可冷耶?」

低沉的聲音突然在曠野中響起,青夏疑惑的探過頭去,只見漫天飄飛的紙錢飛灰,一名青衣素袍的年輕男子手拿一串紙錢,正蹲在

地上默默的燒著。

青夏聽他碎碎叨叨的唸著繁古的祭文,不由得緩緩皺起眉來,此人竟然在軍中偷偷祭奠死人,犯了軍中的大忌,若是被發現定然死

無全屍,也不知道到底是誰?

「香橘姑娘,今日是你的頭七,林某軍務在身,不能去你墳上拜祭,只能在這裡聊表心意,希望你早日投胎轉生,再世為人。」

素袍男子突然站起身來,青夏大吃一驚,沒想到那男人竟然是當初有過一面之緣的史官林暮白。那他口口聲聲所說的香橘姑娘,豈

不就是楚離騙他說已經死了的自已?沒想到這個傻書生到現在還沒把自己給忘了,青夏心下不由莞爾,不過心道還是不要招惹這個

人為好,楚離也不會希望自己和他見面的,破壞了他們君臣之間的信任不說,還會耽誤這書生的仕途。

剛要轉身離開,突然又聽那書生說道:「香橘姑娘,當日匆匆一面,沒想到就此天人永隔。林某畫了一幅姑娘的畫像,原本想親自

送給姑娘,現在看來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今日在此焚燒,以祭奠姑娘亡靈。」

說罷就拿出一卷畫卷,緩緩的打開,青夏轉頭望去,只見竟然和上次給楚離的那副一模一樣。

林書生舉著畫卷,高懸在烈火之上,一人多高的捲軸高高的舉過頭頂,畫中的女子容貌嬌美,眼神凌厲,看起來充滿了颯爽的英姿

,林暮白一時間似乎有些發愣,直愣愣的看著畫卷中騎在馬上的男裝女子,熊熊的火舌,漸漸燒上捲軸的底部,發出噼啪的聲響。

「哎呀!不行!」

突然,原本高舉著畫卷的林書生大叫一聲,就拚命的彎下腰去拍打已經燃燒起來的畫卷,似乎是後悔了一般,手忙腳亂的拍打起來

。可是火勢太大,忙活了半天,還是被火燒了大半,只剩下肩膀以上的部分。

林書生衣袖被燒的破破爛爛烏七麻黑,臉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捧著已經面目全非的畫卷,神情鬱悶,楚楚可憐,幾乎愴然欲滴

,顯得十分滑稽。只見他很是愛惜的撫摸著那副活靈活現的畫像,對著裡面的女子十分誠懇的說道:「香橘姑娘,我才想起來另外

一幅已經被陛下拿走了,若是這幅也燒了,我就沒有了。這樣吧,今晚我再回去畫一幅,明晚我再燒給你,你看怎麼樣?」

自然是不會有人回應他的,可是他還是傻氣十足的點了點頭,好像畫中的女子真的跟他點頭答應了一樣,最後才將那燒了大半的畫

小心的捲了起來。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林書生面色大變,他自然知道深夜在軍營中燒紙的代價。連忙捧起地上的火盆,向著遠處落荒而

逃,腳步踉蹌,好幾次都差點掉在地上。

青夏掩著嘴看著他狼狽逃竄的樣子,差點笑出聲來。這傻書生還真是可愛,自己不過是當初救他一次,他竟然這樣感恩戴德。

「喬兒!」一聲厲喝突然傳來,青夏小心隱藏,悄無聲息的靠了過去。

踏破草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身穿白色武士服的少女向著這邊迅速奔跑而來,身後還跟著一名藍色戎裝的男子。

「喬兒!」男子一把拉住少女的衣衫,厲聲說道:「你要讓父親擔心死嗎?」

「放開!」少女大叫一聲,劇烈的掙紮起來。

「好了!不要胡鬧了!」男子怒聲說道:「你女扮男裝私自跟著泰書來到軍營父親還沒有和你計較,你還在這裡鬧什麼脾氣?」

「憑什麼我不能來?」少女一揚眉,仍是那句話:「黎家那個老女人都可以來,為什麼我西林雨喬就來不了?」

「喬兒!」藍衣男子大怒,厲聲喝道。

「還有,昨晚他不是還帶回一個女人嗎?什麼軍營中不得有女子進入,還不是他說了算!」

男子面色一滯,苦口婆心的緩緩說道:「喬兒,他是皇上。」

「我才不管他是不是皇上!「少女聞言眼眶一紅,突然掩面大哭道:「我只知道他是我一年前,從芃麗亂墳崗裡救回來的李楚,為

什麼我去了一趟白蛉,回來以後什麼都變了?」

男子沉沉的嘆了口氣,猿臂一伸,將痛哭失聲的少女攔進懷裡,低聲嘆道:「喬兒,你認清現實吧。他本身就不是李楚,他是我們

南楚的大皇,是身份高貴的帝王,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和他有什麼交集的,回恆城吧,母親等你一定等的急死了,聽大哥的話。」

「大哥,為什麼會這樣?」少女再也忍耐不住,大聲的哭泣起來。青夏站在暗影裡,只是幾句話就已經知道了個大概,沒得到自己

想要的答案,卻也無奈的嘆了一聲,身份地位永遠是橫在愛人之間的巨大鴻溝,古今亦然。

「什麼人!」一聲暴喝突然響起,西林雨喬的大哥眼光一寒,猛然轉過頭來,一道森冷的寒芒向著青夏站立的方向就射了過來。

黑暗中,只聽叮的一聲脆響霎時間劃破寂靜的夜空。藍衣男子眉梢一揚,迅速的跑上前去,只見自己的飛鏢被打落在地,裂成兩半

,而在飛鏢的不遠處,一隻淡黃色的珠子落在地上,閃動著柔和的光澤。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之中,能夠聽聲變位打落自己的暗器,這份準頭已經令男子望塵莫及。突然間,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繼續追下

去的必要,因為來人剛才若是想要自己兄妹兩人的命簡直易如反掌。

藍衣男子拿著那顆淡黃色的珠子,站在原地,望著黑暗的夜幕,緩緩的皺起眉頭。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40:26


戰地鳳舞 第075章 紛亂

「姑娘!」

還沒回到休息的營帳,楚離的貼身護衛樂松突然沖上前來,急聲說道:「陛下回來之後不見您,等了許久也不見您回來,剛剛已經帶著人馬出營去找了。」

「什麼?」青夏一愣,自己並沒有走多長時間,怎麼竟會惹出這麼大的亂子。連忙說道:「那徐參領呢?」

「徐參領跟著陛下出營去了,要我在這裡等您。」

「好,我知道了。」青夏轉身向著馬廄的方向走去,樂鬆緊忙上前兩步,攔住青夏道:「陛下吩咐若是姑娘回來就讓姑娘在大帳裡等,屬下會派人去通知陛下的。」

青夏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就走進了大帳。

剛一掀開簾子,上好的龍蜒香就撲面而來,空氣裡有著溫暖的溫度,青夏脫下了身上的的披風,老老實實的坐在火爐旁邊,托著腮緩緩的嘆了口氣。

對於楚離這個人,還有太多太多,是她不知道的。

恆城的西林氏,也是八大世家之一,以藥草行業起家,族中名醫眾多。當代家主西林羽就是當世有名的神醫,同南疆巫醫族的巫醫和住在北山上的隱醫商丘一脈並稱為當世三大醫聖世家。區別只是西林家效忠南楚,是唯一一個踏足塵世的醫道世家,不像巫醫族那樣詭異,也不像商丘一脈那樣神秘。

恆城比鄰芃麗,看來當年楚離在芃麗流民中失蹤的那兩個月,是跟西林家有了瓜葛。而且看西林雨喬的樣子,十有八九對楚離心生愛慕,這樣一來,八大世家其中之一,就有了可以突破的洞口了。

拿起小幾上的硃筆,在紙上劃了一筆。

南疆蠻族時日不多,嶺南朱氏是友非敵,恆城西林有口突破,西黑鹿丹大勢已去,尚口林家向來中立,剩下的雲坡蕭家因為蕭貴妃的失勢,而漸漸退出了南楚的權力漩渦,而日光城的白家則向來式微、不足為懼。

為一個比較棘手並且迫在眉睫的,就是黎院南府的黎家了。

想起那個年近六十仍舊不知廉恥為何物的逐蘭夫人,青夏就心頭火起,對待這種蛇蠍女子,向來都是她的拿手好戲。

冰冷的空氣突然順著門口的方向吹了進來,青夏還沒有回過頭去,就一把被扯入一個冰冷的懷抱,楚離的臉一片冰冷,只有呼吸還是溫熱的,他緊緊的抱著青夏的身體,將她的頭狠狠的壓在自己的胸膛上,力道之大,幾乎要將青夏揉進身體裡面。

「楚離,」青夏試探性的小聲叫道,伸手輕輕推攘著他的腰,「怎麼了?」

「我以為你又逃了。」低沉的嗓音在頭上響起,帶著一絲軟軟的疲憊。

剎那間好似喝了一大口熱湯,青夏靠在楚離的懷裡,聽著外面的寒風猛烈的刮著,突然感到幾分暖融融的春意。

「我在這裡呢,哪也不會去。」安撫性的拍了拍楚離冰涼的手。這個倔強的男人,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對自己這樣的依戀了?還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只是他們兩人都沒有發現罷了。

夜裡下了雪,這是還巢邑今年的第一場雪。一入冬,南疆的疲態就很明顯的顯露了出來,南楚派出三萬大軍鎮守東邊要道,阻斷了東齊對南疆的糧草軍需接應,南疆的糧草補給頓時就出現了空缺。昨日南疆人竟然膽敢洗劫了西川借給南楚的糧食,惹得西川人大怒。雖然燕回極力反對和南疆人開戰,但是西川大皇還是不顧燕回的反對,強然派出兩路中騎對付南疆人的後翼,與南楚大軍兩路夾擊南疆蠻人,鹿丹人兵敗如山倒,向北逃去。

誰知大秦卻並沒有開放城門,反而將來談判的鹿丹人首領斬殺,據說大秦的使者已經在前往南楚的路上,秦之炎親自鎮守邊線,飛鴿傳書來說,絕對不會放任何一個南蠻人進入大秦國境。

三大強國同時團結一致的對付起南疆人,這是東齊始料未及的,權衡之下,還是頒布了退出南楚內戰的文書,並發出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征討函,表明要站在南楚的一邊,剿滅危害南楚國內安寧的叛逆。

原本的盟友在眨眼間伸出鋒利的爪牙,將刀鋒對準自己,走投無路、群龍無首的南蠻人境況可想而知,破敵是一定的,區別只是時間問題。

短短的一日之間,局勢瞬息萬變,所有人的目光突然全都集中在南楚大皇楚離的身上,等待著他以什麼樣的手段,來對付南疆的叛賊。

然而,出乎意料的,楚離並沒有做出任何部署,只是命北營兵馬原地待命,就驅散了一眾請戰的各國藩王。

就這樣,原本一觸即發的戰事就如此的膠著了下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經被凍住了,沒有半點聲響。

青夏披著大裘走出了營帳的大門,由於她的堅持,楚離乖乖的回到了自己的中軍大營休息,好在這男人也並沒有如何強求她。

青夏柔柔的嘆了口氣,這樣做也是好的,畢竟牽絆太多,對兩人的未來都不是什麼好事。

才剛剛十一月份,就已經這樣冷了,沒有溫室效應的古代冬天,真的令人很難忍受。不由得想起那些在系黑草原的冰天雪地中露天而宿的南疆人,青夏剎那間就有些理解楚離遲遲不出兵的原因了。

南楚經此一役,元氣大傷,若是再和南疆蠻人纏鬥,只是付出更大的代價。南疆蠻人退無後路,又剛剛死了頭領,破釜沉舟之下,未嘗不會哀兵而勝。只是除了這一點,青夏隱隱約約仍是覺得,楚離正在醞釀著什麼大的動作,在等待著一個時機,爆發出來。

那麼多的苦難和屈辱都能忍得下來,楚離絕對是這世上最有耐心的一類人。

這種人就像是老虎,輕易不會出動,一旦出手,就必定是雷霆手段,一招制敵於死地,絕無任何緩衝的機會。

「姑娘!」黑衣衛的士兵守衛在青夏營帳的四周,楚離並沒有限制青夏的行動,想必知道限制也限制不了,就索性大方起來,還可以明目張膽的派人守衛,總比她神不知鬼不覺的私逃的好。青夏看著跟自己打招呼的黑衣衛士兵,越來越覺得楚離這男人對自己真是長心眼了。

「姑娘,夜里路黑,你想去哪,屬下幫你提燈籠吧。」

很是冠冕堂皇的跟梢理由,連找藉口拒絕都找不到。青夏淡淡的一撇嘴,笑道:「隨你的便。」

黑衣衛士兵臉孔一紅,這還是個很年輕的青年,也就十八九歲的年紀,森寒的頭盔下,臉孔白白的,窘迫之下,竟然還微微的發紅。

「走吧,」青夏淡淡一笑,就向西走去,年輕的黑衣衛連忙跟上。

「姑娘,再往邊上走,就要出營了。」

「嗯。」青夏點了點頭,心不在焉的答應著。很快就走到了剛才林暮白燒紙的地方。她垂著頭,藉著昏暗的燈光,仔細的查看著地面。

「姑娘,你在找什麼?」年輕的黑衣衛疑惑問道。

「這麼大,黃顏色的珠子。」青夏圈起食指,在他面前比劃著。

「什麼珠子?」黑衣衛士兵問道:「很值錢的珍珠嗎?」

「我也不知道值不值錢,」青夏搖了搖頭,「好像是叫做避塵珠,裡面有一隻小蟲。」

「避塵珠?」黑衣衛士兵一愣,隨即說道:「那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到處都有的買,潔蟲很怕冷的,這麼冷的天氣,也許早就凍死了。」

「怕冷嗎?」青夏一愣,手上的動作就慢了下來,潔白的牙齒輕輕的咬在下唇上,抿了抿唇角,笑著說道:「沒關係,找到珠子就行。」

年輕的黑衣衛看著青夏的表情,微微一愣,想了想,還是問道:「那珠子對姑娘很重要嗎?」

青夏蹲在地上,在記憶中的地方四下尋找著,終於還是搖了搖頭,卻沒有再說一個字。

「什麼人在那邊?」一隊巡夜的人突然走近,青夏一驚,心想還是不要露面的好,不然難保不會傳到西林家那個謹慎的公子耳裡。

「我先回營帳去,別跟他們說我在這。」說著轉身就沒入暗影之中。

黑衣衛士兵一愣,看著青夏身手矯健的消失在黑暗之中,頗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還是轉身向著那群巡夜的兵士走去,好為青夏製造離開的機會。

「黎參領!」一聲低呼突然在前方傳來,青夏腳步一滯,凝眉沉思,隨即放輕了腳步,向著前方小心的靠了過去。

「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來找我?」熟悉的聲音又再響起,昨晚被兩個頭就磕暈了的逐蘭夫人手下第一走狗皺著眉,對著前面一身普通士兵軟甲的士兵沉聲說道。

「大長老托我來,說若是你再不發糧,南疆軍必然嘩變,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現在不在黎院,這樣的事情怎麼能托別人的手來辦?更何況現在所有的關口都有中軍大營的鐵衛把守,就算我們黎院的磐離軍肯放水,也很難運出去。我也是沒辦法。」

「你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定金都已經收了,若是南疆軍敗,你以為你可以置身事外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黎參將怒道。

青夏心下一驚,難道黎院竟然偷偷給叛軍運送糧草?正想繼續偷聽,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緊跟著便有侍衛大聲喝道:「那邊有人!」

不光是青夏,那兩個人也是大驚失色。青夏知道已經再也聽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轉身就退了開去,可是剛走了兩步,身後的腳步就催命般的追了上來。

「往那邊跑啦!」

青夏眉頭一皺,被他們發現不要緊,若是被黎院的人知道自己洞悉了他們的通敵的秘密,定會惹出大麻煩。

心念斗轉,一把掀開旁邊一個白色帳蓬的簾子,就想藏進去。

「啊!什麼人!」一聲低呼突然傳來。

還沒緩過神來,就一頭撞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裡,青夏大驚失色下猛然抬起頭來,陡然撞進了一雙明亮漆黑的眼眸之中。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40:55


戰地鳳舞 第076章:求婚

「香橘姑娘!」男子大驚,藉著外面淡淡的月光看清楚了懷中女子的模樣,大聲叫道。

青夏手疾眼快,一把伸出手去摀住男子的嘴,小聲的對著他作著口型手勢,示意他不要做聲。

男子看懂了青夏的暗示,傻乎乎的連忙點頭。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兩人站在漆黑的帳篷裡,清冷的月光從審子的縫隙裡射了進來,照射在兩人的身上,顯得有幾分迷離。青夏靠在男子的懷裡,謹慎的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聲響,直到完全沒有了聲音,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今天是走了什麼運,竟然屢番聽到不該聽的話,還誤打誤撞進了這傢伙的帳蓬。

想到這裡,青夏輕咳一聲,自然的推開男子的束縛,從他的懷裡掙脫了出來。

「打擾了,林大人。」青夏客氣有禮的點了點頭,伸手撫在微微有些亂的鬢角上。

「不打擾不打擾,你能來看我,我真是太高興了 !」林暮白連忙說道,發自真心的笑了起來。青夏見他手上提著火盆、紙錢、還一些酒肉糕餅,腋下還夾著一幅畫卷,穿著青布棉袍,帶著風帽斗篷,帳篷裡的燭火也已經熄火。一猜就知道這傢伙又打算出去幹什麼勾當,想到這裡,不由得微微一笑自己己經死了這個謊話還是被拆穿了,希望楚離不要生氣才好。

正想著,林書生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這傢伙十分聽話,即便是巡夜的士兵已經走的很遠了,他還是用手攏在嘴上,很小聲很小聲的說道:「看橘姑娘,我正想去拜祭你,沒想到你竟然跨度陰陽,登門而來,你一定是收到我的祭文,來見我最後一面的吧?」

「啊?」音量的笑容霎時間凍結在臉上,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一表人才卻人頭豬腦的迂腐書生。

「我冒領了姑娘的功勞方能得此官位,日夜遭受良心的譴責,今日能再見姑 娘一面,我就算是死了,也能安心了。」

無論是怎樣睿智的人,在特定的情況下都是有可能張口結舌無言以對的,青夏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況。

人可以傻,可以笨,但是絕對不可以蠢。

她看著林書生認真的表情,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無奈的嘆一口氣,手拉在太陽穴上,無力的說道:「你現在還認為,我是死的對吧。

「不是不是,」林書生一愣,連忙緊張的擺著手說道:「姑娘高義,身為女子卻能在危機關頭力挽枉讕,實應載入史冊,受後世香火膜拜,姑娘捨身護國的精神,永遠都活在在下的心裡。」

青夏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鬱悶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林書生見青夏的樣子,以為她還在生氣,想了想,終於咬牙說道:

「始娘放心,就算拼了這條性命,在下也要尊重事實,讓姑娘名留青史。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若是在下不能將功勞還給姑娘,就讓姑娘的陰魂永遠纏著我,生前不得安寧,死後無處可依,淪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林暮白義正言辭,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述之後,垂下頭來,鄭重的看著青夏,沉聲說道:「姑娘,你放心,我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青夏心下睹道一聲你若是想我活的長久一些,這樣的公道還是不要為好。看著林暮白真摯的表情,緩緩的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

「是不是你們當史官的人性格都比較耿直?」

「嗯?姑娘何出此言?」林書生眉梢微微一挑,頗為不解的問道。

「嗯,」青夏小心的斟酌了一下用語,想找一個最能讓書呆子接受的方式,「就是說,皇上的話就是聖旨,無論說什麼都要無條件的相信?」

「那是自然啊!」

被打敗青夏無奈的看著林暮白,眼神充滿了同情和伶憫,一個終日和楚離混在一塊的人,怎麼可以單純到這種地步,看了那麼多的史書難道都就著飯吃沒長出一點心眼。

「香橘姑娘,若不是我,你也不會死在大火裡,我一定會對你負責任 的」林幕白突然一臉鄭重的走上前來,一把拉住青夏因為在外面呆久了而冰冷的手,鄭重其事的說道。

「這不關你的事啊!」青夏棉布肌肉都幾乎在抽搐,跟著這個夾纏不清的書生費力的解釋道。

「怎麼不關我的事,我是個男人,當日應該由我來引開叛軍,讓姑娘去大營報信的。一念之差,害的姑娘慘死,我永遠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林暮白表情沉重,十分認真。青夏被這書呆子抓著手,狠狠的推攘了他兩下竟然沒拔出來,正想著跟他動手,忽聽書呆子話不驚人死不休的說道 :

「香橘姑娘,你嫁給我吧!」

「啊?」嘴巴大的霎時間足夠塞得進去一個西瓜,青夏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表情狂熱的男人,只覺得自己的人生觀被完全顛覆。以青夏的自控力,就算是一國總統來跟她求婚,都未冶必使她這樣驚愕,可是面前這個男人,不是已經認定了自己是個死人?像死人求婚?姦屍嗎「可是……」青夏抿了抿嘴,呼吸了幾次才將一句話完整的說道:「可是我已經死了不是嗎?」

「對!」林暮白狠狠的點了點頭,下定決心一般的說道:「就因為如此,我更應該將姑娘娶進門。姑娘韶華年紀就死於非命,死後無兒無女,孤墳淒涼。我娶了姑娘之後,就把你的靈位供奉在我林家的祠堂之中,生生世世享受人間香火,怎麼樣?」

林暮白雙眼深邃,若是不聽他說話,青夏也許真的會感動一下也說不 定,可是此刻看著林暮白的表情,青夏突然生出了深深的無力感。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

「這種習俗,在我的家鄉就叫做冥婚,我會派人去姑娘的家鄉,將你的墳牽來。將來我百年之後,就可和姑娘共同長眠與地下了。」

「誰要跟你一起長眠於地下啊!」青夏不耐的翻了翻白眼,她懶得再跟他解釋了,感覺外面的人已經走的遠了,就要掀開簾子出去。

「姑娘!」

林暮白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青夏的衣袖,見她要走,向來注重禮法、為人迂腐的林書生竟然不管不顧的一把抱住的青夏,將她整個人由後面緊緊的抱在懷裡,沉聲說道:「不要走!這一別,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這一聲叫的甚是淒楚,青夏一愣,就被他抱個滿懷。林暮白的臉孔理首在青夏的肩膀項窩裡,『溫熱的液體一滴滴的落在青夏白暫的肌膚上。

「都怪我不好,沒能保護的了你。」男人聲音淒涼,帶著濃濃的無力和不捨:「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叛軍發現了行蹤,他們也就不會去 放火殺人。我一直認為習武是下等粗人才去做的事情,可是知道你不在了的那一刻,我真的很痛恨自己是這樣的無能。我現在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求求你,不要拒絕我。」

這個傻書生,青夏嘴角一牽,扯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緩緩的伸出手來,握住林暮白拖在她身前的手掌,溫柔的說道:「東宮後殿的大火,跟你沒有半點關係,你若是為了這個自責,就太傻了。」

「不,」林暮白微微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意己決,你不要阻攔我。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怕我的族人嫌棄你身份低賊。你放心吧,就算你不是貴族出身,目不識丁,血統低下,不懂得聖人的教化,行為也稍微有些 粗魯,沒有大家閨秀的端莊賢淑,現在還是死人一個,但是我還是會娶你做我的夫人的,我林暮白今生的夫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你。以後無論我娶回多少房妾室,你都是我唯一的正妻。」

音夏原本笑意盈盈的臉孔隨著林暮白的話一點一點的變得陰沉,她黑著一張臉,緊抿起嘴角,反覆的呼吸著壓制自己的怒氣,終於還是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你說誰血統低下、目不識丁?你說誰行為粗魯,不端莊賢淑你說誰是死人一個?」

「姑娘、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香橘……」

「嘭」的一聲悶響,青夏一招開山掌狠狠的劈在林暮白的頭上。書生慘呼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青夏一把抓住手臂,反手擰了過去,膝蓋前頂,登時頂在林暮白的腿上,他一下子就被迫倒在了地上。利落的小擒拿術,青夏在實戰中演練了上千遍的東西,用在這個沒有半點武藝的書生身上簡直是大材小用。

下一秒,林書生已經呈一個詭異的身法狠狽的趴在地上。青夏怒氣衝衝的跪在他的背上,沉聲說道:「你給我老實點,被成天沒事就拜來拜去的,沒死的也讓你拜死了。還有,不要痴心妄想我會嫁給你,別以為你傻我就得事事 讓著你!」

「我……」

「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青夏怒喝一聲,一腳狠狠的踢在了林暮白的屁股上,迅速的彈身而起,一個箭步就衝出了營悵的門。

「香橘姑娘!」林暮白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幾乎是爬著出門,對著空蕩蕩的夜色大聲叫道:「你要到哪裡去啊?過兩天就是南疆薩滿節啦!你遊蕩人間,要小心啊!」

夜色濃郁,萬物寂靜,青夏躲在角落裡,看著林暮白傻愣愣的身影,感覺自己鬱悶的要發瘋。

再也不想遇到這個變態。

青夏在心裡暗自跟自己說道,轉身就向著自己的營帳走去。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41:25

戰地鳳舞 第077章 鬥氣

折騰到了大半夜,也沒找回那顆珠子,好在除了遇見林書生外還有別的收穫,不然青夏真的要嘔血而死了。

氣呼呼地走到桌子旁邊,倒了一杯茶,仰頭灌了進去,才稍稍平復了下心中的怒火。

她向來不是一個喜怒形於色的人,做情報工作這麼多年,早已經練就了一身的銅皮鐵骨,兜裡隨時隨地都揣著幾十張不同的面具,準備面對不同的人隨時戴上。可是沒想到那書生還真是有氣死人的潛質,說起來還是她對自己太過於自信,以為那書生真的是折服在自己的魅力之下。

「哎,古代人要是都這麼蠢就好了。」青夏低聲嘆了一聲,腦袋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楚離狐狸一樣的狹長眼睛,還有秦之炎風輕雲淡的就攪得南楚不得安寧的謀略。

算了算了,青夏搖了搖頭,像林暮白那種極品,可能幾千年都不出一個,還就讓自己給碰上了。

脫下外袍,換下棉靴,青夏簡單的梳洗了一下,換上軟弱輕便的羅衫,散開頭髮,就準備睡覺了。鏡子裡的少女面色白皙,容貌秀美,青夏在鏡子前晃過的時候,微微一愣,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照鏡子的不適都已經消失了。看來,還真是打不死的小強,什麼樣的窘境都可以迅速的適應呢。

就當是一次時間很長的任務,青夏在心裡再一次對自己催眠,這裡的人好在對自己還算不錯,死之前曾經聽到過風聲,好像李陽正在拖著一個任務,她若是不死的話十有八九就要著落在她的身上,據說有可能是去哥斯達黎加當妓女臥底。這樣高難度係數的任務,她到死之前還沒有接到過。現在自己雖然身處的環境比較詭異,但是有吃有喝,還有最起碼的人道尊重,總比去當妓女要好得多吧。

這樣想起,青夏走到了床榻旁邊,天色已經很晚了,再有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了。青夏打了個哈欠,睏意連綿,掀開被子就鑽了進去。

被子裡一片暖意,青夏舒服地伸展了一下手腳,卻突然碰到了一具結實的軀體。

有埋伏!

迷濛的眼睛霎時間大睜,幾乎在0.01秒中,原本困頓欲睡的嬌小女子陡然掀開被子翻身而起,烏黑的長發在半空中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白色的睡袍完美的包裹著青夏美麗的曲線,更加映襯出她動作的果斷和凌厲,一把抽出綁在小腿上的匕首,一個小擒拿手猛地抓住對方的胳膊,向後一掰,雙腿屈膝纏上,頂住對方的腰眼,瞬時揪起那人的頭髮,匕首隨之架在他的咽喉之上,就這樣幹淨利落的完成了一個完美的擒拿絕殺。

所有的動作都發生在一瞬間,青夏的反應能力簡直快到無以倫比。她眼鋒凌厲地抓著那人的頭髮,聲音短促且充滿殺氣的喝道:「什麼人?」

「咳咳咳......」

一連聲的氣悶咳嗽聲登時想起,青夏一愣,認真看去。

只見楚離穿著一身月白色的棉布長袍,一張俊臉憋的通紅,頭髮被自己胡亂的扭抓在手裡,正在沒有形象的大聲咳嗽著。

「哎呀,怎麼是你啊!」青夏低呼一聲,連忙鬆開了對楚離的束縛,臉上迅速堆積出一個陪著小心的笑臉,半跪在床榻上,為楚離整理散亂的衣衫和揪的像雞毛一樣的頭髮,「你來了怎麼也不吱一聲?」

「哼!」楚離沉著臉,憤怒地看著眼前的女子,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見到她還不到三天,已經算不出挨了幾頓揍了。就算楚離有著悲慘的童年外加慘淡的過去,練就了超乎常人的堅韌的毅力和頑強的忍耐性,可是仍舊是忍不住怒火大盛,難道以後就這樣嗎,永遠有事沒事就要被她揍一頓?

「野蠻的女人!」楚離怒聲喝道。

青夏知道剛才自己反應有點過頭,也不還口,仍舊為他整理衣衫。

「沒有半點教養!簡直不可理喻!」

理解男人丟面子的齷齪心理,青夏打定主意,繼續忍。

「行為粗魯,膽大包天,怎麼你這樣的也能算是一個女人?」

「喂!你夠了啊!」再也忍耐不住,青夏一下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怒聲叫道:「是我請你來的嗎?誰要你鬼鬼祟祟跑到我的房間來,還睡在我的被子裡?你挨打也是自找的!」

楚離眼睛霎時間變得通紅,也是站起身來,高大的身材比青夏高出半個頭來,橫眉怒目的強詞奪理道:「朕是南楚的皇帝,整個天下都是朕的,這的營帳也都是朕的,朕愛到哪裡睡,就到哪裡睡,用不著你來多管閒事!」

「我多管閒事?」青夏仰著脖子,怒視這高大的楚離,怒聲說道:「你這傢伙是不是腦子不清楚啊!你大半夜不睡覺跑到別人房裡還覺得自己挺有理是吧?」

「朕是當今天子,朕的話就是道理!」

「喂,姓楚的!我警告你不要太囂張!」青夏揚眉怒聲喝道。

楚離洋洋自得,一副大尾巴狼的自大表情,「朕身為一國之君,自是有囂張的本錢!」

「我看你是吃飽了撐的,欠揍是吧!」

楚離劍眉一揚,大聲道:「莊青夏,朕告訴你,以前朕看你是個女人,不屑跟你動手。你不要給幾分顏色就開染坊,真以為朕是好欺負的!」

「那好啊!」青夏退開一步,擺開架勢,大聲說道:「那就放馬過來啊!」

楚離一愣,兩天前被青夏打得滿地打滾最後還被扔在雪堆裡的畫面又浮現在腦海裡,對著面前嬌小的女子吹鬍子瞪眼了半天,終於還是怒聲哼了一聲,轉身就拂袖而去。

「德行!」青夏不屑地哼了一聲,翻身就鑽進溫暖的床榻。

楚離明顯是聽到了青夏的話語,虎軀一震,氣得幾乎發抖。簾子一動,氣急敗壞的南楚皇帝就走了進去,青夏愜意的伸了個懶腰,暗暗道:「真是個白痴!」

話音剛落,一陣冷風就陡然鑽了進來,青夏大驚轉過頭去,卻見楚離陰沉著臉又大步的走了回來。

「你又回來幹什麼?」

「憑什麼朕要被你氣走?」楚離斜著眼睛冷哼道:「這是朕的地盤,朕今晚就願意在這裡睡。」

「好啊。」今晚還真是流年不利,青夏緩緩的長出了一口氣,沉聲說道:「這是你自找的,不要怪我!」

「你要是敢動手,我就叫黑衣衛進來,把你綁了掛在外面的轅桿上。」楚離輕袍緩帶,悠閒的靠在暖塌上,淡淡的說道。

青夏大怒,皺著眉頭叫道:「你個沒種的男人,以眾欺寡?」

楚離斜著眼睛,淡淡的一揚眉,也不說話,表情卻是很明顯的說道:就是欺負你了,你能怎麼著?

「好!楚離,你夠狠!」青夏怒哼一聲,氣勢洶洶的倒在床榻上,把所有的被子都拉到自己的身上,背對著楚離,再也不願意搭理這個變態的男人。

什麼同情憐憫,什麼南疆之戰,姑娘明天早上就走,再也不在這裡受這份窩囊氣!

背後的楚離卻是心懷大開,笑意在臉上一閃而過,緊貼著青夏就躺了下去。想必是做過多次也已經熟練了,輕巧的一掀,整個人就滾進了被子裡。
溫暖的大帳香氣瀰漫,暖塌下的火盆噼啪燃燒,整個帳內暖意融融。楚離和青夏的身體在薄被之下,只是一會的功夫就沁出了微微的一層細汗。楚離微閉著眼睛,嘴角笑意融融,充滿了奸計得逞的猥瑣模樣。突然,佔盡便宜的男人緩緩的伸出一條手臂來,嘭的一下搭在了青夏的腰上,還不要臉的哼了一聲,裝作睡著了的呼嚕。

青夏的肺幾乎要氣炸了,一把拎起楚離的手,啪的一聲就甩了過去。

男人還不折不撓,這一次卻更加過分,居然隨著搭上來一條大腿,整個身體也順勢貼了過來,隔著薄薄的一層衣料,緊密的貼在了青夏的身上。

衣料很薄,已經被汗水打濕,沉重的呼吸間,青夏甚至能感覺得到楚離身上健美的肌肉。他的小腹火熱的貼在自己的腰上,大腿纏著她的腿,原本被打落的手臂又纏了上來,交叉扣在青夏的肩膀上,隔著層層的衣衫,仍舊可以觸摸到他掌上因為練槍練劍而被磨出的老繭。

空氣裡生出一絲曖昧的氣味,厚重的呼吸噴在青夏的脖頸上,帶著絲絲的熱度,隨著青夏不安的輕輕顫抖,楚離的嘴唇突然淡淡的擦過青夏雪白的脖子。

好似一股電流突然湧過,青夏渾身一陣顫慄。

「呵......」低沉的笑聲突然就在背後響起,青夏腦袋登時一陣發黑,氣得手腳發麻,呼的一下掀開被子,就坐了起來。

「哈哈!」楚離開懷大笑,曲手支撐腦袋,側著身笑著看著青夏,一張俊臉帶著邪魅的表情:「這裡不是你的房間嗎?你現在要到哪裡去?」

「我不願意跟你這個無賴廢話!」青夏大吼一聲,夾著自己的枕頭被子,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走下床榻,來到大帳的一角,利落的鋪好,就躺在了地上,遠遠地避開楚離,看也不看他一眼,轉過身就打算睡覺。

一個已經當了皇帝的男人怎麼可以這樣無賴?青夏在心底大聲的咒罵上面那個男人,憤憤的閉上了眼睛。

見青夏不再搭理自己,原本奸計得逞的高興也就淡了下去,楚離自己一個人無趣的坐在床榻上,神情頗有些茫然。本以為會氣的她七竅生煙,結果人家卻避開了自己,就好像是準備了好久的重重一拳擊出去,卻正好打在了一團棉花上一樣,十足的挫敗感。可是這個時候又不能再死皮賴臉的跟著她下床去地上躺著,楚離胸中氣悶,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還是怒哼一聲,轉身背對青夏,躺在了床榻上。

淺淺的呼吸聲漸漸傳來,楚離左右翻騰著睡不著,終於還是小心的回過頭去,偷偷的看著不遠處的青夏。

她好像已經睡著了,小小的蜷曲成一團,就像一隻小貓一樣。

夜裡的風越發的大,大風呼嘯著,像是野獸的怒吼。暖塌上仍舊是暖和的,可是原理火盆的角落裡卻似乎很冷,青夏蓋著一張小被子,像是沒毛的小狗,很冷的樣子。楚離的心突然有一絲絲後悔,現在這個局面,難道要自己去叫她?又怎麼下得了台。

「嗯哼!」床上的男人哼了一聲,表明自己還沒睡著,等待著下面的人的搭話。誰知過了好一陣,青夏卻像是睡死了一樣,連動都沒動一下。

楚離有些著急了,翻來覆去的發出各種聲音,沒完沒了。

青夏真的要發瘋了,她感覺自己的怒氣已經席捲了整個大腦,要是不發洩出來可能會被生生的憋死。

「我說你是精神病吧!你睡不著就出去跑兩圈,把你那弱不禁風的廢物體質練一練,不然將來上戰場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角落裡的少女突然坐起身來,大聲叫道。

楚離引起別人注意的目的是達到了,只是沒想到青夏竟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怎麼會這樣,是哪裡出了問題,按照以往的經驗,女人在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柔情似水的說一聲「皇上,您還沒睡呢?」一類的話嗎?看著青夏鄙視的眼神,楚離的怒火騰的一下燃的老高,怒聲說道:「朕的功夫是用在戰場上的,可不是跟你這個女人一般見識。朕在戰場上,以一敵百,所向無敵,你這個付膚淺的女子哪裡知道朕的厲害!」

青夏無奈的嘆了口氣,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個男人。

我的天,這還是當初那個剛見面時陰沉狠辣的南楚太子嗎?怎麼當上了皇帝智商就會下降這麼多。

青夏不說話的眼神卻比刻毒的話語更加令楚離滿腔怒火,剛想跟她發火,突然注意到簾子的一角被大風突然刮了起來。冷風順著門的方向吹了進來,青夏衣衫單薄,又遠離火盆,忍不住就打了個寒戰。

這女人竟然寧願被凍著也不願意呆在朕的身邊。楚離氣憤的想道,終於還是氣呼呼的站起身來,一把披上外袍,大步就走了出去。

青夏見他走了,心下大樂,高高興興的抱著枕頭,就爬上了暖塌上。

被子又軟又厚,身子下面都是厚厚的皮草,軟融融的床墊,可真是舒服啊!

青夏開心的咧開嘴角,小貓一樣的向著被子裡鑽了鑽腦袋。

楚離這個混蛋,想跟我鬥!

