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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春野櫻]千金上賊床[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26:51     標題: [春野櫻]千金上賊床[全文完]

千金上賊床 作者:春野櫻

為調查爹的死因、她家名駒下落及掀出十二爺的肮髒事,
就算要女扮男裝,混進騰雲山莊當馬夫,她也拚了!
因此當他讓她在莊內安居樂業時,她想的卻是“安駒,勒爺”──
靠著育馬本事取得爺的信任,近身查案、揪出罪證勒令他伏法!
只是啊,經過日夜查訪,她意外發現他跟傳聞實在差很大,
非但不冷酷無情,反倒對身邊人照顧極了,撒錢賑災更不遺余力,
還不惜狠狠教訓愛好男色的王爺之子,只為力保她這假小子,
甚至說出“不要隨便離開我的視線”的……咳,曖昧話語,
當她遇難落水時,也是他衣不解帶的親自照料,
一代航王連對她這小小僕役都這麼好,難怪會讓第一名妓傾心,
喔不,這不重要,她不能輕易自亂陣腳,雖然真的很討厭(咕噥),
她得專心查明真相,要不,萬一她錯放了殺父仇人該怎麼辦?
可私心裡,她似乎越來越不想證明他有罪,而是盼證明他清白,
她不禁懷疑,也許爺兒偷的不是馬,是她的心……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44:05

楔子

    杜求安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一路朝著目的地——騰雲山莊而去。

    看著兩旁荒涼的景致,杜求安意識到自己已經離家很遠很遠了。

    杜求安長到十八歲,還是第一回離家這麼遠。不為別的,只為那個名叫陸震濤的惡人。

    陸震濤,在家排行老二,但大戶人家喜歡男丁旺盛,便在前頭加了個十。於是,大家不喊他陸二爺,而叫他十二爺或陸十二。

    他出身名門,家中除了他,上有一兄長陸震雲,兄弟兩人各有各的事業。

    陸震濤乃是河運的頭子,長河沿岸數十個碼頭全歸他掌管。凡是南來北往需要依靠河運買賣運送的貨品,都得經過他的永業航運才得以流通。

    他富可敵國,但惡名昭彰。

    據說他好色,身邊女人無數。他殘暴冷酷,嗜財如命。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渴望的,即便是殺人放火都得搶到手。

    還有,他愛馬成痴。在他的騰雲山莊中,馴養著難得一見的名駒良駿,只要他看上眼的、有興趣的,不管是馬還是女人,都難逃他的手掌心。

    而正因為如此,他看上了“初朧”。

    初朧是一匹名駒,也是唯一一匹屬於育馬人,也就是求安的父親——杜遠鳴的馬。杜遠鳴向來替人育種,莊中雖有良駒十數匹,卻都是馬主托養,而非自有。

    初朧毛色白如雪,眼神清透,體型美好,而且正懷著身孕,不用多久便能產下小馬。

    陸震濤不知從何處打聽到杜遠鳴擁有初朧這匹名駒,便派人前來交涉,希望杜遠鳴出讓。

    杜遠鳴不受重金引誘,斷然拒絕。不久,杜遠鳴便被發現死在長河河邊,而初朧也不知去向。

    杜遠鳴的好友兼合伙人常安告訴求安,殺害杜遠鳴並搶走初朧的便是陸震濤,關於陸震濤的種種惡行,也是出於常安之口。

    雖然常安說陸震濤財勢雄大,游走黑白兩道,為人殘酷暴戾,要求安千萬別想著報仇之事。但殺父奪馬之仇豈能作罷?

    養馬的人大都不會離水太遠,而陸震濤便住在遙遠長河的那一端。

    為報父仇並奪回初朧,求安毫不猶豫的離開居住十八載的家,沿著長河,展開這趟險惡的復仇之行。

    正陷入沉思,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回神,求安發現馬車停在一處草高過腰的草叢之中。

    那答應讓求安搭順風馬車的兄弟檔突然不再和善,他們的表情變得凶惡,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求安看。

    “錢拿出來!”皮膚黝黑、體型粗壯的大哥沉聲喝著。

    “你們……”求安此時驚覺自己遇劫,想也不想,她跳下馬車,拔腿狂奔。

    “別跑!”

    兄弟兩人追了上來,不一會兒將求安擒住並壓制在地。拉扯之間,弟弟發現求安衣下有“蹊蹺”。

    他先是一愣,然後怪笑著盯著求安,“好樣的,原來你是個娘兒們?”

    “什麼?”大哥一驚,兩只眼睛定定的看著求安。

    求安下意識的抓緊自己的衣領,惡狠狠的瞪著兩人。

    是的,她是個女人,為了人身安全,她扮男裝上路,也打算扮男裝直搗騰雲山莊——陸震濤的巢穴。

    老實說,她還不知道該如何報仇並奪回初朧,但她相信父親在天之靈必定會護佑她。

    一路行來,她遇上了很多好心人,她深信那是因為父親的護佑。可她沒想到卻在最後一段路遇上兩名披著羊皮的惡狼——

    “大哥,真是太好了……”弟弟邪笑說著,便撲向求安——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44:19

第1章(1)

    兄弟兩人將求安撲倒在地,大哥擒手,弟弟抓腳,欲逞獸欲。

    求安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突然,咻的聲響劃破了冷凝的空氣,一條長鞭不知從何而來,狠狠的抽中了弟弟的背。

    弟弟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松開了手。

    “誰?!”大哥驚慌失措地張望四周,只見一名披著鬥篷,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自荒草叢中走出。

    求安趁機掙脫,驚坐在一旁,連忙整理了衣服。

    黑衣男子年約三十,濃眉斜飛,傲氣十足,他的眼神冷酷鷙猛,透露著肅殺。他有一張端正好看的臉,但卻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他看了一眼求安,冷笑一記。“兩個人欺負一個小孩,算什麼漢子?”

    “少來行俠仗義那一套,不關你的事!”大哥張牙舞爪,卻難藏眼中驚懼,一看便知是裝腔作勢。

    “行俠仗義?”黑衣男子哈哈大笑,“我從來不興那套,純粹是心情不好。”

    “有種就放下鞭子,跟咱兄弟倆赤手空拳的單挑。”大哥說。

    黑衣男子想也不想的將鞭子一松,勾唇一笑,“你們一起上吧。”

    兄弟倆聽著,互覷一眼,便聯手向他進攻。

    黑衣男子出手迅疾且凶狠,每一擊都是直攻要害、毫不留情,不出幾招,大哥的手被他折了,弟弟也被他一腳踩在腳下。

    他的腳踩住了弟弟的咽喉,弟弟滿臉鮮血,神情驚恐,喉頭因為他腳下的加壓而不斷發出咯咯聲。

    求安一旁看著,心驚膽跳。雖然剛才這兩兄弟欲對她劫財劫色,可眼前黑衣男子要取他們性命卻也教她不忍卒睹,難以置身事外。

    人命關天,不是誰都能定人生死。

    “慢著。”她衝上前,一把拉住黑衣男人的手,“請放了他。”

    他微頓,濃眉一皺,“你為他們求情?”

    “他們雖作惡,但判定生死的不該是你。”她說。

    他微微的瞪大了眼睛,然後一臉興味的打量著求安。接著,他低低的呵呵一笑,收腳。

    在鬼門關前走一遭的弟弟一個翻身,連滾帶爬的爬向他大哥。

    兄弟倆靠在一起,驚恐的看著黑衣男子,向他求饒,“大爺饒命,我們兄弟倆再也不敢了……”

    黑衣男子看了求安一眼,“放?不放?”

    她輕咬了一下嘴唇,果斷地說:“放。”

    兄弟兩人一聽,立刻連聲感謝,然後互相攙扶著步向他們的馬車,逃命似的走了。

    看馬車急駛向前,漸行漸遠,求安心想:爹果然還是有在天上護佑著我。

    “欸。”突然,黑衣男子一聲沉喝。

    她回過神,趕緊向他道謝。“謝謝大爺的相救之恩,但我無以回報。”

    聞言,他一笑。

    “無以回報?你倒挺有趣。”說完,他執起長鞭,轉身走開。

    見他要走,求安不禁一震。這荒煙蔓草之地,杳無人跡,他若走了,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不由得叫住他,“大爺!”

    他停下腳步,轉頭瞥著求安。

    她趨前,語帶央求地說:“你有馬車嗎?”

    “沒有。”他說。

    “喔,那……”她怯怯地說:“我可否與你同行?”

    他眉心一蹙,“你知道我要去哪兒?”

    “我是不知道,不過我一個人行在這荒郊野外,有點……”她不自覺的蹙起眉頭,露出驚魂未定的神情。

    “要去哪兒?”他問。

    她抬起眼,“騰雲山莊。”

    聞言,他微微一頓,“噢?去那兒做什麼?”

    “謀事。”她說。

    復仇之事乃是秘密,她自然不能輕易對任何人說。不過這隨口一句“謀事”,倒也讓她有了靈感。

    她未經計劃及思考便貿然離家,說實在的,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報仇,又當如何尋回初朧。可脫口而出的“謀事”兩字,讓她有了想法。

    她女扮男裝,又懂育馬養馬,要到騰雲山莊謀份差事應該不難。

    要得虎子,得先入虎穴。她若不想辦法進到騰雲山莊,便成不了任何事。

    “你看起來身嬌肉貴,瘦弱膽小,能做什麼?”他問。

    “我一點都不身嬌肉貴,我從小替人放牛養馬,能做很多活兒,而且我只是看起來瘦弱,力氣是很大的。”她說。

    他上下打量著,若有所思。“走吧。”他突然說道。

    “咦?”她一愣,狐疑的看著他。

    “不是要去騰雲山莊?我帶你去吧。”他說著,轉身便走。

    她一聽他要帶她去,立刻跟上。“大爺,此去騰雲山莊,還要走多久的路?”

    “誰說要用走的?”

    “咦?你不是說你沒馬車?”她疑惑地說。

    他不耐地道:“我有馬。”

    一個時辰的快馬奔馳,求安被震得快吐了。

    她從沒見過騎馬騎得這麼瘋狂的人。因為他騎得太瘋狂,以至於她明明覺得男女授受不親,也不得不緊緊的抱著他、抓著他,以防自己從馬背上摔下。

    但話說回來,他座下的駿馬真非一般。

    它有著黑青色的毛色,軀干四肢強健,毛發亮澤,那雙眼睛明亮聰慧,一看便知是匹難得一見的良駒。

    她想,他應也是個懂馬的人。

    終於,速度慢了下來。被震得頭昏眼花的她,只聽見他說了一句……

    “到了。”

    聞言,她回過神,微側著身子探頭往前一看,只見不遠處出現一扇黑色大門。那真的是大門,目測約有兩至三個成年男子的高度。大門兩邊各自延伸開來的是兩面黑色高牆,長得快看不見盡頭。

    門上掛著一塊黑底金漆的匾,上頭寫著“騰雲”兩字。

    她暗自吞了一口口水,手腳不自覺的輕顫。光看那門面,她都有種進得去出不來的感覺。

    雖然她知道來到這兒有風險,甚至是死亡威脅,可沒見到騰雲山莊前,那感覺並不深刻,直到現在……

    驚覺到自己居然在發抖,她感到生氣。

    不,杜求安,你不能害怕,你的殺父仇人,還有初朧就在裡面。她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激勵自己,然後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大爺,送我到這兒便行了。”她說。

    “無妨,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他說著,策馬繼續前進。

    不一會兒,他們終於來到大門前。在這扇大門前,求安更可感受到它的雄偉、氣勢,還有那說不上來的壓迫。

    這時,他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她正疑惑著,忽見大門慢慢開啟——

    門裡出現了兩個壯漢,一見男子便恭敬地說:“您回來了。”

    “唔。”他沉應了一聲,然後轉頭看著身後的求安,“叫什麼名字?”

    “呃……”她愣住,因為她尚在思索著為何騰雲山莊的人對他一點都不陌生,還說什麼您回來了。

    回來?他住這兒?正思索著,她見他突然眉心一壓,瞪著她看。

    “什麼名字?”他語氣顯得不耐。

    “求、求安。”她慌了,老老實實的說出自己的本名。可一回神,她不禁感到不安惶恐。

    為求安全,她該給自己起個假名的。想著,她感到懊惱。

    “十二爺,這小子是……”

    “他是來謀事的,把他帶去張健那兒,讓張健隨便給他安排個工作。”說罷,他對杜求安說:“下馬。”

    “嗄?”

    她還沒回神,怔怔的看著他。方才那壯漢喊他“十二爺”?陸震濤又稱為陸十二,難道……想著,她陡地一驚,驚疑又難掩恐慌的看著他。

    陸震濤知道她爹有著名駒初朧,又知道她爹的馬場,必然對她爹做了一番調查,或許也知道她的存在。他知道杜遠鳴有個女兒名叫杜求安嗎?聽到“求安”兩字,他可有任何的聯想?

    擔心他對她的身分有所懷疑,她不覺露出不安的神情。

    “那個我、我姓周。”她囁嚅的補上一個姓。周是她娘的本姓。

    她此時女扮男裝,雖名求安,但姓周,他……應該不會對她產生任何的懷疑吧?

    陸震濤眉頭皺皺,“誰管你姓什麼,下去。”

    看他對她一點都沒有起疑,求安暗自松了一口氣。

    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求安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竟會這麼輕而易舉就進了騰雲山莊,而且還是陸震濤本人帶著她來。

    說到這個,她不得不說這一切都是天意安排。她哪裡想得到當她落難時,救她的人竟是陸震濤,而且他還答應讓她到騰雲山莊謀事干活兒。

    話說回來,陸震濤為何對她伸出援手?若他是個唯利是圖,做任何事都必須有所得的人,怎會救她?救了她,他得到了什麼?

    喔對,她想起來了,當時他跟那兩兄弟說,他救她不是為了行俠仗義,純粹只是心情不好。

    就是嘛,像他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為搶名駒不惜害命的人,哪那麼好心?

    “喂!”正發愣,身後傳來張健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趕忙轉過身。“張管事……”

    張健是陸震濤的親信之一,陸震濤對他十分信任,他不在莊中之時,莊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幾乎都交給張健打理。

    “你在這兒發什麼呆?”

    “沒……我、我只是……”

    “嘖!”張健不耐的嘖了一聲,兩只圓瞪的眼睛盯著求安,“你這小子幾歲了?”

    “十、十八。”她怯怯地說。

    “十八該是個男人了,怎麼還忸忸怩怩的像個娘們?”張健是個粗獷的北方漢子,最看不慣的就是那種陰柔溫吞的男子。

    “真是不明白十二爺在想什麼,為什麼要帶你這種沒三兩肉的小子回來……”他打量著求安,“除了掃掃地,抹抹桌子,你到底還能做什麼?”

    騰雲山莊需要的是干粗活的男人,因此莊子裡的女人非常少,就算有也都是些有點年紀的大娘,未嫁的閨女或是年輕的婦人是絕計不會到莊子裡謀事的。

    “我懂馬,可以去馬廄工作。”她毛遂自薦。

    張健輕啐一記,“馬廄的工作都是粗重活兒,那些馬對十二爺來說全是寶貝,你要是不小心怠慢了它們,十二爺還不剝了你的皮。”

    “我從前在馬場工作,不只馬,就連豬牛羊都難不倒我。”她說。

    張健一臉瞧不起求安的表情,語氣不耐地說:“得了,你還是掃掃地、擦擦桌椅,跟著那些大娘們干活兒就好,別給我添亂了。”

    這時,陸震濤走了過來,似乎聽見了張健跟求安的對話,唇角勾起一抹興味的笑意。

    “張健,怎麼了?看你吹胡子瞪眼的……”說著,他睇了一眼求安,“這小子惹你不快了?”

    “不快倒是不至於,只是……”張健是個有話直說的人,“十二爺,你帶這個毫無用處的小子回來做什麼?瞧!”

    說著,張健一把抓起求安的手腕,將人提得老高,“這手腕簡直跟女人一樣細。”

    放開求安的手,他又攫住求安纖細的肩膀,“看,這副肩膀隨便一壓就垮。”

    松開求安的肩膀,他一掌拍在求安屁股上,求安整個人向前飛了三步,到了陸震濤面前才被他伸手攔了下來。

    求安抬起臉,早已面紅耳赤,看著他,卻發現他正似笑非笑的睇著自己。

    “十二爺,你看,我只輕輕拍他一下,他就飛得老遠。”張健一臉不滿意的挑剔著,“剛才還說想去馬廄工作,真是痴人說夢。”

    “張健,得了。”陸震濤笑得無奈,“人我是帶回來了,你就當是給我面子,好好教他吧。”

    陸震濤替她說話,倒是讓求安很驚訝。抓緊機會,她趕緊對著張健說:“張管事,我學東西很快的,請你不吝指教。”

    張健看看求安,再看看陸震濤,然後嘆了一口氣。“我說十二爺,老幫你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我真是夠頭疼的了。”

    “你是能者多勞。”他說。

    “想當初我跟著你是希望能在永業航運干一番大事業,怎麼你卻讓我干起管家來了?”張健一臉哀怨地道:“我看你還是趕緊討個媳婦吧,咱們莊子不缺這種毛頭小子,缺的是女主人。”

    “你饒了我吧。”陸震濤眉心一擰,像是怕張健羅唆,急急的走了。

    看著陸震濤跟張健之間的互動,求安心裡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她聽說陸震濤是個很有架子的人,跋扈囂張,派頭十足,可看他跟手下相處時的樣子怎麼卻覷不見一絲高高在上的氣勢?

    “欸!”張健又拍了還在發愣的求安一下。

    “唉唷!”她痛得驚呼一聲。

    張健瞪著求安,“唉什麼唷?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她抿著嘴,沉默。

    每天除了例行的活兒之外,張健都在對求安進行嚴苛訓練。他每天都要求安跑步、舉石,蹲馬步……直教她每天都累得跟狗一樣。

    喔不,她比狗累多了,莊子裡的狗可悠哉了,它們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什麼事都不用做。

    她混進騰雲山莊是為了到馬廄工作,以調查初朧的下落,可現在她卻只能掃地抹桌練練功。

    事情真的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復雜多了,一開始她以為扮成男裝,可以更輕易的達成目的,但她錯了,因為現在她是化名周求安的十八歲青年,是個男人,因此每天都得跟一群臭男人攪和在一起,不只吃,就連睡都脫離不了他們。

    她得非常小心才能不讓他們發現她的秘密,也得非常忍耐才能忍受他們對她“動手動腳”。

    其實跟他們相處不難,他們直來直往,不藏話也不藏情緒,高興或不高興全都寫在臉上,即使他們對她動手動腳時,她也感覺不到一丁點的惡意或是狎意。

    但縱使是這樣,這樣的碰觸對從前總是跟男人保持距離的她來說,還是需要極大的意志力去忍受及習慣。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45:08

第1章(2)

    “小子!”張健沉喝一聲,驚醒了正在發呆的求安。

    她猛地回神,“是!”

    “好小子,練功的時候你還能發呆?”張健不悅的看著求安,“你出來。”

    她站了起來,走向前去。

    張健的拳腳了得,平時也負責教授山莊裡的小伙子練拳。騰雲山莊需要壯丁及護院,而要能擔負起護院的工作就得具備基本的拳腳功夫。

    當然,要能被挑上並參加護院培訓也不容易,像求安這種在張健口中所謂“先天不良的小雞”是根本連練功的資格都沒有的。可因為她是陸震濤帶回來的,張健才會“破例”把她抓來練功。

    “正雄,”張健喊了一個年輕人的名字,“你出來跟他過幾招。”

    “是!”名叫正雄的年輕人站了起來,走向前來。

    看著他,求安不安的倒抽了一口氣。

    雖然比起其他人,正雄並不魁梧高壯,但卻足足高了她一顆頭,骨架也比她大上一號。可張健都點名了,她硬著頭皮也得上。

    果然,沒兩招,她就被正雄摔在地上,跌個四腳朝天。

    看她這麼遜,其他人都在笑。求安覺得好氣,覺得好丟臉,覺得好不甘心,不知哪來的勇氣,她爬了起來,埋頭就往正雄衝去,一把將他撲倒在地。

    大家一聲驚呼,然後便替她加油吶喊。

    正雄被她突如其來的一擊嚇了一跳,但很快的便回過神來,掄起拳頭朝她臉上揮去。

    “啊!”她慘叫一聲,眼前金星狂冒。

    正雄兩個大步衝過來,一把拎起求安的衣領,得意的笑著,“你這只小雞!”

    她不服輸也不服氣,雖然眼前都花了,看不清楚了,還是揮動雙手拚命的反擊。

    所有人都笑了,笑得她火氣直往上竄。

    “行了。”突然,一聲沉喝傳來,正是陸震濤。

    眾人一見他來,紛紛立定站好,齊聲道:“十二爺!”

    求安聽見他的聲音,可她一時之間站不起來,她眼前又黑又花,整個人暈乎乎的。

    一雙手將她整個人拉了起來,她一個重心不穩,倒在那寬闊的臂彎裡,她努力的眯著眼睛,終於稍微看見了一點東西。

    在她幾乎快變成一片黑的視線中,出現了陸震濤的臉。然後,她短暫的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睜開眼睛,她看見陸震濤,他也看著她,兩只眼睛直勾勾的。

    她猛然坐起,正想說話卻覺得臉頰好痛好痛。“唔……”她疼得都快掉下眼淚了。

    “很疼吧?”陸震濤唇角一勾,伸手又在求安臉頰上按了一下。

    “啊——疼!”她疼得直喊疼。

    陸震濤嘴角笑意促狹,眼底卻有說不上來的溫柔。

    “我已經跟張健說了,以後別讓你練功。”他說。

    “咦?”她一怔,急道:“不行,我不想有什麼差別待遇,別人行,我也一定可以。”

    “你從來就不是練功的料。”陸震濤挑眉一笑,“你還是跟李媽她們干活兒就好。”

    “可是……”如果她一直跟著李媽她們做些細活,就永遠都別想接近馬廄了。

    “別可是了。”他打斷了話,然後丟了一個瓷罐過去。

    她手忙腳亂的接住,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他目光一凝,深深的看了求安一眼。“消腫的,你的臉跟豬頭一樣,醜死了。”說罷,他走了出去。

    她愣了一下,狐疑的看著手中的瓷罐。他為什麼要對她好?因為她是他帶回來的?他對每個人都這麼好?還是……

    求安正在掃地,正要去練功的正雄一伙人走了過來。

    “欸,小雞!”

    不知何時開始,“小雞”成了她在騰雲山莊的綽號,她討厭他們這麼叫她,卻又阻止不了。

    她充耳不聞,繼續掃地。

    “怎麼不理人?”正雄靠過來,一把搭住她的肩。

    她推開他,懊惱的瞪著他,“做什麼?”

    “你還氣那天我打了你一拳的事?”正雄蹙眉,“別這麼小心眼。”

    “我沒氣,我在干活,別礙著我。”她說。

    正雄跟其他人賊賊的互看了幾眼,然後將她包圍住。

    “欸,小雞。”一人問道:“你有那玩意兒吧?”

    她一愣,疑惑的看著他,“什麼?”

    “咯咯咯……”幾人怪笑著。

    “就是展現男性雄風的那玩意兒啊。”正雄說。

    她一聽,明白了。蹙起眉,她羞惱的瞪著他們。

    “小雞,我問你……”正雄壓低聲音,“你還是童子雞吧?”

    “咦?”她愣了一下,“童、童……”

    “你一定還沒摸過女人,對吧?”

    “什……”她面紅耳赤,抓著掃帚的手微微的發抖。

    “瞧你臉紅成這樣,簡直像個姑娘。”正雄說著,摸了求安的臉一把。

    她撥開他的手,生氣的瞪著他,“夠了,不要再動手動腳。”

    求安的反應讓他們感到有趣,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彷佛有了什麼默契。

    “抓著他。”正雄一聲令下,有兩個人突然的抓住求安。

    她陡然一驚,拚命的想反抗卻動彈不得。“放開我!”她氣憤也驚慌的瞪著正雄,“你想做什麼?”

    “沒什麼,想檢查看看你有沒有那東西……”他說著,欺近過去。

    求安嚇壞了,使盡力氣的掙扎踢腿,不讓他靠近她,這猶如受驚白兔般的反應教他們樂壞了,幾個人嬉鬧著,起哄著。

    “小雞,讓我們看看啊!”

    “別掙扎,讓我們過目一下嘛!”

    “住手!你們快住手!”她使出吃奶的力掙扎抵抗,可她的反抗卻只讓他們的情緒更亢奮。

    她又急又氣,幾乎想開口大喊她是女人!

    “快放開他!”突然,張健的聲音傳來。

    幾個人嚇了一跳,趕緊松開求安,齊往聲源望去,站在那兒的不只是一臉惱怒的張健,還有面覆寒霜的陸震濤。

    張健氣呼呼的走了過來,質問著,“時間到了,你們不去練功,在這兒做什麼?”

    “我、我們……”正雄囁嚅地道:“我們只是在跟小雞開玩笑……”

    “小雞?”此時,陸震濤走了過來,幽幽的問了一句,“誰是小雞?”

    幾個人指著求安,小小聲地說:“我們只是看他好玩,鬧鬧他而已……”

    “鬧?”陸震濤沉聲地道:“我遠遠的就見你們幾個抓著他,他都說不要了,你們還不肯放過他。”

    “十二爺,我們……”正雄還想說話,聲音卻突然拔尖,“啊!”

    在場幾個人,包括張健及求安都驚訝得瞪大眼睛,不因別的,只因陸震濤突然捏住正雄的褲襠,正雄疼得臉色發青卻發不出聲音。

    陸震濤欺近他的臉,眼神彷佛刀刃般銳利,冷冷地說:“怎麼?這玩笑好玩嗎?”

    “十、十……”正雄驚恐又痛苦。

    “別再讓我看見你們欺生。”陸震濤說完,松開了手。

    正雄疼得站不住,立刻蹲下身子。看他神情如此痛苦,求安忍不住同情起他來。

    雖然他剛才對她做了過分的事,還差點害她自曝身分。可是看他受到這麼殘忍的“酷刑”,她又覺得於心不忍。

    瞧他臉色發白,五官扭曲,便可想見有多痛了。

    “你們給我聽著。”陸震濤掃視著幾人,神情冷肅,“不管是小雞,公雞還是母雞,他是我帶回來的,你們別玩我的雞!”

    此話一出,一旁的張健竟忍不住的笑出聲音來,不為別的,只因他最後一句“別玩我的雞”。

    陸震濤當然知道張健為何而笑。他也不怒,只瞥了張健一眼,“把這群臭小子帶走吧!”

    “是的,十二爺。”張健答應一聲,跟幾個人使了眼色。

    幾個人在陸震濤跟前就像猴子遇到山大王般,全都縮著脖子,壓低著臉,氣都不敢出的跟著張健走了。

    求安怯怯的看著陸震濤,發現他那雙凌厲的目光仍死命的瞪著離去的正雄等人。那一瞬,她的心揪了一下。

    她感覺到他非常的不悅——因為他們捉弄了她。

    老實說,他如此維護她,真的教她十分驚訝及不解。她不過是個小廝,他為何替她出頭、為她解圍,還說了那麼好笑的話——別玩我的雞。

    想到那句話,剛才的不適、不悅及驚慌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甚至,她也覺得好笑。

    “還笑得出來?”忽地,他沉聲地說。

    她疑怯的看著他,“我……”

    “讓我說出那麼可笑的話,你還笑?”他眼底有一絲懊惱。

    她微低著頭,抬起眼簾,小小聲地說:“十二爺剛才是氣瘋了吧?”

    “廢話!”他瞪了求安一眼,轉身離去。

    自從陸震濤教訓了正雄的事傳開後,再也沒人膽敢拿求安尋開心,大家都感覺得到陸震濤對求安是特別的,卻也沒人敢碎嘴。

    求安也覺得奇怪,不解他為何對她特別的維護。他喜歡保護弱者?不,她聽說他是個霸道好戰的人,喜歡挑戰強者,對弱者則不屑一顧。

    那麼,他為何總是出面維護她,而且根本不在意別人會是什麼想法?

    她感到困惑,腦子裡毫無頭緒。

    “求安!”正出神,大嗓門的李媽喊了她一聲。

    “來了!”她答應一聲,急忙跑向李媽。

    李媽遞給求安一個食盒,“這是熊二的午膳,你拿去給他。”

    “熊二?”她愣了一下。誰是熊二?

    “你還不知道他啊?”

    她搖搖頭。

    “熊二是負責看守西邊馬廄的人。”李媽說:“本來他的飯都是春花送的,可她今天不舒服,我腳又不好,你就幫忙跑一趟吧。”

    求安是第一次聽說西邊馬廄的事,也是第一次知道有熊二這個人的存在,於是趁機試探著。

    “李媽,山莊的西邊還有馬廄?”她知道騰雲山莊有兩個馬廄,都在莊院的東邊,一個養著的是馱運的馬,一個則養著陸震濤所收集的名駒良駿。

    西邊的馬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何那兒需要有人特別看守?難道……

    李媽說:“喔,西邊馬廄是除了十二爺之外,任何人都不得隨意進入的馬廄。”要不是十二爺特別看重求安,她也不會把送飯的事交給這小子。

    “是嗎?裡面有什麼蹊蹺嗎?”她語帶試探。

    李媽揚笑,“能有什麼蹊蹺?不就養著馬嗎!”

    “是什麼馬得派人看守著?”她急問。

    李媽微頓,一臉狐疑的看著求安,“怪了,你怎麼對十二爺的馬這麼有興趣?”

    “我……”迎上李媽那狐疑的眼神,她心頭一震。

    她警覺到自己問得太急切,太令人生疑了。不成,她得沉住氣,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絕不能心急壞事。

    “沒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說著,她接過食盒,笑說:“我現在就去。”

    提著食盒,依照李媽的指示,她走了好遠一段路,終於來到山莊西邊的馬廄。這個馬廄不大,地點幽靜,捱著高牆邊建造,四周草木扶疏,十分隱密。

    因為地點如此隱密,更讓她感到可疑。為何陸震濤要在這裡再蓋一間馬廄,而且派人看守,不准閑雜人等接近或進入?

    據她所知,他所收集的名駒都養在東邊的其中一個馬廄,而且並沒有讓人特別看守。那麼,為何這個小馬廄需要熊二寸步不離的看著?這裡面的馬特別名貴?

    或是,這裡的馬是見不得光、來路不明的?忖著,她忍不住偷偷繞到馬廄後方想一探究竟。

    馬廄的屋頂挑高近兩層樓的高度,窗也開在很高的地方。她躡手躡腳的來回繞了一下,卻找不到可以窺探的地方。

    她將臉貼在牆上,聽不見任何的聲音,正想小聲的喊一聲“初朧”,一聲沉喝嚇得她整個人跳了起來。

    “你是誰?!”

    循著聲音望去,一名身形高大壯碩的中年人正站在那兒,他背著光,她覷不清他的臉,但光看身形就夠嚇人了。

    “我、我叫求安,是李媽叫我送午膳來的。”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她一下,“你是小雞?”

    “……”她真沒想到自己竟聲名遠播。

    “你剛才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在做什麼?”他神情嚴肅,以審視的目光看著求安。

    她使勁搖搖頭,“沒,我沒鬼鬼祟祟,探頭探腦,只是一時找不到前門……”她囁嚅地道:“請問你是熊二叔叔吧?”

    “食盒放著,別羅唆。”熊二冷冷地說。

    “是……”她小心翼翼的將食盒擱在他腳邊,“那個……裡面有馬嗎?”

    “關你什麼事?”熊二眉心一皺,“就算你是十二爺的小雞,也不得在這兒多嘴,有什麼事問十二爺去。”說完,他抓起食盒,旋身便走。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45:35

第2章(1)

    求安真沒想到西馬廄的守備竟如此森嚴,那熊二嚴肅謹慎,不苟言笑,看來不好親近也不好對付。

    但也因為如此謹慎且神秘,便不難想像養在那馬廄之中的馬有多名貴稀有,甚至是不得見光了。

    騰雲山莊難進也難出,那馬廄又有專人看守,想打開那馬廄大門,不易,想騎著馬離開騰雲山莊,更加不易。

    她得再仔細思索,從長計議,而眼前她要更加的小心,切不能打草驚蛇,露出馬腳。

    那天之後,她“小雞”的綽號不脛而走,所有人都小雞小雞的叫著她,私底下甚至會說她是“十二爺的小雞”。

    這對她來說不是壞事,因為這麼一來,所有人都覺得她在陸震濤跟前有著特殊的地位便對她更禮遇、更寬容一些,也更方便她在山莊裡自由來去——除了西馬廄。

    她一定要好好干活,努力取得陸震濤的好感及信任,唯有這樣,她才有機會接近,甚至進入西馬廄一探究竟。

    “小雞!”正要回李媽那兒幫忙,身後有人大聲喚她。

    她回過頭,正是趙世東。趙世東年約三十,亦是陸震濤的親信,但比起張健,他和藹可親多了。

    他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將手上那幾疊折好的衣服塞在她手裡,“麻煩你把衣服拿去浴場給十二爺。”

    “咦?”她一愣,“為什麼?”

    “為什麼?人有三急,我快憋不住啦!”說著,趙世東掉頭,飛也似的跑走了。

    看著他離開的身影,求安呆了好一會兒。

    怎麼派給她這樣的工作啊?送衣服去浴場給陸震濤?她可是個姑娘耶!喔對,在他們眼裡,她不是什麼黃花大姑娘,而是個男人。

    唉,看來,再不樂意,她還是要走這一趟。話說回來,陸震濤要入浴前干麼不把衣服帶進去?

    她不情不願的朝著浴場的方向前去,來到浴場外,沒看見半個人守著,只隱約聽見浴場裡有說話的聲音。她想,裡面除了陸震濤,應是還有別人。

    她猶豫了一下,決定硬著頭皮走進去。

    進到裡面,熱氣拂面,那充滿空中的水氣彷佛雲霧般,遮蔽視線,她走上前,不慎滑了一跤——

    “啊!”她這一滑,整個人跌進浴池裡,狠狠的吃了幾口水。

    這時,有人將她從水裡拉了出來,她全身濕透,狼狽極了,更尷尬的是她發現拉她上來的是陸震濤,而且他光著身子。

    “啊!”她驚叫一聲,連忙掩著眼睛。

    “哧。”

    忽地道,她聽見女人的笑聲。她一驚,轉過身,驚見在她後面有個美艷動人的年輕女子。

    女子有著白皙、溫潤如羊脂般的肌膚,她的眼波流轉中帶著一種勾人的魅,彷佛能迷惑人心般。

    她意識到自己滑進池裡,而且就落在陸震濤跟女子中間,女子身上只著一件薄如羽翼的罩衫,池水浸濕她的身子,那美好的曲線展露無遺。

    瞬間,她明白了,原來陸震濤正跟這女子洗著鴛鴦浴。

    “你真壞事。”陸震濤淡淡的說了一句。

    她轉過臉看著他,迎上他那深深的、帶著侵略感的眸子。她不敢直視他,把臉一低,卻又看見他水底下隱隱約約的身軀,她羞紅了臉,心跳加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把目光往哪裡擺。

    “你在做什麼?”陸震濤不疾不徐,不慍不火地問。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急得支支吾吾地道:“我只是、是……那個趙、趙大哥叫我拿衣服……我……然後……”

    “欸。”突然,陸震濤伸出手抓著她的肩膀,“看著我,好好說話。”

    “你沒穿衣服!”她捂著眼睛,又羞又氣的大叫。

    陸震濤先是一頓,然後勾唇一笑。“你我同是男人,害什麼臊?”他問。

    “可不是?”女子輕輕的搭上求安的背,捱近在求安耳邊低聲地說:“小哥,怎麼你看著我反倒沒感覺呢?”

    求安還是個黃花閨女,跟兩個裸身入浴的男女如此接近,教她又驚又羞得心髒都快從嘴巴蹦出來了。

    她想逃,可一時之間慌了手腳,只能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小哥,你可曾碰過姑娘?”女子輕聲的問,在求安耳邊哈著氣。

    她使勁的搖搖頭。

    “喔,原來如此呀。”女子一笑,“十二爺,待會兒我兩位妹妹就到了,不如讓這位小哥一起同歡吧?”

    聞言,求安陡地一驚。她說什麼?待會兒還有兩個姑娘會來?所以說……陸震濤要跟三個女子一同入浴同歡?

