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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綺 -【情字訣】(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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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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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25 00:11:43
標題:
綺綺 -【情字訣】(全文完)
綺綺 -
情字訣
該死的登徒子!以為她在青樓裏工作,就能任意輕薄她嗎?
對付這種沒長眼睛的色胚,給他一巴掌算客氣了──
啥?要她去王府賠罪?
喔喔,原來她得罪的,是個位高權重的王爺聽說他還砸下黃金百兩贖了她,
要她進王府當丫鬟
沒想到當王府的丫鬟這麼好命呀不但能乘坐稱頭的轎子「走馬上任」
甚至勞師動眾的擺排場、搞噱頭!
直到他把她丟上床,她才恍然大悟──
原來她真正的職位是負責暖床的「寵姬」!
雖然飛上枝頭當鳳凰是每個女人心中的美夢
可依她對那個小心眼王爺的瞭解他這樣大費周章,
肯定是為了報那「一掌之仇」… ……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25 00:12:04
第一章
北風凜冽,大雪紛飛。
萬物全被一片銀白所覆蓋,寒氣淒然道勁,即使是晨風,都使人有著透骨般的刺痛。
醉紅樓裏,一抹柔弱低啞的嗓音,在冰凍寒風中,冷顫顫地響起一一
“容姨,請您發發慈悲,放……放過情兒吧!”
女孩莫約十二、三歲年紀,模樣十分周正,白裏泛紅的臉蛋上鑲嵌著一雙滴溜浸水的眼睛,粉臉潤唇,膚自如玉。只是幽深的眸子裏,仿佛有著無限悽愴隱含其中。
“放了你?呵呵……”鴇娘悠悠地笑了,一對嘲諷似的眸光斜斜冷睨而來,“要我放了你,豈不便宜你這丫頭了?”
想當初,她可是撒盡一年積蓄,才得以買下如此上乘貨色,眼下都還沒回本兒呢!豈有白白放手的道理?
瞧瞧這丫頭,才十三歲。便生得靈氣飛舞,飄然出塵,尤其那一副骨肉婷勻、嫋娜纖巧的身子,天生就是做花魁的料!只消好好栽培上幾年,還怕這樣絕色不替醉紅樓賺進大把大把的銀票!
“要……要不,情兒再給您當丫頭?挑水劈柴、燒飯洗衣,我什麼都肯做,絕不會喊一聲苦的!只要……只要…”
“只要不是送往迎來的活兒?”鴇娘接續了女孩未盡的話。
“情兒願意幹粗活兒,無論怎麼苦,都不會吭氣一聲的!容姨,您就信我這一回吧!”
對於女孩苦苦哀求,鴇娘一律充耳不聞,僅是冷冷抿唇一笑,道:“別發傻了,我的好情兒,若真讓你這樣一個玉人兒只委身當個使喚丫頭,豈不糟蹋了?”
女孩長跪于門外已是整整一宿了,在寒氣不斷的侵襲之下,一張粉臉蒼白如紙,孱弱欲墜的身子看在鴇娘算計的眼底,不但沒有半分憐惜,反而心不在焉地想著:她到底該怎麼說服這死心眼的丫頭,好讓她能夠心甘情願入紅樓,做個豔名滿城的花魁呢?
不一時,鴇娘心思一轉,微揚的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笑容。
“好丫頭,容姨就給你提個醒兒吧!既然你人已是進了我醉紅樓,許多事兒也就由不得你了。”對她討價還價,更是異想天開,一點用處也沒有!坦白告訴你吧!當初將你賣來醉紅樓,你那嗜酒成性的父親就已是打定主意,要拿你一身皮肉來抵債。你自個兒倒是想得輕巧,以為我好心收留只為讓你在這兒當個跑腿兒、做做雜役的小丫頭?”
聞言,女孩粉嫩嫩的小臉上,登時全沒了血色。
鴇娘畢竟是個懂得察言觀色、掏人底細的老手兒,知道女孩心中對於父親的承諾必然已潰,便又添油加醋了幾句。
“我惦量著這事兒,就算再怎麼東遮西掩,遲早你也該知道的。”鴇娘目光冷冽,刻薄尖酸的又道:“真要怪,就怪當年你那不守婦道的娘,著實讓你爹沒臉了一輩子!偏偏你這這丫頭又長得像極那紅杏出牆的妻……”
鴇娘字字句句都含著刺,像千千萬萬銳利的銀針,針針都紮在女孩的心版上,小小身子終於承受不住打擊,倏地一癱,跌坐在地。
鴇娘見狀,認為機不可失,從兜裏霍然抽出一紙契約,甩至於女孩面前,免不了又是一番冷嘲熱諷。
“丫頭,你瞧仔細了,這可是你爹爹親手畫押,將你抵給我的賣身契?看看上頭是不是你那酒鬼父親的筆跡?”
女孩心碎神傷的小臉緩緩揚起,心早已透涼的她,呆滯地望向鴇娘手裏晃蕩的手紙,在看清上頭幾行熟悉筆跡後,眼眸倏地圓瞠,臉色更加慘白了。
該來的終究躲不過,她日以繼夜所擔憂的惡夢,還是成真了……當三年前,爹爹遲遲不願拿贖金來償的時候,她心中就早已有個底了,只是親情一再說服自己,畢竟是父女連心、血濃於水啊!爹爹不至於泯滅了良心,將嫡親的女兒一把推進火坑,斷送一生幸福。
如今看來,所謂親情天性,不過是自己一相情願,在父親眼底,早就沒了她這個女兒存在。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串,痛苦像剃刀般劃過了她的身軀,也就連作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真的被父親高價拋售了。
一賣,就是一張終身契。
濃烈的恨意,逐漸在胸口凝結,她深深痛恨著自己有個嫌貧愛富的母親,更憎恨心狠將她出賣的父親,她甚至開始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嘖!收起你的眼淚吧!這便是你的命!只要你乖巧聽話,要不了幾年,容姨包准你成為醉紅樓裏掛頭牌的姑娘。”鴇娘輕啜熱茗,微笑地再三保證。
“要我降心相從、委曲求全?不可能!”女孩一對美眸閃爍著冷絕光芒。要她辱沒人格,過著隨人戲笑怒?的日子,她寧乏不屈!
既然親情已不再可靠,她也不願再任由旁人支配操縱自己的命運,她的身子絕不容任何一個男子褻瀆侵犯!
“與我嚼狠話是沒用處的!”鴇娘絲毫不把女孩的恫嚇放在眼底,惡狠狠地反唇相稽,“賤丫頭,你認命也罷,不認命也罷,這事已定,由不得你撒潑要蠻!”
“是嗎?女孩柳眉一挑,小手高高揚起,倏地抽出發間銀簪,笑道:“那可說不準。”
須臾,只見女孩手起簪落,一切都在電光石火之間發生。
那簪子銳利的尖端,在嬌媚如花的容貌上猙獰地拉開了一道血口子,由臉頰一直蔓延至下顎,筆長而深邃的傷痕,不斷滲出斑斑血跡。
“呀!這……這……”鴇娘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駭人舉動給震撼住了,肥敦敦的身軀不住地顫抖了起來,當場被這血淋淋的一幕嚇死不少油脂肪。
“你……你這個該死的瘋丫頭,還不趕緊給我停手!”
在醉紅樓裏,平時尋死覓活的戲碼她是見多了,就是沒見過哪個姑娘真有那膽量,敢往自個兒臉上打主意的。
這一回,她可真是錯打如意算盤了。
女孩恍若失神般,對著鴇娘冷冷笑了起來。
“容姨,您瞧瞧,我這張半毀的臉兒,往後恐怕就不能替您招攬恩客了吧?呵呵……哈哈……”笑罷,女孩又是狠絕一劃,再補上一道腥紅恐怖的血痕。
“你……你你……”被嚇得六神無主的鴇娘喘著氣,歇斯底里的尖叫起來,“來、來人啊!你們全傻愣著幹啥?還不快替我攔住那個不要命的死丫頭!”
瘋了、瘋了,這丫頭真的是瘋了!
眼看著那一張殘破面容再也無挽救的可能,鴇娘心底直淌著血,有著大江東去的扼腕。
完了……都完了,這一切都完了!她那白花花的銀子這下全飛了。
鴇娘氣惱的兩眼翻白,恨不得將那個不知好歹的臭丫頭拆吃入腹。
“你這個瘋丫頭,真是可惡至極!”想起龐大的損失,鴇娘怒不可遏。
面對鴇娘的滔天怒火,女孩一改先前畏縮的態度,像是得了頭心瘋般,毫無畏懼。
“是,我是瘋了,瘋得好、瘋得好啊!哈哈哈……”她扯開嗓子,無視于周圍訝異驚恐的目光,逕自倡狂的笑著、痛徹心扉的笑著,直到所有淚水都流盡為止。
瘋吧!就這樣瘋了吧……她那一縷殘破不堪的靈魂,早已得不到一絲救贖,倘若真瘋了,或許就可以忘卻種種加諸在身上的痛楚。
泛白的唇兒緊抿,她暗暗起誓,從這一刻起,在她殘餘的生命中,將只剩下永無止境的怨恨!
“賤丫頭!”老羞成怒的鴇娘咬牙切齒的道:“諒你再怎麼裝瘋賣傻,你依然是醉紅樓裏的人,既然臉蛋賣不了錢,我就讓你在暗無天日的柴房裏做一輩子的奴役!”
鴇娘惡狠狠地瞪著那張已不再具有任何價值的面容,森冷犀利地下了一道命令,“往後,你這賠錢貨只許穿粗布、吃餿食,直到死去為為止!”
殘月朦朧,滿院梅花初綻,嫩蕊綠芽綴滿枝啞,在雪氣未消的夜裏,獨自飄散著淡淡迷人馨香。
一雙蓮足由遠至近,踏著細碎腳步,匆促穿梭而過,無暇顧及兩旁一片超脫凡塵、如夢似幻的美景。
不一時,雙足在一面雕有鏤花繡鳳的門扇前停下。
“鳳仙姑娘,酒菜來了,是送進房裏,還是擱在外頭花廳上?”
倏地,門外揚起一陣催促,冷淡的女嗓中,似乎還隱含著一絲不悅!
咦?聽這聲……不像是翠兒呀!
坐於菱花鏡前,一張妖豔灼人的粉臉兒淺蹙著眉,微側著臉,低聲問了句,“門外邊兒的是哪個丫頭啊?”
“膳房裏的。”冰冷的聲調再度由門外響起。
膳房裏的?呃!該不會是那個黑麻子?
李鳳仙冷冷地倒抽了口氣,頓時媚臉生驚,訝異極了,心忖,是誰那麼大膽子,竟讓那丫頭自作主張的送水酒來?
想起那經年悶在灶房裏,只懂得劈柴升火的黑麻子,她那一臉烏漆抹黑,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醜陋模樣,說不準會駭著此時留宿於她閨中的貴客呢!
一想到這兒,李鳳仙不禁冷汗直流,口氣也極度不悅了
“怎會是你送來水酒?難道膳房裏都沒人了?”再怎麼不濟,也不該編派這丫頭來呀!
“今晚賓客多,人手不夠……”
“罷了罷了。”不待解釋,李鳳仙趨身上前,急欲打發門外麻煩,“就憑你這一副尊容也敢到鳳閣來拋頭露臉?嚇壞姑娘們事小,萬一驚動了賓客,諒容姨也饒不了你!”
李鳳仙刻意地壓底了嗓音,嬌聲低斥,只可惜再怎麼小心翼翼,那細微的音量還是一絲不漏地傳入香羅暖帳之內。
彌漫香氣的芙蓉軟帳內,探出一條剛健有力的肘子,揮開大半的布幔,露出一張俊逸無比的男性臉龐。
男子生得丰姿俊朗、高大頎長,有一頭鐵銹色的頭髮和一雙深邃如潭的眸子,漂亮的眼角有些小皺紋,但無損於男子迷人的男性魅力,反而更加彰顯出男子擁有一股成熟而穩重的氣質。
“鳳仙兒,門外是誰讓你如此動氣?”
聞言,李鳳仙立即換上一張盈盈笑臉,回眸迎上詢問的眸光。雲淡風清的道:“不過是個不體面的丫頭,怕驚動了爵爺,我這就攆她出去。”
“且慢。”男子聲音顯得柔和,卻又驚人地有力,“我倒想見識見識,這讓你認為足以“驚動”我的丫頭究竟生得何等模樣?”