青夏在心裡暗暗罵了一聲,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迷迷糊糊地就想睡覺。

剛剛要睡著,突然外面響起了一陣刀棍棒的練武之聲,青夏一愣,豎起耳朵聽了起來,只聽好像是有人在自己的營帳前練武。

女人要是八卦起來真的很可怕,青夏以前從來沒發現自己也會有這樣的潛質,但是實際上她仍是好奇的跳下床榻,赤著腳跑到門前,小心的掀起簾子的一角,向外望去。

楚離一身銀白鎧甲,面目英挺,劍眉如飛,站在青夏的營帳前面,手拿一桿丈二紅槍,使得風生水起,水潑不入。眼見青夏的簾子被掀開了一角,更是精神大振,存心顯擺,使出渾身解數,來去如電,有如神助,並對一旁的一眾黑衣衛連忙使了個眼色。

深夜被楚離從床榻是揪起來的幾人睡眼朦朧,有人還在打著哈欠,無奈皇命最大,不得抗拒,見楚離示意,幾人連忙撒開嗓子大聲叫起好來。

「陛下這一招真絕啊!左盤右旋,上其下落,有若蛟龍行雲,小將苦練槍法三十年也不是陛下的一合之將!」徐權能夠登上今日的地位,自然非同尋常人物,見楚離示意,連忙第一個高聲叫了起來。

楚離臉上大有得色,一聲長嘯,槍花使得其大如斗,飄忽不定,神鬼莫測。

樂松也不甘示弱,大聲喊道:「好啊!這招更妙,若是騎在馬上,專挑敵人頭盔,一招致命,鬼斧神工啊!」

其他侍衛此時算是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人人扯破了嗓子大聲呼叫,喝彩聲叫好聲不絕於耳。

楚離自吹自己槍法如何了得,上陣如何囂張,可惜沒有機會證明,出營後越想越不服氣,竟然跑到下屬的營帳中將他們通通拉到這裡,看自己練槍。此刻見周圍叫好聲一片,也是心花大盛,放開胸懷的操練了起來。

青夏站在營帳裡,聽著外面喧囂的聲音,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這個白痴!一把拉上簾子,氣呼呼的走到角落裡,一口吹滅了蠟燭,跳上床榻蒙上被子就開始大睡,再也不去理會外面的聲音。

楚離正揚揚得意,忽見青夏的營帳熄了燈,頓時洩氣,只覺得無趣得很,一下收了勢,氣憤的將銀槍扔在地上,憤怒的就向自己的中軍大帳走去。

「哎,陛下不練啦?」樂松不解的問了一句,卻只遭到楚離回過頭來一個陰狠的目光。

「唉!」徐權同情的拍了拍樂松的肩膀,以示對這個不懂得察言觀色的同僚的同情。擺擺手對著其他人說道:「都回去睡吧,明天還不知道陛下要幹什麼呢?都回去養著精神吧。」

營地瞬時間一片安靜,一會的功夫,人去樓空,只有皎潔的月亮,仍舊靜靜的掛在天上。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41:55

戰地鳳舞 第078章 挑戰

事實證明徐權這個貼身黑衣衛參領的確是有其過人的一面的。

第二天一大早,響徹人耳的警鐘就轟然砸響,各營的兵馬齊聚教武場,慌亂中還以為是敵人攻進了大門。

只見楚離銀白鎧甲,手握銀槍,高居於戰馬之上,一副英武俊朗之姿。各營將領摸不清頭腦的望著英明神武的南楚大帝,一個個目瞪口呆的有些傻了眼睛。各家的家主則在挖空心思的猜測楚離此舉又有什麼深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由於昨晚睡得太晚,青夏此時還在帳中補覺,聽的外面喧囂一片,就穿好衣服爬了起來,撩開簾子探出頭去,對著一名守衛的黑衣衛道:「外面出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吵?」

「是陛下在練兵。在南苑教武場擺下擂台,要考較各家兵士的武藝。」黑衣衛士兵連忙答道。

「又在耍什麼花樣?」青夏皺眉說道,一把抓過大裘披在身上。

「走!咱們去瞧瞧!」

南楚地處邊陲,戰國時期,曾是楚國的屬地,南楚之名,也是來源於此。

楚雖三戶,也必亡秦。因為胡亥的橫空出世,而打亂了歷史進程,雄才大略的秦二世使得後世的陳勝吳廣項羽劉邦沒有了出世的機會,但是千年之後,第一個衝進大秦中心腹地致使強秦分崩離析的仍舊是楚人,可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都早有安排。

楚地文化豐富多彩,向來是地傑人靈之地,各家學派源遠流長,武風甚是強盛。

此時,高高的擂台之上,兩名來自尚口林家和黎院的士兵正熱火朝天的鬥在一處,青夏看著坐在座位上悠閒的喝著茶水的楚離,實在搞不清楚這傢伙又在耍什麼把戲。

「嘭!」的一聲,林家的武士踉蹌的摔下陣來,黎院南府那邊發出了哄天的叫好聲。青夏一眼就掃到了那名被她揍了的參領,只見他雖然也跟著眾人歡呼,可是面色卻略顯蒼白,一看就是昨晚沒睡好覺。

「娘娘,殿下在叫我們去呢。」黑衣衛趴在青夏耳邊大聲說道。

青夏點了點頭,就跟著他走上前去。只見楚離一身戎裝的端坐在座位上,連眼尾都沒掃她一眼,只是隨意一指,示意青夏站在他的後面。

青夏憋著氣,一言不發的跟著黑衣衛站到楚離的身後,她身材嬌小,被黑衣衛高大的漢子們一擋,就幾乎看不到人影。楚離面色不改,面無表情的坐在前面,連頭都不回一下。

「陛下,黎院的人又勝了。」

樂松跟在楚離身旁,低聲稟報導。

「哦?是嗎?」楚離淡淡哼了一句:「賞。」

「賞!」樂松得令,大喊一聲。下面的士兵聽了,跪拜在地,大聲的答謝。

「黎院的人真有這麼厲害嗎?我來試試!」一聲嬌咤突然響起,眾人一驚,連忙扭頭望去,只見一名窈窕少女身穿一身雪白的武士服,曲線畢露,素顏如雪,透著股朝霞般的銳利和嬌媚。

她手握一桿長槍,一把解下身後的披風,拋給一旁的下屬,利落瀟灑的向著場中走了過來。

眾人霎時間看呆了眼,這樣一眾男人環聚的教武場,突然冒出這樣一個貌美如花的少女,任誰都會多看兩眼。

「小妹!」男子的聲音隨之響起,一名穿著同色服飾的男子從人後跑出來,就要去抓回那名白衣少女。

「原來是西林家的雨喬小姐。」一縷香風悠然滑過,逐蘭夫人一身深紫色雪貂長裘,頭戴金玉流蘇,看起來別樣的雍容華貴,緩步走上前來,所到之處,眾人無不避讓。

「隔了老遠就能聞到一股狐臭的味道,我道是誰來了,原來是黎院的逐蘭夫人,真是失敬。」西林雨喬冷哼一聲,冷冷說道。

「你說什麼?」逐蘭夫人的貼身護衛勃然大怒,厲聲喝道。

然而,他們剛一動作,西林雨喬身後的恆城兵馬立時沖上前來,擺開陣勢,森冷的兵刃冷冷的對著黎院的兵馬,針鋒相對,一觸即發。

青夏一愣,沒想到這西林雨喬脾氣這樣火爆,扭頭往楚離看去,卻見楚離悠然自得的喝著茶,好像下面發生的事情和他沒有關係一樣。

「住手!」西林家的大公子及時沖上前來,遙遙對著楚離拜了一拜,有意無意的擋在西林雨喬的前面,對著逐蘭夫人一拱手說道:

「舍妹不懂事,得罪夫人之處,還請擔待。」

逐蘭夫人比較是一家之主,氣度涵養都頗有深度,淡淡一笑,輕聲說道:「我怎麼會跟小孩子一般見識,西林公子多禮了。」說罷竟然還伸出手來,搭上了西林公子的手腕。雖是回禮的攙扶,但看起來卻顯得幾分輕佻。

「喂!」西林雨喬大怒,剛要說話,一把被西林公子拉到一旁,其他各家家主神色各異,冷眼旁觀,嘴角卻暗暗含著笑意。

「哼!」西林雨喬怒哼一聲,一把甩開她兄長的手,對著黎院的方向大叫道:「剛才連勝三場的那一個,站出來給本姑娘看看!」

「程旭,既然雨喬小姐想要指點你幾下,你就下去陪小姐玩玩。」逐蘭夫人聲音清淡,緩緩的說道。

這話一出口,登時掀起了一陣喧嘩之聲,眾人紛紛大驚,齊齊湊上前來微觀。今日楚離別出心裁的搞什麼教武場大會,本就十分詭異,現在竟然有貴族身份的少女下場,更是匪夷所思。整個教武場霎時間陷入一片紛亂之中,眾人神采奕奕,全都聚上前來。

這個朝代的女子雖然並不像我國的古代那樣沒有地位,但是公然在軍隊裡比武的還是少見,青夏霎時間就來了興致,她隱約的有些抓到了楚離的用心,暗道這個傢伙白天和晚上簡直就是兩個人,不會是人格分裂吧。

此時日未中天,遠山如黛,映照著地上的未化的積雪,本來十分寫意,但在這宏大的教武場中,氣氛卻凝固鉛鐵。

西林雨喬不顧她大哥的反對,一躍躍上擂台之上,身姿綽約,面容如畫,力量與柔美雜糅在一起,更增添了她別樣的風姿。

被叫做程旭的男子身材精壯,個頭高大,高出西林雨喬整整一個頭,緩緩的將手中的戰刀放在地上,沉聲說道:「屬下跟小姐過招,不敢使用兵刃,就空手吧。」

西林雨喬冷哼一聲道:「我用慣了長槍,你別以為你赤手空拳我就會讓著你。」

「小姐請便。」程旭一拂衣袖,冷然後退,倒是有幾分大家高手的風範。

西林雨喬冷哼一聲,一槍當先,光影縱橫,好似落葉紛飛,幾個起落便到程旭的面前,凌空一槍,劈頭而下,威勢赫然。

程旭沒想到她看起來嬌嬌弱弱,一手槍法竟然使得這樣了得,好在久經沙場,見勢身子一偏,躲過了西林雨喬的猛擊。西林雨喬得勢不饒人,飛身縱起,三多槍花挽起,連續猛挑,只聽嘭嘭嘭三聲悶響,程旭衣衫破碎,由胸口往下三處衣衫盡皆裂開。

程旭眉頭一皺,沒想到這個少女上來就用薄命的招式,微微側身,反手向著西林雨喬探來,指風回掃,啪的一聲,就抽在西林雨喬的太陽穴上。

西林雨喬目光如炬,怒氣盈盈,不料這士兵果真身手不凡,奮起雌威,槍如暴雨,呼嘯席捲而來。

青夏站在楚離身後,微微皺起眉頭。像她這種行家,只要看個起手式,就能大致摸清敵人的本事。西林雨喬槍法雖是精妙,但是畢竟是個女子,又沒經過專業訓練,無論在體能上還是經驗上都遜色許多。這名叫程旭的年輕男子雖然看似落入下風,實則一來沒有使用慣用的兵器,二來限於身份不能全力出手,現在沒有打敗西林小姐,不過是顧及她的面子罷了。自己都能看出來,更何況是楚離,見他老神在在、事不關己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礙眼,這少女之所以像是鬥雞一樣的跟逐蘭夫人硬拚,很大的一部分原因都是因為楚離,見他無所謂的喝茶觀看,一股怒氣登時就由心底升了起來。

「喂,再不阻止,西林小姐要吃虧的。」小心的上前幾步,趴在楚離的耳邊輕聲說道。

「嗯?」楚離用杯蓋撥著茶葉末子,漫不經心的看了青夏一眼:「你叫我什麼?」

青夏一愣,終於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是,陛下。」

好哇,這就來報復嗎?青夏憤怒的瞪了他一眼。不惜管你的事,沒良心的傢伙。

然而此時,場上的局勢已經瞬息萬變,程旭一掃剛才被動挨打的姿態,主動採取猛攻,一雙鐵拳虎虎生風,竟將西林雨喬逼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兩旁的各家親兵齊聲吶喊打氣,好似此刻所在不是敵方前線而真是練兵大營一樣。

「咔!」的一聲,程旭鐵拳擊上,一拳正中西林雨喬的長槍之上,堅硬的槍桿登時斷裂,巨大的力量使得西林雨喬身軀陡然向後踉蹌而去,眼看著就要摔下擂台。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驚呼,西林公子眉梢一挑,就要沖上前去。

程旭雙目一沉,陡然上前兩步,一把拉住西林雨喬的手臂,阻止她掉下高高的擂台。

誰知就在這時,異變陡生。原本被打得沒有還擊之力的西林雨喬突然冷冷一笑,手握著只剩下一半的槍桿,對著程旭的胸膛就紮了下去。

剎那間,鮮血飛濺,好似雨下,豔如朵朵桃花。程旭悶哼一聲,一把鬆開西林雨喬的手腕,踉蹌的向後退去。西林雨喬卻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瞬間撲上,一腳重重地踢在程旭的傷口上,只聽嘭的一聲,程旭飛身而起,猛然摔在擂台之下,揚起大片黃色灰塵。

「兩陣殺敵,豈容手下容情?兵不厭詐,沒想到黎院的人連這麼粗淺的道理都不懂,這樣的人怎配在我大楚的軍營服役?就算今日我不殺你,早晚也要在戰場上喪命!」

西林雨喬冷然說道,不顧周圍人鄙夷的眼神和怒吼,徑直轉向楚離,猛然跪拜下去,沉聲說道:「素聞三日前,殿下身旁一名黑衣衛女將,孤身力撼南疆蠻人,徒手拿下了烏絲聖女,雨喬不才,想領教一二。」

這番話說的語調鏗鏘,聲音高揚,全場眾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剎那間,原本喧囂的教武場登時肅靜了下來,齊齊轉過頭來,看向高台之上的楚離。

三日前,楚離連夜而歸,並帶回南疆叛逆的事情,早就已經傳遍了軍營。更何況青夏乍一出場就拳打黎院參領,口誅逐蘭夫人,風頭大盛。楚離想將她隱藏起來都辦不到,無奈下只得說她是黑衣衛的侍衛,贏了頭功,緝拿下了烏絲媚爾,這才堵上了眾人的悠悠之口。

沒想到西林雨喬前一秒還痛扁黎院南府的下人,這一秒卻將矛頭對準了青夏,楚離眉頭緊鎖,卻一時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凝眉向西林雨喬望去。只見她面容清冷,眼神堅定,一雙眼睛直直的對視著楚離,沒有半分怯懦。

「西林郡主力撼黎院高手,實屬不易,還是先下場歇息一下吧。」楚離面不改色,淡淡說道,聲音中透著一股森冷的寒意。

西林雨喬嘴角一抿,揚聲說道:「雨喬不過想討教一二,並不是殺死相博,若是有真才實學,何必推三阻四?陛下聖明仁厚,雨喬只怕有人冒領他人功勞,矇騙我大楚軍民!」

楚離低頭喝茶,聞言眉梢一挑,冷冷的抬起頭來。

西林公子見狀登時跳到台上,一把拉住自己的妹妹,連忙說道:「小妹年幼不懂事,衝撞了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西林公子此言差矣!」一聲嬌呼突然響起,眾人回頭望去,只見逐蘭夫人笑意盈盈的說道:「雨喬小姐身手不凡,不過想找人切磋一下,又不是什麼大事,何必阻攔?況且,奴家也很想知道,我們大楚的女中豪傑究竟是個什麼樣子,能在南疆叛軍中擄得烏絲媚爾,立下這天大的功績呢。」

眾人沒想到她竟然會幫西林雨喬說話,大惑不解之下,全都向著楚離望來,眼神在楚離身後的黑衣衛中來回巡視,想要找出這名傳說中的女子。

哎,青夏在心中低聲嘆了一聲,自己剛才還替那少女擔心,怕她出事,沒想到這女人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和自己為難,眼神不由得向楚離望去,都是男人惹的禍,自己現在打翻了西林雨喬的醋罈子,不出面收拾一下,看來是說不過去了。

淡笑著踏前兩步,站在楚離面前,笑著說道:「既然西林小姐想要指點一下,就請陛下賜准吧。」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44:31


戰地鳳舞 第079章 教訓

迎面走來的女子一身雪白的大裘,身材嬌小玲瓏,肌膚吹彈可破,雙眼好似葡萄一般,晶瑩烏黑,璀璨若星。她淡然的從楚離的身後走出,嘴角帶著一絲笑意,輕鬆自得並無一絲緊張扭捏之色。

西林雨喬高揚著頭,居高臨下的冷眼看著一身白衣的青夏,緊抿著嘴角,眼梢都幾乎在微微的抽搐,心底的絕望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漸漸將她整個人席捲。楚離就是為了這個女人差點和逐蘭夫人決裂的嗎?她緊緊的握緊拳頭,一把抽過下屬遞過來的銀色長槍,挺直脊樑,猛地插在地上,發出轟隆一聲悶響。

青夏走到擂台邊上,也不脫下罩在外面的沉重狐裘,緩緩仰起頭來,看著擂台之上的穿著白色武士服的少女。

軍營之中,最重實力,左右都要在這裡生活一段時間,既然別人主動給了她這個機會,何不利用一下呢?

纖纖素手伸出,一把撐在擂台的邊緣,驀地一發力,青夏整個人霎時間騰空而起,一個跳躍,就聞聞的站在擂台之上。

「你用什麼兵器?」西林雨喬沉著臉,寒聲問道。

擂台的邊上,列著一大排的各式兵器,青夏聞言淡淡的掃了一眼,隨即笑著說道:「我無所謂,不過既然你用槍,我也用槍好了。」

這話說的不客氣至極,眾人剛才已經見到西林雨喬精妙的槍法,此刻見青夏這般託大,無不大聲呼喝,噓聲一片。

青夏也不在意,淡淡一笑,背對著兵器架驀然飛起一腳,踢在立在架上的槍桿上,丈二紅槍啪的一聲從兵器架上彈躍而起,在半空中呼嘯劃過幾個圓圈,高高的衝天而起,升至勢窮才嗖的一聲直直的掉落下來。青夏隨即一個轉身,雪白長裘在寒風中呼嘯翻飛,好似一直蒼白大鳥,滿頭的烏黑長發隨風飛舞,抄手接住長槍,槍影閃爍,好似團團雪霧,只聽唰的一聲,槍頭顫動。青夏單手持槍,驀然收勢,動作乾淨利落,充滿了颯爽的英姿。

衝天的叫好聲登時響起,尤其是黑衣衛士兵,叫聲最為響亮。

青夏一身雪白大裘,手拿銀桿紅纓長槍,更加映襯的嬌豔醒目。

西林雨喬面色一變,緊緊地咬了下嘴唇,只看青夏這一個起手式,就知道她功夫不在自己之下,更何況槍術還是自己最擅長的,對方不過是隨便挑揀。轉頭向著楚離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他雖然貌似不太關心的飲茶,可是雙眼卻斜斜的瞥著青夏的動作,炯炯有神,竟然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在看他。

一絲酸楚緩緩從心底升起,西林雨喬突然嬌咤一聲,長槍一圈,槍花一抖,迎面刺出。

青夏雖不善使槍,可是當初受訓的時候曾經練過多種武器。武術一行,一門精門門通,青夏精通泰拳、緬甸拳、空手道、跆拳道、配合國術的最符合物理攻擊的自由搏擊,更善於擊劍、棍術、射擊、射箭,還曾經在少林學習了長達半年的內家吐納之術,對槍術雖然涉獵不多,但是只是大略的掃上一眼,就已經瞭解大概。

當下,旋身而上,單手出槍,旋腿收琵琶式,一個蒼龍刺海撥開西林雨喬的槍頭,隨即連上一個黃龍點桿,嘭的一聲就打在西林雨喬拿著長槍的手腕上。

一陣火辣的疼痛襲來,西林雨喬大驚,沒想到剛一出手就被她擊中。知道若是剛才她下了殺手,自己的這條手臂可能就此作廢,可是聽著刺耳的叫好聲,只覺得更加惱怒,挽起槍花,施展掃地刺邊欄槍,向著青夏的左路就攻了過去。

青夏面色不變,猛然退後兩步,突然彈身而起,一腳踢在擂台邊緣的桅杆上,借力高高躍起,反手倒拿長槍,一個詭異的小擒拿手,一把金蛇纏繞盤上西林雨喬的長槍,一把抓在手裡。

西林雨喬之前看青夏身材嬌小,還當她力弱好欺,此時武器被她牢牢的抓在手裡,才知道厲害。猛然向後撥了兩下,卻紋絲未動,剎那間青夏已攻到眼前,長槍倒捲,以槍桿啪的一聲竟然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臀部上。

西林雨喬大窘,面色通紅的轉過身來,踉蹌幾步方才站穩。可是這少女怒喝一聲,又再衝上前來。

青夏眉頭一皺,一拂衣袖,長槍斜舉,遙遙對著西林雨喬,沉聲說道:「西林小姐,夠了!」

西林雨喬哪能聽她的話,挺槍而上,青夏眉梢一挑,旋刺撥草尋蛇。眾人只聽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爆裂響起,但見青夏站在原地單手持槍,遙遙左右上下拍打,看似簡單,實則每一招都正好攔住西林雨喬的攻勢。無論西林雨喬怎麼翻騰變招,都始終不能搶上身來。

槍法在後世已經漸漸純熟,無非是扎、刺、撻、抨、纏、圈、攔、拿、撲、點、撥、舞花等。青夏初時還有些生疏,漸漸的越打越快,槍法密集如雨,眾人只見兩人飛蓬相逐,乍起乍落,快速絕倫,難以分辨,無不大驚失色。沒想到軍營之中竟還隱藏著這樣的使槍高手,而且兩人還同樣都是女子。

熟知西林雨喬手段的西林家眾人,見青夏不但能夠和西林雨喬纏鬥這許久,還穩佔上風,無不駭然。

就在這時,青夏突然豎起槍桿,雙手撐在桿上,飛身躍起,一個剪刀腿登時纏住對方的槍桿,腰身一扭,喀嚓一聲,就將西林雨喬的槍桿擰成兩截。

西林雨喬大怒,抓著一半槍頭就沖上前來。

青夏眉頭微微一皺,這女子手段狠辣,招招致命,若不是自己身手敏捷,可能早就喪命在這擂台之上。原本因為除了的關係對她那麼僅有的一點同情也瞬時間不翼而飛,面色一寒,一個起落就落在她的身邊,右手詭異的伸到西林雨喬身前,右腿踏地回勾,驀然同時發力,嘭的一聲就將西林雨喬轟然摔在地上。

「夠了!」青夏冷哼一聲,沉聲說道:「你我並無深仇大恨,你何必苦苦相逼?」

「妖女!」西林雨喬恨聲道:「我不會讓你在李大哥身邊勾引他的!」

李大哥?青夏眉頭一皺,轉瞬就明白過來,看來當初楚離流落恆城的時候,曾化名李楚,以保全自己。這少女當年對楚離傾心,以致今日仍舊執著的稱呼他為李大哥。

不管這少女如何痴情,這樣不顧父親兄長、胡亂樹敵的任性,還是不為青夏所喜。一把鬆開了對她的束縛,青夏緩緩站起身來,聲音很小,但卻仍舊是淡淡的說道:「我無意做你的敵人,但你若是再胡攪蠻纏,我定不會手軟。」

「喬兒。」西林公子挑上台上,一把扶起西林雨喬,急忙說道:「你沒事吧?」

西林雨喬面色慘白,恨然的看著青夏的背影,沉默不語。

眾人這時才反應過來,衝天的叫好聲登時響起,軍中就是這樣,就算立場不同,但是向來崇拜力量實力。

青夏剛剛走下擂台,逐蘭夫人就笑著走上前來,口蜜腹劍的說道:「姑娘真是好身手啊,果然不比花拳繡腿的大家千金,不知師從何處,怎麼以前沒有在黑衣衛中聽說過?」

「黑衣衛的事情難道要事事都向夫人稟報嗎?夫人的手伸的未免太長一些。」青夏眉梢一挑,冷冷一笑,雙眼精芒閃爍,小小的身軀卻陡然間藉著剛剛戰勝的餘威生出巨大的威懾力,鳳目狹長,唇角冰冷,寒聲說道:「夫人年過半百,還是該老老實實的在家相夫教子的好。若是要拋頭露面出來做事,那就要管好自己手下的爪牙,不要一不小心被拖累牽連,晚年不得安寧。」

「大膽!竟敢跟夫人這樣說話。」黎參領上前一步,怒聲喝道。

「我有什麼不敢的?」青夏斜著眼睛瞟了他一眼,淡淡說道:「黎參領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他日必當又是一代梟雄,小女子今日就在這裡,謹祝黎參領富貴榮華、前途似錦。」說罷盈盈轉身就向楚離走去。

「站住!」逐蘭夫人面色陰沉,伸手擋住了青夏的去路,沉聲說道:「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青夏止住腳步,微微一挑眉:「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清楚,竟然來問一個外人,夫人不覺得這太有損您的英明神武了嗎?況且,我隸屬黑衣衛,直接效忠於大皇,你越權來質問我,難道不覺得有所不妥?」

逐蘭夫人呼吸漸漸沉重,抬眼看了一下坐在不遠處的楚離,只見教武場上諸人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全都有意無意的向這邊望來,台上新一輪的比鬥,反而無人關注。

逐蘭夫人沉聲說道:「便是大皇,也要給我幾分薄面,今日你不說明白,休想離開。」

青夏見周圍剎那間圍上一群黎院的兵士,個個人高馬大,轉眼就將外面的視線擋住。青夏透過人群,看到楚離已經離開了座位,就要向這邊走來,心下一怒,冷冷說道:「夫人以為今日這裡,是由你做主嗎?」

逐蘭夫人一笑:「那也輪不到你做主!」

「是嗎?我倒想試試!」話音剛落,青夏猛然出手,一把抓住一名侍衛的手腕,卡嚓一扭,就卸下了他一條手臂。那人不敢大聲慘叫引起外面注意,只得悶哼一聲,額上冷汗齊流。青夏哪裡肯給他們反應的機會,閃電出手,身手快捷絕倫,嬌小的身體猶如靈魚,眨眼睛,就將幾名侍衛的臂膀全都弄得脫臼,等逐蘭夫人反應過來時,青夏已經站在了人群之外。

對著遠處的楚離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用下瞭解圍。青夏轉回頭來,淡淡笑著看著逐蘭夫人,揚了揚手上一隻銀白色的鏤空珠花,故意鞠了一禮,大聲的說道:「多謝夫人賞賜!」

周圍的目光剎那間全都集中在幾人的身上,見青夏手上拿著逐蘭夫人的珠花,還以為她只是得了賞賜。

逐蘭夫人身軀微微顫抖,緩緩的摸上自己的鬢角,那裡的發絲微微散亂,插在上面的珠花早已消失不見。一股涼意突然從心底湧了上來,若是青夏剛才用鋒利的珠花簪子在她頸上輕輕一劃,恐怕早已性命不保,臉色漸漸變得雪白,連演戲的興致都失去了,轉身就帶著黎院的眾人走出了教武場。

楚離微微皺眉,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沒見什麼傷痕,沉聲問道:「可吃虧了嗎?」

青夏低頭看著楚離,突然覺得他也並非昨晚那樣的面目可憎,最起碼還是擔心自己是不是吃了虧。

笑著回道:「我什麼時候吃過別人的虧,倒是你的老情人,今晚恐怕要睡不著覺了。」

楚離目光一寒,狠狠地在青夏的臉上剜了一眼,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再言語。

青夏仰起頭來,只覺天藍雲白,視野遼闊,觸目所望全市開闊的景色,心胸登時寬廣,南疆的這一場戰亂,已經持續了很久了,也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好戲已經開鑼,自己已經擺開了陣勢,下面就看對方怎麼走了。

青夏嘴角含笑,笑盈盈的看著場中兩人起落比鬥,心懷大放。

「賊頭賊腦的笑什麼?」楚離冷哼一聲,不咸不淡的說道。

「哼!」青夏輕哼一聲,語帶諷刺的說道:「看你們南楚兵強馬壯,替你高興。」

楚離自然知道青夏說的是反話,看著場中各大世家的人馬呼呼喝喝、張揚跋扈的樣子,不由得冷冷一笑,沉聲說道:「青夏,你看著,早晚有一天,這些全是我的。」

青夏一愣,順著楚離的手望去,只見黑壓壓的南楚士兵,鋪天蓋地的遍佈整個教武場,規模龐大,遠遠地席捲天地遠處。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44:53

第080章:萬里圍獵
連續兩日的教武場比斗,挑選出了大量的武學高手。然而,沒有人知道楚離在想什麼,明明可以趁現在這個機會一舉擊破南疆凶人,可是他卻好像不知道眼前的局勢一般,按兵不動,沒有絲毫決戰的意思。

各方勢力被聚集在北營之中,早先的緊迫感漸漸消磨乾淨,終日里在教武場好勇斗狠,幾日下來摩擦不斷,有幾次險些就弄出人命。

青夏將當晚聽到的事情原封不動的告訴了楚離,可是他卻並沒有怎樣的震動,于是青夏終于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這里一切的潛在暗湧,都早已在楚離的掌控之中,他只是在等著一個最後決戰的時機,而現在,很明顯的,時機並沒有來到。

她很果決的放棄了原先想要聯絡黎院家主的想法,眼下雖然看似風平浪靜,可是里面的局勢除了少有的幾個人,其他人根本無法摸透。在四處都是危機的情況下,她只能選擇無條件的完全相信楚離,畢竟,現在兩人的命運已經桂在了一起,若是楚離有事,她也絕對不可能生離南楚。

打起了一萬分的警惕,青夏整頓了黑衣衛的防護措施,一切都按照當初國家領導人的保安規格進行。對楚離的住所,日常行進路線,教武場,狩獵場,都進行了大現模的排查保全工作,楚離出入的地方平均每十米就設置一

個暗樁,監視整個大營的一切可疑活動,秘密撒網在還巢邑的各個角落,每天傍晚各種情報文件就像是雪花一樣的蜂擁而至,青夏端坐在軟榻上,分析著各種資料情報。

楚離見了大為震驚,這樣的保安視格,是他從未見過的。秘密安靜,並不像以往一樣每次進出都是大批人馬紮堆,可是卻更加萬全。看著青夏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人員的統籌安排,楚離不由得大吃一驚,可是卻也並沒有多同什麼,只是漸漸的將黑衣衛的統頷位置,交給了青夏來安排。

楚離在中軍大營將黑衣衛交給青夏的那一天,青夏的確被感動了一下,楚離能將黑衣衛完全交給自己,基本上就等于是將自己的生命交到了別人的手里。以楚離這樣的性格,若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是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好在黑衣衛的幾個首領,都知道青夏以前的身份,其他士兵又敬佩于青夏矯健的身手,所以並沒有什麼波折,青夏幾乎是輕而易舉的就接手了這南楚第一的保安團隊,幾日的調教改良之下,青夏已經有把握應付各種這個時代可能存在的暗殺和偷襲。

可是今天,青夏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誤,黑衣衛再是勇猛,也不可能應付曠野上的大現模劫殺,看著樂松剛剛遞上來的一份密報,青夏登時就變了臉色。

淮南王突然在南疆叛軍中出現的消息,果然吸引了楚離的注意力。這個消息青夏還要早楚離一個時辰知曉,可是當時她在還巢邑西面勘察地形,按她的想法,以楚離的頭腦,根本不應該掉入這樣粗淺的陷阱之中。但是她的確小瞧了淮南王楚箏在楚離心中的地位,等她回到大營的時候,楚離已經帶著各大世家的精銳前往西黑荒原中部的沙旱地狩獵,出發正好是一個時辰。

青夏的頭霎時間大了一圈,不管楚離打的是什麼主意,這一去需要冒太大的風險,一不小心就會送了性命。來不及多加考慮,迅速召集來了黑衣衛,青夏披上青色的鎧甲,就爬上了戰馬。

“姑娘!”樂松緊張地叫道:“陛下吩咐您一定要留在營中等待陛下回來。”

“不行”,青夏搖了搖頭,很堅決地說道,不願再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沉聲說道:“我走之後,你要按我說的去做,若是有一絲半點的差異,南楚必定大亂,記住了嗎?”

短短幾日,青夏就已經在黑衣衛中建立了強大的威懾力,樂松雖然跟隨楚離多年,資曆很老,但是對青夏仍十分尊重。見她神色鄭重,點了點頭,答應了一聲。

“我們走!”青夏回頭沖著黑衣衛士兵招呼了一聲,策馬呼嘯而去。

此時的倉目山下形勢一片混亂。楚離仔細看去,只見沙旱的東西兩方人聲鼎沸,隊形混亂,禁軍侍衛契朗當先帶人沖到他的面前,憤怒地說道:“陛下,東面有不知名的大軍在把守,離沙旱地不到百里,里面有大批的弓箭手和白狼騎兵,看起來是南疆白狼族和鹿丹人組織的軍隊,真沒想到南疆人竟然會和白狼族結盟,來者不善,我們要早做打算!”

徐權帶著一眾驚慌的各大世家家主也從西面趕到他的面前,沉聲說道:“西面綿延上千里全是發了狂的南疆野獸,似乎有人在暗中控制,這些獸群單一看來雖然能力低微,可是這樣成千上萬的洶湧而來,若是正面相抗,定會被它們踩成肉醬,實在不好對付。”

楚離一愣,雙眼閃過一絲森冷的鋒芒,隨即嘴角淡淡一笑,他果然所料不差,那個人苦心孤詣的設計謀劃,怎能讓別人撿了便宜。只是沒想到白狼族竟然也會卷入其中,南疆白狼族善于馭獸,民風最為彪悍,來去如風,向來不受南楚的控制,和南疆長老會也是格格不入。這一次沒想到他竟然能夠請的動白狼族的戰士,看來要處理掉這些人,還要費上一番周折。

南有高山阻隔,北有紅水擋路,東有來路不明實力強悍的敵軍,西有數不清的凶狠野獸兵團,現在絕對是自己遇到的最為凶險的時刻。此時,看著周圍向來跋扈張揚的各家家主眼巴巴的瞅著自己,楚離不由得冷然一笑。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輸誰贏,還言之過早。

當下號令道:“南疆號稱南楚的軍用洪馬場,擁有足夠裝備整個帝國軍團的洪馬,白狼族更是紮手,他們以逸待勞等待我們去自投羅網,又將沙旱地團團圍住,讓我們無路可逃,想來個大型的圍獵,我們與其讓他們追的滿山遍野跑,莫不如調轉頭來,沖他個七零八落。”

西林家是由大公子西林譽帶領,聽了楚離的話,他默想了一會,冷靜的沉聲說道:“殿下此計雖然冒險,卻也不失為是一個出其不意的方法,凶獸畢竟是獸類,只要受了挫折就會自動散去。這樣總好過呆在原地給他們當活靶子。”

眾人面面相覷,從未有過這般大膽的想法,正面相擊發了狂的獸群,這在常人看來不異于自尋死路,初時尚且以為楚離是在說戲言,此刻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不由得認真的思考起來。

“陛下,臣認為不妥!”

黎院逐蘭夫人座下第一陸先說道:“白狼族善于馭獸,公然沖擊獸群,太過凶險,莫不如和南將軍對持,等待大軍的支援。”

話音剛落,其他人也連聲符合,沒有一個正常人願意去沖擊發狂的獸群,更何況北營大軍就駐紮在八十里之外,只要拖得半日,就可以贏得緩沖的時間。


“可是,必須得有人去拖住獸群,不然到時候被獸群從後面偷襲,將無半分活命的機會。”楚離微微皺起眉頭,沉聲說道。

話音剛落,下面登時一片寂靜,眾人低著頭,都怕被楚離派去當敢死隊,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一絲冷笑在楚離的臉上一閃而過,但是很快他就掩飾住自己的表情,歎了口氣沉聲說道:“既然這樣,就請各位家主去和南將軍對持,由我帶著黑衣衛去拖住獸群的腳步,希望可以贏得時間,等到大軍的支援,爭取一線生機。”

“這怎麼行呢?”其他各大家主明顯松了一口氣,但是仍舊大聲虛偽的叫嚷道:“怎能讓陛下涉險?”

“我意已決,各位不必再多言。”楚離凝眉說道:“各位都是離的長輩,我初登大寶,全賴各位的幫扶提攜,南楚只有在眾多藩國的支持下才能和其他三國抗衡,就這樣決定吧。”

剛要打馬離去,西林家的大公子突然沖上前來,皺著眉頭說道:“殿下,譽願意隨陛下前往西面馭獸,我西林家也略同一些馭獸之道,還請陛下恩准。”

楚離一愣,隨即點了點頭道:“好吧,那你就跟著我。”

說罷帶著黑衣衛和西林家軍向著浩瀚的西部而去。

各家家主齊齊擦了把汗,暗叫聲好險,一個個調轉馬頭,慢條斯理的向著南疆軍沖去。他們一個個帶著家族精銳之師,即便是打不過也可以拖個一日兩日,那時候北營兵馬早已趕到,看著楚離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西面,心下陰笑,一絲絲權利的欲望也在悄悄升騰,楚家在皇位上已經做了太久,盛都王座上的那塊肥肉,大家已經垂涎了很長時間了。

這時,遙遙的東面,一身鎧甲的青衣將軍剛剛聽了探子的回報,聽說楚離當頭沖向了西部,早已了然的緩緩點了點頭。

旁邊的老者恭敬地說道:“這位年輕的南楚大皇果真驚才豔絕,殿下所料不差,他果然已經洞悉了一切,但是卻還是心甘情願的上當了。”

將軍一身鎧甲,青色大裘披在身後,長眉素顏,臉色略顯蒼白,可是背脊卻挺得筆直,他雙眼深邃的望著遠方,緩緩說道:“我和他早已心照不宣,南疆鹿丹人怪我不肯開放邊關,要倒戈投向西川燕回。我怎能順了他們的意?南疆軍氣數已盡,也是時候找人收拾了他們了。我需要找人處理掉南疆這個禍害,他需要收回散落的王權,消滅各大世家的主力。這等互利互惠的買賣,他又怎能拒絕,我籌謀了這麼久,他現在出點力也是應該的。太傅,南疆軍現在距此還有多遠?”

“不到三十里。”

“那就好,”輕甲男子點了點頭,“將他們引到這里,然後我們就坐山觀虎斗,讓南疆蠻人和南楚七大世家的精銳拼個你死我活吧。”

“是!”老者點了點頭,轉頭就吩咐了下去。

“太傅,”男子突然轉過頭來,微微沉思了半晌,仍舊是沉靜地問道:“已經確定了莊姑娘在南楚大營中嗎?”

“是!”老者沉聲說道:“已經確定了,三日前莊姑娘在擂台上戰勝了西林家的雨喬小姐,近來已經成為了楚離的貼身護衛,掌管黑衣衛的安全職責,很得楚皇的信任,經常露面,不然我們的探子也不能這麼輕易的就探查清楚。”

“楚離這樣的人,也能輕易相信別人嗎?”男子沉吟了半晌,終于還是微微苦笑一聲,“他們畢竟是夫妻啊。”

天邊,大團的的云層層層堆積,越積越厚,越積越濃。青衣男子騎在戰馬之上,遠遠的望著南面的天空,輕聲說道:“既然這樣,就通知廉滕,不要去襲擊南楚北營了,一會南疆軍隊來了之後,一起去西面找剛剛從獸群中逃出來的楚離那趁火打劫吧。”

“遵命。”

此時此刻,楚離帶著徐權、契朗等一眾心腹手下,圍立在蒼目山腳下,低聲密議。

“陛下,秦軍真的會襲擊各大家主嗎?”徐權眉頭緊鎖,疑惑地問道。

楚離看著撲在地上的地形圖,沉聲說道:“當然不會。”

契朗跟隨楚離時間最長,當初楚離被送到東齊為質的時候就是楚離的親兵,性格耿直,聞言大聲叫道:“那我們豈不是白忙一場?”

“秦軍不回去,但是南疆軍卻一定會去。”

“什麼?南疆軍真的在沙旱地上?”

“恩,”楚離點了點頭,手指著紅水一帶,沉聲說道:“鹿丹人首領被秦之炎所殺,東齊人臨陣倒戈靠向了我,前幾日他們又被我在西黑荒原上大敗,南疆沿線封鎖,天氣漸冷,他們無處可去,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靠西川。”


徐權搖了搖頭說道:“西川敢接收南疆的叛軍嗎?我看西川大皇可沒有這個魄力。”

“西川大皇沒這個魄力,但是燕回卻有。”楚離冷笑一聲,說道:“秦之炎籌劃了這麼久,怎能讓西川撿了這個便宜,所以他定會出手剿滅南疆這只實力雄厚的叛軍,而最佳人選就是我南楚士兵。正好我也要處理尾大不掉的七大世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南疆軍絕對不可能在三十里之外,秦之炎是大秦戰神,自然有本事讓他們兩方開戰,也罷,就讓他們狗咬狗吧。”

“可是,為什麼要北營軍原地守在營中,要他們來接應我們不是更好嗎?”

楚離冷哼一聲道:“南疆軍一到,秦之炎定會去北營趁火打劫,消滅我南楚主力。北營軍馬嚴陣以待,定叫他們慘淡收場。”

“陛下高明!”幾人齊聲說道,楚離站起身來,一搖手,眾人就跨上戰馬,向著洶洶而來的獸群奔去。

機緣的一個個詭異的巧合下蜂擁而至,爾虞我詐的盤算之下,誰也沒有料到,有些難以預測的東西正在悄情改變著。

在西黑荒原上發蹄狂奔的獸群之處,有三隊人馬正由東西南三個方向迅速的趕過去,漫天的腥風血雨中,亂世的第一次見面,正在黑暗中運行著。

只聽西邊悶雷一般的響聲呼嘯傳來,聲音滾滾,震蕩人心,有人驚呼道:“凶獸近了!”眾人心下緊張不安,紛紛大聲呼喝揚鞭疾奔。只感覺四下里一片黑暗,在這廣袤的曠野上,無遮無攔,潦黑一片,更添詭異殺伐之氣。

突然只聽天空中咿咿呀呀嘈雜聲大起,青夏仰頭望去,只見一群數以萬計的火焰鳥如滿天彤云一般鋪天蓋地的飛了上來。這些火焰鳥是極為凶狠的飛禽,它的雙翅展開可達十多米長,更生有強勁有力的雙足,而個性極其喜歡在平原上獵殺成群的獸類。此刻不知是受了什麼驅使,看到急速奔來的青夏等人,那群火焰鳥突然像是狂性大發一般,猛地沖上前來,紛紛對著眾人俯沖。

青夏早就料到它們會發起攻擊,一把抓起身側的弓箭,上面燃著流火,右臂急揮,只見呲的一聲,一道凶猛強悍的火紅氣浪突然噴薄而出,在漫天火紅的火焰鳥之中,劍下了長長的一道刺眼的痕跡,宛如當空劈下的霹靂。轟鳴一聲,眾火焰鳥霎時亂坐一團,被射中的幾只更是當頭直墜,呀呀怪叫,骨肉焦紅,散發出陣陣燒焦了的肉香。c.手機看小說訪問wap.1бk.cn

青夏一不做二不休,下令眾人射出早已准備好的火箭,長矛刀身上也全都燃火,向著獸群就沖殺而去。

“刷刷刷”箭雨如漫天飛蝗一般不斷的激射而出,眾人也有樣學樣,還有人不斷的向空中投擲著大片的木材火球。火焰鳥群中不斷有身軀龐大的巨鳥轟然墜落重重的摔在平原之上,眨眼間就被十多萬的獸群大軍踩成肉醬。

可是那火焰鳥實在是太多,殺之不絕,青夏手舞戰刀,大開殺戒,眾鳥畏懼她凶悍,紛紛遠離她的上空。突然只聽一聲尖銳長鳴,火焰鳥似乎是得到了號令一般,集體沖著人群中央就飛了過去。

“轟!”巨大的爆裂聲轟然響起,青夏身下戰馬霎時間人立而起,只聽前方獸群咆哮怒吼,瞬時間猶如半空中刮起一股強大的狂風,青草席卷而起,洪馬揚蹄長嘶,血腥之氣漫天席卷,刺人心肺。

青夏眉梢一揚,生平經曆過大小戰爭無數,還從來遇見這樣的陣仗,一把抽過長弓,彎弓搭箭,五箭齊發,強悍的力量使得火焰鳥登時陣腳大亂,無數火焰鳥四下奔逃,慌不擇路。

青夏冷哼一聲,一群傻鳥,真是活該倒黴。冷笑了一聲,隨即手上銀芒暴漲,一杆長槍舞的水潑不入,陰氣飛舞,彩炫閃爍,半空中宛如驀然升起了一道璀璨的光牆,散發著噬人心魄的詭異寒冷。

“噗噗”連聲爆響,淒厲的慘叫聲連串而起,鮮血激射,火紅的羽毛飛散,轉眼間數十只火焰鳥撞擊在那嗜血的光影之上,就宛如是一頭撞擊在了鋼牆鐵臂之上一般,頭破血流,瞬間殞命。

青夏殺的興起,一把抽出腰間的鉤鎖,凌空旋舞了起來。刹那間,力量陡增,漫天飛影,閃爍耀眼,眾人瞧的眼花繚亂。只見漫天的火焰鳥紛紛隕落,慘叫哀鳴之聲不絕于耳,轉眼間平原上就堆積了數百只鳥禽的尸體,鮮血橫流,惡臭熏天,不斷的血雨從半空中滾落,看起來妖豔詭異。

“姑娘!好手段啊!”黑衣衛士兵高聲叫好道。

還沒有完全擺脫這些鳥禽,前方的獸群部隊已經靠近了人群,蹄聲震天動地,嘶吼聲,哀鳴聲,呼嘯聲,山呼海喝,嘈雜震耳,塵土彌漫,煙塵滾滾,由點及面,仿佛是浪花一般洶湧而來。

青夏一生向來遇強越強,從不退縮,想起楚離此刻可能就在獸群之中,眉梢一揚,勃然大怒,嬌姹一聲,帶頭當先沖去。眾多黑衣衛此刻終于顯示出了他們強悍的戰斗力,人人就像一台永遠不會疲累的機器一般,跟在青夏身後勇猛的沖鋒陷陣。

手起刀落,乾淨利落,奮勇厮殺,士氣大振,勇往直前。一時間,勇猛無雙,當者披靡。

可是這些凶獸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紛紛狂猛如潮,漫野狂奔而至。大地震動,宏聲巨響,無數凶殘強悍的野獸齊聲發狂嘶吼,聲音激蕩,穿透云霄,從四面八方沖將而來,四下里颶風鼓動,塵土飛揚,灰蒙蒙的煙塵之中帶著凶獸的嗜血腥臭的氣息,直欲令人作嘔。漫天的風聲席卷了整個戰場,血腥肅殺之氣彌漫天際,怒吼的巨浪,仿佛海嘯一般要將他們吞沒。

青夏向來頑強,在這樣的消耗戰中,更加體現出了她身為特種兵的超強體質,即便身為女子,但是她的好處就是,雙手可同時使用兵器,周身上下更是無處不是殺人的利器,聽著野獸的嘶吼,只感覺自己的全身血液都已經沸騰,從四肢百骸之中猛沖進頭腦,濃濃的殺機竄上頭腦。

心中暗道,這九天洞府,萬丈地穴,無論前途有什麼魑魅魍魎,敢來阻擋自已的,無論上天入地,排山倒海,必追而殺之!

就在青夏遙遙的對面,萬里荒原,煙塵滾滾,楚離等人風馳電掣的在曠野上疾奔而行。一路所向披靡,狂飆挺進,數萬猛獸,便如螞蟻一般在他周圍圍繞,閃電般殺傷之後,紛紛退去,而後又再沖上來,周而複始,似乎無窮無盡。只見漫天的煙塵將這天空盡數遮住,昏黃一片,天際微微漏出的一點朝陽也被遮擋,看不見模樣。楚離耳邊什麼也聽不清,前方獸群巨浪般層層湧進,無數的野獸被擠到,然後被踩成肉泥,漫天的血腥氣息彌漫天地,楚離深深的吸了一口這充滿了血腥的氣味。眉目英挺,身上滿是鮮血,像是地獄中的修羅鬼煞。

突然一股高昂的鳴叫聲沖天響起,聲音激蕩,如斷金石,楚離心懷大振,想起今日之後再也不用被八大世家掣肘,當下放聲大笑。


手上長槍鼓舞,激蕩豪越,巨大的殺氣在他的的胸腔中奔湧,無數的血花在半空中凝結出一溜的血光,隨著他的前進而大開大合的劈殺著,當頭掀起狂飆巨浪,迎頭斬向最前面的凶獸。一時間,仿佛是大海之中掀起了狂猛的巨浪,無數被斬成兩半的巨獸猛然被高高的揚起,飛到半空之中,血霧彌散,內髒狂湧,鮮血急噴。獸群受驚,陣腳大亂,急忙向兩旁退去,兩側的獸群互相擁擠,幾匹蚱蜢巨象身體笨拙,轟然倒下,瞬間就被其他凶獸踩死,悲聲嘶鳴。楚離帶著眾人趁機殺入,一把抽出戰刀,前劈後斬,直殺出一條血路,眾人高聲疾呼,大叫著楚離的名宇,跟著他毫無畏懼的沖進了獸群之中。

楚離一邊沖殺一邊凝神望去,眾人雖然勇猛,可是這獸群無窮無盡,這樣下去不被獸群殺死,也要力竭而死,是以努力的想著脫身之法,這時只見獸群每到將要潰敗之時,獸群中央必定會有白色雪削鳥飛出,在空中鳴叫飛轉,似乎在傳達什麼信息一般。楚離凝神細想,漸漸有些明白,這獸群畢竟是一些畜生,沒有智慧,怎麼會這樣沖擊有度,陣法有序的向己方進攻,並且受了挫折之後並不退去,反而越挫越勇,屢敗屢戰。定是內部有人指使,與其這樣沒完沒了的殺凶獸,到不如殺了主使者,讓獸群自動散去。想到這,仔細的看好獸群中央的方向,越發的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突然,楚離一下猛的拍在戰馬的頭上,大聲叫道:“擒賊先擒王!”

“擒賊先擒王!”仿佛是心靈相通一般,幾乎就在同時,一聲清麗的嬌姹的登時響起。

楚離大驚失色,昂首望去,只見原本凶悍而來的獸群登時一陣混亂,似乎有人插進了獸群的身後一樣。

一片血光之中,有女子的嬌姹在漫天的血汙中高聲響起,一只通體血紅的鉤鎖當空一甩,一把勾住了一只禽鳥的脖頸,唰的一聲,禽鳥尖鳴一聲,掉落在地。

身材嬌小的女子一身青色皮鎧,高居于戰馬之上,披風飛舞,長發飄揚,整個人透著一股無法掩飾的角色華彩,她一手抓著缰繩,一手半曲身在頭上,森寒的鉤鎖橫在頭上,眉眼凌厲的向著這邊望來。

“楚離!”青夏一眼望見了楚離,滿是血汙的臉孔登時閃過一絲喜悅的光芒,張開嘴大聲叫道:“你沒事吧!”