    突然,她腦子發麻,然後轟轟隆隆的響,常叔說的果然一點都沒錯,陸震濤是個性好女色的色胚。想著,她覺得好生氣、好惡心。

    “羽翠這提議不壞。”陸震濤笑視著她,“你就留下來一起玩吧?”

    她氣憤的揮開他的手,惱怒的瞪著他,然後幾個大步走向池邊爬出浴池,頭也不回的就要走。

    “欸!”陸震濤叫住人。

    她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她只想趕快離開這個荒唐的地方,眼不見為淨。

    “小雞!”陸震濤喊了一聲小雞。

    她停下腳步,但不知為何而起伏的情緒卻平靜不下來。

    “再幫我拿套衣服來。”他說。

    她只用力的點頭,然後邁開大步走出浴場。稍後,她遇見帶著兩位姑娘進來的趙世東,便順便要趙世東將衣服送進去。

    趙世東出來後,跟求安聊了一下,她才知道原來在浴場裡跟陸震濤洗鴛鴦浴的正是醉月樓的名妓——莫羽翠。

    “醉月樓是船運重鎮臨河最大的青樓,裡面的姑娘各式各樣,猶如百花爭妍,而其中最美艷的一朵花便是莫羽翠了。”趙世東說:“她今年二十有二,性情高傲,從不迎合客人,咱們十二爺是唯一能進得了她香閨的男人。”

    “咦?”

    “每回十二爺去臨河,幾乎不住在行館,而是宿在她的香閨中。”趙世東續道:“十二爺設宴款待客人也都是在醉月樓,並由莫羽翠帶領她那一班姊妹們伺候十二爺的客人。整個臨河都知道她跟十二爺的關系,私底下也都戲稱她是‘陸夫人’。”

    “陸夫人?”

    “可不是?”趙世東一笑,“莫羽翠對於這個稱號是喜歡的,每當有人喚她一聲陸夫人,她總笑得特別燦爛。”

    “十二爺真有娶她為妻的打算嗎?”不知為何,她竟對他的情事感到好奇。

    聞言,趙世東笑了起來。“小雞,你真是太天真。”趙世東拍拍她的肩膀,“男人逢場作戲罷了,怎會當真?”

    “十二爺不喜歡她?”她問。

    “當然喜歡,可她拴不住十二爺的心呀。”說著,他使了個眼色,“咱十二爺像匹野馬,沒有女人駕馭得了他,即使是莫羽翠那樣練達世故,手腕高明的女人。”

    “……”她沉默,思索著。

    “怎麼?你對莫羽翠有興趣?”他問。

    她急忙搖頭,“才沒有!”

    趙世東見求安漲紅著臉,忍不住一笑,然後很義氣地道:“小雞,下次有機會帶你去臨河開開眼界吧。”

    “謝了,我沒興趣。”她微微板起臉來。

    “貓沒不愛腥的。”趙世東說。

    她一臉嚴肅的看著他,“我討厭腥,腥最惡心了。”話畢,她轉身就走。

    求安作了一晚的惡夢,夢見什麼她不記得了,只知道醒來時感覺很不好,情緒也糟糕透了。

    一早,張健來叫她,說陸震濤有令,命她自今天開始便搬到靜湖苑去隨侍。

    初初聽到猶如天打雷劈,但再細想,簡直是老天幫她。她想進西馬廄,非得得到陸震濤的允准不可,而要得到他的允准,她要先得到他的信任。

    往後貼身伺候他,她只要好好表現討他歡心,必然有機會在他的允准下,或是隨他一同進入西馬廄。

    於是,她立刻跑到李媽那兒為他備早膳。見了李媽,李媽給了她四人份的早膳。

    她愣住,“十二爺早上吃這麼多?”

    李媽打趣笑道:“傻瓜,十二爺床上不只他一個人。”

    “……”她又呆住。

    “昨晚莫姑娘跟她的兩位姊妹在靜湖苑留宿。”李媽說:“這會兒她們應還睡著,不過你還是先把早膳送過去吧。”

    莫羽翠跟兩位姊妹留宿靜湖苑陪寢?陸震濤一個晚上要三個女人陪睡?想著,她雞皮疙瘩直起,整個人覺得不對勁。

    往後她住在靜湖苑,是不是老會看見那些不該看的,聽到那些不該聽的?老天爺,光想她就頭皮發麻、渾身不舒坦,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走出騰雲山莊,遠離這些狗屁倒灶的鳥事。

    可,不行啊!

    無論如何她都得留下來,她得學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本事,因為父仇未報,初朧也還沒尋獲。

    說服了自己後,她提著沉甸甸的食盒朝靜湖苑而去。

    進到靜湖苑,偌大的苑裡靜悄悄的沒半點聲息,似乎正如李媽所說,他們都還在睡覺。

    哼,想必是一夜纏綿,累癱了吧。

    她穿過兩道拱門,進到內苑,只見房門前的廊下坐了一個人,正是陸震濤。

    他醒了,只著一件單衣半露著胸膛,閑適的坐在那兒,聽見她行走的聲音,他朝她望了過來。

    他沒說話,但唇角懸著一抹興味帶著促狹的笑意。

    她提著食盒來到廊下,盡可能的保持笑容及禮貌——即使見著他半露的胸膛著實讓她手足無措,心慌意亂。

    不為別的,只因她腦子裡有著那些她揮之不去的畫面。

    “十二爺,我給你……還有姑娘們送早膳來了。”她說。

    “擱著吧。”他說:“‘姑娘們’還在睡。”

    看著她慌亂又拚命裝鎮定的樣子,陸震濤覺得有趣。是的,求安的反應就是那麼有趣,有趣到他想把人帶在身邊,隨時隨地看著那逗人的反應跟表情。

    “你不問?”他問。

    “問什麼?”她問。

    “張健跟你說了吧?”

    她想他指的應是要她搬到靜湖苑隨侍之事。“張管事說了。”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突然要你到這兒來?”

    “十二爺自有道理,求安不敢多問。”她得表現得恭敬一點、乖順一點。只要能服侍得他滿意,討他歡心,相信她總有機會一探西馬廄。

    “我喜歡你……”

    求安心頭一跳,驚疑的看著他。他喜歡她?慢著,她現在是男子打扮,他說他喜歡她……天啊!他該不會不只性好女色,就連男色都……

    看她立刻漲紅了臉,還一副受驚的樣子,陸震濤唇角不自覺的一揚。

    “我喜歡的是你的反應。”他促狹地道:“你臉都紅了,以為我說的是什麼?”

    “我沒以為什麼。”她力持鎮定,直視著他。

    “你真是太有趣了。”陸震濤直視著求安,閑閑的問道:“你還沒碰過女人吧?”

    她一怔,瞪大眼睛看著他。

    “你十八了,該見見世面了。”

    “碰過女人就算是見世面了?”她秀眉一擰,“十二爺未免把我看得過於膚淺。”

    陸震濤微頓,挑眉笑睇著求安,“怎麼我覺得你不喜歡女人?”

    “我對女人沒有敵意,但也不需要需索無度。”她說。

    聞言,他哈哈大笑。“好個需索無度。”

    他知道求安暗指他的不是,可他一點都不在意。

    這時,莫羽翠自房裡走了出來,身上只罩了件單衣,半露酥胸,看見求安在外面,她一點都不吃驚,亦不因自己衣衫不整而感到不自在。

    反倒是求安看著她,臉又紅了,不是莫羽翠那白嫩的胸口教她害羞,而是她腦海裡又出現了一些畫面。

    莫羽翠往陸震濤的腿上坐,整個人靠在他的胸膛,一雙嫵媚的眸子直往她飄過去,嬌聲問:“是昨天的小哥?”

    “他叫求安。”陸震濤說。

    “求安?”她一笑,“好名字,人活著就求安樂。”

    “你求的何止是安樂?”陸震濤若有所指地說。

    莫羽翠微頓,然後嬌媚一笑,“我跟十二爺一樣,還求享樂。”說著,她在他臉上親了一記。

    看著他們卿卿我我,求安只想立刻離開,但不知為何,她的腳像是被釘住了。

    “唉呀,小哥的臉都紅了……”莫羽翠笑視著求安,問:“害羞?”

    “他純情,還沒碰過女人。”他說:“我看,問問你那兩位妹妹,誰能讓他開竅吧。”

    “那不是問題。”莫羽翠笑視著滿臉通紅的求安,“小哥這麼可愛,我那兩位妹妹一定非常喜歡,只是十二爺昨晚那麼折騰她們,今天怕是沒辦法應付了。”

    他們的對話露骨得讓求安想找個洞鑽,她又羞又氣,身體不自覺的顫抖。

    什麼折騰、什麼應付,他們說的話盡是些邪淫、不正經的話,可他們卻滿不在乎,甚至還當是笑話。

    說真的,之前陸震濤為她出頭時,她還對他有一絲的好感……喔不,那也不是什麼好感,她只是覺得他有那麼一點點與傳聞不符的可能。

    可現在,她相信所有關於他的傳聞都是真的。

    “小雞,不如我讓她們留下來,今晚你……”

    “十二爺!”她鼓起勇氣打斷了他,神情嚴肅地道:“我很潔身自愛的。”

    陸震濤跟莫羽翠因求安的回應而愣了一下。

    “如果沒事,我先告退了。”說著,她轉身飛也似的跑開。

    看著求安倉皇逃走的身影,陸震濤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

    莫羽翠看著他,不禁驚疑。她鮮少看見他笑,而且是哈哈大笑,但一早她已看見並聽見他哈哈大笑兩回,而逗笑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害羞的孩子。

    她心裡很不是滋味,柔荑探進他單衣裡撫摸著他結實的胸肌。

    “十二爺,”她聲線軟軟地、嬌媚地道:“想不到一個黃毛丫頭能逗得你如此開懷?”

    聞言,陸震濤微怔,“你知道?”

    她嬌嗔道:“我見過的女人不比十二爺少,十二爺能識得她的身分,我不能?”

    陸震濤挑眉,“倒是。”

    “她是打哪兒來的?為什麼要假扮男人?”她問。

    “是我把她從兩個惡棍手中救回來的,當時她便已做男子裝扮。”他續道:“她說要到騰雲山莊來謀事,我就帶她來了。”

    莫羽翠一怔,疑惑地說:“十二爺向來謹慎,怎會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進到山莊?”

    他眉梢一挑,“只是個丫頭,惹不了什麼事。”

    “她女扮男裝隱藏身分,便是有秘密吧?怕是從哪裡逃出來的……”

    “若真如此,我收留她,豈不功德無量?”

    她眉心一擰,“這還是最好的狀況,就怕她有其他意圖……”

    “那丫頭傻不愣登的,行事馬腳盡露,成不了什麼事。”

    “十二爺把她帶在身邊,圖什麼?”她語帶試探。

    陸震濤想都沒想,“好玩,有趣。”

    她眉心一蹙,略帶惱意,“想必羽翠已經不好玩,不有趣了?”

    他看了她一眼,“你跟她,不同。”語罷,他將她自腿上拉起,“我餓了。”

    莫羽翠不語,逕自思量。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46:39

第2章(2)

    怕求安不懂得伺候陸震濤,李媽親自交代她一些注意事項。而她發現,陸震濤是個容易伺候的人,幾乎沒什麼特別的喜好或要求。

    “其實十二爺以前是不用人伺候的。”李媽將該注意的事項都說了後,補上了這一句。

    她一怔,“李媽,你是說……”

    “我是說,十二爺從沒讓誰專責伺候過,除了吃的,他什麼事都自己來。”李媽說著,笑咪咪的看著她,“他讓你去靜湖苑伺候,想必是真的很喜歡你吧。”

    聽著李媽的這番話,她莫名感到憂慮,卻也覺得歡喜。

    歡喜的是,若陸震濤真的特別喜歡她,那麼只要她好好伺候著,想必終能順心如意的取得他的信任,接近西馬廄。

    但她也憂慮他“特別”的喜歡她。他喜歡她什麼?覺得他像只小貓小狗?把她當“弟弟”?還是……不自覺地,她又想起他跟莫羽翠的事。

    他喜歡的是女人吧?而且還是莫羽翠那樣女人味十足,狐媚妖嬈的女人。自己眼下是個毛頭小子呢,就算恢復女兒身,也是個黃毛丫頭……

    他不會喜歡她的。對,她千萬不要自己嚇自己。

    就這樣,她帶著簡單的隨身物品住進了靜湖苑,陸震濤給了她一間小房間,離他房間僅十幾步的距離。

    靜湖苑有一口專用的井,井水清甜純淨。

    雖是深秋,井水沁涼,但陸震濤還是習慣用這水梳洗,並不需要特別將水溫過。

    一早起來,她先去向陸震濤請安道早,卻發現他的房門虛掩著,她喊了幾聲,沒人應,見四下無人,她忽生一念,決定偷偷溜進他房間查探。

    進到房裡,發現他不在床上,被子也早已疊放整齊。昨晚他確實是睡在靜湖苑的,也就是說他是起了大早出門,而出門前已經整理好床榻。

    要她到靜湖苑來伺候他,卻自己把事情都做了,可見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李媽沒騙她,他確實是不用人伺候。

    那他到底為何要她到靜湖苑來……喔,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得趁此機會好好查查他房裡可有任何可證明他派人殺害她爹、奪走初朧的鐵證。

    抓緊時間,她開始在房裡翻找起來。但說真格的,她也不確定自己想找的是什麼,他的房間沒有太多東西,幾只櫃子裡裝的也都是四季的衣物,並沒有什麼可疑的物品。

    環顧他的房間,她苦思著。

    快想想啊,杜求安,如果是你,會把重要的東西放在哪裡呢?

    從前她爹不准她看閑書,因此她總把閑書藏在枕頭或被褥底下。對了,他的床!

    忖著,她立刻衝到他床前,正要掀開床褥,一聲沉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干麼?”

    “啊!”她嚇了一跳,尖叫一聲,直覺反應的轉過身來。

    一轉身,迎上了陸震濤的眼睛,她兩腳一軟,整個人倒在床上。

    她才倒下,陸震濤忽地欺近,俯視著她。“你在我床邊做什麼?”

    迎上他具有侵略感的眸子,她心跳加速,全身不自禁的顫抖,“我、我只是……啊?!”

    話沒說完,陸震濤突然伸手輕碰她發燙的臉頰,唇角一勾地道:“小雞,我發現你長得真漂亮。”

    “什麼……”她陡地一驚,兩只眼睛瞪大。

    “難怪大家要捉弄你,你實在太不像男人了。”說著,他的指腹輕輕的抹過她顫悸的唇片,聲線低啞地道:“如果你扮成姑娘,應該也不會有人質疑你的身分吧?”

    求安像是因為受驚而暫時失去意識的小動物般,瞪著兩只眼睛望著他,沒了反應,沒了聲音。

    她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身體,還有胸口都在燃燒,很難受。

    她知道自己要躲避,可是她的身體像是不屬於她一樣,她喘不過氣,臉漲得通紅。

    看著她這樣的反應,陸震濤幾乎快笑了出來。

    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姑娘,她似乎藏著秘密卻又破綻百出,她假裝鎮定,但總是手足無措。

    他不知道她來到騰雲山莊是純粹想有個地方安身抑或是有其目的,但不管她的理由是什麼,她都沒有她自以為的那麼機靈深沉。

    一直以來,他所接觸到的都是一些厲害的女人。她們在各自的領域中有著比男人還突出的表現,她們沉穩內斂,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

    而她,只要他隨便一出手,就能教她驚慌失措。

    他不得不說,對他來說,她真是太有趣了。她像把琴,輕輕一碰就能蹦出優美的聲音……

    “我想聽你發出更多美妙的樂音……”他不自覺的道。

    聽見這句話,求安整個人驚醒。她一把推開他,像驚恐的兔子般蹦跳開來。

    看著她,他笑了起來。“放心,我對男人沒興趣。”他深深的注視著她。

    她堅定的瞪著他看,像是在思索他所言真假。

    看她是真的嚇壞了,陸震濤稍斂笑意,收起謔意。她太有趣了,他可不能嚇跑她。

    “我只是捉弄你罷了,別當真。”話鋒一轉,他問:“你在我房裡做什麼?”

    求安定定心神,“我、我是來跟十二爺請安道早,順便問你幾時梳洗,幾時用膳,進來後見十二爺不在,本想替你整理床鋪,沒想到……”

    “整理床鋪的事,我習慣自己來。”說著,他逕自在桌邊坐下,拉了拉衣領。

    這時,求安才發現他一身汗——在這深秋時節。

    “十二爺去練功?”她問。她得對他的日常行程更了解才能准確的掌控時間,免得發生剛才那種驚險的意外。

    “跑馬。”他說著,目光一凝的注視著她,“初見面時,你跟我說你懂得育馬,是嗎?”

    她點頭,“是的,我以前曾在馬場學習過。”

    “喜歡馬?”他問。

    她毫不猶豫地道:“是的,我喜歡馬。”

    她自幼喪母,是她爹一手將她帶大的。跟在育馬名師的父親身邊,她不只懂得育馬的技術,還非常喜歡馬。

    “唔,”他神情輕松地道:“馬是非常具有靈性的生物,有著高貴的靈魂。”

    “咦?”聽見他這些話,她心頭一緊,不為別的,只因她爹也曾說過相同的話。

    “你仔細看過馬的眼睛嗎?”說起馬,他臉上有著難得一見的溫柔,“它們的眼神帶著聰穎及慈悲,彷佛對這世間有著某種憐憫及疼惜。”

    她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形容馬。她爹喜歡馬,但馬對她爹來說,同時也是謀生吃飯的工具,可她感覺得到馬對陸震濤而言,不只是馬,而是一種溫暖的救贖。

    他為什麼如此愛馬?是不是在他的生命之中曾發生過什麼事?

    不知怎地,此刻看著他,她緊繃警戒的情緒竟然松懈了。

    “馬是最能信賴的朋友,比人更值得信任。”他說著,深沉的黑眸突然鎖住了她。

    她心頭一震,警覺到自己剛才竟然松懈,不禁懊惱起來。

    “我先給十二爺打水吧!”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次武裝起自己。

    求安趁機翻過陸震濤的床鋪了,但她什麼都沒發現。

    靜湖苑總共有四個房間,最大的那間是陸震濤的寢室,次大的是她的房間,另兩個小房間堆放著陸震濤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都用箱子裝著。

    她每天趁隙一個一個的打開那些箱子,花了幾天時間,終於看完了其中一間房間裡的箱子,卻一無所獲。

    箱子裡都是一些沒用的舊東西,是陸震濤從前的衣服,還有他練過的字帖、他的書、他兒時的玩具……她什麼都沒發現,卻發現他似乎是個念舊的人。

    因為那些東西,他都妥善的收藏著、保管著。

    她爹曾說過,念舊的人都不會是壞人,可是在他身上不能如此斷定吧?

    目前為止,他好色的傳聞已由她親眼證實,接下來呢?她會一一證實他是常叔說的那種視財如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嗎?

    趁著他出門跑馬,她決定進入最後一個堆著箱子的房間。

    這兒的箱子疊得老高,底下都是大箱子,但最上頭擱著一個精致的小花梨木箱子,她搬來凳子爬了上去,伸手去構那箱子。

    就在她終於構到那箱子時,門口傳來陸震濤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

    她嚇了一跳,手一撥,小箱子掉了下來,咚地砸在她額頭上。

    “啊!”她疼得飆淚,睜不開眼睛,整個人從凳子上倒了下來。

    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她痛極了,沒心思想著要推開他,只是捂著額頭,眼淚直掉。

    真的好痛呀!

    “這是在做什麼?”陸震濤眉心一擰,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那花梨木小箱子多麼堅硬啊!砸在她額頭上肯定會撞出個印子來。怕會傷到她眼睛,他趕緊將她抱到椅子上坐著,抓開她的手。

    她淚眼汪汪,想必是真的“痛徹心腑”了。看她額頭上一處印子紅通通的,他好氣又好笑,已經沒心思想她究竟在翻找什麼了,此刻,他只在意她的傷。

    “幸好沒弄到眼睛。”他說著,用手掌輕輕的覆在她額頭上輕輕的揉。

    “好疼……”她顧不得羞,只是可憐兮兮的喊疼。

    “當然疼,那箱子可硬了。”他邊說,邊溫柔的揉著她的額頭,然後彎下腰捧著她的臉,輕輕的吹著。

    這會兒,求安終於回過神,她陡地一驚,心跳加速。

    他的動作很輕柔,他的聲線很溫暖,他的手好熱,氣息很熾燙,瞬間,她身體如火燒,呼吸變得困難。

    她不敢相信一件事,那就是……她竟然很“享受”。

    不!不!不!她這是在干麼?她不該有這種感覺,不該有這樣的念頭。

    他是壞人!他是壞人!他是壞人!她在心裡不斷的對自己說著。

    於是,她推開他的手,警戒的看著他,“我、我沒事。”

    陸震濤深深的注視著她,沉默了一下,“是嗎?”

    她女扮男裝,恐怕連名字都是假的。她來到騰雲山莊做什麼?她想接近他?接近他的目的又是什麼?想成為他陸震濤的女人,享受富貴榮華?

    不,若她要的是這個,不會總是警戒著他。

    他知道她這些日子都在找東西,她要找什麼?或是想偷什麼?她以為他這兒放著什麼貴重的東西嗎?

    她是如此的遲鈍,如此的驚慌,不管做什麼都是破綻,他一點都不擔心她會對他或是騰雲山莊造成什麼危害,但他對她充滿興趣及好奇。

    他故意伸出手碰觸她的額頭,“又紅又腫的,哪會沒事?”

    她整個人一縮,避開他的觸摸。

    “怕什麼?”他問。

    她搖頭,“我、我不喜歡男人碰我。”

    “噢?”他挑挑眉。不喜歡男人碰她?她曾受過什麼傷害嗎?或是她在逃避著某個男人?

    難道真如莫羽翠所說,她是從什麼地方逃出來的?

    “那女人碰你就行?”他挑眉一笑。

    她抬起眼,懊惱的瞪著他,“我都不喜歡。”

    “為什麼?”他問:“你是‘男人’,不喜歡男人碰你再自然不過,可為何不喜歡女人碰你?”

    “我、我守身如玉!”她衝口而出,“不是像十二爺這樣隨便的人。”

    此話一出,她自己嚇了一跳。還說要討好他、求表現,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她懊悔極了,不禁愁著一張臉。

    陸震濤看著她,安靜了一下,然後突然笑了起來。“我哪裡隨便了?”

    她怯怯的看著他,咬了咬嘴唇。

    “說,我讓你說。”

    他真要她說?好,可是他自己說的喔!

    “我、我是聽說的,然後我也看見了。”她直視著他,鼓起勇氣回答。

    “看見?”他微頓,然後挑眉一笑,“你是說我跟羽翠的事?”

    “我聽說十二爺好色,無女不歡。”她說:“前些日子,我親眼得見十二爺一晚要三名女子陪侍。”

    陸震濤忍俊不住的笑出聲來,“這種本事可不是每個男人都有。”

    她漲紅著臉,羞惱的看著他。“食色,性也。但能克制自己的欲望,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

    “小雞,”他笑睇著她,“我可是個健康強壯,而且未有妻室的正常男人,對女人有需求及渴望,也是自然不過的事。”

    “我、我不認同……”她弱弱地說。

    “不是我隨便,是你太純情了。”陸震濤深深一笑,故意問:“小雞,你有相好的女人嗎?”

    她一怔。相好?他是指有那種關系的女人嗎?想著,她又紅了臉。

    “沒有嗎?”他唇角一勾,“難怪你這麼大驚小怪。”

    她才不是因為沒有“相好”,才對他跟莫羽翠的事大驚小怪。

    她負氣地說:“我在老家有未婚妻!”

    聞言,他微頓,“噢?是嗎?”

    “是!”她一臉篤定,“她在等著我衣錦還鄉!”

    陸震濤一笑,“怎樣才算是衣錦還鄉?”

    “我懂得育馬,我想成為一個出色的育馬人,然後回去娶她。”她胡謅著。

    他深深看著她,沉默了一下,然後突然地道:“好。”

    她一愣。好什麼?

    “從明天開始,我讓你到馬廄去做事。”他說。

    以為自己聽錯,求安一臉呆滯,瞪著兩只眼睛愣愣的望著他。

    他伸手往她的臉頰捏了一下。

    “啊!”她回過神,叫了一聲。

    “好好做,讓我瞧瞧你的本事。”他眼底有對她的期許。

    她興奮地說:“那我是不是不用……”

    “不是。”他打斷她,“差事一碼歸一碼,晚上一樣回到這兒來聽候差遣。”

    她賣力的點點頭,“是!”

    他看著她,淡淡的一笑,然後像是想起什麼,彎腰撿起地上的梨花木小箱子細細的檢視著。

    她想起剛才摔了他的東西,小心翼翼地說:“十二爺,我不是故意摔你的箱子,只是……想整理一下。”

    “唔。”他沉沉地應了一聲,眼神專注的看著那小箱子。

    “那是什麼?”她怯怯的問。

    “我娘的東西。”他說完,手一舉,輕松的將小箱子放回原位。

    她愣住。

    “小雞,”他注視著她,神情凝肅,“沒事不要進來摸東摸西,這裡面全是我最重要的東西。”話罷,他旋身走了出去。

    看著他走出去的身影,她呆了好一會兒,回過神後環顧鬥室。

    這裡面全是他最重要的東西?除了他娘親的物品,還有其他的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47:39

第3章(1)

    終於,求安如願進到馬廄干活,不用偷偷摸摸,也不用百般試探。

    她發現在騰雲山莊的每匹馬都受到極好的照顧,即使是不值錢的馬。在馬廄工作的人都很好相處,他們爽朗豪邁,不拘小節且秉性純良,雖然有時覺得他們的言行難登大雅之堂,但相處起來卻是輕松自在。

    陸震濤幾乎每天都會到馬廄來,有時一待就是半天時光。

    從旁,她觀察著他跟別人相處的情況,也觀察著他對馬匹的態度,無庸置疑地道,他絕對是個愛馬人。

    盡管這兒的馬都有人照顧著,有時他也會親自為馬刷洗身子、喂水草,很多粗重的活兒,他也都親力親為。

    從別人口中,她聽說了許多關於他的事……都是好的。

    她感到困惑,也覺得掙扎矛盾,除了“女人”這件事,至今她所看見的他沒有一項符合常叔所言,她感覺不到他貪財、感覺不到他暴戾、也感覺不到他冷酷。

    有時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哪裡出了差錯跟誤會?可每當她一有這種想法,又感到慚愧及內疚。常叔是她爹最信賴的朋友,也是看著她長大的長輩,她娘死得早,早些年常大娘在時,總是將她視如己出的照顧著,而長她六歲的常永青也對她呵護有加。

    常家一家人是她跟她爹最親的家人,她怎能懷疑常叔說的話呢?

    她初來乍到,很多事恐怕還看不仔細,不說別的,光是那西馬廄就還是個未解的謎。

    “求安,來,我幫你。”

    她正使勁從井裡打水上來,身後傳來馬醫駱一飛之子——駱駿的聲音。

    駱一飛是知名的馬醫,也是陸震濤非常信任的人,他每個月有四、五天會帶著兒子駱駿來到騰雲山莊為所有馬匹做例行性的檢查。

    駱駿俊逸出眾,是個翩翩男子,而且為人和善,不管對誰都非常親切。

    有時看著這些人,她會想,他們之中可有陸震濤派去殺害她爹的人?可是,她在他們身上感覺不到任何的戾氣及殺意,也許……凶手另有其人。

    在騰雲山莊裡,最可疑的人莫過於看守西馬廄的熊二,他幾乎與別人沒有互動,就住在西馬廄旁的小屋子裡,她來了好一段時日,沒見他離開過。

    他一定知道西馬廄裡養著什麼吧?他是知情的吧?如果陸震濤派人殺害爹,他可參與其中?

    “想什麼?”駱駿幫她將水桶拉上來後,笑視著她。

    “沒有。”她搖搖頭。

    “求安,我聽說是十二爺親自帶著你回騰雲山莊的?”

    “嗯。”她將自己跟陸震濤相遇那天所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

    他聽了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原來你跟十二爺有這段淵源,不過那真像是他會做的事。”

    “你是指哪個部分?”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部分。”駱駿一笑,“老實說,把來歷不明的陌生人帶回山莊這部分,不是他的作風。”

    聞言,她疑惑的看著他。

    駱駿非常熱心地解釋起來,“十二爺雖是個生意人卻有著俠氣,他對於不平之事向來不會視而不見,也總是願意出手幫助弱者。”

    她一楞,這跟她自常叔那兒聽見的不一樣,但出自駱駿之口,她又莫名覺得信服。“十二爺是那樣的人?”

    她略帶懷疑,語帶試探。

    “當然。”

    “可是我聽說一些關於他的事,都不是好事。”

    “噢?”他一臉好奇,“你聽到什麼?”

    “就……”她想了一下,覺得不好把她從常叔那兒聽到的告訴駱駿。

    駱駿見求安支吾,釋然一笑,“十二爺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慢慢看吧。”

    她疑惑的看著他。他的意思是凡事要眼見為憑,聽來的也許是道聽塗說?

    “那你說十二爺帶我回來,不是他的作風又是指……”

    “喔,”駱駿微頓,然後笑道:“騰雲山莊可以說是十二爺的堡壘,這兒有太多他所珍視的東西,所以當他要讓一個人進到山莊時,勢必要對那人有著相當的了解……”說著,他上下打量求安一回。

    “他讓初識的你進到山莊、讓你去貼身伺候他,現在又准你到馬廄來,我想他一定很喜歡你。”

    不知怎地,當駱駿說陸震濤一定很喜歡她時,求安的胸口竟瞬間緊縮,有點喘不過氣來。

    看她突然不說話,駱駿急忙補充說明,“欸,我不是說十二爺對你有什麼奇怪的念頭,十二爺他喜歡的絕對是貨真價實的女人,所以你放心。”說著,他自己急得漲紅了臉。

    求安睇著他,干笑。“我沒往那兒去想。”

    “那就好。”駱駿拍拍胸脯,不知想起什麼,又細細端詳著她,“不過說真格的,求安,你長得太好了,若你是女人,一定是個漂亮的女人。”

    聽著,求安微微一震,莫名心慌。

    “你們這麼投緣?”突然,陸震濤的聲音傳來,兩人這才發現他已經走近。

    駱駿笑笑,輕搭著求安的肩膀。求安一震,直覺的想躲開,可又覺得這樣對駱駿相當失禮,只得僵住不動。

    “是啊,十二爺,我覺得求安就像是自己的弟弟一樣。”駱駿笑視著一旁漲紅臉的求安。

    看求安滿臉通紅,整個人僵住,陸震濤不自覺的挑挑眉,興味的睇著她。

    他感覺得出來她是個跟男人少有往來的姑娘,也因此,扮成男人跟一群男人廝混在一起,對她來說是極大的挑戰及突破。

    她還能撐多久呢?

    “駱駿,你還是別把她當弟弟吧。”他說。

    駱駿微頓,“為什麼?”

    “因為弟弟永遠只能是弟弟,朋友就有其他的可能。”

    駱駿沒聽明白他的意思,求安也不懂,兩人微微瞪著眼睛,疑惑的看著他。

    “朋友有其他可能?”駱駿問:“朋友就是朋友,還有什麼可能?”

    他深深一笑,沒有回答駱駿的問題。

    直至目前為止,他還不想讓騰雲山莊的任何人知道她是個女人,因為這不只是屬於他的秘密,也是他的樂趣。

    “十二爺!”趙世東快步走來,“莫羽翠來了。”

    “噢。”他淡淡的應了一聲,旋身而去。

    莫羽翠來了。不知為何,當求安聽到這句話時,心口莫名的揪緊,她說不出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但她確定的是,她非常非常討厭這種感覺。

    “唉……”身旁的駱駿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真羨慕十二爺。”

    她微頓,疑惑的看著他,“羨慕?”

    “可不是嗎?”他說:“莫羽翠是個何等高傲的女人,可卻還是臣服在他腳下,這世上恐怕沒有十二爺征服不了的女人吧?”

    聽著他這些話,她突然竄起了火氣。

    “貪歡戀色,有什麼好羨慕的?”她語氣裡帶著連她都不明白的憤怒,“還有……”她轉頭直視著駱駿,“這世上一定有他征服不了的女人。”

    說罷,她撥開他還擱在她肩膀上的手,提著水桶,忿忿然的走開。

    駱駿楞住,呆呆的看著求安離去的身影,須臾,他搔搔頭,困惑地說:“我說錯什麼了?

    莫羽翠在靜湖苑留宿一夜,隔天便又走了。

    她留宿靜湖苑時,求安一直心神不寧。她不想跟莫羽翠打照面,不想看見他們,更不想聽見他們。

    她對莫羽翠有著一種奇怪的排斥,卻說不上來為什麼,因為莫羽翠是青樓女子嗎?

    不,她爹常教誨她不能以職業、身分、富貴去論定一個人的高低貴賤。她爹的話,她可是都聽進去了,所以她不會因為莫羽翠是青樓女子而看輕她。

    那麼,這種打從心裡浮現的排斥是什麼呢?

    還來不及釐清自己的感覺,莫羽翠已經離開了騰雲山莊,而且是跟著陸震濤一起離開的——因為陸震濤到臨河去了。

    臨河是長河最重要的重鎮,也是南來北往的航運中心,所有買賣都在這兒進行,而京城也離此不遠。

    陸震濤的永業航運就開設在此,他甚至在臨河還有一處行館。

    他一離開靜湖苑,求安便在苑裡大肆翻找搜尋一番——尤其是堆滿他娘親物品的那一間。

    她想,也許他將見不得光的東西藏在他娘親的物品之中魚目混珠,可她翻箱倒櫃的搜查了之後,依然什麼都沒發現。但她發現,那房間裡的東西全是女人的東西,而且全是些舊東西。

    那些箱子裡有著女人的衣物、書畫、琴、頭飾……而且她非常確定它們分屬於兩個不同的女人。

    是誰的東西呢?他將它們妥善的收藏著,想必是他非常珍視之人的物品吧?

    若非有著滿滿的思念,她想他應不會如此珍視這些物品。

    老實說,她在翻找的過程中,不時覺得感動。

    因為她發現不少他寫給他娘親的信或紙條。那應是他小時寫給母親的,因為字跡還十分稚嫩。

    她爹說一個孝順爹娘的人,絕對不會是個壞人。

    所以說,他不是壞人嗎?她覺得好混亂,越是接近他、知道他越多的事,她就越感到迷惑。

    兩天後,陸震濤自臨河回來。

    “十二爺,你回來了。”他返回靜湖苑時,求安正要去馬廄。

    陸震濤雖風塵僕僕,眼神卻閃閃發亮。他睇著她,“我不在的時候,沒什麼事吧?”

    她搖搖頭,“什麼事都沒有,十二爺擔心什麼?”

    “擔心你。”他直視著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顫了一下。什麼意思?他怎麼老是說這種奇怪的話?

    “我沒有什麼好讓十二爺擔心的。”

    “那你擔心我嗎?”他笑睇著她。

    她一楞,木木的看了他一會兒,“嗄?”回過神,她面露驚羞。

    “行船走馬三分險,不擔心我出什麼意外?”

    “十二爺的事,輪不到我擔不擔心。”

    “怎麼這麼不會說話?”他鹽眉,“我可是你的主子,你不擔心我?”

    望著他,她不知道怎麼回應。他總是這樣,讓她不知所措,無所適從。

    “去哪?”他話鋒一轉。

    “馬廄。”她說。

    “嗯,去吧。”他說。

    “是。”她答應一聲,邁開步伐,急著想離開。

    “小雞。”突然,他喚住她。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疑怯地說:“十二爺還有吩咐?”她猜想他剛回來,可能是想吃點什麼或喝點什麼。

    但,他只是從腰間摸出了一個紅色的錦囊,然後遞給了她,“給你。”

    她訥訥的接過,疑惑的看著他,“這是什麼?”

    “打開看就知道了。”他說。

    她納悶的打開錦囊,發現裡面裝著一塊系著蠶絲蠘繩的玉墜子。玉墜是平的,上面雕刻著一只雞,而且是只小雞。

    “這是……”

    “我在臨河市集上看見的,送給你。”他說完,取過墜子,不等她反應或同意便為她戴上。

    她楞楞的看著他,一時忘了如何回應。

    他看著她,淡淡的一笑,“很襯你。”話罷,他旋身回房間。

    她怔楞的看著他的背影,胸口一陣熾熱。

    意識到那樣的熾熱並不尋常,且讓她感到心虛、慚愧,她想也不想的取下玉墜子塞回錦囊裡。

    她將錦囊拿回房裡擱著,便動身前往馬廄了。

    是夜,求安正給陸震濤衝了睡前的一杯茶,剛要退出他房間,張健急急來報。

    “十二爺!”張健神情緊張,語氣急促,“不好了,雲水難產!”