“還是別了。”見男子作勢要上前,李鳳仙連忙退回房內阻止,推勸道:“爵爺難得上鳳閣小憩一回,鳳仙可不想出了什麼亂子,若是讓您見著了不該看的東西,倒盡了胃口,容姨又會數落我的不是了。”
聽罷此言,男子驀然一笑,再三柔聲保證,“若果真如此,我給你擔保,容姨不會怪罪于你的。”
說完,男子立起頭長的身子,微敞的古銅色胸膛在燭光下閃閃發亮,糾結的肌肉性感惑人,渾身只著一件單衣,慵懶而撩人。
他的步伐優雅,恍若林中黑豹,無聲無息地橫過李鳳仙,像一頭發現獵物的狼,一步步往門廊外步去。
“可……可爵爺……”就在李鳳仙來不及阻礙之下,緊掩的房門被硬生生開啟,屋內燭光傾泄了一地,將長廊外層層積雪,照耀得熠炤發光、發亮。
咦?久候於門外的人兒,怔怔抬頭一覷,發覺自己籠罩在一片幽暗之中,由於背光看不真切,只覺一對幽深如墨的眸似笑非笑,不懷好意地直往她臉上睇來。
嘖!又是個尋花問柳的風流鬼、采花客!冷情兒在心裏暗暗鄙棄著,見有人應門,也樂得結束手邊的工作。
不過是幫忙送份酒食,她毋需浪費時間與這等風流客陪盡笑臉。
“喏,給。”冷情兒霜凝著一張臉,作勢欲將食篋遞交給對方。
但男子並未接手,反倒將一隻粗厚的掌心輕柔地撫上她一張在雪夜裏穿梭忙亂,而早已凍得冰冷通紅的臉頰。
女子模樣還算纖巧,只是一身樸素裝扮遠遠不及鳳仙兒明豔動人,那一張黑黝如炭的臉蛋兒更是差強人意,令人惋惜。可是不知為何,女子眸中所幅射而出的冷傲之氣卻深深感動著他……
一股詭譎的悸動,襲擊了男子的心房,雖然早已看膩丫美色,但是面對一個醜丫頭,他卻從來不曾像現在這般如此專注過。
這可是破題兒,頭一回啊!
他細細端倪著她暫且按下滿腹困惑,微眯著眸,一手托起她圓嫩的臉尖兒,探究似的問:“告訴我,你……真是個黑麻子?”
指腹上少有的絲滑觸感令人震顫,他不禁順勢撫下,粗礪的指輕輕刷過一隻軟嫩楓唇,一抹溫潤的酥麻快感,竟叫他忘情地發出一聲輕喃讚歎。
“可你竟是如此細緻,像是一塊上好的絲絨……”
啪!
話猶未了,一記火辣辣的巴掌印便生硬地截斷男子未盡的喟歎,無預警被打得橫過臉去的俊容上,有著一絲錯愕與不信。
周圍登時陷入一片死寂,寬敞的屋廳裏,似乎變得狹隘而緊繃不已,仿佛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輕易地被聽見。
須臾,一道尖銳的抽氣聲顫巍巍地響起,李鳳仙被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嚇得魂不附體,當場跌坐在地,一雙手緊捂著心口,呆若木雞地直搖著頭,難以置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終於,男子挾著幾許慍色的俊容緩緩回過頭來,並穩穩回視向冷情兒,一對灰色的眸子轉變成具有攻擊性的銀色。
他充滿威脅性的朝冷情兒走近一步,他的怒氣可以叫無數的大男人夾著尾巴像只喪家犬般逃之天天,但他發現眼前闖下大禍的小女子,卻膽敢面對他。
沒有驚惶失措的蒼白臉龐,沒有聲嘶力竭的苦苦哀求,原以為這膽大包天的丫頭與多數女子一般,將因觸怒他而被嚇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沒有,完全沒有!
此時,在她身上找不著一絲懼意,倨傲的她,甚至還高高揚起下額,用著質詢似的目光,炯炯直逼他而來。
霎時,他被一種挑戰的氛圍所深深包裹著……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本小姐可不是專司迎客的姑娘,更不是供人把玩取樂的工具,你給我放尊重點兒,該死的登徒子!”冷情兒燃著火焰的杏眸直勾勾地瞪著,仿佛要將眼前輕薄了她的男子千刀萬剮,拆吃入腹。
聞天放怎麼也料想不到,他堂堂一個權傾朝野、威鎮天下的王爺。有朝一日竟也會被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的女子所辱。
這丫頭不但膽敢堂而皇之地對他動粗,甚至惡言相向、雙目鄙視,如此目中無人、如此放肆至極!他不禁猜想,若不是膽子夠大,她根本就是個少根筋的瘋兒。
這時,好不容易從地上掙扎回過神來的李鳳仙,一手倚著桌角,一手纖指顫顫,直指那口無遮攔,已是闖下滔天大禍的瘋丫頭高聲咒?。
“放肆的丫頭,你……你是向天借丫膽,還是活膩了不成?你、你以為你得罪的是什麼人?”極怒之下,李鳳仙一向柔媚的嗓音也驟然變得尖銳刺耳了起來。
“就算是皇親國戚、名門貴胄我也不怕,”冷情兒眸子閃著戲謔光芒,斜睨挨了她一耳刮子,卻仍然文風不動的高大男子一眼,冷傲地丟下戰書,“有本事,讓客姨攆我走啊!”
聞言,聞天放只是興味盎然地挑高一邊眉,似仍舊斂首不語。
那不知大難即將臨頭的小禍星,還是一副無所畏懼的表情,冷凝的臉盤上。遍尋不著一絲悔意。
李鳳仙鐵青著臉,覷了面無表情的男子一眼。感覺平靜無波的俊容之下,已是隱藏著一股深不可測的懾人怒氣,叫人看了不禁頭皮發麻,渾身冷颼颼地直打起寒顫來。
她現在就可以想像,在惹怒了這個男人之後。京城第一紅樓的招牌,恐怕也高掛不久了。
“你以為容姨不想?”李鳳仙美眸一睨,露出一臉的鄙夷,“想當初,若不是你那不成材的爹積欠了一屁股債又無力償還,甚至遠走高飛逃得不見蹤影,容姨會拿你這不知好歹的東西來抵債?”
哼!早就讓人將這臭丫頭給捆了,隨意丟棄在哪個不知名的山坳裏,任其自生自滅,做個孤魂野鬼了。
李鳳仙一席冷嘲熱諷,叫冷情兒難以抗拒的又想起八年前那一場幾乎擊潰了她的惡夢。
整整八年了……
如今,頰上的傷痕早已淡化,心頭上的痛楚卻依舊鮮明,對於父親的恨意有增無減,濃烈得像是在心底發了芽、生了根,再也剔除不去!這些年來,緊緊揪著的不僅僅是她的心。還有一幕幕難以磨滅的痛苦記憶……
一想到這兒,她銀牙一咬,語氣忽而涼森森的啐道:“我說過,誰都別妄想在我身上打主意!”
“嘖!說這話豈不可笑?”李鳳仙冷哼了聲,瞥了眼冷情兒那張半毀的容貌,嗤笑道:“就憑你這副德行,還想在醉紅樓裏裝清高?以為自己是個掛紅脾的姑娘嗎?就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
“不敢。”冷情兒回道,聲音輕柔而剛毅,“我不過是個供人使喚的卑賤丫頭,與那成天過著紙醉金迷、醉生夢死日子的姑娘們是遠遠相比不上的。”
畢竟是在花樓裏打滾的姑娘,那句句諷刺的言語李鳳仙自然也聽出來了,面子掛不住的她,霎時老羞成怒。
“瞧你一副伶牙俐嘴的潑辣樣兒,當真沒人治得了你嗎?今日我若不叫訓叫訓你,往後你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德行,豈不是更加肆無忌憚、橫行霸道了?”
李鳳仙看似嬌弱,卻絕非是盞省油的燈,在嗅出對方口吻中還夾雜著對她一抹濃烈的輕蔑之意後,她想也不想,揚起胳臂就要往那賤麻子臉上招呼去,打算給這死丫頭狠狠一記叫訓。
怎知倔強的冷情兒既不躲也不閃,連眸子眨也不眨一下,就這麼緊抿著唇,預備承受那一記迅速迎來、扎實且不留情面的火辣巴掌。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那預期中的巴掌並沒有落下來,一個平穩而低沉的嗓音,阻止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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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25 00:12:32
第二章
“住手,別傷了她。”
男子聲音醇厚而有力,簡單幾個字,就透出威嚴。
李鳳仙的手僵硬地停格在半空中,用錯愕的眸光回覷身後那依舊丰姿俊朗的男人,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可這賤丫頭适才對爵爺如此無理,甚至還出手傷了您……”他不會想就這麼算了吧?這未免也太便宜那丫頭了。
聞天放微露一抹既緩慢又從容的笑容,拇指輕刷過依然燒灼的左側臉頰,僅付以淡淡一笑。
“就這點兒小傷,不礙事。”他就當是被貓抓了。
反倒是那小妮子剛烈如火的性情,引發了他對她的種種興趣,不禁興味盎然地凝覷著那一張依然冷倔如霜的小臉,不禁猜想她可有低聲下氣,哀求討饒的時候?
“小傷?”她沒有聽錯吧?
皇城之中,誰人不聞位極至尊、統禦萬軍的靖王聞天放?
曾經在戰場上,他不但勇猛剽悍、叱吒風雲,在朝廷上更是樹功揚名,卓越出群。
只是自從五年前,他為了一個不知名的原因,毅然決然自朝廷辭官之後,他在商界上也是經營得有聲有色,其運籌維幄之間,皆不假他人之手,不論是戰場、商場,他同樣板得漂亮、屢戰屢勝。
如此不可一世的靖王,如此意氣風發的靖王,其尊貴的男性尊嚴竟叫一個其貌不揚的賤丫頭給狠甩在地上踐踏了
不說,居然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一片錯鍔當中,醉紅樓第一花魁李鳳仙,就這麼瞠目結舌地看著這樣豐神卓絕的男人恍若穿過空氣般旋身繞過她。踏著穩健的步伐,再次走向那身上長滿銳角,活脫脫像只刺蝟般的瘋丫頭。
聞天放微敞的古銅色胸膛在燭光照耀下,如寶石般閃閃發亮,糾結的肌肉散發著強烈的男性氣息,他的脖子是一道高雅的性感弧線,肩膀寬闊有力,輪廓分明,著實是個令天下女子都為之傾醉的男人。
即使是沉靜不動,這個男人依然有著讓人心醉神迷的魔力……
冷情兒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個出色的男人,由他高傲的姿態、驃悍雄健的身子到他炯炯逼人的眸子,像在述說著一股權威垣赫、氣態恢宏的氣勢。
但在她心裏,他依舊如同一般尋花問柳、揮金擁美、縱情聲色的富家公子哥沒啥兩樣。
縱然他外表再怎麼俊逸完美,在她心底,這傢伙就只是個喜興留戀花叢的好色之徒!
終於,聞天放筆直地走到冷情兒面前,氣定神閑的盤起雙臂之後,給她一個貨真價實的微笑,“來,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這一刻,冷情兒簡直難以置信,挨了她巴掌的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顯然一巴掌還不足以令你清醒。”揚起一對灼灼如焰的眸子,她的口吻犀利而冰冷,“要不要我再給你提個醒?”
“我只想記下你的名字,別無他意。”他的微笑更深了,仿佛被她一臉氣呼呼的表情給逗得很樂。
“很好,這便是我的名字!倏揚起手臂,冷情兒打算再給這不知收斂的男人一耳刮子,順便打去那一臉礙眼的自負神情。
只可惜,這一回她撲了個空,他並未輕易地讓她再次得逞,最叫她難堪的是,她那用來逞兇的小掌也被對方于半空中攔截下來,並牢牢捏握在他掌心裏。
“丫頭!”這一回,聞天放真的有些惱了。
他微慍地瞪著她,語氣變得異常嚴厲,“你該不會認為,我寬容到足以忍受你第二次的野蠻行為?”他陰冷的責問,渾身幅射出騰騰怒氣。
她以為他是紙漿糊黏的嗎?從來沒有任何女人膽敢像她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他。
蒼天可證,她是第一個,也將會是最後一個!
“對於聽不懂人話的禽獸,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她望著他,目光熱辣辣的,非但如此,口吻也著實傲慢極了。
“是嗎?聞天放下額微微一抽,卻仍然對她微笑,但那抹笑容是陰鬱且冰冷的,就如同他銀灰色的眸子。
“可不是?冷情兒柳眉一挑,眸光由上而下,打量了一眼面前衣衫淩亂的統?子弟,她眸底全是鄙夷。
“很好,我會記住你今晚所說過的話。”斂起笑容,聞天放冷冷凝視著她,?那間,周圍氣溫又陡然驟降了幾十度。
他決定暫且保留怒氣,在適當的時候,他會以十倍的代價,奉還她今夜加諸在他身上的所有種種恥辱!