巨大的狂喜瞬間在心頭升騰而起,原本的震驚和擔憂在看到青夏笑容的時候霎時間不翼而飛,楚離突然爽朗的朗聲大笑,聲音雄厚的回蕩在曠野之上,和震天的凶獸嘶吼回蕩交織在一處。

幾個起落就已沖到了獸群的中央,青夏一下跳到了一只無主的戰馬的背上,手中鉤鎖漫天飛舞,猛然劈砍,巨浪翻湧,鮮血淋漓。

一只巨大的凶獸瞬間被楚離斬成兩半,楚離刀上鮮血絲絲縷縷的流淌出去。沒了阻礙,楚離更是氣勢驚人迅速的沖了進去。

“楚離!一起上!“青夏高聲叫了一聲,就沖上前去。

雪白的雪削鳥登時混亂了起來,撲朔朔的飛出一群,在各個獸群之間飛騰,只見獸群立刻停止了攻擊,紛紛調轉了身體向著中間沖來。可是這周圍本已密密麻麻的擠滿了野獸,這樣猛的一擠,讓凶獸更加混亂不已。雪削鳥在空中急得四處翻飛,尖聲鳴叫。

青夏眉頭一皺,手上飛刀登時揮出,瞬間就將雪削鳥打落在地,眾野獸失去了指令,只得傻傻的四處奔騰,一盤散沙。

“刷!”元如滿月的戰刀瞬間射出,圍在中間的野獸轟的一聲倒下,楚離手戰刀坐在戰馬身上,凶猛急沖,如入無人之境,突然只聽一聲淒厲長鳴瞬間響起,一個一身羽毛長袍的彩衣老人猛的自群獸之中跳了出來,仙風道骨,骨骼清秀,頗有高傲之色,神情間也是掩飾不住的冷冽激奮,只是看著楚離冷然的眼睛,卻獻媚地笑道:“真是想不到南楚竟然會有閣下這樣的人物,不知閣下尊姓大名,還請賜教。”

楚離冷然一笑,沉聲道:“我從不願和是敵非友的人廢話,況且你除了是個獸語師也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實力,今日你給我制造了這麼多的麻煩,我們是不是該好好的考慮一下該怎麼清算?”

沒有了羽衣老人的控制,那些野獸一時間四散逃竄,來的快去的也快,很快的就不見了蹤影,紛紛散去。

老人面色一冷,眼中閃過一絲刀鋒般的寒芒,驀然手上一縷彩線憑空閃過,手掌急翻,力量噴薄而出,威力絕倫的閃電當頭打來。

轟隆一聲巨響,青夏手中的鉤鎖猛地勾上那名老者的下顎,砰然發力。

楚離也一把揚起戰刀,向著那名老者就劈砍了下去。

眼看就要將幕後主使絕殺于刀下,就在這時,遠處大地突然轟隆隆一陣巨響,無數大軍黑壓壓的奔騰而來,楚離眉梢一揚,沒想到秦之炎竟然放棄襲擊北營中樞,趕到這里和自己為難。

“唰”的一聲銳響破空而來,叮的一聲打在青夏的鉤鎖和楚離的戰刀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解開了老者的危機。

刹那間,大批軍士瞬間奔至眼前,青夏和楚離凝目望去,只見一名輕甲將軍昂首立在戰馬之上,身後是大批的鐵血兵衛,高揚的笙旗之上,一條墨色的黑龍盤旋猙獰,好似欲掙脫而出。

青夏瞪大了眼睛,張口結舌目瞪口呆,終于還是不顧一切的大聲叫道:“秦之炎!”

秦之炎一愣,臉色登時越發蒼白,看著騎馬站在楚離身邊渾身血汙已經分辨不出本來面目的女子,過了好一會,才不可置信地說道:“依瑪兒?”

楚離眉梢一挑,面色一沉,冷冷地看著秦之炎,過了許久,才沉聲說道:“你們認識?”

天邊霹靂一聲巨響,憋了許久的一場大雨,滂沱而下!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45:22


戰地鳳舞 第081章:亂世悲歌

「秦之炎……」

青夏皺著眉,看著身後跟著昇旗招展、兵強馬壯的軍隊,自己高居在戰馬之上的輕甲將軍,突然覺得一陣錐心的疼痛。她百里奔襲,心急如焚,卻沒想到打破重重包圍之後面對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張臉。看著秦之炎雖然略顯蒼白但卻冷然堅韌的臉孔,青夏霎時間一陣恍惚,這才是戰功赫赫的大秦戰神,這才是驚才豔絕的秦三皇子,這才是笑傲天下、談笑殺人的秦氏宣王啊!

所有的一切的前因後果,在腦海中迅速的連成了線,原本的驚訝和震怒,也漸漸的退了下去,只剩下一絲淡漠,一絲瞭然,似乎,還有那麼一絲絲的痛心。

或許,早就知道,只是不願意面對去承認。他是大秦的中流砥柱,怎會是那個皇陵中淡若遠山的青衣男子,出了皇陵,來到了這煌煌的亂世天下,他們就不再是當日的他們。

就好似她曾經叫做依瑪兒,現在卻只能站在楚離身邊,做她的莊青夏。

命運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的殘酷。

「依瑪兒,」秦之炎淡淡苦笑,臉色蒼白,森冷的盔甲下,是鋼鐵般挺立的身軀,他淡然一笑,輕聲說道:「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裡再見到你。你的傷,可大好了嗎?」

只是一句話,又將皇陵中一幕幕生死相隨的記憶勾了出來,青夏神色微微一動,深深喘了口氣,最後仍舊說道:「已經大好了,倒是你,不是畏寒嗎?現在這樣冷,何必勞師動眾地跑到南楚來?」

話音剛落,秦之炎和楚離同時色變。這話聽在秦之炎耳裡,自然是有著淡淡的嘲弄和責備,可是聽在楚離耳裡,卻是濃濃的關心。

皇陵的幾日中,一直接觸到的只是青夏的溫柔堅強、不離不棄的善良和淳撲,從未見過她這樣鋒利的詞鋒。反之楚離,向來和青夏鬥嘴吵架,何曾見過她這樣溫柔的叮嚀和關懷?兩人男人同時覺得青夏似乎有所改變,然後心有靈犀一般的齊齊轉過頭去,雙雙眼睛鷹隼一般的緊緊地盯在對方的身上。

「楚皇。」

「宣王。」

「久仰久仰。」

如出一轍的話語,在滿是血腥殺戮、屠宰場一般的沙旱地上響起,兩個男人高居在戰馬之上,一朝南,一朝北,代表著的,卻是當今天下南北兩方最為強大的對持實力。

青夏渾身血污,眼神如雪,墨發飛揚,眉眼凌厲的站在兩人當中。南疆天氣奇特,前幾天還下了霜雪,這一刻卻是大雨傾盆,一陣狂風捲過,揚起斜飛的雨點,劍的三人袍袖獵獵翻飛,楚離眉梢邪邪一挑,劍眉入鬢,目光如鐵,沉聲說道:「竟然能夠驅使白狼族人給你效命,駕馭南疆凶獸萬里長途跋涉,會獵於西黑,一舉殲滅南疆鹿丹人。前手執棋,轉手棄子,宣王果然好手段。」

秦之炎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牽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聲音醇厚,好似三月湖水,平靜無波:「彼此彼此,陛下借刀殺人,隨機應變。我籌謀三個月,反而給他人做了嫁衣,助你剛一登位就大權獨攬,比起陛下,炎愧不敢當。」

楚離灑然一笑,朗聲說道:「宣王何必客氣,南疆一戰,王爺借戰事統攬大秦軍權。大秦不費一兵一卒,連消帶打,消耗了南楚、東齊、西川三國兵力,算起來這筆買賣,還是王爺做的更加合算。」

秦之炎眉頭舒展,淡淡而笑:「雙贏互惠,兩家得利,南楚所消耗的,不過是八大世家的反叛勢力罷了,不然陛下怎會明明知情,還放任南疆不管?大亂之後必然大治,南楚中興之日,定在眼前。」

楚離一笑,拱手道:「承你吉言。」

秦之炎回禮:「好說好說。」

楚離一身血污,可是仍舊無損他英武的氣質,一把收回戰刀,單手提著,轉頭看著青夏,沉聲說道:「青夏,隨我回營。」

青夏一愣,轉頭向秦之炎望去,心道難道他大費周折地趕到這裡,就這樣放任楚離安然離開嗎?

青夏雖然身手不凡、頭腦清明,但是對於各國的形式和權謀的謀算仍舊是略有遜色。秦之炎今日前來,就算是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會對楚離下殺手,如今四國互相掣射,牽一髮而動全身,在秦之炎還沒有完全掌握大秦政權的時候,一旦權利平衡被打破,就會是大亂的局面。他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掌握大秦的兵權,並和其他四國搞好關係,贏得最佳的盟友。

楚離不是一個甘於受人制衡的君主,他野心勃勃、胸懷天下,但是卻不失為是一個分得清輕重緩急辨別事理的君主。有時候,有一個聰明謹慎又充滿野心的盟友,遠比一個昏庸好欺又膽小暴虐的夥伴要強得多。因為,無論兩人處於怎樣敵對的位置,只要你開得出對兩人都有利的條件,他就絕對會做好你想要做的事情。不涉及到狹隘的好惡偏執和不顧大局,更不會被奸佞小人或是艱難的世事所迷感誤導、延遲拖延。

秦楚邊境比鄰,貿易來往頻繁,秦之炎忙於處理朝廷奪權內亂,楚離忙於戰後國家的休養生息,短時間內兩國都不會有戰事發生。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上說,與楚離結盟都是最明智的選擇。

但是現在,秦之炎聽著楚離的那句話,卻突然有了一絲想要不顧大局將楚離斬殺在這西黑荒原上的衝動。

「青夏!」楚離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淡淡的怒氣,他的眼睛漆黑,看著青夏發愣的直勾勾地盯著秦之炎,火氣就一拱一拱的向上竄,突然打馬上前兩步,一把拉住青夏的手腕,沉聲說道:「跟我回去!」

青夏手腕一痛,被楚離緊緊抓在懷裡,登時震怒,猛然仰起頭來,卻正好撞進了楚離黑暗幽深的眼睛之中。

只見楚離的雙眼好似捲起了一場巨大的龍捲風,潦黑一片,深邃幽暗,就像是一個賭徒壓上了自己全部的賭注一般,直勾勾地盯著青夏,眼中有著狼狽來不及躲藏的痛苦。手上的力氣頓時卸了下去,青夏身軀一軟,就被楚離拉了過去,身下的戰馬一聲長嘶,緩緩的靠向了楚離的方向。

「依瑪兒!」蒼白的輕甲將軍眉梢一挑,淡遠入煙樹的臉孔霎時閃過一絲怒意,抿緊嘴角,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了青夏的另一隻手,大力一拽,就生生將青夏靠向楚離的身體又拉了回來。

如盤龍吐火的閃電在濃厚的雲層中穿梭遊走,照的四下里一片白亮,百草拂動,狂沙飛捲。噼啪的一聲脆響,兩邊男子幾乎同時發力,青夏被大雨沖刷的乾淨的臉孔顯出一絲嬌弱的蒼白,眉頭霎時間緊緊的皺在了一起,身下戰馬被拉鋸拉扯,猛然揚蹄人立而起,嘶聲長鳴,馬上的女子墨發飛揚,衣衫隨狂風舞動。

一道又一道白亮的閃電下,蒼白的女子好似一隻破碎的蝴蝶,高居在戰馬之上,衣衫染血,眉頭緊蹙。纖細的手腕被兩個當世最為出色的男子緊緊的扣在掌心深處,三人的身體瞬時間都好像是石化了一般,定格在蒼茫荒蕪的曠野上,漫天的閃電驚雷之下,眼睛的鋒芒像是刀鋒箭雨一般在長空下嗜血交鋒。

「唰!「的一聲巨響,楚離一把拔出腰間長刀,轟然向著秦之炎怒斬而下,寒聲喝道:「放開!」

秦之炎閃電撥劍,出手如電,好似上古蛟龍盤旋而上,猛然駕開楚離的攻勢,冷笑說道:「你憑什麼?」

「她是我的妃子!」滂沱雨下,蛟龍入海,森冷的鋒芒漫天飛舞,角度刁鑽詭異,勢態千變萬化。

秦之炎冷笑對敵,絲毫不落下風,聞言冷然說道:「昭告天下,賜名為蕩的廢棄妃子嗎?楚離!你根本不配擁有她!」

「你找死!」楚離暴喝一聲,駕馬轟然迎上,秦之炎絲毫不懼,揮劍拒敵。兩人身後的大軍見主帥動手,也是齊齊駕馬而上,剎那間,呼喝聲響成一片,馬蹄如雷,轟鳴聲響徹整個天地,大雨滂沱,黃泥糅雜,天幕漆黑低沉,濃雲倒捲,天地間血紅一片。

「住手!」青夏大喝一聲,可是這樣震天的轟鳴聲中怎能聽得見她的聲音。這時楚離和秦之炎已經鬥在一處,刀來劍往,殺氣森寒,可是這兩個倔強的男人,卻沒有一個人肯先放開青夏的手。驀然間,青夏的戰馬被拉扯的失去了平衡,尖銳一聲長鳴,撒蹄猛跑,青夏身軀陡然凌空,向下倒仰而去。

幾乎在同時,楚離和秦之炎同時轉過頭去,兩個男人的刀鋒猛然停頓,一人仍舊拉著青夏的一隻手腕,轟的一聲同時好似兩隻蒼鷹一般,跳下馬去,一起扶住青夏的背脊,穩穩的落在地上。

三人近在咫尺,互相幾乎可以聽得見對方沉重的呼吸。楚離和秦之炎見青夏無礙,同時抬頭緊緊的盯住了對方的眼睛,空間小兵器施展不開,唰唰兩聲,還刀插劍入鞘,單手搏擊了起來。

青夏眉梢一挑,勃然大怒,看著不遠處鬥成一片殺聲震天的萬千兵勇,更是氣憤。眼內精芒一閃,被握住的兩隻手突然一個滑溜的翻轉,小擒拿手的脫困式反抓法,兩手成爪,一把緊緊的扣住楚離和秦之炎的手腕。兩人大驚,齊齊回過頭來,青夏忿然發力,雙腿一個剪刀鏟,楚離和秦之炎沒有防備之下,同時重重的摔在地上。

青夏身軀斗轉,好似一隻矯健敏捷的豹子一樣,瞬間彈地而起,落在兩人的面前,兩個膝蓋登時跪在兩人的胸膛之上,眉梢一揚,忿然說道:「你們把我當什麼?」

兩人一愣,見到青夏發拽的樣子,同時啞口無言。楚離還算好一點,畢竟身經百戰,對青夏的為人有所瞭解。可憐的秦之炎,一身輕甲戰袍,倒在黃泥一片的泥水裡,神情愕然,目瞪口呆,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他的面前,顯得十分的滑稽。

瓢潑大雨沖刷之下,漫天鳴雷電閃,青夏橫眉怒目,眼神凌厲,膝蓋頂著兩個男人的胸膛,兩手扣著兩人的肩膀,怒聲呵斥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打架?」

「秦之炎,回你的大秦去,你在這邊搗亂找事,知道害死多少人了嗎?」青夏轉過頭去,看著秦之炎,怒聲說道。

秦之炎眼神一暗,眉頭微微輕蹙,還沒有說話,一旁的楚離就幸災樂禍地說道:「朕的家務事,豈容一個外人來置喙,她是我的妃子,你最好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楚離!你瘋了吧,我什麼時候承認是你的妃子了?」

「你!」楚離大怒,沉聲喝道:「莊青夏,你不要太過分!」
「過分的人是你!」秦之炎回過神來,一把掙脫青夏的束縛,翻身而起,頓時向楚離攻來。楚離見狀,也有樣學樣,一把拔出了腰間的佩刀,舉刀橫劈,噼啪一陣閃亮的火花,楚離和秦之炎同時一震,刀口劍鋒卷刃,可是還沒歇上一時半刻,又在纏鬥在了一處。

青夏大急,抽出鉤鎖,雙手舞動,身軀靈活的偏轉,突然甩出,一把鉤住了兩人的兵器,唰的一聲,就奪下兵刃,摔在一旁。

楚離和秦之炎同時住手,眼神很有默契的向著一旁望去,只見離兩人不遠處,兩具同歸於盡的士兵的屍體上,各插著一桿血光充盈的長槍。大步跳躍前行,同時抓住槍桿,拔出長槍,向著對方急速刺去。槍挑如龍,氣灌八方,一道道白亮夾雜著血紅的紅光四下閃爍舞動。大雨在兩人頭上噼啪澆下,漫天的閃電轟鳴,兩人身手矯健,武藝超群,顯赫的身世之後隱藏的是凌雲的傲氣和倔強的死不服輸。

「可惡!」青夏怒哼一聲,一把推開幾名擋住視線的兵勇,向著兩人的方向就跑了過去。

「住手!不要打了。」不顧危險,一把抓住兩桿長槍,青夏眉頭一皺,手心霎那間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脫皮的掌心處鮮血淋漓,可是她仍舊緊緊的抓住兩桿長槍,厲聲說道:「夠了!」

「哼!」兩人同時一哼,很有默契的同時放手,青夏拿著兩桿長槍剛要鬆一口氣,就見兩人一人拾起一柄戰刀,又再噼裡啪啦的打了起來。

遠處突然響起了震天的爆響,青夏凝眉望去,只見那名被秦之炎救下的獸語師手持一隻白骨骨笛,躲在戰局之外,正在吹著尖銳高昂的音調,呼嘯著的獸群從遠處發足狂奔而至,想起之前吃的這些野獸的虧,青夏就惱怒異常,不再理會楚離和秦之炎,向著那名獸語師就狂奔而去。

「青夏!」「依瑪兒!」

兩個男人同時大叫一聲,凌空一躍,向著青夏的方向大步跑去,一邊跑還一邊揮刀劈砍,阻止對方前行。

「妖人!」青夏大吼一聲,撥出小腿上的匕首,向著那老頭就衝了上去,厲聲喝道:「受死吧!」

「依瑪兒,小心!」秦之炎大驚,目赤欲裂,厲聲叫道,此時楚離的長刀已經劈到眼前,顧不得再去回退躲避,秦之炎猛然架起手來,一把抓住楚離雷霆萬鈞的一擊劈砍。霎時間,血光大盛,一道血線衝天而起,秦之炎眉頭微蹙,可是藉著這個時間卻搶上楚離兩步。合身撲上,一把抱住青夏的身體,向側滾去。

楚離目赤欲裂,大聲喝道:「秦之炎,你放手!」

「楚離!小心!」青夏被秦之炎抱在懷裡,猛然看到那名南疆獸語師臉上邪惡冷酷的笑容,一道絢麗的華彩自他身上登時升騰而起,漫天彩色蟲卵,向著楚離猛撲而下,猙獰恐怖,好似地獄修羅。

「放開我!」青夏拚命猙紮了起來,聲音幾乎顫抖,瘋狂的在秦之炎的懷裡掙紮著。

秦之炎手上的鮮血好似泉湧,血紅血紅的大片全都灑在青夏的肩膀衣衫之上,在青夏的皮鎧之上緩緩的流了下去,和那些不知道是人是獸的血液混雜在一處。

無數的蟲卵霎時間好似一顆顆子彈一樣,瘋狂的湧進楚離的身體之中,剎那間,就好像是在觀看好萊塢的科幻大片,青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只見楚離的臉色頓時變得灰白一片,好似一張白紙,沒有半點絲毫的血色,脖頸上微微凸起的小包,一個一個噁心的湧動著,這一切,她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南疆苗人對蠱蟲細菌的控制和研究,即便是後世也是一個難解的謎團,青夏當初在部隊受訓的時候,就曾專門上過這樣的課程,為了應付熱帶雨林中各種各樣的毒蟲毒物,還專門請了南疆的毒蟲細菌大師來做講座。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類無法解釋的事情,青夏以為自己早已經練出了一幅堅若生鐵的鐵石心腸,可是沒想到這正面對這一幕的時候,她的心都好像被人生生的撕開,捂緊了嘴,仍舊是無法掩飾口中的那聲淒厲的慘叫。

楚離面色灰白,好像霎時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嘭的一聲就跪在了地上,眼神無神的望向被秦之炎抱在懷裡的青夏。

「楚離!」青夏大聲叫道,眼角淚水滂沱而下。

「放開我!」青夏嘶聲尖叫,聲音淒厲,好似鬼哭,拳打腳踢一把推開了秦之炎的束縛,向著楚離狼狽的踉蹌而去。

秦之炎站在青夏的身後,大股大股的鮮血從他的手臂上潺潺而出,他的臉色一片蒼白,甚至不比中了蠱毒的楚離遜色,可是他站的卻是那樣的堅挺,背脊挺直,像是一根倔強的蒼松。

「楚離!」青夏一把抱住了楚離將欲倒下的身體,緊張的查看著他的手臂肩膀上的傷口,分析著毒蟲的毒性,「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青夏,」楚離突然伸出手來,一把緊緊的握住青夏的手掌,雙眼帶著高山一般的堅韌和頑強,只聽他一字一頓地說道:「跟我回盛都!」

「你怎麼樣啊?有什麼感覺?是酥麻,還是疼痛,還是痠痛,麻癢?哪裡不舒服,胃部還是心臟?」青夏恍若未聞,只是一連氣的緊張地問道。

「青夏!」似乎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緊緊的抓著青夏的手,雙眼通紅,有著巨大的希翼和絕望:「跟我,回盛都!」

青夏的眼淚唰的一下子就落了下來,看著楚離蒼白的臉頰,染血的臉孔,凌亂的發絲,錐心的痛在心底猛紮了下去,終於還是不忍的沉重的點了點頭,「好,楚離,只要你不死,我就跟你回盛都。」

楚離虛弱一笑,頹然就倒在了青夏的肩膀之上,昏迷的最後一刻,他遙遙的向著站在青夏身後的那個輕甲男子,原本那樣風華絕代的一個人物,在聽到青夏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卻好像頹然老了幾十歲。

兩方人馬已經分開站定,青夏抱著楚離半跪在曠野上,終於,還是緩緩的回過頭去。

秦之炎仍舊挺拔的站在那裡,身後是大批秦國兵士,昇旗招展,鐵甲森寒,漫天的流火映照下,鐵甲流彩,寒芒閃爍。像是漆黑的夜幕下一幅詭異的圖畫一般,有著濃厚的殺氣和猛烈的威懾。

「這就是你的目的嗎?」青夏突然沉聲問道,目光冰冷,嬌小的身體靠在楚離身邊,堅定的冷然望著秦之炎的眼睛,「那麼現在已經達到了,你若想趕盡殺絕,我是不會讓你如意的。」

「大膽!竟敢這樣跟我們殿下說話!」一名站在秦之炎身邊並不認識青夏的親衛突然厲聲叫道。

青夏眉梢一寒,只聽唰的一聲,一道雪亮的寒光登時插在那人的頭頂之上,鋒利的匕首穿透寒冷的頭盔,卻在將要刺破頭顱的距離穩穩的停了下來,那名親衛一陣驚恐,臉色瞬時間變得雪白,好似死人一般,再也不敢說半個字。

「秦之炎,楚離死了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黑衣衛已經死傷殆盡,你重創楚離的目的已經達到,該收手了,拚個魚死網破,對誰都不好。」

秦之炎的臉色蒼白,霎時間好似又變成了當初那個病弱的青年,他遙遙地看著青夏冰冷的面孔,冷酷的言語,只感到徹骨的寒冷猛然襲來。那個黑暗中扯著自己衣袖的女子,那個蛇窟中滿身血污大哭著叫自己名字的女子,那個趴在自己背上睡的香甜的女子,那個青木大殿中站在竹林中衣衫如雪,笑顏如花的女子,真的就這樣,越走越遠了。

「依瑪兒,對不起,這不是我的本意。」終於還是忍不住低嘆了一聲。

青夏冷然的轉過臉孔去,緩緩說道:「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不是我們的本意,但是造成的結果卻是無法改變的。我為人做事,向來只看結果,不問原意。我現在就要帶著他走,你若是想要阻攔我,就儘管來吧。」

將楚離放上馬背,青夏翻身零落的跳上戰馬,將楚離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垂著頭,緊緊地盯著秦之炎蒼白的臉乳。一絲絲悲涼的感覺從她的心底升起,酸楚的感覺湧上她的眼睛,楚離為了自己受了秦之炎的重傷,她又怎能視若不見、聽若不問?看著那個蒼白的男子站在曠野之上,戰袍飛舞,劍眉若飛,一雙眼睛卻是寥落落寞,好似天下的夕陽,透著將近的死氣。

秦之炎,你是天上的太陽,本就該光芒萬丈,凌厲耀眼,何苦為了我這個萍水相逢的路人,牽絆住你的腳步。

甩手扔下一個黃色的彈丸,唰的一聲風聲,就落在了黃沙地之上。

明黃色的珠子在空氣裡閃動著炫目的華彩,透過經營的外罩,還可以看見裡面那一隻青綠色的,小小的,已經死去了的蟲子。

這是當初在皇陵裡拿出來的避塵珠,那晚丟失之後,一直沒有找回來。前天晚上,青夏冒著大險去西林雨喬和西林譽的房間去尋找,終於在西林譽的枕頭旁邊被她找了回來,此刻淡然的拋在地上,轉頭帶著剩下的黑衣衛,揚起馬鞭,呼嘯而去。

西林譽跟在最後,若有所思地看著那顆黃色的珠子,隨後打馬跟了上去。

一聲沉重的腳步聲在死寂的曠野上響起,秦之炎緩緩的踏出一步,沉重的鎧甲上滿是黃色的泥沙和鮮紅的液體,他面色蒼白,唇角冰冷,終於一步又一步地走到了那顆黃色的珠子前面,伸出同樣蒼白的手,將地上的珠子撿了起來。

小小的避塵珠一片溫暖,並沒有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被冷風侵浸,上面還殘留著青夏暖暖的體溫。幽幽的香氣淡淡的飄了起來,秦之炎握著那顆珠子,狠狠的握著,突然只聽咔嚓一聲,珠子碎裂成沫,黃色的飛灰漫天飄散,就連裡面那隻已經死去了的蟲子,也成了一陣青煙。

「噗」的一聲悶響,一口鮮血霎時間噴射而出,秦之炎向前踉蹌兩步,轟然半跪在蒼茫的曠野之上。

「殿下!」所有大秦士兵齊齊驚呼,蜂擁著沖上前來。

秦之炎豎起手來,阻止眾人來攙扶他,只是遠遠的望著遠方那一眾漸漸遠去的鐵甲士兵。

滂沱的大雨仍在繼續下著,不斷的沖刷著地面上血流成河的污濁和腥臭,食腐的鷹鳩在天空中盤旋叫囂著,無數絕望的死靈漫天飛舞,灑下巨大哀鳴的死亡之聲。

寒風仍舊在繼續冷冽的吹著,秦之炎抿緊嘴角,緩緩的站起身來,終於慢慢地走到戰馬之旁,翻身躍上,向著北邊大秦的方向揚鞭而去。

東邊的戰爭已經將要臨近尾聲,南疆人和七大世家的精銳士兵衝撞在一處,在秦之炎和楚離這兩個隨頭的蓄意下,展開了慘烈的廝殺。從今以後,大秦和南楚政權重新洗牌,一輪新的權利爭奪就要重新你死我活的展開。

天邊,雲層低沉,一片黑暗。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46:29

第082章:南疆蟲蠱
“准備熱水、金瘡藥、明礬、甘草、土鱉、乳香、當歸、雄黃、甜瓜子,土鱉烘干,當歸浸酒,其余各二錢,速速請所有軍醫入帳,傳令三軍,嚴加看守各大世家的留守兵馬,稍有異動,當即處死,不必回報。另外,派人守住四方營門,無論進出,一律阻止,若有違抗者,立斬無赦,明白了嗎?”

樂松眉頭緊鎖,點頭說道:“姑娘放心。”

“好,你去吧。”青夏眼神銳利,轉過頭去,對著一旁渾身鮮血淋漓的徐權說道:“派人看守住中軍大帳,就算天塌下來,也不能放一個不相干的人進來。”

徐權自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點頭沉聲答應道:“是!”

青夏平複了下呼吸,尚來不及換下一身血汙的衣衫,轉頭就要走回大帳之中。西林譽站在徐權等人的身旁,衣衫破碎染血,左臂上還有一條長長的傷口,鮮血淋漓,猙獰恐怖。可是他卻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傷勢,聽著青夏一連串的命令,微微有些出神,見青夏轉身要回營帳,連忙出聲叫道:“姑娘,讓我進去吧。”

青夏眉梢一揚,緩緩的回過頭來,上下的打量著這個今日七大世家中唯一一個生還的男子,神情充滿了謹慎的小心和深深的試探。

“讓我進去吧,我精通醫術,也許可以幫得上忙。”西林譽連忙說道。

青夏微微偏了下頭,這才想起恒城西林家是醫道世家,南楚的名醫也以西林氏的家主西林羽最為著名。想到這里,眼梢淡淡的向一旁的徐權看去,詢問的挑了挑眉,這里的事情他她並不如何了解,只能問詢于徐權。見徐權微不可覺的點了下頭,青夏才向一側側了側身,淡淡說道:“進來吧。”

悶熱的大帳充滿了鮮血的腥味,楚離躺在後帳寬大的暖榻上,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青夏看也不看跟進來的西林譽,拿過准備好的一套銀色銀針,就坐到楚離的身旁,迅速的在上星、太沖、三陰交、足三里、百會等地方認穴下針,手法老道,認穴之准確,堪比擁有多年行醫經驗的醫者。西林譽眼神銳利,看青夏下針的地方就知她是在給楚離止痛,當下也不再做聲。

楚離面色蒼白,脖頸下的肌膚已經平和,想必那些蠱蟲已經深入體內。他眉頭緊鎖,面無血色,額頭冷汗直流,青筋甭顯,即便是神志不清,仍舊可以看得出他的痛苦。

青夏咬住下唇,准確的施針之後也不見楚離面色有絲毫緩和,只得伸出手去,緊緊的抓住楚離的手臂,沉聲說道:“堅持住,一定會沒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青夏的話,楚離眼皮微動,似乎想要睜開眼睛。青夏神情堅定,緊握著楚離的手,也不知道是在催眠別人,還是在安慰自己,連續不斷地說道:“一定會沒事的。”

“有沒有辦法?”青夏突然回過頭來,直勾勾地看著西林譽。


西林譽一愣,點了點頭道:“我父親馬上就到,應該有救。”

青夏堅定的點了點頭,臉上登時顯出一絲明豔的華彩,她轉過頭去,看著楚離:“你聽到了嗎?一定有救,那麼多的磨難你都熬過來了,今天也一定不會有事。”

“姑娘!”徐權的聲音在帳外響起,青夏揚聲答應了一聲,一眾黑衣衛侍衛就魚貫而入,所帶的都是青夏說要准備的東西,後面跟著一群北營的軍醫,西林譽的父親排在第一位,老者鶴發童顏,慈眉善目,怎麼看都不像是八大世家之一的一位家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青夏連忙起身讓開空間,對著西林羽施禮恭敬的說道:“老先生。”

西林羽面色陰沉,急忙走上前來,對著青夏一頷首,就去查看楚離的情況。

青夏從人群中退了出來,遙遙的站在遠處,踮起腳尖向著被一眾軍醫重重包圍的楚離看去。

重重人影中,只能看的到楚離烏黑濃密的頭發和垂在床榻邊上指節蒼白的手掌,蒼白的手腕上,有暗紅色凝固了的液體,青夏緊緊的握著拳頭,呼吸沉重,像是得了大病的病人。

“甯遠,”西林羽神色凝重的對一旁的藥童說道:“准備熱水、金瘡藥、明礬、甘草、土鱉、乳香、當歸、雄黃、甜瓜子,土鱉烘干,當歸浸酒,其余各二錢,另外准備大複生五分,冷水生敷。”

“大人,”徐權在一旁接口道:“東西已經都在這呢。”說著遞上青夏之前著人准備了的藥草。

西林羽眉梢一揚,眼內閃過一絲詫異,一邊手腳利落的攪拌藥草,一邊沉聲問道:“不知在老夫之前,是由哪個大夫診症。”

“沒有人診症,是我們姑娘吩咐准備的。”

西林羽的眼神立時向著青夏的方向望了過來,青夏禮貌的一笑,急忙問道:“老先生,陛下的情況怎麼樣?”

“不妨事,”西林羽搖了搖頭,“這雖是狠辣的母蠱,中者瞬息必死。但是陛下早年曾中過此蠱,老夫當年已在他的體內種下了克制母蠱的子蠱,是以只要以藥草熏烤陛下的奇經八脈,就可將蠱蟲逼出來。”

青夏聞言點了點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楚離以前竟然曾經種過這樣的蠱毒嗎?一絲被青夏刻意忽略的疼痛緩緩的爬上心頭,她扭過頭去,看著躺在床榻上的楚離,或者,她真的是太不了解這個男人了。c.手機看小說訪問wap.1бk.cn


“姑娘,”徐權走了過來說道:“姑娘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這里有西林大人,黑衣衛也團團守在外面,不會有事的。”

青夏淡淡的搖了搖頭,腳下一動不動,仍舊站在原地,輕聲說道:“我還是在這里安心一些,回去也睡不著。”

徐權見青夏渾身鮮血淋漓,肩頭、手臂、大腿處多處擦傷,掌心更是血紅一片,不忍的微微皺起眉來,吩咐下人給青夏搬來一座大大的軟椅,讓她靠坐在上面,然後對站在一旁的西林譽說道:“麻煩你,照看一下我們姑娘。”

西林譽一愣,沒想到向來以冷酷狠辣著稱的黑衣衛參領徐權竟然這樣重視這名女子,心念一動,點了點頭。

從藥童那里拿來藥箱,西林譽打開箱子取出乾淨的棉布和藥水,半彎著腰對青夏說道:“姑娘,請讓在下為你上藥。”

青夏聞所未聞,靜靜的低著頭,若有所思。

西林譽不得不開口大聲說道:“姑娘手上傷勢嚴重,請讓在下為姑娘上藥。”

說罷一把拉過青夏的手,只見那雙白皙纖細的手掌上,新傷舊傷傷成一片,掌心脫皮,又紅又腫。俗話說十指連心,這樣的傷口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忍過來的。

小心的挑去紮進血肉中的細刺和沙粒灰塵,用清水沖洗了兩遍,然後用白棉布蘸了點藥水,就為青夏的傷口上藥。西林譽是大夫,自然知道這藥水上在傷口上有多疼,可是直到將青夏的手掌細細的包紮好,也不見青夏叫一聲疼,不由得心下一震。這女子性格之堅韌為平生僅見,而且處事果決,手段狠辣,卻又立場分明。想起今日楚離所做的一切,西林譽不得不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沙旱地現在,已經是一片枯骨的埋葬所,八大世家的精銳猛將中除了自己家的西林一脈,今日全部集體命喪在西黑荒原,成為鳥雀啄食的對象,就連明面上依附他的嶺南朱氏,都沒能逃出厄運,而自己,若不是自願跟著楚離去沖擊獸群,此刻也不可能站在這里。看來大皇已經對八大世家起了殺心,他連日來嬉戲玩樂,麻痹眾人的神經,看似平靜無波,實則卻在暗地里布下了這個一舉殲滅的絕殺之局。如今,八大世家精銳盡失,剩下的老弱婦孺無力反擊,困擾了南楚皇室三百年的割據問題,就這樣在一場厮殺中全部解決。楚離將自己置身于險惡之地,以身為餌,引得各方家主放松警惕,謀略之高,心性之狠,堪稱一代梟雄。

“你放心,那晚的事情,我是不會說出去的。”青夏的聲音突然響起,西林譽正自沉思,聞言一驚,連忙垂下頭去,深深的望著青夏面無表情的臉孔。

“愛上帝王,本身就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你那小妹若是不能忍受楚離的三宮六院、後宮嬪妃,還是勸她早日放棄吧,以免將來不可自撥,白白的毀了自己的一生。”

西林譽眼內鋒芒畢現,過了好久,才鬼使神差地問道:“那,姑娘你呢?”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來,只是等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話已經出口了。青夏微微一愣,緩緩的抬起頭來,注視著這個有過數面之緣的男子,長久以來一直被壓抑的問題被人猛地揪出來擺在明面上,她突然有了一絲難得的驚慌。


那麼她呢?她為什麼會這樣焦急擔憂,為什麼會這樣惴惴不安,楚離對她的感情她早已知曉,那麼她對楚離又是什麼態度呢?

她一直在想方設法的想要逃離他,對他假意逢迎、演戲做作,一次又一次的互相試探、互相欺騙、互相傷害、互相懷疑。可是這一次重新見到他,青夏卻不得不承認,真的不像在盛都中時,那樣的排斥和厭惡,那樣的挖空心思的逃跑和疏遠。相反的,會有關心,也會有心疼,會有幫扶一把的念頭,也會有為他報仇的想法,他們的關系已經在慢慢改變,盡管他們仍舊橫眉怒目、針鋒相對,但是青夏卻知道隱藏在冰冷的嘲笑和譏諷之下,是兩個人越發在意對方的濃濃的在乎和關懷。

這樣,難道是愛?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一張蒼白淡漠的臉孔突然出現在眼前。青夏瞬時間心下一痛,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今天的事情,她又怎能自私的就去怪責秦之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和利益,楚離早就知道秦之炎煽動南疆謀反,以鞏固自己在大秦軍中的地位。可是他卻按兵不動,將計就計,巧妙的借南疆之手,將七大世家的精銳一舉除去,收回了王權。兩個人都是別有用心,處心積慮的謀劃著自己的最大利益,這里面又怎能一句話就分得清誰對誰錯?

秦之炎所做的,不過是分內之事,楚離受傷,也是所需要付出的必然代價。她從事特工多年,早就看透了現代虛偽政客的種種手段,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惜犧牲一切的狡詐伎倆。在其位謀其政,這里面的事情難道真的就能分出一個是非黑白?

在皇陵中和秦之炎短短的幾日相處,卻生出了莫名的情緒。青夏不恨秦之炎將計就計的利用了自己,畢竟是形勢所迫,換了是她,也會一樣照做。但是兩人之間的差距和身份像是一條巨大的鴻溝一般橫在那里,青夏很清楚什麼才是自己想要的,什麼是自己不應該去沾惹的,今時今日,以她的心境和身份,根本不該去招惹任何人任何事,對于這一點,她始終清楚的記在心頭。

于是,就決絕的放棄,狠辣的斬斷。對秦之炎是一樣,對楚離,也是一樣。

青夏緩緩的搖了搖頭,甩開了頭腦中那些莫名紛亂的想法。對著西林譽淡然一笑,神情落寞地說道:“我並不屬于這里。”

她的話一語雙關,暗指的卻是自己來自現代社會的心境。可是聽在西林譽耳里,卻是青夏不會插手世家與皇室之爭的理由。他鄭重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如此,就多謝姑娘了。”

青夏知道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也不辯解,反正無論她插手與否,楚離心中都是自有分寸,對于他的做法,她根本就沒有置喙的權利。

“姑娘!”一聲急促的叫聲通傳聲突然在帳外響起,青夏眉頭一皺,轉身就掀開簾子,走出了大門,一眼看到樂松神色沉重的站在門口,沉聲說道:“什麼事?”

“逐蘭夫人要出營,我們攔阻之後,她調集了黎院剩下的兵士,怕是要硬闖。”

青夏聞言一愣,隨即嘴角牽出一抹陰冷的笑容。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既然你自行求死,就不能怪我辣手鋤奸了。

一甩身後披風,對著樂松等人沉聲說道:“整頓人馬,我要去會一會這位逐蘭夫人。”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47:08

第083章:懲治妖婦
“讓開!我們夫人要出營,誰敢阻攔?”逐蘭夫人的侄子黎院參領黎子城帶著一眾黎院子弟站在西營的門前,怒聲說道。

楚離的禁軍統領契朗面色冷然,手持大刀,昂首站在營門之前,不屑的一瞥嘴角,寒聲說道:“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出營門一步,你若是想死,盡管上來試試。”

“大膽!”黎子城大喝一聲,一把拔出了腰間的寶劍,說道:“我們黎院坐鎮東方,世襲三百余年,占據著長老院的首輔席位,你小小一個禁軍統領,難道想要造反不成?”

獵獵火把噼啪燃燒,森冷的刀鋒反射著火把的紅光,更加透著一股陰森的死氣。黎院子弟向來橫行霸道,此刻見一個庶民統領,都敢在自己面前大聲呼喝,更是氣貫頭顱,人人大怒,紛紛拔刀前舉,三百多名黎院武士齊聲大喝,唰的一聲舉起手中戰刀,擺出沖擊的姿勢,一幅欲與人拼命的樣子。

契朗眉梢一揚,略一揮手,只見轟然一聲怒響,無數長矛利刃同時出鞘,八千禁軍侍衛瞬間奔上前來,將黎院武士包圍在中間。前排持盾,後排持矛,四方角樓里冷籌森寒,無數閃爍著嗜血銀光的箭鏃冷冷的對准了場地當中。

黎院的人這才知道大事不好,原本的囂張跋扈蕩然無存,養尊處優的大家公子們驚慌的四下看去,誰也沒想到向來見到自己點頭哈腰的禁軍士兵竟敢真的將刀鋒指向自己。

“契朗雜種!你真的要造反嗎?”黎子城底氣不足,神色慌張的大喊道。

契朗冷冷一笑,不屑的瞄了這群雷聲大雨點小的世家公子們一眼,淡淡說道:“我奉有王令,看守營門。你們黎院不尊大皇號令,強行出營,我阻止你們理所應當,竟然還來問我是不是要造反?難道是那日真的被我們姑娘打昏了腦子?”

話音剛落,禁軍眾人就轟然大笑,黎子城大怒,可是面對著寒氣森森的刀鋒,卻又不敢有半句言語。

整個黎院一脈死寂一片,好似一只只鵪鶉一樣。契朗一揮手,對著手下士兵們說道:“黎院不守軍視,圖謀逆反,先抓起來關押,等待大皇發落。”

“諾!”

整齊劃一的厲吼同時響起,眾多禁軍向著黎子城等人走去。

“慢著!”

清冽的聲音突然響起,逐蘭夫人一身深紫色長裘,濃妝云鬢,衣袋飄香,緩緩的走上前來,身後竟然跟著其余六大世家的家中威信長老和軍中幾名中立的掌兵將軍。

“夫人!”黎子城等黎院武士見到逐蘭夫人,如見救命稻草,齊聲大聲呼喝。

逐蘭夫人眼神凌厲,狠狠的在黎子城等人身上剜了一眼,隨即轉過頭去,注視著契朗等人,慢條斯理地說道:“契將軍說是奉有王令,不知道大皇的手諭在哪里?可否給我一看。”

楚離從回來起就一直昏迷不醒,哪里的什麼手諭?契朗面不改色,沉聲說道:“末將奉的是大皇的口諭,夫人不相信,可以在營中等待大皇處理完事務召見時,再去詢問。”


“哦?是這樣嗎?”逐蘭夫人眉梢一挑,突然轉過身去,對著身後一眾人說道:“各位,逐蘭沒說錯吧!陛下早上帶著各家精銳親兵去沙旱地圍獵,直到晚上才歸。黑衣衛死傷殆盡,各家精銳無一生還,只有西林家的大公子活生生的回來,還一回營就找了西林羽進入中軍大帳,又限制我們各家家主出營,控制了整個北營的軍權。這里面有什麼事情,大家難道還想不出嗎?”

逐蘭夫人眉眼凌厲,一掃之前風情滿面的騷媚模樣,冷冷的注視著契朗,尖聲說道:“你原本不過是一名放馬的賤民,陛下恩慈,才給了你領軍征戰,手握大權的機會。沒想到你恩將仇報、狼子野心,伙同恒城西林氏謀奪我大楚江山!設計殘害各家精銳親兵,殘害大皇性命,如今還想軟禁各家長老,簡直罪惡滔天,豬狗不如!”

她聲音尖銳,眼光狠辣,口舌伶俐,一時間震住了在場的所有兵士。

契朗畢竟是一介武夫,見她倒打一耙的將髒水全都扣在自己的腦袋上,登時大怒,勃然道:“陛下此刻就在中軍大帳之中,你不要血口噴人!”

逐蘭夫人眼光一寒,嘴角冷然一笑,淡淡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讓陛下出來見大家一面,各大世家精銳盡失,死傷無數,就這樣一聲不吭怎能服眾?”

“你!”