    “什麼?!”

    悠悠制作

    雲水是馬廄裡的一匹母馬,雖是一般的馬匹,沒有特別或高貴的品種及血統,但還是陸震濤的寶。這兩天是它的產期,前天駱一飛來幫它檢查時並無異狀,且打包票保證它能順產,沒想到它卻難產了。

    他顧不得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裡衣,拔腿便往外跑。

    見狀,求安也跟著他們趕往馬廄。雲水是一匹性情溫順的母馬,因為臨盆在即,最近求安也特別的注意它。

    來到馬廄,裡面鬧哄哄的,幾個人在欄外無所適從,議論紛紛,見陸震濤來了,立刻讓開一條路。

    陸震濤衝進欄內,安撫著倒在草堆上痛苦喘氣的雲水。一下子想站,一下子又癱軟在地,樣子令人不忍。

    “十二爺,已經派人去找駱大夫了。”張健說。

    “來不及了。”他看著痛苦的雲水,摸摸它的腹部,眉頭深鎖,“幼馬卡在產道,等駱大夫來,恐怕雲水已一屍兩命。”

    “那……”張健一聽,沒了主意。

    “我來幫忙!”突然,站在欄外的求安大聲的喊著。

    眾人一楞,疑惑的看著求安。

    她在大家懷疑的眼光中走進欄內,一臉堅定地說:“不能拖了,它跟幼馬都會死的。”

    “你會接生?”陸震濤問。

    “會!”她雖然沒親手幫馬接生過,但總是在一旁擔任父親的助手。她想,她行的。

    情況危急,陸震濤沒有時間考慮。再者,迎上她那堅定的眼神,他不知怎地竟覺得安心。

    於是,就在大家的注視下,求安為主,陸震濤為輔,兩人齊心協力的幫助雲水生產。她知道自己在發抖,她其實會怕、會擔心,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有足夠的本事,但她沒有時間害怕。

    幼馬卡在產道,而雲水也已經沒有力氣再靠自己生產,一切的一切都只能靠她跟陸震濤的幫忙。折騰了半天,兩人一身血污,終於將幼馬自產道中拉出。

    當幼馬被兩人拉出時,張健等人歡呼,但剝開幼馬的胎衣卻發現幼馬不動,已沒了呼吸,陸震濤難掩落寞及難過,下意識的看著求安。

    “十二爺,小馬……”張健問。

    “在產道卡太久,活不下來。”他說。

    欄外一陣靜默。

    雲水躺在地上無力的發出聲音,仿佛在哀傷著逝去的小生命,看它眼裡泛著淚光,求安的心揪得死緊,眼淚也在眼眶裡打轉。

    陸震濤看著,心裡突生不忍及憐惜,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做得很好,雲水活下來了。”

    “是啊,小雞。”欄外的張健也說:“若不是你,雲水恐怕要死了。”

    她知道他們在安慰她,但她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這條小生命能夠活過來。突然,她想起她爹是如何搶救沒有生命跡像的小馬,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辦到,但正所謂死馬當活馬醫,她不能猶豫了,於是她撲到幼馬前面,開始幫它按摩身體。

    “小雞?”陸震濤見狀,伸手要拉她。

    她揮開他的手,目光一凝的看著他,“我要救它!”

    陸震濤心頭一撼,被她眼底那抹堅毅及決心震懾住。

    求安不斷的幫幼馬按摩身體,泄出它嘴裡的水,對著它的嘴吹氣,一次一次又一次。她就是不肯放棄,即使她汗流浹背,全身上下、滿嘴滿臉都是血污,她也不願放棄,所有人都被她感動了,每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並期待著奇跡真能出現。

    終於,幼馬吐出了一口氣,活了過來。

    見狀,馬廄內響起一陣歡呼。

    “小雞,干得好!”張健興奮的叫著。

    看著幼馬活了過來,求安力氣用盡,整個人癱坐在地上。陸震濤示意張健等人進入欄中做後續的處置,幾個人七手八腳的安頓著雲水跟剛在鬼門關前走一遭的幼馬。

    “小雞?”陸震濤蹲在癱坐的求安面前,兩只眼睛溫柔的看著她,“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她望著他,軟軟地說:“十二爺,我……沒力氣了。”剛才的搶救大作戰耗去她太多的氣力跟心力,此時的她全身軟癱,但情緒激動不已。

    許是剛才身體及精神都繃得太緊,突然松懈之後反倒安心了、放心了,也寬心了。

    她脫掉武裝,卸下防備,忍不住的放聲大哭。

    聽見求安突然哇地一聲大哭,所有人都一驚,木木的看著她。沒有人笑話她或是阻止她,仿佛明白她此刻的心情般。

    陸震濤深深的注視著她,臉上有著別人不曾看過的溫柔及深情。他伸出手揩著她臉上的淚水,“能走嗎?”

    她抽抽噎噎地道,想說話又說不出來,只是搖搖頭。

    陸震濤伸出雙臂,一把將她抱起。她嚇了一跳,瞪大著眼睛看著他。

    他對著她一笑,“沒力氣沒關系,我抱你。”說著,他在眾人驚疑的目光下,抱著她走出了馬廄。

    求安心跳加速,面紅耳赤,因為此刻她是如此貼近他。她感覺到他胸口的起伏,感覺到他的溫度,也感覺到自己體內深處那不曾有過的沸騰。

    她覺得害怕不安,卻又莫名貪戀著此刻的溫柔。

    他的手將她四平八穩的抱著,在他懷中,她如安心的孩子置身在搖籃之中。月光下,她看著他那有著堅毅及迷人線條的側臉,心裡一陣翻騰。

    她意識到自己的心情是多麼的不尋常,也警覺到自己該停止所有對他的想像,並切斷一切跟他的連結。可是,她無法做出任何的反應,就只是看著他。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一個如此尊重生命,待人真誠的人,真會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惡人?

    “沒有他征服不了的女人。”

    突然之間,駱駿對她說過的那句話鑽進她腦海裡。

    警覺心將她拉了回來,教她陡然一震。不對,她快讓他征服了,這或許就是他厲害,甚至可說是神奇之處。

    她不能亂了陣腳,她得保持清醒。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49:45

第3章(2)

    “放我下來。”她目光一凝的直視著他。

    陸震濤微頓,剛才在他懷中還柔順得像只小貓似的她,轉眼又對他露出了防備的眼神。

    “我手不酸。”他說。

    “我能自己走。”

    “剛才不是說沒力氣了?”

    “現在有了。”她神情堅定,“放我下來,我不想別人看見。”

    “怕什麼羞?我們……都是男人。”他笑視著她。

    “就因為都是男人,才更不成體統。”

    聞言,他挑眉一笑,“那好,我當你是女人不就得了?”

    “什麼……”她心頭一顫,莫名心虛的推了推他的胸膛,“請十二爺別開我的玩笑,放我下來。”

    見她真氣了、惱了,陸震濤這才將她放下。他可不想嚇跑她\'氣跑她,他還沒弄清楚她的目的,而且……她實在太有趣。

    求安的雙腳一著地,立刻甩頭走開。

    他跟著她,她回過頭,有點生氣地說:“十二爺為什麼跟著我?”

    他一笑,“我哪是跟著你?我住在靜湖苑,你也是。”

    “啊?”她真是糊塗了,居然……

    看她尷尬的杵著,他走上前,超過她,閑閑地說:“待會兒回去,你還要伺候我沐浴更衣,快跟上。”

    “……是。”她不情不願的答應一聲

    雲水是在十五的晚上生下幼馬的,那是匹母馬,陸震濤將它取名“滿月”,並送給了求安。

    這是求安第一次擁有自己的馬,但她從沒想過給她馬的會是陸震濤。她的內心感到掙扎及矛盾。她喜歡這個禮物,可這禮物卻是他給的。

    求安幫難產的雲水生下小馬,又將小馬自鬼門關前救回的事情,很快傳遍了騰雲山莊,所有人對求安刮目相看也贊佩不已,就連從前老愛拿求安開惡劣玩笑的正雄一伙人,也主動跑來贊美她一番。

    自那天後,她在山莊裡的地位徹底的不一樣了,她感覺到每個人都對她十分友善,甚至是打從心裡真正的接受她,並將她視作這大家族的一員。

    初到騰雲山莊時,她覺得這裡危機四伏,像是個會吞噬她的流沙坑,可現在她竟對這兒產生了一種說不上來的歸屬感,然而她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這是不該有的感覺。於是,她每天每天都在這樣的掙扎中生活。

    這一日,陸震濤要前往臨河——

    “小雞,走。”他說。

    “嗄?”她楞住,“走去哪兒?”

    他一笑,“你去過臨河嗎?”

    她搖搖頭。

    “那好,我帶你去開開眼界吧!”

    她來到靜湖苑後,他已經去過臨河無數次,這卻是他第一次說要帶她同行,求安很是興奮。

    首先,她從沒去過航運貿易重鎮——臨河,這對她來說是新奇的體驗。

    再來,陸震濤的事業就在臨河,也許她能在那兒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好,我去收拾行囊。”她說著,就要往自己的房間跑。

    他一把拉住她,“你收拾什麼行囊?”

    “會待上幾天吧?”她問。

    “行館裡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用帶。”語罷,他拉著她往外走。

    半日的路程,他們在掌燈時分抵達了臨河。天色已暗,但整個臨河猶如白晝,燈火通明。大街上人來人往,兩旁的房舍櫛比鱗次,販賣的物品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求安坐在馬車上驚奇的看著這一切,一旁的陸震濤睇著她,唇角漾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小雞,很新奇吧?”隨行的趙世東笑問著。

    “是啊,趙大哥。”她難掩興奮地道:“這是我第一次來臨河。”

    趙世東一笑,意有所指地道:“放心,晚上十二爺一定會帶你去見識見識的。”

    “咦?”她一怔,“見識什麼?”

    趙世東神秘兮兮,“去了便知道。”

    不多久,他們到了永業航運的所在地,一下馬車就有人迎上來打招呼,陸震濤簡單的跟這邊的管事介紹一下她的身分,便進到了裡面。

    這時,有人急急忙忙的喚住了陸震濤——

    “十二爺!”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陳三,有什麼事?”

    陳三是碼頭的監工,負責帶領一班碼頭工人及船工,是陸震濤的重要部屬之一。

    “十二爺,你可記得王家老二?”

    “記得。”他微微擰起眉心,“怎麼了?”

    王家兩個兒子都在永業航運工作,前兩年老大意外喪生,如今家計都靠老二撐著。

    “王家兩老如今都臥病在床,老二他前天又傷了腳,如今也在家休養,一家子的生活有點……”

    他話未說完,陸震濤已吩咐一旁的趙世東,“世東,待會兒立刻到帳房拿二十兩銀子給王家應急。”

    “是。”

    “謝謝十二爺。”陳三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哪兒的話,”陸震濤拍拍他的肩,“叫王老二好好休養,有什麼需要盡管開口便是。”

    “是。”陳三彎腰一欠,“我代他向十二爺道謝。”

    就這樣,趙世東領著陳三往帳房去了。

    “我帶你到處看看。”陸震濤看著一旁的求安,而她正呆楞著。

    她呆住不為別的,而是因為她看見陸震濤是如此毫不猶豫的對一名地位卑下的工人伸出援手,甚至沒懷疑真假。

    她倒抽了一口氣,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

    “發什麼楞?”他濃眉一皺,“走呀。”

    “喔,是!”她急急答應,立刻跟著他,在偌大的永業航運裡走著。

    他所到之處,每個人都開心熱情的跟他打招呼,不是唯唯諾諾,亦沒有小心翼翼,他們看見高高在上、地位崇高的陸震濤,就像看見自家人般的自在自若。

    她感到驚訝且不解,若如常叔所說,他應是個人人懼怕的主子,可她卻一點都感覺不到他們對他有任何的畏懼。

    陸震濤在永業航運停留了兩個時辰後,便帶著求安回到他在臨河的行館——放真院。

    放真院雖在鬧市裡卻莫名幽靜,行館四周種植著樹木,樹木枝葉茂密,高過圍牆,從外面難窺其究竟。

    放真院中有十來名的僕婢以及廚子跟園丁,他們平時也沒什麼活兒可做,就是整理庭院房間,順便在行館裡種種菜,養養雞。

    這兒的人都十分熱情,求安對他們來說雖陌生,但他們卻待她十分親切。

    就像在騰雲山莊一樣,為了就近伺候陸震濤,求安還是跟他同住在一個院落裡。稍晚,他們在院子裡說話之時,有人來報——

    “十二爺,莫姑娘來訪。”

    “唔。”他輕點頭。

    那人轉身離開,不一會兒便帶著莫羽翠進到院落來。莫羽翠一如以往的每一次見面,仍是那般妖嬈嬌媚,艷光照人。

    “怎麼來了?”他問。

    “知道十二爺在臨河,我立刻撇下客人來見你了。”莫羽翠說話的同時,已勾住了陸震濤的手,將胸脯往他臂膀上靠,仿佛一旁的求安並不存在。

    求安見著,心口一揪,像是快喘不過氣來了一樣。

    她倒抽一口氣,想盡快回到自己的房間,可腳步才略移,莫羽翠便叫了她——

    “求安,這次也把你帶來了?”她問。

    莫羽翠叫了她,她也走不開,硬著頭皮留下,點了點頭。

    “你來過臨河嗎?”她笑視著求安。

    “不曾。”求安回答。

    “是嗎?”莫羽翠一雙媚眼瞥著陸震濤,“十二爺,以後可要常常帶她來呀。”

    陸震濤沒回應她的話,只是淡淡的說了句,“你今兒個的廢話特別多。”

    莫羽翠嬌嗔一聲,兩只手環住了他的腰,“十二爺真壞,我可是想你才來的。”

    “想我什麼?”他問。

    “什麼都想。”她一雙勾人的眼睛直直的望著他,眼底流動著欲念。

    陸震濤一笑,“我也想了……”說罷,他一手攬住她那蛇般的腰肢,旋身往房間走去。

    求安不想看的,但不知為何,她的視線無法移開,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兩人走進那扇門裡,當房門關上的那一瞬,她的心竟有種刺痛的感覺。

    她猛抽了幾口氣,難以喘息。

    “天啊……”她難受地在花台邊坐下,一手緊捂著胸口。

    隔著衣服,她感覺到藏在衣服底下的那塊玉墜子。那是陸震濤從臨河給她帶回去的禮物,她曾經在他為她戴上後取下,但在他抱著兩腳無力的她回到靜湖苑的那一夜……自己戴上。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戴上他送的玉墜,只覺得當那塊玉墜子緊貼著她胸口的時候是多麼的溫暖。而她,喜歡那種感覺。

    為什麼?為什麼看見他跟莫羽翠走進房裡,她竟是如此的心痛難受?她明知道他們是什麼關系,也不是第一次看見他們如此親密,她在意什麼?

    她的內心到底起了什麼變化?這種說不上來的失落感又是怎麼一回事?為何看著他跟莫羽翠走進房裡,她竟有種心愛的東西被搶走般的憤怒及失落?

    心愛的東西?!不!她在想什麼?!

    她用力的甩甩頭,想把他抖出自己的腦袋,可一甩……她頭好痛。

    房裡,莫羽翠的手不安分的在陸震濤的身上游走。

    他是想要的,他的身體也有著以往的反應及熱度,可是他的腦子不想。他以為他渴望,以為他可以,可當莫羽翠跨上了他,用那魅惑的眼神挑逗著他,他的腦子裡卻出現了另一張臉孔。

    他眉心一擰,露出了懊惱的神情。

    他是怎麼了?他陸震濤在這方面總是隨心所欲,可今天當他想起了求安,欲火竟在瞬間被澆熄。

    感覺不到他的渴望及欲求,莫羽翠露出了疑惑又失望的表情。

    “十二爺,你怎麼了?”

    他濃眉一皺,伸手將她自身上拉下,然後翻身坐起。

    莫羽翠自他身後抱住他,疑惑又不安地道:“羽翠伺候得不好?”

    他沉默了一下,“你回醉月樓吧,我叫人送你。”

    聞言,她心頭一沉,“為什麼?我今晚想在這兒留宿,我想跟十二爺……”

    “我沒心情。”他打斷了她。

    “可剛才你……”莫羽翠不死心地將手探向他的腹下,“我再……”

    他抓住她的手,轉過頭,兩只眼睛不悅懊惱地看著她,“我說沒心情。”說罷,他甩開了她的手。

    莫羽翠內心驚恐不已,不是因為他的語氣及表情,而是她感覺到這個男人的心已離她遠去。

    她知道陸震濤一直以來對她不曾真心。當然,他不至於當她是玩物,對她也有著基本的尊重及禮遇,但她非常清楚,他不會對她動真情。

    可即使如此,她還是懷抱著一絲希望努力的討好他、伺候他,並期待終有一天他能開口說要帶她離開醉月樓。

    可現在,她感覺到自己的希望只是愚蠢的奢求。

    他對她非但沒有情深,反倒意薄了。她不笨,她知道他心裡有人了,而那個人極有可能就是那個名叫“求安”的女孩。

    她怎麼敵不過一個丫頭在他心裡的分量呢?她在他身上投注了多少時間跟心力,現在全都因為那個丫頭的出現而付諸東流……

    霎時間,她的胸口竄燃起一團怒焰,對求安也生出濃烈的敵意及妒意。

    但,她不動聲色,她不想得罪陸震濤,不想惹他不悅,更不想斷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就算不能更進一步,至少也要維持現狀。

    “十二爺一路來到臨河,想必是乏了。”她攏上衣服,溫柔一笑,“那今晚羽翠就不打擾十二爺歇著。”說罷,她下了床,著了履,告辭離去。

    她離去後,陸震濤懊惱也心浮氣躁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成眠。

    他惱的不是駁了莫羽翠的意,教她敗興而歸,而是他竟然因為求安而對莫羽翠沒了興頭。

    他只是覺得求安有趣才將她帶在身邊,不是嗚?她對他而言,就像是只小狗小貓般,不是嗎?

    他對她並沒有欲望或邪念,他只是很喜歡看著她,很喜歡有她跟前跟後,很喜歡……

    突然,他心頭一驚。

    喜歡?他什麼時候這麼喜歡她了?喜歡到就連跟莫羽翠在一起時,她的臉龐都能鑽進他的腦袋裡,導致他鳴金收兵?

    “該死!”他懊惱地道:“不會吧?”

    他對求安做什麼或說什麼,一直只是抱著好玩的想法,他只是想逗她、只是想看她的反應。他對她並沒有生理上的渴望及欲求。

    女人對他來說,向來只有這一層的關系,除卻這一層關系,不該還有其他的。

    他熱愛自由,來去如風,從不曾想過讓任何人束縛住他,而一直以來也沒有任何人可以鉗制他的心。

    可這一刻,他覺得不妙,大大不妙。

    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越來越覺心煩,決定起身到外面去透透氣。房門一開,他楞住——因為求安正站在門外,一臉驚嚇的看著他。

    他眉心一擰,“你在干麼?”

    “我、我只是問你喝不喝茶?”

    求安怯怯的、心虛的回答著,不敢抬頭看他,因為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表情,她會站在這兒是因為她看見莫羽翠離開了。

    稍早前,她決定離開這個陸震濤跟莫羽翠正在恩恩愛愛的院落,豈知一開門便看見莫羽翠一臉悻悻然的離去,她感到疑惑,然後心情也莫名地飛揚。

    莫羽翠今晚不是要留宿嗎?為何才進到房裡沒多久便離開了?是她自個兒要離開?還是陸震濤要她離開?

    她心裡明明一直告訴自己這根本不關她的事,可腳卻不聽使喚的走到他房門前,正掙扎著要不要敲門,他卻已經打開了門。

    陸震濤正煩著,聲音一沉地道:“不要。”

    她聽出他聲音裡的煩躁。為什麼呢?難道是莫羽翠惹他生氣、伺候得不好?

    “那個我、我看見莫姑娘走了,她……”她疑怯地說:“她不在這兒留宿?”

    “怎麼?你很希望她留下?”

    “沒有!”她衝口而出,又驚覺到自己的回答很不合理,急急忙忙解釋著,“不,我的意思是……那不關我的事。”

    “不關你的事,你還問?”看著她,陸震濤情緒起伏更大了。

    怎麼可能呢?這個丫頭只是好玩而已,哪裡有本事影響他的心情,甚至是身體?看著她那慌張的傻樣,他濃眉一皺,忽地伸手捧住她的臉。

    “啊?”整張臉被他捧起,她一驚,瞪大了眼睛,“十、十二爺?”

    他目光專注、熾熱、直接,而且充滿霸氣地盯著她,細細的、深深的端詳著。

    迎著他的眸子,她的心髒像是要從嘴巴跳出來了一樣。

    他欺近她,近得她可以感覺到他的鼻息呼在她臉上。她的臉發燙著,腦袋也是。

    “你……”陸震濤捧著她的臉,左看看右看看。

    他確定,她只是個毫無姿色的丫頭,而他不會對她有任何的想法。他想,剛才一定是他一時糊塗了。

    “我出去喝酒。”說著,他松開手,邁開大步走了出去。

    求安倒抽了一口氣,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剛才,他跟她靠得那麼近的時候,她有一種快要死去的感覺。

    她想,只要他再靠近一點,或是更進一步,她就不能呼吸了。

    清楚的意識到那樣的“感覺”,她感到生氣、懊悔,然後也慚愧。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50:01

第4章(1)

    為了確定自己還是個正常的男人,而且沒有任何女人能教他“心有余而力不足”,陸震濤決定晚上上醉月樓去尋歡,並且,他要帶著求安一起去。

    他要證實,求安並不能、也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及身體。

    正巧,旅居臨河的恭王範長庵聽聞陸震濤在臨河,便遣人送來邀帖,請他晚上至醉月樓一聚。

    範長庵是當今聖上的叔父,亦是聖上十分信任之人。他在朝中的人脈廣闊,深得愛戴,其性豪爽,喜交江湖人士,兩人便是透過臨河的酒肆老板娘——魚娘介紹認識的。

    陸震濤知道範長庵對皇位其實是有著一些想望的,他平素勤政愛民,也是為了累積實力。

    對於攀附權貴或是權謀之事,陸震濤是沒有興趣的,不過為了透過恭王跟朝廷做一些買賣,他還是有應酬恭王的必要。

    席間,除了陸震濤、求安、範長庵,範長庵之子範志霄,還有莫羽翠所帶領的幾個姊妹陪席,廂房內充滿歡聲笑語。

    一般來說,隨侍的僕人是不能落坐同席的,可陸震濤讓求安在一旁坐下,大家雖覺突兀疑惑,卻也沒意見。

    畢竟陸震濤是個行事放浪不羈,甚至是我行我素之人,什麼傳統禮教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文錢。

    席上,求安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這種場面是她不曾見識過的,尤其是在知道坐在對面的人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恭王範長庵時,她更覺惶惶不安。

    陸震濤不過是個商人,居然能跟這樣位高權重之人同席談笑,而她一介平民,競因著他這層關系而能坐在這裡。

    她實在不明白陸震濤帶她來的用意,如果他要人伺候,這兒多的是伺候他的姑娘,而且據她剛才從旁得知……他今晚打算在醉月樓留宿。

    許是因為他要留下,今晚的莫羽翠笑得特別燦爛,燦爛得教她覺得刺眼。

    她低著頭,也因為低著頭,她一直沒發現範志霄的兩只眼睛始終盯著她看,眼底有高度的好奇及興趣。

    突然,一塊紅燒肉進到她碗裡——

    她楞了一下,這才發現幫她夾肉的是陸震濤。她驚疑的看著他,其他人也是。

    “怎麼不吃?不合你胃口?”他看著她,若無其事的問。

    她呆住,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十二爺,”這時,範志霄開口了,“主子幫下人夾菜,你可是第一人。”

    陸震濤沒回應他,只是唇角一勾。

    “範公子有所不知。”坐在陸震濤另一側的莫羽翠笑笑道:“十二爺對求安寵愛有加,壓根兒沒當他是下人。”

    “噢?”範志霄笑視著求安,“倒是,這孩子看起來多逗,多討人喜歡。”

    範志霄偶爾雖會涉足醉月樓這樣的地方,但很多人都知道他喜歡的其實是年輕男子,甚至是少年。只不過他是恭王之子,這些事,大家只是私底下議論,沒人真的拿到台面上來講。

    “十二爺,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是女人,難道轉性了?”範志霄語帶輕佻。

    範長庵一聽,立刻沉下臉來喝斥他,“胡說什麼?”

    陸震濤是富甲一方的航運巨子,也是他極力想拉攏的人,對陸震濤,他可是小心翼翼的對待著,可他這個兒子不知天高地厚,總是失了分寸。

    氣氛有點擰了,莫羽翠一把勾住陸震濤的手,將臉靠在他身上,嬌媚萬分地道:“範公子,十二爺還是喜歡羽翠的。”

    “十二爺,小犬失禮,還請見諒。”範長庵衷心道歉。

    “王爺言重了。”陸震濤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冷冷的瞥了範志霄一記。

    迎上他冷漠略帶肅殺的眼神,範志霄先是心頭一顫,旋即又覺得懊惱不悅,可在父親跟前,他也不好發作,只能抓起酒來狠狠的喝它三杯。

    “對了,十二爺……”範長庵話鋒一轉,“你可知道河西干旱之事?”

    “當然。”他微微頷首。

    “其實本王今天邀十二爺一聚,正是為了這件事。”範長庵續道:“前年聖上派兵長征,耗費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及財力,如今國庫稍稍吃緊,突遇天災,實在是……”

    “王爺,在下明白了。”他打斷了範長庵的話,“在下捐出五百兩白銀,開倉發糧。”

    範長庵一聽,藏不住極度的喜悅,“那我就先謝過十二爺了。”

    “王爺言重,在下只是略盡綿力。”

    筵席之後,範志霄偷偷的問了莫羽翠,“羽翠姑娘,那孩子跟十二爺究竟……”

    “公子,十二爺愛的絕對是十足十的女人。”莫羽翠睇得出來他對求安極有興趣,便語帶暗示地說:“公子今晚可有意願留宿醉月樓?”

    他微怔,“你的意思是……”

    “若公子留下,羽翠可以幫忙成就好事。”她深深的一笑。

    “可十二爺他……”

    “十二爺忙著應付我,哪來的時間跟心情去管那個小廝?”

    範志霄一聽,躍躍欲試,“那好,你幫個忙吧。”

    “當然。”莫羽翠點點頭,“包在我身上。”

    求安是個姑娘,範志霄喜歡的是少年,一旦發現她是個丫頭,自然也不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來。不過,肯定能嚇嚇那丫頭……

    想到求安居然能教陸震濤對她沒了興頭,莫羽翠就覺得惱。此時有機會可以捉弄她、整整她,莫羽翠豈可放過這個機會。

    光是想像,她就覺得興奮極了。

    陸震濤支開求安了。

    她早就知道他今天來會在此地留下,因為早就知道,她的心情一直不好。他帶她來做什麼?他認為她從沒來過這種地方,會覺得新奇,覺得興奮?

    哼,可不是每個男人都喜歡在這種煙花地流連。更何況,她不是男人。

    當然,這件事他並不知道。

    想到他去了莫羽翠的房間,正准備度過春宵,她的胸口揪得好緊。她討厭這種感覺,也覺得有深深的罪惡感。

    駱駿說過沒有陸震濤征服不了的女人,難道她也落入了他的圈套?她一定是被他某些言語、舉止及眼神給迷惑了吧?

    他那些慷慨的善行,也許只是為了沽名釣譽,或是贖罪。

    目前為止,他還是殺害她爹及奪走初朧的唯一嫌犯,她都還沒查個水落石出,豈能被他迷得團團轉?

    杜求安啊杜求安,你怎麼對得起含冤而死的父親?

    想著,她取下掛在頸子上的玉墜,捏在手心裡。她不能再戴著它,它緊貼著她的心口,根本是個擾亂她的心、動搖她意志的東西。

    起身,她決定離開這個房間——雖然陸震濤離開前命令她在此地等他。可是,她在道個地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小哥。”一出房門,有位大娘叫住她。

    “大娘,有事嗎?”

    “十二爺吩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等他,請跟我來。”

    陸震濤不是要她在這兒等嗎?這會兒又要她去哪裡?她雖疑惑,但不疑有他,因為陸震濤本來就是個不按牌理出牌,隨時都會改變主意的人。

    於是,她乖乖的跟著大娘來到一間房間前。

    房裡暗暗的,大娘推開門,“你進去吧。”

    她楞了一下,還沒回過神,大娘突然推了她一把。她一個踉蹌進了房,大娘立刻關上門,她覺得不對勁,直覺想奪門而出,這時一雙手自她身後抱住了她——

    “啊!”她只喊了一聲,一只手用力的搗住了她的嘴。

    “你乖,別叫啊。”一個刻意壓低的、帶著興奮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陡地一驚,因為她認出那聲音。

    是範志霄?!為什麼陸震濤要叫人將她帶來此地?範志霄又為何會在這兒?

    範志霄是恭王之子,而恭王又是當今聖上的叔父,權傾朝堂。陸震濤為了他的航運生意,要廣結善緣,廣交權貴,難道說……天啊!莫非陸震濤投範志霄所好,要將她送給範志霄當玩物?

    想起他先前對她種種的好,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難道他對她好,是因為她有可用的價值?

    思及至此,她的心一陣抽痛。

    “放心,我會很溫柔,絕不會虧待你……”範志霄利誘著求安,“伺候得我開心,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的。”

    “唔!”她奮力的掙扎抵抗起來。

    範志霄一急,勒住了求安的脖子。“你乖一點,別抵抗,否則休怪我傷了你。”

    她痛苦、憤怒,同時也感到恐懼,“唔!唔!”她又掙又跳,可卻被他攫得死緊。

    他將她拖往床上,在黑暗中摸著她,粗暴又急切。

    她動不了,也出不了聲,羞憤的眼淚奪眶而出。正當她幾乎絕望之時,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端開了,門外的光線照進來,教在黑暗中的範志霄跟她都睜不開眼。

    “誰……啊!”範志霄才開口,整個人突地被抓起。

    他松了手,求安立刻爬起,急急地在昏暗的光線下整理衣服,還沒回過神,又聽到砰的一聲,範志霄慘叫一聲,摔在地上,跌得狼狽。

    她往他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背著光的高大身影正拎起倒在地上的範志霄——

    “這一拳是替求安討的。”

    那憤怒的聲音,令求安心頭一緊。是陸震濤?闖進來解救她的人是陸震濤?這麼說來,他並沒有將她送給範志霄當玩物?

    “陸震濤,你敢打本公子?!”範志霄認出陸震濤的聲音,也看見了他的臉,驚恐又懊惱地說:“我可是恭王之子,當今聖上的堂兄,你敢……”

    話未說完,陸震濤又結實的給了他一記重拳。

    “啊!”範志霄又慘叫一聲,一顆牙自他口中噴飛出來。

    “這拳,是因為你讓我不高興。”陸震濤冷冷地說。

    “我的鼻子、我的牙……”範志霄哀號著,“你、你竟敢……”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騷動,幾個醉月樓的人聞聲趕至,看見房間裡的慘況,全嚇傻在門外。

    “十、十二爺,這是怎麼一回事?”醉月樓的管事小聲疑怯的問。

    陸震濤沒有回應他,徑自走向坐在床上的求安。

    求安抬起淚汪汪的眼,驚疑、惶惑,然後又微帶喜悅及慶幸的看著他。

    此刻,她的心情太復雜了。他並沒有為了攏絡恭王而將她送給範志霄當玩物,甚至還為了她,毫不猶豫的冒著得罪恭王的險,狠狠的修理了範志霄……

    而且,此時他不是應該跟莫羽翠在一起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他又撇下莫羽翠了?糟了,怎麼她覺得很開心?

    陸震濤站在她面前,兩只眼睛定定的看著她。他濃眉深鎖,眉心緊皺,看起來像是在生氣……也對,他剛才說了,範志霄讓他不高興。

    “十……”

    “你……”他打斷了她,聲音低沉而威嚴,“為什麼不乖乖待在房裡等著?為什麼不經我同意就離開?

    說!”

    他最後一句“說”,教她心跳漏了半拍。

    他在生氣,而且氣的是她。她想,他氣她把他的話當耳邊風。但是他明明這麼生氣,她為何一點都不覺得惶恐害怕,反而心頭暖暖的?

    她怔怔的看著他,耳根一直發燙。

    “要不是我在門外發現你的玉墜子,想想你會發生什麼事情!”他說著,攤開手心,那小雞玉墜子就安安穩穩的躺在他掌心裡。

    她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心口,想起在她離開那房間前早已取下玉墜,抓在手裡。想必是她被推進來時,一個不小心掉在門外了。

    “陸震濤,你……”方才被打得鼻血直流,牙也斷了的範志霄此時不甘心的走過來。

    話沒說完,陸震濤又給了他一記拳頭。

    “啊!”他哀叫一聲倒在地上,門外的醉月樓管事怕出人命,趕緊衝進來扶著他。

    陸震濤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這一拳,是你自找的。”

    “十二爺,你息怒啊,這、這會出事的。”管事一臉憂心,就怕恭王之子在醉月樓有什麼三長兩短。

    他臉一沉,“把他帶走,我不想看見他。”

    管事聞言,立刻跟兩個雜役合力將範志霄架了出去。

    “說,為什麼不經我同意就離開,還跑到這個房間來?”他板著臉,惱怒全寫在臉上。

    求安怯怯地說:“我以為是你要我來的……”

    “什麼?”他眉心一擰,“我?”

    “有位約莫五十歲的大娘說你吩咐她帶我來這兒,所以我……”

    “管事!”沒等她把話說完,陸震濤沉聲一喝,才走出房門口的管事嚇得急忙停下腳步。

    陸震濤拉住她的手,回過身,走向門口,直直瞪著管事。“我要那個人。”

    “這……”管事為難的看著求安,“小哥,你、你可知道那位大娘是誰?”

    她搖搖頭,小小聲地道:“我、我不認識,不過如果再看見她,我認得出來……”

    陸震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像是在調整猶如怒潮般的情緒。須臾,他目光一凝,逼視著管事,語帶命令,甚至威脅。“立刻把醉月樓所有五十上下的婦人都找來。”他眼底迸出肅殺的銳芒,“今晚就是要把整個醉月樓翻個底朝天,你也得把人給我交出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50:22

第4章(2)

    莫羽翠心神不安的在房裡走來走去——自從陸震濤離開後。

    今晚,她以為陸震濤會對昨晚的事做出彌補,她把自己妝扮得比平時更嬌艷,還穿上了剛做的新衣,使出渾身解數想征服他,沒想到……他竟還是推開了她。

    當他一臉困惑又懊惱的坐在床沿一語不發時,她就知道自己在他的心中地位不再,他心裡有著牽掛,牽掛到他不像是她所知道的“陸震濤”。

    “姊姊,你怎麼了?”她的小侍女看她心神不寧,神情惶惑,好奇的問著。

    因為,她從不曾見莫羽翠這樣反常過。

    突然,外面傳來醉月樓老板娘——繡姨的聲音及一陣騷動。

    “十二爺,求求您了,您別氣,這、這一定有原因的……”

    莫羽翠眼皮直跳,她知道要出事情了。還沒回過神,房門已砰的一聲被踹開。

    繡姨、管事以及神情冷如冰霜,眼中卻燃著怒焰的陸震濤,後頭跟著被他拉來的求安,還有洗衣的桂嬸……

    她倒抽了一口氣,身子不自覺的顫抖。

    繡姨幾個箭步走向她,表情憂心害怕,“羽翠啊,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莫羽翠柳眉一擰,直視著陸震濤。橫豎她今天是跑不掉了,但要她低聲下氣、磕頭認錯,她可做不到。

    “我只是鬧鬧她。”她先發制人。

    “羽翠,真是你……”繡姨一驚。

    她雖惶恐,卻還是故作姿態為自己的行為辯駁。“好玩而已,她又沒吃虧,只是……”

    話未說完,陸震濤一個大步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兩只眼睛仿佛著火似的瞪視著她,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因為陸震濤從未如此發怒過,或許在別的地方有,可在醉月樓卻是不曾。

    再說,他跟莫羽翠相好了那麼久,誰都知道他專寵她,如今怎會只為了一個隨侍而對她發怒,甚至動手?