他發誓,在未來……他將會成為一場令她揮之不去的惡夢。
“你可以離開了,但我保證,我們很快會再見面。”
“隨時候叫。”腳下一旋,冷情兒完全不將男子的恫嚇放在眼底,兀自在對方眸光的目送之下,傲然地掉頭離去。
“爵爺,您真讓那放肆的丫頭就這麼走了?李鳳仙不住的替聞天放抱屈,“她方才對您明明是那麼無禮,甚至還……”
“無妨。”凝覷著漸行漸遠,終於消逝在幽深長廊轉角處的纖細身影,聞天放性感的薄唇輕輕一扯,在黑暗中蕩出一抹詭譎笑容。
那丫頭……終究會付出代價的。
天方露白,在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嘶吼中,醉紅樓的屋瓦險些被震掉了一大半,滿院棲息的鳥兒也被聲聲連綿不絕的鬼哭神號,驚嚇得振翅亂飛。
“你……你好樣的!”鴇娘怒瞪著冷情兒那一張寫滿倔強的臉兒,眼中燃燒著無法克制的憤怒,略顯肥胖的身子更因氣憤而不住地抖顫著。
昨天夜裏,她不過抽空去了一趟城郊物色“新貨”,打算給醉紅樓“去舊布新”一番,以便留住客源。
想那城南,近來勾欄院是一家家的開,裏頭的姑娘一個比一個年輕貌美,簡直就要把她這京城首屈一指的醉紅樓給比了下去,此舉攸關存亡,她怎能不好生打算打算。
豈知,就在她忙得焦頭爛額、憂心忡忡的節骨眼上,居然還有人專來搞破壞,捅了一地的爛攤子,好等著她來收拾。
“你要明白,我們這兒做的是前門迎、後門送的生意,原本是不留情面的,若不是當初我好心收留了你這不知感激的東西,就憑你這副半毀的小臉,早就不知流浪到哪兒當餓死鬼了!現在倒好了,居然還膽敢扯我後腿,壞我生意?”
“收留?”冷情兒緩緩一笑,冷不防將一盆充滿敵意的冰水,往鴇娘兜頭潑下,“我在這兒做牛做馬,可收過容姨你一文錢,拿過一日薪餉?別的不說,光這幾年的勞役,早就足以償還我爹爹所積欠下的銀兩。”
“喲!說得倒輕巧,你難道忘了,我這兒還有一張你那不成材的爹爹給你打下的賣身契呢!”鴇娘反唇相稽,回敬了一句。“光是這一筆,你拿什麼來與我清算?”
鴇娘尖銳的言語像釘子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地釘在她心坎上。因為父親的冷漠無情,叫她飽經人世滄桑、受盡人情冷暖的滋味。
如今的她,不過是一具沒了魂魄的空殼,行屍走肉般地在這爾虞我詐、工於心計的人世間苟延殘喘,一憑芳華虛度。
思及此,她無語了,瞬間沉默得嚇人。
這時,門外踏進兩名壯漢,並且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一隻沉重厚實的紫檀木篋輕輕擱放在鴇娘面前,然後其中一名壯漢隨即上前,奉上一封蓋有蠟印的書信。
鴇娘怔怔接過,修長的鳳尾長戒挑開封印,蹙眉凝神地仔細閱覽書信內容……
一旁,原本輕啜著熱茶,專來狀告冷情兒不是的李鳳仙,見鴇娘正忙著旁事無暇顧及,便自作主張,逕行接續鴇娘未完的叫訓。
“容姨說得一點兒也沒錯,一旦入了青樓,再怎麼扮清高。在外人眼底都是一個樣兒!爭氣點兒的,身上穿的、戴的不都是每位出手闊綽的恩客賞賜?又豈有不當成自個兒祖宗般供著。偏偏就是有人不識好歹,一對眼睛仿佛長頂上去丁!更荒謬的是,明明是個麻子黑臉,還當自個兒是天仙美人,一副神聖不可高攀的模樣,真是可笑得緊……”
一番又臭又長的譏諷未盡,另一個喜出望外的愉悅嗓音,卻在這眉睫上極為唐突地響起。
“呵呵……難得、真是難得呀!”
李鳳仙轉覷向鴇娘,恰巧撞見鴇娘一臉盡釋前嫌、喜不自勝的表情,胖呼呼的圓臉上,還有一彎暈陶陶的笑容。
“容姨,什麼事兒讓你這麼歡喜的?”瞧她,眼兒都笑眯成一條縫了。
“你容姨我啊!剛剛成了一筆大買賣,夠咱們醉紅樓裏的姑娘吃穿不愁羅!”
鴇娘笑得花枝亂顫,一對眼兒猛盯著那只上好紫檀木篋不放,盯得兩顆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素聞靖王豁達神武、氣度不凡,如今一見,果然是個上得了抬面的人物,竟命人送來黃金百兩,卻只問她要個人一一那個從沒給她攢過一文錢的小丫頭。
鴇娘喜孜孜地心忖著,雖不知靖王向她討了個乏人間津,且還與之有過恩怨的丫頭去是為了哪一樁,但那也很快的與她沒有任何瓜葛了。
捨棄一麻煩,抱得萬錠銀,這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買賣,她又何樂而不為呢?
“哎喲!我說我的好情兒啊……”
不知為何,鴇娘瞬間轉了性,一臉和氣慈愛的神情,與适才兇神惡煞般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尤其那張經過濃妝豔抹的老臉上,一彎極度諂媚的笑容,任在場的人見了,無不被嚇得雞皮疙瘩叮叮咚咚地掉滿地。
怎麼,難道容姨真被她給氣傻了?
冷情兒狐疑地猜想當頭,鴇娘也在這個時候,紆尊降貴地挪動著她那肥敦敦的臃腫身軀,兜湊了過來,笑咪咪地勸賀道:“你這丫頭總算是苦盡甘來、撥雲見日了呀!”
鴇娘吃吃笑著,熱絡地挽著冷情兒的臂彎,還不忘親昵地在她粉嫩的手背上輕拍著,並自我吹捧一番,“我啊!總算沒白養你這些年,所有辛苦都有代價了!”
凝覷著喜形於色的鴇娘,冷情兒依舊是一頭霧水,不確定是不是要先回應她的話,還是趕緊找個大夫來探病?
“那就這麼辦了,你就到靖王府去吧!”驀地,鴇娘語出驚人的道。
“去靖王府?”冷情兒望著轉向不斷撫著紫檀木篋,笑得闔不攏嘴的鴇娘,不解地問:“做什麼?”
“還問?當然是賠罪去呀!”鴇娘頭也不抬的道。
“賠罪?她得罪靖王府裏的什麼人了嗎?
難道……
瞬間,她的聲音像是悶住了,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就算再怎麼不問世事,也能隱約地明白,昨夜叫她徹頭徹尾得罪殆盡的男人,莫非是池中之物?
依出手如此闊綽看來,那男子非但是出自於靖王府裏的人,糟的是……他還極有可能就是靖王。
看著冷情兒不發一語,臉色一陣青白,鴇娘斜睨了她一眼,蔑笑問了聲。“怕了?”聞言,冷情兒強自鎮定,冷聲以回:“我敢做敢為,何懼之有?”
“那敢情好,待會兒你就好生琢磨琢磨,怎麼給靖王賠罪去吧!就算他打算嚴懲你種種罪行?你也得一個人咬牙全認了,千萬別拖累了咱們醉紅樓。”有了黃金百兩,鴇娘巴不得與這專門惹事造禍的麻煩精撇清關係。
哎……總算否極泰來羅!
“只是賠罪,為什麼要我收拾包袱?”冷情兒疑惑的目光由桌面一隻碎花布包上離開,調向另一張嬌憨可愛的圓潤小臉。
“噫?離開醉紅樓,不是情兒姊姊一心冀盼的嗎?”水靈兒,醉紅樓中唯一與她氣味相投的好姊妹,兩人不同的身世,有著相同的坎坷命運。更有著共同的唯一目標--那就是有朝一日,兩人都要活著逃出醉紅樓,各自去尋找人生最終的幸福。
現下,一雙活靈鮮透的大眼兒,正眨巴著欣羡的目光直瞅著她猛瞧,口吻裏滿是羡慕的聲調,“真好,有人願意砸下重金為你贖身,水靈兒也著實替姊姊歡喜呢!”聞言,冷情兒臉上一陣錯愕,困惑的眸光又加深了些,兩道細眉深蹙。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尖,疑惑地問:“離開醉紅樓?我?”
“是呀!聽姐姐們說,容姨早已將你轉手讓人了。”這件事兒在醉紅樓裏已是鬧得沸沸揚揚的,早就不是什麼大新聞了。
“轉手讓人?”一股莫名的懼意陡然竄下脊柱,冷情兒不免感到上臂一陣顫抖,她用手揉掉那份感覺,勉強擠出一個軟弱的笑容,低聲問:“容姨她老人家將我讓……讓給誰啦?”
水靈兒瞅了她一眼。抿嘴一笑,道:“不就是那個靖王聞天放嗎?”
怎麼這個“當事人”看起來還是一知半解,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她該不會忘了,那肯為她付出百金贖身的王爺,可是她自個兒“招來”的大恩人哩!
“將我讓給他?”冷情兒尖銳地倒抽了口氣。喘息出聲,“這怎麼可能?我……我不就只是去賠罪而已嗎?什麼時候成了轉讓出售了?”
“可不?”水靈兒可愛鼻尖一皺,好不羡慕的又道:“那位爵爺可大方了,慷慨付了一筆遠比容姨所出讓的金額還要高出許多的價錢給你贖身呢!這會兒容姨面子有了,裏子也足了,還不樂孜孜地將你這塊燙手山芋出讓?瞧,這不就讓我給你收拾包袱來了?”
頓了頓,水靈兒一張紅嫣嫣的小臉兒,沉著嗓音,有些落寞的低喃道:“如今姊姊重獲自由之身,又有靖王府這樣一個可供安身立命的好去處,水靈兒打心底為姊姊歡喜,只是……往後姊姊一帆風順了,可別忘了還有我這個妹子才好。”
一帆風順?水靈兒說得輕巧,卻只有她心裏清楚,那徹頭徹尾被她得罪個精光,還挨了她一耳刮子的聞天放,可不是什麼慈眉善目的大恩人。
用腳趾頭也能猜想,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王爺,絕對不可能給她什麼好日子過的,此番前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還順個頭咧!臉色驀地一沉,冷情兒不禁感到一陣茫然,是絕望還是驚懼,或者兼而有之?
早知如此,她真不該就這麼沉不住氣,乎白無故得罪了一個兇神惡煞,叫自個兒惹禍上身……
“聽說靖王府占地極廣,少說也有幾百畝地,是個處處雕龍鏤風、處處曲廊流水、亭台樓榭的地方。”水靈兒眯著眼兒,幻想著那片從未見過的奇幻仙境,喟歎道:“姊姊真是幸運,就要住進這樣令人魂遊嚮往的好地方丁,而妹妹我還得等上幾年才有這般好運氣呢!”
擺擺手,冷情兒無力的搖著頭。事到如今,除了心中懊喪至極,她實在做不出其他的反應。
“這沒什麼好羡慕的,我不過是換個地方繼續勞役,就好比從這座監牢移換到另一座“大一點兒”的監牢罷了。”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回牢頭還換個人做……
“但靖王府怎麼說也比這兒強多了,是不了”水靈兒依舊是一臉傾慕之色。若是可能,她也巴望著有朝一日能有個好男人將她帶離這蜂亂蝶狂、藏汙納垢之地。
對於水靈兒的種種讚歎、欣羡的語氣,冷情兒一概充耳不聞,雙手捂著隱隱泛疼的額,兀自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凝覷著冷情兒一臉愁色,心思細膩的水靈兒自然是瞭解她的苦處,她微笑不語的從袖口取出一隻香囊,鄭重其事地交付在她手上。
“這是?”冷情兒回過神來,發現掌心上多了一包沉甸甸的香囊。
“這是我給姊姊送別的禮物。”水靈兒漂亮的唇角彎起,柔嫩的嗓音卻顯得有些神秘,“你千萬收好,可別弄丟了,這可是救命錦囊呢!”
“救命?”冷情兒一頭霧水的望向她。
“是啊!”水靈兒如數家珍的道:“這裏頭除了裝有幾錠碎銀子外,還有幾樣可供變賣的值錢首飾,像是翡翠玉琉璃、金讓翠玉紅瑪瑙、象牙如意釵……最重要的是,還有一份我珍藏許久的迷魂散。”
“迷魂散?”她沒聽錯吧?一向嬌憨的水靈兒,竟也收藏這等害人的玩意兒?