“我怎樣?”逐蘭夫人冷哼一聲,怫然說道:“大逆不道的叛賊,還沒有改朝換代,我們各大世家也還都沒有死絕。就敢這樣跟我說話,就算是先帝在世,也要恭恭敬敬的稱我一聲夫人,你究竟是活膩味了,還是別有所持。”

契朗眼睛通紅卻啞口無言,因為之前軟禁各家家主的命令根本就是青夏所下,而此刻最難辦的事情就是楚離根本就不可能出來見人,只能讓這妖婦鑽了這個空子。

“各位長老將軍!”逐蘭夫人突然淚光盈盈的大聲呼道:“大楚的成敗興衰在此一搏,禁軍已經伙同南疆人還有西林羽那個老家伙叛主竊國,謀害了大皇。各大世家的精銳親兵全軍覆沒、為國捐軀。若是我們再不出面阻止,我大楚百年基業將毀于一旦。到時候于九泉之下,我們有何面目去面對列祖列宗啊!”

“夫人說的對!”一名白胡老者突然揚聲說道:“陛下已死,我們必須舉起義旗,撥亂反正,不能讓宵小之輩占領我大楚河山,奴役我大楚百姓!”

巨大的呼聲轟隆響起,跟在各大世家身後的世家子弟,還有幾名中立將軍麾下士兵齊齊呼喝,契朗目赤欲裂,大聲壓制,可是哪里還有半點作用。逐蘭夫人淚流滿面,一幅憂國憂民痛心疾首的樣子,可是眼里卻閃過一絲絲冷笑詭異的鋒芒,突然舉起手來,大聲叫道:“為今之計,只有請各位將軍制住北營禁軍,大家沖出還巢邑,回到各自封地,方能再做籌謀,挽救我大楚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

眾人應諾,齊聲怒喝,群情激憤,逐蘭夫人站在黎院子弟的護衛之下,眼神銳利,衣衫華貴,頭頂的明珠閃爍著炫目的光彩。

眼看著局勢就要控制不住的時候,突然只聽一陣破空之聲登時響起,由中軍大帳的方向呼嘯而來。一道璀璨的白色銀芒向著這邊彈丸般飛至,直沖向逐蘭夫人的面門。所有人齊聲驚呼,逐蘭夫人面色大變,一把扯過身側一名黎院子弟擋在身前。

只聽噗的一聲悶響,白色銀芒登時穿透那名黎院子弟的喉結脖頸,由後腔透出,來勢不減的向著逐蘭夫人猛刺而來。

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的望著逐蘭夫人,只見她身前的年輕人雙目圓瞪,脖頸上被穿了一個大大的血洞,銀紅色的鮮血自他的脖子上潺潺而出,流滿了銀白色的鹿皮軟甲,突然,那人腳下一個抽搐,膝蓋一彎,就猛地跪在地上,頭顱一偏,噗的一聲倒了下去。c.手機看小說訪問wap.1бk.cn

“啊!”逐蘭夫人驚呼一聲,眾人循聲望去,只聽噼啪一聲脆響,逐蘭夫人頭上的明珠唰的一下全都掉落在滿是鮮血黃泥糅雜的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而那把刀柄上還帶著鮮血的銀白色匕首正顫顫巍巍的插在她高聳的云鬢之上!

“什麼人!”黎子城大喝一聲,揮舞著手上的戰刀,厲聲叫道:“暗箭傷人算什麼本事,給我滾出來!”

燈火閃爍的主帳方向,一隊人馬緩緩的從暗影之中走了出來,當先的年輕將領一身青色皮鎧,背披暗紅色披風,頭上帶著森冷的寒鐵頭盔,手提一把誇張巨大的鬼頭大刀,皮鎧上全是腥氣沖天的暗紅色鮮血,幾乎染得鎧甲和身後的披風一個顏色。來人雖然身材嬌小,可是卻透著一股怎樣也無法掩飾的濃濃煞氣,像是地獄中逃竄而出的索命修羅。


“是你?”黎子城牙根癢癢,寒聲說道。

年輕的將領冷冷一笑,大步走上前來,一邊走還一邊伸出嫩白纖細的小指扣了扣耳朵,頗為不屑地說道:“我說怎麼隔了好遠就聽到一陣狗叫,原來是你在這啊。”

“妖女!”黎子城怒聲喝道,臉孔猙獰,欲噬人而起。

“老淫婦,你還沒死呢?”青夏淡笑著走上前來,冷笑著看著逐蘭夫人,緩緩說道。

逐蘭夫人聞言大怒,剛才差點死在她手上的後怕登時煙消云散,面色森冷,恨聲說道:“哪里來的不懂規矩的妖女,給我拿下!”

青夏冷笑一聲,身後的大批侍衛沖上前來,雷霆般將幾名圍攻青夏的男子撂倒。青夏恍若不見,徑直向前走去,兩名黎院武士揮刀砍來,青夏突然騰身而起,一腳踢在一名武士的下頷處,身軀在半空中橫過來,手上戰刀掄圓,登時橫在另一名武士的脖頸上。

咔嚓一聲脆響,被踢中下頷的男子下巴碎裂,連慘叫一聲的機會都沒有。

眾人大驚失色,直勾勾地看著那個滿身鮮血、眉目冰冷的女子緩緩走近。青夏單手握著戰刀,壓在一名武士的肩膀上,一步一步地走到場地中央。黎院的武士嚇得雙腿顫抖,緩緩的向後退去,所到之處眾人連忙避讓。

“老淫婦,你賊喊抓賊、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爐火純青啊!”

逐蘭夫人勃然大怒,但是被青夏嗜血的冰冷所震懾,一時竟不敢有絲毫異動,只是厲聲喝道:“你說什麼?”

青夏微微瞥了瞥嘴,淡淡說道:“黎院私下勾結南疆蠻人,在沙旱地設下陷阱,謀殺了七大世家的精銳親兵,欲圖殺害大皇奪取皇位,天幸大皇英明神武,化險為夷。事到如今,奸謀敗落,就欲圖挑起南楚戰火,以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到了現在,你還不肯承認嗎?”

這幾句話霎時間好似一顆驚雷一般在人群中炸開,各大家主齊齊轉頭看向逐蘭夫人,目光疑感,皺起眉頭。

“妖女!你血口噴人!”

風水輪流轉,剛才還是一幅大義凌然樣子的逐蘭夫人轉眼就成了殺人凶手,她目赤欲裂地看著這個讓她幾次吃癟的女子,恨聲說道:“你再敢胡說八道,我定叫你死無全尸!”

“你還是先有那個本事再說吧。”

青夏不以為意的瞟了她一眼,對著身旁的樂松說道:“既然逐蘭夫人不見棺材不落淚,就讓她死個明白。”

樂松應了一聲,轉過身去,從後面撿出一個渾身血汙的男子,嘭的一聲扔在地上。


“這就是和黎院人接頭的南疆蠻人,我在他的身上搜出了前段時間和黎院買賣糧草的罪證。起初我還當是有人惡意重傷黎院,離間我們大楚內部的關系。誰知私下派人去黎參領的大帳,也搜出了同樣的東西,並且還找出了黎院和南疆往來文書的文碟,上面還有逐蘭夫人的親筆印信。這下,也由不得我不信了。”

一把扔出了一疊宣紙,各大世家的家主面色各異的拿起來仔細查看,過了許久,才緩緩的抬起頭來,臉色大異。逐蘭夫人眉頭緊鎖,神色雖不至于慌亂,但是這樣冷的天氣里,額角的冷汗仍舊不斷的流了下來。

青夏眉梢一揚,突然厲聲說道:“原本我只以為是夫人手下辦事不利、里通外國,是以當日教武場上,曾當著大家的面出言提點。沒想到夫人不但沒做任何調查補救,反而一不做二不休的勾結南疆蠻人,引來白狼族戰士,駕馭百萬南疆凶獸,一舉殺害了各大世家的精銳子侄,害我南楚元氣大傷。時候又顛倒黑白,扭曲事實,引發軍隊嘩變,此等罪行,天地可誅,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巨大的鬼頭大刀猛然向著逐蘭夫人砍下,逐蘭夫人眼前一黑,失聲尖叫,再也維護不住她臉上那強自鎮定的表情。

只聽嘭的一聲,大刀狠狠的插進距逐蘭夫人頸項不過一拳遠的轅干上,逐蘭夫人身軀一軟,登時倒了下去。

“夫人!”黎院親兵急忙沖上前去,卻被青夏身後的黑衣衛士兵攔住。契朗手拿戰刀,盎然立于青夏身旁,和樂松等人拱衛著這名凌厲絕傲的女子。

長風陡然刮起,遍地黃沙飛揚,青夏一身輕甲紅袍,面沉如水,眼角寒冷,一把拔出鬼頭大刀,斜斜的舉至逐蘭夫人的面前,寒聲說道:“一把年紀,卻淫蕩無恥,殺了你都汙了我的手。既然你那麼喜歡男人,就把你扔到烏絲媚爾手下那群吃了她的媚藥的男人堆里,好好去享受吧!”

“妖女!賤人!我不會放過你的!”看著禁軍輕而易舉的就將黎院的親衛制住,逐蘭夫人終于絕望的大聲咒罵了起來。青夏眉頭緊鎖,臉若寒冰,突然凌厲轉身,反手一個巴掌,狠狠地抽在逐蘭夫人的臉頰上,兩顆牙齒登時崩碎,逐蘭夫人臉頰高高的腫起,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青夏走上前去,用腳狠狠的踩在這名惡貫滿盈的女人的臉上,心底的怒火洶洶燃燒,“下地獄去吧!”

黑衣衛士兵如狼似虎的沖上前來,將逐蘭夫人架起,像一團死肉一樣的拖了下去。

青夏眼光凌厲的在眾多家主將軍的臉上掃過,淡淡地說道:“各位長老,還要出營嗎?”

眾人看著青夏嗜血的眼睛,突然覺得呼吸都有些急促,面對著這個女子似乎比面對著百萬大軍更讓他們驚恐。連忙擺手搖頭,斗敗的公雞一般,閃到一邊。

青夏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惡氣,看著地上兩顆白亮的牙齒,伸出腳去,用靴子狠狠的踩進泥土之中。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善良的人,聽著逐蘭夫人遠去的慘叫聲,她只覺得久久壓抑在心頭的石頭,終于被一腳踢了開去。她緩緩的仰起頭來,看著大片大片漆黑的天空,微微的閉上了眼睛。

“姑娘!”西林譽的聲音突然在遠處響起,男子氣喘籲籲的跑上前來,對著青夏急忙說道:“殿下醒了,要見你。”

青夏心頭一喜,一甩身後暗紅披風,當先向著中軍大帳急速而去。

在她的身後,是南楚的大批禁軍,還有一群曾經權勢滔天的世家家主。

天邊,層云堆積,雷聲,滾滾而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47:36

戰地鳳舞 第084章:香魂遠逝

中軍大帳燈火通明,青夏疾步行走在偌大的營地當中,剛要掀開大帳的簾子,突然一桿銀色長槍斜挑而來。青夏常年徘徊於生死一線,何等警覺,千鈞一髮之際一腳蹬在帳前的桅杆之上,身軀陡然向後翻轉,右手成爪,出手如電,緊緊的抓住長槍的槍桿,用力一拽,嘭的一聲,就有人狼狽的摔在地上。

一身白色武士服的少女冷然抬起頭來,靈巧的從地上爬起,怒視著青夏的臉孔。

跟在青夏身後的西林譽大驚,厲聲喝道:「雨喬,不要胡鬧!」

「你算是什麼身份!」西林雨喬不理會哥哥的怒斥,對著青夏尖聲叫道:「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想來是她想要進入中軍大帳卻被門口的黑衣衛阻止,知道是青夏下令不得進入大帳之中,這才等在這裡跟青夏發拽的。青夏對這個驕縱的大小姐向來沒什麼好感,若不是看在她老爹和哥哥的份上,可能現在就要上去打她幾個耳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寒聲說道:「不知死活。」

「你站住!」眼看青夏就要進入大帳,少女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青夏的肩膀,厲聲叫道。

青夏眉頭一皺,肩膀向側一偏,猛然卸力,閃電般回身,一把纏上西林雨喬的手臂,向後反折,登時反扣住了西林雨喬的手腕。

「想要找麻煩,也要掂量著自己有沒有這個實力。」雙手猛地一推,西林雨喬登時向前踉蹌而去。她也算是不簡單,很快的穩住身形,並沒有摔在地上。西林譽急忙從一旁沖上前來,一把拉住西林雨喬,對著青夏沉聲說道:「姑娘,小妹不懂事,得罪之處,還望海涵。」雖然此刻青夏在身份上還只是一名黑衣衛的普通侍衛,但是任誰現在也看得出青夏和楚離的關係非同尋常,而且這個瘦小的女子所表現出的實力也不是尋常之輩。剛才雷霆震懾各大世家將軍,手段之高,令人折服。尤其是她拿出的黎院私通南疆的罪證,不論真假,都證明她擁有超強的先見之明和謀略之心。

在眼前各大世家實力凋零的情況下,西林譽實在不能冒著得罪這個女子的危險,儘管身份上差距很大,但是還是恭恭敬敬的賠禮道歉。

青夏看著被西林譽抱在懷裡仍舊不斷掙扎的西林雨喬,眉頭微微蹙起,忍不住沉聲說道:「以後做什麼事情之前想好自己的立場,不要總是讓你兄長和父親替你收拾爛攤子。」

「用不著你來教訓我!你這個下賤的庶族血統,有什麼資格站在……」

西林雨喬話還沒說完,忽見青夏眉梢一挑,臉孔登時變得一片陰狠,唰的一聲撥出腰間雪亮的戰刀,殺氣騰騰的就向著自己衝殺而來。

西林譽兄妹大驚,剛要動手反擊,卻晚了一步,兩人的胸口霎時間如遭雷擊,各被青夏狠狠的踹了一腳,向旁邊倒了過去。

西林雨喬大怒,可是到嘴的罵人話還沒吐出口,就見一道銀色箭鏃從剛才站立地方的背後嗖的一聲射來,狠狠的釘在了大帳的桅杆上。

青夏一下跳到了西林雨喬的身邊,一刀劈歪一隻利箭,身手有如矯健的豹子,眉眼凌厲如雪,刀鋒劈轉如風。厲聲喝道:「有人劫營,保護陛下!

衝天的廝殺聲陡然響起,滿天都是利劍流火,所到之處,一片血肉模糊,遍地死者焦骨,利劍洞穿了那些無防備的士兵的心臟,血光殺戮,瞬時間席捲整座北營。天旋地轉,熱浪滔天,流雲野火飛擊天際,刀光劍影橫掃長空,霎時間,只覺得好似墜入大海汪洋,沉浮跌宕。

樂鬆肩頭染血,咬著牙一把撥出肩頭利箭,大喝道:「他們穿著北胡馬賊的衣服!是馬賊!」

青夏拉著早已傻了眼了西林雨喬躲在一隻馬車的後面,眉頭緊鎖,眼神寒冷,區區馬賊怎敢襲擊帝國正現軍隊,而且竟然進入了中軍大營才被發現,一看就是有家賊居中策應。一個寒冷的念頭陡然升上腦海之中,拳頭不由自主的緊緊握緊,指甲扎進血肉之中卻絲毫不覺得疼痛。

秦之炎,你真的要趕盡殺絕嗎?

「姑娘!小心!」轟然烈火焚燒,漫天流光閃爍,青夏眼梢一挑,正好看到一塊巨大的石塊兇猛的砸了過來。心念斗轉,一把撲在西林雨喬的身上,帶著她側滾向一旁的空地。

「啊!」西林雨喬驚叫一聲,突然推開青夏的控制,不管不顧的就要站起身來。

「趴下!找死嗎?」瞬間扣上少女的脖頸,青夏眼光凶芒畢露,厲聲叫道。

西林雨喬此刻卻好像是瘋了一樣,拚命的推攘著青夏的手臂,大叫道:「大營著火啦!」

青夏大驚,回過頭去,只見巨大的中軍大營獵獵燃燒,巨大的火舌已經將要吞沒營帳屋頂,青夏臉色霎時變得蒼白,看著旁邊正好有一桶水,當下拿起來一下澆在了自己的頭上。

「你在這裡等著我!」四下里一片驚慌失措的尖叫,今日,黑衣衛傷亡慘重,各大世家精銳盡失,只剩下的軍機大營的禁軍此刻還在看守著各大世家剩下的家族子弟和長老將軍。此時此刻,就北營防備能力最弱的時刻,能夠在這個時候進兵南楚大營的,除了是南楚內部的家賊,就只能是洞悉一切的大秦兵馬。然而,南楚各大世家的家賊剛剛已經全被自己擒獲,況且逐蘭夫人若是有這樣強勁的援兵的話,根本不用硬闖營門。那麼這個答案就呼之慾出,不用多加思考了。想到這裡,青夏心底一陣火辣的抽痛,抿緊了嘴角,戰刀插在地上,深深的呼吸了兩口,以壓制住紛亂的心情。

「不!我也要去!」西林雨喬瞪大了眼睛,沉聲說道,也拿起了一桶水,有樣學樣的也澆在了自己的頭上。

青夏看著眼前這個向來驕縱的千金小蛆,看著她倔強的眼睛,終於緩緩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那好,小心!」

在這樣危機的關頭,似乎原本的敵意也不翼而飛,西林雨喬頗不自然的點下頭,就當先衝了出去。

青夏護在她的身邊,一邊抵抗著漫天的流矢,一邊小心對方投石機的轟炸,下心的向著中軍大營衝去。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中軍大營前一片空無,除了幾十名西林家的親衛,看不到一名禁軍,整個大營四處火光閃爍,一片硝煙。

「姑娘!」一聲大喝突然響起,只見徐權由遠處奔來,利落的跳過一塊滾石,大聲叫道:「快走,跟我來!」

「不行!」青夏大聲回道,劈開兩隻流箭,厲聲說道:「楚離還在大帳中,我要進去救他,快去調集人馬,於營外迎敵!」

轟隆一聲巨響,一塊一人多高的巨石猛然砸在地上,阻斷了青夏和徐權之間的視線,青夏只聽徐權在厲聲大叫著什麼,可是卻聽不清楚。這時,突然身後噼啪一聲脆響,青夏一驚,身軀突然被人撲到,迅速回頭望去,只見一根掛著軍旗的桅杆被大火燒斷,正好砸在了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

西林雨喬從地上爬起來,頗有些不自然地說道:「小心!」

青夏心頭一暖,誠懇地說道:「謝謝!」

兩人迅速地跑到中軍大營,只見就連守在門口的守衛也沒有一個。青夏心中一沉,難道是被人結果了?眉梢一揚,手護住頭臉,登時就衝了進去。

西林雨喬緊隨其後,兩人女子站在大營之中,只見到處都是烈烈燃燒的火焰,四下里一片通紅,濃煙滾滾,根本看不到人影。青夏面色冷然,大聲叫道:「楚離!」

西林雨喬也不顧火燒危險,四處翻看,眼淚大滴大滴的掉了下來,帶著哭聲叫道:「李大哥!李大哥!」

心念斗轉,幾乎是一掃之下,青夏就已經確定這裡沒有人,更沒有戰鬥過的痕跡,想起楚離剛剛中了毒的身體,她的心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

「走吧!」一把拉住了西林雨喬,青夏沉聲說道:「他不在這裡。」

「郡主!」門外突然有人大聲呼喝,青夏拉著早已紅了眼的西林雨喬奔出營門,只見一名西林的親衛渾身箭傷的跪在營門前,看到西林雨喬突然大聲哭道:「郡主!賊人洗劫了西南兩營,殺了各大世家的家主,將黎院的人還有逐蘭夫人救走了!」

「什麼?」青夏驚叫一聲,千算萬算,怎麼也沒算到逐蘭夫人竟然還有這樣的能力,難道是她之前的情報有誤?青夏緊緊的皺起眉頭,腦筋在飛速的運轉,思考著所有可能漏掉的情報。這件事情的確的詭異的很,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簡單。

難道秦之炎會和黎院的逐蘭夫人有什麼密謀不成?畢竟此時此刻,除了南楚的正規部隊,方圓百里之內能發動這樣猛攻勢力的人,就只有秦之炎一人。

「那我爹怎麼樣?我大哥呢?」西林雨喬終於止住了眼淚,大聲喝問道。

「家主……」那名親衛話還沒說出來,就伏地大哭。

西林雨喬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一片,一把拉扯住那名親衛的衣領,大聲叫道:「快說啊!我爹和大哥怎麼樣了?」

「家主當時在西營為家族親衛療傷,被人偷襲,亂刀砍死了。」

好似轟隆一擊驚雷轟在頭上,西林雨喬雙眼一黑,就向後倒去。青夏手疾眼快,一把將她扶住,想起那個鶴髮童顏的慈祥老者,也是心中一酸。

「那我大哥呢?」勉強吐出一句話來,西林雨喬嘴唇顫抖,沉聲問道。

「少主中了箭傷,不過眼下沒有生命危險,被弟兄們救走了,少主命我們回頭來救郡主,我們六十個弟兄,只有小人一個人衝了進來。郡主,快跟我走吧!」

西林雨喬置若罔聞,一時之間好似呆傻了一般。可是青夏在她的臉上卻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絲深深巨大的仇恨。

「逐蘭賤人!」西林雨喬咬牙切齒地說道,突然一把掙脫開了青夏的手臂,向著前方瘋狂的奔去,一邊跑一邊拔起一桿插在地上的長槍,突然一把拉過一隻無助的戰馬,翻身跳了上去,厲聲喝道:「我去宰了她!」

「郡主!」那名親衛見狀大驚,剛要追上前去,卻被青夏一把拉住。

「你快去找禁軍的契朗將軍,找他出營營救陛下,我去追西林郅主回來。」說罷躍前幾步,幾個起落就落在一匹戰馬的身側,身手靈巧,翻身而上,戰馬受驚,人立長嘶而起。青夏狠狠的勒住馬韁,厲喝一聲,以刀背敲擊在馬股之上,向著西林雨喬的方向,迅速的追了上去。

青夏馬術精湛,不到一會的功夫,就遙遙的追上了一身白色武士服的西林雨喬。

「你跟上來幹什麼?」一會的功夫,西林雨喬暗戀之人失蹤,父親被殺,大哥受傷,這本就心智堅韌的少女大大震怒,回過頭來,對著青夏厲聲喝道。

青夏迅速打馬上前,對著西林雨喬沉聲說道:「跟你一起殺了那個老妖婆!」

西林雨喬眼中鋒芒迸現,終於緩緩的點了點頭,大聲說道:「好!」

兩名妙齡少女猛然一甩長鞭,痛擊在馬股之上,急速向前奔去。

「該怎麼走?」西林雨喬轉過頭來,沉聲問道。

青夏向來是追蹤跟梢的高手,眼神凌厲的向四週一掃,就找到了路徑。手中戰刀一指,指向西方。

兩人策馬狂奔了大約半個時辰,忽聽前方蹄聲滾滾,聲勢驚人,知道目標就在前方,小心的放慢了速度。

「對方人數很多,我去跟著,你先回去報信。」

「不!」西林雨喬略一揚眉,固執地說道:「我跟著,你去報信。」

青夏眉頭緊鎖,暗道自己若是回去,這倔強小姐可能剛一露頭就被人家殺死,反正已經讓人去通知了禁軍,也不必再回去一次。嘆了口氣說道:「算了,還是我們兩個先跟上去看看吧。」
西林雨喬見她不再趕自己走,心下一喜,跟著青夏跑這一段路,嘴上雖然不說,心裡已經很是敬佩這位多次讓自己吃虧的女子,她看起來也就不到二十歲,並不比自己大多少,可是江湖經驗、身手武藝、追蹤之術沒有一樣不是遠遠的高於自己。見她和自己一起留下來,心中放下了心,臉上自然就表現了出來,露出一絲笑意。

青夏見了不由得一呆,這少女接觸起來,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討厭。

「走!跟上去。」青夏一擺手,兩人就棄馬步行,迅速的向前跑去。

不知為何,這裡離北營並不如何遙遠,對方剛剛洗劫了南楚大營,竟然放鬆警惕的在荒原上放慢了速度。青夏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對方還有什麼潛在的實力沒有浮出水面嗎?

正思索間,突然只聽一聲戰馬長嘶聲猛然響起,青夏一愣,頭腦警笛猛然尖聲長鳴,一把拉住西林雨喬就地一伏,向側翻滾而去。剛剛滾到一個土坡之下,敵人的馬蹄聲登時在頭頂響起,若是晚上一步,就會被人發現。

西林雨喬聞聲不由得一陣緊張,她方才大放厥詞說要宰了逐蘭妖婆,可是畢竟是一個還沒滿十八歲的少女,此刻面對著這麼多的嗜血軍人,怎會不緊張。大驚之下,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緊緊的抓住了青夏的衣袖。抓完之後,才發覺有些不妥,不好意思的望著青夏的眼睛,微微有些尷尬。

青夏看著少女驚慌的樣子,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出任務時的惶恐。伸出手去緊握了一下西林雨喬的肩膀,緩緩的點了點頭,就像是一個承諾一般,安慰著這個向來和她作對的少女。

西林雨喬霎時一陣安心,抿緊了嘴角,微微沉思了一下,終於對著青夏誠摯的一笑,一口潔白的牙齒,在月色之下煥發出聖潔的光輝。

青夏見了,也是發自內心的一笑。兩名向來作對敵視的少女,在這樣四面楚歌的境地之中,竟然冰釋前嫌的化敵為友,成為並肩戰鬥的夥伴。

轟隆的蹄聲登時響起,青夏凝神聽去,只聽這蹄聲竟然是從各個方向齊齊向著自己這邊而來。過了一陣,在上頭站定,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來人沉聲問道:「都解決掉了嗎?」

「大人放心,」另一個聲音接口道:「都已經處理乾淨,一個不留。」

青夏聞言心下一沉,這些究竟是什麼人的人馬,難道真的是秦之炎的秦軍嗎?若是秦軍,為什麼他們事成之後不向北逃竄,反而要原路折回來,難道是為了接應後面的士兵?還是還有陰謀所圖?他們口中所說的一個不留,可包括楚離嗎?

「逐蘭夫人呢?」

「在後面。」

「很好,」低沉的聲音沉聲說道:「你帶著三百人,帶著她上路吧,交給黎院家主,任務就算完成。一路上要小心謹慎,事成之後,大皇重重有賞。」

青夏和西林雨喬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一絲疑感。大皇,哪一國的大皇?東齊,西川,還是北奏?黎院的家主不就是那個病歪歪的黎子厚?難道他私通了別國,和另外三國其中之一有了什麼密謀,才過來救走逐蘭夫人?

「是,大人。」堅若生鐵的聲音沉聲答應道,對著身後的士兵一招呼,幾人就爬上戰馬,呼嘯而去。

那名大人沉思半晌,隨即對著其他人說道:「下馬,回營!」

楚營之中果然有內奸,只聽這些人不說逃離反而說回營就可以看出大概。四方人馬漸漸散去,送逐蘭夫人離去的人騎乘著戰馬,青夏兩人已經丟掉了戰馬根本不可能追的上,為今之計就是看清楚這夥人的真面目,好回營報信。青夏轉過頭去,對著西林雨喬做了一個殺的手勢,就小心的站起身來。

夜裡,一片寂靜,天邊冷月播撒著死寂的光輝,照著下面還絲毫不知道危險正在一步一步靠近的二十多名親兵。

青夏和西林雨喬從後面抄上前去,兩人身形靈巧,好似狸貓一般,貓著腰,幾個起落,就跟了上去。

前面的人仍舊一無所知的在黑暗中摸進,絲毫不知道有煞星就跟在自己的身後。

這些人一看就是具有專業素質的兵勇出身,腳步落地沉穩,可是他們怎是受過專業暗殺訓練的青夏的對手。對著西林雨喬打了個手勢,自己當先摸上前去。

鬼魅一般的吊上最後一名士兵的身後,青夏突然伸出手去,拍在最後一名士兵的肩膀上。

那人還以為身後還有人,漫不經心的回過頭來,可是突然抬起頭來看到了青夏蒼白的一張臉,登時瞳孔大睜,可是還沒待他大叫出聲。青夏登時出手,只聽一陣輕微的骨肉碎裂的鈍響,那人的脖子霎時間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向後轉去,瞳孔充血,沒了半點生機。

西林雨喬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青夏輕而易舉的殺掉一個人,先不說她手段如何了得,只看她殺萬人後那種神色自若的態度,就足以讓自己膽顫心驚。

手腳利落的跟上走在最後的一個人的背後,悄無聲息,如影隨形,幾乎要貼在那人的身後,可是前面那人卻絲毫沒有察覺。

一陣夜梟的叫聲突然響起,刺耳的尖鳴響徹深夜。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青夏緩緩的伸出匕首到那男子的脖頸處,在那人沒有任何察覺的情況下,刀光一寒,一條人命就此結果。大漢的屍體嘭的一聲 倒在地上,驚動了前面行走的兩名男子,青夏迅速的撲將而上,右手匕首猛然刺出,左手五指成爪,左右開弓一個使力,兩人的咽喉就開了幾個血洞。青夏手腳利落的接過兩人的屍體,悄無聲息的放下。

如法炮製的又解決了六個人,所有的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情然進行,後面十人已經送命,走在前面的人仍舊沒有絲毫察覺。青夏回頭看了眼橫七豎八倒在荒野上的屍首,此時氣候及其寒冷,青夏對著握刀的手哈了口氣,對著西林雨喬招了一下手,半眯起眼睛,一絲寒冷的鋒芒閃過眼簾,微微點了點頭。見西林雨喬會意,才直起身子,大步走上前去。

「哎!前面那幾個人,是干什麼的?」

粗著嗓子喊了一身,身體立時蹲在地上,一個前滾翻,就翻到了一人的身旁。

前面的人果然聞聲大驚,一下蹲下隱藏,眼睛的四下亂瞅,可是哪裡有人影。

「大人!」其中一人廢話地叫道:「有埋伏!」

那人慌亂的四下看去,哪知煞星此刻就在自己的背後,青夏突然對著他的後頸吹了口熱氣。這一下非同小可,那人立時大叫一聲,青夏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刀子一揮,一道血線噴湧而出,男人的身體一僵,登時嚥氣。

大人顯然聽到叫聲,沉著地叫道:「平成,怎麼回事?」

夜色濃郁,一片漆黑,四下的風冷冷的吹著,大人的聲音在空氣裡來回空曠的迴蕩著。但是,自然沒有人回答他。彷彿是感覺到了什麼,大人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匕首,嚥了口吐沫,鎮定地說道:「大家整隊!」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47:57


戰地鳳舞 第085章 鐵血大秦

「什麼人!」一聲低呼突然響起,青夏素手一揚。一道光瞬時間好似彈丸一般衝擊而上,噗的一聲就插入了那人的頸項之中。黑暗中的女子彈地而起,幾個起落就已經落在了那人的身邊,一把拔出他頸腔裡的匕首,一道血線噴灑而出。青夏視若不見。嘭的一聲扔下他的屍體,就向前奔去。

此時的南楚大營一片狼藉,無數帳篷被燒燬,到處是戰火燒過的痕跡,大批的屍體已經被收拾乾淨,只是地上殘留著暗紅色的鮮血,血泥糅雜,混亂一片。

青夏手握匕首,橫舉銀槍,豹子一般的在營地裡跳躍,眼神銳利的環顧四周。一路走來,發現大規模的戰亂似乎只聚集在西南部的一些營地,其中又以恆城西林氏的營地最為凶殘,血水積了一尺多厚,踏在上面,就好像砸在血盆裡一樣。縈繞鼻息間全是腥臭的液體,青夏眉頭緊緊皺著,緩緩的走在北營之中,四下里一片死寂,偶爾有受傷的兵勇發出幾聲低沉的哀叫,可是很快又被隱藏了下去。

原本被燒成灰燼的中軍大帳,這麼一會又被重新建起,巨大的帳篷燈火通明的矗立在營地中央,青夏一把撕下小腳上的纏布,用牙齒咬住一段,包紮在手臂上的箭上處,狠狠地勒住止血。森冷的頭盔罩在頭頂,青色的皮鎧上全是凝固 了的暗紅色鮮血。背後的披風已經在剛才的逃亡中扔棄,青夏周身是傷,可是卻仍堅強的挺直身體。她緩緩的吐了口氣,躲在暗影之中,雙眼鷹鷲一般緊緊的盯著中軍大帳的方向,心底卻血流成河。

秦之炎,真的是你嗎?此時此刻,坐鎮南楚北營的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覆滅南楚重兵的人,擄走逐蘭夫人殺死西林雨喬的人真的,是你嗎?

青夏緊緊的咬緊嘴唇,死死的看著那座大帳,可是若不是你,還有什麼人會對我手下留情?

青夏咬緊牙關,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突然彈身而起,向著中軍大營猛然奔去。

「什麼人!」

厲喝聲陡然響起,暗影中閃過幾名輕甲兵士,舉起手中長刀就向著青夏劈砍而來。青夏雷霆奔襲,驀然間跳躍中空,飛起一腳,狠狠的踢在一名士兵的小腹上,右手一揮,匕首劃過另一名士兵握刀的手腕,整個動作沒用上三秒鐘,青夏穩穩的落地躍起,毫無阻攔般的又向著大營跑去。

「來人!有刺客!」一聲驚呼突然響起,青夏一愣,登時愕然的抬起頭來,只見徐權一把從大營中跑了出來,乍一看滿身鮮血的青夏,竟是猛然一驚。

青夏心頭瞬時間升起一絲狂喜,環目望去,只見圍在四周的,全是黑衣衛的下屬,這群在戰亂中找不到半點蹤影的士兵,此刻竟然全部聚集在此處,沒有絲毫損傷,看到他們拱衛在中軍大營旁邊,那麼楚離也必定在此處。

然而,這種喜悅還沒有持續上一秒鐘,青夏登時如遭雷擊,整個人愣在當場。她緩緩的皺起了眉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瞪大了眼睛,驚恐的,不可置信的看向徐權。

一身鎧甲的侍衛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樣子,也只是將頭微微偏轉過去,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巨大的震驚瞬間升上心頭,青夏緊握著手中鮮血淋漓的銀色長槍,滿臉憤怒,似乎是想求證什麼一般,大步就向營門走去。

「姑娘!」徐權面色慼然的欄上前來,急忙說道:姑娘,你聽我說。」

「讓開!」青夏面色陰沉,好似萬股寒冰,她冷冷的抬起頭來,沉聲說道:「我只說一遍!」

轟的一聲,青夏一把揚起長槍,舉止頭頂,雷霆般的怒斬而下。徐權躲閃不及,被身旁的侍衛一把拉扯開去,但是還是在手臂上開了一個大大的傷口,青夏嗜血的眼神緩緩的轉移到他的身上,語氣森冷的揚聲說道:「誰在敢阻攔我?」

少女嗜血的眼神像是發了狂的南疆凶獸一般,又有著比南疆凶獸更加可怕的震怒和仇恨,她雙眼牢牢的盯在眾人的身上,一一從他們的臉上滑過,帶著憤怒,傷心,絕望和深深的控訴。

這些,都是連日以來她的戰友,她花了很大的心思去訓練他們,用了很多的心血去教導他們,她把他們當成是朋友和親人,可是此時此刻,她卻只能看到一張張冷酷無情的臉,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刺眼,曾經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痛徹心扉,她緩緩的轉過頭去,看著那座燈火通明的營帳,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姑娘!是我們對不起你,請你別這樣作踐自己,先去包紮療傷吧。」

「嘭」的一聲,向後滾去,嘴角鮮血溢出,但仍就迅速踉蹌的爬起,跪在青夏的身前。

「姑娘!」整齊劃一的巨吼聲齊齊響起,所有的黑衣衛士兵全部都跪在地上,大聲叫道。這樣倔強的男人們用他們的膝蓋擋住了青夏的路,他們看著這個多日裡屢次和他們並肩戰鬥的凌厲女子,看著她渾身上下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的傷口,看著她痛苦仇恨的眼神,只感覺兇猛的肅殺之氣在天地間瀰漫。

一陣長風陡然颳起,掀起滿地的黃沙,沙粒打在青夏森寒的皮鎧上,發出鏗鏘的脆響。

青夏髮絲凌亂,看著眼前這一群跪在地上的男人,絲毫不為所動。她只是倔強的仰起脖子,目光冷冷的看著那座金光閃閃的中軍大帳,眼神間充滿了濃濃的淒楚和無以言表的仇恨。

「讓她進來吧!」低沉的嗓音從大帳裡傳了出來,所有的黑衣衛齊齊一愣,過了好久才在徐權的帶領下,緩緩地讓出了一條路來。

冷硬的風,席捲起滿地的狂沙枯草,路的兩旁跪著南楚最為優秀的軍隊。青夏手握著銀槍,看著眼前那條通向大帳的路,心痛的無以復加,好似被人用巨斧一塊一塊的劈砍一樣。她緊緊的握緊拳頭,指甲插進肉裡,眉頭幾乎擰在一起,雙眼眯起,裡面有著太多太多的感情在風起雲湧的湧動著,粘滿了鮮血的長槍拖在地上,劃出一條深深的痕跡。她抬起腳來,向著近在咫尺的營門,緩緩的走了過去。

一步,又一步。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慢鏡頭回放一般。兩側的黑衣衛焦急的抬起頭,看著這個身材嬌小的少女,看著她一步一步的向中軍大營走去,那每一步都是那樣的沉重,似乎是踏在眾人的心上,黑暗中,烈烈火把在噼啪作響,偌大的北營之中,只能聽見青夏沉重的腳步聲和眾人沉重的呼吸聲。

不算長的一段路,可是青夏感覺卻好像是走了那麼久,四周好像霎時間都是空蕩蕩的,只剩下遠古的風,在呼嘯著吹著,那個夜晚,西林雨喬撲在她哥哥懷裡放聲大哭的樣子,又迴蕩在她的眼前,那樣一個凌厲決絕,那樣一個愛憎分明,那樣一個敢愛敢恨的少女,為的究竟是什麼?又到底是什麼,將她捲入了這場腥風血雨之中。

沉重的簾子被緩緩掀開,楚離那張俊朗飄逸的臉孔出現在青夏眼前。

他坐在中軍大帳的主位之上,金黃色的椅子顯得金光燦燦,四角燈火輝煌閃爍,晃得青夏的眼睛幾乎睜不開來,上好的龍涎香迴蕩在空氣裡,整個大帳都是溫暖的,舒服的,散發著濃濃的香氣和天家的高貴。楚離一身明黃色的錦龍蟒袍,黃玉腰帶,幾乎要和身後的椅子合為一體,他風神玉朗,烏髮垂肩,毫無半點損傷,乾淨的似乎剛剛沐浴。

這,就是自己和西林雨喬,九死一生也要出營去營救的南楚大皇嗎?

這,就是西林雨喬至死都唸唸不忘的心愛之人嗎?

一大滴眼淚突然從睜得大大的眼睛中滑了出來,她周身滿是黃泥鮮血,臉上污血縱橫,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她身體多處受傷,手臂上至今還在向外滲著學絲,森冷的頭盔下,小小的臉孔鬼畫符一樣,又臭又髒。她的衣衫破碎的不成樣子,整個人像是從血池中爬出來的餓鬼。累得幾乎雙腿都在打顫。

可是她仍舊看著他,牢牢的看著,死死的看著,那些前塵往事,那些往昔歲月,那些只要一睜眼就要面對的點點滴滴,像是洪水一般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從始到終的牽牽絆絆,斬不斷理還亂的莫名心意,一次次的逃跑,一次次的重逢,一次次的攜手共渡難關,還有他站在自己面前那句滲著無盡鮮血,在這些日子裡反覆迴蕩在心裡的話語;

「青夏,這可能是我這一輩子,最後一次想要相信一個人了。」

可是楚離,你真的相信過我嗎?你又什麼時候相信過我?

曾經的你不相信莊青夏,苦苦相逼,以她為餌。後來的你,昭告天下,賜我名為天下蕩婦。盛都的天牢裡,你深信我的背叛,擒拿與我,欲擊而絕殺。今日,你仍舊是隱瞞了沙旱地和秦國心照不宣的圍獵之戰,大舉設計殘殺八大世家。而如今,暱友設下死局,將一切反叛於你的力量全部剷除,可是可有一次,你曾想過相信與我,將這一切告知我。

哪怕只有一次!

楚離,你沒有,你從來沒有。儘管你把黑衣衛的統帥之責交給我,但是所有黑衣衛都知道的事情,仍舊只有我被蒙在鼓裡。我心急如焚想要去營救你的時候,你可能就躲在某一處大帳裡,安靜的等待著勝利的消息,莊青夏的死活,從始至終,都和你毫不相干。

帝王之信,果然是天下最廉價的東西,而雄才大略如你今生又怎會相信任何一個人。

你將天地玩弄與股掌之間,可曾想過,有一個人,差一點就真真正正的要相信你了嗎?你手段狠辣的設計圈套,剷除異己的時候,可曾想過,有一個人,差一點就要決定永遠留在你的身邊了嗎?你身中劇毒,危在旦夕還不忘說出一句話來打擊對手的時候,可曾想過,聽你說這句話的那個人,是真正的想要答應你了嗎?

不!你沒有想過。至始至終,你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你自己的前途,為了你自己的霸業,為了你的南楚皇權。

而愚蠢如我,竟然會留在這樣一個人的身邊,被屢屢欺騙了一次又一次,卻仍舊要選擇相信你。

當日在雲翔大殿中楚離對丹妃說的那句話又迴蕩在耳邊:這個天下,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大楚的江山更重要。

果然,你是一個成功的帝王,我是一個白痴的女子。

緩緩的擦掉了眼角的淚水,青夏冷冷仰起頭來,渾身鮮血淋漓的女子緩緩開口說道:「這一滴淚,不是為你而流,是為西林雨喬而流,她瞎了眼睛,相信了一個不該相信的人。

楚離坐在王座上,看著青夏渾身污血遍體鱗傷的樣子,突然說不出任何話來,所有的解釋在這一刻,都是蒼白而多餘的,他只能那麼看著她,眼睜睜的看著,卻吐不出一個字。

接著自己震懾住八大世家的餘威,禁軍集體搖身一變,化作凶悍馬賊,由內營殺出,措手不及下,八大世家自然全軍覆沒。逐蘭夫人本就已經承擔了私通南疆的罪名,此刻再加上已被人救走,更是坐實了她的罪證。八大世家精銳雖失,錢財仍在,只有滅了他們在朝中的全部實力,才能有機會一點一點的收回大權。楚離這招連環之計,妙到巔峰,無人敢出其左右,就連自己,身在局中,也被他矇蔽,更何況是別人。等待那群人反應過來之時,八大世家早就煙消雲散灰飛煙滅,就算知道,又能怎麼報這血海深仇。

難怪黎子厚會突然修書效忠,原來楚離早就清楚黎院黎子城和南疆的關係,收攏了黎子厚,連消帶打,斷了逐蘭夫人的後路,更得到了偽造的逐蘭夫人親筆印信。楚離步步安排的巧妙絕倫,處處有人替著去衝鋒陷陣。他至始至終好像是身在局中,處於暴風中心,實則早就已經退到風暴之後去冷眼旁觀。

背後冷箭,借刀殺人,這些不費力氣的絕招他都用的恰到巔峰,異常巧妙。

青夏突然想起了莊父說過的話,離太子是一個驚才豔絕的人,他又怎會屢屢置自己於陷阱之中呢?

「西林家的人,全都被你殺了?」青夏站在楚離面前,沉聲問道。

「嗯,」楚離緩緩的點了點頭,「西林譽帶著西林羽最小的兒子逃了出去,但是方圓百里,都被黑衣衛包圍了起來,他逃不掉的。」

「為什麼?」青夏緩緩的皺起眉頭,她仍舊是忍不住大聲說道:「恆城西林氏忠心耿耿,在沙旱地上所有的家主都以為去衝擊獸群必死無疑,只有他願意追隨於你,他的父親又屢次救護於你,西林雨喬為你甘願去死!這樣的一家人,為什麼不放他們一條生路?」

楚離目光堅韌的看著青夏,緩緩的說道:「我不能保證西林譽是不是心機深沉,看出了沙旱地的秘密。我也不能保證,下一代的西林氏,仍舊會忠君愛國。」

青夏不可置信的揚起眉稍,這究竟是一個什麼人啊?在他的心裡,可有什麼是值得相信的嗎?只是這樣不能保證的原因,就可以變成殺人的理由?