    莫羽翠驚恐的瞪大眼睛,頓時忘了喘氣。

    “莫羽翠,你可真是犯了我的大忌了。”陸震濤的聲音聽來冰冷,別說是莫羽翠,就連一旁聽著的其他人都覺得心驚肉跳。

    求安親眼看見這一幕,簡直不敢相信。他跟莫羽翠有多好,她是看過的。可他現在竟為了她,對莫羽翠如此嚴厲且冷酷。

    她的胸口好悶、好悶,感覺是痛,卻又有著不知名的快意。因為在這一刻,她發現了一件事——在陸震濤心裡,她竟比莫羽翠重要。

    “不准再來找我。”他冷冷地道:“在我忘記這件事之前。”說罷,他轉過身,一手抓起求安,便要離去。

    “十二爺!”莫羽翠眼底含著委屈的、羞辱的淚水,“為了她,你不顧我們的情義?”

    “你與我之間,一直以來既無情也非義,這只是一場交易,我以為你知道……”他毫不留情地說。

    莫羽翠感覺像是被當街打了一巴掌似的難堪,她驕傲好強,卻又不想失去他。

    忍著這傷人的屈辱,她試探地說:“我、我知道我不對,十二爺你什麼時候能忘了這件事?”

    他回頭,冷漠的看著她,“我記性一向很好。”語罷,他頭也不回的帶著求安離開。

    回程,陸震濤始終緊緊抓著求安的手,不顧旁人好奇的眼光,求安覺得尷尬,幾次想偷偷的掙開他的手,可他卻將她抓得更緊。

    想起今晚發生的事,她的心情難以平靜。他先是為了她打了範志霄,然後又為了她幾乎要把醉月樓翻過來,接著又為了她跟莫羽翠斬斷“情緣”……

    她在他心裡……這麼要緊嗎?話說回來,他打傷範志霄、得罪恭王,好嗎?

    “十二爺,”她怯怯地道:“這樣好嗎?”

    他微微慢下腳步,臉上還有慍怒。“什麼好不好?”

    “範公子是恭王爺的兒子,你打傷他,恭王爺恐怕會不開心……”

    “我才更不開心。”他板著臉,“他好大的膽子,居然把腦筋動到我的人身上?”

    她是……他的人?

    不不不,這句話肯定沒什麼意思。他說過她是他的小雞,那只是一種說法罷了。

    “恭王不是尋常人,十二爺得罪他,怕他會找你麻煩……”

    “你怕?”他睇著她問。

    “怕……”

    “擔心?”他又問。

    她怯怯的點頭,“擔心。”

    陸震濤聽著,眉梢一挑,居然笑了。“你會擔心我了?”

    “十二爺是為了我才打範公子,我當然擔心呀。”迎上他的眸光,她又羞又慌,“如果我不擔心,那我還是人嗎?”

    方才還滯留在陸震濤臉上的慍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溫柔的淺笑,他凝神注視著她,陷入深沉的思索

    之中,不說話了。

    今晚,他原本是想證明他對她並沒有那種感覺,而她也沒有左右他意志的本事。可當他跟莫羽翠同處一室時,他卻只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滿腦子都是她。

    他在情感上本就不渴望莫羽翠,而她的出現,讓他連在欲望上都不再需要莫羽翠或是任何一個女人,不是他沒了欲念,而是他對她們再也沒有渴求。當他斷然的拒絕了莫羽翠後,他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他心裡只有一個人,那便是她。

    回到他要她待著的房間,他找不到她,問了醉月樓的小廝,他說看見她跟著一個大娘走了,於是他開始找尋她的下落,在尋不著她的那段時間裡,他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掐著,莫名的感到不安,而那是他不曾有過的感覺……

    當他發現她的玉墜子落在房門外,他一腳踹開了門,心心念念著的就只是她。

    他當然知道打了範志霄後,事態可大可小,難以預料,但他沒有猶豫,因為他不容許任何人侵犯他的領域,還有他的人。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驚覺到他竟然那麼的在乎她,而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有那麼重。

    他始終不想擁有任何人、任何感情,因為擁有便要承受失去的痛苦。他見過他爹那麼痛,他自己也痛著,所以他一直游戲人間,不想被任何人控制喜怒哀樂,他以為自己可以繼續,甚至永遠這樣下去——直到她出現在他的面前。

    見到她的那一天,他就讓她進入了他的生活、他的生命,他以為自己對誰都心如止水,沒想到看來天真無害的她竟在不知不覺中攫住了他的心。

    他可以擁有嗎?如果擁有了又失去,他是否又要歷經再一次的心痛?

    “十二爺?”求安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疑惑的看著正望著她出神的他,“你怎麼了?”

    看著她,他腦海中只閃過一個念頭——他想擁有她。

    “聽著,”他伸出手,輕輕的觸摸著她的臉頰,“以後我要你待在哪,你就待在哪,不要隨便離開我的視線或是我給你劃下的圈圈。”

    迎上他深沉又熾熱的眸光,她心跳加速,面紅耳赤。

    還沒回過神,他已抓著她的手,“咱們快回放真院吧,我累了。”

    陸震濤動手教訓範志霄的翌日,範長庵便親自拎著範志霄來到放真院向他致意賠罪。事情過去了,求安也毫發無傷,生意人以和為貴,陸震濤也沒得理不饒人,白銀及米糧,他一樣沒少,悉數給了範長庵去賑災。

    他們離開臨河之前,莫羽翠又來過一趟,可是陸震濤不肯見她。

    自從陸震濤那晚救了求安之後,她便發現心裡有些什麼在發酵著,每回看著他,她便呼吸困難、胃部翻攪,腦袋仿佛不再屬於她,有些奇奇怪怪的念頭及想望。

    她明確的感覺到,他喜歡她,而且是很喜歡她。

    可是,別說他“可能”是她的仇人,就算不是,此刻的她明明是個男人,他若真喜歡她,那是否意味著……真如範志霄所說,他轉性了?

    如果他知道她是個女人,還會對她好嗎?還會不計代價的保護她、為她出頭嗎?

    ……天啊,她怎麼可以想著這種事情?父仇未報,真相不明,一切還如此混沌,她怎有余心余力去思索這種小情小愛?

    老天爺,希望我爹的死跟他無關啊!

    突然,這個想法鑽進她腦海裡。她嚇了一跳,她有這樣的想法只有一種解釋,就是她戀上了他——她打從心裡覺得這太可怕了。

    “求安?求安?”

    聽見駱駿的聲音,求安猛然回神,只見駱駿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

    “叫你幾聲了……想什麼?這麼出神。”

    “沒什麼。”她虛應一句,繼續幫滿月刷毛。

    駱駿摸摸滿月的脖子,“滿月越長越好了,再過不久或許能上鞍了。”

    “嗯……”

    “有心事?看你魂不守舍的……”他關心地道:“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

    “沒什麼事。”

    “我想也是。”他一笑,“你在騰雲山莊甚得人緣,把馬兒照顧得這麼好,十二爺又喜歡你,你能有什麼煩惱?”

    她沉默,若有所思。

    “難道你想回老家了嗎?”他問:“我聽說你在老家有個未婚妻還等著你衣錦還鄉……”

    那是她胡謅的事,可是所有人都毫不懷疑的相信著她。有時,面對完全信任著她的他們,她感覺心虛慚愧。

    “話說回來,你也不必什麼衣錦還鄉了,現在十二爺對你這麼信任,就連他那些名貴稀有的寶馬也交給你照料,倒不如你跟十二爺商量,將你的未婚妻子接到這兒來吧?”

    路駿提到馬的事情,求安順口試探,“十二爺也不是什麼都能交托給我,例如西馬廄的……”

    以往她也多次向其他人試探詢問西馬廄的事,可他們不是毫不知情,就是隨口一句“還不就是馬”便敷衍了她。

    她雖然想再多問,卻又怕問得認真了,引起別人的懷疑。若西馬廄裡養著的馬真是初朧,那勢必是不能說的秘密,而她探查不能說的秘密,也許會惹來禍事。

    駱駿微頓,然後一笑,“你說西馬廄啊,唔……”他沉吟著。

    她小心翼翼地道:“西馬廄裡有什麼?”

    “馬呀。”他說。

    “得另外隔開,又由十二爺親自照料並派人看守著,想必是價值連城的名駒寶駿吧?”

    聞言,駱駿蹙眉,“價值連城倒是沒有,不過初朧可是十二爺的珍寶。”

    她陡地一震。初朧?她沒聽錯,剛才駱駿確實說了這個名字。

    “初朧?”她得確定他說的是初朧,而不是出籠或什麼其他的。“好奇怪的名字,怎麼寫?”她感覺自己的聲音顫得厲害,但大而化之的駱駿沒有發現。

    “就是初步的初,朦朧的朧。”他說。

    駱駿的回答證實了常叔的話,也教她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陸震濤確實奪走她爹的馬、害了她爹的命。

    他不再是可疑的嫌犯,而是罪大惡極的覽手。

    “求安,你怎麼了?怎麼……”駱駿憂心的看著求安,伸手碰了碰求安的臉頰,“臉發白呢!”

    “駱駿。”陸震濤的聲音突然傳來。

    駱駿一怔,下意識的收回手。陸震濤的聲調平緩,但不知怎地透露著隱隱的不快,讓他有一點點的心驚。

    “十二爺?”

    陸震濤遠遠的就看見駱駿跟求安在談天,盡管知道在駱駿的眼裡,求安只是個討人喜歡的弟弟,但強烈的占有欲讓他覺得心裡不舒坦,走近時又見駱駿伸手觸碰求安,他險些按捺不住脾氣。

    “你爹找你呢!”他說。

    “喔,好的。”駱駿說完,笑視著求安,不放心的又叮嚀了一句,“求安,有什麼事盡管來找我,知道嗎?”

    她僵硬的點了點頭。

    駱駿前腳一離開,陸震濤便走近她,“你有什麼事?”

    她抬起眼看著他,想起她爹的死狀、想起初朧,頓時,眼底燃起了一把怒焰。

    她雖知道還不是爆發之時,卻幾乎快忍不住。

    “為什麼這麼看著我?”陸震濤感覺到她眼底的敵意、防備及恨意。

    她低下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提醒著自己千萬別衝動誤事。再抬頭時,她已稍稍冷靜。“十二爺來這兒,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我做?”

    陸震濤感覺到她的異樣,也許她自認把情緒藏得很好,卻騙不過他的眼睛。她初來時,對他確實帶著隱隱的敵意及防備,但隨著時日累增,她已慢慢對他卸下心防——尤其是在臨河回來之後。

    可現在,她再度出現那種眼神了,而且比之前更加的強烈。怎麼了?

    “沒什麼事……”他說。

    “沒事的話,我帶滿月去走幾趟。”說著,她拉著滿月的韁繩便要走開。

    陸震濤伸出手,一把攫住她的胳膊,注視著她,“真的沒事?”

    她搖搖頭,唇角一勾,卻笑得冷,“能有什麼事?”說罷,她輕掙開他的手,拉著滿月離開。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50:38

第5章(1)

    前一刻還跟大家有說有笑的求安,在他走近時,卻斂起笑意,一言不發,甚至借機離開。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陸震濤感到懊惱。

    這感覺糟透了,曾經覺得已經靠近了的她,如今又突然遠離。雖然一開始她對他保持距離,甚至存著防心,但幾番相處之後,他已明顯的接收到她所釋放出來的訊息,感覺得到她已對他敞開心胸。

    在她眼裡,他多次看見那刻意隱藏卻又瞞不住的情愫,盡管他不知道她的來歷,可他不在乎,他對她動了心、用了情,甚至打定了主意等她,等她願意親口說出她所有事情。

    他已經忘了有多長的時間,他的心不再為一個女人牽掛。他看過他娘親過世時,他父親是活在什麼樣痛苦的深淵之中;而他,在惜兒死去之後,又是如何的悲傷失落。

    有愛,就會受傷。為了不再受傷,他早已決定不愛,可求安的出現,竟讓他死水般的心再起波瀾。

    多少女人想走進他的心,他卻無動於衷,即便她們使出渾身解數,他也不曾動心過,可她什麼都不必做,就輕易的攫住了他的心。

    是她那澄澈無邪的眼眸嗎?是她那情緒鮮明的臉龐嗎?還是她傻傻的、天真的樣子,以及她溫柔照顧著馬兒時的身影動搖了他?

    他內心的那道高牆是多麼堅固呀!可她竟輕而易舉的攻破了它。

    惜兒死去之後,他變成一個警戒、防備,不輕易相信任何人的人,想進到他的生活裡,得經過他非常嚴格的觀察及審視才行,可他初見她的那一天,便將她帶回騰雲山莊……

    他不怕麻煩,但也不是個沒事愛惹麻煩的人。對於不確定的人事或物,他總是存疑並提防著,可在他還不清楚她是不是一個麻煩之前,他竟已接納了她。

    他以為他再也不會對任何女人動心,但他卻不知在什麼時候開始戀上她……

    現在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是他陸震濤想要的女人,除非她拒絕、她不願意,不然他一定會將她緊緊的抓在手中,攬在懷裡。

    只不過他怎麼都無法理解明明已經敞開胸懷的她,為何突然又緊閉心門。他記得很清楚,是從那天開始的……駱駿跟她說了什麼嗎?

    不,駱駿是個有分寸的人,怎會在她面前胡亂說他什麼?

    她的冷淡讓他變得焦躁,他整個腦子裡都是她的事。他厭惡這種不確定的感覺,不弄個清楚明白,他實在不舒心。

    晚上就寢前,求安端來溫熱的水讓他洗臉擦腳。這是她到靜湖苑後每天要做的事情,但他通常只讓她將水端來,接下來的事情,包括更衣,他都是自己來。

    “十二爺,水來了。”她面無表情,聲音冰冷,擱下了熱水就要離開,“我告退了。”

    “慢著。”他喚住她,“幫我擦臉擦腳。”

    她一楞,露出驚疑的表情,因為自她服侍他以來,他不曾對她提出這樣的要求。

    “怎麼?”他眉梢一揚,“不樂意?這本來就是你該做的事情。”

    “以前十二爺沒要我做這些。”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他語氣中帶著種說不上來的任性霸道,“現在我要你做。”

    “……”她看著他,不動,像是在猶豫。

    自從知道養在西馬廄的馬是初朧後,她就無法隱藏對他的恨意及憤怒。可在憤怒的同時,她又經常想起他的種種呵護,尤其是他為了她不惜冒得罪恭王的險……

    她感到掙扎、矛盾,她知道自己必須為父親報仇、必須奪回初朧,可是她不只找不到方法,還在不知不覺中戀上了他。

    她對他冷淡疏離,不只是因為仇恨,也因為她害怕自己越陷越深。

    “我、我不會。”她微微咬著下唇。

    “你都會幫馬刷洗身子了,給我抹臉擦腳有什麼問題?”他態度十分強硬,“快點,我想睡了。”

    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眼下的她仍是他的隨侍,她若還想為父報仇,將他繩之以法並奪回初朧,就必須想辦法留在騰雲山莊、留在他身邊。而要留下來,她就必須做他要她做的事情。

    於是,她上前擰了棉巾,一手輕托著他的臉,遲疑的、輕輕的替他抹臉。他微抬起下巴,兩只眼睛直勾勾的注視著她。

    距離太近,近得她整個腦袋發昏,她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卻還是努力維持鎮定的幫他抹淨了臉、擦拭了腳。

    事畢,她要離開,陸震濤再度開口,“今天的活兒還沒做完。”

    “咦?”她一怔,狐疑的看著他。

    他唇角微微一勾,“替我更衣。”

    “什……”她驚訝的看著他,不解他為何突然提出這麼多的要求,“為什麼?”

    “這不都是你該做的事嗎?”說著,陸震濤兩手一攤,“快,幫我把衣服脫了。”

    她一臉為難,但還是硬著頭皮照辦,解開他的腰帶,脫去他的外衣,就在她靠他很近時,他突然一把攫住她的手,一個振臂將她擒上床去,她嚇了一跳,驚恐的望著他。

    “為什麼無視我?”陸震濤直視著她,目光炯炯,“你對任何人都能談笑,都和顏悅色,為何偏偏避開我,給我臉色看?”

    “我、我不知道十二爺在說什麼。”她驚羞惱怒的瞪著他,然後掙扎。

    他將她的手攫得更緊,“為什麼你可以跟駱駿或是其他人說說笑笑,卻對我避之唯恐不及?”

    “我……”她一楞,因為她在他眼底發現了濃烈的醋勁。

    “我明明感覺你已經願意靠近我了,為什麼卻又突然對我如此冷漠?你喜歡駱駿?”

    她真的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而且她的心情已經從驚慌轉為憤怒——尤其是想到父親的死時,那原本被她壓抑著的怒氣及恨意在一瞬間排山倒海的向她襲來。

    不知哪來的火氣跟勇氣,她恨恨的直視著他,“是,比起十二爺,我更喜歡駱大哥,多過你十倍、百倍、千倍!”

    聞言,他濃眉一皺。“所以你對我忽熱忽冷,是在吊我胃口?”

    “嗄?”她一愣。

    “我不喜歡不確定的感覺,也不喜歡拖泥帶水……”他說:“你應該感覺得到我對你是什麼感覺吧?”

    迎上他熾熱強勢又帶著侵略感的眸光,她倒抽了一口氣。雖然她不曾被男人用如此熾熱的目光注視過,但她感覺得到他的眼神裡有著濃烈的渴望。

    不對,他喜歡的明明是莫羽翠那樣的女人,而且她也親眼見過他們是多麼的親熱,現在他轉性愛男人了?

    她羞憤的瞪著他,“放開我,要是被人撞見而傳出去,你如何在商場立足?!”

    “你以為我會擔心這個?”他唇角一勾,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龐,“告訴我,如果我陸震濤要你,你願意嗎?”

    他要她?她聽著,頭皮一陣發麻。“我、我們都是男人,你快住手。”

    他聽著,不禁一笑,“小姑娘,你真是太有趣了。”

    “欸?”求安陡地一震,驚愕的看著他。她聽錯了嗎?他剛才叫她……小姑娘?

    陸震濤欺近她,使壞的將臉貼近她耳邊,低低地、輕輕地道:“你真香。”

    求安整個人一震,猛地推開他的胸膛,驚慌的望著他。

    看著她這表情,他心中一陣快意。想起她這幾天讓他心神不寧,心浮氣躁,整個人像是中了邪似的魂不守舍,他忍不住有種扳回一城的快慰。

    可,這樣的快意並不長久。

    求安驚羞而憤怒的瞪著他,然後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他推開,如躲避猛獸般逃下了床,她眼眶裡噙著羞憤的淚水,恨恨地說:“你一直知道我是女人,卻做盡了所有逾越男女分際的事,讓我看不該看的,聽不該聽的,你無恥齷齪!你肮髒卑鄙!”

    他無恥齷齪?他肮髒卑鄙?如果他真是那麼下流,他想做的事太多了!

    “謊稱自己是男人,你也不算光明磊落。”

    確實。女扮男裝的人是她,但她是不得已的,如果不是他為奪初朧,不惜殺害她爹,她也不會這麼做,還得忍受這樣的羞辱,吃盡他的虧!

    她強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水,恨恨地說:“我恨你!我恨你!”語罷,她轉身飛奔出去。

    見狀,陸震濤想追,卻又止步。

    他失控了,他用非常愚蠢的方式向她示愛,也因此傷害了她,此刻不管他說什麼,她都聽不下去吧?

    “陸震濤啊陸震濤,你不是要她嗎?怎麼這會兒卻把她越推越遠了?”他喃喃自語,無限懊悔。

    求安回過神時,發現自己竟跑到了西馬廄,而讓她回過神的,是熊二威嚴的沉喝。

    “誰?”

    她猛地回神,發現熊二正瞪著自己看。

    “這麼晚了,你來這兒做什麼?”

    她楞了楞,下意識的看著馬廄的入口,初朧就在那麼近的地方,她卻看不見也摸不到,而這一切,全是拜陸震濤所賜。

    這一刻,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杜求安,爭氣點!爹的仇,得報。初朧,得要回來!

    瞬間,她冷靜下來。“我睡不著,到處走走,一個不留神就走到這兒了。”

    熊二半信半疑的看著她,打發她走。“沒事就快走吧。”

    “熊二叔叔,”她笑笑地、小心翼翼地道:“您一個人在這兒守著,不累?不無聊嗎?”

    “我習慣一個人了。”許是知道她是陸震濤的隨侍,深得陸震濤的信任,熊二對她的態度不似之前那麼嚴厲且冷漠,但仍未卸下心防。

    “這馬廄裡肯定是非常重要的馬匹,才勞熊二叔叔如此日日夜夜的看顧著。”

    “它是十二爺最珍貴的寶,無論如何我都要替十二爺守著。”他說。

    “熊二叔叔對十二爺真是忠心耿耿……”

    “十二爺是我的恩人……”他似乎憶起了什麼,眼底有遙遠卻深沉的悲傷,“當年我受奸人所害,帶著女兒成了亡命之徒。”

    求安微頓,不自覺的專注聽起來。

    “她在途中生了重病,我卻不能也不敢帶她求醫,本想著上十二爺的船逃到延夏去,女兒卻……撐不

    到……”熊二嗓音沙啞了幾分,“我本已了無生趣,想抱著女兒投河共赴黃泉,但十二爺救了我……”

    聽著他的故事,求安驚訝又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她沒想到熊二有著這麼悲傷的過往。

    “十二爺知道我的事,不只厚葬了我的女兒,還為我還了清白,報復那個奸人,然後讓我在騰雲山莊安身,他的恩情,我今生做牛做馬也要還。”他續道:“女兒是我今生最珍貴的寶,十二爺幫我厚葬了她,現在我當然要為十二爺守著他珍視的寶……”

    聽完熊二的話,求安才知道熊二跟陸震濤的因緣。如果不是因為她知道西馬廄裡的馬就是初朧,她真的會被熊二的故事感動到淚流滿面,並打從心裡崇拜、尊敬,甚至是愛上陸震濤這個人。

    陸震濤對別人來說是恩人,對她,卻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你快走吧。”熊二有點不耐地道:“不要在這兒問東問西的。”

    “好的。”她禮貌地道:“我不打攪熊二叔叔休息了。”說完,她彎腰一禮,旋身離開。

    陸震濤以為求安隔天會收拾行囊離開騰雲山莊,但她沒有。

    對此,他真是松了一口氣。那一夜她離開靜湖苑後,他便坐在院中候著,她其實離開不算久,但那一段時間卻是他此生最難熬的時刻。

    他知道一旦擁有,就注定有一天會失去,而那是他一直避免的傷害。可是對她,他卻有著即使會受傷也不想放開的執念。

    當看見她回來時,他難以形容自己內心的雀躍,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這一日,莫羽翠托人送來臨河一品齋的糕點——

    “十二爺,這是莫姑娘托人送給你的。”趙世東將一品齋那精美的盒子托在手中,“莫姑娘真是有心,這可都是十二爺愛吃的。”

    陸震濤瞥了一眼,“你拿去跟大家分了吧。”

    “咦?”趙世東先是一怔,然後若有所思地道:“十二爺,你真打定主意不理莫姑娘了?她跟你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難道……”

    陸震濤神情略顯不悅,冷冷的睇了他一眼,“她給了你好處嗎?”

    趙世東尷尬的搖搖頭,“莫姑娘雖出身青樓,可誰都知道她只願委身於十二爺,這情分總是……”

    “我並不計較她的出身,不過我也從沒打算跟她白頭到老。”他直截了當的說道:“但她設計小雞,讓她差點兒成了範志霄的玩物,卻是我不能原諒的事情。”

    “可是小雞並沒真的吃虧,難道十二爺就不能原諒莫姑娘嗎?”趙世東一嘆,“都有一段日子了,你的氣該消了吧?”

    陸震濤像是不想再聽到任何關於莫羽翠的事情,眉心一皺,“行了,別再跟我提她的事,我還沒氣消。”

    趙世東又嘆了一記,“就為了小雞是吧?十二爺,有件事……你不能不知道。”

    陸震濤斜眼瞥著他,一臉“有屁快放”的表情。

    “十二爺,你知道莊裡開始有一些閑話了嗎?”趙世東續道:“大家都說你對小雞的愛護有加已經過火了,尤其你拒莫姑娘於千裡之外,更讓大家懷疑你是不是喜歡上小雞了。”

    陸震濤聽了,臉上十分平靜,沒有慍怒之色,也不急著解釋或撇清。

    挑挑眉,他一派輕松地說:“我是喜歡小雞。”

    聞言,趙世東瞪大了眼睛,“十二爺,你、你這是……雖然小雞長得清秀纖細,臉蛋不比真正的姑娘差,但他是帶把的呀!”

    “她沒有。”陸震濤深深的一笑。

    “沒有?他怎麼沒有?他……欸?”趙世東突然一震,驚疑地道:“十二爺,你說他沒有什麼?”

    “沒有你以為她有的那種東西。”看趙世東一臉震驚,陸震濤一笑,“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小姑娘。”

    “什麼……”趙世東的眼珠子差點兒沒蹦出來掉在地上,“小雞是姑娘?!”

    “沒錯。”他說:“她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趙世東難以置信,“怎麼可能?為什麼我們都沒看出來?”

    “因為你們全相信我,從我帶她回來的那一刻起,我便說他是小伙子,你們信我,自然不曾對她起疑。”

    “這怎麼可能呢?”趙世東一時之間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不信自己竟也看走了眼。

    “或許是因為她單薄,也或許她纏了胸,讓你們看不出半點蛛絲馬跡……”他拍拍趙世東的肩,“總之你放心吧,我愛的還是真真正正的女人。”

    “愛?”趙世東微怔,狐疑的看著他,“十二爺,你愛她?”

    “我還不知道我是愛她,還是喜歡她,但我相信我可以為她做很多事,而且我想要她。”他說。

    趙世東知道陸震濤所謂的“想要她”,並不是指肉體上的占有,而是情感上的擁有及追求。而這個,正是教他吃驚的、不敢相信的事情。

    他知道惜兒的死對陸震濤造成了莫大的傷害,也是他心上永遠無法抹去的罪惡及傷痛。自惜兒死後,他封閉了自己的心,不再對任何女人動情,因為他不想再經歷那種衝擊及悲痛。

    不曾擁有,就不會失去。這便是他對女人及感情的看法,也是他只跟莫羽翠或其他女人們只談享樂,不求交心的主因。

    可現在,他說他想要求安?

    “十二爺,你、你來真的?”趙世東說不上來此刻心中的感覺,但他為陸震濤感到開心,他那受傷、死寂、悲哀的心,也許將在求安身上得到某種程度的救贖。

    “我是來真的,但是她……”陸震濤濃眉微皺,“她不領情。”

    “要女人還不容易嗎?”趙世東一派輕松,口氣豪邁地道:“把她撲倒了,擒上床去,讓她給你生個孩子,她自然就順了、乖了。”

    陸震濤苦笑一記,“我雖然不敢自詡君子,但也不是野蠻人,我要她,可我要她心甘情願的跟我。”

    “唔……”趙世東沉吟須臾,“話說回來,她為何女扮男裝來到騰雲山莊?這件事,十二爺總得警醒。”

    “我沒忘了這件事。”陸震濤神情自若,不見一絲憂疑,“但她在我手心裡,也玩不了什麼花樣。”

    趙世東點點頭,“那倒是。”

    “世東,她的事,你暫時別說。”他慎重的交代著,“也許她有她的盤算跟目的,我還等著看。”

    “我明白。”趙世東一臉正經,“我一個字都不會說漏。”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50:54

第5章(2)

    陸震濤必須到臨河處理一批貨物,因為需要調度多艘大型貨船,裡頭又有皇家托運之物,為求慎重,他決定親自走一趟。

    他要求安隨行,求安心裡雖不願意,但畢竟她是下人,主子說什麼便是什麼。

    再者,她也覺得陸震濤要她跟這一趟正是時候。

    她離開老家好久了,至今沒給常叔跟青哥哥半點消息,她想他們一定很擔心她吧?再說,如今她雖知道初朧在騰雲山莊,陸震濤也確實跟她爹的死脫不了關系,但她卻無計可施,至今仍沒有頭緒及方向。

    她需要求助他們,尋求他們的建議或是幫助。在臨河有專門替人送信的信差,她可以在那兒將信送到常叔手中而不被任何人發現。

    就這樣,她隨著陸震濤來到了臨河——

    到了行館之時,已經天黑,求安趁著陸震濤前往永業航運時,偷偷跑出行館前去找信差,付了五文錢後,她便沿著河岸欲回到行館。此時,河岸邊停了好多船只,船上堆放著如山般的貨物,她注意到船身上有著“永業”兩字,發現那是陸震濤的船。

    她從沒見過這麼大的船,不禁駐足多看幾眼。

    正要離開,忽然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識的躲了起來,因為那不是別人,正是上次差點占她便宜的範志霄。

    她藏身在十分靠近船身的一堆布袋後面,清楚的聽見範志霄的聲音。他不是一個人,陸陸續續地,她聽見幾個人的聲音。

    “都調包了吧?”範志霄問。

    “都照公子的話去做了。”

    “哼,”範志霄冷哼一記,恨恨的說:“河安的監管官歐陽勤跟陸震濤有過節,早已結下梁子,要是歐陽勤發現陸震濤的船上有大煙,一定會整死他的。陸震濤,你敢打我,我絕不會讓你的日子好過。”

    聽範志霄提到大煙的事,求安心頭一驚。大煙只能用在治病上,是必須經過官家審查,少數特許人士才能拿到的番品,若私下流通,最重可判處死刑。

    看來,範志霄調包陸震濤船上的貨物,打算陷陸震濤於不義……天啊,私營大煙可是重罪,就算陸震濤再有錢有勢,能逃過一死,恐怕也是活罪難免。

    “公子,我已經幫你了,你、你可以把我女兒還回來了嗎?”一個聲音怯怯的問。

    “急什麼?等船到了河安,我自然會放了她。”範志霄說。

    聽他們的對話,似乎是範志霄脅迫陸震濤的船工協助調包貨物。

    不行,我得立刻通知陸震濤!

    當求安心裡響起這個聲音時,她著實嚇了一大跳。

    她為何為他如此擔心害怕嗎?他是她的仇人,若有人能對付他、教他生不如死,讓他跌入痛苦的深淵,那不正是她樂見的嗎?

    但為何當她知道範志霄要害他,她卻打從心裡替他擔心?她懊惱極了,可卻狠不下心視若無睹。話說回來,陸震濤是為了她才得罪範志霄這個小人,她怎能置身事外,眼睜睜看著他落難?

    下定決心,她打算立刻回去通知陸震濤此事。誰知一移動,竟不小心踢到腳邊的桶子,引起範志霄的注意。

    “有人!快把他給我抓住!”範志霄一聲令下,他的隨從便衝過來擒住正要逃跑的求安。

    當求安被押到他面前,他宛如得到寶物似的笑著,“唉呀,居然是你這小子,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範志霄,你真卑鄭,居然這樣陷害十二爺!”

    “你這嘴真刁,看我好好整治你後,你還凶不凶?”範志霄說著,伸手便將求安攫住。

    求安知道一旦被範志霄捉走,事情就難以收拾。要跑,她跑不了,唯一的方法就是往水裡跳。

    於是,她趁範志霄不備,抓著他的手,狠狠的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不放,範志霄慘叫著,卻甩不開她。

    隨從們衝過來拉開她,她便趁他們檢視範志霄的傷時,幾個箭步衝向岸邊,毫不猶豫的往下跳。

    冬夜,河水冷冽,她一跳進水裡便覺全身遭寒氣侵襲,心髒瞬間緊縮。

    “把他弄上來,別讓他跑了!”範志霄被狠狠咬了一口,皮開肉綻,氣得想殺人。

    “公子,這天氣下水會死人的。”實在太冷了,隨從第一時間還是猶豫。

    求安拚了命的游離岸邊,可不一會兒,冰冷的河水便奪了她的體溫。她快不能呼吸,全身僵硬,感覺身體不像是自己的,而且全不聽使喚。

    她往下沉了一下,喝了幾口水,難受地拍打水面想讓自己往上浮,可她的手腳凍得失去知覺,腦袋也要凍僵了。

    “你這奴才,快下去把他給我撈上來!”範志霄怕留活口壞他的事,氣衝衝的催促隨從下水。

    “公子瞧,他快滅頂了,這河水跟冰一樣,他活不了的。”隨從實在不想在這時節下水,又看求安載浮載沉,估計不用多久便會沉到水裡。

    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聲音,範志霄等人怕事跡敗露,急急忙忙的逃離現場

    陸震濤離開永業航運,跟著幾名管事跟船工來到岸邊巡視船只,才剛抵達,船工便驚訝的喊道:“水裡有人。”

    幾個人往船工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身子在河面上浮浮沉沉,偶爾手揮動一下,卻不明顯。

    “還活著嗎?”有人問。

    “既然撞見了,死活都要把他撈上來。”陸震濤說道。

    這是他的原則。他的事業靠的就是長河,凡是在水裡的人,不論死活,他都會將他們救上來,能救活是好事,救不活的,他也會替這些流水屍找到家人,若是無名氏,他便將他們安葬,讓他們入土為安。

    “我不怕冷,我下去吧。”一人自告奮勇。

    這時,一道月光自船與船之間的縫隙落下,照在那落水人的臉上。只一眼,陸震濤瞬間有種心髒凍結的感覺。

    “該死,是小雞!”他說著的同時,已經一個箭步往岸邊衝。

    趙世東聞言一震,急著要拉他,“十二爺,別……”

    話未說完,陸震濤已經一個縱身下水,拚了命的往求安游去。

    岸邊,趙世東等人緊張憂急的看著,陸震濤雖諳水性,但這河水冰冷,一般人難以承受。

    陸震濤一下水就感覺到河水的威力,但他心裡只想著求安,他不想失去她,即使他還不算擁有她。

    他從不曾如此恐懼過,那種仿佛有人要從他身上割去心肝脾肺腎的感覺,讓他直打顫,他可以確定那不是因為凍,而是因為怕。

    因為害怕、因為不安,他與她之間雖是咫尺,卻如天涯。

    岸邊,趙世東他們幾個人不斷的喊著,但他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只想立刻碰觸到她,只想牢牢的將她抱在懷裡。

    終於,他構到她的袖角,並將已經失去意識的她拉向自己。

    “小雞!”他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大聲呼喚著臉色發白,毫無意識的她,“求安!求安!醒醒!”

    仿佛聽見他的聲音般,她微微的睜開眼睛,眼神卻已渙散——

    陸震濤走私大煙犯了國法,遭判死刑,即日推出午門施以吊刑。

    午門前,眾人聚集,議論紛紛,只見陸震濤被押上台子,消瘦憔悴,英氣不再。行刑人用黑布套住他的頭,再將繩圏套住他的脖子,命他站上凳子。

    腳一踢,凳子倒下,陸震濤兩腳懸空,不停掙扎、掙扎、掙扎……

    底下一片鴉雀無聲,不多久,他不動了。

    求安看著這一幕,終於放聲哭叫——

    “十二爺!”

    “姑娘?”魚娘聽她哭叫,急忙拍拍已經昏迷多日的她。

    魚娘是臨河一家酒肆的老板娘,跟陸震濤頗有私交。幾日前,陸震濤將求安從冰冷的河水中救起,便就近將她送至魚娘這兒安置。

    她是女人的事情,除了陸震濤跟趙世東再無人知。她被撈起時,衣服濕透,纏胸布松了,陸震濤為免讓人覷見,只好送到魚娘這兒來托她照料。

    求安從可怕又悲傷的夢境中慢慢蘇醒,這才發現自己穿著女人的衣服,躺在陌生的房間裡,而床邊有一位年約四十的陌生女人。

    “我……”她想動,卻全身虛弱乏力。

    “別起來,你掉進河裡受了寒,元氣大傷……”見她一臉困惑的看著自己,魚娘一笑,“我是魚娘,是酒肆‘醉人間’的老板娘。”

    “我為什麼會在……這兒?”她問。

    “是十二爺把你帶到這兒來托我照顧的。”魚娘說:“你是個姑娘家,十二爺大概是不想讓人發現你的身分吧。”

    聞言,她一怔,“他帶我來?”