“那是前年從一位江湖術士手中騙來的,原本是想哪天計畫逃離這煙花之地時用的,但醉紅樓裏裏外外戒備森嚴,我一直找不到機會,錦囊裏的東西自然一樣也還沒派上用場。”水靈兒嘟著小嘴,很是可惜的道。
看著水靈兒落寞的神情,冷情兒不禁想起兩人相似的遭遇,唯一不同的是,水靈兒是個貨真價實的孤兒,雙親在遷徙南方途中相繼死於瘟疫,年僅五歲的她逃過死神的呼喚,卻逃離不了命運的安排。
為了生活,經過數年流浪街頭乞食的她,一張清秀可人的容貌讓容姨一眼相中,三年前的秋天,帶進了醉紅樓細細調叫,就等著及笄之日,待價而沽。
說穿了,水靈兒也是容姨眼中一隻待宰羔羊。
“既是如此,你何不自個兒留著,或許還有機會用上。”冷情兒婉拒了她的好意,不想抹殺她唯一還可以逃出這萬惡淵藪的機會。
“姊姊就別擔憂我了,水靈兒猜想,這一份救命錦囊,或許姊姊很快就用得上。”
“何以見得?”冷情兒不解地問。
“我都聽說了,在靖王府中雖是吃穿不愁,生活優渥,但……終究是一回事。”語塞片刻,水靈兒抿了抿唇,當再度啟口時,聲音中混雜著一絲恐懼,“聽裏頭當差的人說了,在多年以前,聞天放還算是個溫柔爾雅、氣度翩翩的好主子,但自從五年前他那已懷有身孕的妻子死于一場不明不白的謀殺案後,他的脾氣遂變得甚是古怪!奴僕之間言語稍有不慎的,被打殘了雙腿算是幸運的了,倒楣點兒的,不是被折磨死,大都也就只剩半條命了。”
想起冷情兒那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臭脾氣,水靈兒不禁甚為憂慮,又道:“依你有話就說的性子,妹妹我還不明白嗎?就是擔憂哪天姊姊要是因為出言不遜而惹禍上身,至少手邊還有個逃命的護身符啊!”
“甭怕,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就別為我擔憂了。”冷情兒心口不一的應道,表面上平靜無波,事實上心底有七、八個吊桶在晃蕩。
反正她是進靖王府當丫鬟的,又不是赴戰場,沒什麼好怕的!只是水靈兒會有此顧慮,也不是全然沒有原因,整座醉紅樓裏的人都知道,她得罪了一個最不該得罪,也得罪不起的男人!誰又能知道,她這一去,是福還是禍?那個陰險狡詐的男人,又將給她什麼排頭吃呢?
幾百萬個不祥的預感同時向她襲擊而來,第一次,她終於感受到何謂真正的恐懼……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25 00:12:47
第三章
傍晚,醉紅樓後院小門被重重開啟,兩名受命于鴇娘的護院武師,將冷情兒連人帶包袱的丟出醉紅樓外。
“哎喲!豈有此理,你們把我當米袋甩呀?”冷情兒齜牙咧嘴的撫著被摔疼的屁股,忍不住咒?,“你們這些為虎作倀的走狗,看我哪天不把你們全剿了。”
其中一名壯漢聽了,咭咭怪笑了兩聲,冷冷地答道:“好個臭丫頭!死到臨頭了,嘴裏還是這樣不乾不淨,與其想著報復咱們哥兒倆,你還不如多留心點自個兒吧!”
“就是就是。”另一名漢子聽了,也齷齪地嘿嘿笑了幾聲,“就怕到時候還等不及情兒姑娘回頭找上咱們哥兒倆大卸八塊,你就先讓你那未來的主子給生吞活剝了哩!”
說罷,兩名大漢相視大笑,不等冷情兒再一次的回擊,砰然一聲巨響,又重新將院門重重闔起。
瞪著迎面封鎖的紅樓大門,冷情兒氣得咬牙切齒,直喘著組氣,在心裏大罵這些狗仗人勢的傢伙,全都不是個東西!
在這時,她影影綽綽看見一個高大魁梧、虎氣逼人的男子,從巷尾的另一端向她徐徐緩步走來。
那是一個相當高大的男子,雙肩寬闊,一頭鐵銹色的長髮被綰成一束,用皮繩整齊地系於腦後,一襲青黑色絲綢長袍。更加襯托出他陽剛壯碩的體魄。
“你是冷姑娘吧?”男子的嗓音就跟他的神情一樣嚴肅,態度卻是高雅而彬彬有禮的。
“我……我是。”不置可否的,男子身上還有著一抹令人膽怯的特質,她說不上來那種感覺,卻也無法掩飾聲音中的俱意。
男子淡淡地點點頭,表情冷峻,“請隨我來。”
“您是靖王府裏的總管嗎?”由於個子嬌小,她只能提裙小跑步地跟在男子身後。
但男子沒有回答,穩健的步伐更沒有因為她的提問,而有片刻的停留。
不久,映入她眼簾的,是一輛裝飾華麗的暖轎,並且在院門外已等候她多時了。
“冷姑娘,請。”男子轉身向她,雙目微微一抬,示意她上轎。
“這轎子……給我坐的?”她緊捏著懷裏的包袱,狐疑地看著轎外的僕役及數名隨轎丫頭,在心底不安地道:沒有弄錯吧?
這就奇怪了,她被賣去靖王府不是當丫鬟的嗎?怎麼靖王府裏新任的丫鬟都這般好命,不但能乘坐這樣稱頭的轎子
“走馬上任”,還擺排場、搞噱頭,如此勞師動眾,恍若新官上任似的。
難不成這並不是表面上看來是一頂暖轎,事實上是一輛囚車,裏邊兒說不定還設有機關,是那陰險男人專為她備好的刑具?
想到這兒,她兩條雙腿就像被木樁給釘牢在地上似的,直發虛。
就在她慎重地考慮要不要就這麼掉頭離去,跑給這群“押解官”追的當頭,一對冰寒目光掃了過來,不偏不倚地就落在她身上。
“冷姑娘,請。”男子又重複了一遍,冷戾的語氣,顯得有些不耐。
“呃?是。”在一雙嚴厲眸光注視之下,她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了那座囚車。
天!這個男人不悅的神情,簡直可以引燃地獄之火!而她不想在還沒送上刑場之前,就被“就地正法”了。
但很顯然的,這一切都是她多慮了。
這一頂暖轎舒適得像座小小官闕,車內不但鋪設著軟席虎皮,四周還裝飾著美輪美奐的金線流蘇,轎內角落還細心的設有一鼎暖爐,不但阻隔了轎外落雪紛紛的寒氣,也暖和了轎內空氣。
雖是如此,但她身子依舊泛涼如冰,一顆心始終懸宕在半空中,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須臾,轎子被抬進一處冠冕堂皇、氣派萬千的府邸,往轎外偷眼望去,她不禁深深倒抽了口氣。
眼前所見的一切,全是令人眼花撩亂的華麗!
這裏就是雲宵閣了吧?那傳說中的靖王府內院……
抬頭看那門樓,碧瓦楹簷,四邊是青磚堆砌而成的高牆,大門朱紅如緋,門樓上還題有“雲宵閣”三個泥金大字,雕欄石砌,仿佛帝王之家,很是氣派。
轎子入了樓門後,緩緩又轉過一牆,來到一個處所,只見疊閣重樓,華屋廣連,所有亭樓院牆,都在流水環繞、竹樹掩藏之中,不似人間所有。
須臾,一路悠悠晃晃的轎子終於停頓了下來,厚重的轎簾忽被掀起,一個鏗繈有力、富有磁性的嗓音,讓她慌亂收回飄散在天際的思維,將眸光調向來人。
“冷姑娘一路多有勞累了。”說話的是一位眉目軒昂,身穿一襲月牙色緞袍,氣態恢宏的男子,他彬彬有禮的向她遞來一隻大掌,柔聲道:“讓在下攙扶你下轎吧?”
“請問您是?”雖然她對男人一向沒啥好感,但眼前這名看來和顏悅色、溫文爾雅的男人,的確是比剛才那個棺材臉好多了。
至少他長得並不嚇人,甚至還挺賞心悅目的。
“敝姓楚,在雲宵閣任總管一職。”男子語調柔和,有條不紊地自我介紹。
“那麼,這兒……就是雲宵閣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兒就是雲宵閣了。”他溫馨、親切的微笑很快的讓她擺脫了拘謹和不安。
“那麼楚總管,您知道將編派給我的工作是什麼嗎?是廚房雜役,還是一般伺候家眷的工作?”但願是個能一舉勝任的活兒。
“姑娘在雲宵閣無須勞役。”男子微笑搖頭。
“咦?無須勞役?難道讓我白白當個食客?”她才不相信聞天放有這麼大的度量,會對她以德報怨,不追究那一掌之仇。
除非日頭打西邊起、母雞不下蛋、天下紅雨了才有可能。
對於她接續下來的種種詢問,男子一概微笑而不答,直到她被帶領到一座植滿荷花的院落,在一扇雕鏤著牡丹花卉的房門前停下後,男子這才又緩緩轉過身來,恰顏悅色的道:
“主人已等候冷姑娘多時了,請。”
男子彎腰恭立,為她開啟了一扇門。
“等我?怎麼。我來雲宵閣不做雜役,反倒先與主子閒話家常?”
這個聞天放果然古怪得緊,難道曾經失去心愛妻子的打擊。真可以讓一個男人癲狂到這等地步,完全不按牌理出脾,隨性而為?
“難不成還是您家主子給本姑娘編派工作?”倘若如此,這未免也管得太寬了吧?“這指派下人、丫鬟的雜務,他也干涉?”
她一面踏進偌大廳裏,一邊不以為然的道,語氣中不無諷刺與挖苦。
“不。”楚天雲溫和的聲音裏,平添了幾分笑意,“通常由在下派任,但這一回,唯有冷姑娘是例外。”
“那……呃?”她還想問些什麼,卻在聽見房門在身後喀地一聲關上時,著實嚇了好大一跳,心臟猛地收縮起來。
隨著一陣腳步聲的遠離,四周很快陷入一片深沉的寂靜。
這……不會吧?怎麼就這樣給她丟下了?
“喂!楚總管,您上哪去啊?”瞪著大眼,她急火火的喊,但文風不動的門扇依然緊掩,回答她的依然是一片冷寂。
絕望中,她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極力穩住情緒,並且拚命說服自己並不害怕,大不了打落牙齒和血吞,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兒頂著呢!
鼓足了勇氣,她眯起眸子,環視著四周景物,發覺大廳裏安靜得過分,除了她之外,廳堂內外空無一人,眼下就連個鬼影子也沒有。
這個事實,讓她稍稍安心了一會兒。
松了一口氣的她,不禁放大了膽子,動手在案桌上為自己倒杯茶水解解渴,然後細細打量眼前一片寬敞而豪華的門庭。
眼前所及,壁嵌金珠,地鋪白玉,造得雕樑畫棟精美異常,遠遠是她在醉紅樓裏所見過的還要來得精緻華麗。
繞過堂屋西角,她見到一扇長門,推開大門,是另一間寬敞的內廳,金碧輝煌的廳內紅燈高懸,廳堂陳設琳琅滿目。上好紫檀木櫃上,擺設著色澤不同的瓷器和奇珍古玩。
枯坐了半晌,仍不見任何人來,仿佛她是蓄意被遺棄在這一片精美雅致的天地裏。驀然,她好奇心大起,決定起身去探訪這座廳堂之外的院落。
由於大門緊鎖,她自然沒法兒由正廳大門離開,好在內廳還留有一扇小窗,窗櫺大小恰巧可供她身子穿過。於是她拉袖撩裙,攀牆跳窗,大費周章地爬離那視同軟禁的廳房。
“呼……”拍拍裙擺灰塵,冷情兒漂亮唇角彎起,忍不住得意的心忖,原來雲宵閣裏禁衛鬆散,也不怎麼高明嘛!
就連她也關不住,還不是這樣輕輕鬆松的走出來了。
順利地“逃”出廳房後,發現屋外已落下紛紛瑞雪,她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感覺腦袋頓時舒爽冷靜了不少。
“好!”她雙手一擊,微笑道:“本姑娘就好好拜訪拜訪一回這座獨一無二的雲宵閣,看看它究竟是怎麼一個雄偉壯麗法。”
跨過重重朱戶、小橋流水,經過一道道彎彎曲曲的回廊,冷情兒這才察覺,雲宵閣不僅開闊深幽,還別有一番天地!
這裏草色豔麗,樹木茂盛,亭台映掩其中,不時還能聽見遠處潺潺的流水聲。順著淙淙流水聲,她來到一處掩映在樹蔭深處的池沼。
當踏進這一片天地時,彌漫在水面上的騰騰霧氣,一下子就吸引住她驚豔的目光。
“這是溫泉水?”指尖所觸及到的一股溫熱,令她發出一聲低呼。
這一座深宅大院之內,竟然還鑿有溫泉?