「八大世家是南楚最大的毒瘤,多年來尾大不掉,若是有機會,我怎能不一招剷除。」楚離突然自座位上站起身來,他神情微微有些激動,緩緩的走向青夏,雙眼通紅,沉聲說道:「可是青夏,我沒想過傷害你。沙旱地一戰。我就是怕你跟去受傷,才不告訴你,沒想到你還是接到消息趕去了。七大世家在營內闖營,我也沒有打算要你去處理,後來到了禁軍襲營時間,我也叫徐權拉你回中軍大帳,大帳內有密道,可以避開這一劫,沒想到西林雨喬節外生枝。青夏,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你,這是真的。」

青夏冷冷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只覺得他是那麼的陌生,他怎麼可以這樣毫不在意的提起西林雨喬的名字,那個倔強好勝的千金小姐,為了他死那在荒蕪的草原上,至今仍舊被萬箭穿心的暴屍荒野。

她還那麼年輕啊,還不到十七歲。

無盡的悲慼和絕望潮水一般的在青夏胸口升起,她突然覺得呼吸困難,緊緊的抓住了自己的胸口,舉起另一隻手阻止楚離向她靠近。

「青夏,你怎麼樣?我求求你,先治傷好嗎?以後你想要怎麼對我都可以。」楚離再也裝不住那一副自認為自己是正確的表情,他心痛的看著青夏渾身上下無處不傷的樣子,悲聲說道:「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是我對不起你,可是不要這麼折磨你自己。」

轟的一聲,眼前瞬時間一片漆黑,青夏奮戰了一日一夜,之前和凶獸的那場廝殺幾乎要了她的性命,體力已經嚴重的透支的少女支撐著帳營的桿子上,想要平息胸腔裡的怒意,誰知突然一陣氣血翻湧,一大口的鮮血瞬間噴射而出,灑在華貴的地毯上。

「青夏!」楚離驚恐叫道,就要沖上前來。

「滾開!」青夏厲吼一聲,手中長槍赫然高高舉起,忿然指著楚離,厲聲叫道:「再上前一步,我就殺了你!」

「好,好,我不靠近,你不要激動。」楚離連忙說道,對著門外的侍衛大喊道:「叫軍醫,叫軍醫來!」

「陛下,」樂松的聲音在門前響起,「北營中,暫時沒有軍醫了。」

楚離一愣,隨即對著青夏說道:「我們去還巢邑,我們回盛都,青夏,我一定要找最好的大夫,找御醫來醫治你。」

西林一脈滿門抄斬,哪裡還有所謂的軍醫。青夏聞言心如刀絞,她冷冷的看著那個風神玉朗的男子,輕輕地冷笑一聲:「楚離,事到如今,你還認為我會跟你回盛都去?」

楚離聞言大驚,他急忙說道:「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只要我不死,就跟我回盛都。」

「呵呵,」青夏冷聲一笑,眼露譏笑之意更濃,可是已經再也不願意對這男人說一句話,她拖著沉重的長槍,腳步都幾乎在微微顫抖,但是卻還是堅定的一點一點的向著帳外走去,聲音低沉,卻帶著尖若生鐵般的冷酷。

「楚離,我現在殺不了你,西林雨喬也不會希望我現在殺了你。但是你要知道,從今往後,莊青夏和你再無任何關係,以後你是死是活,是飛黃騰達還是國破家亡我都不會再多看你一眼。同樣,莊青夏是流落街頭還是暴屍荒野,也與你無關係,你我二人再無瓜葛,他日相見,不是路人,就是仇人!」

「青夏!」楚離一驚猛然追出大帳,向著青夏的方向就追了過去。

青夏怒喝一聲,頭也不回,猛然揮槍,唰的一聲,在楚離的身前劃下了一條深深的痕跡。就在這時,狂風倒捲而起,漫天狂沙席捲,無數的飛沙在兩人之間隔成一道昏黃的線條,讓他們看不到對方的臉孔。

青夏背對著楚離,銀色的長槍紮在地上,厲聲說道:「你是男人,做過了就要認!失去了,就不要後悔!何必扭扭捏捏做婦人之態,徒惹人噁心!」

楚離一愣,腳步就猛地停了下來,徐權等人看著青夏決絕的身影,齊齊跪在地上,大聲叫道:「姑娘!」

「我話以至此,你自己好自為之!」

漆黑的夜色下,青夏的身影漸漸隱沒在濃密的黑夜之中,淒冷的風,冷冷的捲過枯敗的野草,楚離久久的站在空曠的營地上。

這一天,是楚離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他成功的以最小的代價,剷除了八大世家的精銳勢力,將各大世家在朝中的力量連根拔盡,在南楚三百年來的歷史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收回了王權,從此以後,南楚的皇帝不再是被架空的空殼,他掌握了整個南楚的精銳,大權獨攬,為他將來的千秋基業,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打下了厚實的根基。

可是多少年之後,當他回憶起那年那一個風雲變色的夜晚的時候,他仍舊不知如何說出自己的心情。他只知道,在那個死寂的血流成河的晚上,他獨自一人坐在北營的北門前,喝了一個晚上的酒,只想一醉方休,再不醒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50:12

會獵西川 第086章:白蛉雪原

「潔瑪阿古!」

孩子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放眼望去,只見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上,一匹藏紅色的小馬飛速的跑了過來。馬背上坐著兩名穿著一身棉裘皮草的孩子,大的那個只有十五六歲,梳著一排小辮子,辮梢用紅色的纓子繫住,粗壯的像是一匹草原上的小馬駒。小的那個只有十一二歲,戴著裘皮帽子臉蛋凍得通紅,剛才的那聲叫喊就是發自他的口中。

「潔瑪阿古!」兩個孩子飛速的奔到一座雪坡腳下,然後迅速的跳下馬來,手腳並用的就向著雪坡爬上去。

早上剛剛下完雪,此刻雪地鬆軟,踏上去很快就深深的陷進雪裡。大的孩子雖然手長腳長,但是體重也重,他走一步陷一步,然後費力的拔出腳來,再陷進去。這樣走來,反而不如那個小的快。

年紀小的那個孩子大笑的向上跑著,年紀最小,動作卻靈敏的很,一會的功夫就爬上了雪坡,對著遠處的一個賬篷大聲叫道:「潔瑪阿古,阿媽讓我來叫你吃飯。」

賬篷的簾子一陣顫動,不一會的功夫,一名身材嬌小、明眉皓齒的女子就從裡面探出頭來。她帶著一頂皮草的帽子,將兩個耳朵都包在了裡面,只露出尖瘦小小的一張臉,一雙眼睛秋水一般明澈,卻又透著一絲頑強堅韌的倔強,她笑著張開手,一把抱住撲過來的孩子,帶著厚厚的手套,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笑著說道:「班布爾,你阿媽的病好了?」

「好啦!」班布爾燦然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笑著說道:「多虧潔瑪阿古的藥,所以阿媽要請潔瑪阿古吃狍子肉。」

「狍子啊。」女子一愣,說道,旭達烈又上山打獵了?」

「是啊,」班布爾回答道:「快過年了,大哥說要攢年貨。」

女子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最近穆連部的人總到這邊打秋風,旭達烈應該小心點。」

「放心吧,」班布爾得意的一笑「旭達烈是健壯的豹子,穆連部的人都是狡詐的野狼,野狼再狡猾,也打不過豹子的。」

「呵呵,」女子朗朗一笑,拉住班布爾戴著手套的小手,說道:「你也知道野狼狡猾了,還是小心點好。」

「潔瑪阿古!」大一點的孩子費了半天的勁,總算爬上了雪坡,遠遠的衝著女子大聲喊道:「去我家啊,阿媽他們都等著呢。」

「好!等我一下!」女子大喊了一聲,轉身就走進了賬篷裡,拿出一面紅色的小旗,只見上面用黑色的筆,寫了大大的兩個漢字。

班布爾沒上過學堂,只是跟著女子學了幾天的漢字,此刻看到那旗,就磕磕巴巴的念道:「日……月……」

「是夏青,」女子沒好氣的回頭說道:「你倒是會省事,認識哪塊讀哪塊。」

「潔瑪阿古,你還沒找到你大哥嗎?」大一點的孩子一邊拍打著身上的雪,一邊跑了過來。

女子一愣,過了一會突然笑了起來,說道:「還沒有,不過慢慢等,總會等得到。」

「走吧!」將旗子插在賬篷上,火紅色的旗子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裡,顯得十分的醒目。女子轉到賬篷後面,牽出一匹馬來,自己爬了上去,對著班布爾說道:「班布爾,跟我一起嗎?」

「好!」班布爾連忙叫道:「我才願意跟那克多一起,他騎馬慢死了。」

被叫做那克多的孩子大怒,眉毛高高的揚起,大聲叫道:「我慢?我能在馬上叼到狼,我騎馬慢?」

「呸!死狼吧!:班布爾年紀雖小,嘴上功夫卻厲害。女子笑著聽著兩個孩子吵架,驀然一揚馬鞭,一會的功夫,就消失在白皚皚的雪原上。

這名女子,就是青夏。

當日她離開了楚離的北營,一路在西黑荒原上策馬疾行,在荒原上連找了西林譽三天三夜,終於體力不支的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大雨傾盆,馬也跑了,飢腸轆轆下還遇到了野狼群的襲擊,險些葬身狼腹,開幸遇到荒原上的馬賊,才逃過大劫。

說起來,這還是青夏第一次見到西黑荒原上的馬賊。之前秦國太子一黨假扮過這批馬賊去暗殺秦之炎,後來楚離又藉著西黑馬賊的名頭,用禁軍喬裝改扮殺的八大世家狼狽不堪,可見西黑荒原上的馬賊在整個大陸上是怎樣的聲威赫赫。但也就是這樣,才使得被人屢次利用,背了天大的黑鍋。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些馬賊就算再囂張,也還沒瘋狂到去襲擊秦國皇子和去攻打楚國大營,但明面上的功夫還是必須要做的。

於是,倒霉的馬賊們幾乎同時遭到了秦楚兩國的瘋狂追殺圍剿,等青夏遇到他們的時候,這群原本三千多人組成的實力雄厚的馬賊團夥,已經剩下不到一百人了。

飽食思淫慾,這群人吃完了狼肉之後,就把主意打到了剛剛救下來的清秀少女的身上。這種主意自然不會得逞,被青夏收拾了一頓之後,崇尚武力的大漢們全都死心塌地的跟上了她,只求她能帶領他們逃出北秦和南楚的追捕,找一個活命的地方。

被死皮賴臉的糾纏了很多天,青夏終於帶著一眾馬賊離開了西黑荒原,雖然沿途也遇上了幾拔楚軍,但是在青夏的周旋下,眾人不但沒有吃專虧,反而將楚軍打了個灰頭土臉。西黑馬賊們無緣無故被兩國軍隊絞殺,死傷慘重,一個個心裡早就憋了一股火。見青夏年紀輕輕,還是個女孩子,但是身手敏捷,頭腦精明,對楚國的軍隊更是瞭如指掌,眾漢子人一個個心悅誠服,一路跟隨著青夏穿越過西黑荒原,小心的越過了北秦的土地,用時一個月,才來到了位於秦國最北端的白蛉郡。

白蛉郡位於秦國最北端,距秦國的北疆大營不到三十里,但是卻向來是個三不管的地界。這裡地勢複雜,處在北秦和西川兩國大軍的交接地,西川的炎帝城,快馬奔襲到這裡不到半日的路程,而再往北便是匈奴人的地界了。

這裡人口雖然不算大多,但是卻聚集了各個種族。有匈奴人、色目人、犬戎人、穆連人、秦人、西川人、還有原道從東齊和南楚來這邊收人參貂皮的商人,總之魚龍混雜,外地人極多,倒是個容易生存的地方。

青夏之前和楊楓定下了兩月之期,說好了在這裡見面,在掌管黑衣衛的一段時間青夏曾經滿世界的尋找過楊楓,可惜沒什麼結果。

現在想來楚離既然幾次大戰都是瞞著她的,那麼黑衣衛的真正統領之權,還是握在楚離的手裡,他若是不想青夏找到楊楓,黑衣衛自然也就調查不出什麼。楚離這樣的一個人,連忠心耿耿的西林家都不相信,又怎麼會相信已經背叛過他一次的楊楓。

就這樣,青夏就在白蛉郡住了下來。西黑馬賊們死性不改,來到這邊很快就跟關外的馬賊強盜接上了頭,青夏也不要求這群人跟著自己吃蘿蔔啃鹹菜當好人,就放任他們去了。
這個混亂的年頭,什麼買賣都有人在做。他們不去打砸搶,自然還有別人頂上。只是由於青夏住在這裡,馬賊反而不再騷擾白蛉郡,倒也算為郡上的百姓做了件好事。眼不見心不煩,青夏也不去在意這幫傢伙又跑到哪裡去打劫舍。

班布爾一家是青夏在這裡認識的一戶獵戶人家,班布爾的父親是個酒鬼,總是在郡上鬼混,很少回家,這家的女人卻是一個勤快老實的人,獨自一人養大了四個孩子。

大兒子叫旭達烈,是白蛉郡有名的獵人,黑夜裡百里之外就能聽聲變位的射中過路的老鼠,小夥子二十出頭,長的一表人才,是當地姑娘們心儀的對象,每天早上門都會堆滿求愛的茗筱花,很是出名。老二叫那克多,今年才十五歲,但是長的卻很壯實,十七八歲的孩子也沒有他高大,火爆脾氣,倔起來像頭蠻牛一樣。老三就是班布爾,今年才十三歲,人小卻機靈的很。老四是個女孩,才只有五歲,整日在家裡纏著幾個哥哥,現在她有了新的目標,整日的纏著青夏,沒個消停的時候。

這一住,就是兩個月,距兩月之期,已經過了四十多天,青夏沉住氣在雪坡上搭了房子,想再等等楊楓。她考慮了一下,若是路上出事耽誤,頂多不過兩個月,要是再一個月楊楓再不來,少不得就得再去一次南楚盛都,混進皇宮到丹妃那裡去打探消息,畢竟當初擒拿自己和楊楓的三伙人,楚離和烏絲媚爾都沒有什麼收穫,楊楓若是出事,這賬就只能算在朱丹臣的頭上。

「那克多、班布爾你們回來啦!」一聲爽朗的聲音突然響起,一匹駿馬旋風般的就衝了過來,馬上的青年高大帥氣,眼神明亮,輪廓微微有點像北面的胡人,但是眼睛的顏色卻是黑的。

「夏青,你也來了。」

為了尋找楊楓,青夏不得不用了夏青這個化名。反正名字對青夏來說向來都只是一個代號,也沒太在意。笑著跳下馬來,接過班布爾,轉過頭去對旭達烈說道:「聽班布爾說你又去打獵了,小心遇到穆連人。」

「呵呵,」旭達烈爽朗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我不怕他們。」

就知道他會這樣說。青夏翻了個白眼,拍了拍班布爾的腦袋,說道:「去把我前幾天留給你的作業拿過來看看,日月?真虧你能唸得出來,真是給我丟臉。」

「潔瑪阿古!」一聲嬌嫩的聲音突然響起,青夏還沒垂下頭去,就見一個一身披紅掛綠的肉球向著自己飛速而來,嘭的一聲撞在她的大腿上,兩隻白胖的小手死命的抱著她,大聲的控訴道:「班布爾是壞人,烤了我的兔子。」

「阿茉葉,」青夏彎著腰,蹲下身子,看著還沒有自己小腿高的小女孩,急忙說道:「你怎麼跑出來了,外面多冷。」

阿茉葉的注意力立即被轉移,連忙手舞足蹈的說道:「阿媽給我做了新袍子,暖和。」

青夏看著她那身花哨的袍子,微微一笑,一把將小孩抱起來,阿茉葉又圓又胖,伸出手來環住青夏的脖子,很記仇的嘟起嘴,像個受氣的小可憐,「潔瑪阿古,班布爾烤了我的兔子。」

「阿茉葉,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就知道跟潔瑪阿古告狀,兔子是我烤的,我也吃了,你能把怎麼樣?在說了那克多也吃了,你怎麼告他的狀?」

那克多聞言大大的不樂意,粗聲粗氣的叫道:「我又不知道那是阿茉葉的兔子,班布爾你這個狡猾的狐狸。」

「好了,都回去吧。」旭達烈出聲制止幾個小蘿蔔頭無聊的吵架。頗有威嚴的說道:「阿媽還在家裡等著呢,阿茉葉,等明天我進山裡去抓一窩冬的狐狸崽子給你,等明年冬天,就可以做一身狐狸皮子的袍子了。」

「真的?」阿茉葉大喜,開心的笑了起來。

繞過一片樹林,一座村寨就出現在眼前,班布爾和那克多像兩隻小豹子一樣向著村子飛速的跑去,青夏和旭達烈在後面牽著馬慢慢的走,阿茉葉縮在青夏的懷裡,安靜的玩著青夏衣服前的扣子。大地上一片雪白,青夏突然回過頭去,對著旭達烈說道:「旭過烈,你明天還要進山嗎?」

「是啊,」旭達烈說道:「在大雪封山之前多進去幾次,要過年了,多攢些野味,你自己一個人,到時候就來我們家過年吧。」

「我嗎?」青夏微微的搖了搖頭,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可能待不了多久了。」

旭達烈一愣,沉聲說道:「你要回關內去嗎?你不等你哥哥了?」

青夏嘆了口氣,說道:「我再等一個月,要是還等不到的話,我就要回去找了。」

「你自己一個人,能去哪裡找,還不如就老老實實的在這裡等,你大哥一個大男人,難道自己還會走丟了?」

「哎,」青夏鬱悶的說道:「你不懂的,其實這裡真好,我來到這這麼久了,數這段日子過的最舒心,要是我等到了我大哥,以後就留在這不走了。」

旭達烈眉頭微微的皺起,跟在青夏的後面,久久沒有說話。

「旭達烈,你還是別進山了,我前幾天接到消息,聽說穆連人那邊下了大風雪,凍死了成千上萬的牛羊,那邊的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很有可能去秦國的北疆大營或是炎帝城搶掠。白蛉郡近來也不太平,大家還是都小心一點,輕易不要外出。」

旭達烈冷哼一聲說道:「穆連人算什麼東西,也敢去北疆大營搶掠。托哈那個老廢物才沒這個膽子,聽說秦國的戰神秦宣王這個月親自坐鎮北疆,炎字營都跟著來了。別說凍死了牛羊,就算自己也凍死了,托哈也敢靠近北疆一步。」

「秦宣王嗎?」青夏微微一愣,已經很久沒聽到他的消息了,她不由得向南邊望去,北疆大營距此不到三十里,原來他們竟然這樣的近。

「總之你還是小心點吧,你一家老小還全都指望著你,別出什麼事才好。」

旭達烈聞言咧嘴笑了起來,說道:「夏青你就放心吧,雪狼湖的人我都不害怕,還會怕穆連人,他們最好不要碰上我,不然一個也別想逃回去。」說著還使勁的拍了拍他腰上的箭匣子,大笑了兩聲。

青夏無奈的晃了晃腦袋,第一次認識旭達烈的時候,就是在雪狼湖邊上,她和西黑荒原的一眾馬賊被雪狼人擄劫。那群馬賊一生打劫別人,什麼時候被別人打劫過,幾下就跟雪狼人扭打在一起。青夏等人雖然戰鬥力強,可是對方不但人數眾多,還熟悉當地路徑,青夏等自然不是對手,逃路的時候遇到在林子裡設陷阱打獵的旭達烈,被他所救,才逃了出來。

一晃眼,就過去兩個月了。

正想著,就進了村子,旭達烈爽朗的跟村子裡的人打招呼,這些人大半認識青夏,更何況這姑娘還認識山裡的馬賊,在大家的眼裡是有能耐權勢的人物,是以對他都很是熱情。一會的功夫就走到旭達烈的家,旭達烈將馬牽到馬廄裡,他的母親多伊花大嬸就跑了出來,看到青夏笑道說道:「潔瑪阿古,你來了,快進來暖和暖和。」

潔瑪阿古是對漢人漂亮女子的統稱,這小村裡有無數的潔瑪阿古,青夏只是其中之一。

幾人進了熱氣騰騰的屋子,幾個孩子早就已經在火炕上坐好,青夏剛一進去,阿茉葉就拍著自己身邊的一塊地方,大聲叫道:「潔瑪阿古,到這裡來坐!」速度快的,讓已經張了一半嘴的班布爾很是鬱悶,他狠狠的瞪了小妹妹一眼,哼了一聲。

青夏脫下靴子,爬上熱乎乎的火炕上,盤著腿坐在阿茉葉的身邊。

一陣讓人流口水的肉香突然飄了進來,旭達烈做在炕邊上,幫著多伊花大嬸往炕桌上端盤子。香氣撲鼻的狍子肉被烤的全是黃色的肥油。發出滋滋聲響,誘人欲滴。

「來,都吃吧吃吧,」多伊花大嬸一邊笑著一邊在衣服上搓著手,「架子上還有,還烤著呢。聽說潔瑪阿古會來,這是旭達烈親自烤的,香著呢。」

「來,夏青,別光看著。」旭達烈撕了一些狍子腿上的肉放在青夏的前面,其它三個孩子早就上了手,各大大嚼了起來,青夏撕下一塊肉放在嘴裡,霎時間只覺得唇齒留香,笑著說道:「旭達烈,你若是將來去當廚子,一定會發大財。」

「哈哈!」旭達烈爽朗一笑,絲毫沒在意青夏說他去當廚子這種沒志氣的話。

眾人其樂融融,正在大吃特吃,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口響起,旭達烈眉頭一皺,就聽嘭的一聲,房門就被人猛地一腳踢開!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51:20

會獵西川 第八十七章

只聽嘭的一聲巨響,門板被人一腳踢飛,寒冷的風瞬間灌了進來,青夏眉梢一挑,立時抱住了一旁的阿茉葉,旭達烈三兄弟猛地從

火炕上站起身來,一下跳到地上,虎視眈眈的看著外面的人。

二十幾個彪形大漢登時闖了進來,為首的一個一腳踢碎了門口的一口水缸,剛剛打好的井水嘩啦啦的流了滿地,靠近門口的地方瞬

間就結出了細小的冰凌。

「你們是什麼人!」旭達烈跳到屋子裡的小櫃子旁邊,唰的一聲就抽出了三把砍刀,拋給那克多和班布爾兩兄弟,跳到那些人的面

前,大聲喝道。

為首大漢瞪著銅鈴大眼看了旭達烈一眼,啞著嗓子說道:「你就是旭達烈嗎?土哈欠了我們的錢,要我們來找你要。」

土哈是旭達烈的父親,經常在外面喝酒賭錢,欠了債就讓人來家裡找老婆孩子要賬。青夏認識他們一家沒多少日子,這樣的事情已

經撞上很多次了。旭達烈臉孔通紅,顯然在憋著火。那大漢見旭達烈的樣子,想起他的盛名,也不那麼凶了,從懷裡摸出一張紙來

,說道:「欠債還錢,旭達烈你是個漢子,不會賴賬吧。」

「他欠的錢,你去找他要去,來我們家幹什麼?」班布爾突然大叫道,拿著大刀像是一隻發了怒的老虎崽子。

那夥人一聽,勃然大怒,紛紛喧嘩呼吵起來。多伊花大嬸慌了手腳,這個老實的女人急的團團轉,既想拉住兒子們,可是又實在不

願意再替那個酒鬼還債,一會的功夫,眼淚都急了出來。

「班布爾說的對,這錢我們不會還的。」旭達烈沉聲說道,冷冷的看著對面的一眾大漢,「你們若是要賬,就去找借你們錢的人,

若是想找我,就跟我的刀子說話。」

話音剛落,那克多突然大吼一聲,健壯的身子像一頭小馬駒,凶悍的望著那些不速之客。

「多伊花大嬸,出了什麼事?」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多伊花大嬸為人向來很好,旭達烈每次打到獵物總會分給各家各戶,

是以在村子裡人緣極好。聽到他們家有聲音,各家各戶的男女老少都衝了出來,一看這群人來勢洶洶,村民們一個個都回家抄起了

砍刀,就衝進了多伊花大嬸家的小院。一會的功夫,就把小院子圍的水洩不通。

要賬的潑皮們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今天討不了好,連句狠話也不敢撂就灰溜溜的逃了。人群一會的功夫就散了開去,青夏放開了阿

茉葉,長長的喘了一口氣。不是怕這些潑皮無賴,只是不希望 他們攪亂了這安寧的生活。

「沒事,別害怕,有我呢。」旭達烈突然湊過頭來,笑著說話,一口潔白牙齒,更顯得他的笑容十分爽朗。

青夏說道,「你這幾天小心些,那伙傢伙要是不服氣回來報仇就糟了。」

「沒事,」旭達烈一笑,「他們下次要是再敢來,保證不讓他們這麼容易就回去。」

「好了好了,安上了。」班布爾和那克多火急火燎的跑了回來,一下就跳到火炕上,房門被重新安上,屋子裡不一會又充滿了熱乎

氣,被他們這麼一攪,青夏也就沒了胃口,隨便吃了幾口,見天色黑了,就起身要走。

旭達烈執意要送她回去,多伊花大嬸也堅持,青夏就和旭達烈一起出了門。

白蛉郡的四周,有很多這樣的小村子,青夏就住在旁邊的那個雪原上,只要一出關,保證就能第一眼看見。

晚上的月亮又白又大,青夏和旭達烈牽著馬走在雪地上,剛剛吃過飯,不願意坐在馬背上顛著,青夏就提議下來走走,旭達烈笑著

就答應了。

兩人一邊走一邊閒聊,聽旭達烈說些他小時候上山打獵的趣事,突然遠處一道白影閃過,旭達烈眼睛最毒,一把抽出了腰間的弓箭

,摸出一隻箭,就要對那白影射去。

青夏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急忙說道:「不要射!」

旭達烈一愣,還來不及說什麼,那道白影就不見了。

「夏青,你怎麼了?」

青夏一愣,想了會笑了笑道:「沒事,就是想你放它一馬。」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把旭達烈搞的一愣,青夏低著頭,輕輕的說道:「我早些年的時候,也見過這種雪狐,當地人說這種動物是有靈

性的,不能抓。我當時沒信,硬是抓了一隻,後來沒過三,那小東西生生不吃飯餓死了。那次之後沒多久,我的生活就發生了一個

大變故,差點沒死了不說,還遠離了家鄉。現在看到它,總覺得好像是它在報復我似的。」

「早些年?」旭達烈問道:「夏青你以前也來過關外嗎?什麼時候的事?」

青夏一笑,輕聲說道:「很多以前的事了,記不得了。」

旭達烈自然不知道這世上除了關外,還是很多地方是有這種小生物的。也沒再多問,轉移話題問道:「夏青,你真的要離開關外嗎

?」

「看情況吧,」青夏牽著馬走在旭達烈左邊,看著前面的路,「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若是能等到我大哥,想必也不會在一

個地方久待。到處走走吧,將來看哪個地方好,喜歡哪裡,就在哪裡住下,也挺好的。」

旭達烈又繼續問道:「關外不好嗎?」

「好,」青夏扭過頭一笑,「怎麼不好,這是我到過的最好的地方,有你,有班布爾、那克多、阿茉葉,還有多伊花大嬸香噴噴的

手抓肉,再也沒有比這裡更好的地方了。」

「那為什麼不留下?」

「留下?」女子微微一愣,隨即輕輕的笑道:「這裡不是我的家啊。」

「那你的家在哪呢?」

青夏的笑容霎時間就變得很淡,她仰著頭,遠遠的看著遠方淡淡的雲彩,聲音帶著一絲絲低沉和飄渺。

「其實,我也不知道。」青夏微微一笑,對著旭達列說道:「旭達烈,你真的很幸運,有溫暖的家,有這麼好的弟弟妹妹和阿媽,

你阿爸雖然不成器,但是畢竟還是你阿爸,你若是能幫他,就幫幫他吧。不然將來若是不在了,你會後悔的。好了,我到了,你別

送了,趕緊回去吧。」

旭達烈站在原地就停住了腳步,看青夏嬌小的身子一步一步牽著馬爬上雪坡,身體就像是凍住了一樣,久久的不願離開。突然,他

雙手攏在嘴邊,大聲叫道:「夏青,你過年去我家嗎?」

青夏也沒回頭,只是擺了擺手,大聲喊道:「再說吧!」

聲音飄飄蕩蕩的迴蕩在寒冷的空氣裡,有著長長的回聲。

三天的時間轉瞬就過去,早青夏是被凍醒的,原來火盆裡的火已經滅了,她哆哆嗦嗦的從氈子毛毯裡爬起來,感覺口乾的很,剛一

拿起幾子上的杯子,卻見裡面的水已經凍民冰了。哆哆嗦嗦的生好了火,青夏燒了水,吃了幾口泡軟了的饃,就縮在被子裡哪也不

去。

近來的天氣越發的冷了,說起她也算是幸運,這樣冷的天氣裡火盆滅了,很多人就會在睡夢中被慢慢凍死,若是自己剛才沒醒過來

,將來等楊楓到了,可能只能找到自己的屍體了。

想到楊楓,青夏不由得嘆了口氣,時間越過,她越覺得心裡發慌,總覺得出了點什麼事,心想再不能等了,再過兩天,他要是還不

來,就再回南楚。正想著,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就響了起來,青夏何等警覺,連忙穿好衣服,套上棉靴,剛一拉開簾子,班布爾

的身體就猛地撞在了她的身上。

「班布爾,怎麼了?」孩子氣喘吁吁的,似乎是一路跑來的,厚厚的棉帽子都被汗浸濕了,青夏眉頭一皺,急忙問道:「出了什麼

事?怎麼這麼著急?」

「潔瑪阿古,」班布爾大喘著氣,連忙說道:「旭達烈進山都三天了還沒出來,早上白蛉郡上的那群無賴又來了,帶了四十多個人

,見旭達烈不在,把我們家的牛羊全都搶走。還要搶那克多的小紅馬,那克多不給就跟他們打了起來,挨了一棍子,現在還沒醒呢

。他們還搶走了阿茉葉,說是要是晚上不把給他們送去,就殺了阿茉葉。」

「什麼?」青夏大驚,急忙問道:「村子上的人呢?沒人幫你們嗎?」

「他們是踩好了盤子才來的,昨天穆連部來打秋風,村子裡的男人們都去北邊守著呢。」

青夏眉頭一皺,沉聲說道:「走!先看看那克多。」

剛要走,突然然回過頭去,進賬篷裡把火滅了,又將匕首鉤鎖一類的東西全都帶在身上。

「走吧。」翻身上馬,兩人共乘一騎,飛速的向著村子就奔了去。

「潔瑪阿古,這邊。」

一路跟著班布爾下了地窖,多伊花大嬸見了青夏放聲大哭,這個老實的女人被嚇壞了,守著她腦袋出血的兒子一點辦法都沒有,見

到青夏像見了救星一樣,拉住她的手就不再放開。

好不容易安頓好了多伊花大嬸,青夏手腳利落的給那克多包紮了頭上的傷口,傷口並不大,只是破了頭皮。但是有沒有腦震盪傷到

裡面,就得等他醒來之後才能知道了。青夏就著滿是紅色鮮血的水盆洗了把手,對著班布爾說道:「你就這裡守著那克多和你阿媽

,我現在就去郡上把阿茉葉找回來,然後找人去山裡找旭達烈。」

「潔瑪阿古!」多伊花大嬸腦袋終於清醒了過來,一把拉住青夏的手,連忙說道:「那些人凶得很,潔瑪阿古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

,會被人欺負的。」

青夏見她這個時候還為自己擔心,不由得心下一陣溫暖,笑道安慰著拍著她的手,說道:「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認識罕達垣

上的鬍子,要是不行就找他們幫忙,你放心在家裡等著吧,我一準把阿茉葉完好無損的帶回來。」

班布爾對青夏倒是很有信心,拍著他阿媽的肩膀說道:「阿媽,別擔心,潔瑪阿古不是一般的漢人姑娘,是個有本事的人。」

「遜達天神保佑你啊,遜達天神保佑你啊。」多伊花大嬸絮絮叨叨的說著,也不再攔著。

青夏笑道對班布爾說道:「我走了,你小心點,保護好阿媽和哥哥,無論外面有什麼動靜,都不要出來。」

「知道了,」班布爾答應道:「潔瑪阿古你快點回來。」

青夏點了點頭,就走出了地窖,這處地窖是在馬廄裡,青夏在上面散了一些野草,就再也看不出來。四下環顧一圈,爬上自己拴在

一旁的唯一的一匹戰馬,爬上馬背,就向著大路奔去。

早晨的陽光十分刺眼,晃得雪地上一片明晃晃的白亮。原本白蛉郡就不大,不消多久,就到了白蛉郡中,之前班布爾已經給了她地

址,青夏騎著馬風馳電掣的就向著約定的地點駛去。

眼看就要到了那家賭館,突然前面的街道一片黑壓壓的人群映入眼簾,青夏皺著眉看去,只見數不清的人群簇擁在一處,似乎是在

圍觀看著什麼熱鬧。不過他們看熱鬧不要緊,竟然將這唯一的一條路給堵得水洩不通,青夏皺著眉頭看了一會,不得不下馬去,將

馬匹拴在一顆歪脖樹上,想從人群中擠過去。可是好不容易擠到一端,卻發現小小的廊門被一輛巨大豪華的馬車給死死的堵上,連

只蒼蠅都別想飛過去。

青夏暗道難怪這麼多人呢,原來問題出在這裡。白蛉郡這裡有個獨特風俗,當地的居民甭管是南來的還是北往的,也不管是信如來

佛祖還是元始天尊,到了這裡,一律都是改信遜達天神,這個所謂的遜達天神還有個由來,據說是北地白虎神和人類女子結合生下

的孩子,後來北地颳大風暴,他一個人跑到風眼去生生化作了一座石山,將風眼遠遠的堵死了,救了成千上萬的北地百姓,好人有

好報,這人不人獸不獸的傢伙死後了天,成了神仙,永遠的保護著家鄉的百姓。倒是很有奉獻精神的一位神仙,後人為了紀念他,

就在關外第一個郡縣白蛉郡這裡,設了一座雕像,生生移來一塊巨大的整體山石放在大道上,中間挖了大通道,供人行走。青夏想

,他們可能是想讓大家體會一下用身體堵風暴的感覺,可是平時也沒什麼大礙,但是今日這巨大的馬車往這一停,就將整條路完全

堵死,根本插翅難飛。

青夏不*的皺起眉頭,四下看了一圈,也不見有主人在一旁,剛想伸手將那馬車拉走,突然一陣清越的聲音登時響起,在一片嘈雜聲

中尤其顯得響亮。

「老丈,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

年輕的男子站在人群中央,錦衣華服,玉帶蟒袍,周身香薰之氣,足蹬鹿皮棉靴,頭戴雪貂皮毛,兩手抄在一直銀狐的暖手抄中,

一雙丹鳳眼懶洋洋的看著蹲在他面前大放悲聲的老人家,笑得像是一隻狐狸。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51:43


會獵西川 第八十八章

「老丈,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年輕的男子站在人群中央,錦衣華服,玉帶蟒袍,周身香薰之氣,足蹬鹿皮棉靴,頭戴雪貂皮毛,兩手抄在一直銀狐的暖手抄中,一雙丹鳳眼懶洋洋的看著蹲在他面前大放悲聲的老人家,笑得像是一隻狐狸。

「聖人言,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是本公子認為,知錯能改,也要改的及時,不然一樣沒用。老丈你女兒賣身葬父,可是我們前腳剛走,你後腳就站了起來,你知不知道你錯在哪了?」

老頭連忙抹著眼淚說道:「小人不該欺騙這位公子,小人被豬油蒙了心竅,請公子饒了我這一次吧。」

「不對不對,」錦衣公子笑著搖了搖頭,緩緩的伸出手來,從懷裡掏出一把描金摺扇。他手指白皙修長,食指扣在扇柄之上,微微搖了搖,在老人面前晃了一晃笑道說著:「本公子買你的女兒,是看她長的玲瓏乖巧,公子我憐香惜玉,不想她跟著你這種老騙子吃苦受罪。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我前腳剛走,你就站起,你這不明擺著是在打我的臉嗎?想告訴這南來北往的人說我是個棒槌,被你這種三腳貓的江湖騙子騙個死心塌地,雙眼朝天。老人家,你這明顯是不給我面子啊。」

「不是……這位相公……不是……」老者突然緊張的一把抓住男子的小腿,溫暖的靴子上,有著上好的薰香傳了出來。

錦衣公咧嘴一笑,很是開心的說道:「你們幾個,幫這位老丈完成心願,他不是願意裝死人嗎?就讓他如願以償。」

殺豬般的叫聲霎時間吃徹整條大街,錦衣公子腳下微微一動,就掙脫了老者的拉扯。身後跟著的大批護衛如狼似虎的沖上前去,一下就制住了骨瘦如柴的老人。

青夏的眉頭微微皺起,她抱著肩,一邊向自己的馬匹走去,一邊冷眼看著這場鬧劇。突然只感覺一個鋒利的眼神利箭一般的射了過來,青夏扭頭看去,只見那名錦衣公子不知什麼時候發現了自己,正衝著自己微微拱手,遙遙的打著招呼。

青夏咧嘴一笑,也不知道這名男子是什麼來頭,吊兒郎當的皮囊下,隱藏著的感覺卻是這樣的敏銳。一絲惡作劇的心思突然升了上來,不是可憐那個為老不尊的騙子,只是單純的不想看到那雙得意洋洋的狐狸般的眼睛。

伸手從袍子解下兩顆扣子,攥在手裡,然後對著對面男子灑然一笑,微微的拱起手來,看似很有教養的回禮。

就在這時,嗖的一聲破空之響,向著大路拱門的方向呼嘯而去。

錦衣公子面色登時一變,身軀陡然向著馬車的方向奔去,可是還沒等他邁出一步,又是一道黑色的彈丸迅速而來,嘭的一聲就打在他的小腿上。錦衣公子一個踉蹌跪在地上。下一秒只聽拉車的一匹戰馬霎時間慘聲長嘶,水洩不通的大街上瞬間一片混亂,眾人斜眼看去,只見那匹像發了瘋一樣,揚踢瘋狂長嘶,一個甩頭竟然將韁繩扯斷,帶動其他幾名駿馬,拉著豪華的馬車風馳電掣而去。

一路上人仰馬翻雞飛狗跳,人群驚叫推攘,整個大街好似一鍋煮沸的濃粥一樣,亂成一片。

「駕!」一聲清冽的叫聲冰雪一般在混亂嘈雜的亂局中登時響起,眾人齊齊仰頭看去,只見一名身穿白色狐裘的女子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頭戴火紅的火狐皮帽子,明眉皓齒,膚色如雪,眼若星子,嘴角掛著一絲顛倒眾生的爽朗得意的笑容,揚著馬鞭,淡笑的瞥了那名半跪在地上一身狼狽的錦衣公子一眼,就從豪華馬車開出的道路上策馬狂奔,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公子!」幾名下屬大聲叫道,拚命的推攘著周圍聚攏的人群,費盡全力才紛紛聚集在那名年輕男子的身邊。緊張的叫道:「公子沒事吧。」

「沒事,」錦衣華服的公子被人擺了一道,非但沒有半點怒意,反而笑咪咪的看著長街的盡頭,說道:「你家公子現在好的不得了,快走快走,跟上去瞧瞧。」

「公子,那老頭不見了。」

「啊?沒了?」錦衣公子一愣,轉過頭來疑惑的問道。

「是啊,」一名灰色大裘的下屬說道:「一定是趁剛才混亂之際逃跑了,屬下這就去把他抓回來。」

「對,」年輕的公子點了點頭說道:「我答應那個小姑娘要教訓這老賊了,美人之諾,可不能不算。」

「那公子您呢?還是快回去吧,要是被發現了……」

「行了行了,我心裡有數。」錦衣公子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對著其他人說道:「快點把我的快雪牽來,一會來不及了。」

「公子,您的快雪剛才被人打斷了鼻子,這會老六和老七已經去追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們幾個快去抓那老頭,別讓他跑了,其他人跟上我,去追那個女子。」說著,自己就當先就在大街上毫無形象的跑了起來,十多名貼身護衛緊緊的護在他的周圍,一眾衣衫華貴的人,就這樣在一點風度都沒有在大街上瘋狂的跑了起來,引得圍觀的百姓紛紛側目。

一路狂奔,眾人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突然錦衣公子一揚手,眾人急忙停了下來。只見嘭的一聲,一家名叫意如賭坊的賭館的大門轟隆一下就被人一腳踹開。

錦衣公子大喜的站在一邊,指著一匹通烏黑的駿馬大聲的說道:「就是這匹馬,就是這匹馬!」

對於自己主子不定時的抽風眾侍衛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眼巴巴的看著那扇破爛的大門灰塵裡,踉踉蹌蹌的爬起幾名大漢,幾名大漢頭臉上都帶著傷,還有一人的手腕向一旁詭異的彎折,似乎是被人折斷了。幾人狼狽的爬起身來,全都警惕的望著賭坊的屋子,一會,一名一身白色狐裘的女子緩緩的走了出來,腳步落在滿是塵土的地面上,有著一種無言的威懾。

女子相貌清秀,雖不算是傾國傾城,但是眉眼間透出的強大的自信卻足以掩蓋任何面容上的不足。她一手抱著一個小小的孩子,一手舉著一把長長的大刀,大刀的另一頭架在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肥胖的脖頸上,眼神冷冷的瞥著周圍的眾人,嘴角冰冷,帶著一絲淡淡的傲氣。

「木古歹,我剛才說的話,你都記住了?」

女子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被他箝制在手裡的男子雙腿發抖,差點尿了褲子,哆哆嗦嗦的說道:「記……記住了……」

「那就好。」女子淡淡一笑,突然揮起長刀,以刀背狠狠的砍在木古歹的脖頸上。只聽嘭的一聲,木古歹就慘叫一聲,軟趴趴的倒了下去,兩眼一翻。還以為真的被結果了性命。

「大哥!」眾多賭坊的人從屋子裡衝了出來,驚叫著撲向木古歹。女子用長刀在地上一掃,就將那扇門板又挑了起來,向著眾人就砸了上去。

「轟隆」一聲巨響,慘叫聲哀號聲響徹一片。

「阿茉葉,我們走!」抱走孩子,青夏向著錦衣公子等人站立的方向就跑了過來,驀的一看到他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下笑眯眯的站在那裡,面色一寒,微微一側身,好似要保護孩子一樣,冷冷的看著這一群不速之客。

錦衣公子看到她充滿敵意的眼神,顛顛的跑上前來,解下了青夏拴在樹上的馬韁,將黑馬牽了過來,討好的遞到青夏的面前,樂呵呵的說道:「那,給你。」

青夏微微一挑眉,看著這名莫名其妙的年輕男子,只覺得這人的一雙眼睛狹長纖細,像是狐狸一樣,一眼竟然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後面的哀號聲漸漸小了,賭坊內也起了一陣桌椅挪動的聲音,來不及思考什麼,青夏一把拉過馬韁,翻身就跳了上去。對著那名年輕公子說道:「多謝了。」說完,就揚鞭而去。

錦衣公子看著青夏絕塵而去,嘴角扯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見青夏沒了蹤影,他又急忙跑到那些被青夏痛揍了一頓的大漢身邊,幫著那個名叫木古歹的家秋站起身來,大聲的叫道:「喂,你沒事吧?」

木古歹兩眼翻白,一幅已經翹了辮子的模樣。

「喂!你醒醒!」

木古歹這人十分執著,他堅信自己已經死了,對外界的聲音充耳不聞。錦衣公子眉頭一皺,突然揚起手來,對著木古歹的臉就是狠狠的兩個巴掌。

啪啪兩聲脆響,木古歹終於恢復了神智,大聲叫道:「啊,誰他娘的打老子?」

「是剛才的那個姑娘,」年輕公子連忙大聲叫道,手指著青夏逃跑的方向說道:「她往那邊跑了。」

「他奶奶的臭娘們!」

呼啦啦的一群人從賭坊裡狼狽的跑了出來,也不知道剛才那姑娘用了什麼手法,竟然從這麼多大漢的手裡救了人出來。木古歹看自己人數眾多的手下,登時來了勇氣,大聲的叫道:「弟兄們,抄傢伙,跟老子去教訓那個婆娘!」

眾人呼喝一聲,就紛紛上馬,跟在木古歹的身後就向著城外的村子策馬奔去。

「公子公子,找到快雪啦!」

兩名護衛突然從長街的一側跑上前來,年輕的公子神色一喜,笑著說道:「好!咱們快點跟上去。」

一會的功夫,意如賭館就一片清淨,眾人從北門出去,向著奔馳在雪原小道上的女子狂奔而去。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52:17

會獵西川 第八十九章

忽見一顆大樹上鳥雀瞬間疾飛,青夏嘴角微微一牽,伸手解下大黑馬馬頭上的一個金色的鈴鐺。這是前幾天班布爾剛送給自己,在手上掂量了兩下,青夏旋風般回過頭去,嗖的一聲,就向著聲音的發源處扔了過去。

只聽哎呦一聲慘呼,就有人慘叫一聲,青夏嘴角邪邪牽起,她的一手飛刀當初豔冠三軍,軍情處和情報局的很多高層都要親自拜師求藝,感覺之準,方為之巧,手勁之大,妙絕巔峰。這樣近的距離就想跟蹤自己,不是自討苦吃嗎?