    “嗯。”魚娘續道:“是十二爺跳進水裡把你救起來的,聽說世東連攔他都來不及呢。”

    求安驚疑不已。是陸震濤把她救起來的?她猶記得失去意識之前,她仿佛聽見陸震濤喊她的聲音,也看見了他的臉,她以為是自己一心念著要去通知他才會有那樣的幻覺,沒想到……

    知道是陸震濤救了她,她的心突然好痛好痛。為什麼他要對她這麼特別?他是她的仇人,她只想用力的恨他,而不是用力的喜歡他。

    可是,他對她做的卻都是讓她恨不了他的事情。想著,她懊惱得紅了眼眶。

    魚娘不知想起什麼,忽然一笑,“十二爺是個梟雄般的人物,就算是面對那些官爺貴族,也從不表現得卑微小心,可他帶你來的那天……我還真沒看過他那種驚懼的樣子,看來,你對他很重要。”

    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她多麼希望他對她沒什麼特別的,她多麼希望他把她當下人般使喚奴役,這麼一來,她就可以輕而易舉的仇恨他了。

    說到仇恨,她猛地想起範志霄的事。

    “魚娘姊姊,十二爺呢?”她急問。

    “他……”魚娘一臉為難,“他派世東來跟我說,千萬別讓你知道他的事,可是……”

    “什麼事別讓我知道?”她一驚。

    “你別急,他希望你好好休養。”魚娘說。

    “魚娘姊姊,我有事要告訴他,非常迫切呀!”

    “唉。”魚娘一嘆,“可他現在被關在官衙大牢裡,任何人都見不了他。”

    “什……”她陡然一愣。

    “他的船上藏了大煙,在河安讓歐陽勤查到了。”魚娘一臉憂心地說:“歐陽勤親自將船押回臨河舉發十二爺,他便被逮進官衙了。”

    事情怎會發展得這麼快?她究竟昏迷了多久?

    “魚娘姊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已經被關在大牢三天了。”魚娘說:“走私大煙是重罪,要不是他平素與人結下不少善緣,很多官門中人都受到他的恩惠,恐怕他早已被判刑處決。你一直昏昏沉沉,有時像是醒了卻又回不了神,一轉眼就八九天了,因為十二爺非一般人,今天刑部李大人會抵達臨河,決定明早親審十二爺。”

    難道正如她的惡夢般,陸震濤會遭到吊刑?不不不,她一定要救他,她得還他清白!想著,求安奮力的起身。

    “你干什麼?”魚娘一見她起身,立刻阻止她,“不行,你寒氣入了五髒六腑,大夫說你必須臥床休養,否則日後會落下嚴重的病根啊!”

    她臉色蒼白,身體虛弱,但眼神卻堅定。“只有我能證明他的清白。”說罷,她仿佛抱著必死決心上戰場的士兵般起身,下床。

    陸震濤入獄的翌日,他的大哥陸震雲便得知消息並憑靠著各種關系,來到大牢探視他。

    “怎麼才進來一天,你看起來便十分疲憊憔悴?”

    “這都拜歐陽勤所賜。”陸震濤一笑,“他一天只給我吃兩個饅頭,夜裡又叫我起來問審,吃不好睡不飽,臉色還能好看嗎?”

    陸震雲聽著,懊惱氣憤,“這歐陽勤分明是挾怨報復,要不是他姑母是吏部尚書的夫人,他上次犯的罪夠他死幾次了。”

    兩年前,陸震濤負責運送宮廷寶物到聖上位於出鳳的行宮,航經河安靠岸休息一晚,歐陽勤竟趁職務之便上船偷取寶物而被陸震濤逮個正著。他求陸震濤放他一馬,但陸震濤早聽聞他一些惡行,想給他一個教訓,因此舉發他。

    歐陽勤雖因姑母的奔走逃過死劫,但還是被杖責五十,足足在床上趴了三個月才能下床,自此便與陸震濤結下梁子了。

    陸震濤做的是航運生意,陸震雲則在京城經營陸運,人脈甚廣,一聽見弟弟遭難,他便趕赴臨河探視。

    “震濤,到底是誰用大煙陷害你?”陸震雲生氣地說。

    “我的脾氣會與小人結怨也是尋常,還真不知道是得罪了誰。”陸震濤身陷囹圄,但還是沉穩冷靜,一派悠閑。

    這時,一旁的趙世東說話了。“十二爺,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說吧。”

    “十二爺,那日你在河裡撈起小雞,而那附近停的船正是翌日要前往河安的船,小雞怎會……”

    “世東。”他打斷了趙世東,“我不相信她會做出那種事情。”

    “可是……”趙世東眉心一擰,“她女扮男裝又來歷不明,天知道她想方設法進到騰雲山莊是為了什麼……”

    “她做不出那種惡毒之事。”陸震濤神情篤定地說。

    “小雞是……”陸震雲疑惑地說。

    陸震濤將他跟求安的相遇,以及求安女扮男裝之事告訴了陸震雲。

    聽完,陸震雲覺得不可思議,“震濤,你不是如此大意的人,怎會輕易的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

    陸震濤未答,一旁的趙世東已搶著幫他解釋。“還能為什麼?十二爺戀上了她。”

    “戀上她?”陸震雲詫異道:“惜兒死後,你關起心房,游戲人間,只為不再牽掛,怎會……我對這只‘小雞’可真是好奇。”

    陸震濤淡然一笑,“人生難免有無法預測的意外,至少她是個美麗的意外。”

    說完,他自袖中取出一封信函,交給了陸震雲,“大哥,這封信有勞你幫我交給刑部李大人。”

    陸震雲微頓,接過信函,“這是怎麼回事?你是何時寫的信?”

    “你就別多問了,交給李大人便是。”他神情泰然地道:“這麼大的案子,當然要讓李大人這等地位的人來審。”

    陸震雲看著一旁似乎也滿臉疑問的趙世東,“世東,你也不知情?”

    趙世東搖搖頭,一臉茫然。

    “震濤,你葫蘆裡賣什麼藥?”陸震雲問。

    他唇角一勾,悠哉地說:“時間到了,你自然會知道,替我轉告爹,請他老人家不用擔心,我這個不肖兒子沒事的。”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51:11

第6章(1)

    官衙外,求安拖著虛弱的身子擊鼓鳴冤,一旁因為受陸震濤所托而不放心的魚娘扶著她,怕她體力不支。

    衙役跑出來制止她,要她停止擊鼓,可她不從。

    “你快走!”衙役喝道,“刑部李大人就要到了,別在這兒鬧事!”

    “我要見官老爺,我要見大人!”她用盡全力的大喊。

    “別鬧,再不走,休怪官爺我不客氣!”

    “我要見大人,我要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她哭喊著,“十二爺是無辜的,他是被冤枉的!”

    此時,她的擊鼓聲及騷動驚動了府衙內的歐陽勤。歐陽勤來到門外,得知她是要為陸震濤伸冤,立刻充滿敵意。

    “臭婆娘!”他上前一把拎起她的衣領,將她狠推在地道:“快滾!大人豈是你說見就見的?!”

    魚娘扶住她,氣憤地道:“歐陽大人,你說就說,干麼動手?”

    “你最好帶著這丫頭離開,否則我對你們不客氣!”歐陽勤語帶恐嚇。

    魚娘知道歐陽勤是個卑鄙小人,凡是跟陸震濤相關的人事物,他絕不會留情,求安身體虛弱,她擔心再這麼下去,恐怕會加重病情。

    “姑娘,咱們先回去吧,我怕你撐不住……”魚娘在她耳邊悄聲地說。

    “不!”求安神情堅定,不知哪來的氣力往前爬去,跪地磕頭,“大人,十二爺是遭人陷害的,他沒有走私大煙,我能作證。”

    求安不知眼前的歐陽勤跟陸震濤有過節,一心一意的央求他。

    聽到她說她能作證陸震濤是遭人陷害,歐陽勤臉色一沉。他多想報當年那五十大板的仇啊,要是求安真能證明陸震濤的清白,那他就報不了仇了。

    於是,他拔出了腰間的配劍,劍尖指向她的胸口,威脅道:“胡說八道!再不走,我殺了你!”

    她揚起頭,眼底沒有一絲懼色,“我要為十二爺伸冤。”

    “找死!”歐陽勤反轉劍尖,欲以劍柄重擊她的頭。

    “住手!”突然,一聲沉喝傳來,正是剛抵達臨河的刑部李大人。

    李大人未著官服,又少有人見過他,一路行來沒人知曉他的身分——除了歐陽勤。

    他兩年前犯下大罪之時,便在堂上見過李大人,自然記憶深刻。

    “卑職參見李大人。”歐陽勤收起劍,小心翼翼地說。

    聞言,求安知道眼前身著藍袍,看似文人雅士般的男人正是李大人。她立刻爬至他跟前跪求,“民女叩見大人,我要為十二爺伸冤,證明他並未犯下國法。”

    李大人神情凝肅的看著她,沉默了一下,“起來。”

    一旁的魚娘立刻上前扶起虛弱的她,“大人,這位姑娘可以證明陸震濤是被陷害的。”

    李大人直視著她,“小姑娘,你如何證明陸震濤的清白?”

    “民女親眼見到有人將大煙與船上貨物調包。”她說。

    “噢?”他眉梢一挑,略顯訝異。

    歐陽勤上前,激動地說:“大人,切莫聽這丫頭胡言亂語。”

    李大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是說本官昏庸愚昧,不辨是非?”

    “卑職不敢。”

    “歐陽勤聽命。”李大人威嚴地道:“立刻將嫌犯陸震濤提上公堂,本官要立刻進行堂審。”

    大牢中,陸震濤盤坐閉目。

    被關進大牢四天了,因為日進一餐,又經常在深更半夜讓歐陽勤以問審的名義叫起,他吃不好睡不飽,憔悴清瘦了許多。

    即使走私大煙是死罪,但他並沒有太擔心自己的安危。這些年來國家多次征討邊疆,陸家可是提供了不少幫助,不只負責運送人員及物資,還捐了不少白銀及軍糧,因著對國家的這一點貢獻,他深信自己即使真的走私大煙,也不見得會遭判死罪,更何況,他根本沒做過這件事。

    這會兒,最讓他懸心的是求安。那日他自河裡將她救起時她已失去意識,大夫說若再遲些便是神仙難救,之後她昏迷不醒,身子冰涼,怎麼都暖不了。

    他本是守在她身邊的,直到歐陽勤押著他的船回到臨河,說他走私大煙而將他收押大牢後,他才離開了她。

    求安還好嗎?他不得見任何人,也無從自趙世東或任何人口中知道她的狀況。

    她好嗎?想起那一晚的事,他的胸口還會莫名的抽緊。

    原來她在他心裡,已經那麼重要。

    “十二爺。”這時,一名衙役來到牢外,十分客氣地道:“李大人到了,他要立刻進行堂審,所以你可以出去了。”說完,他便打開了牢門。

    陸震濤站起,微微彎腰步出牢房,“有勞。”

    “哪兒的話,”衙役一臉歉疚地道:“我受過十二爺的恩惠,可卻眼睜睜看著十二爺受罪,無計可施。”

    陸震濤拍拍他的肩膀,不以為意的一笑,“千萬別放在心上,你也是聽命行事。”

    “謝謝十二爺,”衙役續道:“不過十二爺放心吧,有個姑娘說她能為你作證,還你清白。”

    聞言,他一怔,“姑娘?”

    在他設想的發展裡,並沒有“姑娘”這號人物。

    “是的,詳細情況我也不清楚,十二爺到了堂上便見分明。”

    聽他這麼一說,陸震濤迫不及待的想立刻上公堂。一到公堂,看見李大人坐在堂上,臨河縣官、歐陽勤亦在兩旁,還有一位纖細的姑娘跪在堂前,正是求安。

    她要還他清白?莫非她看見什麼又知道什麼?

    正忖著,他被押至求安身邊。

    “草民參見李大人。”他拱手一揖,直挺挺地站著。

    見他站著,歐陽勤喝道:“大膽!見了李大人還不跪下?!”

    陸震濤神情平靜,“草民無罪,何須跪下?”

    一旁,求安抬起眼望著他,心頭一驚,因為他的樣子真的有點憔悴狼狽,不只滿臉胡碴,身上還微微有了味道。

    見他清瘦這麼多,她可以想見他在牢中必定過了幾天不輕松的日子。

    看著,她不禁心痛,如果她早幾天醒來,是不是他不用受這樣的罪?

    “十二爺,對不起……”她聲音虛弱地道:“我來遲了……”

    看著她那蒼白的臉及虛弱的模樣,再聽見她氣若游絲的一聲對不起,陸震濤的胸口一陣抽緊。

    “陸震濤,”這時,李大人問了,“大煙乃朝廷的特許品,不得私下買賣流通,但卻在你的船上查獲大煙,你可知罪?”

    “大人,草民絕無走私大煙。”

    “姑娘,”李大人轉而直視著求安,問道:“報上你的姓名,說明你與陸震濤的關系。”

    “民女周、周求安,永樂人。”一直以來她都欺騙陸震濤,現在認了自己姓杜,恐怕只會引起他的疑心,因此她鬥膽的欺騙了李大人。

    “周求安,”這時,李大人續問:“你說你能證明陸震濤的清白?”

    “是的,大人,十二爺的貨物遭到調包的時候,我在現場。”她說:“我親眼見到有人調包船上貨物,欲嫁禍十二爺。”

    “若屬實,為何你到現在才現身?”李大人問。

    “民女當時想立刻回去通知十二爺,無奈被真正的犯人發現,情急之下,民女跳入河中,之後我……”說著,她突然咳了起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見狀,陸震濤立刻蹲下輕拍著她的背,當他一觸碰到她,發現她的身子十分冰冷。

    “大人,她落水之後失去意識,寒氣竄入體內,十分虛弱,可否……”

    “不,”求安打斷了他,續道:“大人,我、我有看見那真正的犯人。”

    “是嗎?”李大人神情嚴肅地道:“你可還認得出他?”

    “他化成灰,我、我都認得。”她神情堅定,語氣篤定,“那人便是恭王爺之子範志霄。”

    此話一出,堂上一片嘩然。

    “大膽!”縣官斥喝,“你說的可是恭王之子!”

    “天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她目光一凝,直視著李大人,“大人廉明,當明察秋毫,還十二爺清白。”

    “周氏,你指控恭王之子,可有確證?”李大人問。

    “大人只要將範志霄提至公堂,民女便能指認他。”她說。

    李大人沉吟片刻,下令,“立刻傳範志霄上堂。”

    範長庵跟範志霄正巧在臨河,聽聞求安所指控之事,立刻斥為無稽,但李大人奉聖令離京審案,範長庵縱使貴為王爺也不能違逆,於是便領著範志霄來到官衙。

    範志霄雖自認天衣無縫,就算求安指控他,只要他不認,李大人也奈何不了他,但一路上還是忐忑不安。

    來到公堂之上,看見當日他欲染指的少年郎竟是個不折不扣的姑娘時,他先嚇了一跳。

    “來人,備座。”李大人命人擺上一張椅子,“恭王爺,請坐。”

    範長庵是聖上的皇叔,自然備受禮遇。他落坐後,李大人便開始進行堂審。

    “周氏,你看清楚,你說的那個犯人是否就在堂上?”

    求安點頭,手指著站在範長庵身邊的範志霄,“犯人就是他。”

    “你胡說什麼?”範志霄瞠目怒斥,“是陸震濤要你血口噴人,胡亂栽贓的嗎?”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求安其實暈眩得十分厲害,而且身體冷得發顫,若不是靠堅強的意志力撐著,她已經倒下了。“大人,我親眼看見也親耳聽到範公子擄走船工之女,脅迫他幫忙將貨物調包,想教船到河安時遭當地監管官大人查獲,嫁禍於十二爺。”

    “你胡說!”範志霄心虛,色厲內荏地道:“是陸震濤要你這麼說的吧?哼!

    他讓你女扮男裝貼身伺候,天知道你們是不是有見不得人的勾當!”

    “範志霄,你的嘴巴放干淨一點!”聞言,陸震濤沉聲一喝。

    “難道不是?”範志霄哼聲。

    “就算我跟她真有什麼,也不是見不得人的關系。”他冷然一笑,“我未娶,她未嫁,兩情相悅也是天經地義之事,再說,我跟她的關系與你調包栽贓亦是兩件事。”

    “李大人,”範長庵哪裡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有多荒唐,但護子心切的他無論如何都要替兒子脫罪,“光憑片面之詞豈能入我兒的罪?”

    “大人,”求安直視著李大人,“那日我要脫逃時,狠狠的咬了範公子一口,相信傷仍未愈,範公子若真無罪,就請他撩起右手的袖子吧!”

    此話一出,範志霄陸地一驚,下意識的將右手往身後放。

    見狀,李大人神情凝肅,語帶命令,“範公子,請立刻將右手袖子撩起。”

    “我、我為何要配合?她胡亂指控,我便要……”

    他話未說完,李大人手中驚堂木重拍桌面,打斷了他,“這是證明你清白的唯一方式,你卻不願配合,分明有鬼。”說罷,他看向神色鐵青的範長庵,“恭王爺,這事您怎麼看?”

    範長庵沉默不語,神情凝重。

    “恭王爺,這事可大可小,您自己斟酌。”李大人將問題丟給了他。

    範長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著身旁的範志霄。知子莫若父,看著範志霄臉上及眼底的不安,他幾乎確定範志霄便是真正的犯人。

    “撩袖子。”他沉聲說。

    “爹……”

    範長庵懊惱的瞪著他,“撩是不撩?!”

    眼見紙已包不住火,範志霄不情願的撩起右手袖子,臂上果然有著清楚的牙印。雖然已經過了那麼多天,但因為求安實在咬得太狠,那傷沒個把月是好不了的。

    看見他臂上的牙印,範長庵倒抽了一口氣,倏地站起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廢物!”他這是打罵給別人看的,不為別的,只為保這雖是廢物,卻是他骨肉的兒子,“你好大的膽子!

    居然敢拿大煙這種事惡作劇?!”

    範長庵聰明,先將範志霄的罪行下了惡作劇的注解。

    “恭王爺,這是天大的重罪,可不是兒戲。”李大人說。

    “大人,”範長庵態度謙和有禮,“孩子不懂事,並不真的想致人於死,再說這大煙並未危害到任何人,亦無作買賣,是否此事就此打住?”

    李大人沉吟著,神情嚴肅而認真。

    範長庵看得急了,又道:“大人,小犬不才,本王自會帶回親自教訓,不過這大煙,他肯定不是拿來自己用的。”

    “恭王爺意思是,此事要化小化無?”李大人神情凝肅,“下官向來公正,怎可……”

    “大人,”範長庵急說:“孩子貪玩罷了,並沒害人。”說完,他狠狠的抽了範志霄兩耳光,斥道:“愛玩吧?!瞧你現在可玩出火來了!”

    “爹,我……”

    “住口!”他惱怒地喝斥範志霄,然後轉而向陸震濤求情,“十二爺,你不會追究吧?”

    陸震濤沉吟不語,臉上覷不出一絲情緒。

    在他為了求安而得罪範志霄這個小人後,他便猜到範志霄總有一天會跟他討,因此派人在暗中注意著範志霄的一舉一動。當他為了將貨物調包而擄了船工的女兒時,陸震濤便已知曉,更將計就計讓範志霄自以為陷害了他,並讓歐陽勤逮他入監。

    商人是不會輕易攪和政局的,他不想得罪誰,也不想攀附誰,但凡是惹到他頭上來的,他都不輕放。

    範志霄調包貨物時,他雖可當場人贓俱獲,但範志霄是恭王之子,臨河縣官在人情及權勢壓力下必然不敢嚴辦此事。於是,他讓範志霄把大煙放到他船上,再讓船航至河安讓歐陽勤查獲,將此事鬧大。

    他去函刑部李大人,也是趁機賣李大人一個人情。恭王雖是當今聖上之叔父卻一直覬覦皇位,私下拉幫結黨,收攏各方人馬,聖上雖知道其居心,卻始終無法抓到他的小辮子。

    李大人向來忠心於聖上,傾全力輔佐及支持他,可也對恭王無計可施。這次他給了李大人這個親自堂審的機會,不只助他重挫恭王銳氣,也讓他有把柄在手,制衡恭王。

    他暗助李大人鞏固聖上的地位,聖上及李大人往後自然會給他一些方便,這一切的一切全在他的掌握之中,除了求安。

    他真沒想到她會成了最佳的證人,就因為她咬了範志霄一口,才教耍賴的的範志霄百口莫辯。

    現時,他的目的達成了,不只幫助李大人重挫恭王,又能在此時替恭王說話,給他一個天大的人情。

    這一次的鬥爭,他是最大的贏家,裡子、面子都俱全。

    “李大人,”他說:“草民想範公子應是一時好玩,草民跟恭王爺素有交情,不看僧面看佛面,此事就這麼罷了吧。”

    聽他這麼一說,範長庵總算松了一口氣,眼底有感激地說:“謝謝十二爺的厚道及寬容。”

    “王爺言重。”他淡淡一笑。

    李大人能抓住恭王的小辮子,全靠陸震濤,這個面子他自然是要賣的。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本官亦無意見,不過此事已傳到聖上那兒,因此要記錄備查,恭王爺……”他直視著恭王,“您沒有異議吧?”

    範長庵好不容易保住兒子,還能有什麼異議,點點頭,莫可奈何的答應了。

    “那好,”李大人一臉神清氣爽地道:“本官確定陸震濤無罪,立刻釋放。”

    他一說完,跪在一旁的求安放心的笑了。

    “十二爺,太好了……”她說完,全身氣力放盡,昏了過去。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51:30

第6章(2)

    求安幽幽轉醒,發現陸震濤就坐在旁邊,兩只眼睛定定的、深深的注視著她。

    見她醒來,他臉上笑意立刻漾開。“你可醒了。”

    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她在靜湖苑裡的房間。

    “你昏睡多日了,餓嗎?”他溫柔地道:“你真是太胡來了,寒氣都鑽到五髒六腑之中了,還跑到衙門去擊鼓鳴冤。”

    她看著他,什麼話都說不上來。

    她感覺不到餓,感覺不到累,只感覺到深深的懊惱及掙扎。

    他是她的仇家,可她竟然為他擔心受怕,甚至冒著生命危險都要替他解圍,這是什麼道理?她為什麼會愛上他?

    她越想越覺痛苦,忍不住掉下眼淚。見狀,陸震濤心頭一緊,立刻伸手揩去她的淚水。

    “小雞,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她搖搖頭,淚水很快模糊了她的視線。他伸手想扶她起來,可他的手才一碰到她,她便虛弱的說:“不要碰我……”

    “小雞?”他濃眉一皺,感到受挫。為何她對他總是忽冷忽熱?當日她會咬範志霄一口然後跳下水去,必然是因為她撞見了事發經過想立刻通知他,才會被範志霄發現。

    她明明寒氣侵身,虛弱至極,但一聽說他被打入大牢,便不顧自己的身體趕赴衙門為他深冤。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她若是不在乎他,又怎會那麼做?但若他在她心裡是如此的重要,她又為何拒他於千裡之外?她忽冷忽熱又若即若離,實在教他難以忍受。

    “夠了。”他目光一凝,不顧她的反對,伸出雙臂將她抱起來並攬在懷裡。

    她掙扎,他不松手,只是霸道又任性的緊抱著她,她內心煎熬,淚水不停的落下。

    “周求安,你這是在折騰我嗎?”他將她牢牢的抱住,低啞嗓音裡帶著懊惱。

    “為什麼每當我感覺你終於接近我的時候,你又想遠遠的逃開?”

    聽著他這番話,她陡地一驚,迷惘的看著他,咀嚼著他話中的意思,而迎上他那深沉又熾熱的黑眸,她的心鼓動著。

    “你不明白嗎?”見她一臉茫然,他有點氣,也有點急,“你感覺不到我對你的不同?感覺不到我想接近你,也希望你接受我?”

    她心頭一震。老天爺,他在向她示愛?

    天知道她有多麼希望他不是她的仇人,可偏偏他是。她虛弱的掙了一下,“放開我……”

    “我不。”他霸氣十足地道:“因為我感覺得到你在乎我。”

    “我、我沒有。”她滿臉漲紅。

    “你拚了命的逃離範志霄,又拚了命的到衙門去援救我,這不是在乎?”

    “我只是……”

    “你在抗拒什麼?”他端起她的臉,深深的注視著她,“你怕什麼?你有什麼顧慮?”

    “我沒有,那只是基於道義才……”被他熾熱的眸子鎖住,她一陣暈眩。

    她好害怕,再這麼下去,也許終有一天她會忘了父仇。駱駿說得對,沒有他陸震濤征服不了的女人,如今她也被徹底的征服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離開騰雲山莊、離開他,以免做出愧對父親及良心的事來。可她若現在逃了,父仇又當如何?

    “周求安,”陸震濤直視著她,“我不是個君子,可也不是個混帳,我會很直接的追求你、爭取你,但你放心,若你不願、你不愛,我也不會強求。所以,你看著我的眼睛……”

    “不要!”她眉心一擰,緊閉雙眼。

    “為什麼不?你怕你心口不一?”

    “你為什麼要這麼欺負人?”她閉著眼,羞惱地說:“你身邊有那麼多女人,為什麼要煩我?”

    “因為我把你放在心上了。”他說。

    聞言,她倏地睜開眼睛,驚羞的望著他,“什麼……”

    “已經有很久很久一段時間,我再也不讓任何女人上我的心了,直到我遇見你。”他神情認真而專注。

    很久很久沒讓任何女人上他的心?他的意思是曾經有個女人上了他的心?

    她發現他眼底閃過一抹哀傷,不知怎地竟覺心痛。

    “擁有就要承受失去的苦,所以我不想再擁有,但是……”他深情的注視著她,“你讓我決定再度擁有。”

    他的話語讓她的心緊緊的一縮,痛,又甜蜜。她不曾被誰這麼熱烈的渴求過,也不曾如此瘋狂的想跟某個人在一起,只可惜……他做了一件錯事,而那注定他們不會也不可能有結果。

    “我對你,並沒有你以為的那種感覺。”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從來都沒有。”

    “是嗎?”他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眼裡滿滿關不住的熱切及渴望。

    “是。”她直視著他,力持鎮定地道:“我對你只有主從之情。”

    “那好,”他唇角一勾,笑得迷人,“我會打動你的。”

    求安恢復女兒身在莊中行走了。

    從前大家只以為她是個特別柔弱的男子,現在發現她其實是個惹人憐的女子。

    她依舊在靜湖苑服侍陸震濤,也依舊去馬廄做她該做的事情。

    恢復女兒身後,她有了一些從前不曾有過的特殊對待,從前大家不怕讓她做粗活,現在大家都搶著幫她做粗活。

    在陽盛陰衰的騰雲山莊裡,她就像是珍稀逸品般,那些未婚的小伙子都忙著討好她,就連駱駿也不例外。

    雖然她要大家別待她特別,也盡量完成原本就屬於她的工作,可大伙兒還是不時簇擁著她、圍繞著她,還有人私下給她送點小禮物或是好吃的,這令她十分困擾,卻又不知道如何推拒他們的好意。

    這些事看在陸震濤眼裡,自然是不舒心的——尤其是求安對他特別的疏離。

    這日,求安來到馬廄干活,一不小心扭了腳,駱駿見狀,立刻幾個箭步衝了過來。

    “求安,你沒事吧?”他伸手扶著她。

    “沒事,只是扭了一下。”她很有技巧的抽回了手,不想太親近,卻也不想駁了他的好意。

    “我扶你到樹下休息。”他說。

    “我自己能走的。”她婉拒了他,然後忍著痛想走到馬廄旁的楓樹下,可才走了兩步,便痛得站不直。

    “你看你,別逞強。”駱駿逮到這救美的機會,無論如何都想表現一番。

    就在他伸出手要扶她之時,一只手切了進來,一把抓住了求安。

    陸震濤不知何時欺近,一把將求安攬住,將她及路駿阻隔開來,仿佛他是求安的護法般。

    “十二爺?”駱駿一怔。

    “你要做什麼?”他眼底帶著一絲的防備及不善。

    “呃,求安她扭了腳,我正要幫她瞧瞧……”駱駿尷尬地說。

    “駱駿,”陸震濤眉梢一挑,“你懂醫馬,但人可不是馬。”說罷,他冷不防地將求安一把抱起。

    求安嚇了一跳,忍不住驚呼一聲,滿臉羞紅的瞪著他。“放、放我下來。”

    陸震濤置若罔聞,兀自抱著她轉了身,邁開步伐而去。

    身後,駱駿一臉落寞的看著,不自覺的嘆了一口氣。

    “兒呀,”駱一飛走了過來,拍拍他的肩,笑著安慰他,“認命吧,你的對手可是十二爺呀,爹還沒見過有哪個女人不愛他的。”

    駱駿無奈的苦笑一記,又嘆了一口氣。

    陸震濤一路抱著求安走著,不顧眾人的目光,求安多次要求他將她放下,可他卻像是聽不見似的。

    回到靜湖苑,他將她抱回他的房間,讓她在椅子上坐下。接著,他取來藥酒,不顧她反對的脫掉她的鞋,然後親自為她揉捏推拿。

    他是一個男人,而且有高高在上的地位,可這一刻,他卻蹲在她跟前替她揉腳。她不得不承認,他的舉動真的讓她很動心。

    她感覺得到他對她的在意,只是他對她越是在意、越是熱切,她便越是痛苦掙扎——尤其是當她發現那痛苦掙扎中,又夾帶著讓她害怕的悸動及甜蜜。

    “有沒有稍微舒緩一些?”他抬起眼注視著她。

    迎上他熱切的黑眸,她不自覺的倒抽了一口氣。“十二爺,請你以後別這麼做,我不希望別人對你我的關系有任何的猜測及想法。”她壓抑著內心的起伏波動,冷冷淡淡的說。

    陸震濤挑眉一笑,“我不在乎,因為我對你確實是有想法。”

    “但我沒有。”她說著,視線自他臉上移開。

    陸震濤唇角一勾,笑出聲來。

    她疑惑的看著他,“你笑什麼?”

    “我笑你自欺欺人。”他說:“如果你對我沒有想法,何必故意疏遠我?”

    “那是因為十二爺表現得太過火了,就像剛才……”她懊惱的瞪視著他,“你根本不該在眾目睽睽下抱著我。”

    “我是故意的。”他說。

    她一怔,“什麼……”

    “我就是要讓駱駿跟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陸震濤要的女人。”他的霸道帶著一絲孩童般的任性,讓人無法感到討厭或是生氣。

    “小雞,”他直視著她,“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逃避,但我知道你對我是有感覺的。”

    “你……”她羞紅了臉,惱怒地說:“你想多了。”

    “是不是我想多了,你心裡有數。”他深深一笑。

    滿月終於可以上鞍了。

    這天,陸震濤以測試滿月腿力為由,帶著求安離開莊子到草原上跑馬。

    在求安的照顧下,滿月長成了匹非常健康強壯的馬。來到草原上,滿月撒開四蹄盡情奔馳,其速度及耐力一點都不輸陸震濤胯下的千裡良駒——奔雲。

    跑了一段時間後,他們來到水邊休息,陸震濤牽著兩匹馬靠近水邊,讓它們可以喝水吃草。

    他卸下它們的鞍具,對著它們說話輕撫,這一切求安全看在眼裡。面對著馬時,他的表情及眼神總是溫柔,溫柔到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絲的冷酷及暴戾。

    看著他,她出了神。

    陸震濤回過頭,見她望著自己發怔,彎唇一笑。

    “我是如此賞心悅目到讓你看著出了神?”

    她瞪了他一眼,徑自將臉撇到一旁去。

    他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對了,有件事告訴你,讓你消消氣。”

    她疑惑的看著他,“消氣?”

    “是啊,”他說:“範志霄那小子已經被拔去御前行走的職銜了。”

    “咦?”她訝異地說:“他是恭王爺的兒子,怎會……”

    “恭王一直培養著自己的人馬及勢力,覬覦著那個大位,這次範志霄犯了大錯,聖上便趁機拔掉他的官,挫挫恭王的銳氣。”

    聽他說得不痛不癢,她狐疑地說:“我以為十二爺跟恭王爺私交甚篤,會替他覺得可惜。”

    他一笑,“我跟恭王打交道是為了和氣生財,並不交心。”

    “上回你給了他那麼多糧食及白銀,我以為是……”

    “糧食跟白銀是為了幫助那些受難的百姓,不是為了他。”他續道:“恭王是只狐狸,我一直提防著他,並等著機會壓制他的勢力,沒想到範志霄給了我這個機會……”

    她一楞,不解的看著他。“範志霄給你機會?”

    他點頭,“我早就知道範志霄調包大煙的事情。”

    聞言,她瞪大了眼睛。

    “自從我打了他之後,他一直在找機會報復我,當他擄走船工的女兒時,我便接獲消息。”

    “既然你早就知道,為何不立刻拆穿他?”

    “若我立刻拆穿他,又如何請來李大人親審?”他深深一笑,“恭王勢力龐大,臨河縣官哪裡敢開罪他?這事若到了縣官那兒,必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所以我便將計就計讓歐陽勤把我關進大牢去,然後再去函李大人……”

    聽到這兒,她算是明白了。“難道這一切早在你的計劃之中?”

    “是的,除了你。”他注視著她,“我沒想到你會撞見,還為了逃走而咬了他、跳下水。”

    她困惑地說:“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這是一種平衡。”他說:“聖上及李大人一直想抓恭王的小辮子,以免他造次,我幫聖上及李大人削弱恭王的勢力,自然能從聖上那兒拿到一些皇權特許的買賣,而我既往不咎,又給了恭王一個人情,這事除了恭王,我跟聖上及李大人都是贏家。”

    “十二爺押寶恭王爺不也能拿到一些皇權特許的買賣,誰不知道恭王爺權傾朝堂,連聖上都要顧慮他三分……”

    “對商人來說,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他說:“我對恭王沒有偏見及喜惡,對政治也沒有半點熱衷,但誰要他的兒子惹毛了我。”

    聽他這麼說,她懂了。原來他是為了反噬恭王才演了這一出大戲,而他反噬恭王,只因為範志霄曾意圖對她施暴、占她便宜而惹火了他。

    “聽說歐陽勤跟你有過節,難道你不擔心落在他手裡會……”

    “我不擔心。”他直視著她,“打從範志霄對你有意圖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想著要怎麼整治他,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我高興都來不及,哪來的擔心?”

    這麼說來,他這一切的計劃都只是為了她?想著,她胸口一熱,感覺快不能呼吸。

    “求安,”他握住她的手,“我本來已決定了一輩子都不再擁有一份愛,可因為你,我又燃起了擁有的念頭及渴望,可是你……你怎麼想?”

    迎上他熾熱的目光,她整個腦袋發熱發脹。“我、我沒想什麼。”

    她將臉低下,不敢直視他。他端起她的下巴,兩只仿佛竄燃著火球的眼睛直勾勾的鎖著她。

    “你能看著我,對我說你從沒動心?”

    他的眼神是那麼的直接又霸氣,教她忍不住顫抖起來。她從沒對他動心嗎?

    不,她早就對他動了心。

    這個男人是多麼的迷人呀!只可惜他做了錯誤的決定,斷了他們之間所有的可能。

    迎著他充滿侵略感的眸子,她感到害怕,她怕自己深陷,怕自己被他迷惑,怕自己忘了該做什麼又不該做什麼。

    於是,她站了起來,快步的走向在水邊吃草的滿月。

    陸震濤幾個大步追了過來,霸氣十足的將她扯進懷裡,速度猶如閃電般的吻上了她毫無防備的唇。

    當她意識到這是個吻時,她以為自己會毫不猶豫的推開他、拒絕他,甚至痛罵他,但她……沒有。

    她被他的吻馴服了,盡管也虛張聲勢的掙扎了幾下,但拒絕的手始終使不上力,他的吻熾熱到足以燒壞她的腦袋,令她無法思考。

    她好恨自己喜歡他的吻、他的擁抱、他的霸道、他的強硬,他的一切一切,她從不曾對一個男人有過這樣的感覺,她很清楚這便是“愛”。

    可她,不該也不能愛上他。

    倏地,她腦海中閃過她爹的臉龐,而他……生氣又失望。

    “不!”她猛然回神,使勁的推開了他。

    她惡狠狠的瞪著他,胡亂的抹著被他吻過的嘴。

    看著方才還溫馴的在他懷裡並同他一起沉溺的她擺出拒絕的姿態,陸震濤感到困惑又懊惱。

    “你當我是什麼?”她怒視著他,“我不是醉月樓的姑娘!”

    “你比醉月樓的姑娘難纏得多了。”他濃眉一皴,“她們要什麼,我知道,但是你,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我從沒跟你玩把戲。”她說。

    他藏不住懊惱、挫折及困惑,從沒有一個女人讓他如此患得患失,不知所措。

    “我明明在你眼裡看見了情苗!”