雖然早在踏進雲宵閣之前,就大略知曉這媲美皇宮內院的豪宅,將會是如何的富麗堂皇,但直到親眼所見、親身所及之後,所有的一切,仍是讓她驚駭得闔不上嘴。
可話說回來,訝異歸訝異,她還是忍不住欲享受這一片雲霧嫋嫋,四周被紛紛瑞雪所覆蓋的溫暖水澤。
選了池邊上一塊還算平整的石階上落坐後,她還特意仔細觀望了一下四周,在確定不受干擾的情況下,她帶著頗為愉悅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脫下鞋襪,將一雙裸足浸泡於泉水中。
一股溫熱暖意霎時驅走了寒意,泛涼的身子一下子被包裹得暖烘烘的。
舒適的感覺讓她心情大好,小嘴兒哼著小曲,一雙纖足輕輕拍打著水面,激起一陣陣漣漪。
“風雨替花愁,風雨過花也應休。勸君莫惜花前醉,今朝花謝,明朝花謝,白了人頭……”
甜美歌聲隨著微風,輕輕柔柔地飄進池水的另一端,同樣享受這片水澤,且正閉目養神的男子耳底。
男子黑眸微睜,挺起健碩赤裸的胸膛,細微的動作仍是激起一片水花。
“乘興兩三甌,揀溪山好處追遊。但叫有酒身無事,有花也好,無花也好,選甚春秋……”
歌聲持續著,男子微蹙著眉,側耳細聽歌聲來源方向後,輕輕撥開幾縷垂墜于池面上的柳絲,一幕無邊春色,驟然映入眼簾……
“是她!”
原來是他那贖來還不到一個時辰的丫頭,居然如此大膽,就這麼一人溜到這片水池來了,還旁若無人般的戲水,一點防備之心也沒有。
聞天放遠遠凝望著這一切,視線被一個個優雅柔美的動作所吸引,那軟語呢喃的歌聲融進他發燙的血液中,緩緩在身體內流竄、沸騰,這讓他不得不承認,縱然那丫頭嗆辣的個性叫人氣惱,但她一身玲瓏有致的嬌軀包裹在那已然濕透的衣裙裏,就像不著片縷一般的撩人。
只可惜那丫頭的容貌遠遠不及她曼妙的同體,如果她真是個絕色美人,或許他對她將會有不一樣的安排……
一簇悸動的火苗,在銀灰色的眼睛裏閃爍著,在過去,他可以輕易地擁有一個女人,任憑他隨意撩撥,卻無需給予任何承諾。
但不知為何,他渴望著眼前的女子,卻不因為她只是他的俘虜……
聞天放一聲不吭,駐足原地觀凝了好一晌,他靜靜飽覽她的美,直到欲望漸漸高漲,其勢洶湧幾近於狂瀾,令他不得不決定出聲警示時,卻錯愕的發覺那一張深黝色的臉龐,隨著逐漸蒸騰的熱氣,一點一滴開始產生了變化……
“有錢人還真是懂得享受,住大屋、擁狐裘,出入不但有車馬可供代步,還鑿了這一池溫泉水供洗浴。”嘖嘖!可真是奢侈得緊。
被溫泉熱氣悶出一身香汗的冷情兒,一張小嘴還不忘損人二句,卻絲毫不曾察覺遠處正有一雙虎視眈眈的眸子,對她狠狠盯著。
香汗淋漓的她,從兜裏抽出絲帕,拭去一臉泌出的汗水,渾然不覺已洗去一臉的“偽裝”,直到露出一張細皮白皙的臉龐,她仍未發現自己多年刻意維持的秘密已在無意之中一一被揭露了。
嘩啦啦……
驟然,一陣嘈雜的水花聲,擾亂了她片刻的安寧,猛然一覷,一個全裸又俊美到不像話的男人,就這樣大刺刺駐足在泉池中央,一雙懾人灰眸還一瞬也不瞬的凝覬著她。
“你難道不明白在進了雲宵閣之後,所有舉止都該要更為謹言慎行的嗎?”聞天放挑了挑眉,唇角微抿,眯著眼望著她。
天啊!真沒想到她會在這種地方、這種情勢,以及這樣的姿態被他逮個正著,不過他說那樣的話,是什麼意思呀?
驀然,一抹慵懶、性感的笑容在他的唇角漾開,他眼中銀光閃動,迷戀的直覷著那一張汙色褪去,露出瑰麗之色的粉嫩小臉,淺笑道:“小騙子,你已經暴露“真面目”了。”
原來先前所有一切的假像。不過是那丫頭一手主導的卑劣障眼法。
嘖!這個該死的鬼丫頭……
“什麼真面目、假面目的,我一個字兒也聽不懂!”被逮著的窘境讓冷情兒臉上熱辣辣的。故意將視線睇向別處,刻意避開那步步逼近的光裸身軀,卻揮不去那兩道灼熱的簇光。
接著,她感覺到他正向她所處的方向接近中,激起的浪花聲,就像是致命的追魂曲,不斷擾亂她僅存的思緒。
“呵……是嗎?”
一陣低沉的輕笑,就從她頭頂上飄來,怔怔地仰頭一覷,發現他高大的身形已傲立于前,寬闊的肩膀似乎遮斷了陽光,而他的頭髮是散亂未綁的,任其落在額上、肩上……
很快的,她的思緒縹緲起來,努力地想將目光看向別處,卻怎麼也做不到,就好像她的視線被釘到了他的臉上,骨頭變得僵硬。
不管怎麼說,這傢伙是她所見過最俊俏的男人。
一對黑濃眉毛斜飛人發,有若寒星般閃爍的眼睛之下。是一隻懸膽般的俊挺鼻樑,此刻薄唇微動,勾成一道嘲弄的孤傲淺笑。
“也罷,事到如今,你也別無選擇。”他緩緩地抬起她的下額,強迫她直視他的臉,“告訴我,你願意投降了嗎?”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也是千百萬個不願意。
瞧她酸的!“成為我的女人,有這麼委屈嗎?”
“當然,要我聽之任之的為一個……”等等,她似乎聽漏了他一句頗為重要的話,“你……剛剛說什麼?”
“有這麼委屈嗎?”
“再上一句。”
他挑起一邊眉,故意用那會使她發瘋的愉悅聲音說:“成為我的女人,可人兒。”
在她還來不及消化他這句話的意義和發怒之前,他的手驀地一揚,只是輕輕一帶,就將她扯入寬闊胸膛。
他一隻手臂緊緊環住她的腰,另一隻手則抬起她下巴,好讓她看著他,然後他看見她氣得連耳根子都燒紅了,一對杏眸圓瞠,渾身僵硬如石。
他摟著她,感覺她幾乎要變成一尊冷硬的雕像,於是他非常努力控制住不大笑出聲,並且忍不住低下頭來親吻她皺起的眉頭。
“你、你要做什麼?”她的身子被迫貼著他堅實的身驅,無法抵抗他蠻橫的力量,只能扯動著一張仍是自由的小嘴,連珠炮似的惡咒著,“你這個不知羞恥、喜興裸露的下三濫,還不放開?我命令你立刻放開我!”
“你真吵。”聞天放咕噥了聲,在她來不及驚呼之前,他的唇微一彎,低頭吻住了她。
“唔……不……放開……”
他輕咬舔吻著她柔嫩的唇,趁她輕喘的時候,舌頭溜進去與她糾纏,叫導著、誘哄著。
她無法不去注意他的吻有多麼具有佔有欲,她背脊挺直。僵如箭矢似的站著,她想要掙扎,雙手推抵著他的胸膛,但它文風下動!她試著甩開頭,他的手掌卻插入她的發中,固定了她,然後好整以暇地品味著她。
她感覺自己被他整個壓倒、控制住了!當她喘息時,吸入的全是他的男性氣味,陽剛且飽富威脅……
“不!”她的抗拒是驚人的,但他的力量更加驚人!
憤怒及絕望似乎賦予了她超人的力量,她瘋狂地捶打他,掙扎、詛咒,用盡所有力量去反抗他,結果她不但沒有脫離他,贏弱的身子反而在掙扎時更加靠近他。
他的身軀堅若山嶽,灼熱宛如夏日驕陽,一一熨燙在她發顫的纖細嬌軀,他的手腕似銅鎖一樣地定住她,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的力量,以及自己的赤裸與脆弱。她無法撼動他一絲一毫,也無法輕易逃離他的碰觸,不管她怎麼扭動身子躲藏,他依舊碰她,如此傲慢、如此自負。
頓時,她感覺四周的空氣愈來愈稀薄,幾乎數人就快透不過氣來,身子虛軟如棉,腦子也昏昏沉沉了起來……
死亡的恐懼在腦海裏回蕩,懊喪不已的她,眼淚滴滴答答的從眸眶中湧出,絕望和害怕同時攫住了她。
“唉!”當聞天放在她嘴裏嘗到一絲鹹味時,他輕歎了口氣,並且鬆開了她。
當唇辦重獲自由的瞬間,她貪婪地吸著新鮮的空氣,想起自己坎坷的命運,不禁淚眼迷蒙,小臉上全是皺攏的五官,抽抽噎噎地對他指控,“你……你怎敢對我這樣?”
他的行為就像個地痞流氓,粗鄙無禮的行為更令人髮指!
“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聞天放迷戀地望著被他吻得紅腫的嫩唇,訝異自己竟像情竇初開的小子般衝動。
對於女人,他該是像個成熟的男人,應付自如而內斂的,然而叫人意外的是,他這一次卻失控了。
這可是頭一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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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25 00:13:19
第四章
“我不信!這不過是你的搪塞之詞,其實你只是想報復我而已吧!”真是個小心眼兒的男人!不過是挨了她一巴掌,就要拿她的命來賠嗎?
“這麼說就有失偏頗了。”聞天放眼中銀光閃動,惡魔般的微笑又在嘴邊漾開,溫和而半開玩笑的說:“光用一個吻來抵償,根本不夠補償我所失去的尊嚴,我還算吃虧了呢!”
什麼?那算是哪門子的鬼話?
“我清清白白一個吻叫你奪了去,你竟還覺得吃虧?”隱約地,她覺得肌膚發燙,氣湧上來,啐了他一口道:“你這個無賴!”說著,她沖上前去,想也不想,欲為自己再討回個公道,卻被他緊緊箝制住。
“聽著,丫頭。”他像一片憤怒的烏雲般罩住她。他怎麼也想不到,她會故技重施,又想再摑他一巴掌。“我向你保證,倘若你膽敢再如此恣意妄為,不把我的警告當作一回事,你就會知道我的脾氣到底有多壞了。”
“那又如何?與其成為你的女人,還不如把我殺了!”她怒卒地吼道。
“我會。”他冷硬以回,“在我玩膩了你為止!”終於,再也沉忍不住的聞天放,決定將她的恫嚇付諸於行動!
他先是將她像拎只小雞般從水中提起,然後鎖困在他的臂彎,無視於她嘴裏的叫囂與咒?,逕自邁開步伐,大步往岸上走去。
“放開我、放開我!”她在他的臂彎中死命掙扎著,濺起的水花淋濕了他的發以及他面無表情的臉龐,但這一回他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無論她怎麼叫喊,他就是無動於衷,反而將臂膀縮得更緊,讓她感覺就快要窒息而亡了。
“君子動口,小人動手。你究竟想怎麼樣?”她緊攀著他的臂膀,氣怒地咆哮著。
“我想怎樣?”他低下頭,用銳利的目光瞪著她,英俊的臉上除了水氣,全是怒氣。“等會兒你就會知道了。”
這一句話,幾乎是從他齒縫間擠壓而出的。叫冷情兒兩頰頓失血色,心底亦一片冰涼。
“京城畢竟是天子腳下,難道你想目無王法,將我殺之而後快?”看他相貌堂堂,不想竟也是個噬血的殘酷之徒?
唉!都怪她嘴上沒把門的,什麼不好惹,偏偏激怒了一頭惡虎!瞧他那一副眼冒凶光的惡毒模樣,明明就是打算將她大卸八塊,拆吃而後快!
天!今天會是她的忌日嗎?
“我沒那麼愚蠢在自家宅院大開殺戒。”他沉聲否認,覺得她簡直是單“蠢”得可愛!雖說如此,但他的否認並沒有讓她好過一些,她神經依然繃得死緊、
哼!我才不怕你。她在心中暗暗地宣稱道,並對他眯起眼睛。但她是害怕的,她的心跳有若擂鼓,呼吸困難。當她打量著那一張黝黑中透著傲氣的臉龐時,依然遍尋不著一絲可能放過她的跡象。
“那……那你決定在哪兒處決我?”亂葬崗?破廟?還是無人的山坳裏?無論是哪一處,她都不想要啊!