「潔瑪阿古?」阿茉葉疑惑的揚了揚小小的眉毛,輕聲問道。

「沒事,」青夏拍了拍她的小腦袋,說道:「咱們走。」

「姑娘留步!」一聲清朗的叫聲突然響起,從聲音聽來,這一聲和剛才的慘叫聲竟然是如出一轍。青夏緩緩的回過頭去,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眼波微動邪邪的瞥向來人。

錦袍公子忙三火四的從大樹後面繞了出來,一身錦緞衣袍光鮮依舊,只是在膝蓋上,有一處磨損,那是之前被青夏摔了一跤的產物。他面容俊朗,皮膚白皙,周身香氣繚繞,隔了大老遠也沒嗅到那股上好的薰香,一雙狐狸一樣狹長的眼睛笑眯眯的望著青夏,只是這樣一幅翩翩佳公子的打扮,額頭上卻頂著一個又紅又腫還微微滲著血絲的大包,看起頗為滑稽。

可是他卻彷彿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見青夏停下了馬,他連忙從那匹被青夏打斷了鼻子的快雪身上爬了下來,伸手帥氣的一拂衣袖,對著青夏遙遙拱起手來,施了一禮朗聲說道:「小生姓秦,名之炎,有幸見姑娘兩面,如見天人,唐突之下,還請姑娘見諒,小生這廂有禮了。」

青夏眉梢一挑,眼內鋒芒微微劃過,見他一幅窮書生的派頭,淡淡一笑,輕聲說道:「秦國的戰神秦之炎將軍嗎?我瞧著你怎麼不像?」

「嗯?」錦袍公子眉頭一皺,隨即舒緩的說道:「難為姑娘還聽過我的大名,只是小生確確實實是名副其實的秦之炎,如假包換,童叟無欺。姑娘不要看我長相英俊,相貌俊美,就不相信我是那個傳聞中毫無情趣,臉若堅冰的將軍,其實我在戰場上還是滿隨和的。」

「是嗎?」青夏微微一笑,說道:「那還真是我眼拙了,但不知道秦將軍鬼鬼祟祟的跟在我後面,有何貴幹?」

「貴幹嘛,倒是沒有。」錦袍公子朗朗一笑,說道:「在下就是想知道姑娘的芳名,家住何處,府上都有何人。在下對姑娘十分心儀,一見鍾情,想要選個黃道吉日,納姑娘為在下的第十七房小妾。嘿嘿,不瞞姑娘說,在下府上美人成百上千,能真正有名分的只有十六人,況且在下現在還沒有娶妻,姑娘入府之後,也不怕會被人欺負。」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潔瑪阿古才不會給你做小老婆呢!」阿茉葉聽了大怒,孩子一揚腦袋,奶聲奶氣的叫罵*。

「潔瑪阿古?」錦袍男子眉梢一挑,驚喜的說道:「原來姑娘不是北蠻人,那就更好了。」

「阿茉葉,不要亂說話。」青夏對著阿茉葉微微皺了下眉,說道:「秦將軍是秦國上將軍,又是皇室的三皇子,年紀輕輕,位高權重,是當世人傑,能被他娶為妾,也是福氣的。」

「潔瑪阿古?」阿茉葉小嘴一嘟,疑惑的說道。

「哈哈,姑娘果然好見識。」錦袍公子大喜,附手拍著巴掌,大笑一聲。

青夏抬起頭來,輕輕*起娥眉,困惑的說道:「可是,女子的芳名,怎麼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告知?」

「嗯,若是漢人女子,的確不可。」

「秦將軍,你附耳過來,我只說給你一個人聽。」青夏眉梢淡淡一挑,嘴角溫柔而笑,別是一番羞花照水,碧月出雲的嬌羞。

「好!」錦袍公子手拿描金摺扇,往手中一拍,大步就走上前去。

青夏溫柔的笑道,一雙眼睛,彷彿能滴出水來,此時此刻,站在這裡的若是楚離,看到青夏的表情馬上就會知道前途堪憂。可惜那名對自己魅力向來極有自信心的華服公子,仍舊大步流星的走上前來,一直來到青夏的馬前,笑道說道:「姑娘可以說了。」

青夏微微彎下腰去,將臉湊到他的面前,輕聲說道:「附耳過來呀。」

華服公子聽話的湊上前去,青夏突然一笑,一把揮手就刺出鋒利的匕首,誰知那華服公子也是爽朗哈哈一聲,出手如電,竟然一把緊緊的抓住青夏的手腕,輕佻的湊到鼻尖一嗅,笑道說道:「好香好香。」

青夏眼梢一挑,踩在一側馬韁的小腿突然飛起,就踢向男子的下顎。華服公子也不是簡單的茬口,側身讓過,鬆開了青夏的手,反而一把抓住了青夏的小腿,輕輕一捏,說道:「柔韌有度,富有彈性,果然只有練過武的姑娘,才能有這麼好的觸感。」

青夏也不生氣,曲手成爪,猛然抓向男子的帽子連著裡面的頭髮,就向上提去。那華服公子身體隨之拔高而起,一手撐在馬背上,一手一把環過青夏的纖腰,邪氣一笑,「玲瓏纖細,果真是漢家女子的好身段。」

「是嗎?」青夏鬆開了他的帽子探出兩指就向他的雙眼剜去。

華服公子脖頸相側一偏,身形瞬間拔高,屈指將青夏的兩指夾住。笑著說道:「性格卻比北地女子還要豪放,我喜歡。」

「阿茉葉!」

「知道啦!」

青夏叫了一聲,懷裡的小姑娘霎時間伸出小拳頭來,對著華服公子揮拳打來。她年紀雖小,可是這一拳打得卻也是虎虎生風,錦袍公子一手抓著青夏,另一手撐在馬背上,無法還擊。他雖然不懼,但是被這麼小的一個孩子劈頭蓋臉的打上一拳,也夠丟臉,更何況還是在心儀的女子面前。不得已下,不得不放開手掌,飄然落下馬來,在原地站穩,朗朗大笑說道:「姑娘是要考校未來夫婿的武藝嗎?」

「是呀!」青夏笑顏如花,歪著腦袋,很是可愛的說道:「而且,很明顯的,你不合格。」

華服公子眉頭一皺,剛要說話,忽見青夏猛地一揚馬韁,厲喝一聲,風馳電掣狂奔而去。公子一驚,剛想追上,突然感覺腳踝一緊,霎時間,天旋地轉,他整個人被倒著提了起來,向上呼嘯而去。

「公子!」「主子!」「啊,抓住那個女的!」一眾下屬大驚失色,齊聲尖叫。

「馭!」青夏叫了一聲,黑馬就聽話的停了下來。公子被大頭朝下的提起來,這時突然感覺腳下一疼,原來已經到了頭。

眾人目瞪口呆的望著轉瞬之間就被高高的掛在樹上的華服公子,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齊刷刷的轉過頭去,看著綁在青夏坐下大黑馬身上的那截繩子,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原來這個陷阱是要給木古歹等人在這裡準備的,大黑馬也一直在這邊候命。誰知道那群蠢貨連自己那一關都沒過去,四十多人就這麼夾著尾巴逃了,實在沒用的緊,如此,就便宜了這個騷包的花痴。

青夏仰著頭看著被高掛在樹上的錦衣公子,笑道大聲問道:「公子,上面的風景如何啊?」

年輕男子此刻仍舊不忘滿嘴花花,笑道說道:「視野開闊,風清氣爽,更能欣賞到姑娘的絕代芳華之姿。」

青夏朗然一笑,說道:「那你就在上面繼續欣賞吧,小女子還有事,恕不奉陪。」說罷轉身就要離去。

「喂!你先放我們公子下來啊!」一名侍衛突然大聲叫道。

「蠢貨!」錦袍公子看青夏邪笑著回過頭來,頓時感覺不妙,對著手下大聲罵道。

「這位大哥說的是啊。」青夏秀氣的一抿嘴,突然揚起匕首,看著錦袍公子哧哧笑道:「公子,那我放你下來了。」

「啊!不要啊!」再也裝不住一臉風流的笑意,錦袍公子緊張的大聲叫道,青夏素手一揚,系在馬身上的繩子唰的一聲就被割斷。

只聽錦袍公子慘叫一聲,大頭朝下,猛地就一頭栽了下來。

「公子!」一眾屬下捨生忘死的沖上前去,還是沒來得及任他摔個滿頭金星、四腳朝天。

遠遠地聽青夏的聲音遙遙的傳了過來:「你頂著別人的名字出來為非作歹,今天,我就代替作國的三皇子,教訓你一頓吧。」說罷,揚長而去。

等錦袍公子狼狽的爬起身的進候,青夏早已經絕塵而去,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之上。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52:39


會獵西川 第九十章

剛跑了沒半盞茶的時間。急促的馬蹄聲就在前方響起,青夏謹慎的勒馬停住,就見旭達烈風馳電掣的呼嘯而來。

「夏青!你沒事吧?」見到青夏,旭達烈眼睛一亮,打馬就沖上前來。

懷裡小小的女娃皺了皺好看的小眉毛,彆扭的說道:「大哥,是我被人家抓去了,你就知道問潔瑪阿古,不知道問問阿茉葉嗎?」

旭達烈哈哈一笑,一把從青夏的手裡把阿茉葉抱了過去,說道:「沒事就好,阿媽還在家等著呢,急壞了,你們先回去,我隨後就到。」

青夏說道:「你可是要去找木古歹他們的麻煩嗎?」

旭達烈眉梢一揚,寒聲說道:「竟敢趁我不在的時候對我弟妹家人下手,怎能饒了他們?」

「算了,」青夏拉住他的馬韁,沉聲說道:「不要去了。」

「潔瑪阿古已經教訓他們了。」嘴快的阿茉葉興高采烈的說道:「潔瑪阿古把木古歹的手都給切下來啦!」

旭達烈眉梢一揚,疑惑的向青夏看去,神色間頗有些不信,說道:「阿茉葉說的是真的嗎?」

「嗯。」青夏淡淡的答應一聲,不願多談,「先回去吧,我們邊走邊說。」

旭達烈是不知道青夏的本事的。當初初見的時候,青夏跟著一群馬賊在一起,也沒有什麼動手的機會。只是他早就感覺青夏不是尋常的漢人女子,見她不願意說,也沒有多問。幾人一會的功夫就回到了村子,多伊花大嬸站在竹頭,一見幾人就放聲大哭,抱著阿茉葉死活不松手。

青夏忙活了大半日,囑咐了幾句,就回到雪波上的帳篷,剛一踏上雪原,就看見一人站在自己的帳蓬前面,一身青色大#,高高的個子,很是率輕,正在細看著青夏掛在帳蓬上的紅色旗子。青夏心頭一震,激動不已,試探性的輕聲說道:「楊楓?」

來人聽到聲音,回過頭來,面目清俊,眉眼##,下巴上續著短短的鬍鬚,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但卻是完全陌生的臉孔。

「這位可是青夏姑娘?」

充滿磁性的聲音緩緩響起,青夏的心卻瞬間沉到了谷底。她看著男子清俊的臉孔,禮貌的一點頭,「我是,不知先生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又怎麼知道到這裡尋我?」

「在下是受一名公子所托,來關外白##,找一位夏青姑娘,給他帶一句話的。」

青夏眉頭一皺,頗為爭切的說道:「受什麼人所托?他叫什麼?相貌如何?年紀如何?所傳何話?他可受了傷了嗎?」

男子淡淡一笑,輕聲說道:「姑娘不用擔心,他很好,沒有受傷,只是看起來有些疲倦。那位公子沒有留下名字,長相英俊,大約二十多歲,要我帶話給姑娘說他現在有事要辦,姑娘在關外等他,多則一年半載,少則三五個月,定會回來與姑娘相會。」

「有事嗎?」青夏眉頭微蹙。輕聲說道:「他可說是什麼事了嗎?」

男子微微搖了搖了頭,笑著說道:「沒有。」

「哦,」青夏點了點頭,心下生出一絲失望和酸楚,不過轉瞬又想,好在這樣可以證明楊楓沒有死,也沒有被人抓去,總是好事一件。想了想問道:「那他是什麼時候託付給您的?你們是朋友嗎?大約是在什麼時間?」

男子回道:「我是#霞城白馬鏢局的鏢獅,昨日早上接到的這筆生意。」

「#霞城?」青夏眉頭瞬間緊緊的皺了起來,到底是什麼事情,讓楊楓都已經走到了泰國北邊的最後一個城池,都沒有時間出來見她一面。

「姑娘,話已帶到,在下告辭。」

青夏連忙禮貌的回首:「多謝先生了。」

男子下了雪坡,騎馬而去,青夏微微嘆了口氣,百思不得其解。看來為今之計,只有繼續留在這裡,等楊楓回來了。

轉眼又過了十多天,明天就是大年三十。

看來無論歷史怎樣變遷,國人過年這個習俗還是不能改變的。

早上的時候,班布爾就和那克多一起跑來要青夏晚上去他們家吃飯,青夏滿口答應了下來。

自從上次一件事,多伊花大嬸一家對青夏更是客氣,幾乎每日都向自己這裡送吃的,要不就拉她去他們家吃飯。在阿茉葉的宣傳下,青夏也瞬間成了武功蓋世的絕代高手,班布爾和那克多整日的纏著青夏要她教他們功夫。被纏的實在沒辦法了,青夏就教了他們

一點自由搏擊的招式,幾日下來,兩個小子進步神速,和附近的小孩打架屢戰屢敗。

倒是旭達烈比較奇怪,從回來起就整日的往山裡鑽,青夏動了他幾次,見他不聽,也沒有辦法。只得給罕達垣上的西黑馬賊們#了信,要他們注意著#連人的動向。

傍晚,青夏正坐在門口編織一個雙心結,這是她的少的可忴的愛好之一。當初在現代的時候,一閒下來就會編織各種各樣的中國結。她在軍情處的一個戰友,會十多種中國結的編法,一雙手編的出神入化,據說是練習了三十多年的成果。可是青夏 只是短短了兩個月就將她的本事學了齊全,在處裡一時傳為神蹟。

「夏青!」旭達烈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青夏抬起頭來,只見旭達烈騎在馬上,向著雪原策馬狂奔,一會的功夫就奔到了雪坡下。他身手矯健的從馬背上跳下來,大步跑了上來,手裡提著一隻還在活蹦亂跳掙紮著的小東西,青夏定晴一看,竟然是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

「夏青,送給你!」

旭達烈的笑容像是早春暖暖的陽光一般,一口浩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動著炫目的光澤,青夏看著那隻不斷掙扎的小白狐,只覺得頭皮都在發麻,連忙說道:「誰讓你抓它來,還不快放了。」

「幹嘛要放了,我連端了十幾個狐狸窩,才找到這麼一隻全是白色的,看你喜歡,就送給你。」

青夏皺眉道:「誰告訴你我喜歡這個了?」

「好了,不多說了,走,我帶你去個地方。」將狐狸放在一隻兔子籠子裡,旭達烈一把拉住青夏的手,大聲說道:「快走!再過一會就晚了。」

青夏急忙將手裡的東西放下,被旭達烈拉的幾乎一個踉蹌,大聲的說道:「要去哪啊?旭達烈,你等等啊!」

一望無際的雪原上,到處都是一片潔白,天和地幾乎接在了一起,到處都是一片聖潔的白色。

站在這裡,只感覺天地間似乎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關外就是這樣,天地都是遼闊的,#無人煙。空氣清新的讓人恨不得把肺從胸膛裡掏出來直接呼吸,青夏騎在馬上,看著茫茫的雪原,深深了呼吸著,突然覺得一切塵世的紛亂、戰爭、血光、殺戮都遠遠的離開了自己,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幾隻白色的白應在天空中掠過,殘陽似血,晚霞似火,夕陽西下,萬里雪原都被妝點上一絲胭脂的薄媚。有著女子朱唇的淡淡紅暈,雲居之間,迸射出一條條絢麗的華彩,宛著大海中的游魚,冷卻著金色的波光,整個天地都是一片茫茫的光暈,姹紫嫣紅,萬里流彩。

青夏嘴角含笑,長久以來隱藏在心裡的焦躁不安全都在這一刻灰飛煙滅,緩緩的轉過頭去,看著與自己並騎的旭達烈,笑著說道:

「旭達烈,謝謝你帶我來這裡,我很開心。」

旭達烈燦然一笑,也許是生澀在浩瀚關外的原因,讓旭達烈的笑容總是那樣純淨。

這裡的人,都是一些愛憎分明的人,沒有那麼多的陰謀和算計,人與人之間也沒有那麼多的爾虞我詐、互相防備,這是青夏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朋來沒有經歷過的。看見過太多人心的黑暗,驟然來到這裡,只覺得心裡寧靜好似淡水遠山,朦朧中竟然生出了要永遠留在這裡的心思。

或許,真的很沒有志氣。

青夏微微牽起嘴角,但是她所求的,一直只是一個安靜生存的空間罷了。

沒有戰爭,沒有血光,沒有險惡的人心,也沒有那深刻的愛恨情仇。

「夏青!」旭達烈突然定定的看著青夏,說道。

「嗯?」青夏略一挑眉,揚了揚眉角:「什麼?」

「這個,送給你。」旭達烈突然從袍子的袖口裡拿出一隻木盒子,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被一隻錦帕層層包裹了起來。青夏不由得升起一絲好奇之心,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這樣金貴。 要知道在此地這個地方,一塊絲帕可要比整塊皮子還貴。

「給我的?」青夏指了指自己的臉,問道。

「嗯,」

一層有一層的打開了錦帕,終於看到了那個松木做成的盒子,青夏鄭重的打開盒蓋,只見一朵雪白的花朵靜靜的躺在裡面,晶瑩雪白,散發著淡淡的幽香,別樣的清新雅緻。青夏心底咯一聲,登時感覺到一絲不妥,嘴上仍舊笑著說道:「旭達烈,謝謝你了,我很喜歡。」

雪白的雪原上,清新的風輕輕的吹著,火紅的天幕上,有自由的白馬在揮動著翅膀。

旭達烈眼神有些莫名的炙熱,他緊緊的盯著青夏,突然說道:「夏青,我喜歡你,不希望你再這樣孤孤單單的生活。你不是說喜歡我家嗎?喜歡我的弟弟妹妹,喜歡阿媽做的手抓肉嗎?那你就嫁給我吧,讓我照顧你。以後我的弟弟妹妹就是你的弟弟妹妹,我的阿媽就是你的阿媽,我一定會一生好好的對你,不會欺負你,一生一世都讓你開開心心的。」

儘管有心理準備,但是青夏仍舊是一呆,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旭達烈見青香不說話,突然打馬靠了過來,拉過青夏的手,輕聲說道:「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吃過很多苦的。關內雖然繁華,但是生活不自由,不能打獵,不能牧馬,連年戰火繽紛。你就留下來吧,我們一起牧馬關外,上山打獵,這樣不好嗎?」

青夏看著旭達烈年輕英俊的臉孔,心上突然升起一絲暖暖的柔和,她緩緩的握住旭達烈的大手,輕聲說道:「旭達烈,夏青很喜歡這樣的生活,也喜歡和你們一起開開心心的在關外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一直以為我只當旭達烈是我很好的朋友,可以一起喝酒,可以一起打獵,可以一起騎馬。如果以前我做了什麼讓你誤會的事情,或者沒有看出你的什麼暗示,造成今天你這樣的心思,那麼夏青跟你道歉。但是,現有的我,真的不想去牽扯這些事情,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旭達烈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青夏會這樣毫不猶豫的拒絕他,低著頭想了想,才問道:「你拒絕我,是因為你等的那個人嗎?」

「不是,」青夏果決的搖了搖頭,「他是我大哥。」

「夏青,你不要騙我,你姓夏,他姓揚,他怎麼可能是你的親哥哥。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你這樣肯定的就拒絕我,是因為我有什麼地方不好嗎?」

青夏抿了抿嘴角,誠懇的說道:「旭達烈,你是個很好的人,你應該找一個更好的女子來好好愛你,而不是我。」

「夏青,我覺得你比什麼女子都好。我不喜歡北地那些刁蠻的女子,也不喜歡東陸關內那些做作的漢人女子。你心地善良,長的也漂亮,如果你肯嫁給我,就算各國都把公主送給我,我也不會看她們一眼。」

青夏登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看著旭達烈,一時語塞。

旭達烈看著青夏垂頭不語的樣子,頹然嘆了一口氣,突然開口問道:「夏青,你等的那個人,是做什麼的?」

青夏見他仍舊固認為自己愛的人是她,心道既然說不清楚,索性讓他認定這個算了,沉聲說道:「旭達烈,他的確不是我的大哥。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為了我,放棄自己的功名利祿和錦繡前程,差一點沒了性命,到現在還是生死未卜。你們北地人都是重信守義的好漢子,你說這樣的一個人,我可以辜負他嗎?」

旭達烈一愣,想了想疑惑的說道:「他是個將軍嗎?」

「嗯,」青夏點了點頭說:「是的。」

旭達烈點了點頭,突然笑著說道:「你是對的,夏青,這個人是漢子,我不逼你了。」

青夏一笑,伸手拍了拍旭達烈的肩膀,說道:「這就對了,我們還是好朋友。」

「嗯,」旭達烈一拉馬韁,兩個對視一笑,就向著村子奔去。晚上雖了一些酒,青夏迷迷糊糊的被旭達烈送回了家裡的帳篷。

第二天早上還沒睜開眼睛,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就打碎了青夏的睡意,她揉著一雙睡眼,就見班布爾和那克多兄弟一把撩開了帳篷的簾子,對著青夏大聲說道:「潔瑪阿古,旭達烈走啦!」

「什麼?」青夏的睡意頓時不翼而飛,睜大眼睛問道:「走了?去哪了?」

「早上起來人就不見了,他的東西也都不帶走了,連劇話都沒有,只留下了這個。」

班布爾遞過了一張紙來,青夏一接過,登時覺得眼前一陣暈眩,急忙穿上衣服,奔出帳篷,對著兩人說道:「你們等著,我去追他。」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53:19

會獵西川 第九十一章

「潔瑪阿古,旭達烈昨天晚上就走了,你追不上了!」班布爾大聲叫道。

青夏的腳步生生的頓在了原地,她手握著那張字跡潦草的信。只覺得有絲絲酸楚像是野草一樣瘋狂的滋生了起來,北地的風凌厲的刮著,吹的人臉頰生疼,青夏靠著營帳的柱子緩緩的坐了下去,握信的手,都在微微的顫抖。

旭達烈,你何其殘忍,又何其任性,若是你出了什麼事?難道就要我在內疚和自責中過一輩子嗎?

「潔瑪阿古,」那克多粗聲粗氣的問道:「旭達烈去哪了?信上說什麼?」

青夏只覺得很累,她扶著柱子緩緩的站起身來,就走到了營帳裡面,草草的開始收拾包袱。

「潔瑪阿古,你要去哪裡?」班布爾跟了進來,一見青夏收拾東西,急忙跑上前來,抓住青夏的手,大聲問道。

青夏回頭拍了拍班布爾的肩膀,塞外的孩子都長的壯實,班布爾才十三歲,已經比她還高了。她咧開嘴角苦澀一笑,淡淡說道:「我哪裡也不去,以後就去你們家住,好不好?」

「好啊!」班布爾大喜笑道:「阿媽和阿茉葉一定很高興,我們早就想讓你過來了。」

「來,幫我收拾。」

三人七手八腳的把青夏日常用的東西收拾起來,本來也沒有多少東西,只裝了一個小小的包袱,從營帳後面牽出了那匹黑馬,三人就離開了雪坡,向著村子走去。

「潔瑪阿古,旭達烈到底去幹啥了?」班布爾想了想,還是疑惑的說道。

「就是啊,你就告訴咱們吧。」那克多十個直性子,著急的說道。

青夏抿了抿嘴角,嘆了口氣,沉聲說道:「他去從軍了,也沒有說具體去了哪個地方。你們阿媽若是問起,就跟她說是跟著走鏢的人去了關內做生意賺錢,免得她擔心。」

「從軍?」兩個小子登時興奮了起來,大聲叫道:「哇!旭達烈去當將軍了嗎?太棒啦!」

青夏微微搖頭,苦澀一笑,軍將百戰死,壯士十年#,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戰爭的殘勝了。旭達烈,你怎麼可以這樣任性,就這樣把這老老小小的一大家子託付給我,可是要綁住我的腳步嗎?戰場上風雲變幻詭異莫測,赫赫戰功豈是那麼輕易就能鑄成的?

「走吧。」對兩個小子打了招呼,就去多伊花大嬸的家裡,定居了下來。草長##,瑞雪又#,轉眼又到年關,白皚皚的大雪覆蓋了一切,一年的時間就這樣呼嘯著過去了。

旭達烈走了已有一年,轉眼間,青夏也在白蛉郡這個地方呆了一年多了,旭達烈沒隻言片語捎回家來,同樣的,楊楓也沒有任何消息,青夏坐在多伊花大嬸家的小院子裡,看著大片大片火紅的流雲飄蕩而過,只覺得時間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嗖的一下子就飛的沒有蹤影,再也看不到痕跡。

放下了手中的一絲線,對著鄰居家的罕巴大嬸笑著說道:「就這樣,往裡面一抽,就成了。」

「哎呀,」罕巴大嬸樸實的一笑,伸出粗糙的大手拉過青夏的手,反覆的看了兩遍,又把自己的手高高的舉起來,說道:「這都是一樣的啊,怎麼俺的就笨成這樣?」

青夏一笑,說道:「常常練習就好了,這個其實也滿簡單的。」

「哎,罕巴大嬸連忙搖了搖頭,說道:」不成的不成的。」

「潔瑪阿古!」一連聲的叫喊突然響起,青夏一愣,抬起頭來,就見班布爾和那克多騎著馬風風火火的奔進了小院,利落的從馬背上跳下來,跑到青夏的面前,大聲叫道:「潔瑪阿古,快跟我們來!」

青夏和罕巴大嬸一起站起身來,放下了膝蓋上的剪刀針線等東西,青夏疑惑的說道:「出了什麼事?這麼著急?」

「我們在歪脖樹那找到一個人,好像快死了,我們從他身上找到這個。」說著遞給青夏一個長長的捲軸。

青夏看到那個捲軸,眉梢不禁一挑,一股不安陡然升上心頭。迅速的打開,只見上面畫著一名女子,一身戎裝,眉眼飛揚,竟然赫然是林暮白當初親筆所畫的自己的肖像!

「那個人在哪裡?」青夏大驚,連忙問道。

班布爾嘴快,說道:「就在大河邊的歪脖樹下,快去中,我看他出氣多進氣少,八成是要不行了。」

「快帶路!」青夏轉身爬上了馬背,兄弟倆騎一匹馬,在前面遙遙領路。

「班布爾,那人長什麼樣?多大年紀?」

「跟我差不多,也就十三四歲。衣衫破爛,臉上鬼畫符一樣,我也沒看清他長什麼樣。」

十三四歲?青夏登時眉梢一挑,心下嘀咕起來。不過仍舊跟在兩人的身後,這人既然能有這幅畫像,就說明定和林暮白有什麼關係,總不能視而不見。

離得本來就不遠,一會的功夫,就來到了河邊。大河已經結了冰,青夏跟著班布爾兄弟迅速跑到樹下,只見一名少年倒在雪地裡,渾身僵硬,面色發青,幾乎就要凍死了。青夏打眼一看,只覺對方有點眼熟,但是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對著那克多說道:「那克多,你背起來他,咱們回去。」

「好,」那克多力氣極大,一把就將那少年背了起來,對著青夏問道:「潔瑪阿古,我們回家嗎?」

「不,」青夏搖了搖頭,說道:「他堅持不了那麼久了,直接去我的帳篷。」

幾人迅速的將那少年抬到青夏位於雪坡上的營帳裡,班布爾生了火,青夏對少年進行了冰凍後急救,好在這孩子年紀輕,一會的功夫呼吸就平穩了過來,算是脫離了危險。

青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對著班布爾和那克多兩兄弟說道:「你們兩個先回家去告訴阿媽一聲,別讓她著急,然後拿一套袍子過來。

兩人答應了,就走了出去。青夏留在營帳裡,看著那個面有菜色的少年,剛才為他做心臟復甦的時候,清楚的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痕,有箭傷刀傷,數不勝數。這樣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又是誰對他下了這樣的毒手?他的身上,為什麼會有林暮白的畫呢?

這時,被人注視的感覺突然升起,青夏扭頭看去。只見那少年已經醒轉,只是卻並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她,眼神裡,有探詢、觀察、謹慎,還有一絲絲小心的防備。像是一隻陷入了陷阱的兒狼一樣,第一反應,不是猛撲上去,而是謹慎的觀察四周的情況。青夏毫不懷疑自己現在只要露出一絲半點凶惡之態的話,這少年定會像豹子一般的沖上和自己拚命,也許在這之前,還要掀捆炭火,向自己揚上一把土。

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在他清瘦的臉頰上,有著一絲風霜的痕跡,青夏看著這個少年探究的眼神,微微一笑,心下卻緩緩升本站點酸楚,亂世之中,想要生存,真的是很艱難。

「是我的兩個弟弟找到你的,你叫什麼名字?」

青夏極盡全力的用最暖和的聲音說道,可是那少年臉上的警惕之色非但沒消退半點,反而更加陰冷的問道:「你是畫上的那個人。」

不是疑問句,而是十足的肯定。青夏知道多說別的已經沒用,只得沉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說道:「對,我和林暮白有過一面之緣,我也很想知道,這畫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文史林暮白大人?」少年眉梢淡淡一挑,頗有幾分英武之氣,狹長的眼睛半眯起,緩緩的閉上,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過了一會,才又睜開,點了點頭說道:「果然是###的畫風。」

「那這幅畫?」青夏眉頭緊鎖,斟酌著小心的開口,終於還是沉聲問道:「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少年斜著眼睛看了看夏一眼,默默無聲,看樣子並沒有打算回答她的話。一身破破爛爛髒亂不堪的衣裳,卻也掩飾不住他一身的青華卓越之氣,突然沉聲說道:「能見到你,也是命運使然。救命之恩,不敢或忘大恩不言謝,就此告辭。」說罷就撩開簾子要往外走支。

「站住!」青夏突然厲聲叫道,出手如電,一抓住了少年清瘦的肩膀。只見他的眉頭瞬間皺起,不由得放鬆了手掌。細細一看,他的肩頭竟然向外微微伸出血絲來,一看就受不輕的傷勢。

「我不問你是誰,這裡天高皇帝遠,不必擔心被人追殺,你傷的這樣重,數九寒天的,出去必死無疑。」青夏沉聲說道,眼神閃爍,眼神明明的帶著一絲熾烈。

少年手掌緊握,眉眼間有著一絲淡淡的痛苦,許久,他仍舊搖了搖了頭,輕聲說道:「多謝你的好意,但是我還是不能留在這裡。」

「你能去哪呢?」青夏猛地從地上站起身來,一把位住少年的手腕,厲聲說道:「你若是有地方去,就不會跑到關外來!」

一絲酸楚突然緩緩的從胸腔裡升了起來,很多前塵往事在腦海中飛速奔湧了起來,她緊緊的拉住少年的手掌,濃濃的內疚和自責像是巨大的蟲子一般蠶食著她的心臟,少年奇怪的扭過頭來,微微的挑起眉梢。

「你以為你不說你是誰?我就猜不出來嗎?」青夏面色慼然,淡淡一笑,雙手緊握著少年的手,終於,還是沉聲說道:「我和你大哥,還有你姐姐,都是朋友。」

少年突然回過頭來,定定的看著青夏,過了許久,明亮的眼睛裡突然升起了一層冰霧的波光,他急忙轉過頭去,一滴水滴沿著他清瘦的下巴落在青夏的手上。

「我全都知道。」青夏緊緊的拉著少年的手,語氣堅定的說道:「我沒本事,救不了他們,可是現在,我不能不管你。」

外面狂風呼嘯,像是猙獰的野獸。天地這樣遼闊,個人的能力渺小卑微,但是就是這樣的巧合給了她一個恕罪的機會,青夏做了一個深呼吸,輕輕的說道:「留下來養好傷,以後你想做什麼,我不會阻攔你。」

「潔瑪阿古,我們回來啦!」

簾子嘩啦一聲打開,外面的風和陽光一同灌了進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53:47

會獵西川 第九十二章 天涯望斷

這一天晚上,是這一年多來,她第一次做夢夢到楚離。

夢裡面漆黑一片,只在頭頂打著一道慘白的追光,楚離寬袍大袖、錦衣華臉,明晃晃的龍袍上有著令人窒息的低沉氣壓。夢裡面的他好像看不到自己,一切都像是靜止的圖畫一樣,他就坐在戚都皇城裡那個金光璀璨的王座上,周圍是深海一樣死寂的黑色背景。青夏的呼吸急促,她彷彿知道自己是置身夢中,可是又彷彿是真的,到處都是那樣的真實,楚離的臉,帶著刀鋒一般冷冽的寒芒,他的眼睛,好似最最幽暗的大海,表面上平靜的彷彿已經凍結,裡面卻是巨浪滔天的翻滾著。

突然,大殿的門登時敞開,凌歷的空氣猛地灌了進來,殿外,一株曇花瞬間開放,潔白的花朵在黑夜裡像是一朵妖豔的罌栗。青夏轉過頭去,注視著那朵妖豔,卻突然看到西林雨喬從花朵中一步一步的走了出來,她一身白色的武士服,頭顱高傲的揚著,有著少女明朗的笑容和滿滿的自信,她一步一步的走進大殿,緩緩的伸出手來,似乎想要靠近楚離。可是就在這時,突然從殿門處呼嘯射來無數的利箭,蝗蟲一般的洞穿了她的身體,就像當初一樣,鮮血流滿了黃金大殿,染白了白色的花瓣,緩緩的蔓延過青夏的腳踝。

青夏捂緊了嘴,想要大聲的叫,可是喉嚨卻彷彿是啞了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音。她伸出顫抖的手,想去抓西林雨喬白皙的手腕,可是看起來咫尺一樣的距離,卻好似天涯一樣的遙遠。青夏周身一片冰冷,她想抬起頭來大聲的質問楚離,可是就在這時,楚離的面容卻突然如水波一樣抖動了起來。他的肌膚迅速的衰老,褶皺的皺紋爬蟲一般,蔓延上他的額頭和脖子,他的頭髮瞬間變得一片灰白,手掌乾枯好似橘皮,他身體霎時間乾癟了下去,好像經過了幾十年的侵蝕,失去了生命的光彩。突然,一隻利箭猛地從他的胸膛上刺穿,青夏睜大了眼睛,那個面有菜色的少年面色陰沉,緩緩的從楚離的身上拔出劍來。

鮮紅的血在黃金的王座上瀰漫開來,青夏不可置信的看著楚離,心裡好似被人用刀子割了一下,一個碩大的洞,冷風嗖嗖的灌了進去,整個身體都是冰涼的。

就在這時,蒼老的楚離緩緩的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暗淡無光的看著青夏,苦笑著搖了搖頭,聲音沙啞的像是刀子劃破銅鼓。

「還,恨我嗎?」

噗的一聲,楚離的身體頓時化作一片飛灰,消失在王座之上。

青夏頭心一陣錐心的真實疼痛,她捂緊了嘴,還是沒有抑制尖銳的叫聲充斥在黃金大殿上,像是絕望的野獸,發出生命最後的叫聲。

猛地坐起身來,才發現原來只是一個夢。

衣衫都已經被汗打濕了,頭髮也是濕的,夜裡的屋子有些冷,漏風的窗子向裡面呼呼的吹著冷風。青夏披件裌襖下了床,走到炭火盆邊添了點碳,就用夾子夾起火盆,撩起簾子,向著西屋走去。

這裡,是多伊花大嬸家的廂房,以前只有青夏一個人住,現在西林辰也住了進來。

能夠找到西林家的遺孤,也算是青夏的一大安慰。當日在西黑荒原上,青夏不顧自身的傷勢幾次出生入死的尋找西林譽和這孩子的下落,卻最終沒有結果。沒想到一年之後,命運卻讓他們在這裡相遇。

青夏沒有去追問西林譽的下落,或許她隱隱的知道那結果,只是不想去證實罷了。很多時候,她什麼事情都做不了,她的能力只有這麼多。

厚厚的棉布簾子裡,一室清冷,火盆已經滅了,青夏放下了手裡的火盆,又給那個滅了的加了點碳,不一會的功夫,屋子裡就溫暖了起來。

她輕手輕腳的走到火坑邊上,解手一摸,一片冰涼。這屋子長久沒人住了,坑洞裡積滿了灰,燒起來也不是很熱,青夏將炭火盆順著坑洞塞了進去,蹲在前面仔細的看著,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再伸手摸了下,已經開始暖了。

窗外的月光一片皎潔,映襯著潔白的雪地,有著明亮的光。她垂著頭看著少年的眉眼,只覺得他像極了西林譽,鼻樑嘴角處,還微微有些神似西林雨喬。其實她和西林家並沒有什麼太深的交情,和西林兄妹只是幾面之緣,只是西林雨喬最後畢竟是因她而死,這一點,如鯁在喉,如芒在背,讓她不得或忘。

人在一個地方呆久了,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牽絆,對西林家的虧欠,就是她現在的牽絆之一。

為西林辰拉了一下被角,青夏四下看了一圈,就緩緩的走出了屋子。她一剛出去,火坑上的少年就猛的睜開了眼睛,一片清明之色,哪裡像是剛剛睡醒的人。

窗外微微有些亮,漫長的夜晚就要過去了,多伊花大嬸向來起得早,東邊那面,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少年躺在溫暖的坑上,神色微微有些恍惚。

一年了!

他在心裡念道,父親,母親,大哥,姐姐,已經,一年了。

第二天一大早,班布爾和那克多就吵著進山去打獵,青夏聞言微微動容,這才想到,又到了年關了。

今天北地大雪成災,很多地方都下了大風雪,不僅是穆連部,就連西北邊的北匈奴不時的過來這邊的村寨燒殺搶掠。前幾天剛剛聽說靠近穆連部的一個小部落被洗劫,多伊花大嬸不想讓兩個兒子去,苦口婆心的勸了半天。青夏見她擔心的不得了,上前說道:「算了,還是我跟他們一起去吧。」

班布爾兄弟一聽大喜,連忙叫好,多伊花大嬸向來信奉青夏是有本事的人,見她跟著,也就微微放下心來,笑著說道:「那早去早回啊!」

西邊的房門咯吱一聲響,青夏轉過頭去,就見到少年穿著一身班布爾的棉衣,站在門口,臉色雖然仍舊有些蒼白,但是已不像初見時那麼難看了。

幾步走上前去,少年和班布爾差不多大,身材已和青夏差不多高,青夏看著他溫和一笑,輕聲說道:「我要陪班布爾兄弟進山裡去打獵,晚上就會回來,你留在這裡好好養傷,不要亂走,知道嗎?」

剛一說完,突然發現這放說的有點命令的強硬,連忙又加了一句:「好不好?」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青夏還從來沒有對一個人這樣的小心翼翼。西林辰嘴角一牽,很好看的舒緩的笑了笑,說道:「好的,你小心。」

青夏微微一愣,一時間似乎感覺面前站著的人是西林譽一樣,她有點失神,胡思亂想了一氣,就跟著班布爾和那克多騎著馬進了山。

不得不說旭達烈打獵是個好手,青夏三人忙活了一整天,也只打到幾隻山雞和一隻兔子,青夏自信滿滿的跟著兩個小子去,結果發現到了地方之後自己簡直就是個累贅,被兩人笑的不行,氣憤填譍的回了家。

當天晚上,青夏不服氣的找到村裡的老獵戶,紙上談兵的問了大半個晚上。西林辰雖然沒有重傷,但是小傷很多,一直在屋子裡歇著,見青夏臉紅脖子粗的樣子,不由得輕聲一笑。青夏見連他都敢笑話自己,更是鬱悶,晚飯也沒吃,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早上班布爾和那克多死活不肯再帶青夏去,青夏死皮賴臉了跟了上去,回來之後仍舊是一臉晦氣,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十多天。終於有一天,青夏成功的獵到一隻豹子,才一掃多日以來的頹唐之色,揚眉吐氣了一把。

自從離開部隊之後,青夏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爭勝之心了。當天晚上,坐在油燈底下,愣愣的看著自己豹子抓傷了的手腕,突然有些出神,感覺自己好像已經老了一樣,一晃,竟然已經快兩年了。

「受傷了嗎?」

清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青夏猛然回過頭去,就見西林辰站在門前,撩開屋裡的簾子,手上拿著一個瓷碗,而色自然的說道:「我可以進來嗎?」

不知為什麼,而對這個還沒滿十四歲的少年,青夏總會有一種莫名的緊張。不是因為他哥哥姐姐的原因,而是這個孩子身上本身就帶著一絲不食煙火的出塵之氣,這樣超凡脫俗的氣質總是會讓青夏不自覺的想起一個人,微笑著答應了一聲,拖出一個凳子,放在自己的身前。

「坐。」

西林辰坐了下來,將瓷碗放在桌子上,很自然的拿過青夏的手腕,微微皺了下眉,伸出小指挑了點瓷碗裡的藥膏就塗在青夏的傷口上。

「哎呀!」青夏粹不及防,只感覺手上一陣刺痛,低呼了一聲。

「很疼嗎?」西林辰微微挑眉,抬起頭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璀璨的星子,只聽他輕聲問道,臉上露出濃濃的關切。

除了一開始的一點疼痛,很快就有絲絲冰涼的感覺,青夏連忙搖了搖頭,笑著說道:「好多了,你好有本事啊。」

「你不會忘了我家是做什麼的吧。」西林辰淡淡的說道,拿起一旁的白色絹布,熟練的一圈一圈在青夏的手腕上纏繞了起來,動作嫻熟,行雲流水,像是行醫多年的行家一樣。

青夏心頭一陣酸楚,轉移話題說道:「你應該跟班布爾他們一樣叫我姐姐。」

西林辰手上一頓,垂著頭,微微挑了挑眉,看了青夏一眼,也沒說話,只是嘴角牽起,輕輕的笑了一聲。

「喂!」青夏不滿的叫了起來,「你這是什麼態度?」

西林辰打好最後一個結,站起身來,輕輕的拍了拍青夏的肩膀,笑著說道,「好好休息,不要沾水,幾天就會好的。」

說罷,端著藥碗就走了出去。

青夏氣悶的嘟起了嘴,暗道這小子起來越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有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嗎?手臂上的冰涼觸感果然比剛才好了很多,青夏忙活了幾日,總算鬆了一口氣,緩緩的爬上熱乎乎的火坑,打了個哈欠,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這天早上,跟多伊花大嬸一起收拾獵物,西林辰從隔壁罕巴大嬸家走了回來,手裡拖著一隻巨大的袍子,青夏見了連忙去接了過來,問道:「哪來的?」

「罕巴大嬸硬塞給我的。」西林辰仍舊是那個樣子,對誰都是溫和的笑,眼睛半眯著,像是一潭溫暖的泉水。

「哦,」青夏點了點頭說道:「累了吧,進去歇歇。」

「沒有,」西林辰搖了搖頭,擼起袖子就坐在了青夏剛才坐著的地方,對著多伊花大嬸說道:「大嬸,我來幫你吧。」說著就拿起一隻野雞,利落的開膛破肚,收拾了起來。

多伊花大嬸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也不說話,只是和善的笑著。近來西林辰在村裡替人看病,藥到病除,很快就在附近一帶有了名聲。青夏知道西林辰是不想在這裡白吃白住,但是還是不想他太過露臉,雖然這裡距南楚萬里之遙,但是作為特工的她深知,一個國家若想除掉一個人,那麼無論你隱藏在什麼地方,都很難逃脫國家的眼線。不過看著西林辰一日一日越發精神的笑臉,也就沒把心裡的話說出來。心想大不了帶著他離開這裡,她就不信有她在還會被楚離的殺手鑽了空子。

再或許,青夏心中是有一份自持的,她相信無論怎麼樣,楚離都不會對她下手的。她也知道這樣的想法很危險,也許將來就會在某一天害慘了她,但是她還是在心裡暗暗的相信,怎麼樣都說服不了自己。

安樂的環境下,果然會讓人產生倦怠。青夏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對不對,你這樣會傷了手的。」多伊花大嬸突然叫道,青夏連忙看去,只見西林辰看也沒看,手上刀子像是跳舞一樣在野雞的身上靈活的切割著,手法繁複,令人眼花繚亂。

唰的一聲,西林辰笑著一抖手,整隻雞的骨架子就被卸了下來,完整的雞肉整塊的落入了木盆裡。

多伊花大嬸目瞪口呆的瞧著西林辰的手,長吁了一口氣,不可置信的說道:「真跟變戲法一樣呢,不愧是潔瑪阿古的弟弟,姐姐有本事,弟弟也有本事,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