    “你看錯了,不是每個女人都渴望你!”她以憤怒掩飾自己的動情。

    “沒有我陸震濤得不到的,不管是女人還是良駒,只要我渴望的,我都會抓在手裡!”他惱了,急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

    這該死的丫頭,為什麼她有這等讓他瘋狂崩潰的能耐?!早知如今會被她這番折騰,當初他實在不該帶她回到騰雲山莊……

    喔不,他心裡比誰都清楚,就算再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做出一樣的決定。不為別的,只因在相遇的那一瞬,他便被她擄獲。

    “良駒、女人……沒有你要不到的?”這形同“自白”般的話,瞬間令她迷亂的心神一收。

    果然,他是個會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

    他難忍失敗,他欲望太多,不管他要的是良駒還是女人,就算得燒殺擄掠,他也絕不會猶豫。

    她忽地冷靜下來,冷冷的看著他,“世事不會盡如你意的。”說罷,她旋身上了滿月的背,策馬離去。

    看著她離開的身影,陸震濤懊惱又懊悔的咒罵著自己,“陸震濤,你肯定是瘋了才會說出那些話……”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51:45

第7章(1)

    趙世東送了一封厚厚的信函進了陸震濤的書齋,陸震濤看完了信,臉上雖沒有太多的情緒,眼底卻泄露了一絲的懊惱。

    這信是名叫謝天林的男人送來的。謝天林曾是大內密探,兩年前辭去官職,離開京城做起情報的生意,不管是人、事、物,凡是需要查找的,交給他,總不會令人失望。

    兩個月前,他要謝天林替他調查求安的事,他不確定“周求安”是否是她的真名,光憑著一張畫像,謝天林也一直沒能追查到她的出身背景,直到她在臨河托人送了一封信。

    謝天林找到她的真實身分了,她不是周求安,而是杜求安。她的父親是略有名氣的育馬人——杜遠鳴。

    杜遠鳴近一年前被發現死在河岸邊,之後他的女兒便離家沒了音訊,如今育馬生意由他的多年老友常安跟其子常永青打理。

    據謝天林所查,杜求安從小跟著父親育馬,耳濡目染之下也學了不少東西,依理……育馬場應由她接手,但為何她卻離開老家,將生意丟給常氏父子?

    難道是因為她跟常氏父子不合,於是氣憤離家?

    那麼,她決意來到騰雲山莊又是為了什麼?因為她知道他是個馬痴,擁有很多名駒良駿,而她想在這兒大展身手,替杜家揚眉吐氣?

    若真只是如此,他倒覺得她實在可愛。

    但感覺不只是如此,那麼,她究竟有何目的?

    “杜、求、安……”他眉頭深鎖,喃喃自語。

    “十二爺?”

    突然,求安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他回過神,泰然地將信收了起來,不疾不徐,不慌不忙。

    他望向門口,只見她端著茶盤站在那,一臉窘迫。“進來吧。”他說。

    自那天跑馬吻了她之後,她總是離他遠遠的,非不得已得靠近他時,也總是全身繃緊。

    她怕他又碰她,或是對她用強嗎?

    他陸震濤可不是那種人,也許他那天是衝動了一點,但再怎麼意亂情迷或渴求,只要她不肯,他也不會脅迫威逼她。

    她倒抽了一口氣,走了進來。“十二爺的茶沏好了……”說著,她幫他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遞給他。

    “你不必怕我。”他接過茶杯,啜了一口,然後直勾勾的注視著她,“除非你肯,不然我絕對不會做出任何逾矩之事。”

    求安看著他不語,他親吻她之後的每一天,她都在警告自己絕不能讓他迷惑,不管他多迷人多深情,她都不能忘了他對她父親做的事。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做不來,因為殺人放火的事是犯法的。

    她爹說過,對付惡人時要非常的小心克制,以免自己也變成惡人。

    但她可以想辦法告發他,將他繩之以法。只要找到初朧,她便能指控陸震濤的惡行,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為了奪馬而殺害她爹。

    昨天她自駱駿口中得知一個消息,那便是西馬廄有兩把鑰匙,一把在熊二身上,一把則由陸震濤隨身帶著。

    要自熊二那兒拿到鑰匙絕不容易,因為他防心極重,從不讓她靠近西馬廄。但陸震濤不同,她可以輕易的接近他,只要她願意,一定有機會拿到他隨身的鑰匙。

    為了拿到鑰匙,找到初朧、替父親報仇,她決定豁出去了。

    “十二爺……”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神情凝肅而認真地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陸震濤微頓,“什麼真的假的?”

    “你真的對我動了心?真的要我?”她問著,臉不自覺的漲紅。

    他微微一怔,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是,我動了心,我想要你。”

    迎上他熾熱的黑眸,她的心一陣狂悸。“我、我想……我願意……我試著接受十二爺。”她說得坑坑巴巴的。

    聞言,陸震濤一怔,狐疑的看著她。她願意試著接受他?這是什麼意思?她肯成為他的女人?

    “你在吊我的胃口嗎?”他唇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的睇著她,“是誰教你欲擒故縱?”

    “不是的。”她壓根兒不知道什麼欲擒故縱,她只是一直在掙扎,不過現在,她的心已經篤定了,為了達到目的她勢必要有一些“犧牲”,她已做了心理准備。

    “你之前明明拒絕了我,為何……”他兩只如刃般的眼睛鎖住了她。

    “我只是擔心。”她胡謅一通,“我知道十二爺跟莫姑娘好,我想……十二爺對我或許只是一時好玩或好奇,時日久了便生厭了,所以才……”

    “你擔心我對你不是真心?”他問。

    “是的。”她試著勇敢堅定的迎上他的視線。

    陸震濤挑挑眉,深深笑視著她。她感到緊張不安,下意識的握緊拳頭。

    “如果我發誓對你是真心的,你會比較安心嗎?”他注視著她。

    她抿著唇,一臉窘迫不安。

    “你還記得我那天對你說了什麼嗎?”他凝視著她,“我說我本已決定不再擁有一份愛,直到你出現在我面前……”

    她微怔,回想了一下。是的,他那天確實說了這些話。

    “不管是莫羽翠,還是任何的女人,我對她們都不曾動過心,也沒想過擁有她們……”他目光一凝,“但我想擁有你,你知道那代表什麼嗎?”

    “代表……我特別嗎?”她問。

    “代表……”他放下杯子,淡淡地道:“你不用擔心。”

    她心頭一悸,驚疑的看著他。代表她不用擔心,也就是說……他保證他會永遠愛她,而且只愛她一個?

    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到狂喜及幸福,但旋即她又因自己有這種感覺而感到慚愧及罪惡。

    不管他多喜歡她、對她多專心痴情,都抹滅不了他犯罪的事實。若他不曾為了奪馬而殺害她爹,他們或許能開花結果。

    喔不,話說回來,若不是他干了那件壞事,她也不會來找他,他們更不可能相遇,也許……他們注定只能結一段孽緣。

    “自從惜兒死後,我不曾對任何女人起心動念。”他說。

    聞言,她一怔。惜兒?誰?惜兒死後,他不曾對任何女人動心,也就是說……惜兒是他深愛的女人吧?

    她的胸口抽了一下,很痛。她感到懊惱,只因她知道自己生了妒心。

    忽地,他起身伸手拉住她往書齋外走,來到堆迭許多箱子的房間,然後隨意的取下其中一個箱子。

    他自箱子裡取出一只卷起的畫軸,然後打開,畫軸上有一位女子,清新脫俗,一襲白衣白裙,猶如謫仙。

    “這就是惜兒。”他說著,眼底閃過一抹遙遠又深刻的哀傷,“她已經不在人世。”

    她看著畫中人,心無端的抽緊。“她……怎麼死的?”

    “因我而死。”他說。

    聞言,她一震,驚疑的看著他,“因你而死?”

    “惜兒是我娘親那邊的遠房親戚,她自幼父母雙亡,我娘便將她接到家中養育,她與我自小婚配,預訂在十八歲那年與我成親。”他看著畫中人,沉默了一下。“我少年得志,得意忘形又性情暴烈,多方得罪……”他眉宇深鎖,眼底有深深的自責及哀愁,“一名仇家為了報復我,派了亡命之徒混入莊內,就在我跟惜兒成婚的前一天,那人襲擊了我,惜兒為我擋刀,命喪喂毒的刀鋒之下。”

    聽到這兒,求安瞪大了眼睛,震驚又難過。因為,她在他眼裡看見了深濃的悲慟,他心裡的傷口從未真正的痊愈,至今還隱隱作痛著。

    “擁有便注定要失去。”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似在調整著呼吸,“我娘過世的時候,我爹鎮日猶如行屍走肉般,惜兒為我而死之後,我也變了。”

    他慢慢的小心將畫卷起,“我決定不再擁有任何一份愛,也不再輕信任何人,我斂起暴烈的脾氣,學會了如何處世……”他將畫擺回箱子裡,然後轉過頭看著她,“但沒想到我會將初識的你帶回騰雲山莊,更沒想到我死寂的心再度顫動……”

    迎上他專注而深沉的眸子,她感覺不能呼吸。

    他死寂的心再度為她顫動。天啊,這是多麼美的一句話。

    他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龐,他可以感覺到她的身體突然繃緊。她是真的願意試著接受他?還是另有目的?

    “小雞,”他定定的注視著她,“你不會讓我傷心吧?”

    迎上他認真的眸子,她突然一陣心虛。她是對他動了心,但她一定會讓他傷透了心,因為總有一天她會背叛他,她會要他為自己所做的錯事付出代價。

    “為什麼不回答我?”他問。

    她微微皺起了眉,為難全寫在臉上。

    “你會讓我又一次失去嗎?”他身子前傾,欺近了她。

    當她意識到他似乎有下一個動作時,她警覺的往後縮起身子。

    陸震濤看著她,“你是怕我?還是怕所有的男人?”

    “我並不怕男人……”

    “那就是怕我。”他端起她的下巴,“我這麼可怕?”

    她怯怯的抬起眼看著他,唇片隱隱顫動著。看著她眼底那一抹藏不住的矛盾跟掙扎,陸震濤忍不住一笑。

    她不知他為何而笑,於是更覺心慌了。

    “你要多少時間才能不怕我?接受我?”他問得認真。

    她苦思了一下,“我不知道……”

    “是嗎?”他唇角一勾。

    他知道她是為了某種他還不確定的目的接近他,但他不在乎,在他眼皮底下,她任何的心思及情緒都無所遁形。

    看她手足無措,六神無主,他覺得有趣極了。

    “沒關系,”他霸氣的聲線中夾帶幾絲柔情,“我等你。”

    聞言,她心頭一悸,倏地抬起眼望著他,而他正對著她溫柔的微笑。

    陸震濤要到臨河去,順道赴臨河商人利老太爺的八十壽宴,不意外地,他也要求安隨行。

    抵達放真院後,他讓求安自由行動,自己便前往永業航運處理幾件皇權特許的運輸事宜,趁著他不在,求安到他房裡進行“搜尋”,卻依然毫無所獲。

    自從知道他隨身帶著鏡匙後,她便經常趁著他不在或是入浴時到處翻找,雖然她總是能輕易取得他的衣物,也發現他的衣服縫有暗袋,卻從不曾發現鑰匙。

    鑰匙並不是大物件,易藏難尋,為免他發現,她也不敢大肆翻找。她將他的房間分為五個區塊,每天只鎖定其中一個區塊尋找,至今,還是沒發現什麼可疑的鑰匙。

    就連沐洛時,他的鑰匙還是不離身嗎?如果他真是隨身帶著鑰匙,她是不是非得觀著他穿著衣服卻又“神志不清”的時候才能下手?

    未有所獲,她索性離開放真院,外出走走。

    “姑娘,買胭脂水粉,我們的胭脂水粉可是全臨河最好的了。”一旁的小販對她招手。

    她看了看,沒有向攤位走過去。

    小販又對她說:“姑娘,女為悅己者容,你一定有心上人吧?”

    小販這麼一說的時候,她腦海裡突然蹦出了一個身影。若每個女人心上都只會有一個男人,那麼她心上的男人非他莫屬。

    她是對他動了心,可她很清楚自己得“殺”了腦海中所有關於他的念頭。甩過頭,她快步的走開,不管小販不死心的在後頭呼喊她。

    她低著頭,步伐越來越快的朝著行館的方向前行,突然,有人一把拉住了她。

    “啊?”她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常……”

    她瞪著眼,微張著嘴,驚訝得發不出聲音來。拉住她的人不是別人,竟是許久不見的常永青。

    “青哥哥?”她沒想到會在臨河遇見他,能在如此仿徨之際碰到猶如家人般的他,她真的很高興。

    “求安,”常永青眉心一擰,語帶訓斥地道:“你真是太亂來了。”

    “青哥哥,我……”她沒想到他劈頭就說這些。

    “你知道我跟我爹有多擔心你嗎?”常永青神情凝肅而憂急,“你怎麼可以不告而別,而且還跑這麼遠?要不是你托人送信回來,我們還不知道上哪兒找你。”

    她衷心地說:“青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知道你跟常叔一定會阻止我,所以……”

    “什麼都別說了。”常永青打斷她,態度強硬地說:“立刻跟我回家。”說著,他便要拉著她走。

    “不。”她兩腳定住,用力的掙開了他的手,“我不回去。”

    “什麼?!”常永青眉心一擰,微慍地說:“你不跟我回去?!你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嗎?”

    在她的信中,他知道她人在騰雲山莊,還女扮男裝成了陸震濤的隨侍。可他現在看她卻是女孩子家的裝扮,也就是說,陸震濤知道她是個閨女?

    “你不是女扮男裝嗎?為何現在是這模樣?”

    “他已經知道我是女兒身。”她說。

    常永青一聽,整個人幾乎快跳起來,“求安,你可知道自己有多危險?你知道他是個惡名昭彰的人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51:59

第7章(2)

    “青哥哥……”

    說到惡名昭彰這件事,老實說,她在他身邊的這段時間,真不覺得他是常叔所說的那種人。不過,初朧在他手上卻是不爭的事實。

    “求安,快跟我回去,要是他發現你是鳴叔的女兒,也許會對你下毒手。”常永青說話的同時,不時注意著四周,神情驚慌不安。

    “不行,青哥哥,我一定要替爹伸冤,一定要把初朧帶回家。”她心意堅決。

    常永青一頓,突然沉默。

    “青哥哥,我在信中說過,我已經確定初朧在騰雲山莊了,只要能拿到鑰匙,支開看守人,我就能尋回初朧。”

    “然後呢?”常永青眉心一皺,神情嚴厲地說。

    迎上他那凌厲又像是惱火的目光,她楞了一下。“然後?當然是帶著初朧去報官,然後將他繩之以法。”

    常永青磨眉一嘆,“求安,你太天真了,你怎麼逃得出騰雲山莊?就算你逃出去了,以他的權勢地位,要收買幾個官可不是問題呀!”

    聞言,求安心頭一抽。常永青說的沒錯,陸震濤自從助聖上及李大人重挫了恭王銳氣之後,便跟京城那邊有了密不可分的關系及聯系,就算她能拉著初朧去告官,也未必能教陸震濤得到他該有的懲罰。

    “求安,算了吧!”常永青緊緊抓著她的手,“快跟我回家,我跟我爹會好好照顧你的。”

    “青哥哥,我、我不。”她堅定的掙開他的手。

    常永青未料她竟如此堅持,又急又氣的瞪著她,“求安,你……”

    “就算機會渺茫,我也不想放棄。”她強忍著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我一定要看到初朧。”

    “求安,我拜托你,讓這件事過去吧!”常永青苦口婆心地勸道,“你鬥不過他的。”

    “青哥哥,正因為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鬥得過他,才會寫信向你們尋求可能的援助跟建議,我以為你是來幫我的,沒料到你竟阻止我……”她說著,用力的抹去眼角的淚水,神情堅定而倔強地道:“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

    見她鐵了心不走,常永青急了、惱了,伸出手一把抓住她,“求安,我是為你好,跟我回去。”

    “不!不要!”求安氣憤極了,拼命的掙扎。

    “放開她。”忽地,一記低沉的聲音傳來。

    求安嚇了一跳,常永青也是。轉過頭,他看見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俊偉粗獷,相貌不凡,常永青正想問他是誰,他卻已大步邁了過來,大手橫切過來,一把將求安攬住。

    常永青見狀,震驚又惱火地道:“你、你是誰?!”

    “陸震濤。”他說。

    聞言,常永青陸地一震,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你又是誰?”陸震濤神情冷酷。

    “我是……”常永青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表明身分,話到喉嚨便卡住了。

    怕陸震濤起疑,求安急道:“十二爺,他是我遠房的表哥!”

    陸震濤聽著,挑了挑眉,半信半疑的睇著她,“遠房表哥?”

    她力持鎮定地道:“是的,他有事到臨河來,沒想到我們竟遇上了。”

    “噢?”陸震濤看看她,再看看常永青。

    她實在不是說謊的料,只要一開口說謊,她總是面紅耳赤,一副快不能呼吸的模樣。

    但他,不想拆穿她。方才他們兩人拉拉扯扯,似有爭執,雖然他沒聽見他們說了什麼,但直覺告訴他,事有蹊蹺。

    他唇角一勾,笑視著常永青,“遠房表哥,高姓大名?”

    “我姓常……”常永青本想謊報姓名,但一時慌了,竟老老實實的說出自己的姓氏。

    “常?常什麼?”陸震濤目光如刃般的射向了他。

    “常……豐。”常永青瞄見不遠處豎著一面旗幟,旗幟上有個豐字,便隨口說道。

    陸震濤在知道他姓常的當下,便已知道他的身分。他年輕,絕對不是杜遠鳴的摯友常安,而是常安之子——常永青。

    他來做什麼?他跟求安又是什麼樣的關系,抑或是感情?

    常永青與求安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難道……突然,他想起求安未恢復女兒身之前跟他說過自己在老家有“未婚妻”,會不會其實就是“未婚夫”?

    忖著,他不自覺的直視著眼前的常永青,眼底迸射出敵意。

    迎上他的目光,常永青莫名感到不安及驚惶。

    “打算在臨河待多久?”他笑視著常永青。

    “呃,還不一定……”常永青訥訥地說。

    “有落腳的地方嗎?”他又問。

    “在下剛到,還沒決定落腳何處。”

    “既然如此,就到我的行館住著吧。”陸震濤說著,將求安的肩膀摟得更緊。

    求安感到不安又尷尬,下意識的想掙脫,卻又被他抓得死緊。而看著這一切的常永青不覺的擰起眉頭,露出了不悅及憂疑的神情。

    看著他那張有怒卻不敢言的臉,陸震濤感到快意,他就是要看常永青是什麼樣的反應,再從此猜測他跟求安的關系。

    “小雞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他續道:“行館就在前面不遠,走吧。”

    “常某豈敢叨擾陸爺……”常永青一揖,“在下還是……”

    陸震濤打斷了他,“小雞貼身伺候我好些日子了,我可是把她當自己人了,既然她是自己人,你當然也是自己人,自己人還說什麼叨擾?”

    他說完,常永青完全笑不出來了。什麼貼身伺候?求安是個閨女,貼身伺候一個男人成何體統?又說什麼自己人?這話聽起來實在刺耳。

    可他惱歸惱,卻是不能發作也無法發作。

    “就這麼說定了,咱們走吧。”陸震濤唇角一揚,眼底閃過一抹狡黠。

    就這樣,常永青進到放真院宿下。

    這一夜,常永青徹夜難眠,他兀自猜測著求安跟陸震濤的關系。她一個黃花閨女居然貼身隨侍男主子,而且還任他摟摟抱抱,這到了哪兒都是說不過去的。

    他所認識的杜求安是個潔身自愛的姑娘,鮮少接觸男子,如今卻放任陸震濤對她“毛手毛腳”,為什麼?

    難道說,她為了替父親報仇、尋回初朧,不惜拿自己當籌碼?

    他感到憤怒,因為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能娶求安為妻,接下育馬事業,可現在……他感覺到自己的人生計劃已經徹底崩裂瓦解。

    一早,求安來到他房門外。

    “青哥哥。”求安敲敲門,輕聲喊著。

    常永青一個翻身下床,立刻去開了門,看見求安,伸手便一把抓住她,神情凝肅而慍惱。“求安,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離開吧。”

    “不。”她搖搖頭,“我昨天已經告訴你了,我一定要替爹報仇,我一定要找到初朧。”

    “為了一匹馬,你甘願作踐自己?”他措辭嚴厲。

    聞言,她惱怒的抽回手,“青哥哥,你當我是什麼人?”

    “難道不是嗎?”常永青又急又氣地道:“你當我瞎了還是聾了?昨天我看見陸震濤對你上下其手,還聽見那些讓人想入非非的話,你敢告訴我你跟他什麼事都沒有?”

    “我……”她秀眉一擰,一時不知如何辯駁。

    要說她跟陸震濤什麼都沒有,她實在說不出口,但她並沒有做出常永青以為她做了的事情。

    “求安,我們是鬥不過他的,趁他還沒發現,我們快離開好嗎?”

    “我沒想過跟他鬥,我只是想找到殺害我爹的凶手,只是想把初朧找回來。”

    她意志堅定,眼底卻有一抹失望,“青哥哥,即使你們不幫我,也別一再的攔阻我,勸我跟你回去……”

    “求安,我是為你好。”常永青又一次抓著她的手,一改訓斥的嚴厲口氣,轉為溫和,“你不知道陸震濤有多可怕,多殘忍,他能為了一匹馬而殺人,也能為了自保而殺你,若他知道你是為了報父仇而來,你覺得他會放過你嗎?”

    可怕?殘忍?當她還不認識陸震濤時,她對常叔及青哥哥的話深信不疑,倒也不是她現在懷疑他們了,而是當她接觸過陸震濤之後,深深覺得他們對陸震濤的認知未必正確,但話說回來,陸震濤奪了初朧卻是不爭的事實。

    就算殺人奪馬這事不是由他下令,而是他派去的人為討好主子而擅自做主,此事亦是因他而起。

    “青哥哥,我不能在這時候放棄,我已經查獲初朧就關在騰雲山莊的西馬廄,我無論如何一定要救出初朧。”她語帶央求。

    “求安,你為何這麼固執呢?初朧不過是一匹馬,值得你用命去搏嗎?”他懊惱的一嘆。

    “青哥哥,為了找到初朧,我已經做了許多的努力,現在我不能讓那些努力白費……”

    “相信我,要是你爹在世,絕不會答應你這麼做的。”常永青神情凝重,“任誰都看出來陸震濤對你居心叵測,他……”

    “我會保護自己的。”她打斷了他。

    “我倒覺得你已經被他迷惑。”他語帶怨氣地說。

    她心頭一緊。她已經被陸震濤迷惑了?是的,她一點都不否認自己已深深受他吸引,對他著迷。

    他對她太熱切、太積極、太好、太在意……他為了她,不惜得罪恭王父子,還斬斷了跟莫羽翠的情緣。這世上能為一個女人這麼做的或許大有人在,但她怎麼都無法想像是他。因為這一切,她內心更糾結掙扎。

    也許她至今還不肯放棄的不全是為了報父仇及尋回初朧,也是因為她想找尋一絲絲“陸震濤與此事無關”的可能……

    意識到自己竟期待著那樣的可能,她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氣,勉強緩下心神才續道:“青哥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常永青用審視且懷疑的眼神看著她。“求安,你敢說你一點都沒有動搖?你對他沒有任何的想法?”

    聞言,她一震,眼神竟飄移了一下。

    常永青看在眼裡已多少有幾分明白,他相信求安並沒忘記父仇,但他也確定她對陸震濤已動了情,女人的戀心是藏不住的,他在她眼底早已發現了悸動。

    “求安,你萬萬不能愛上他呀。”常永青神情凝肅地說。

    “我……沒有。”她搖搖頭,竭力地否認。

    “求安,聽我的勸,我們……”

    “小雞。”突然,陸震濤的聲音傳來,教兩人都陡然一震。

    陸震濤雖沒聽見他們的對話,卻從兩人不自然的表情及壓抑的眼神意會出一些事情,不為別的,只因同為男人,他看得出來常永青眼底藏著多少妒意及憤怒。

    常永青究竟是不是求安的未婚夫?若是的話,他為何可以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擁抱?難道他們有著什麼共同的目標或是意圖?

    常永青的出現讓他越發懷疑求安來到他身邊絕不單純,但那並不影響他對求安的感覺及渴望,他還是想得到她,但他得先知道她想要什麼,以及她最後會選擇什麼。

    於是,他來到了求安的身後,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緊鎖入懷裡。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教求安驚羞不已,而常永青也臉色驟變。

    “常豐,”陸震濤直視著他,笑問:“可以把她還給我嗎?”

    常永青愣住,一時不知要回他什麼。

    “她來到我身邊後,天天伺候我脫衣卸履,吃飯沐浴,我倆從早到晚膩在一起,我只要一早睜開眼睛沒見著她,就渾身不對勁了。”陸震濤故意說些令人生出無限遐想的話,為的不只是試探常永青的反應,也是在對常永青示威。

    他要常永青知道,求安是他的,不管她跟常永青是什麼關系,什麼感情。

    一個男人若能為了某種目的而眼睜睜看著心愛女人靠在別人懷裡,那他的愛肯定也不是真。

    常永青能忍,表示求安在他心裡還不是最要緊的。

    但求安呢?她的心明明已因他動搖,為何卻一次又一次的退縮,甚至是拒絕他?是不是在她心裡還有個“誰”?

    那個“誰”,會是眼前的常永青嗎?

    他太在意了,在意到他必須想方設法,一再測試。

    “我太喜歡她了。”陸震濤微微低下頭,在她的發際上一吻,“我想把她留在身邊,可她卻老吊我胃口,若即若離,你說……這丫頭壞是不壞?”

    “十二爺……”求安今天可真是受夠他了。雖說他平時對她也常沒個正經,但今天這亂來的程度真是讓她羞得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怎麼?”陸震濤唇角一勾,“你害羞?”

    “請你別這樣……”求安很想大聲抗議,但不知怎地聲音卻小得可憐。

    “我說,你這丫頭就從了我吧。”他兩只手臂牢牢的箍著她,“多少女人想跟我,我還不肯,跟著我,包你一生吃穿不愁,富貴榮華,你的豐表哥……”說著,他直視著一語不發,臉色鐵青的常永青。“我也能讓他在永業航運謀事,絕不虧待他。”

    常永青知道此刻的自己該笑,但他笑不出來。

    陸震濤看著他的表情,心裡一陣快意。

    他勾著求安,霸道的將她扣住,“走,快回去伺候我吧!”

    求安敵不過他的力氣,也沒有拒絕或抗命的道理,只能任他拎著。她回過頭,看見了常永青臉上的表情……

    他沒看她,臉上覆著寒霜,眼底迸射出她不曾見過的肅殺及冷絕。

    那一瞬,她竟莫名的覺得他陌生又可怕。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52:13

第8章(1)

    利家老太爺的八十壽宴上,冠蓋雲集,好不熱鬧。

    陸震濤沒讓趙世東隨行,卻帶了求安。男主子帶了個婢女出席盛宴,自然是不成體統,可陸震濤向來不受禮教拘束,也沒人對此指指點點。

    入了座,陸震濤遣人多拿了一把椅子讓求安坐在他右後側,這亦是不規矩的,但正因為他是“陸震濤”,東道主沒有意見,客人雖覺不尋常倒也見怪不怪。

    “十二爺……”應邀而來的範長庵來到陸震濤身側,主動攀談,“別來無恙?”

    陸震濤禮貌性的起身致意,“托王爺的福,一切安好。”說著的同時,他看見範長庵身後的範志霄,“範公子近來可好?”

    這話問得故意,他明知範志霄被摘了“御前行走”的官職。其實御前行走是個閑差,範長庵想方設法替他弄了這個官職,是想讓他就近監視並回報聖上的一舉一動,聖上早就知道,卻苦無機會拔去他的官職,陸震濤之前那一計算是幫了聖上一個大忙。

    為此,聖上來特地叫人揀選了一匹千裡馬送給陸震濤。

    “志霄,十二爺跟你說話呢。”範長庵沉下臉。

    範志霄不情不願地扁著嘴,悻悻地道:“托福。”

    範長庵陪著笑臉,“本王得先去向利家老太爺賀壽,不叨擾了。”

    “王爺請便。”

    於是,範長庵領著範志霄走了。他們父子前腳才走,又有人過來跟陸震濤招呼寒暄,他雖是客人,但在這壽宴上卻成了焦點。

    席間,他不時給求安遞上盛著佳肴珍饈的小碟子,他第一次遞給她時,她呆住了,沒伸手接下,因為所有人都在看她。

    主子給侍婢遞吃的,這實在太不合理、太不尋常,那些跟著主子來的小廝或婢女們也都對她投以好奇又羨慕的目光。

    幾次接下小碟子後,她越來越不自在。“十二爺,我不餓……”她小小聲的說。

    能在席上坐下已經讓她夠突兀了,他還弄吃的給她?她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難道他一點都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及想法?

    也對,他是一個我行我素、特立獨行的人,禮教世俗對他來說,根本都是浮雲。

    “你平時也算能吃,才吃這麼幾小碟的菜,能飽?”他語帶促狹地說。

    “我真的不餓。”她說。

    鄰座的男賓客按捺了好久的好奇心,這時終於忍不住了。

    “十二爺,雖然聽說你對下人好,可今天親眼得見,還真是開了眼界……”男客偷偷的瞄了求安一眼,語帶試探地說:“這小婢女肯定很得十二爺的心吧?”

    聽著,求安羞窘極了。她不傻,聽得出這話裡還有別的意思。低下頭,她只覺頭頂發燙,像冒煙了似的。

    “誰告訴你她是小婢女?”陸震濤擱下手中的筷子,直視著那好奇探問的男客。

    他的聲音不算小,整桌的人都聽見了。

    “她不是婢女,那麼是……”

    “她是什麼身分,我知道便可。”他打斷了男客的話,不甚客氣。

    感覺得到他有點不悅,男客連忙陪著笑臉,“那倒是,在下多事了。”

    求安意識到所有的目光都對著她,像一枝枝的箭矢般,扎得她坐不住,一個衝動便站了起來。

    “十二爺,我、我去茅廁。”她不知用什麼借口離座,一個情急竟借尿遁,不等他同意,她已經一溜煙的跑了。

    這利家大宅雖不及騰雲山莊大,但對她來說卻是陌生的,如廁後,她繞了幾圈,終於找到回前院的路,甫邁開步伐往前走,迎面竟來了莫羽翠。

    “丫頭。”

    莫羽翠先叫了她,讓原本想閃避的她藏無可藏。

    她硬著頭皮走到莫羽翠跟前,“莫姑娘,你好。”

    莫羽翠看著她,臉上雖帶笑,眼底卻滿是凌厲的妒意及敵意。今天她一來到利家大宅便聽說陸震濤帶了個侍婢一同赴壽宴之事,不消說,她知道一定是求安。

    自那次她在醉月樓故意將求安騙到範志霄的房間之後,陸震濤便與她劃清界限,再不相見。縱使她放下身段委屈討好,陸震濤還是鐵了心的不見她、不理她。

    曾經,她跟陸震濤是最親近的,可因為求安的出現,一切都變了。

    “宴上許多人都在談論著你跟十二爺的事……”她冷冷的笑視著求安,“你知道嗎?”

    求安抿著唇,沒回應。

    “你可真是好本事,竟能勾得十二爺神魂顛倒……”莫羽翠語帶嘲諷地說:“你沒到醉月樓來一展身手,真是糟蹋了。”

    求安一聽,心裡有點不快,但她向來不好鬥,只想立刻離開。

    “莫姑娘,我已經離席很久了,再不回去,十二爺會生氣的,告辭了。”說著,她邁開大步便要離去。

    莫羽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指尖用力的深深掐進她的肉裡,疼得她不禁皺起眉頭。

    “丫頭,給你一個忠告。”她柳眉一豎,神情嚴厲,“男人都是善變的。”

    “莫姑娘,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微微轉了一下手腕,莫羽翠的指尖竟掐得更深,“莫姑娘,你弄疼我了。”

    莫羽翠冷冷一笑,“你會更疼的。”

    她疑惑的看著莫羽翠,不解她的意思。

    “你以為十二爺能喜歡你多久?”莫羽翠哼笑一記,“你對他來說不過是新鮮,很快他就會對你生厭,尤其是他得到你之後。”

    聞言,求安的心揪了一下,她知道她不需要把莫羽翠的話當真,可她還是都聽進去了,而且,她在意了。

    “像你這種不解風情又涉世未深的小丫頭,是無法滿足他的。”莫羽翠語帶警告地道:“他是野馬,你馴不了他。”

    “我、我沒想過馴服他。”求安終於弱弱的擠出一句話。

    “你可別說沒對他動了心……”莫羽翠冷哼一聲,咬牙切齒地說:“凡是他看中的,不管是女人還是什麼,沒有他得不到的,你也一樣……你的心早就被他偷去了。”

    求安沉默了。是的,她的心早就被陸震濤偷去了,不管她如何抗拒,怎麼忍耐,她早已深深的愛上了他。

    因為愛上了他,她甚至期盼著一點點的可能,希望他不是殺害她爹的幕後真凶。多少次她在心裡想著這或許是誤會,或許是有人背著他做了那些壞事,總之,她打從心裡希望他無罪……而這一切,只因她愛上了他。

    可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她不只要騙過別人,還要說服自己。

    “不,”她倒抽了一口氣,悍然的直視著莫羽翠的眼睛,“你看走眼了,我對十二爺從沒有半點動心,因為我心裡早就有了別人。”

    聞言,莫羽翠怔住,“你是說……”

    “我心裡是有人,但那人絕不是十二爺。”她直視莫羽翠,目光澄定。

    “你在這裡做什麼?”突然,陸震濤的聲音傳來。

    求安跟莫羽翠都因他的突然出現而有點小小受驚,尤其莫羽翠已經許久不曾見到陸震濤了。雖說今晚他們同赴壽宴,但她也只能遠遠的看著他,未敢接近。

    她也是愛面子的,再說,她好歹是醉月樓的第一紅牌,多少男人捧著白花花的銀兩跟各種稀奇的寶石首飾只為見她一面,要是在這兒讓陸震濤給了她釘子碰,她還怎麼在臨河行走?

    正苦惱著該怎麼開口跟他說話,才不會招來一頓拒絕時,他卻對她開了口——

    “羽翠,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他走了過來,看都沒看求安一眼。

    莫羽翠心頭一震,又驚又喜,“真想不到十二爺還惦記著羽翠,還以為你早已忘了我……”

    “有哪個男人是能夠忘記你的?”陸震濤唇角一勾。

    莫羽翠喜出望外,“十二爺,羽翠曾經一時糊塗惹怒了你,還想說你這輩子都不會再理我了……”

    陸震濤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耳垂,“我的氣早就消了……”

    “是嗎?”莫羽翠眼底閃動光芒,“十二爺,羽翠以後絕不會再惹你生氣了。”

    “過去的事別提了。”陸震濤向前一步,輕輕的勾住她的香肩,“走,陪我喝幾杯。”

    求安目睹著眼前的這一切,整個人呆住,剛才莫羽翠對她說“男人都善變”時,她還沒意識到這句話的道理,可現在……她真真切切的看見了男人的善變。

    “小雞,”陸震濤冷冷的瞥著她,“你還杵著做什麼?”

    她回過神,木木的答應一聲。

    就這樣,她跟在他們的身後返回席上。當他們回到席上時,所有人都好奇又狐疑的看著,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包括她。

    不久前還對她細心體貼的他,這一刻竟是如此的淡漠。為什麼?只因他看見了美艷絕倫的莫羽翠,勾起了過往的旖旎回憶?

    男人真是如此善變的東西?喔不,為什麼她的心這麼痛?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是很好嗎?這麼一來,她就不會再喜歡他,也不會再期待他不是凶手了。

    她可以抹去心中對他所有的想望,她可以不再掙扎糾結,她可以全心全意的對付他……可明明心裡這麼想著,她卻是如此的悲傷難受?