“床上。”他言簡意賅,視線沒有挪開。
“床上?”她驚訝地重複一次。
“別害怕。”他安撫她,但那溫柔的語調卻比尖銳的嘶吼還令人害怕。
“在未來,你會習慣我處理的方式。”稍後,他微笑地宣稱。
“什麼方式?”她問,聲音開始有點發顫。
聞言,他笑咧了嘴,兩眼也閃爍著狡詐的光澤,用著一種令人抓狂的音調道:“對一個刁蠻丫頭的處理方式。”
砰的一聲,雕琢華麗的門扇被聞天放無情的一腳踹開,望著臂彎裏濕淋淋的小人兒,他便往寬敞的床鋪上一丟,頓時將冷情兒甩得暈頭轉向,滾了好幾圈才停住。
在不久前,她得知他所謂的“處理方式”之後,便嚇得六神無主,不斷試著與他交涉,勸阻他最好打消此念頭。
不料他卻是三思孤行,怎麼也勸不聽。
“咦?這是……”危急之際,她在枕邊摸著她的隨身包袱。
驀地想到在臨別之際,水靈兒親自交付她的保命符。
對了,還有個救命錦囊呢!
“你準備好了嗎?”一陣陣催促的嗓音忽然在身後揚起。
她猛地轉過身來,他淩厲的目光正好掃向她,慌亂之中她抓來一隻枕頭,緊貼著胸口,除了防禦性地保護自己,另一個用意是乘機抓取包袱巾的迷魂散。
“聞天放,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你還算是個男人嗎?”她故意扯東扯西,以便拖延時間。
他聳聳肩,不痛不癢的回道:“我從來就不認為我是個君子。”他帶著惡魔般的笑容欺近她,除了腰間上還圍著一塊薄薄的布巾之外,他身上早巳是一絲不掛。
“你、你是跟我開玩笑的,對吧?”再一次近距離看著他的赤裸,她感到渾身寒毛都豎立了起來。
“我從不開玩笑。”他打斷她,不再讓她玩迂回的遊戲。拍在身邊的床墊,命令道:“過來。”
“我不要!”過去幹嘛?送死啊?
“聽著,你沒有選擇的權利!”他提醒她,“你已經是我“買”回來的女人了,你的義務就是服從我。”
“那我把贖金還你。”緊捏著在包袱內摸到的迷魂散。不到真正危機,她是不會隨意出手傷人的。
天知道,那包迷魂散的藥效有多強烈?萬一鬧出了人命,可就真不是鬧著玩兒的了!
“你有黃金百兩?”他挑眉看向她,心想就算她有,他也不會輕易妥協。
“我沒有,但容姨有。”她試著與他做最後的交涉,“我請她將贖金還你,就當咱們沒有這次交易。”
“冷情兒,你當我是傻子嗎?”他翻了白眼。想不到她倔強的外表之下,竟是一顆生銹的腦袋。恐懼已經讓她的思維顯得有些荒謬可笑了。
“你瞧,其實我一點也不好吃,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是肥肉,瘦骨嶙峋的,我怕會磨了你的牙。”
“過謙了,可人兒。”聞言,他眼角笑彎了起來,拇指溫柔地遊移過她的朱唇及粉頰,“在我聞某的眼底,你已是美得不可方物,秀色可餐了。”
“還是考慮考慮,三思而後行吧!”緊捏著那包迷魂散,她掌心微微發汗。
“我心意已決。”他唇一抿,沒有預警地將那一隻凝眼繡枕從她顫抖抖的手中拿走,並向她承諾道:“我不會虧待你的,只要你願意順從我,我會讓你成為我唯一的寵姬。”
這是他身邊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地位啊!而他卻從未賦予過任何一名女子擁有這樣的頭銜,儘管府中歌姬、美人多如繁星,也未曾見他留戀過哪一個。
她是唯一的例外。
“湃托!你不會想要我的。”饒了她吧!寵姬?她連個丫鬟都當不好了,哪還會當什麼寵姬呀!
“我會。”而他已經準備這麼做了。
“那麼這將會是你一生之中所做過最糟的決定。”她勇敢迎接他的視線,並且試著拿出一點威嚴來。但他暖暖的鼻息在她頸上激起一陣輕顫,讓她很難集中精神。
“呵呵……是嗎?咱們不妨試試。”他誘哄著她,嘴裏呼出的氣息弄得她耳朵癢癢的。
他眯著眼,仔細地飽覽她的美,被池水浸透的衣裳密密貼合在她玲瓏有致的曲線上,把她豐滿而堅挺的渾圓襯托得更加亮眼。
她的腰纖細,圓潤的臀誘人而柔軟,一雙軟足修長而勻稱,他可以一輩子就這麼凝視著她,而且永遠都看不夠。
“我是說認真的!”她就像是一隻被狼逼到牆角的羊,不斷掙扎地想殺出一條生路,“要了我,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別再跟我討價還價。”他英俊的臉上寫滿欲望,“我已經警告過你,我不是個正人君子。”
話語剛歇,他也低頭吻住了她,饑渴的舌態意探索她口中甜蜜,狂野而貪婪地佔有,使她發出羞人的申吟。
“小蕩婦。”他沙啞地揶揄,眼眸中閃耀著魔鬼的光芒,“你可以融化石頭。”接著,他愛憐地親吻她的額,用他新蓄的短須性感地磨弄那兒的肌膚,用熱情的眼神愛撫她、擁抱她,毫不遮掩眼底對她種種的饑渴與欲望。
“小心,遊戲要開始了。”他用滾燙的身驅燒灼著她,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的男性象徵正抵在她最柔軟的區塊。
“不……”她的身子再次顫抖了起來,被困於他強悍而有力的身軀之下,她不但無法順利逃脫,就連動彈也成了問題。
“我早知道你會很美,”他嘶啞地告訴她,語調中有著深深的讚歎,“但沒料到竟會如此地……誘人。”當他說完最後一句話,也已經輕鬆除去她身上最後一件衣物。
他將一隻手擱放在她光滑如絲的腿上,她有一雙長而細膩的雙腿,他的指腹歷歷感覺到她是如此完美無瑕!於是他更加恣意輕撫,叫她發出一聲絕望的申吟,但他覆下來的唇奪走她所有的語言能力。
他的吻是如此的有力、需索,她別無選擇,只有回應他。
正當他的唇離開她的之後,它開始緩緩由她的臉頰吻至她敏感的耳垂、光裸的鎖骨……
然後,他的眸光尋著了她的。
“我要你,現在就要。”他的語氣是不容辯駁的,在她還來不及喘息與抗議之前,他已低下頭來,用舌頭圈住一顆挺立的玫瑰花蕾,恣意品嘗她的柔軟與嬌美,一再挑逗她體內的火焰,強迫她馴服。
她應該推開他的,但她發現自己幾近著迷的貪戀於他的擁抱,一股莫名的快感竄起,像野火燎原般自她體內某處點燃……當接觸到他虎視耽耽的目光時,她的內心更是產生一種莫名的悸動與震撼。
“不。別碰我!”這一刻,她寧願不惜一切來逃脫他的身軀,以及那親昵的接觸!因為她知道,如果再不立即採取行動,那麼要不了多久,她就會淪落在他醉人的擁吻之下,然後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姬妾了。
“別怕,我的小情兒,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她就像一隻嚇壞的小綿羊,看起來既無助又害怕。
“你真的……不會傷害我?”她依言將身子放鬆,好讓他疏於防備。
“當然,我疼愛你都來不及。”就當他故意說著反話,預備進一步拿她當晚餐前的開胃菜之際,她陡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一包帶有略許檀香的藥物奮力堵住他的口鼻。
“唔……你……”他先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瞪著她,當迷藥沁入肺腑,迅速麻痹他的神經之後,一股無法抵禦的昏眩感頓時侵蝕著他,令他訝異,也憤怒極了。
這個該死的女人!他的下額肌肉抽動,眸中閃著熊熊怒火,卻奈何不了藥力的侵襲……
這一刻,他眼中泛著冷酷的銀光,對著她狠狠瞪著。
她盡可能不發抖的和他對視了好一會兒,但終究忍不住避開了視線。
她開始慌亂整理身上淩亂的衣裳,以及撥開臉上散亂的發絲,猛抓起包袱,挪腳奔至房門邊,急急拉開了一條小縫,確定沒有來人後,這才轉頭回望了他一眼。
他的臉孔仍是一張狂怒的鬼面具,如果他的眼神能殺人,她可能早就屍骨無存了吧!
“別……別怨我,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她猶豫地注視著他,過了好半晌,她才抖著聲音說:“那是迷魂散,會讓你睡上一陣子,應該不至於要了你的命,你就放心吧!”
語落,她提起裙擺,輕輕把門開了一條縫,斜身走了出去。
乍離那男人深惡痛絕的逼視,冷情兒猶如一隻無頭蒼蠅般在偌大的院落裏胡亂衝撞,在苦於尋遍不著靖王府門之際,她遇上了個救星。
“冷姑娘,你何以在此?”适才他不是將她安置在爵爺房裏了嗎?
“楚、楚總管?能在這兒遇到您真是太好了!”她呼出的氣息在接觸到冰冷的空氣後,化成一片片白茫茫的霧氣。
“發生什麼事了嗎?”楚天雲恬適的微笑在見到她臉上過於明顯的慌亂後停止,“你看起來很沮喪,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嗎?”
“當然,我找不著離開這兒的大門……呃!我的意思是……”她頓了頓,謊稱道:“我……我方才伺候爵爺不周,他已經讓人打發我走了。”暗暗吐了吐舌尖,她希望這個彌天大謊不會那麼快就被識破。
“喔!”原來如此。楚天雲不疑有他,點了點頭,深知主子心性,對於不滿意或無緣消受的姑娘,他一概遂其所願,還其自由或另尋出處,或另配姻緣,絕不傷其性命。
看來,眼下又有一位受惠于主子恩澤的女子,成功恢復自由之身了……但見他未曾顯露懷疑之色,對她也不多加詢問,大抵是信了她。
於是冷情兒信心大增,笑問:“可我不記得來時的路,不知楚總管能否行個方便,給情兒指引個方向?”
“好說。”楚天雲俊秀一笑,大掌指了個方向,柔聲交付道:“過了這扇月牙門,往前再行幾尺,即能見著一道紅門,穿過紅門不幾步路子,那便是府門了。”
“是,情兒謝過楚總管了。”謝罷,她提起腳跟,隨即掉頭離去。
怎知,方才穿過月牙門,一道深沉的嘶吼驟然揚起,那恐怖聲源來自她身後不遠處,那陣讓人寒到骨子裏的咆哮,令她害怕得也跟著尖叫了一聲,“哇……”
她猛然回首,那披頭散髮、怒目圓睜,被她惡整得狼狽至極的聞天放霍然出現於面前。
只見他一手拎著一把銀亮大刀,一手抓著她遺留下的“兇器”,整個人虛弱地倚靠在回廊門柱邊,英俊面容蒼白如紙,重重喘著粗氣,一雙厲眸則是氣鬱難抑地狠瞪著她。
“你這個該死的丫頭!”
雷鳴般的咆哮令她肩膀陡然一縮想也不想,她邁開步伐,轉身拔足狂奔了起來。
可惜,她還是晚了一步!當她奮力開啟厚重的府門當兒,一把鋒利大刀不偏不倚,正中她手中拉握的門環。
“哇呀!”隨著她的失聲尖叫,門環也應聲斷裂碎成兩節,更將她震得飛離門邊三尺之外。
狼狽的她,掙扎地從地上爬起,才剛邁開一個腳步,隨即又聽見聞天放用盡全身力量的狂吼。
“攔住她!”這下,她是寡婦死了獨子,全沒指望了……
冰冷的眸掃過她全身,他臉龐冷硬如石,甚至連一束肌肉都沒有動。
這個男人簡直與怪物無異!她明明已經將他迷昏了,為什麼他還有餘力追上她?
“你……你居然……膽敢對我使出這樣下三濫的手段?”
汗水自聞天放額頭滲出,他下頻緊繃,氣息粗重,仿佛是咬著牙,挺著最後的意志力對她興師問罪。
“那是你自找的!啊……”聞天放上前踩住她披散的發絲,她試圖避開,但一扯動頭髮,便痛得她大呼出聲。她咬著牙,忿忿地抬起頭,望向他冷峻的面孔,高聲咒?,“你這個專欺女子的惡狼!”