青夏見她這比喻實在有趣,掩嘴就笑了起來。

「阿媽!阿媽!」阿茉葉突然和一群小孩一起從外面奔了進來,大聲的叫嚷著。

多伊花大嬸坐直身子,看著小女兒說道:「阿茉葉,什麼事啊,火急火燎的。」

「阿媽!」一年的時間,阿茉葉又長高了一頭,頭上梳著整齊的辮子,十分的玲瓏可愛,嘟著小嘴大聲的說道:「我聽遜達廟的老爹說,班布爾和那克多去郡上的招兵處去徵兵了,要是征上了以後就不回來啦!」

「什麼!」多伊花大嬸猛地站起身來,急的眼淚都快掉下來,慌亂的說道:「這可怎麼好,這兩個兔崽子,這可怎麼好啊!」

「大嬸,你別著急。」青夏也站起身來,知道這不是開玩笑,連忙說道:「你先在家裡等著,我到郡裡去把他們抓回來。」

多伊花大嬸看著青夏,眼裡露出希翼的光芒來,感激的說道:「那潔瑪阿古,一定要把他們兩個帶回來。」

「你就放心吧。」青夏接過西林辰剛剛遞過來的一件大裘,披在肩上,對著他說道:「你和大嬸在家裡,不要出去,近來穆連人不安分,小心點。」

「嗯,知道了,你早去早回。」西林辰點了點頭,沉聲說道。

青夏上了馬就往郡上行去,好一陣子才到了郡裡,一路打聽著到了招兵處,路上的人見她一個姑娘家也去招兵,人人側目。青夏也不顧周圍人的眼光,好不容易才從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裡擠了進去,只見白色的大榜上,赫然寫著泰國北疆大營徵兵的消息。

每年到了冬天,年關將至的時候,都是匈奴人最猖獗的時候。每到這時,無論是大秦和西川,都會派出重兵守衛邊境,以防被匈奴人鑽了空子。這幾年西川都是大將燕回坐鎮,而秦國,則一直都是戰神秦之炎了。

見榜單上的第一條要求就是必須是在籍的漢人,知道班布爾兩兄弟沒什麼希望,青夏牽著馬出了人群,心裡卻像是潮水一般,微微的翻騰了起來。

自從來了這裡,她就一直試圖將那些名字深深的壓下去,不去想,不去問,好像自己真的就是流落關外的女子青夏,和那兩個驚才豔豔、傲視宇內的男子沒有半分關係。

人生中有很多東西,注定只能成為一道風景,不可能成為自己掌心中凝固的圖案。她對於這一點做的很好,努力的融入這樣的生活,忘了二十一世紀,忘了軍情處,忘了昔日的戰友,忘了青梅竹馬的唐羽,也忘了南楚,忘了楚離,忘了秦之炎,甚至,忘了這幅身體主人的名字。

可是,有些烙印她怎麼也忘不了,而這一切,在西林辰的出現之後,又再一次的被打亂了。

原來,有些東西,她根本就沒有忘記。她能做的,只是強迫自己不去想,或者,是強迫自己去想的時候不會那麼辛苦。那些過往的記憶,對於她而言,真的不是一個美好的記憶。

或許,只除了龍脊山下的青松入殿。

「潔瑪阿古!」

班布爾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青夏的思緒,她抬起頭來,就見班布爾和那克多垂頭喪氣牽著馬走了過來,樣子無精打采,一猜也知道是什麼事了。

青夏沉著臉,沒好氣的說道:「兩個臭小子,想讓你們阿媽擔心死嗎?」

兩人知道免不了挨罵,也不還嘴,只是跟在青夏的身後,上了馬,小跑了起來。

「秦國就是毛病多,趕明個咱們去西川投奔燕家軍,也照樣能上陣殺敵!」那克多突然大聲說道,班布爾不停的向他使著眼色,可是眼睛都快抽筋了,他也沒看出來。

青夏眉頭一皺,一下子勒停了戰馬,怒氣衝衝的回過頭去,沉聲說道:「你們兩個,還要死不悔改的去參軍嗎?」

班布爾沒說什麼,那克多卻一梗脖子,大聲說道:「是!」

「唰!」的一聲青夏一把甩出鞭子,狠狠的抽在那克多的手上。

那克多驚呼一聲,只見手上一道長長的血道,火辣辣的疼。班布爾頭一次見青夏發火,愣愣的不敢說話,眼睛溜溜直轉,盯著青夏的臉孔。

「這一下子,是替你們阿媽打的。」青夏坐在馬上,冷冷的說道:「你們若是也要去學旭達烈那個不負責任的人一走了之,從今以後就不是我夏青的朋友。」

「潔瑪阿古,」班布爾見她真的動了怒,便想說些好聽的來安慰她。

誰知那克多卻是個直腸子,大聲說道:「旭達烈怎麼不負責任了,他是出去建功立業當英雄,我們北地人,有的是力氣,就應該讓戰場殺敵人!」

青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好啊,你們兄弟三個痛快的建功立業去了,卻將你們阿媽扔在家裡。現在這樣兵荒馬亂的,到處都是強盜土匪,你們阿媽辛辛苦苦的撫養你們長大,你們現在超脫硬了,就不管她了。把你們的小妹妹和老媽媽扔在家裡,等著土匪拿刀來砍是嗎?」

兩人一愣,顯然沒有想到這一點,班布爾低著頭想了一會,才抬頭來認真的說道:「潔瑪阿古,你說的對,我不去當兵了。」

青夏冷哼一聲,轉頭看向那克多,問道:「那你呢?」

那克多頓時沒了主意,只是覺得青夏說的在理,這樣扔下阿媽,的確不妥。想不想,終於甕聲甕氣的一咬牙說道:「那我也不去了。」

青夏這才轉怒為喜,笑首說道:「這就對了,我們回去吧,免得你們阿媽擔心。」

幾人馬快,一會的功夫就遠遠的看到了村子。可是三人卻同時緊緊的皺起了眉頭,只見遠遠的一溜黑煙衝天而起,無數人影在村頭向外奔跑,喊殺聲哭喊聲衝天而起,青夏和班布爾那克多對視一眼,齊齊厲喝一聲,悍然策馬狂奔了起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54:12


會獵西川 第九十三章 家破人亡

青夏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跌跌撞撞的沖了村子,到處都是燃燒的大火,到處都是熟悉的面孔,可是那些往日裡慈樣淳樸的人們,此刻全都化成一具具冰冷的死屍,以各種猙獰的姿態倒在村子裡的各個角落。鮮血早已凝固,絕望的灑遍每一寸土地,鮮紅的血液浸透了白色的雪原,空氣中有著令人作嘔的腥臭。青夏的眼睛已經紅了,心裡面是大片大片雜草般的荒蕪,腳步踉蹌,似乎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阿媽!」淒厲的慘叫聲突然響起,青夏的身子被牢牢的釘在原地,她轉過頭去,就看到多伊花大嬸殘破不堪的屍體。

這個生了四個孩子的女人早就已經不再年輕了,她已經四十多歲,滿面辛苦工作了一輩子的風霜。可是儘管這樣,她仍舊沒有逃脫死亡的命運,而且是以最殘忍最滅絕人性的方式。

青夏的眼梢都幾乎在微微的抽搐,她瞪大了眼睛,不想讓眼淚流下來,雙拳緊緊的握著,嗜血的殺氣在胸腔裡橫衝直撞。已經很久了,她沒有這樣的恨,這樣無法抑制的希望手裡可以有一挺重量型機關槍,可以衝出去將那些人渣全部殺掉。她的嘴唇顫抖著解下身後的大裘,蓋在多伊花大嬸的身上,並在下面為多伊花大嬸穿上被扯碎的褲子。

她知道,她的心被戰火挖走了,為什麼無論她走到哪裡,可要遇到這些事情,那些血光和殺戮如影隨形的跟隨著她,沿著她的腳步,走遍她所能走遍的一切土地。究竟是她的錯,還是這個時代的錯?究竟是她給這裡帶來民災難,還是這個混亂的時代自身所包含著的災難?

帝王博弈,百姓何辜?

他們都是平民啊!她們已經躲避戰火到了這個地方,為什麼死神還是不看放慢他的腳步?

「啊!」那克多突然厲喝一聲,聲音淒厲好似鬼哭,充滿了巨大的悲憤和無法釋放的絕望。他跳起身來,衝進屋子拿出長刀,一雙眼睛像是野獸一樣通紅,翻身上馬就向著大門衝去。

「站住!」青夏一把拉住馬韁,冷著臉厲聲叫道。

「放開我!」那克多紅著眼睛,大叫道:「我要去殺了他們!」

「你這個樣子是去報仇嗎?」青夏雙目圓瞪,半步也不退後,沉聲說道:「你這是去自殺!」

「放開我!」那克多已經再也聽不進去任何話,他眼睛一片血紅,嘴唇顫抖,額頭上青筋迸現,突然轉過頭厲聲對著班布爾大聲叫道:「班布爾!就讓阿媽白死了嗎?」

班布爾滿臉淚痕的從地上爬起來,用手背在臉上一抹,也衝進屋子拿出一把刀來,爬上另一匹馬就要衝出去。青夏攔在兩人的身前,眼眶通紅,可是仍舊堵在門口,不肯讓路。

「夏青!」那克多一把抽出了長刀,指著青夏大聲的叫道:「你給我讓開!」

青夏高高的仰著頭,看著這兩個遭遇大變的少年,只覺得心已經痛的無可附加。這一年來多伊花大嬸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又一次的浮現在眼前,她的眼淚順著尖瘦的臉頰流了下來,但是仍舊擋在兩人的面前,沉聲道:「我不能讓你們去送死。」

「你!你怎麼不躲?」班布爾一把從馬上跳了下來,跑到青夏的身邊,緊張的扶著她大聲的叫著。

「你們若是還認我這個姐姐,就聽我的。」青夏面色雪白,傷口很大,鮮血泉水一般的湧了出去。她的聲音很輕,靠在班布爾的身上,好像隨時都會昏過去一樣。但是,仍舊是瞪圓了眼睛,眼巴巴看著兩個少年。

那克多一把扔下長刀,突然大叫一聲,痛哭失聲了起來。

「潔瑪阿古!」班布爾抱著青夏越來越軟的身子,哭著大叫著她的名字。

青夏緊緊的拉住了班布爾的手臂,用盡了力氣沉聲說道:「找到阿茉葉和西林辰,一定要,找到他們。」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偏西,青夏甚至以為一切只是一場夢,她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西林辰沉靜的雙眼,他的額頭上包著紗布,一看就是挨了打。可是這些絲毫無損於他寧靜的氣質,見青夏醒來,他的眼睛登時煥發出一絲光彩,連忙端起一個瓷碗,遞到了青夏的嘴邊。

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猛地從肩膀處襲來,青夏皺了皺眉頭,聲音沙啞的說道:「阿茉葉……」

「放心吧,沒事。」西林辰的嗓音也是啞的,但是比起青夏來卻好了很多。他緩緩的舀了一勺黑色的湯藥,小心的吹了吹,遞到青夏的嘴邊,說道:「喝藥。」

青夏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出來。她從來不是一個軟弱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來到這個詭異的時空之後,就開始變得越來越愛哭了,好像上一輩子沒流過的眼淚全部都攢到這輩子來流一樣。她的生活像是無根的浮萍,從一個地方漂泊到另一個地方,沒有一點安全和歸屬的感覺,天下真的很大,可是卻真的沒有可以平靜度日的樂土。

西林辰靜靜的看著她,拿起桌子上包紮用的白色絹布,為青夏拭去眼角的淚水,聲音清淡的說道:「是穆連人來了,我去後面的林子救阿茉葉,結果多伊花大嬸……夏青,我對不起你的囑託。」

青夏搖了搖頭,說道:「你不會武功,能救下阿茉葉已經不容易了,是我不好,不應該留你們幾個在家,我明知道穆連人近來不安分。」青夏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的哽嚥了起來。

西林辰畢竟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見青夏這個樣子微微有些慌亂,他伸出手來緩緩的握住了青夏的手,低聲說道:「不要難過了,你也受了傷。」

「潔瑪阿古,你醒了嗎?」班布爾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青夏連忙擦乾淨眼淚,西林辰走到門口,打開了門,班布爾和那克多一起走了進來。

「潔瑪阿古,我傷了你,你罰我吧。」那克多突然跪在了青夏的面前,低著頭沉聲說道。

青夏知道,北地人向來是不會輕易給別人下跪的,她看著那克多頹唐的樣子,心下一酸,微微的搖了搖頭,說道:「你起來吧,我不怪你。」

「潔瑪阿古,我們兄弟倆有一件事要求你。」那克多不但沒有站起來,班布爾反而跟著一起跪下去。

青夏微微一愣,默想了想,沉聲說道:「如果你們是要去和穆連人拚命,想把阿茉葉託付給我照顧,那我告訴你們,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兩兄弟一愣,對望一樣,然後齊齊轉過頭來,班布爾誠懇的說道:「潔瑪阿古,我們不是去跟穆連人拚命,但是我們想去從軍,希望你能答應。若是你不答應的話,我們就把阿茉葉送到米達郡的姆媽家裡,她是阿茉葉的接生姆媽,一定會照顧她的。

青夏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她冷冷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兄弟倆,沉聲說道:「既然你們已經做好了打算,何必再來問我。反正我說什麼,都不會改變你們的心意的。我只圾告訴你們,有些責任是你們自己必須去承擔的,不要以為託付給別人,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班布爾低著頭,終於還是說道:「對不起,潔瑪阿古,雖然我們已經做好了決定,但是還是要告訴你一聲。因為在我們心裡,你已經是我們的親人了。」說罷,就站起身來,和那克多走了出去。

「青夏,」西林辰見青夏愣愣的又流下淚來,輕聲問道。

青夏沒說什麼,翻個身臉朝裡面,再也不說一句話。

第二天一大早上,班布爾和那克多就早早了起了身,收拾了行裝戰馬,想過去跟青夏告個別,見她房門緊閉,就沒有走過去。阿茉葉縮在那克多的懷裡,小傢伙昨晚哭了一夜,現在困的不行,就馬上就打盹來。

三人緩緩的走出家門,將大門小心的關了起來。最後再望一眼一片狼藉的村子,就向村頭走去。

天還沒亮,四下里濛濛一片,到村頭的時候,突然只見一片霧氣中站在兩個人,兩匹駿馬聽見班布爾兩人的聲音驀然揚聲長嘶,就像是見到了主人一樣。

「潔瑪阿古!」

班布爾和那克多齊聲驚呼,青夏和西林辰牽著馬緩緩的從濃霧中走出來,青夏俏臉寒冰,沉聲說道:「就打算這麼一聲不吭的走了是吧?」

「潔瑪阿古,我們……」

「不用跟我說這些廢話,昨天晚上還說拿我當親人,你們就這樣對待親人嗎?」

那克多見青夏穿著一身男裝,頭髮盤起,臉上還塗抹了黝黝黑的,疑惑的問道:「潔瑪阿古,你這是干什麼啊?」

「你說我幹什麼?」青夏冷哼一聲,沉聲說道:「沒有我跟著,你們兩個可能連去西川的路都不會走。」

「潔瑪阿古,你要送我們去嗎?」班布爾大喜說道。

「哼!」青夏一扭頭,就爬上馬背。一旁的西林辰笑著小聲說道:「夏青是不放心,要跟你們一起從軍,好有個照顧。」

「什麼?她怎麼能從軍呢?」

「噓!」西林辰連忙壓低聲說道:「怎麼不能,要不是我站在這,你們認得出她來嗎?她也是不放心你們。」

班布爾鼻子頓時一酸,低聲說道:「我們,我們對不起她。」

「好了,」西林辰拍了拍班布爾的肩膀,小聲說道:「小點聲,夏青會不好意思的。」

太陽緩緩的升了起來,眾人向著西川的方向緩緩走去,身後是給了青夏一年安靜生活的村子。

他們還不知道,因為他們今日的決定,未來的一切將會發生多麼大的改變。歷史的巨輪在緩緩的運轉,命運終將會把那些人的星圖牽扯在一處。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54:43

會獵西川 第九十四章:戎馬從軍

西川大國,雄踞於華夏大陸西北部,戰地廣袤,國土遼闊。其國土由西向東跨越了新疆、甘肅、青海、寧夏、山西、陝西等地,甚至還向北佔據了內蒙的大面積土地,從目前的四國形式上來看,如果單論國土面積,實在可居於榜首。

但是西北苦寒,北部又多沙漠荒蕪之地,是以國力上反而不如佔地面積最小的東齊。人口在一千萬左右,只是目前人口數量的一層。一百多年來,西川皇室曾多次籌劃東進,但是要麼是在三國的合力施壓下胎死腹中,要麼就是被南楚東齊兩國打壓,或被北秦強國偷襲。是以,百年來,儘管西川皇室英武好戰,但是在東進大計上卻未盡寸功,反而因為連年的戰爭消耗了極大的國力,如今,即便是被秦之炎從北方一路窮追猛打四處逃亡的南匈奴人,都敢到西川北地的咽喉之地炎帝城來張牙舞爪的耀武揚威了。

因為國民稀少,是以西川徵兵並不像北秦那樣嚴格,只要有居住地的戶籍文書,並有當地保長的推薦,就可參軍入伍。

白蛉郡剛剛遭到穆連人的襲擊,保長全家慘死,新上任的保長不瞭解情況。在青夏的糖衣炮彈下,輕易的開了四張薦書,將阿茉葉送到姆媽家安頓好,青夏又囑咐了村子裡的人等楊楓來了之後帶口信給他,就帶著三名少年,去了炎帝城大營。

剛到了炎帝城,幾人就被城門處那密密麻麻人頭湧湧的壯觀場面驚呆了眼,只見最少有上萬的北地胡人站在城門口,等待著西川的揀選。青夏幾人長途跋涉來到此處,還以為有了薦書徵兵就會易如反掌,可是看眼下這個架勢,卻不那麼容易了。

「咳!娃娃,不在家吃奶,跑到這裡幹嘛?」一眾粗鄙的大漢突然大聲的叫囂了起來。那克多心頭一皺,就要沖上前去,青夏猛地伸手攔住了他,也不回話,只是微微的側目看了他們一眼,樣子淡淡的,可是卻帶著一絲輕蔑和鄱視。

那群壯漢勃然大怒,這群人吃飽了閒著沒事幹,本就是沒事也要惹事的人物,此刻見那不男不女的小子這樣瞧不起自己,哪裡還能忍住。剛要上前去教訓教訓他,出點風頭,突然城門外一陣尖銳的鐘聲長鳴,眾人齊刷刷的轉過頭去,就見高高的城樓上,走來一名二十多歲的銀甲將軍,挎著佩刀,披著大紅披風,威風凜凜的站在城樓之上。

「我要是有一天也能像他這麼威風就對了。」班布爾目眩神迷的望著城樓,白日發夢的幻想著自己登上高位的那一天。

青夏卻微微的皺起了眉頭,暗道難道這就是燕回嗎?怎麼跟外面所說的有點出入?

「這位大哥,」西林辰耳聰目明、落葉知秋,見青夏皺起眉頭的樣子,就拉著一旁一名看起來還算面善的大漢的手臂,輕聲問道:「這位大哥,樓上的這位將軍,眈是西川的鎮國將軍燕回燕將軍嗎?」

那名大漢見西林辰謙遜有禮,連忙小聲回道:「不是,燕將軍哪裡會親自來炎帝城揀選士兵,這次來的是文華城史家的大公子史行,若是能被選上,我們這一軍以後就是史家軍了。」

「啊?不是燕家軍嗎?」那克多一愣,沉聲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服和懊惱。

那名大漢笑著說道:「一看你們就是外地人,這西川選兵哪一年打得旗號不是燕家軍,可是燕家軍向來號稱滿萬無敵,哪裡會這樣輕易的揀選胡人入伍?」

「那這不是騙人嗎?」班布爾一心想著能進入西川的正規軍隊上陣殺敵建功立業,好找機會為母報仇,此刻也著急了起來。

那名大漢見這幾個孩子都還只是十四五歲的年紀,笑著說道:「哪能算騙人呢,燕將軍是西川的鎮國將軍,又是兵馬大元帥,整個西川軍隊都叫燕家軍也無不可。」

班布爾和那克多一幅垂頭喪氣的樣子,看起來很是失望。青夏聽見幾人說話,不由得轉過頭來看向這名相貌粗擴的漢子,只覺他言詞文雅,倒不像是個胡人。那人見青夏注視著他,笑著對青夏一拱手,說道:「在下孟庭路,這位小哥好眼裡,我不是胡人。」

青夏見自己還沒開口,他就看出自已在想什麼,果然不簡單,笑著一拱手,說道:「夏青!」

這時,城樓上的男子開始了戰前動員大會,青夏見他口齒伶俐、意氣風發,倒像個剛剛入世的雛,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慶幸。西川皇室派來了這樣的人來當將領,那麼炎帝城這一次徵兵,定然不會有什麼大的動作,頂多也只是做做押送糧草,開路運貨之類的事物。這樣更合她的心意,若是能早一點讓這兩個小子放棄了報仇之心,就更好了。

青夏雖然不是個有仇不報的人,但是她為人對事,首先都要從實際出發。這個世界上,以個人的力量去對抗一個國家始終不會有什麼好的下場。穆連部是匈奴人的一個分支,多年來,在春軍和西川的聯合絞殺下仍舊如魚得水的暢快存活,僅靠兩個初出茅廬的孩子又怎麼可能對付的了他們。讓他們進軍營裡歷練一下也好,早一點懂得人情世故,早一點明白自已的想法有多麼的不切實際,也可以早一點過些安生的日子。她受多伊花大嬸一家的大恩,而且不管旭達烈怎樣任性自私,他會離家參軍,也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於情於理,她都不能放任班布爾和那克多不顧,就這樣,她再一次踏入了戰爭這個亂局,只希望這一次,能夠平平安安的才好。

動員大會之後,就是開始刪選。四人薦書完整,身世清白,年紀又輕,而且西林辰又習得醫術,是以很輕鬆的就被選中。

領了名帖,入了軍籍,幾人被分配和另外六個人組成一組,並要他們自行選出一個小伍長,上報上去。

班布爾等人自是想選青夏的,可是到指定地點一看,竟然冤家路窄的和之前那幾個笑話他們的大漢分到了一處。那幾人一看分來的是這幾個娃娃兵,立時大聲叫囂了起來。因為在戰時,一組的人就是一個單獨的作戰團體,有功同賞,有錯同罰,青夏幾人年紀小,除了那克多看起來還壯實一點,其他三人都顯得單薄瘦弱了些,那些人自然不願意。

叫嚷了幾句,被大伍長呵斥了幾句,也就不再說話,只是看著青夏等人的眼神卻充滿了凶狠。

班布爾和那克多以牙還牙的回瞪過去,西林辰恍若未覺,淡淡的歪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青夏閉目養神,看也不看那些大漢,一會的功夫,就到了發放軍服的時候。

領了自己的軍裝兵器,就來到指定的營帳休息。他們十個人,被分到了三個營帳,等青夏幾人到了的時噪,對方六人已經兩人一間,全都霸佔了去。

那克多目赤欲裂,氣的胸脯鼓舞,一幅要殺人的樣子。青夏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對著西林辰一點頭,就獨自一人當先走了進去。

這三人當中,她也就對西林辰一人放心一點。那克多兇猛有餘,智慧不足,十足一個衝動的二百五,沒什麼心眼可言,可以直接掠過不算。班布爾為人小聰明是有,但是遇到大事也會慌亂,而且願意起鬨跟風,這種性格在軍營裡,也是個吃虧的主。只有西林辰,雖然一天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但是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就像他這次也一起跟著來從軍一樣,是個看不透深淺的人。

三人站在門口,豎著耳朵偷聽裡面的聲音。可是過了好一陣也不見裡面有什麼動靜,那克多正按耐不住時,忽聽一陣噼裡啪啦的悶響聲登時響起,隨後軍裝鎧甲紛紛被拋了出來,再然後,就是兵器行李,夾雜著幾聲男子的悶哼慘叫。那克多正著急的想打開簾子怕青夏吃虧,突然一個黑色的影子猛地被甩了出來,嘭的一聲落在地上,揚起大片的塵土。眾人還沒有看清楚什麼,又一條身影隨之被扔了出來,一把撞在了聞聲上前來圍觀的眾人的身上。

兩名七尺多高的漢子被打得鼻青臉腫,滿臉開花,慘叫著從地上爬起來。

唰的一聲,簾子被人一把掀開,青夏目不斜視的走了出來,就進了另一座營帳,又是噼啪一陣悶響,隨著兩名有著同樣命運的大漢的拋出。青夏對著班布爾和那克多說道:「你們去住那座營帳,我和西林住這座。」隨即若無其事的拍了拍手,一低頭,就走了進去。

班布爾兩人目瞪口呆,怎麼也沒想到平日裡和氣溫和的青夏發起火來這樣強悍,周圍的人見青夏小小的人竟有這樣的手段,紛紛稱奇,不到一個下午的時間,炎帝城軍營裡有一名身材瘦小的小兵徒手硬悍四名彪形大漢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座軍營。青夏也因為這樣光輝的戰績,成為了第一個用武力決定出來的小伍長。

在軍隊中應該怎樣生活,青夏自然比別人瞭解的都深。他們幾人年紀小,剛到軍營難免受人排擠,只有以雷霆手段震懾住這些人,才能免除以後的騷擾。此刻,她坐在營帳的氈子上,輕輕的打磨著鋒利的匕首,聽著班布爾和那克多兩人沒完沒了的抱怨,只覺得若是一直這樣當兵,其實也還不錯。

「太過分了!我們來從軍是要上陣殺敵的,竟然讓我們和那些民夫一樣押送糧草,真是大材小用。」班布爾怒氣衝衝地說道,西林辰拿出隨身帶著的茶葉,很快就沏了一壺濃香四溢的清茶,笑著遞給那克多,見那克多連忙像是要撥浪鼓一樣的搖著腦袋,笑著自己喝了下去。

「夏青,你在算什麼?」進了軍營,就不能再管青夏叫潔瑪阿古了,當初青夏在白蛉郡找楊楓,不得已下只能用夏青這個名字,他們幾人以為這是青夏的真名,也就一直這樣叫了下來。

青夏用刀子在地上劃拉著,聽見班布爾詢問,說道:「我在算,一名打仗的士兵每日需要多少糧食,二十萬大軍屯兵白鹿原每日需要多少糧食,若是軍中斷了糧,剩餘的糧食能夠堅持幾日,缺糧幾日,會引起軍隊嘩變,規模會有多大,國家的損失會有幾何?我們這些運送糧草的士兵有一萬人,押送車馬,會在大路上排多長的隊伍,敵人若要偷襲糧草,需要派出多少人來進攻才能成事。」

「夏青,你怎麼竟幫著敵人算賬?」那克多一皺眉,甕聲甕氣地說道。

青夏淡淡一笑,說道:「左右閒著無事,算來玩玩。」

「哦!」班布爾卻大叫一聲,指著青夏說道:「我和道了,你是在變著法的跟我說,這一趟糧草押運非同小可,茲事體大,可能會有人來攔截,讓我們小心防範是吧?」

青夏笑罵道:「瞧你那憊懶樣子,學了幾句四個字的詞,恨不得每句話都用上。」

班布爾撓著頭,呲牙一笑。

「夏青在這嗎?」門外突然響起一陣破鑼般的叫聲,那克多一撩簾子,探出頭去,大聲叫道:「啥事啊?在這呢!」

門外的人說道:「待會將軍就要查點人數了,然後就要上路,督促你們組的人趕快拔營,收拾東西。」

青夏眉梢一揚,沉思道原本定下的是明日拔營,今日已經這麼晚了,就要上路,看來這一路,不會太太平了。

她突然轉過頭去,看著坐在氈子上神態悠閒的西林辰,輕聲說道:「這一次四國圍獵,設在西川的白鹿原上,南楚很多部眾舊將都回去,你不怕遇到熟人,暴露身份嗎?」

西林辰微微轉過頭來,看著青夏淡淡笑了笑,說道:「楚離也會去的,夏青你不怕被他發現嗎?」

青夏眉梢一揚,眼神凌厲地看著西林辰,西林辰不慌不忙的喝完最後一口清茶,淡淡說道:「我與林暮白並不相識,那幅畫,是當晚逃跑的時候,我在中軍大營的床榻枕旁拿到的。」

說罷,就轉過身去,整理起隨身物品。

青夏微微一愣,她怎麼就忘記了,除了林暮白,楚離也是有一幅的。

外面,人生鼎沸,白鹿原上,硝煙迭起,一場無形的大戰,就要展開。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4 00:55:10


會獵西川 第九十五章:押送糧草

兵馬從炎帝城出發,當日過了白石關,夜宿雲鄉,次日渡過了白雲河,舟行五滄江,行軍兩日,進入內蒙境內。在堡松嶺和史家的二老爺史嘯鳴合兵一處,兵馬增至兩萬六千餘人,實力雄厚。十餘日後,抵達寧夏陳門關,此時,史家的家主史霄風也率精銳到達此處,三軍何為一處。

班布爾和那克多本來以為這一下定然會直撲白鹿原,參加和其他四國的會獵大會,誰知卻正中了青夏所料,將新徵的士兵分成幾十個小隊,幫忙押運運往白鹿原的糧草。

這天夜裡,青夏正在營帳裡閒著無事,編著繩結,突然那克多大步走了進來,砰地一聲將頭盔猛擲於地,怒聲說道:「原本還以為能上場殺敵,誰知道竟然當起了民夫,真是氣死人了……」

班布爾也隨著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六名年輕的小兵,都是青夏這一組的成員。那日她將幾名大漢痛揍一頓之後,那些人為防青夏報復,花重金買通了大伍長,總算好說歹說換了隊伍,青夏本身就不待見他們,見他們走了更是樂的輕鬆。這幾名小孩都是新徵的士兵,由於年紀小,在別的隊伍總是受人欺負,大伍長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些人的指示,新調來的士兵全都是年紀輕輕,不是兵戶,從沒打過仗的新兵蛋子。

「就是,」一眾十五六歲的小孩齊齊七嘴八舌的大聲叫道,義憤填膺,十分氣惱。青夏也不理他們,只是自顧自的編著各式的中國結,那些紅色的線在她的手上上下攢動,好像是活了一樣,靈巧神奇。

「夏青,」班布爾忍不住大聲說道。「你那日不是說押送糧草是重要的大事,會有敵人來襲擊,可是這都多久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青夏微微挑了挑眉,看著他說道:「你這個傢伙,竟然還希望人家來劫糧草,若是被上面知道,定要判你個不忠君愛國的罪名。」

「哎!」那克多悶聲叫道:「真是憋死人了,這樣的日子要過到什麼時候啊?」

青夏笑著說道:「現在既不是兩國交戰,也不是在關外行走,自然沒有敵人來襲劫。」

「啊?」一名姓張的小兵叫道:「那我們不是就得一直這樣當押送糧草的民夫了?」

青夏搖了搖頭說道:「也不盡然。」她跪坐而起,攤開一張地圖,指著小幾上的地圖說道:「三百年來,每五年一次的四國圍獵從未間斷,就算是一百三十年前的四國混戰時期都沒有停頓。主要的是,這是一個談判的機會,也是一個探聽對方虛實的大好良機,各國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放棄過想要恢復當初大秦統一天下,四海歸一的局面,問題只是誰來做皇帝罷了。這一次白鹿原圍獵,按理說去年就應該舉辦,可是卻因為北匈奴的進犯給耽誤了下來,所以今年的圍獵,絕對不只是一個簡單單純的會獵盛會,不然也不許我們這樣往白鹿原運送糧草。」

一名叫李顯的漢人少年頗為機靈,聽完青夏的話連忙問道:「夏大哥,你是說這一次白鹿原會獵,有可能會打仗?」

「哪一年的會獵不打仗了?只是我們外人看不到罷了。」青夏淡淡一笑,指著位於寧夏境內的白鹿原說道,「白鹿原地勢奇特,雖在西川的管轄之內,但是卻屬於一塊中空之地,和西黑荒原一樣,是一處無主的地界,這也是其他三國敢來的原因。況且這一次各國定下的目標,不是獵畜生野獸,也是攻打白鹿原上的白鹿堡,白鹿堡歷史長達一千多年,是大陸上少有的一個獨立於國家之外的武裝組織。他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存在的理由,你們應該知道五十年前,四國白鹿原圍獵攻打白鹿堡慘淡收場的事情吧。」

眾人聞言連忙點頭,這件事情大陸上人盡皆知,五十年前,四國共同出兵圍剿白鹿堡,可惜無妨而返,白鹿堡也因此名聲大噪;一躍成為大陸上要價最高的傭兵組織。按青夏看來,上一次的失敗不能完全歸於白鹿堡的武裝力量有多麼強勢,主要原因還應該是四國不能齊心、互相防備,甚至暗自扯後腿,才便宜了那個小小的傭兵堡壘。

青夏指著地圖說道:「兩軍交戰,一動不如一靜,單以錢糧消耗。國力消耗而論,攻遠大於守。征討一方,行程越遠,對他們越不利。所以,遠道而來的南楚、東齊、北秦,必定會帶出大量的士兵。但是自古以來背糧打仗卻是最蠢的法子,最妙的莫過於用敵人的糧草養活自己,攻下對方的城池,獲得給養,此消彼長,守城的一方糧草接濟不上,攻城的一方反而士氣大盛,這仗才能打下去。」

那克多大叫道:「對呀,這麼簡單的道理,將軍怎麼想不到,還讓我們背著糧草,緩慢而行?」

青夏轉過頭去,看著班布爾,同道:「你說呢?」

班布爾微微沉吟半晌,說道:「若我是守方,必然堅壁清野,不留糧草於敵。

青夏點了點頭說道:「你能想到這,已經不容易了。我們的將軍必是也做此種想法,才大規模徵集民兵,運糧送貨。但是,我們不妨把敵人高看一眼,猜猜他們會有什麼舉動。」青夏突然轉過頭去,看向那個清秀的漢人少年,問道:「李顯,你有什麼想法?」

李顯說道:「我以為,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斷了敵人的糧草,自己佔據有利的地形,逼迫敵人退兵。」

青夏笑道:「李顯說的對,與其在堡中死守,莫不如主動出擊,以精銳騎兵游擊於敵後,斷其糧草,方為上上之策。」

那克多想了想,突然大笑道:「夏大哥,你說來說去,還不是想告訴我們會有人來劫糧,讓我們小心。」

青夏看了他一眼,說道:「我也不知道敵方主帥有沒有這個膽量,不過這一仗若是換了我來打,必定會以奇兵出擊,游擊於敵方之後,毀其糧草,只要每天摧毀兩隻千人運糧隊,不出三月,我保證四國聯軍哀鴻遍野,軍中無下鍋之米,場上無能戰之兵?」

一名名叫蒙遜的北地人擦了一把汗,嘆道:「夏大哥,多虧你不是敵方的主帥,不然我們就要吃大虧了。」

李顯藉口說道:「夏大哥真是聰明,我看就是史家的將軍們也及不上你。」

青夏笑著說道:「真正的大將不是勇猛的武夫,再勇猛的戰士能打得過十人百人,能打的贏上千人上萬人嗎?所以,想當將軍,就不能靠蠻力,要動腦子,你們都想建功立業,將來光耀門楣,就應該多學兵法。左右路上也無事,我就教你們一些排兵佈陣、攻城略地的兵法。」

眾人聞言大喜,紛紛靠上前來,班布爾還連忙跑到門前,將簾子檔的嚴實,生怕被外人聽去了一般。

就這樣,眾人一路押糧,白日趕路,晚上聽青夏講解兵法。青夏胸中所學,是包含了中國古往今來五千餘年的所有著名戰役,再如上現代戰爭專家們透徹分析,所積累出的精華。哪裡是這時代的兵法謀略可以比擬的,好在這群大老粗一個個都沒什麼文化,不知道青夏所講和外面那些被引為聖典的兵法的差別,可是西林辰出身於豪門望族,聽了夏青所說卻暗自記在心裡,只是他為人深沉,即便心下有驚愕,也不表露出來。

一晃,已經過了半月,押糧大隊行程極慢。史家三軍匯聚一次,又再分開。史行被分配個管理新兵,押運糧草的活,心裡煩為鬱悶,終日坐在馬車裡,和他帶來的幾名舞姬鬼混,每次出來對眾人也是呼呼喝喝,動輒打打罵罵,由於押糧隊被分為百多隊,青夏這一組被分到與史行殿後,加之他們這一組暗地裡被外人稱作娃娃兵,十分受排擠。

昨天那克多一時不服,和史行頂撞了幾句,被打了二十軍棍,疼了一個晚上。大家被氣的不行,紛紛吵嚷。誰知第二天早上,青夏卻一反常態,對史行笑臉相迎,奉承之詞層出不窮,和西林辰二人圍著史行,扶他上馬下馬,千依百順,眾人正暗自生氣。誰知還沒到下午,史行就變了臉色,一幅大難臨頭的樣子,再也不擺他公子哥的派頭,跟在青夏和西林辰身前身手,搖頭擺尾,還要將自己的馬車讓給青夏坐。

眾人大奇,紛紛逼問西林辰,這個少年淡淡一笑,說道:「夏青讓我找機會給他施了兩針,他現在上吐下瀉,頭疼腦熱,偏偏我一治就能挺上一會,他以為自己得了絕症,我又是唯一能治他病的人,自然要對我們客氣了。

眾人見青夏對史行愛答不理的呼喝了兩句,就有人跑過來將那克多硬拉上史行的馬車,還派了史行最寵愛的舞姬來親自伺候他,無不大嘆,暗道人生在世,還是要有一技之長榜身才可啊。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5 18:47:26

會獵西川 第九十六章:軍營夜話

這日兵行姚關,青夏正陪著西林辰在馬車裡為史行施針,史行自覺時日無多,一務小命全都系在西林辰的身上,又見西林辰對青夏恭敬的樣子,就把一顆心思全都用在了青夏這裡,端茶遞水,噓寒問暖,十分慇勤。青夏板著臉,愛答不理,靠在軟墊上,面不改色的享受著兩名舞姬的服侍,她年紀輕輕,即便特意塗黑了臉,仍舊帶著幾分文靜書卷的氣質,兩名舞姬見連史行都對她這樣恭敬,哪裡還敢怠慢,一個個拿出渾身解數,對著青夏大獻慇勤。青夏含目半睜,眼角輕佻,倒真帶著幾分花叢老手的模樣。

這時,忽聽外面一名傳令官報告說前方十里處有兵馬行進,史行一個世家大族的花花公子,眼看自身性命都快難保,還哪裡管前面來的是哪路人馬。吩咐探子速速去探明再回來稟報,就唉聲嘆氣的躺在馬車上挺屍。

一會有探子回報說是秦國的押糧隊已經進了西川境內,護隨兵馬達三萬多人。

青夏微微皺起眉來,這四國的關係當真奇妙,前陣子剛剛結束了一場廝殺,眼下竟然和睦到了這樣的地步。在青夏看來,打開國門任對方大軍長驅直入根本就跟找死沒什麼區別,先不說東道主需要冒多麼大的風險,就說那些敢於進入敵方國家的將領,又將頂著多大的壓力。這樣粗淺簡單的道理不會有人不懂,看來這裡面一定暗含什麼文章。

聽說是大秦的押糧隊,史行立馬來了精神,對手下的兵丁傳令說通知前面的千人隊,快速行車,務必要將秦人遠遠的落在後面。

連走兩日,秦人已經被落下了百十里地,史行得意洋洋,好像兩軍是在賽跑一樣,盛覺自己比秦人快就大有面子。

而青夏卻在暗自小心,沒有什麼明顯的原因,只是多年敏銳的第六感告訴她,這樣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實則是危機四伏,絕不簡單。她吩咐班布爾等人晚上要留心守衛,千萬不能讓糧草有一點虧損。班布爾等人不明白不是自己輪值守衛,為什麼還要不睡覺的防守,但是他們向來尊重青夏,是以加倍的小心謹慎起來。

當天晚上,青夏睡到半夜突然口渴,起身喝水時忽見西林辰不再榻上,青夏便存了幾分擔心。左右也睡不著了,她披上甲冑,就走出了營帳。

青夏走在一片寂靜的軍營裡,夜色中,燈火閃爍,隱隱有絲竹歌舞聲從主帳的方向傳了過來。忽然有一陣清逸的簫聲遠遠的傳丘過來,聲音悲沉,透著一絲難言的慼然,青夏順著聲音走了過去,爬過一個小小的雪坡,就見西林辰青衣布帽,衣衫磊落的站在雪坡之上,雙手持簫,靜靜的吹奏著。皎潔的月亮將光輝淡淡的播撒在他的身上,照的到處都是一片白晃晃的雪白。青夏鼻頭一酸,這才想起,離開南楚已經整整兩年了,兩年前的這一天,西林一族舉族淪喪,西林辰九死一生,完成了從世家公子到流浪乞兒的華麗轉身,如今物換星移,滄桑巨變,一切都已經不再是從前了。

青夏知道,這個年輕的孩子心裡一定隱藏著什麼東西,那些東西日夜啃食著他的靈魂,讓他學會淡薄含笑著面對著周圍的一切,卻又無時無刻不對一切滿含著濃濃的算計和謹慎。這本不是他的性格,只是在大變之後為了生存的改變罷了,她只希望自已可以留在他的身邊,慢慢的去改變他,在他心裡留下一個位置,等待將來他要不顧一切的那一刻,有一絲半點的籌碼可以拉住他。

青夏愣愣的站了半晌,感覺寒氣入侵,抬頭一看,茫茫大雪飄然而降,西林辰站在漫天大雪裡,更加顯得飄然若仙,青夏也不去打擾他,轉身就向著營帳走去。

突然聽的小倉前有一陣低沉不成曲調的歌聲,青夏頓住腳步,仔細一聽,卻是多伊花大嬸以前愛哼的遜達神歌。這首曲子幾乎整個北地人都會哼唱,主要的意思就是感謝遜達大神保佑自己一家的平安,可是多伊花大嬸信了一輩子的遜達大神並沒有保佑她半點,相反她還被同樣信仰遜達神的穆連人以最為殘忍的方法虐殺了。

透過營帳的縫隙,青夏歪著頭淡淡地看著那克多柔和下來的臉孔。這個少年平日裡總是一幅呆頭呆腦、魯莽衝動的樣子,可是誰又能想到他也會在這樣的夜裡,一個人跑出營帳默默的思念母親?