    她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戳了一刀或是槌了一記,好痛好痛。

    宴畢,賓主盡歡,各自向東道主告辭並離去。陸震濤跟莫羽翠喝了不少酒,兩人都有醉意,莫羽翠邀他回醉月樓小聚,他答應了。

    於是,他讓求安上了回放真院的馬車,自己則上了醉月樓派來接莫羽翠的馬車,與莫羽翠一同離開。

    回放真院的路上,求安不知為何淚流不止,她又氣又恨,怨自己對他動了真心真情,更覺愧對死去的父親。

    可她不斷的想起關於陸震濤的點點滴滴,他時而溫柔、時而熾狂、時而深沉、時而爽朗……他的各種樣貌都深深的吸引了她、攫住了她的心。

    她曾經不止一次的抗拒,她奮力的不對他產生任何的好感,她不斷的質疑他……可是她所努力的一切,終究敵不過她對他痴狂而失控的感情。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難過,在她落淚的此時此刻,他正在莫羽翠身邊,她光是想像那個畫面就覺得心痛如絞。

    也就在這一刻,她意識到自己不只喜歡他、愛上他,甚至已深刻到不想失去他對她的寵溺及愛憐。

    回到放真院,她沒回到自己的房間歇息,而是不知不覺走進了陸震濤的寢間,坐在床沿,放眼環顧著四周。

    好靜,好可怕。

    一切都是假的?他對她的好,他對她說過的話,都只是一時興起?他隨時可以撇過頭去,仿若他對她不曾有過任何的愛戀?

    想起陸雲濤在壽宴上跟莫羽翠暢飲談笑,不時交頭接耳,耳鬢廝磨的親密模樣,求安的心好痛。

    那感覺像是有人將手穿進她的胸膛,狠狠的捏住了她的心髒,要置她於死地般。

    “陸震濤,你是騙子……”她忍不住掉下眼淚,氣憤的咒罵著,“你是騙子!是小偷!”說著,她抓起他的枕頭,發泄般的朝著門口扔去。

    就在她將枕頭扔向房門口時,一個身影閃過——

    “誰是騙子?是小偷?”

    聞聲,她陡地一驚,定睛往門口望去,登時瞪大了雙眼。

    她怔怔的看著站在門口的陸震濤,腦子有一瞬的空白。

    陸震濤拾起枕頭,微微皺起濃眉,“我不在時,你都是這樣丟我的東西?”說著,他認真的檢視著枕頭,一臉嚴肅地道:“說,你沒在我枕頭上吐口水吧?”

    她木然的看著他,說不出話,但眼淚……止不住的落下。

    陸震濤走向她,兩只深邃的黑眸緊鎖住她,眼底有著一絲溫柔,也有著一抹狡黠。“哭什麼?”

    她猛地回神,胡亂的抹著眼淚,此刻她的心情十分激動,有懊惱,也有狂喜。

    他不是去了醉月樓跟莫羽翠共度春宵嗎?為什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你哭,是因為看見我跟莫羽翠親親熱熱嗎?”陸震濤唇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促狹。

    聞言,她漲紅了臉,想矢口否認,但話到嘴邊竟說不出來。

    “你剛才說我是騙子,為什麼?”他笑睇著她,有些許的壞心眼,“你覺得我說喜歡你是在騙你?”

    她驚慌失措,胡亂抹著眼淚,急著想逃走,可她一站起卻被他拉住,然後一把扯進懷裡,緊緊的抱著。

    “放開我。”她驚羞不已,滿臉潮紅。

    “不放。”陸震濤強勢地道:“你什麼時候才能老實一點?”

    她心頭一震,驚疑的看著他。老實?他知道她的秘密了嗎?!她的真實身分已經被他識破拆穿?

    “我……”

    “承認吧。”他直視著她的眼睛,“你早就愛上我。”

    “嗄?”她愣了一下。知道他指的是這個,她悄悄松了一口氣,但旋即又繃緊神經,羞惱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快放開我。”

    陸震濤深深一笑,“在利老太爺的壽宴上,看著你泫然欲泣的表情,我都快笑出來了。”

    她一頓,“你……”

    “我跟莫羽翠在你眼前卿卿我我,你心裡很不是滋味吧?你該看看你當時的表情,任誰都看得出來你有多難過。”他聲音裡帶著一絲的快意及幸災樂禍。

    她驚羞的看著他,似乎意會到什麼。“難道說……你是故意的?”

    他挑眉一笑,“我若沒這麼試你,怎麼知道你才是真正騙人的人?”

    “你……”驚覺到自己著了他的道,中了他的招,她又氣又羞,“你怎麼可以……”

    “是你逼我的。”他打斷了她,濃眉微微皺起,略顯懊惱,“你知道當我聽見你說你心裡沒有我,而是另有其人時,我有多惱?”

    “咦?”她一頓,這才意識到原來他聽見她跟莫羽翠的對話。

    這麼說來,他是因為聽見了她們的對話,才會故意在她面前跟莫羽翠重修舊好?他對莫羽翠說的那些話都不是真心,而只是為了氣她、逼她、讓她難過?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52:27

第8章(2)

    他將她擒得更緊,低下頭,直視著她驚羞的眸子,“那感覺很難受吧?”

    他的臉靠得太近,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還有他熾熱的溫度。她的身子熱了起來,腦袋也像著火了般,抬頭迎上他霸道、率直又專注的黑眸,她的心狂悸著。

    “我就是要你嘗嘗那種不被心愛之人重視的感覺……”

    他的聲音低沉而熾熱,燒得她腦袋發脹。她感到害怕,害怕這種近乎失控邊緣的感覺。

    下意識地,她伸手推他。“你、你太過分了。”她把臉別開,羞惱地說。

    “我想得到你,除非你不願意。”他單手將她的臉捧正,兩只閃動異彩的黑眸注視著她,“你不願意嗎?”

    迎上他的眸子,她的身體不自覺的一陣打顫,她僅剩的一絲理智跟堅持在此時此刻燃燒殆盡。

    她氣自己,卻又貪戀他的熾愛熱情,他是這麼的讓人難以抗拒,而她……早已被他征服。

    不自覺地,她流下一行眼淚。

    “說,”他輕輕的抹去她的淚水,“你願意嗎?”

    “你是小偷,是盜賊……”她迷蒙著雙眼,聲音軟軟地說。

    他微頓,“我偷了什麼?又盜了什麼?”

    “我的心。”她說。

    陸震濤聞言,先是一怔,旋即了然的欣喜一笑。

    “我從你那兒偷來的,可不會再還你。”說完,他低下頭,在她唇上印下深深一吻。

    這一夜,她沒有離開他的寢間,他將她緊緊的攬在懷裡,親吻她、撫摸她,仿佛她是他最珍貴的寶物般。

    因為是如此的珍貴,他並沒有更進一步。

    她在他懷裡沉沉睡去,這是她自父親出事之後第一次睡得這麼沉,這麼安穩。

    而她沒想到,竟會是在他懷裡。

    她在清晨幽幽醒來,發現他睡得很深很沉,像個毫無防備的孩子般。

    看著他安睡的臉龐,她內心天人交戰,有著千頭萬緒。她愛他,可他跟她爹的死脫不了關系,不管是不是他直接下達命令,她爹的死都因他愛馬成痴而起。

    她,愛上了這樣的他。

    而他,若知道她接近他全是為了父仇,還能像現在這樣的戀著她嗎?

    若她真想跟他在一起,就必須將這件事情永永遠遠的深埋,不再提起,但她又怎能如此不孝?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及了解,就算她並沒有愛上他,也不禁質疑他是不是真如常叔所說是個無惡不作的人。

    若是誤解呢?假如他根本不曾下令殺害她爹以奪取初朧呢?

    真相究竟是什麼?她能逃避它嗎?不,她若逃避真相,罪惡感會一輩子猶如鬼魅般跟著她,她的心若要安穩,唯一的方法就是面對真相——不管它是什麼。

    而首先,她要確定西馬廄裡養著的就是初朧。

    忖著,她悄悄的將手探向他的腰間,小心翼翼的摸索著,終於在他腰帶的夾層裡摸到了一把鑰匙。

    她想,那一定就是西馬廄的鑰匙。

    她的心跳驟地加速,全身血液也奔竄、沸騰著。正當她要抽出那把鑰匙時,陸震濤忽然發出一記喟嘆——

    “唔……”

    她嚇了一跳,倏地收回手。

    他睜開眼睛,看著懷中的她,唇角漾起一抹溫柔的笑。

    “我有點餓了……”他懶懶地說。

    她定定心神,“是嗎?我去張羅。”

    “嗯。”他點頭,松開了原本緊擁著她的雙手。

    她起身,飛快的步出他的寢間。待她離去,陸震濤的手摸向自己的腰帶,自夾層裡拉出了一條蠶絲繩,而繩結處系著一把鑰匙。

    他看著那鑰匙,濃眉深皺,喃喃自語地說:“杜求安,你要這個做什麼?”

    陸震濤盛情邀請常永青到騰雲山莊小住一些時日,並將他奉為上賓。

    常永青被安排住進離靜湖苑不遠的雅築,備受禮遇。他在騰雲山莊不到三天時間便發現一件事,那就是……

    陸震濤跟求安幾乎是形影不離的。

    只要陸震濤在的地方,求安一定在,不管是什麼時間。

    看著他倆的互動,常永青越發覺得不對勁。他深感不安,因為他發現之前再三對他保證自己並沒有愛上陸震濤的求安,其實已深深的眷戀著他。

    當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然後也被某個人深愛、寵溺著的時候,渾身上下會散發著耀眼的光彩。而她,正閃閃發亮。

    她忘了父仇嗎?她不想找回初朧了嗎?雖然說她放棄是他和爹求之不得的結果,可他不能容許她跟陸震濤在一起,一定要將她帶回永樂!

    他千裡迢迢來到臨河尋找她的下落,確實並非是為了助她一臂之力,而是要在她發現真相之前,將她帶回永樂的老家。

    杜遠鳴死後,求安便不告而別,一離開便是數月。當常家父子兩人收到她的信後,除了驚喜之外,更多的反倒是憂心。

    因為她說她在騰雲山莊,接近了陸震濤,發現了神秘的西馬廄,以及一匹名為“初朧”的馬。她在信中說她始終無法接近西馬廄,希望他們能給予她意見或是提供任何的協助。

    他與父親商量一夜之後,便決定出發前往臨河找她——在她發現此初朧不是彼初朧之前。

    不管陸震濤的西馬廄裡養著多麼珍稀的駿馬,都絕不會是杜遠鳴所擁有的那匹初朧,因為真正的初朧在河安,而且已產下一匹小母馬。

    而他絕不能讓求安發現在騰雲山莊的初朧不是她家的,因為這麼一來,她便會懷疑他們父子兩人所說的話,並繼續追查她爹的真正死因。

    若她知曉真相,他們父子兩人為了自保,勢必也要殺她滅口,但他們並不希望事情發展成那樣。

    他是喜歡求安的,他們一起長大,情感深厚,她對他深信不疑也十分敬重,而他也始終覺得自己終有一天會娶她為妻,自岳父那兒習得育馬的本事、接管育馬場。

    可一切,皆因他兩年前染上賭博惡習而生變。

    他在河安的賭坊一次又一次的欠下賭債,雖然常安瞞著杜遠鳴,偷偷的挪用帳房的錢替他清償賭債,可舊債方了,新債又來,終至無法收拾的地步。

    債主得知杜遠鳴擁有一匹名駒初朧,便要常永青以馬抵債,他被逼得走投無路,便鋌而走險欲偷走初朧清償賭債。

    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事跡敗露,被杜遠鳴逮個正著。他求杜遠鳴把馬送出去,杜遠鳴卻拒絕,還氣急敗壞的說要拉他去見官,他情急之下隨手拿起擋門的石頭往杜遠鳴的後腦杓重擊……就這樣,杜遠鳴一命嗚呼。

    他不知所措,慌了手腳,哭哭啼啼的向爹求援,爹護子心切,於是伙同他一起將杜遠鳴移至河邊棄屍,然後將初朧交給債主抵債。

    屍體被發現後,他們便騙求安,說杜遠鳴是遭陸震濤所害,初朧也已被他奪去。他們原想著陸震濤是個著名的馬痴及收藏家,又是求安壓根兒不可能接觸得到的人,且他財勢雄大,招惹不得,求安是個自小養在家裡、不曾外出也不曾遠行的閨女,斷不可能找上陸震濤對質,更不可能會發現事情的真相。

    可他們怎麼都想不到她竟有勇氣不告而別,甚至還大老遠的跑到騰雲山莊來,並跟陸震濤如此親近。

    他知道遲早有一天,求安會發現西馬廄裡的馬根本不是杜家的初朧,而他必須在那天到來之前將她帶回永樂的老家,並從此斷了她再追尋真相的念頭及想望。

    只是,自從來到騰雲山莊後,他根本沒有機會跟她獨處。

    白天,她都在馬廄忙著,那兒多的是一海票陸震濤的人馬;晚上,她回到靜湖苑,陸震濤又占去了她所有的時間。

    他無論如何都得找個機會跟她獨處,好好的說上話。

    於是這天一早,常永青便塞了張字條給她,要她子時到他住的雅築一聚——

    “青哥哥,”夜深人靜,她雖進到雅築,卻還是刻意的壓低聲量,“你找我有事嗎?”

    “求安,我總算能跟你說上話了。”常永青一見她,立刻將她拉到廊下。

    “你要跟我說什麼?”她問。

    “求安,”他神情一斂,臉色凝重地道:“我們真的不能再待在騰雲山莊了。”

    聞言,她一怔,“你的意思是……”

    “求安,真的太危險了。”他說:“你別忘了你爹是怎麼死的,要是陸震濤發現你是杜遠鳴的女兒,就算他再怎麼喜歡你,都可能會……”

    “青哥哥,”她打斷了他,“我已經確定他身上有鑰匙了。”

    “什麼……”他一震。

    “只要能拿到鑰匙並復制一支,我就能想辦法支開熊二叔叔,進馬廄把初朧帶出來。”她說。

    聽她這麼說,常永青的心都慌了起來。

    他怎能讓她進馬廄呢?若她真進了馬廄,便會發現那不是真正的初朧,一旦她對陸震濤沒了懷疑,那麼他跟他爹便顯得可疑了。

    “求安,我求求你,別再堅持下去了。”他苦勸著:“要是鳴叔在世,你想他會希望你涉險嗎?要是你有個萬一,我跟爹如何向鳴叔交代?”

    “青哥哥,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若陸震濤真是凶手,我便要他接受制裁,若他沒有,也可還他清白。”

    她說。

    常永青心頭一震,敏感地覺察到她這句話裡另一個更深的含意。

    之前,她明明那麼堅決的認定陸震濤是真凶,可現在卻期待他清白?

    “求安,你……”他神情一凝,“你果然愛上他了?”

    “青哥哥,我只是……”她有一點尷尬及心虛,訥訥地道:“我跟他相處這一段不短的時日,在他身邊看了許多人事物,我發現他並不是外傳的那樣,常叔說他性情殘暴、嗜財如命,可我一點都感覺不出來……”

    “求安,你太天真了。”常永青攫住她的肩膀,有點激動地道:“你被他迷惑了,才會這麼想。”

    “不是的。”她搖搖頭,神情認真而堅定,“如果只是我一人看錯,或許是我天真,可是別人眼中及口中的他,都不是常叔所說的那樣呀!”

    常永青眉心一擰,微慍地說:“你難道懷疑我爹,覺得他說謊?”

    “不不不,”她急忙否認並解釋,“我絕不是懷疑常叔,我只是想說……會不會常叔對他也有一些誤解,畢竟常叔並不熟知他,跟他也沒有交集及接觸。”

    “求安,你變了。”常永青神情凝肅,語帶怪責,“你竟然完全的向著他,替他說話。”

    求安見他面生慍色,急急澄清,“青哥哥,我絕對不是替他說話,只是就我所觀察到的事情做最客觀的判斷。”

    “所以說,你認為我爹是錯的?”常永青神情及語氣都相當嚴厲地道:“求安,難道我跟我爹對你比不上陸震濤親?”

    “不,青哥哥,你跟常叔是我的家人呀,我怎會……”

    “既然如此,為何你要這麼說?”他不待她解釋,厲聲詰問。

    求安沒想到他會如此的憤怒,她以為他能理解她所要表達的。“青哥哥,請你先別發火,聽我解釋……”她試著安撫他的情緒。

    “別說了。”常永青臉一沉,語氣嚴厲地道:“求安,要是你爹在天之靈看見你今日黑白不分,是非不辨,還愛上了殺父仇人,他會有多痛心?”

    求安哪禁得起這樣的不孝指控,急急辯解,“青哥哥,絕不是你想的那樣,若陸震濤有罪,我是不會……”

    “別再說了。”常永青惡人先告狀,反將她打成罪人,想教她有深深的罪惡感。“求安,老實說,你愛上他了吧?”他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瞪著她。

    她心頭一撼,登時啞然,可須臾,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坦然道:“是,我是愛上他了。”

    聞言,常永青陡然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求安,你、你怎麼可以愛上他?”

    “我、我抗拒過,可是……”

    她話未說完,常永青突然一把攫住她的肩膀,神情變得猙獰地道:“求安,你原本是要嫁給我的!”

    她微頓。是的,她爹確實本有此意,不過並沒有問過她的意見或想法,嚴格說來,她跟常永青別說有婚約締結,就連口頭上的承諾都不曾。

    “青哥哥,我一直把你當親人,當兄長,我對你並沒有……”

    “住口!”常永青情緒激動而失控地道:“我不想當你的兄長,我想娶你為妻。”

    她一震,驚疑的看著他——陌生的他。

    在她的記憶中,他一直是個溫文爾雅的大哥哥,從不曾對她說過一句重話、有過半點的不悅,可現在他卻像是只發狂的野獸。

    “求安,跟我回去吧,嫁給我,我會一輩子好好對你的。”常永青說著,不知哪條筋不對,竟將她拉進懷中,動作粗暴的想強吻她。

    她本能的抵抗掙扎,“不要!”

    “我喜歡你,我比他更喜歡你呀!”常永青發了狂,死命的要將她擁進懷中親吻。

    求安奮力抵抗,伸手一抓,在他臉上抓出幾道紅痕——

    “唉呀。”他疼得松開了手,稍稍恢復了理智,見求安驚怒的瞪著他,他自覺慚愧。“求安,我只是……”

    他想解釋,想求得她的原諒,可她卻恨恨的、失望透頂的看著他,然後一句話都不肯再多說的轉身離去。

    眼睜睜看著她離去,他無計可施,只能長嘆。

    而暗處,一雙眼睛正觀看著這一切。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52:41

第9章(1)

    常永青因為是以求安表哥的身分待在騰雲山莊,所以也受到禮遇。這天,陸震濤邀他及求安一起出莊跑幾圈馬,並給了他一匹良駒。

    於是乎,三人縱馬出莊,跑累了便在水邊歇腳,並讓馬匹在此歇息喝水。

    將馬綁好,三人找了個平整的地方坐下,並享用著從莊裡帶出來的點心。

    可剛坐下沒一會兒,求安便起身,借故離開。“我去跟滿月玩玩。”說著,她便朝水邊走去。

    常永青心裡明白,她是不想讓陸震濤覺察到什麼。自從那天晚上他一時衝動對她做了無禮之事後,她便一直閃避著他。

    雖說他在莊裡是客人,但吃住都是一個人,平時的三餐也都有人負責送到雅築,求安因為貼身伺候著陸震濤,又住在靜湖苑,兩人見面的機會本就不多,若她又刻意回避,那要碰面簡直就難如登天了。

    他心裡非常清楚這件事拖不得,得速速解決。

    正所謂夜長夢多,如今求安確確實實已愛上了陸震濤,而且打從心裡認為陸震濤是個好人,若她哪天鼓起勇氣向陸震濤求證,便會發現西馬廄的初朧並非杜家遺失的初朧。

    他想,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個事實石沉大海,讓她永遠都無法發現陸震濤的初眬不是杜家的初朧。

    “常豐。”

    正當他想得出神,陸震濤突然叫了他。

    他猛回神,神情有點慌張,“十二爺……”

    陸震濤挑眉一笑,“想得這麼出神?我都喊你兩聲了。”

    “真是抱歉,我正在想點事情……”他說。

    “什麼事?”

    “喔,沒什麼……”他隨口回答,“是在想該給我爹捎個信,免得他老人家擔心。”

    “那不難。”陸震濤唇角一撇,“你把信寫了,我讓人給你送回老家去。”

    “有勞十二爺了。”

    “不必見外,你可是求安的表哥。”陸震濤一笑,“愛屋及烏,求安是我的人,她的親人自然也是我的親人。”

    求安是我的人。這話聽在常永青耳裡真是刺耳,曾經求安是他毫無意外會娶的女人,而如今……

    “對了,你跟她怎麼了?”陸震濤睇著他問。

    常永青心頭一震,“我跟求安?沒,我們沒怎麼……”

    “我看她都沒跟你說話。”他問:“你們吵架?”

    常永青搖搖頭,忙著解釋,“沒沒沒,我們好得很,沒吵。”

    “那就好。”陸震濤說著,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兩只眼睛直視著他,“我可不想看見有人讓她不開心,因為她不開心,我便不開心。”

    迎上他那凌厲如鷹隼般的目光,常永青暗自倒抽了一口氣,無由的心虛起來。

    “常豐,你不會讓她不開心吧?”他直視著常永青,眼底迸射出讓人害怕的銳芒。

    常永青怯怯的看著他,“十二爺,求安她、她也是我很疼愛的小表妹,我不會讓她不開心的……”

    陸震濤聽著,勾唇一笑,松開了手,“那就好。”

    他望向正在水邊跟馬兒說話的求安,眼神專注而深沉。

    他的沉默讓空氣仿佛凝滯,甚至凍結了。常永青偷偷的覷著他,內心隱隱難安。

    “常豐。”突然,他沉聲地說。

    “……是。”

    常永青疑怯的看著他,而他沒有轉頭,目光筆直的朝著求安望去。

    “我……”陸震濤冷冷地說:“曾經因為失去了心愛的女人而有好多年不曾再對誰動心,直到小雞她出現在我面前。”

    常永青聽著,不知該如何回應,因為陸震濤的聲音低沉得教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我要她,而且我絕對不想也不會失去她,如果有人意圖傷害她,或是從我身邊帶走她,我……”說著,陸震濤慢慢的側過臉來,兩只冰冷卻又仿佛竄燃著火焰的眸子鎖住了常永青,“絕對會讓那個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陸震濤猶如威脅及警告般的話語,讓常永青的心猛地揪緊。他倒抽了一口氣,終於努力的擠出幾個字,“是嗎?那、那太好了。”

    陸震濤深深的看著他,然後撇唇一笑。

    自從那日在水邊,陸震濤跟常永青說了那些話後,他便連作了兩天的惡夢,他幾乎想就此不告而別回永樂去,可初朧的事不解決,這事遲早有一天會回到他頭上來。

    他想,該是去找求安的時候了。她天真善良,從她那兒著手是最快也最安全的了。雖說她愛上了陸震濤,但他跟他爹在她心裡畢竟是猶如親人般的存在,只要掐著這個弱點,要左右她或控制她也不算太難。

    她是個心軟善良,念舊有情的女孩,動之以情是最上策。

    這日,覷著她離開靜湖苑要前往馬廄之時,他半路攔截——

    “求安。”

    看見他,求安微微的蹙起眉頭,不由得的往後退了一步,“青哥哥,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

    他微頓,“什麼事?”

    她抬起眼看著他,口氣徐緩又堅定地道:“要是你不打算幫我,那你就回永樂去吧。”

    “求安,”他放低身段,低聲下氣地道:“我正是為此事來找你。”

    她微怔,疑惑的看著他。

    常永青一臉歉疚,“那天的事是我不對,我、我罪不可恕。”

    想起那天的事,求安也難掩尷尬,五官不自覺的揪在一起了。

    “我想跟你說的是,我感到很慚愧。”他神情誠懇,“我只是因為太喜歡你才會一時糊塗,完全沒顧慮到你的感覺。”

    聞言,求安原本繃緊的心慢慢的放松,臉上的神情也緩和了。

    杜常兩家本就是世交,不只前代交情甚篤,她跟常永青又是自小一起長大,那分情誼也不是說斷就斷,說淡就淡。雖然他那天做了衝動的事,可若他真心道歉,她是絕不會放在心上的。

    “青哥哥,”她一嘆,“我的心意……我希望你能理解及諒解。”

    見她態度軟化,常永青便知她已然釋懷。

    他蹙眉,假意落寞地道:“我能理解,感情的事是勉強不來的,若你真心喜歡的是他,我、我願意祝福你。”

    “青哥哥……”聽他這麼說,求安心頭一緊,眼眶不覺濕熱。

    “不過,”常永青忽地目光一凝,神情嚴肅而慎重地道:“求安,縱使他對你好,你也喜歡他,但該弄個水落石出的事還是不能忘。”

    求安眉頭一皺,“我知道,青哥哥,爹跟初朧的事……我沒忘。”

    “那麼,你有何打算?”他問。

    “我想過開門見山的問他……”

    “千萬不可!”他一臉憂急的打斷了她,“你可千萬別這麼做,若他真的為了奪取初朧而做了那些壞事,那你不是很危險嗎?”

    “我……”她神情苦惱地道:“我倒不擔心危不危險……”

    “那你……”他狐疑地說。

    是的,她擔心的並不是人身安全的問題,事實上,她不認為陸震濤會傷害她——即便他真是幕後主使。

    “青哥哥,我相信就算他真的做了那些壞事,也不會傷害我……”她誠實的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

    聞言,常永青不難想像她對陸震濤的愛意有多深濃了,但也因為如此,更加深了他“一不做二不休”的念頭。

    “求安,世道險惡,你涉世未深呀。”他搖頭一嘆,一臉憂心,“人心隔肚皮,你真的了解他嗎?”

    “我、我知道自己並不聰明,可是我也不是個笨蛋。”她說:“這些時日,我幾乎是與他寸步不離的,他如何待人、如何處世,我都看在眼裡。青哥哥,不是我懷疑常叔跟你,而是……”

    “求安。”他打斷了她,“我不是說你笨、你的觀察有誤,而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千萬不能讓他知道你當初來到騰雲山莊是為了什麼。”

    “那……”她語帶無助地道:“青哥哥有什麼想法嗎?”

    “我想,還是得先想辦法確定初朧在他手上。”他說。

    “我也這麼想,只不過熊二叔叔守著西馬廄,鑰匙又在十二爺身上,若不能拿到鑰匙,支開熊二叔叔,我是怎麼都進不了西馬廄的……”

    “這件事,我們慢慢再想辦法吧,但你切記絕對不要把此事告訴十二爺。”常永青耳提面命,只為替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

    他必須殺了西馬廄的初朧,讓求安永遠無法得知真相。就他的方面,他要努力的比求安簡單多了。

    求安必須拿到鑰匙,因為她得眼見為憑。但他不需要,他只要一把火燒了西馬廄,毀屍滅跡。

    只是,西馬廄的守備森嚴,就連求安都無法支開熊二,他又如何能夠?

    “求安,千千萬萬要記著青哥哥的話,絕對不要讓十二爺知道。”他不放心的再次囑咐。

    “嗯。”她點點頭,完全的信服他,就像個聽話的小妹妹。

    兩日後的掌燈時分,求安正跟陸震濤在靜湖苑用膳,張健來報。

    “十二爺,熊二病倒了。”張健說。

    “怎麼了?”陸震濤神情一凝,“他沒事吧?”

    “他說他突然全身乏力,頭昏眼花。”張健說。

    “趕緊帶他去找大夫吧。”

    “應該不是什麼太大的毛病,他平時身體挺好的……”張健抓抓頭,“怎會突然病了呢?”

    “人是血肉之軀,總有生病的時候。”陸震濤囑咐著,“別把小病拖成大病了,立刻送他去看病吧。”

    張健又道:“那我找個人去西馬廄看著。”

    “不必了。”陸震濤想都沒想地道:“西馬廄關著,安全得很,我若無事便自己去看看即可。”

    “是。”張健點頭,“那我先送熊二去找大夫。”

    “嗯,去吧。”

    張健離開後,陸震濤繼續用膳,可一旁的求安卻是心神不寧了。

    熊二病倒,西馬廄無人看管,這、這根本是天大的好時機!只要她拿到鑰匙便能打開西馬廄一窺其秘。

    真相就要明朗了,但只欠東風。

    是的,她需要鑰匙,而那鑰匙在陸震濤身上。縱使西馬廄無人看管,沒有鑰匙,她還是不得其門而入。

    想著,她不自覺的一嘆。

    “嘆什麼氣?”陸震濤睇著她。

    她回過神,有點心虛地道:“沒什麼,只是毫無意義的嘆息罷了。”

    陸震濤一笑,伸出手輕捏她的臉頰,眼神寵溺地道:“快吃吧,你太瘦了。”

    “我一點都不瘦。”她說。

    他深深的注視著她,眼底滿是愛憐,卻語帶促狹地說:“如果日後想給我生幾個孩子,你可得再多長點肉。”

    聞言,她面紅耳赤。

    “怎麼?你不願意?”他似笑非笑的睇著她,“我英俊瀟灑,你秀麗脫俗,我們生的孩子鐵定好看。”

    “十二爺又尋我開心。”她羞惱的瞪著他,“我不跟你一同吃飯了。”說著,她立刻站起。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臉討饒地道:“你乖,快坐下吃飯。”

    她看過他冷傲的樣子,也看過他怎麼對付那些他不喜歡的人、惹到他的人,她知道他這樣輕松又孩子氣的一面,不輕易也不會在外人面前展現。

    她想,即使是莫羽翠也不曾見過他這樣的表情。可他,在她面前是這樣的。

    她不難想像他對她有多放心,他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又有多快樂。

    他們有機會……生孩子嗎?

    她不知道。縱使她跟他一樣的期待,那也得看他們的造化跟緣分了。

    稍晚,她趁著陸震濤練完功入浴時,趕緊去找了常永青,並將熊二因病出莊,無人看守西馬廄之事告知他。

    “你說西馬廄現在無人看管?”常永青難掩驚喜。

    “是的,而且十二爺不打算找人去頂替熊二叔叔的差事,也就是說在熊二叔叔回莊之前,西馬廄都沒人看守。”她說。

    “那真是太好了!”常永青忍不住要高呼一聲“天助我也”。

    西馬廄無人看管,他只要一把火把馬廄燒了,求安一輩子都無法知道西馬廄裡的馬並非杜家的初朧了。

    “好什麼?”求安一臉發愁,“你忘了鑰匙的事嗎?”

    “……喔。”他根本不需要什麼鑰匙,不過這倒讓他想起另一件事。

    那天在水邊,陸震濤對他說的那些話一直在他腦海裡糾纏著,他始終無法忘記陸震濤當時的眼神及表情是多麼的讓人心驚。

    馬,一把火便能解決。但馬廄燒了,求安還是會待在陸震濤身邊。他,甘心嗎?

    這一切變數都是因陸震濤而起,若不是他偷去了求安的芳心,求安應該會答應跟他回家吧?

    鳴叔死後,他本打算等求安心情平復一些之後便娶她為妻,以女婿的身分接管育馬場,未料求安竟不告而別,跑到騰雲山莊來為父報仇,最後還愛上了她認為是殺父仇人的陸震濤。

    只要陸震濤活著,求安是絕不會從他的。

    但他要如何讓陸震濤死?他根本近不了陸震濤的身,也得不到他的信任……

    “青哥哥?”見他若有所思,面色凝重,求安疑惑地道:“你想到什麼辦法嗎?”

    他回過神,看著天真可欺的她,突然靈光一現——

    他是近不了陸震濤的身,也得不到他的信任,但求安可以。

    “求安,我有個辦法。”他說:“但需要你的幫忙。”

    “我能做什麼?”

    “迷昏陸震濤,盜走他身上的鑰匙。”他說。

    “迷……昏?”她困惑不解地說。

    “你等我。”他說著,返回房裡,再出來時便將一包藥粉塞到她手心裡。

    求安疑惑的看著那包藥粉,“這是……”

    “是一種深眠藥。”他說:“無色無味,你將它放進茶裡給十二爺喝下,包他一覺到天亮。”

    “咦?你是說……”求安很快的意會過來,“要我迷昏他,偷走鑰匙?”

    “正是如此。”他低聲地說:“我們趁他昏迷,再前往西馬廄查看,還有,你把藥給他吃了後別輕舉妄動,先待在靜湖苑,等時機成熟我會去找你。”

    答案就要揭曉了,她無由的感到害怕。

    “求安,別猶豫了。”他抓住她的肩膀,神情凝肅地道:“難道你不想要水落石出?不管十二爺是不是真凶,你都要面對現實,不是嗎?”

    聞言,求安心頭一定,沒錯,不管事實究竟是什麼,她都必須面對。

    “當務之急,我們要先找到初朧。”他說:“我們先將初朧帶離騰雲山莊再說吧。”

    “嗯。”她咬著唇,點點頭。

    就寢前,陸震濤總會先喝一杯熱茶。

    求安端著他平常愛喝的茶來到他面前,而那裡面已經放入常永青給她的深眠藥。

    “十二爺,喝茶。”她其實有點緊張,手微微的在發抖,可是,她還是穩穩的將杯子擱在案上。

    過了今晚,一切都會清楚明白。她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打算,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她打從心底希望這一切都是誤會,而陸震濤從頭至尾都跟她爹的死無關。

    但是,她也做好了最糟的打算,那就是陸震濤確實為了初朧殺害她爹。若真是如此,她一定要他為此付出代價。

    做為一個女人,她可以愛他。但身為女兒,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他。

    “茶還熱,你先回房休息,我待會兒再喝。”他說著,繼續看他正讀得入迷的書。

    求安退出房外,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坐立難安,一心顆七上八下的極不安穩。

    他喝茶了嗎?他……他昏迷了嗎?

    時間過得好慢,可她的心卻跳得好快。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7:54:28

第9章(2)

    一個時辰過後,她終於忍不住前去查看。推開門,她看見陸震濤已經趴在案上。

    她趨前,只見一旁的杯子空了,而他已沉沉睡去。

    她搖了搖他,“十二爺?”

    他不動,也沒聲息,確定他已經進入深沉的睡眠中,她這才放膽的在他腰帶裡摸索那把鑰匙。

    拿到鑰匙後,她關上房門,迅速的回到自己的房裡候著常永青。常永青囑咐過她不可輕舉妄動以免壞事,她都記在心上了。

    現在,她只希望事情趕快結束,因為她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折磨了。

    若陸震濤是真凶,她便要盡女兒該盡的孝。

    若陸震濤是無辜,她便能毫無芥蒂的與他偕老。

    等著等著,她不知不覺的竟睡著了,再醒來時,便聽見外頭的騷動。

    她醒來,一時還回不過神,這時,有人衝進靜湖苑,是趙世東。

    她聽見他在外面大喊道:“十二爺,西馬廄失火了!”

    一聽西馬廄失火,她猛然回神,衝出房外,只見趙世東風似的跑進陸震濤的房間,然後她聽到他驚慌的聲音,不斷的叫著,“十二爺,你先醒醒!”

    她知道陸震濤沒有任何的生命危險,只是吃了深眠藥,沒幾個時辰醒不來。

    趁趙世東還在陸震濤房裡,她快速的溜出靜湖苑,並跑到雅築想通知常永青,但他不在。

    她心想常永青應該是聽到西馬廄失火,已經先趕往西馬廄了,於是,她快速的往西馬廄的方向衝。

    遠遠地,她便看見火光衝天,整個夜空被燒成一片紅,許多人都趕來救火,但火勢實在太猛烈,大家根本靠近不了馬廄。她楞住,整個腦袋裡只想到初朧。

    初朧呢?

    不知是急昏了,還是急瘋了,她竟拔腿就往馬廄的方向衝。

    “你干麼?!”有人一把抓住她,正是張健。

    “我、我要救馬!”她叫喊著的同時,眼淚也忍不住滑落。

    張健被她的眼淚嚇了一跳,“你哭什麼?”