“若我沒記錯的話,一直在使壞的可都是你。”他反駁,充滿威脅地朝她又走近一步。她相信,若是他再站得更近些。
他的大腳大概就要踩上她的臉了。
於是她將求救的眸光瞥向一旁站立的楚天雲,企盼救助。
沒想到那傢伙只是聳了聳肩,愛莫能助地向她搖搖頭,末了,還丟給她一臉無可奈何、自作自受的表情。
無奈之下,她只得將眸光又調向那頭不幸被她惹毛的狂獅,“你……想怎樣?”
聞天放居高臨下的瞪視著她,淩厲的神情活脫脫像是只盤旋于空中的雄鷹,欲撲食眼中已經鎮定的獵物。
“你說呢?他俯瞰著她,薄唇綻出一抹讓人心驚膽戰的冷笑,威脅似的揮動著手中的刀,輕輕劃過她纖細白皙的頸子,兀自欣賞她發抖的模樣。
她挑釁地盯著他,眼光熱辣辣的,“既然栽在你手上,我認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很好,還有點膽識。”他嘴邊噙著一抹微笑,但笑意未達眼底。冷情兒精神緊繃,全神貫注地瞪著壓制她行動的男人,他就像是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而她將是他眼中唯一的祭品。
最後,她目睹聞天放驀地高舉右手,揚起那把銀燦燦的鋒利大刀,不待她驚呼出聲,便往她頸邊狠厲砍去。
刷、刷、刷,尖銳的刀風聲,幾乎可以將四周的空氣劈開,又是恫嚇又像是挑釁般在她耳邊呼嘯著。
沒有痛苦、沒有感覺,只有絹帛撕裂的聲音刺耳而猙獰。在在撼動她的聽覺與知覺,一陣陣冰涼冷意不斷泌人體內,冷得她雙唇直打顫。
然而無情的淩虐似乎永無止境,她緊閉雙眸,咬牙忍受著聞天放種種惡毒的施暴,直到風聲、絹帛聲一切靜止,一個霸道的命令,在她耳邊如雷般地響起。
“睜開眼睛,看著我!”受盡屈辱的她不從,故意將臉瞥向一旁。聞天放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乾脆動手托起她的下額,強迫她抬頭看向他,其力道一點也不溫柔,他眼睛則似雷擊般擊住了她。
此刻,他的眸子是一片冰冷且深不見底的銀灰,其中更是找不到一絲溫暖,“既然以禮相待你不願接受,那麼我們就來點不一樣的。”
“爵爺?”他該不會想鬧出人命吧?楚天雲跟隨聞天放多年。從未見過一向冷靜穩重的主子竟會為了一個女子如此沉不住氣。平日在他身上的氣定神閑、意態優雅,這下子全跑得不見蹤影!只見他披頭散髮,怒目圓睜,被那丫頭惡整得狼狽至極……
“將她嚴加看守。”聞天放言簡意賅,“今晚我要她侍寢。”
侍寢?其言下之意,就是要她虛意承歡地去暖那男人的被,任由他予取予求嗎?
在受到這樣的屈辱之後,她更不可能順從那男人的意!看著吧!只要讓她逮到機會,她還不用盡全力的逃出這裏?
“你不怕我再用迷魂散對付你?”她冷聲警告道。
面對她的挑釁,聞天放的臉色明顯混雜著壓抑的憤怒,頰上一根筋肉痙攣地跳動著,他的憤怒由額邊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見。
“相信我,只怕你永遠都不會再有那種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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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25 00:13:47
第五章
煙霧冉冉,空氣中彌漫著榮莉花與蒼蘭的香味,聞之令人心曠神恰,溫暖的浴盆內還撒滿花辦,又燃香爐以薰發,幾近奢靡之能事……但冷情兒卻無心消受這一切,她只想儘快逃離這裏,逃離那惡魔般的男人身邊。
不知她內心焦急的兩名丫鬟,不但奉命脫了她的衣物,還按她坐進浴盆內,對她上下其手,全身摸透透。
“小姐長得漂亮極了,身材高挑,豐腴健美。”弄月驚豔地讚歎著。
“就是粗壯了點兒。”吟風捏了捏冷情兒因長年勞動而略顯壯碩的胳臂。
“尤其是一身玉肌,細如凝脂,吹彈可破。”弄月笑容微僵,繼續稱讚冷情兒一身白裏透紅的膚色。
“就是蠟黃了點兒。”吟風忍不住可惜的又損了一句。
“再看看那模樣周正,明眸皓齒,麗質天生。”假裝沒聽見姊姊不經修飾且一針見血的批評,弄月努力地說著好話討新主子歡心。但少條筋的吟風似乎沒有?覺到妹妹的焦急,一張小嘴兒仍是損個沒完。果不其然,一句犀利的言語,再度由吟風的嘴裏蹦跳出來。
“模樣是挺好的,就是臉上有疤。”
“呃……對,就是臉上有疤……有疤?”弄月發出一聲驚乎,不可思議地瞪著冷情兒姣好的臉龐。
“噫?瞧,還真的有疤哪!”捧住冷情兒的臉頰,吟風眯起眼兒又又看了個仔細,“唔……還不只一道哩!”
“天啊!”弄月誇張地逸出一聲驚呼,“怎麼會有疤?小姐的臉上怎麼會有疤呢?這下怎麼可好?天哪……”
終於被弄月歇斯底里的?喊給惹惱的冷情兒,忍不住問了句,“怎麼,我臉上不能有疤嗎?”
“可……小姐怎麼……”
“你們甭怕,臉上的傷是我自個兒弄來的。”冷情兒的神情就如同她的聲音一樣,顯得輕鬆無恙,“如此一來,那些貪戀美色的無恥之徒,自然就看不上我啦!”
“喔!”弄月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但仍覺可惜。
好好的一張臉,偏偏多了兩條礙眼的細疤,多暴殄天物呀!
“還好、還好,那幾道疤痕還不算太明顯,等會兒撲上胭脂水粉,應該就可以掩蓋過去了。”
“幹嘛還給我上胭脂水粉?”已經讓步讓她們姊妹倆為她沐浴更衣了,她們還想怎麼樣?
“難道小姐打算往後的日子都頂著一張素顏過日?”弄月不解。
“這樣是不成的。”吟風進勸道:“雲宵閣裏沒有一個侍妾不盡心將自己打扮得美豔絕倫。”
“哦?”冷情兒挑高一邊眉,不懂的問:“就算這樣,這又與我何干?”
“自然是討爵爺歡心啊!”弄月甜甜的道。
“嘖!笑話,我是吃飽撐著啦?大費周章的裝扮自己,只為討那魯男子歡心?” .
作夢喔!撇撇嘴,冷情兒不悅地嘟囔道:“說起你們家那個爵爺,可真小心眼兒!不過就是挨了我一耳光,又被我迷昏了一下,現在打算對我怎麼著?將我生吞活剝了不成?”
“你打了他一耳光?”聞言,吟風驀地停下手邊為冷情兒梳理發絲的工作。
“你竟然還迷昏了他?”弄月則是嚇得將手中的水瓢咚咚掉下地。
“而你居然還沒有被大卸八塊,丟出去喂狗?”吟風用著比先前更加欽佩的眸光看著冷情兒。
“更荒謬的是,還要你今晚侍寢?”這不是爵爺轉了性情,就是天要下紅雨,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
“所以說,你們家的爵爺根本是個瘋子!”冷情兒雲淡風清地下了個結論。結果一抬頭,又看見那姊妹倆用著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凝覷著她。
“很顯然的,你是個意外。”吟風強調語氣,“前所未聞,相當驚人的意外。”
“但不可能事事總是這般幸運呀!”弄月很不是放心的勸戒道:“依弄月的瞭解,爵爺忍得了小姐一回,下一回不見得饒得了你,再這樣放肆下去,對你是沒有任何益處的。”
況且,小姐已是在猛虎上捋須了,卻還是渾然不覺!
“弄月說得沒錯。”吟風語驚四座的道:“要是真惹火了爵爺,他可是會笑著……”
把她給吃了?天方夜譚吧!她這麼大一個人,他要怎麼把她吃了?蒸的?煮的?是生吞,還是活剝啊?
冷情兒不禁嗤之以鼻,渾然不覺一場惡夢即將在她身上降臨,直到被一股蠻力硬生生的推入一輛駕有四匹駿馬的豪華馬車內後,她這才如夢初醒般睜大了眼睛。
哇塞、哇塞、哇塞……這是她所見過最精緻、最寬敞、最舒適的車轎了!
約容七、八人的轎內不但寬敞明亮,更有綾羅為幕、錦緞為褥、絲綢為墊,其中還設有矮凳、香爐,一應俱全。
她嘖嘖稱奇地看著眼前金碧輝煌的一切,直到訝然的眸光。落在一張俊挺的臉龐後,她才愕然停止凝覽華麗的轎內眼光。
“你、你怎麼在這兒?”她故意不去看他的唇,這會讓她想起不久前他才惡意奪取她珍貴的初吻。
“不然我該在哪兒?”他溫柔低緩的語調給人溫暖,卻又讓人想人非非。
她臉上沒來由一陣飛紅,心跳得像蝴蝶揚動的翅膀一樣。他的凝視是如此詭奇,仿佛她是他的所有物一般一一縱然,她似乎已經是他的所有物了……
“你想帶我上哪兒?”她戒慎恐懼地瞪著他。
“江南商務緊迫,叫我不得不連夜起程,至於今晚咱們的計畫……是不變的。”他低聲說著。
在轎內昏暗柔和的燈光下,他的雙眼就像是一道冰冷枷鎖,令她動彈不得。
怔愣了半晌,她似乎聽懂了他言中之意。他打算今晚在轎內要了她,就在眾目睽睽之下?
“作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寧可在外頭活受罪,也不願與你這惡人共乘一轎!”她必須沉忍住氣,才能克制住欲往他臉上吐口唾沫的衝動。
“此話當真?”夜霧般的瞳眸閃過一絲捉弄的眸光。
“只要不與你待在同一個地方,就算地獄我也肯去!”她所言不虛。
“哦?既然如此,那我便遂其所願了。”聞天放性感的唇彎出一道淺弧,輕彈指間,喚來轎外隨從。
“爵爺有何示下?”
“給這位姑娘上道枷鎖。”他的聲音充滿了力量。
“見鬼的你鎖著我做什麼?”她驚怒地瞪著他,不敢相信耳裏所聽見的。
只見他壞壞地朝她慵懶一笑,理所當然的道:“不給你加道鎖。我如何能確信你真能老實地跟在車隊的後頭了”
“你怕我跑了?”她簡直是氣昏了,恨不得能上前一手掐死這個大壞蛋。
“這也不無可能。”他聳聳肩,“為了確保萬一,我得提防點兒。”他說得難為極了。
“你這個卑鄙小人!”接著一連串的咒?從她嘴裏脫口而出。
“呵呵!”他淺淺一笑,回道:“我不確信我真去得了地獄,但我能確定你馬上就要嘗到無邊地獄之苦了。”
望著轎外已落下紛紛瑞雪,他虛情假意地深歎了口氣,撩起她肩上一縷發絲,憐惜道:“可惜了,瞧你這一頭柔細長發,說不定等會兒全都給凍了。”
“就算凍爛了也不關你的事!”猛地抽回發絲,她狠狠給他一記白眼。若不是他人多勢眾,她早就將這人渣一腳踹到天邊去!
“你又何必如此固執?我這是憐香惜玉。”這丫頭軟硬不吃,其個性剛烈執拗是他前所未見。
“呸!”她冷冷諷道:“你要真懂得憐香惜玉,你就不會讓你那身懷六甲的糟糠妻白白冤死,至今卻仍是不聞不問。冷血至極!”
冷情兒哪壺不開提哪壺,居然扯上聞天放最不想被提及的往事,她這一席話,擺明是將一把刀狠狠戳進他心窩裏,
聞天放臉色驀地一沉,嘴角笑意頓時抹去,一雙鷹隼般約眸冷冷凝覷著她,漠然的道:“既然在冷姑娘眼底,早巳認方聞某是個無情無義之徒,那麼我也毋需再繼續假裝下去。”
他用眸光示意來人。
“你……你想怎麼樣?”她驚問。
“送你下地獄去。”
那個死爵爺,居然真的將她押扣在轎後頭徒行!