青夏也不言語,就要離開。誰知剛一動,忽然一腳踩在了一根乾枯的樹枝之上,噼啪聲頓時在黑暗中響起,顯得十分明顯。

「誰?」那克多突然像是一隻小豹子一樣,從地上猛地跳了起來,拿著長槍就沖上前來。

青夏連忙說道:「那克多,是我。」以免遭到這少年的襲擊。

「夏青?」那克多一愣,放下長槍,緩緩的走了過來。

青夏笑道:「我夜裡睡不著,就隨便走走,打擾到你了?」

那克多靦腆的一笑,想起自己不成樣子的歌聲全被青夏聽了去,黝黑的臉孔不禁也有一絲紅暈,緩緩地說道:「我也是睡不著,聽你說近來可能不太平,我就出來看看。」

青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左右也無事,咱倆一起去坐坐。」

小倉前燃了一個火盆,青夏感到一陣暖意,冷氣頓時被驅散,青夏挨著火盆坐了下來,接過那克多遞過來的一個酒壺,仰起頭來就是一口。

這段日子,她的酒量也被鍛鍊了出來。行走在這樣的大雪地裡,不會喝烈酒,真的是熬不過去的。

「夏青,你說真的會有人來劫營嗎?」提到打仗,那克多的眼睛登時冒出一陣光芒。

青夏笑著拍了下他的頭,就像是拍自已的弟弟一樣,說道:「就知道想這些,我告訴你,若是真有人來劫營,你只要保護好我們自己的糧草就好,若是貿然和敵人交戰,我可不饒你。」

那克多憨憨一笑,也不答話。

青夏接著說道:「那克多,我不指望你們兄弟倆建功立業、封侯拜相,我只知道,是我把你們兩人帶出來的,也要好好的帶回去,不然,多伊花大嬸在天之靈也不會原諒我的。」

提到母親,那克多面色一沉,垂著頭不再說話。

青夏嘆了口氣,沉聲說道:「我不是不希望你們去報仇,也不是認為你們報不了,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換了我,也是要去報的。只是,我希望你們在報仇的同時,可以想想你們的妹妹,可以想想你們的母親,還有旭達烈。我不希望看到你們被仇恨矇蔽了心智,忘記了週遭的一切,一顆心被仇恨填滿,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東西。那克多,我說的話,你能明白嗎?」

那克多低著頭,久久也不言語。青夏一邊說這話,一邊向著雪坡的那一邊望去。

我身邊已經有一個這樣的人了,那克多,我只是不想你們兄弟倆也像他一樣,連夢裡面的嘶吼都是壓抑的。

「夏青?」那克多的聲音突然悶悶的響起,青夏轉過頭去,見他一雙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自已,誠懇的同道:「我是不是很笨?」

青夏眉頭一皺,挑了挑眉問道:「為什麼這樣問呢?」

那克多想了想,沉聲說道:「我知道我沒有班布爾聰明,更比不上李顯、孫傑他們那些漢人,更不要說跟西林辰比了。你講的那些東西,我總是最後明白的。可是你又說想當將軍,是必須要學會那些的,所以我知道,我很笨,永遠也只能當一個小兵,不能當上將軍。」

青夏笑了笑,說道:「那克多,你知道真正愚笨的人是怎樣的嗎?就是明明知道自己很笨,但卻不敢承認,還整天都沉浸在自己天下無敵的幻想之中。你能認清楚自己的弱點,就會更加努力,比別人都付出更多,早晚有一天,你得到的會比別人都多。再說,術業有專攻,你力氣最大,武藝最好,我交給你們的功夫你是學的最快的,他們擅長行軍佈陣,你卻擅長野戰。在北地這一塊,野戰的重要性遠遠要大於攻城守城,所以你怎麼會在這裡妄自菲薄呢?」

那克多本就是直性子的人,聽青夏這麼一說,覺得果然就是那麼回事,自己騎術精湛,馬上衝殺、手上功夫的確比他們要好,連忙喜上眉梢,哈哈一笑說道:「也是啊!」

青夏見他開心的樣子,會心一笑,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之前因為擔心西林辰的那股憂傷稍稍緩解,開心的和那克多一碰杯,喝了一大口酒。

那克多心情大好,甕聲甕氣的說道:「夏青,你是我見過最有本事的人,我們私底下都說,若是由你來當將軍,肯定比史行那小子強多了。」

青夏一笑,也不接口,只是淡淡的搖頭喝酒。

那克多見她搖頭,還以為她不信,連忙瞪大了哏睛說道:「真的,你看那小子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整日花天酒地,早晚被人端了老巢都不知道。」

青夏說道:「我沒那麼大的志氣,只希望你們都平平安安,不出事就好了。」

那克多傻乎乎的一笑,說道:「我們跟著你,保證不會出事。」

青夏心頭一陣感動,暖融融的,像是泡在溫泉裡。她笑著站起身來,跟那克多一揮手,向著自己的營地就走去。

回去的時候西林辰已經回來,躺在氈子裡,好像從來沒有出去過一樣,靜靜地保持著之前的睡姿,一動不動。青夏愣愣地看著他,過了一會,走過去為他拉了拉被角,又將火盆向著他那邊移了移,才幽幽地嘆了口氣睡下。

黑暗裡,西林辰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星子一般,璀璨如星。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5 18:47:48

會獵西川 第九十七章:重逢之炎

青夏早就想過這一路不會就這樣風平浪靜,那些隱藏著的危險和災難,總會尋找最適當的時機給人重重的一擊,只是,她卻沒有想過一切會來的這樣快,快到讓人措手不及。

鋪天蓋地的箭雨如蝗蟲一般激射而來,史行的防禦圈子簡直狗屎到一塌糊塗,他自作聰明的將大隊拆成零散的小隊,使得單組的作戰能力下降到無可附加的地步,也給了敵人可趁之機。青夏一刀架開一排流箭,拉著班布爾的衣袖,厲聲叫道:「跟我來!」

新徵入伍的民夫兵根本沒有任何作戰能力可言,所謂的小伍長們也是平日裡叫囂喊殺,真正到了戰場上,一個個嚇得抱頭鼠竄,史行的親衛軍還算有些看頭,只可惜被史行派出去做了監軍,留在身邊的少之又少。青夏也管不得別人,將戰馬圍成一圈,擋住外圍流箭,對著幾名面色有些發白的少年說道:「待會跟我衝出去,不要向後看,拚命向前跑,知道了嗎?」

「夏大哥,」李顯皺著眉頭說道:「往哪裡跑,四處都是平原,敵人輕鬆就可追上。」

青夏眉間緊鎖,想了想沉聲說道:「向後跑,投靠秦軍!」

「做叛軍?」

青夏眼睛一瞪,厲聲說道:「先保住性命再說!」

說罷,迅速翻身上馬,對著眾人喝道:「走!」

鋪天蓋地的慘呼聲充斥雙耳,西川的押糧部隊亂成一鍋沸水,青夏帶著眾人左突右衝,竟然也就衝出了人群。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遠,白鹿堡的人果然膽識過人,他們之所以能成功的伏擊西川糧隊,定是有人偷偷混進了隊伍之中,對西川的行程、防守十分瞭解,才能定下這般縝密至極的伏擊計劃。打得西川人措手不及,幾乎沒有還擊之力。

「不好!」眼看就要甩脫後面的人群,青夏突然心頭一緊,她緊忙回過頭去,鳳目一掃,登時好似一盆冷水兜頭澆了下來。

「你們先走,我回去一趟!」

「夏青!」那克多一把抓住青夏的手,大聲叫道:「不行!」

青夏一把摔落他的手掌,沉聲說道:「西林辰還在裡面!」

眾人這才發現,原來西林辰並不在身邊,青夏調轉馬頭,厲聲說道:「誰也不許跟來!」就打馬向著戰火中衝去。

突然前方一陣火箭撲面而來,青夏輕身躍起,滾落地面。戰馬哀鳴一聲身中數箭,嘶叫著倒在地上。

「西林!」青夏大叫一聲,站起身來,從排排火箭中迅速飛奔。她身形矯健,好似一隻迅猛的獵豹,雙眼在人群中搜索著,可是哪裡有西林辰的蹤影。

唰的一聲,一刀擋開一把迎頭砍下的戰刀,目光一寒,一腳踢在對方的小腹上,趁著對方跌倒在地的空蕩,瞬間撲上,袖口間匕首一寒,一刀抹斷對方的喉管。

「西林!」青夏厲聲叫道,眉頭緊鎖,向著紛亂的戰火中衝了進來,一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狀似瘋虎,勢如破竹。西川殘餘士兵見狀,紛紛向青夏靠攏了來。

「夏兄弟!」史行被一眾護衛護在中間,眼看就要撐不住了,陡然看到青夏的影子,真是喜從天降,大聲叫嚷了起來。

青夏回過頭去,看到史行等人,一刀劈倒一名敵人,向著史行等人跑去。

「看到西林辰沒有?」史行一愣,沒有回答。

青夏眉梢一揚,厲聲叫道:「看到西林辰沒有?」

一名史行身邊的護衛磕磕巴巴地說道:「剛才,我看到他往西面的山坡去了。」

青夏扭頭看去,只見西面山坡上密密麻麻全是敵人的影子,無數的弓弩手嚴陣以待,成口袋狀撒網,天空中,有著嗜血的寒光在微微閃動,青夏一咬牙,奪過一匹無主的戰馬,翻身就跳了上去。

「夏兄弟!」史行大急,高聲叫道,一旁的護衛連忙拉住他。

「夏兄弟,那邊是敵營啊……」

史行的聲音在空氣中越來越模糊遙遠,耳邊的冷風嗖嗖的吹著,青夏揚鞭躍馬,在滿是屍體和殺戮的戰場上奔馳著。腦海中迴蕩著的全是西林雨喬死前那瞪大了的雙眼和殘破不堪的屍身。

一定不能出事!

青夏在心底低聲的默唸著,她的臉孔幾乎被冷風吹的失去了知覺,周身似乎都在輕微的顫抖,可是她仍舊牢牢的坐在戰馬上,毫無一點懼色的沖上西面的山坡!

「有人!」敵兵突然高聲叫道,一道銀芒瞬間而至。青夏身軀陡然一側,驀然揚起手來,一把凌空抓住飛來的利箭,想也不想就反手擲了回去。只聽一聲慘叫聲登時響起,射箭那名敵兵的眉心被開了大大的一個血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轟的一聲就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點子扎手!群上啊!」又是一聲疾呼,漫天箭雨如同蝗蟲般密集而來,青夏飛身躍起,撐在馬匹的身上,躲過要命的利箭。就在這時,馬匹一聲哀鳴,前腿一軟,就倒了下去。青夏瞬間一躍,跳到地上,好似一隻狸貓一般手腳著地,向前飛掠而去。

「上滾石!」敵兵大叫一聲,一時間所有的注意力幾乎都放在了這個看起來單薄瘦弱的小兵身上。青夏目光森寒,眉眼間凌厲如霜,突然一把擲出腰間的鉤鎖,只聽嗖的一聲,鋒利的鐵爪就插進了那名發號施令的中年男子的腹中。敵軍登時大亂,青夏用力扯著鉤鎖,借力向上攀去,一會的功夫,就來到了人群之中。無數的敵兵蜂擁而至,青夏手疾眼快,一把扯回鉤鎖,雙手猶如如來千掌,漫天旋舞起鋒利的鉤鎖,好似瞬間在身邊綻開一朵火紅蓮花,帶著嗜血的鋒芒,將欲衝到她身邊的人一一擋在外圍。

「西……林……辰!」青夏環目看去,只見滿山遍野上,躺滿了無數試圖沖上山坡還擊的西川士兵的屍首,西林辰一介文弱書生,年紀又小,不會什麼武藝,落到這樣的亂軍之中,哪裡還有什麼活路?絕望緩緩升上青夏的心頭,她慌亂的四下看去,熬根本找不到那個文弱少年半點影子。

西林辰,你不能出事。
青夏在心底暗暗默唸著,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是自己在保護著他們幾人。到了此刻,她才明白,他們是怎樣互相扶持著走過了這一路,若是沒有西林辰,沒有班布爾,瀏有那克多,她所做的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她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方向,沒有立場,甚至沒有名字,無親無故,無牽無掛,根本不知道今日明日所為何事?若是再沒有了他們,她又該何去何從?

西林辰,你不能有事,當初我無能,救不下你的哥哥姐姐,現在,我又怎麼能允許你在我的眼皮底下消失?

我已經刁慣了每天早上起來,第一眼就看見你清澈的眼睛,我已經習慣了看著你淡笑著為我端來冒著熱氣的水盆和#巾,漱口的杯子旁邊,用一隻小勺盛著青鹽沫子。我已經習慣了你在衣架上整整齊齊的擺放著我的甲冑,那些厚實的棉袍總是被你放在火盆旁,被熏的熱乎乎的,我穿在身上很是舒服。我已經習慣了每天晚上起來為你掖被角,習慣了將你搬到我腳下的火盆再移回去。

這天地間是這樣的空曠寂寥,你和我都是一樣的人,沒有國,沒有家,沒有一個親人,那麼,我又怎能再一次放你在黑暗中獨自跋涉。

「西林辰!」青夏揮舞長刀,厲聲尖叫,聲音穿破雲霄,在萬里雪原上遙遙迴蕩!

身旁的人越聚越多,層層疊疊,青夏周身是傷,體力透支,但是仍舊有那麼一絲堅定的信念在那裡支撐著她,讓她頑強的挺在那裡,久久也不倒下。

從正午到日落,整片雪原都被染紅,喊殺聲漸漸遠去,西川士兵死的死逃的逃,已經再無一人。西面的山坡上,渾身浴血的女子終於隨著天邊最後一縷陽光的消失,而砰地一聲跪在冰冷的地上。

濃烈的血腥味從她的身上散發而出,到處都是粘稠的液體,已經分不出是她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她的臉色蒼白若紙,雙手已經看不出本色,頭上的頭盔早掉落下來,烏黑的長發散在身後,一些被血黏在她的臉頰上。她的呼吸急促,大口大口的,好像要將肺也喘出來,一雙眼睛已經殺的血紅。雙腿卻再也沒有半點力氣可以站起身來,她手拉著戰刀,雙膝跪在地上,微微垂著頭,可是眼睛卻透過烏黑長發的縫隙,向前緩緩的望了出去。

二千多人的隊伍,卻在她這樣一個虛弱脫力的人的面前,膽顫的向後退了一步。

北風瑟瑟的刮著,掠過她單薄瘦弱的肩膀,她好像馬上就要堅持不住,好像馬上就要倒下去了,可是過了許久,她仍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冷冷的看著對面這群石頭一般的男人。

所有人都被嚇住了,他們舉著手中的戰刀,卻沒有人敢上前一步。剛才也是這樣,她眼看這就要堅持不下去了。可是從正午,到下午,到日頭偏西,到夜晚來臨,她仍舊像是一座不可踰越的碉堡一樣矗立在那裡,閃動著嗜血的光芒,絕不退後一步。

小山一樣的屍體在她的身前堆積,在雪地上蜿蜒出紅色的細流,青夏的聲音嘶啞著,帶著濃濃的疲倦和殺機:「你們,殺了他?」

沒有人可以回答,他們今天殺了太多的人,沒有知道這個瘦弱的小兵到底在說誰。他們只能謹慎的望著她,緩緩的靠近。

見沒有人回答,青夏的神智一時間真的開始迷糊了起來,她太累了,她幾乎無法想像自己殺了多少人,無法想像自己堅持了多久,可是,畢竟是晚了。自己逃亡的時候把他忘記了,於是老天很決絕的不再給她挽回的機會。她的眼淚自眼眶裡緩緩的流了出來,在一片血污的臉上蜿蜒出白亮的痕跡,她的嘴唇如同破碎的蝶翼,輕輕的顫抖著,終於,還是緩緩吐出了一句話:「你們,真的殺了他。」

一絲痛色在眼內滑過,青夏眉頭緊緊的皺起,像是被人剜心劍骨一樣的疼痛。突然,嘭的一聲,妊整個人向前重重的倒在了血泊裡,就此,一動不動。

白鹿原傭兵們小心的靠上前來,幾十個士兵排成一排,很謹慎的一步一頓,終於來到了她的身邊,緩緩的扭起了她的身子。

「二頭領,她是個女的。」一名士兵突然驚懼的叫了起來,巨大的嘈雜聲在周圍轟然響起,被青夏嚇破了膽的白鹿原戰士們齊聲驚呼,誰也無法想像,以一已之力擊殺了幾十人的士兵竟然會是一名女子?

被叫做二頭領的中年男子小腹處包紮著白布,正是被青夏當成靶子勾爛了腸子的那名大漢。

「女的?給我綁起來,我要親手宰了她!」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卻因為這個女人的突然出現而付出了這樣巨大的代價,怎能不讓他憤恨不已。一群人將青夏粗手粗腳的綁了起來,動作的野蠻讓青夏皺起了眉夾,她緩緩的睜開眼睛,刺目的火把讓她一陣恍惚,等到終於緩過來的時候突然只聽啪的一聲,一個耳光重重的抽在地的臉上。

青夏的身體隨之猛地倒在地上,一隻大腳狠狠的踩在她的臉頰上,腳底的泥沙摩擦著她的肌膚,有著一陣尖銳的疼痛。

「落在我的手裡,我一定讓你嘗遍人間種種酷刑,也不枉你來世間走一遭。」咬牙切齒的說罷,一把撕裂青夏肩膀上的鎧甲,只聽唰的一聲,大片潔白的肌膚就暴露在空氣之中,在漫天的血污之中,尤其顯得耀眼。

青夏已經無力再去掙扎,甚至連動一動手指都辦不到。她被人踩在腳底下,被人撕裂了衣物,眼前卻晃過了西林辰的眉眼,若不是遇到了自已,也許他還會活著,會被別人救走,會好好的活在一個地方,絕對不會是在這裡,不會死在戰場上。

眼淚默默的流了出來,她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只能就這樣躺在這裡,靜靜的等待著被人凌辱而死,她的嘴裡被塞了布條,手腳都被綁起,連自殺都做不到。像是一隻失去了生命的木偶一樣,心底是大片大片的蒼涼和絕望,很多人的臉孔在眼前緩緩晃過,這一世,不過區區二十多年,可是卻顯得那麼的長,一眼幾乎望不到頭。如今一切終於要有個了結,她的腦袋卻好像是突然被人掏空了,很多人的臉孔緩緩在腦海中閃過,她看著他們的臉,卻叫不出他們的名字。

「二頭領!」一名侍衛突然高聲叫道:「有人來了!」

眾人聞言急忙向山坡下望去,只見蜿蜒的火把長龍一般,無數的馬匹踏在雪地上呼嘯而來,遙遠的天幕下,由一點成一片,滿山遍野,鋪天蓋地,如洶湧海潮,迎風倒捲,整個天地在一時間似乎都震動了起來,那種驚懼,由人的脊樑爬了上去,直直鑽進人的心裡,整個生命都在驚恐的叫囂。

「是炎字營!」

驚恐的叫聲從靈魂深處發出恐怖的尖叫,無數人都在齊齊的顫抖著,大地的轟隆聲迴蕩著眾人的恐懼。

一個人,兩個人,十個人,百個人,很快,上千人齊聲發喊,聲音穿越長空,在半空之上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洪流!

是炎字營!百戰百勝的戰爭神話,鐵血絕殺的恐怖傳說,能止小兒夜哭的黑夜兵團,在這樣風雨飄搖,魑魅魍魎橫行的夜晚,呼嘯而過,踏月而來!

兵敗如潮水,一波又一波的逃兵在荒原上驚恐的向著北邊逃竄。再多的喝止也已經無濟於事,炎字營的大旗所到之處,極難遇到抵擋之軍,更何況這些烏合之眾?

青夏感覺時間似乎過了那麼長,她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周身的血液似乎都已經僵硬,暴露在外的肌膚已經凍得感覺不到冷了,她的眼睛已經模糊,朦朧中只看得到那些倉皇鼠竄的白鹿原傭兵,在他們的身後是一排排昇旗招展、鎧甲森然的正規軍人,緩緩地走到了她的身邊。

無數的靴子潮水一般的向兩旁湧去,閃開一條道路。寂靜的空氣中,一匹純黑的戰馬轟然奔近,馬止的人利落的從馬上跳了下來,一雙白色的鹿皮靴子,踩在污血橫流的雪原上,大步的向著青夏奔跑而來。

一陣上好的川貝香氣突然迎面而來,青夏眼睛一酸,在這樣熟悉的氣息裡,突然感到一陣錐心的疼痛。

她的神智一定是模糊了、她自嘲的想牽起嘴角,卻發狐瞼孔已經被凍的僵硬,還沒有看到幻覺中的那張臉,她就已經想哭了。

我一定是要死了。青夏在心底暗暗自嘲,她想要眨巴一下眼睛,來確定自已是不是還活著,卻突然感覺自己被人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依瑪兒……」

醇厚的聲音,好似一杯溫酒一樣濯進了青夏的喉嚨裡,她費力的揚起僵硬的脖子,緩緩的向上看去。

丹鳳眼,臥蠶眉,高挺的鼻樑,略顯蒼白消瘦的臉頰,這張臉孔曾無數次的迴蕩在她的心裡,可是在這樣生死一刻的時候,她卻好像有些呆住了。身後的繩索已經被解開,她緩慢的舉起了僵硬的手,滿是鮮血的手掌慢慢的伸了出去,輕輕的觸摸在年輕將軍的臉頰上。

「秦……之炎?」

不確定的聲音,微微上揚的調子,在空氣裡輕輕的響起。

「……我……不是做夢吧……」

聲音低沉沙啞,像是被炭火燙了一樣,可是她還是笑出來了,在絕望的殺戮之後,在無數的屍首之中,在一片狼藉的血泊之中,她聲音顫抖的輕聲問道。

秦之炎眉頭一緊,眼中的痛惜好似大海一樣鋪天蓋地的翻湧而出,漸漸的收緊手臂,將那具朝思暮想的身體緊緊的抱在懷裡,他一字一頓的輕聲念道;

「依瑪兒,我來晚了。」

整個世界的花朵,在一瞬間,全部綻放。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5 18:48:14


會獵西川 第九十八章:碧海晴空

就像是在一團烈火裡,東南西北、上天入地,沒有一條可以逃生的出路。漫天的紅光裡,到處都是猙獰的火舌和炙熱的岩漿,那些上古的圖騰在火焰裡叫囂翻騰,幾欲將她席捲下去,無數絕望的精魂,在四周嘶吼著,似乎也將她拉下那無底的深淵,她站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感覺整個空間都在瘋狂的搖動,破碎的岩石,噴湧的岩漿,炙熱的火焰,大地似乎被激怒了,所以降下了這天罰的烈焰,要燒死她這個滿手血腥和殺戮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也許就要死了。

她想牽牽嘴角,扯出一個苦笑來,可是唇角的傷痕制止了她的動作,只是一個意向,就已經讓她疼的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依瑪兒……」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近,又好像那麼遙遠。就像是天邊的雲,遙遙的飄在那裡,遠遠的,有著聖潔的白色和溫暖的聲音。

青夏站在一片烈火之中,緩緩的伸出手掌,擋在眼前,透過指縫看著,想看清楚雲彩的樣子,可是卻怎麼也看不分明,只是一片蒸汽的白霧擋住視線,讓她睜眼如盲。她知道,那片潔白終於只能遠遠地看著,不可以去靠近,更不可以去觸碰,因為,會被她弄髒。

她舒緩的笑了起來,生平第一次,對於死亡消失了全部的畏懼,她不知道是因為生無可戀,還遺因為自己真的是太累了。

這一生之中,她殺了太多的人,雙手沾滿了血腥。時至今日,她已經無法再去欺騙自己說,這一切都是正義的了。

這紛亂的生命,就像是無根的野草,隨著亂世四處飄蕩,哪裡才是可以停住腳步的地方?年輕的將軍站在床榻前,注視著眼前這名面色慘白的少女,只感覺心底的痛意像是潮水一般鋪天蓋地席捲而來。他緩緩的坐下身子,握住女子冰涼的手,嘴唇緊抿著,丹鳳眼微微的半眯,目光沉靜如水,猶如幽深的古井,泛著寂靜的波紋。

「依瑪兒,」醇厚的聲音在大帳裡低沉的響起,秦之炎注視著青夏尖瘦的小臉,手指憐惜的劃過她脖頸上的傷口,聲音清淡地說道:「我知道你聽得見。」

「我曾經給過你機會飛,我跟自己說,你是不可用枷鎖束縛的白鷹,需要的是自由的生活和廣闊的天地。我曾經說服過自己,要給你這樣的自由,可惜你沒有把握住機會,你照顧不好你自已。」

他淡淡的牽起嘴角,溫暖的笑容在臉孔上緩緩放大,夜裡的風很涼,帳外是一輪大大的圓月,月亮底下白茫茫的都是大雪,無數個牛皮氈包像是一個個雪白的饅頭,有石頭一樣堅挺的士兵站在大營的各個角落裡,守衛著這寂靜的夜晚。

營帳內溫暖如春,秦之炎的眼睛像是草原上寧靜的海子,他輕輕的笑著,可是笑容裡卻有莫名的苦澀。

「你武藝出眾,談笑殺人,看似毫無畏懼,實際上卻是最不會保護自己的人。你一直在幫助別人,可是可有一次實實在在的為自己考慮打算過?你這一生都是在被別人驅使奔走,在為別人廝殺周旋,可有想過自己也是血肉之軀,也和常人一樣是會痛會傷會流血會死的嗎?既然你不會為自己打算,那我來為你打算,既然你照顧不好你自已,那我來照顧你。依瑪兒,你踏入我炎字營,就再也不要走出去了,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了。」

一滴晶瑩的淚水突然自女子緊閉的眼角處,緩緩的流了下來,秦之炎俯下身子,用冰涼的指尖緩緩的拭去她睡夢中的淚水,笑容風輕雲淡,就像是四月的楊柳,有著嫩綠色枝丫的活力。

「依瑪兒,我會帶著你回咸陽,給你買大宅子,開大商號,做你的靠山,讓你賺大把的錢。我還會帶著你去上書房,讓你讀書,你可以每天吃著山珍海味,穿著綾羅綢緞,仗勢欺人的在街面上欺凌弱小,怎麼樣胡鬧也不用怕會被抓去見官。」

「你會成為咸陽城最有權勢的商人,有著無數座數不清的金山銀山,你可以作威作福,橫行一方,若是有人敢欺負你,我就假公濟私將他們全都充軍到塞外去做苦力,一輩子也別想回到中原。」

「等到戰事平息的那一天,我就會帶著你去你的國家,我們乘著大船,漂洋過海,去找你喜歡吃的那種雞,去你生活過的土地,你生活過的家鄉,呼吸那裡的空氣,看那裡的白雪暖陽,再找到欺負過你的人,狠狠的教訓他們。」

「依瑪兒,我做事從來都不會後悔的,可是現在我真的後悔了,我為什麼會忍心放你一個人在亂世中生活,就算你恨我,我也該將你綁在身邊的。我為什麼會相信楚離,為什麼要給他和你在一起的機會,就算引得秦楚交惡,我也該殺了他,將你搶回來的。依瑪兒,一步錯步步錯,你說,我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依瑪兒,我會保護著你,直到我沒有能力的那一天。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也一定會為你找好退路,不會傷害你一分一毫。」

「依瑪兒,你說過,這個名字是長生的意思,所以,請你一定要堅持下來,在帝陵中,我們發過誓,誰也不能先拋下誰,那麼險惡的環境下我們堅持下來了,現在,你也不可以放棄。」

「我就在這裡守著你,若是你有事,我就讓整個白鹿堡,整個西川,整個天下,都一同給你陪葬。」

「依瑪兒,我說到做到。」

秦之炎的聲音漸漸淡了下去,他的袖子放在青夏的臉旁,已經被淚水打濕了一大片。他輕輕摩挲著她的臉,她的臉孔那麼小,比起上次分別,又消瘦了那麼多,座子裡的燭火在僻啪的燃燒著,不時的爆出一絲細小的火花,就像發小脾氣的孩子,暖暖的空氣在四下里流動著,秦之炎的面龐那樣柔和,清淡的像是山水畫一樣,他握著青夏的手,靜靜地看著她,一動不動,有微微的風捲起他的衣角,輕輕的掀起小小的一片,揚起淡淡的川貝藥香。

時間緩緩而過,沙漏在一滴滴的漏著金黃色的沙子。睡夢蟲,天邊的雲彩越來越近,青天白雲,萬里遙碧,烈火漸漸遠去,黑暗慢慢消失,天邊的雲彩對著她淺淺的低語著,聲音沙啞,就像是記憶裡母親柔軟的手,一點一點的撫平了她心底的褶皺和傷痕。

如果這是夢,就讓我一直做下去吧,那些溫暖的話語,縈繞在身邊,讓她整個人好似泡在溫泉裡一樣。

請不要怪罪我貪戀了這樣的溫暖,我只是很累了,想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可以歇一歇。沒有長時間在黑暗中跋涉的人,是不會體會到陽光對於這樣一個人的魔力的。

像微風一樣輕柔地拂過清晨盛開的花朵,清澈的凝露在柔嫩的花瓣上閃閃發亮。所有的暴雨就像是一場夢,醒來後依然有黎明的曙光。西林辰還會給她端來溫熱的洗臉水,班布爾和那克多還會肆無忌憚的大笑,旭達烈會從遠方回來,在原野上騎馬打獵,多伊花大嬸會憨厚地笑,靠在家裡的大門前,叮嚀著將要出門的孩子們,阿茉葉會跟著一群村子裡的小孩一起,跳著自己教給他們的格子。纖細的鳥鳴如空靈的仙樂般奏響,空氣中蕩漾星星點點的希望。

村子裡到處都是寧靜的,自己會在那裡生活一輩子,沒有戰爭,沒有動亂,戰火永遠也不會波及到這裡。沒有軍情9處危險的任務,沒有楚離連續不斷的陷阱陰謀,沒有莊青夏牽扯不清的多重身份,沒有一切,只有新的人生,新的日子,新的開始。

如果這是夢,就讓我永遠生活在夢裡吧。

她的手上突然多了一點力氣,輕輕的在秦之炎的掌心動了一動。

只是這樣輕輕的一動,頓時驚動了坐在床榻上的男人,秦之炎的眼神變得有一絲炙熱。他輕輕的叫著青夏的名字,聲音那麼小,那麼小心,那麼謹慎,似乎怕嚇壞了誰。

「依瑪兒……」

「依瑪兒……」

「依……瑪兒……」

……

眼睛緩緩的睜開一道縫隙,是刺目的陽光,明晃晃的顏色讓長久處於黑暗中的人兒有著一絲難受。她輕輕的皺起眉來,可是還是努力的嘗試著努力,漸漸的,漸漸的,睜開。

丹鳳眼,臥蠶眉,溫和的眉眼,淡笑的嘴角,一如當初在黃土大殿的黃金殿堂裡,那個溫暖如春的笑容。

「秦……之炎……」

沙啞的聲音緩緩的響起,沒有驚訝,沒有震驚,甚至沒有一絲一毫情緒上的波動。一切都顯得是那樣的自然,就像是已經演練了上千遍一樣,男子柔和地笑,緩緩的托起青夏的後腦,將她的額頭靠在自己堅挺的肩膀上。

「依瑪兒,」秦之炎柔和的笑著,眼睛裡卻有著淡淡的波光,聲音醇厚好聽,帶著男人大海般深沉的情懷。

「歡迎回來。」
作者: FAK.LIN    時間: 2016-10-25 18:48:40

會獵西川 第九十九章 若有溫情

醒來的時候,在三日後的一個黃昏,秦之炎拿著一塊潤濕了米水的白絹,正在細細地擦拭著她幹裂的嘴唇。她明亮的眼睛突然就那麼睜開了,就像三天前的那個晚上一樣,她突然睜開了眼睛,虛弱地看著自己,唇角是淡淡暖暖的笑意。帳外的風雪突然呼啦一聲地倒捲了起來,牛皮帳子被吹得嗚嗚作響,秦之炎端過一旁的湯藥,醇厚的聲音溫暖得像是四月天的湖水。

「依瑪兒,吃藥吧。」

青夏腦子暈暈的,她沒有多問什麼,只是乖乖的張開嘴,一口一口地喝下秦之炎親自喂她的苦澀湯藥。大帳裡那麼靜,就好像她還沒有醒過來一樣,只有帳外的風在呼啦啦地吹著,夕陽將牛皮帳子染成了金黃色,一切就像是一幅靜止的畫卷。

秦之炎一邊喂她喝藥,一邊細心地將她嘴角殘留的黑色藥汁擦拭乾淨,手指修長,帶著一絲絲冰涼的觸感。

吃過了藥,秦之炎站起身來,修長的身材穿著一件淡青色的素色錦袍,他的靴子是白色的鹿皮製成的,踩在溫暖的氈子地毯上,輕輕的沒有一絲聲音。他走到大帳中央的小幾上,拿過一隻朱漆紅的食盒,打開蓋子,熱氣就騰騰地冒了出來,這種食盒當初在南楚的時候青夏也曾見過,食盒下面的夾層是燒紅的炭火,可以保持上麵食物的熱度。

「餓了吧。」秦之炎笑著說道,然後從裡面端出一樣樣精緻的小菜,每樣份量都不多,但是樣式卻很繁雜精細,沒有葷腥,素色清淡,很適合大病初癒的病人。

秦之炎話音剛落,青夏的肚子就發出一陣咕咕的叫聲,三日未進一滴米水,已經餓到了極點了。

任是青夏再不拘小節,也不免淡淡的抿嘴笑了笑。秦之炎笑容溫暖,他垂下頭,每夾起一樣菜,就用眼神示意一下青夏,想知道她是不是愛吃,見青夏點頭,就少少的喂她一點。這一餐飯,青夏吃得很飽,剛想說吃不下了,秦之炎已經將食盒餐具收拾了起來。他一定從沒做過這種事情的,但是他卻做得十分好,不忙不亂,素衣廣袖,一會的功夫就收拾乾淨。

做完了這一切,他端過來一隻小銅盆,蒸汽白花花地冒了出來,洗乾淨一塊臉巾,秦之炎拿著臉巾坐在床榻上,細細地為青夏擦拭著嘴角。他的眼神寧靜悠遠,就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溫暖的臉巾帶著熱氣柔軟地撫在青夏的臉上,有著一種難以言明的放鬆。

水聲嘩嘩的響著,秦之炎洗乾淨了臉巾,又拿起青夏被子裡的手,她的手傷了很多處了,骨節處都破了皮,被上了藥,現在已經好了五六分。秦之炎小心地避過她的傷處,認真的擦了一遍。然後慢慢地俯下身子,輕輕地抱住了青夏的肩,他身上的味道還是那樣的好聞,帶著讓人心安的藥香,胸膛還是那樣寬廣,好像是廣袤的大海一樣,有著潮濕溫暖的溫度,他的下巴很瘦,半仰著頭,可是看得到他下巴上青青的鬍渣,再往上就是薄薄的嘴唇和堅挺的鼻子,青夏微微仰著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只露出一雙眼睛,向上望著。

將青夏半抱起來,用軟墊墊在她身後的床頭上,然後讓她可以舒服地靠坐在上面。

做完了這一切,秦之炎端起了臉盆,站起身來,對著青夏微微一笑,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頰,說道:「別說太多話,累了就休息。」然後就轉身走了出去。

青夏的目光一直追隨者他的身影,直到他走出去,被簾子擋住,再也看不見為止。

「夏青!」簾子突然一動,班布爾他們一眾小子就衝了進來,連著在西川營中認識的幾名少年,一併跑到青夏的床邊,一個個紅著眼睛,像是一群兔子。

能在大難不死之後看到他們,青夏只覺得心底頓時一陣欣喜,她笑望著班布爾和那克多眾人,說道:「你們都來了。」

「夏青,」班布爾半跪在床榻前,緊張地打量著青夏,眼睛紅紅地說道:「還好你沒事,這幾天秦人都不許我們靠近這裡,把我們都擔心死了。」

「夏青,他們沒欺負你吧?」那克多知道青夏是女人,一直在擔心這件事,見那秦國主帥雖然長得一表人才斯斯文文,可是卻仍舊放不下心來,連忙問道。

李顯等人是剛才才被告之青夏是女人的事情,刺客見了青夏,一個個目瞪口呆,話都說不出來。

青夏笑著搖了搖頭,溫和地說道:「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

「你沒事,有人可就慘了。」班布爾突然接口說道,眼神亮亮的看著青夏,帶著狐狸一般狡猾的笑意:「夏青,你讓他進來吧,不然再站三天,他可能就長成石頭了。」

青夏猛然轉過頭去,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班布爾笑著站起身來,轉身就朝著大帳的門口走去,巨大的希翼和緊張從心底升騰起來,青夏雙眼死死地盯著大帳的門口。

終於,簾子緩緩地掀了起來,班布爾走在前面,隨後一陣冷風猛然灌了進來,來人一身青色鎧甲,衣衫破碎,頭髮紛亂,四肢幾乎是僵硬的,緩緩地走了進來。他穿在身上的,仍舊是西川的那身軍裝,似乎是在戰火中打了滾,已經烏黑一片,袖口已經被撕去了大片,這樣冷的天,身後連一件披風都沒有,渾身上下,都透著濃濃的寒氣。

青夏看著他消瘦的臉,看著他腳步僵硬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看著他血紅一片的眼睛,看著他滿面風霜的臉孔,突然覺得心底的激動像是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湧了上來,鋪天蓋地的蔓延過她的全部理智,她的眼睛突然有一絲濕潤,狠狠地咬著下唇,緩緩地舉起手來,無力地向著他打去。

少年連忙彎下身子,好讓青夏傷痕纍纍的手,可以打在他失去甲冑的肩膀上,不至於弄疼她的手。

眼淚緩緩地自青夏的眼角流了出來,蜿蜒過她蒼白的臉頰。

「夏青,」少年蹲在青夏的床榻前面,垂著頭輕聲說道:「是我害了你。」

青夏抿緊了嘴角,抽了抽鼻子,終於破涕為笑,緊緊地抓住了西林辰的手,眼淚一行又一行地流了下來,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夏青,西林在帳外已經站了三天了,你就不要怪他了。」最不會看臉色的那克多還在緊張得為西林辰求情,班布爾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大家都沒事就好。」青夏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笑著說道。眾人劫後餘生,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來,郎朗的笑聲充溢在大帳之內,一切都顯得其樂融融。因為白鹿堡的襲擊而帶來的風暴,終於還是雨過天晴了。

秦之炎站在大帳前,久久的站立,終於還是轉過頭去,對得力手下弈洲少將沉聲說道:「明日拔營吧,前往白鹿原。」

「殿下,」弈洲少將皺起眉來,斟酌著說道:「我們把炎字營隱藏在運糧隊中,又迂迴著趕路,不就是想晚一點到白鹿原,先讓他們拚殺嗎?現在這麼快就要前往白鹿原,不是前功盡棄?據屬下探聽,南楚和東齊現在還在路上。」

秦之炎面容沉靜,淡淡地說道:「白鹿堡盤踞西部多年,阻斷陰山小道,不但是西川的喉中刺,更是我們大秦的眼中沙。這一次既然他們犯到這裡,索性就將他們除了,派出使者去見燕回,就說我願意和他共同出兵,三日內趕到白鹿原,一舉剷除這群膽大包天的賊子。」

弈洲少將默默點頭,轉身就退了下去。對於殿下的話,他從來沒有做過任何懷疑,他跟隨秦之炎七年,深深知道這位殿下的脾氣和秉性,也知道隱藏在他病弱外表之下,是怎樣一顆殺伐決斷、運籌帷幄的帝王之心。可是這一次,他卻微微有一絲疑慮,看著如長龍一般從大帳退下的年輕侍婢,他的嘴角微微的勾起,殿下,終究也是一個男人,也會有七情六慾,只是不知道,到底那大帳內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得到殿下這般人物的垂青。

天邊最後一縷光芒也被慢慢吞噬,炎字營在姚關內最後一個夜晚緩緩到來。

青夏之前的傷勢也只是失血過多,重傷脫力。秦之炎的貼身大夫果然神奇,一幅湯藥下去,青夏就感覺身體已經好了大半,除了身上的外傷還沒痊癒,已經沒有大礙。

那日被白鹿堡襲擊的時候,西林辰去後營護著西川的糧草逃離了大營,和青夏等人失散,可是青夏剛剛回頭去找他,他就從後面追了上來,戰亂之中,兩人幾乎是擦肩而過卻沒有看到對方。|奇-_-書^_^網|班布爾等人要回頭去通知青夏,西林辰知道即便是去了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就大膽去秦營求援,更獻上了西川的所有糧草,靠著這樣的條件,才見到了秦國的主帥秦之炎。

秦之炎聽說夏青的名字,又細細地詢問了班布爾等人,才知道青夏被白鹿堡包圍,當下火速帶著大軍前去解救。

說起來的確凶險,青夏這一次能大難不死,也算是一種運氣了。

西林辰已經被累得慘了,他自覺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害了青夏,在青夏昏迷的時候堅持在帳外站著等候,死也不肯離開一步。這樣的數九寒冬,手腳都已經凍壞了,剛剛被大夫拉了出去,青夏才算是放下了一點心。

簾子呼啦一聲,秦之炎就走了進來,手上端著一隻方形的托盤,直走到青夏的床邊,才坐了下來。濃濃藥香撲面而來,但是卻不是他身上的川貝香味,而是一種陌生的藥香,很濃很好聞,青夏嗅著鼻子,仔細地聞了兩下。

秦之炎優雅一笑,掀開蓋子,只見上面放著幾隻陶瓷的小瓶子,托盤分上中下三層,從側面可以看到,下層擺放著很多紅紅的炭火,中層是咕嘟咕嘟冒泡的沸水,瓷瓶放在上面,幽幽的往外散發出一股股青色的煙霧。

「這是定神香,可以幫助你入睡的。」秦之炎笑著將托盤放在一旁的小幾上,坐在青夏的床榻前,很自然的伸出手來,探試青夏的額頭溫度,青夏只覺得秦之炎的手掌冰涼的,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秦之炎一愣,連忙收回手來,扯過一旁一個暖手路,捧在手裡,說道:「外面很冷,我倒是忘了,你快躺下,被子裡暖和一點,我去叫人添點炭火。」

剛要站起身來出去,青夏一把抓住了秦之炎的衣袖,秦之炎回過頭來,正好對上青夏的眼睛。

「秦之炎,謝謝你。」

秦之炎看著青夏認真的表情,微微笑著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用跟我說這些。」

「不,」青夏固執地搖了搖頭,仰著頭,認真地說道:「每次在我最慘的時候都是被你所救,沒有你,我已經死了很多次了。對你的感激,不是一句謝謝就能報答的,你這次不但救了我,還救了西林辰、班布爾他們,所以,我更該謝謝你。我知道,若不是因為我,秦國是不會理會西川的死活的。」

秦之炎的衣袖被青夏攥在手裡,燈光之下他的臉孔像是沉靜的蓮花一樣高潔,溫柔的笑容像是大海一般的將青夏重重包圍,初見秦之炎的時候,只覺得他氣質華貴出塵,有著神仙一般的氣度。可是現在越發頻繁的接觸,他那張臉卻越發的風華絕代了起來,他在青夏的床頭緩緩的坐了下來,輕輕淡淡的,帶著柳葉拂過面頰的舒服。

「依瑪兒,我不想要你對我道謝,如果你真的覺得虧欠我,那麼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

青夏聞言,連忙說道:「你說,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秦之炎微微一笑,沉聲說道:「這件事情,對別人來說也許很簡單,但是對你來說,卻很困難,你真的答應嗎?」

青夏一愣,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輕聲說:「我相信你,不管你說什麼,我一定答應。」

秦之炎伸出修長的手指掠過青夏鬢角的頭髮,為她挽到耳後,聲音舒緩,笑著說道:「我只是希望,以後你每想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先為自己的安全考慮,不要再為別人衝鋒陷陣、不顧自己的死活。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像一個普通的女子一樣平安喜樂的開心生活,不會再受傷流血。我只是希望,你可以不要再假裝堅強,傷心難過的時候可以說出來,不要把眼淚都咽到肚子裡。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去給別人做依靠,擋風擋雨擋得自己遍體鱗傷,希望你也可以軟弱一點,在危難之前,也可以靠在別人的身上,躲在別人的身後。」

「依瑪兒,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生活得簡單一點,平靜一點,快樂一點。」

青夏微微垂下頭去,有紛亂的情緒在心裡翻湧,她的眼淚在眼眶裡輕輕地迴蕩著,可是卻不曾掉下來。屋子裡一片安靜,定神香的味道緩緩地飄蕩在空氣裡,有著讓人想要大睡一場的衝動。

秦之炎的笑容很淡,可是卻是那樣的溫暖,他放下了手爐,靠近了青夏,手搭在她纖瘦的肩膀上,聲音醇厚如老酒,宛若秋風扶桑。

「依瑪兒,如果可以,我真想做那個可以給你依靠的男人。」

「秦之炎?」青夏尾音稍稍揚起,抬起頭來驚愕地看著這個向來雲淡風輕的男子。

「不用著急,」秦之炎的手輕輕地拍在青夏的背上,就像是拍著小孩子入睡一樣,將青夏環在懷裡,「我可以給你時間,可以慢慢等,現在,我只希望你可以給我一個照顧你保護你的機會。」

青夏的眼淚終於緩緩地流了出來,她靠在秦之炎的懷裡,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淚水一點一點的沾濕他飄著淡淡香味的衣衫。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一種溫暖,也是從來沒有過的一種心安,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的生命都像是一棵無根的枯草,在冷風中隨遇而安,看過了太多的秋霜嚴寒。她掙扎求存的期待著一個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卻從來沒有想過去尋找一個可以陪伴自己,給自己安穩生活的男人。也許,曾經是暗暗的寄望於楚離的,可惜還是在現實面前被無情地敲碎了,這一刻,她的腦子突然有些混亂了,只是有一些感動、一些複雜、一些難言的情感,在心裡奔湧著,最後化作點點淚水,流淌在他的衣衫上。

秦之炎伸手輕輕的撫在她的秀髮上,這一刻的青夏,就像是一隻小貓一樣安靜柔順。她收起了她的利爪,收起了她的凌厲的兵器,收了她滿身的殺氣和謹慎,就像是一個孩子。

「依瑪兒,如果沒有地方去,就留在我身邊吧。」

夜色濃郁,外面月光皎潔,曾幾何時,也有人這樣對著她輕聲低語,那些飄零的往事,終於還是在亂世的大潮裡被吞沒消失,再也看不到一點蹤影。而曾經說過這話的人,此刻又在哪騙明亮的霓虹之下,過著他期待的玉食瓊漿、繁華滿蓋的帝王生活?

青夏靠在秦之炎的懷裡,緩緩地睡了過去。

如果可以,就讓時間靜止在這一刻吧,一切風輕雲淡,世界安靜,萬物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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