    “馬……我要救馬……”

    “來不及了,什麼都燒成灰了。”張健說。

    她一聽,眼淚更是止不住了。

    兩腿一軟,她癱坐在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衝天的烈焰帶走所有的真相。

    這時,常永青默默的來到她身邊,她一見他,便哭著道:“青哥哥,初朧……沒了。”

    常永青攬著她的肩,一臉哀愁。“別哭,求安,一切都是注定的。”

    看著烈焰中的西馬廄,常永青臉上雖是愁容,眼底卻漾著一抹竊喜,他真沒想到一切會進行得這麼順利,不管是火燒西馬廄,還是……毒殺陸震濤。

    他交給求安的藥根本不是什麼深眠藥,而是讓人在睡夢中死去的毒藥。

    這種藥一般是用來給傷重難治或重病難醫的馬服用的,馬匹服下此藥後,便可在睡眠的狀態中慢慢的停止呼吸及心跳。

    他把藥帶在身上原是以防萬一,好毒死那藏在西馬廄的馬,如今卻是用在人身上。

    陸震濤對求安全無防備,因此他可藉由求安的手讓陸震濤服下此藥。

    第一時間,求安不會發現她讓陸震濤服下的是劇毒,就算事後她發現自己竟毒害了陸震濤,也無力回天。

    到時,初朧燒成灰燼,陸震濤又中毒身亡,她沒有其他的選擇,唯一的路便是同他回到永樂的老家,繼承她爹的育馬場。

    “別傷心了,求安。”他安慰著她,聲音誠懇,“也許這是最好的結果。”

    “最好的結果?”她不解的看著他,這怎會是最好的結果呢?

    “馬廄燒了,你永遠不會知道真相,接下來要走什麼路端看你的選擇……”他緊緊的握著她的手,眼底有沉痛,“如果你愛他,就當作他跟鳴叔的死毫無關系,而馬廄中的初朧也不曾存在吧。”

    聽他這麼說,她楞了楞,什麼都不知道也無從證實,這真是最好的結果?她能假裝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安心的跟著陸震濤?

    不,她怎麼能忘了她爹死得不明不白?她如何能這般糊裡糊塗的跟著陸震濤,然後三不五時的想著眼前的男人是否是殺害她爹的凶手……她怎麼能過這樣的生活?怎麼能?

    “青哥哥,這不是最好的結果,我、我真的很想知道真相……”

    常永青沉沉一嘆,無奈地說:“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又當如何?”突然,在他們的身後傳來沉沉的聲音。

    兩人陡然一震,同時回頭。

    站在他們身後的不是別人,正是陸震濤。

    求安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而常永青則一臉驚恐。

    “十二爺,你怎麼會……”求安疑惑不解的看著他。

    怎麼可能?他不是暍了茶昏睡了嗎?她明明見他昏睡不醒,任趙世東怎麼叫喊,他都不見反應,為何現在又……

    “我怎麼會在這裡嗎?”陸震濤深深一笑,“你以為我此時應該如何?”

    “我……”她心中一驚。難道他知道她在他茶放了東西?所以他沒喝那杯茶?

    他早就知道她在騙他……她不懂,如果他知道的話,為什麼不拆穿她?她完全沒有頭緒,只是困惑的看著他。

    “杜求安。”這時,陸震濤連名帶姓的喊了她。

    她陡地一震,“你……”

    陸震濤唇角一勾,“你是永樂的育馬名師杜遠鳴的獨生女吧?”

    聞言,她瞪大了眼睛,啞然無聲。他知道她的身分,也知她爹便是杜遠鳴,這意味著……不,難道他一直都知情,而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耍弄她?

    想到父親的死,還有初朧,她悲憤不已,幾個箭步衝上前去,掄著拳頭就往他身上打。

    陸震濤攫住她的手,“小雞,你這是在干麼?”

    “凶手!”她憤恨的怒視著他,“你是凶手!把我爹還來!把初朧還來!”

    陸震濤濃眉一皺,“你以為我是凶手?”

    “我恨你!你是騙子,你是殺人凶手!為了奪到初朧,你讓人殺了我爹,現在又為了湮滅證據燒死初朧!”

    她哭喊著,“你這喪心病狂的東西!”

    一旁的趙世東忍不住皺起眉頭,“小雞,你在胡說什麼?十二爺怎可能殺了你爹?又怎會燒死初朧?”

    她激動又悲憤的瞪著趙世東,“你們都是共犯,你們跟著他一起為惡,我絕不會原諒你們!”

    趙世東一臉啼笑皆非地道:“十二爺,你快把真相告訴她吧,我可不想白白捱罵呀。”

    聽趙世東這麼說,她楞了一下。真相?陸震濤要告訴她什麼真相?真相不是已經在眼前了嗎?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她懷疑地說。

    陸震濤蹙眉一嘆,苦笑著,“你居然懷疑我是殺人凶手?再沒什麼事比這更傷我的心了……”說完,他突然將臉轉向,目光一凝,如利刃般的射向常永青。

    “常、永、青。”他一字一字清楚的念出常永青的全名。

    常永青陡地露出驚恐不安的表情。

    “為什麼看見我站在這兒,你宛如見鬼?”陸震濤臉上不見怒色,但那唇角的笑意卻更讓人心驚肉跳。

    “我、我……”常永青不自覺的退後了兩步。

    “你以為此時的我應該……”陸震濤勾唇一笑,“死了?”

    “不,我……”

    “世東。”陸震濤突然聲音一沉,“把茶拿來。”

    趙世東立刻取出一個羊皮水囊遞給陸震濤,陸震濤笑視著常永青,“這裡而就裝著小雞端給我的茶……”他將水囊遞給常永青,“喝了它。”

    常永青一震,“什麼……”

    這時,陸震濤向趙世東使了個眼色,趙世東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抓住常永青。

    常永青還沒反應過來,陸震濤已經欺近他,一把掐住他的下顎迫使他張嘴並將水囊往他嘴巴塞,將茶倒進他口中。

    常永青表情驚恐,奮力掙扎,不知哪來的力氣,他掙開了趙世東,撥掉了水囊,然後趴在地上,將手指伸進嘴裡使勁的往喉嚨深處樞。

    “青哥哥?”看著這一切,求安更覺困惑了。

    那茶裡不過是加了喝了會昏睡的藥,為何常永青卻活像是被喂了劇毒一般?!顯然地,那不是他聲稱的深眠藥,而是另一種她不知道的藥。

    他為什麼要騙她?

    “青哥哥,”她忍不住上前抓著他的肩膀,“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小雞,他給你的是毒藥,是吃了便會沉睡不醒,殺人於無形的毒藥。”陸震濤說。

    “什麼?!”求安簡直不敢相信常永青騙了她,而她更疑惑的是……他為何要誘騙她毒殺陸震濤?

    若陸震濤真是害死她爹的凶手,他們也應該讓國法懲治他,而不是……她越來越覺得可疑。

    她目光一凝,直視著還在想辦法將不小心喝下的茶吐出來的常永青,“你為何要騙我?”

    “因為他才是真正的凶手。”陸震濤語氣堅定地說。

    聞言,求安陡地一震,驚疑的看著常永青。

    “常永青,我給你喝下的只是一般的茶水。”陸震濤冷冷一笑。

    常永青一頓,先是疑惑,旋即知道自己中了計。“你陰我?!”

    “我不騙你,你又怎麼會露出馬腳?”陸震濤說著,神情一凝,“從你第一天出現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你是誰,只不過當時我還不知道你干了多少狗屁倒灶的壞事,直到我聽到你跟小雞的對話……”

    “什麼……”常永青一驚,“你……原來你……”

    “從你們的對話裡,我終於知道小雞為何女扮男裝來到騰雲山莊,也知道我背了一個天大的黑鍋,成了殺人凶手。”陸震濤續道:“我派人去調查你的事,發現你嗜賭如命,在河安的賭坊不斷欠下賭債,你的父親為了

    替你清償賭債,甚至挪用育馬場的公款……”

    只聽到這兒,求安就覺得心驚,她隱約感覺到陸震濤接下來會說出更讓她震驚且難以接受的事情。

    “青哥哥,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她抓著他,憤怒又悲傷,“告訴我這都不是真的……”

    常永青微微顫抖著,兩只布滿血絲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她,咬牙切齒地道:“都怪你,你為什麼不乖乖的待在永樂?為什麼要跑來找陸震濤?你……”

    他的話全都含在嘴裡,除了靠他最近的求安聽見以外,其他人都聽不清楚他說了什麼。

    突然,他眼睛一瞪,一把擒住求安,然後從鞋管裡抽出一把小刀,眾人未料到他會做困獸之鬥,一時措手不及。

    “你們都別過來!不然我就殺了她!”他一手勾住她的脖子,一手執刀抵著她的腹部。

    “常永青!你快放了小雞!”見狀,趙世東、張健等人都氣憤又緊張地說。

    常永青理智崩潰,失控咆哮著:“快給我一匹能跑的馬!不然我殺了她!”

    “青哥哥,你、你真的……”事到如今,求安全都明白了。

    一切都是常安及常永青父子倆所為,可他們為了自保,卻將罪安在毫不知情也全無關聯的陸震濤頭上。他們原以為她不會來尋仇,沒想到她竟不告而別,並且找到了陸震濤。

    她寫信回去後,他們發現她找上了陸震濤,怕她終究會發現真相,於是常永青便親自來了一趟。他不是來幫她,而是來阻止她繼續挖掘真相。

    她感到痛心,感到失望,感到憤怒,也感到無奈及遺憾,曾經如家人般親近的他,居然為了金錢而背叛甚至殺害她爹……

    她流下悲憤的淚水,恨恨地說:“常永青,我不會原諒你的,永遠都不會。”

    “廢話少說,不然我殺了你!”常永青語帶恐嚇。

    “你最好殺了我,不然我一定不會饒你!”她怒斥著他,“你簡直禽獸不如!”

    “閉嘴!”常永青怒喝一聲,然後更用力的勒住她的脖子,教她露出痛苦的表情。

    正當所有人都急著想把求安自常永青手底下救回來時,他們發現有個人始終沉默又冷靜的看著這一切——那人,便是陸震濤。

    “十二爺?”趙世東不知道陸震濤要如何處置,疑惑的看著他。

    “陸震濤,我知道聖上送了一匹千裡馬給你,快把馬牽來給我!”常永青緊扣著求安的脖子,又退了兩步。

    陸震濤臉上覷不出任何的表情,他沉默冷靜得讓人感到不安及惶惑。

    “陸震濤,你、你有聽見我的話嗎?!”常永青見他沒有反應,不驚不急,自己反倒慌了。

    陸震濤冷漠的眸子直直的注視著他,然後突然緩緩踏出步伐,此舉令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包括常永青跟求安。

    “十二爺?!”趙世東等人怕常永青真的往求安肚子上捅一刀,忍不住想上前拉住他。

    “陸震濤,你做什麼?你不管她的死活嗎?”常永青未料他是這種反應,慌了手腳,又拖著求安往後退。

    陸震濤隨著他後退的腳步上前,冷冷地說:“你只有兩條路可以走……”

    常永青一震,“你、你……”

    “第一條路,乖乖的去見官,走一條活路。”他說:“第二條路,是條生不如死的死路,在你死之前,我會讓你經歷地獄般的折磨。”

    陸震濤神情冷酷,眼神冰冷,一步步的走近,求安感覺常永青把自己的脖子越勒越緊,她害怕他手上的刀子隨時都會插進自己的身體裡。

    她無助又害怕的抬起眼,望著一步步進逼的陸震濤,當她迎上陸震濤那雙冷絕的黑眸,不知怎地卻突然安心了。

    所有人在他眼裡看見的是戾氣、是殺意,但她看見的卻是濃烈深刻的愛意,他的眼睛仿佛在對她說話,告訴她:不怕,我在。

    她的身體不再緊繃,她的心不再害怕,她的臉上慢慢浮現笑意,在火光映照下顯得那麼的美麗。

    “你、你別再過來!”常永青勒著她一直退後,終於碰到了一堵矮牆,退無可退。

    “常永青,我不想也不會失去她,若有人意圖從我身邊帶走她,我發誓……”

    他說著“發誓”兩字時,近乎咬牙切齒,但臉上卻依舊沒有表情,“我會斷他手腳,割他鼻舌,我會留著他的眼睛,讓他親眼看見我一刀刀的剮下他身上的肉,拆掉他一根根的骨……”

    常永青露出驚恐的表情,腦海裡已經開始想像著那可怕的畫面。

    “你以為你走得掉嗎?”陸震濤走到他的面前,只距離他一步,“你若是傷她分毫,我不只殺你,連你父親我都不會放過,就算要犯上國法,我都在所不惜。”

    常永青迎著他那冷漠無情的眼睛,仿佛在他的眼底深處看見了地獄。他的手不停的發抖,眼神驚恐而渙散。

    突然,正燃燒著的西馬廄傳來轟的一聲,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常永青,只見他雙腿一軟,整個人倒向矮牆。

    見狀,陸震濤一個欺近,一手將求安攬進懷中,一手弓起,狠狠的朝常永青的臉上撞去。

    “啊!”常永青痛得哀叫,倒在地上。

    趙世東等人立刻衝上前將他擒住,狠狠的打了他幾拳。

    陸震濤低頭看著懷中的求安,她安靜的靠在他懷裡沒說話,只是抬起頭定定的望著他。

    他細細的端詳著她,像是在檢視她是否受了任何的傷害,方才看似冷漠平靜的他,此刻卻是焦慮不安的。

    “你有受傷嗎?”他憂急又溫柔的問。

    她搖搖頭,眼眶裡閃著淚光,唇角卻帶笑。

    看她搖頭,嘴邊又懸著笑意,他安心了。雙臂一縮,將她緊緊的攬在懷中,完全不顧忌眾人的目光。

    低下頭,他在她耳邊低聲地說:“絕對絕對不准離開我。”

    聽見他這句話,求安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潸然而下。

    她點點頭,小小聲地說:“絕對絕對不離開你。”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8:09:55

第10章(1)

    火勢在天亮前終於撲滅了,每個人都灰頭土臉,但臉上卻漾著笑意。

    陸震濤跟求安坐在矮牆上,求安在他懷裡睡著了,他攬著她,仿佛攬著全世界般滿足。

    趙世東走了過來,見她睡得安穩,不禁一笑,“這丫頭倒是輕松,這樣都能睡著?”

    “這不是挺好?我就希望她這樣。”陸震濤看著她,眼底滿滿的愛憐及寵溺。

    趙世東欣然地道:“十二爺,你終於安定下來了。”

    “嗯。”陸震濤淡淡的一笑,“這正是我要的。”

    “對了,”趙世東問:“該怎麼處置常永青?”

    “你今天便押著他到臨河見官。”他說:“我會去函李大人,請他派人到永樂調查,讓小雞的爹能得到他應得的公道。”

    “嗯,我明白了。”趙世東點點頭,“還有別的事嗎?”

    “有。”他問:“初朧安頓好了嗎?”

    “安頓好了,它雖然有一點躁動,但狀態還不壞。”趙世東說。

    “那就好。”陸震濤說著,伸手輕輕的拍了拍求安的臉頰,“小雞,小雞,醒醒。”

    “唔……”求安幽幽轉醒,睡眼惺忪。

    睜開眼,看見陸震濤的臉近在眼前,她驚羞地道:“十二爺?”

    “小雞,你可真能睡。”一旁的趙世東取笑她,“十二爺的懷抱很溫暖是吧?”

    她趕緊離開陸震濤的懷抱,尷尬又羞怯的不知該把眼睛往哪裡瞧。

    “來吧。”陸震濤溫柔一笑,起身,並拉住她的手。

    她一怔,疑惑的看著他,“去哪兒?”

    “跟我來便是。”他說完,牽著她的手便往前走。

    她疑惑的隨著他的腳步來到莊子東邊的馬廄,進到馬廄,他們一直往最裡邊走去,來到最底的一處圍欄。

    圍欄裡有一匹她從未見過的白色老馬,駱一飛及駱駿正在為它檢查。

    “十二爺,”見他來,駱一飛笑問:“外頭都沒事了吧?”

    “沒事了。”他輕松的一笑,“這次真是麻煩你了。”

    “哪兒的話?應該的。”

    “初朧沒事吧?”他問。

    聞言,求安陡地一震,驚疑的看著那匹白色老馬。它是……初朧?

    “它稍微受了點驚嚇,但還好。”駱一飛說著,站了起來,“我跟駱駿先出去,十二爺跟初朧說說話吧。”

    話罷,駱一飛便帶著駱駿走了出去。

    求安看著陸震濤,滿臉的疑惑。“十二爺,它是……初朧?”

    “是,它是我的初朧。”陸震濤說著,帶她走進圍欄裡。

    臥在干草堆上的初朧看見陸震濤,發出啡啡聲響,兩只有點白茫茫的眼睛望著他。他伸出手摸著它,柔聲地道:“初朧,我在這兒。”

    聽見他的聲音,感覺到他的手,初朧安心的將頭平放在草堆上。

    求安疑怯的上前,“它好老了。”

    這絕不是她爹的初朧,他們杜家的初朧還很年輕哪!原來一直養在西馬廄的是這匹初朧,而不是她爹的初朧。

    這是怎樣的一段奇緣?杜家的馬居然跟陸震濤的愛馬重名了?

    “它是我娘送給我的馬。”陸震濤輕撫著它,“它已經幾乎看不見,也無法起身了。”

    聽著,求安不知為何竟覺鼻酸,淚水禁不住的滑落。

    “我娘在我十二歲那年過世了,初朧是她留給我唯一活著的東西……”他幽幽的說著,眼底有一抹哀傷及懷念。

    “所以你才另外造了一間馬廄照顧它?”

    “嗯。”他點頭,“我知道它終有一天會離開我,但是……我還不想失去它。”

    求安終於知道西馬廄為何如此神秘,為何需要特別看守,因為裡面藏著的是他對死去娘親的懷想及回憶,是他無論如何都要保護的珍貴寶物。而她,一直以為裡面藏著杜家的初朧,想方設法的要奪回它。

    如今真相大白,她真覺得可笑。

    “對不起……”她望著他,真誠地道歉,“我聽信常叔跟青哥哥的話,一直錯怪你了。”

    他釋懷的一笑,“要不是他們騙你,你也不會來找我,話說回來,我還要感謝他們讓我找到了另一個珍貴的寶物。”

    聽見他說她是“珍貴的寶物”,求安心頭一熱。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的事的?”她問。

    “你托人送信回永樂後,我便派人查了你的事。”他說:“我知道你是杜遠鳴的女兒,但當時我還不知道你來到騰雲山莊究竟要的是什麼,直到常永青出現……我察覺到他的不尋常,一直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她微頓,露出歉疚的表情,“我一直沒懷疑他。”

    “他是跟你一起長大的兄長,你又怎會懷疑他?”陸震濤續道:“我聽見你們的對話,知道你是為了我西馬廄中的初朧而來,也知道是他們父子倆告訴你,你爹是我為了奪得初朧而害死的。”

    她不解地說:“那你為什麼不揭穿他?”

    “我要教他百口莫辯。”他唇角一勾,眼底閃過一抹黠光,“他知道馬廄裡的初朧並非你家的馬,為了自保,我料定他會想辦法銷毀證據,所以我設了個局給他……”

    聽著,她陡地一震,恍然地說:“難道……”

    “我偷偷的移走初朧,要熊二裝病,故意在你面前提及此事,又假裝昏倒讓你摸走鑰匙……”他一笑,“為的就是讓常永青自以為機不可失,莽撞行事。”

    “那你又怎麼知道茶裡有毒?”她疑惑地說。

    “你的眼神。”他直視著她的眼睛,溫柔一笑,“你不會騙人。”

    “咦?”

    “只要是說謊,或是做了你覺得心虛的事,你的眼神就會泄露秘密。”他自信滿滿地說。

    她聽著,不自覺的松了一口氣。“幸好我不懂得騙人,不然你肯定喝了那茶……”

    “或許吧。”他一笑,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如果你發現自己毒死了我,會如何?”

    她調皮的一笑,“當然是跟著青哥哥回永樂,當他的新娘呀。”

    他當然知道她是說笑,卻還是忍不住露出懊惱的表情,將她緊鎖入懷,“你這丫頭真沒良心。”

    她在他懷裡蹭著、笑著,像個天真的孩子,他把她牢牢的擁在懷裡,發出一記幸福的喟嘆。

    “求安,”他輕喚著她的名字,聲音低沉而溫柔,“我已經很久很久不曾覺得如此幸福而安心了……”

    她靜了下來,“是嗎?”

    “嗯。”他淡淡地說。

    “是因為我?”

    “是因為你。”他話聲堅定地說。

    聞言,她甜甜的笑了。

    常永青被送至臨河受審,而李大人也派人前往永樂重新調查杜遠鳴的死因,在多方人證物證的佐證下,常永青終於認罪。

    因為求安念舊,替他求情而使他免於死罪。最終,他被判發至西疆服勞役二十年,而常安則因是共犯判了三年勞役。

    三月時,陸震濤帶著求安乘船北上回到永樂祭拜杜遠鳴,並向他稟報常氏父子之事。

    回到杜家的育馬場,人沒了,馬也沒了,一片寂靜荒涼,看著,求安不禁鼻酸。

    “這是我長大的地方,也是爹一生心血所在……”

    她這麼說著的時候,淚水流了下來,陸震濤輕輕的將她攬入懷裡,雖不言語,卻有無限安慰。

    回到騰雲山莊後,一切生活如常,她還是待在靜湖苑伺候他,但不多久,他突然忙了起來,有時好幾天見不到他的人。

    這一次,他出門已經是三天前的事了——

    “初朧,你說他多過分,這次出門又是三天……”

    西馬廄燒了,陸震濤在原址又蓋了一間馬廄,熊二依舊日日在這兒看著,鑰匙卻是在她身上,她每天都會到西馬廄來看初朧,尤其陸震濤不在的時候,她常常整天都待在這兒。

    “小雞,你又在跟初朧說話了?”熊二走進來,笑嘆一聲,“你知道它聽不見了嗎?”

    “馬是有靈性的,縱使它看不到聽不見,還是知道我的心情。”她說著,趴在初朧身上,抱著它的脖子,繼續跟它說話,“初朧,你知道他在忙什麼嗎?他以前從沒這樣過……”

    熊二聽見她的喃喃自語,忍不住一笑。“原來你是在想念十二爺……”

    “我才不想他。”她皺起眉頭,輕啐一記。

    這時,外頭傳來張健的聲音,喊著:“小雞,十二爺回來了!”

    聞言,她立刻跳起來,拍拍屁股跟身上的干草,邁開大步往外跑。

    熊二哈哈大笑,“不是不想嗎?”

    她回過頭對他扮了個鬼臉,然後一溜煙的跑走了。

    回到靜湖苑,只見陸震濤正在跟趙世東說話,見她來了,兩人便停止交談。

    “你跑哪兒去了?”陸震濤笑視著她,“我不在,你就不安分了?”

    求安板著臉,飛也似的往他跑去,然後生氣的看著他,“不知跑哪兒去的人是你。”

    他一笑,“我忙正事呢。”

    “也犯不著三天兩頭就不見人。”她鼓著臉頰,氣呼呼地說。

    看著她那生氣的可愛模樣,陸震濤溫柔的一笑,伸出手輕輕撥去她發上的干草,“你又跑去跟初朧賴在一起了吧?”

    “是啊,它跑不了,不像你。”她說完,輕哼一記。

    看她是真的生氣了,陸震濤也不好再嘻嘻哈哈。他一本正經地道:“別氣了,我真的在忙正事。”

    這時,趙世東識相的退出了靜湖苑。

    他前腳一走,陸震濤便將她牢牢的鎖進懷裡,低頭在她唇上印下一記。

    “少來。”她推了他的胸口一下,“我還沒消氣。”

    他笑著,無限寵溺的把她抱在懷裡,“我該怎麼跟你賠罪?”

    她也不是那麼不可理喻,若他真是在忙正事,她怎好跟他生氣使性子,只不過,鬧鬧脾氣還挺有情趣而已。

    “對了,我今天收到爹的信……”他說。

    “噢?”她疑惑地說:“陸伯伯信上說什麼?”這成功的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他說我今年三十,該成家立業了,問你什麼時候嫁?”

    “嗄?”求安早已見過陸家老爺跟陸震濤的兄長陸震雲了。

    過年的時候,陸震濤帶著她到京城的陸家舊宅過年,陸家上上下下都十分喜歡她,當時,陸伯伯就已經催促過他們的婚事。

    “怎麼?你不想嫁?”陸震濤微微蹙起眉心,一臉失望,“我一直以為你想嫁我。”

    “你說嫁就嫁,哪那麼輕省?”她哼地一聲,轉過身去。

    “我的好求安,那你說說,得多麻煩?”他撈住她的腰肢,自她身後環抱著她。

    “我還沒想到……”她故作思索狀。

    “得有大禮嗎?”他問。

    她微頓,“什麼大禮?”

    “我不知道。”他問:“你覺得什麼才是大禮?宅院?珠寶?漂亮的衣服?還是……”

    “我才沒那麼膚淺。”她打斷了他。

    “這些你都不愛嗎?”他問。

    她肯定的搖搖頭,“不愛。”

    “哇!”他故作苦惱地道:“那你真是太難取悅了。”

    她回過頭瞪了他一眼,“我什麼都不愛,你還說我難取悅?”

    他愛憐的笑視著她,“女人都愛這些東西的……”

    這話,挑動了她敏感的心,因為她想起了莫羽翠跟醉月樓那些姑娘。

    她挑挑眉,語帶揶揄地說:“你以為我是你以前的那些紅粉知己嗎?”

    他一聽,知道她在消遣他,不禁蹙眉苦笑,“女人果然是很愛翻舊帳……”

    “我才沒翻舊帳。”她氣鼓鼓地說。

    “那就是愛吃醋。”他說著,在她腰間捏了一把。

    她扭著身子,掙開了他,羞惱地道:“才沒有!”

    她那讓人好氣又好笑的模樣,教他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上前,他重新擒住了她,把她安安穩穩的鎖在懷抱裡。

    “好了,我不鬧著你玩了。”他說:“說正經的,你有喜歡的東西嗎?”

    感覺到他是認真的,她安靜下來,認真的想了想。“我想不出來,不過……”

    她歪著頭,又想了一下,“如果有什麼是我喜歡的,應該還是馬吧。”

    “山莊裡不缺的就是馬。”他說。

    “確實,但是……”她想起了初朧,它被賣到哪裡去了呢?

    常永青受審時,交代了初朧的去向,可官府一再追查卻發現初朧已經被轉賣多手,根本找不到了。

    “算了……”她眉一擰,強迫自己不去想。

    “怎麼了?”他問。

    她搖搖頭,“沒什麼,一定是我太閑了才會東想西想。”

    “閑?”他將她轉了過來,一臉正經地道:“那你想做些什麼?”

    “我?”她思索了一下,嘆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不如生養孩子吧?包你忙得昏天暗地。”他咧嘴一笑。

    她嗔瞪他一眼,“沒正經,不跟你說了。”說罷,她推開他,徑自走出靜湖苑。

    陸震濤看著她的背影,深深的一笑。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18 08:10:10

第10章(2)

    夏天來了,草原上的草正茂。

    這天一早,求安發現陸震濤又不在靜湖苑,她納悶極了,因為這一次他根本沒跟她說要出門。

    她有點生氣,走出靜湖苑,來到馬廄,又發現好多人不在。

    “欸,正雄!”她一把抓住走過去的正雄,“大家去哪兒了?”

    正雄皺皺眉,“大家?都在忙啊。”

    “忙什麼?人呢?”

    “我不知道。”正雄聳聳肩。

    她瞪了他一眼,松開手,越發覺得奇怪。接著,她來到西馬廄,卻發現更離奇的事——

    熊二不在,然後……初朧也不見了。

    初朧已經難以行走,移動都得靠輪板車,它能去哪兒?

    “熊二叔叔?”她繞著西馬廄喊著,可沒人應她。

    她越來越覺得事有蹊蹺,可又說不出哪裡怪。這時,突然有人喊她——

    “小雞!”

    她回過頭,看見張健站在那兒笑視著她,並向她招手。

    她快步的奔向他,焦急地說:“初朧呢?熊二叔叔呢?怎麼好多人都不在?還有十二爺呢?你知道他去哪兒

    嗎?”

    張健咧嘴一笑,“你別急別慌也別問。”

    “我如何不急不慌也不問?”她有點生氣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跟我來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嗄?”她一臉狐疑,“你們是不是在搞什麼鬼?”

    “沒搞鬼,你跟我來便是。”張健說完,轉身便走。

    求安立刻跟了上去,之後他們各騎著一匹馬離開騰雲山莊,跑了一刻鐘的時間,眼前出現一座從前不曾看見

    過的莊園。

    話說,她已經好幾個月沒往這個方向跑了,還真不知道這兒幾時蓋了一座莊園。

    越跑越近,莊園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而她的心也越來越激動澎湃,那莊園的樣子……好熟悉。

    當他們來到莊園門口,看見門前懸掛那塊刻著“鳴園”的木匾,她的眼淚已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這是……”她激動得無法言語。

    張健笑視著她,“很眼熟嗎?”

    何止是眼熟,這分明就是把杜家在永樂的育馬場整個搬過來了,一模一樣的建物,一模一樣的大小,毫無差別。

    “進來吧,十二爺在等你。”張健說。

    於是,他們騎著馬進到莊園,她對這兒一點都不陌生,因為它完全就是鳴園啊!

    來到馬廄邊,她看見十來個人在那兒等著她,其中包括陸震濤及熊二。

    她下了馬,一邊驚嘆著這一切,一邊又瞪著他,“你,你真的在搞鬼?”

    陸震濤臉上有些許的得意,“這是你夢想中的大禮嗎?”

    這會兒,她明白了,原來他這幾個月都在忙這個,而這個就是他要送給她的大禮,她的心頭一陣陣的發燙,腦子也是。

    她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感覺,但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抱住他!於是,她向他飛奔而去,毫不在意眾人目光的往他身上跳去,一把將他抱住。

    陸震濤先是嚇了一跳,旋即將她緊緊抱著。

    她在他懷裡掉下眼淚,“你好壞,居然搞這種鬼?!”

    陸震濤溫柔的一笑,“你喜歡我這麼壞嗎?”

    “喜歡。”她抬起頭,又哭又笑的看著他,“喜歡。”

    他低頭笑視著她,眼底滿是深情。

    張健走了過來,蹙眉一嘆,語帶抱怨地道:“十二爺,小雞,你們也夠了吧?可知道這兒有多少光棍?”

    他一說,其他人都笑了。

    陸震濤不把張健的抗議當一回事,還是緊緊的抱著求安。

    求安激動又難以置信地道:“你是怎麼辦到的?為什麼可以把鳴園一模一樣的仿制到這兒來?”

    “不是仿制。”他說:“我確實把鳴園整個移過來了。”

    “咦?”她一震,驚疑不已。

    “我把鳴園拆了,然後用船運送到臨河,再運到這兒組裝,所以這兒的每一根木頭,每一塊磚瓦都是你小時候摸過的。”

    聞言,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完成了這麼浩大的工程!

    “回永樂的時候,我看見你臉上那哀愁的表情……”他深深注視著她,“當時,我就決定要為你做這件事。”

    “十二爺……”她激動又感動,再多的言語都無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我想看見你笑,我不會讓那樣的哀愁霸占了你的眼睛。”他說著,伸手輕柔的揩去她臉上的淚水。

    她緊緊的抓住他。“謝謝、謝謝你……”

    “現在謝我還太早……”他說。

    她微頓,抬起頭來看著一臉神秘的他。“什麼意思?”

    “來。”他放開她,牽著她的手,走進了馬廄。

    當他們來到圍欄旁,她被眼前的一切嚇到說不出話來。

    馬廄裡有三匹馬,一匹是他娘親送給他的初朧,一匹是很像杜家初朧的馬,另一匹則是……

    “初朧?!”她一眼便認出那是杜家的初朧,她爹唯一擁有的一匹名駒。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不……這不是真的……”

    “是真的。”陸震濤輕輕的扶著她的背,將她往前推。

    她靠近圍欄旁,初朧像是認出了她,立刻靠了過來,她怯怯地伸出手,初朧歪著頸子蹭著她的手,像從前一樣。

    “它還記得你。”他說。

    求安再也忍不住淚水了,哇地一聲哭了起來,然後緊緊的抱著初朧的頸子。

    “初朧,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陸震濤在一旁笑視著她,眼神溫柔,輕輕的拍撫著她的背,“小雞,別嚇著它了。”

    她心想,自己如此激動的情緒確實會驚嚇到初朧。於是,她收拾起激動的心情跟淚水,努力的穩住自己澎湃的情感。

    “初朧,”她撫摸著初朧,溫柔的對它說話,“你都好吧?那些壞人沒欺負你吧?”

    陸震濤神情輕松地道:“放心,我找到它的時候,它看來很好。”

    聞言,她一怔,“你找到它?你是怎麼……”

    “我自有我的辦法及門路。”他深深一笑,“當然,是動用了一點跟聖上的交情。”

    她沒有追問他如何找到初朧,她知道,他就是有辦法。

    這個男人不管要什麼,都會想盡辦法得到。

    “那是月芽,”陸震濤指著另一匹馬,“是初朧生的。”

    “咦?!”她一震。

    “先別咦,還有讓你更覺得難以置信的……”他續道:“我在追查初朧的下落時,意外的發現一件事,原來杜家的初眬和我的初朧流著一樣的血。”

    “什麼意思?”她不解地說。

    他深深一笑,“我的意思是,它們都來自同一個血緣,是西疆的育馬師忘一大師所育的馬種。”

    “……”聞言,她瞪大了眼睛,驚異不已。

    初朧不見的時候是懷著身孕的,陸震濤不只把初朧找回來,還把它生的小孩一起帶回來。然後,杜家的初朧跟他家的初朧,竟然出自同一個血脈?

    她得說,太驚奇了。

    “你……”她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然後又跳起來勾著他的脖子,情難自禁的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你真是太神奇了。”

    被她這麼一親,又讓她以“神奇”兩字誇獎,陸震濤掩不住狂喜。“我還有更神奇的本事,但要你配合方能展現。”他說。

    她楞了一下,天真地問:“什麼?”

    “生孩子。”他一臉正經地說。

    她一聽,臉兒又紅又熱,羞得在他胸口槌了幾下。

    他攫著她的手,眼睛熱切的注視著她,“這下子,你該肯嫁給我了吧?”

    她早就決定嫁給他,替他生幾個孩子,可她就是愛鬧,故意刁難他。

    她皺皺眉,故作思索,“這……我還得想想呢。”

    “還想?”他一臉懊惱。

    “婚姻大事豈是我自己說了算?”她說。

    聞言,他眼底閃過一抹狡黠,“那好,咱們問你爹娘去。”

    “咦?”她一愣。問她爹娘?去哪問?

    他抓著她的手衝出了馬廄,一路往莊園的另一端而去,來到一處小丘,周圍種滿了花草,但鳴園裡並沒有這樣的地方。求安正困惑著,他已拉著她來到小丘前,此時她終於發現眼前立著兩塊美麗的石碑,上面分別刻著她爹娘的名字。

    “這……”她整個人定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陸震濤笑視著她,“是你爹娘,”他說:“我把鳴園搬來了,怎能將他們留在那兒?”

    她不語,定定的看著他。

    他微頓,急忙解釋,“你放心,我擲過茭,他們同意了,我才敢把他們帶過來。”

    她不是在擔心這件事,她只是覺得太驚訝。她真的沒想到他是如此的有心,才會這麼的震驚、激動……

    “以後,你可以在這兒繼續杜家的育馬生意,也可以隨時見著你爹娘,跟他們說說話,還有……”

    他話未說完,求安已經撲進他懷裡,使盡全力的環抱他,他楞住,僵得跟塊木頭似的。

    這時,求安在他懷裡哭了起來,“謝謝。”

    他微頓,然後笑嘆一記,愛憐的將她環抱著,“不客氣。”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她抬起淚濕的眼,衷心的感謝著他。

    他低頭,深情溫柔的凝視著她,為她拭去淚水,即使那是歡喜的眼淚。

    “不哭,這是我該做的……”他說。

    不,沒有什麼人該為誰做什麼,她心裡比誰都清楚,他之所以願意為她做這些事,全是因為他愛她。

    那麼她呢?她愛他,也願意使他歡欣,使他感到幸福嗎?

    答案,絕對是肯定的。

    “十二爺……”她慎重其事地說。

    “什麼?”他微怔。

    “你……還想娶我嗎?”她問。

    他楞了楞,一時沒弄懂,“你是說……”

    “我說,”她直視著他的眸子,兩只手輕輕的揪著他的衣襟,“你還想娶我嗎?”

    他明白了,臉上的線條也柔和了、放松了。

    “想,你問我一千次一萬次,我都會告訴你,我想娶你,而且非你莫娶。”他說。

    求安聽著,臉上有滿意。

    她點點頭,忽地抓著他的衣領把他往下拉,然後她主動的送上了自己的唇,在他嘴上點了一下。

    “娶我吧!”

    陸震濤喜出望外地抱起她轉起圈來。

    在她爹娘的墳前,他許了她一世的承諾及幸福。

    而她,回應的是她堅定無比的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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