瞪著腳踝上一隻銅制腳鎳,冷情兒掙扎在一片怒火之中氣得咬牙切齒,喘著粗氣。
“我不會屈服的!”她宣稱地喊道,並眯起眼睛,忿忿地瞪著前方的轎子,扯著喉嚨,開始一連串無間斷的咒?。
就這樣,不知道罵了多久,直到她罵得嘴也酸了,口也乾了,車隊仍是按照一定的速度向前移動,一點也不見緩慢下來,可憐她的兩條腿開始不聽使喚,虛軟的直發顫。
雖然她在醉紅樓曾是做雜役的粗工,但也從未在一天之內走了這麼長遠的路途一一從繁華的大街上一直走到了荒涼原野,由天亮走到天黑,尤其在雪氣未消的季節裏,單薄的衣裙叫她在夕陽西沉之後的夜晚更是冷得直發抖,就連牙齒也咯咯地直打響……
“啊!”她低呼了聲,低頭一探,原來方才一陣踉蹌,鞋子竟給蹬掉了一隻。
回眸覷著距離愈來愈遠的繡花鞋,她決定賭上一口氣,不去撿回來,心中猜想,倘若這時她要隊伍停下來,就為撿拾一隻鞋,這樣定會叫他懷疑她這是藉故休息,想討饒了……
於是她牙一咬,決定冷死、凍死,也不讓那個冷血爵爺捉著她一條小辮子!
就這樣,又經過了好長一段路,在翻過一座說大不小的山麓後,車隊總算停了下來,看樣子是打算升火紮營,在這偏僻山林間露宿一晚了。
得以喘口氣的冷情兒,緩緩蹲坐了下來,原想藉機舒緩已是疲憊不堪的雙腿,怎知才剛彎下腰來,就被一陣嚴重昏眩所襲擊,頓時渾身虛軟無力,仿佛所有力量都瞬間被抽離了。
就在她決定撲倒在眼前看似鬆軟的雪地前,一條強而有力的胳臂穩穩接住她。
“咦?”她怔怔往胳臂主人看去,映人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男性臉龐。那一張刀鑿似的冷硬面龐,是她所見過的,是先前奉聞天放之命,領她進雲宵閣的冷酷男子。
“主人要見你。”剛冷的聲調如同她記憶一般,絲毫不差。
見她動也不動,男子低頭探視著她已是傷痕累累的腳掌,靜默地動手為她除去一切枷鎖,然後不發一語的將她環腰抱起,大步往營地方向走去。
“壯士……”冷情兒虛弱的呼喚,引起男子蹙眉低探,“您可不可以……別再把我交給那只笑面虎?”
男子斂眉的搖搖頭,腳下穩健的步伐一刻也未曾停歇。
“再這樣繼續下去……我……我會叫那只惡魔給整死的!”她雙手合十,懇求著在雲宵閣裏除了吟風弄月兩姊妹外,唯一看起來還算有點兒“人性”的男人。
“不行。”結果,那所謂看起來還算親切的男人,不但嚴詞拒絕了她的懇求,語氣還相當冷漠。
“不行?”她勉強撐開鉛重般的眼皮,努力說服道:“好歹我也是爹娘生的,您……您就不能放過我一馬?”
“不行。”
“就算是幫我一個忙?”
“不行。”
“來日小女子定當結草銜環。”
“不行。”
“當真沒得商量?”男子對她鄭重的搖了搖頭,深斂的眉,加強了他的意思。
“您真的……呃!”由於冷情兒的話實在太多了,男子在忍無可忍之下,點了她的睡穴,然後大掌一揮,掀開了帳簾,如燙手山芋般將手裏的小麻煩,丟給買回她的主人。
不知過了多久,冷情兒感覺到四周暖和而明亮,身上的寒意也退去了不少,柔軟蓬鬆的毛毯裹著她的身子,不但溫暖了她,也溫暖了她的笑容……
看著她像小貓似的蜷曲在臥榻上,聞天放忽然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滿足感,他伸手輕輕撚去她頰邊的一縷濕發,既憐惜又好氣的為她擦拭已是佈滿傷痕的腳掌,並仔細為每一個傷口一一上藥、包紮。
“唉……真是個倔強的姑娘。”若她肯再柔順一些、溫馴一些,又何至於讓自己落到這步田地?
他本想若是她肯開口求饒,他還是願意網開一面的,豈知她偏是個倔膀子,硬是不肯開口,就這麼一路捱到天黑!如此剛烈的性子,真不曉得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唔嗯……”揉著惺忪睡眼,冷情兒眯著眼,看著眼前跳動的火光,傻愣了好一會兒,最後因瞌睡蟲再度來襲,於是她決定翻個身,繼續夢周公去。
不料,似乎有個人正緊緊錮住她的腰,讓她的身子難以移動一分一毫。
“如果你不想傷口又裂開的話,最好乖乖躺著別亂動。”
一道低沉的嗓音由頂上飄來,她猛地仰首一望,恰好對上一雙幽如深潭的眸子。
又是他!
“我為什麼會躺在……”不習慣讓男人抱滿懷的她,臉上紅霞立現,故意不去注意此刻身後所熨貼的那具陽剛的男性體魄,冷聲道:“你的床榻上?”
“我說過今晚的“計畫”不變。”他未加思索的俯首,一隻性感薄唇輕抵在她耳際,低喃道:“難道你忘了?可人兒。”
“我可沒答應給你當侍妾!”
“這可由不得你。”他可不想再與她舊事重提。況且他從未征服過像她這樣潑辣、有趣,又可愛得緊的女人。
他啊!是要定她了!
不過,至於怎麼要?目前他還得從長計議,對於這個似乎把貞節看得比性命還重的頑固丫頭,若對她施以蠻力,強奪豪取,免不了又是一場雞飛蛋打。
他何不想個好辦法,讓她能心悅誠服,主動為他展現從未對任何人所施展過的柔情……
聞天放才這樣憧憬地想著,她卻趁他不備之際,掙脫了他緊錮的臂彎,猛地從床上蹦跳坐起,然後面色嚴肅且慎重的凝覷著他。
“爵爺,小女子明白,普天之下,沒有哪個女子不巴望著自己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成風凰,何況乎是出身青樓的我,別說是當妾,就算是當丫鬟、當小廝也該知足了。”她語氣難得平緩,頭頭是道的說著。
“話說得不錯,可你還是拒絕了我。”
“難道我不該拒絕嗎?”她深深瞅了他…眼,哀怨的回道:“說穿了,爵爺大費周張贖來了情兒,不過也只是想報一掌之仇。”
“可以這麼說。”一開始,他的確是如此盤算的。
“那一報還一報,我給你打回來,不就算扯平了?”說著,她還當真將小臉給迎了上去,歡迎他痛痛快快的給她兩巴掌消氣!說不定他消了氣,就不會老想著要她當他的侍妾了。
看著那一張吹彈可破的粉嫩小臉,他滿腦子想的,只是想在上頭狠狠的親一口!而他,真的這麼做了……
驀然被偷走一記香吻,她羞赧地捂著被他薄唇印上的右臉頰,嬌怒地瞪著他,“你做什麼?”
“很明顯不是嗎?”他帶著惡魔般的笑容看她。
“我要你打我!”是她沒把話說清楚,還是這個男人聽力有問題啊?
“為什麼你總覺得我會對你動手?”他按捺住火氣,只因為她一副認真的模樣,“聽著,我從不打女人的。”
“真的?”她露出一臉懷疑的表情,“傳言中,你可不是這麼溫文爾雅。”
“哦?”他倏然揚起一道濃眉,謎樣地笑了笑,問道:“你相信那些傳言?”
“很難不相信。”撫著兩腿還有些隱隱作痛的肌肉,她痛苦的申吟聲就像老嫗一樣,“我今天差點就被凍死在冰天雪地的荒野上了。”
“所以你試著說服蒙格放你走?”他以拇指抬起她的下巴,眼神高深莫測。
“誰?”她訝問。
“蒙格。”他又靠近她一些,鼻尖幾乎碰到她的,“我最忠誠的蒙古勇士。”
“就是那不苟一笑,活像死了爹娘,成天板著一副死人臉孔的傢伙?”想起那個罔顧她苦苦哀求,依然將她送入虎口的冷面人,她還是一肚子的火。
“我勸你還是打消想逃離我身邊的可笑念頭吧!”暗施巧勁,只是輕輕一帶,他又重新將她拉回懷中,故意的道:“我不會放你走的,這一輩子我都打算要將你鎖困在身邊,成為我聞天放唯一的女人。”
“你……”她對他充滿感情的傾吐有些意外,臉上也不覺泛紅了。這明明是一句威脅至極的恫嚇,為什麼此時聽在她的耳底,卻仿佛天籟般讓她心動?這個事實,令她再也無法坦然地面對他的眼眸,好似他能輕易地看透她此刻的靈魂,讓她再也無所遁形。他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他使她迷惘,也使她害怕,即使待在強盜窩裏,都比待在他身邊還來得安全!
天啊!為什麼買下她的不是一位白髮圓肚的老人?為什麼偏偏是一個自負得不像話、高傲得不像話,也英俊得不像話的王爺?
不可否認的,當她第一眼見到他時,他身上就有一股迷人的魅力深深吸引著她,而那股魅力並非完全基於他英俊的外貌或偉岸的體格,而是來自於一種內蘊的力量、一種自信的膽識。最叫人氣餒的是,每當在他的凝視之下,她總是很快融成一灘柔弱的水……
此刻,冷情兒腦海裏全是一片天人交戰,她故意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絞扭的羊毛毯上,想藉此漠視聞天放逼人的氣息以及他身上誘人麝香,還有此刻她滿腦子荒謬的思想!
“我怎麼樣?”他將她的臉托高,眼睛緊緊盯著她,在帳內幽暗的燭光下,顯得那麼深邃、誘人,仿佛了然一切,“為什麼突然將話說一半就不說了?”在他咄咄逼人的凝視之下,她強迫自己移開和他交纏的視線,口是心非的回道:“哼!我現在對你已經沒什麼話好說的了。”
“呵呵……”聞言,他先是發出一陣低沉的輕笑,然後點頭同意的道:“也對,現在的確不是抬杠的時候。”
他一語雙關的低語道,說話之時,頭也愈垂愈低,直到話聲像暖風般吹拂著她微啟的唇……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25 00:13:55
第六章
他即將對她展開的意圖再也明顯不過了!
這一次她不再選擇閃躲,而是認命地將她的唇軟化、微張。這令他意外,卻也欣然接受她甜美的順從。
冷情兒告訴自己,她一定是神智不清了,才會屈服于聞天放所帶給她的種種感覺,但是她的雙唇仍像花朵般自然綻開了,她的心也激動地狂跳著。
隨著這一記冗長而潮濕的吻,她逐漸迷失在他的滋味與感覺中,呼吸間也全然為他的男性氣息所彌漫了……
突然之間,一切都失控了!
緊擁她的雙臂不再溫柔,而是更深刻的佔有,他粗礪的指摩挲著她細膩修長的雙足,他的唇則沿著她絲絨般軟滑的肌膚不斷遊移著,當尋獲那蓓蕾般嬌豔的乳尖,他即在上頭肆意的吮弄、挑撥,直到她難耐的低呼出聲。
“不!不要……”她的抗拒如排山倒海而來,但他的力量遠遠勝過她,她不但沒有掙脫他,反而在掙扎的同時讓兩人身子更加緊密地貼合。
“有何不可?”他仍然依戀著她香甜的味道。
“難道你非得傷害我,就像傷害每一個不願受你控制的女人嗎?”原有那麼一刻,她感到得意萬分,因為她已成功的除去他總是一臉自負的表情。
直到他冷酷的目光像把鎖盯住了她,她開始感到有些後悔,並暗暗責備自己不該只為逞一時口快,將兩人原本尚稱和諧的氣氛又降至冰點。
“這也是你所聽聞的傳言之一嗎?”他簡直難以置信,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妮子,居然膽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考驗他的脾氣與耐性。
最令人氣結的是,她還每每專挑他痛處戳,直叫他氣不打一處來。現在,他對於自己即將要做的事異常冷靜,臉上冷峻的神情更顯示出他對她的忍耐已到達頂點!
“既然我對你而言,就是那種會強迫女人的三流角色,那麼我也懶得再繼續裝模作樣下去。”
聞言,她怔怔的迎上他的目光,驚恐的看著那對灰眸流露著強烈的決心及無情,她的心跳陡然漏掉一拍。
她從未見過他氣成這樣,她張嘴想要尖叫,卻沒有辦法發出聲音,因為他的嘴已經以懲罰的力量重重壓了下來,而他的手則滑過她的腿,按住她的膝蓋,強迫分開它們,並將他的重量定在其中。
她試著用指甲抓他,但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定在頭頂,他的另一隻手則輕撫過她的面頰、喉間……
將體內所有憤怒與緊繃全部釋放出來之後,他緩慢的低下頭來,吻去依然垂掛在她紅嫩臉頰上的淚痕。
當他既心疼又氣惱地看著身下那一張哭得通紅的小臉,終於明白,何謂“情之所鍾,不能自己”,這句話的滋味了。
所幸,這一回她沒再醒來與他怒目相向,而是在一陣輕泣中昏沉沉的睡去……
她屬於他了。而她該死的必須早日認清,這已經是一個不容改變的事實!
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呀!想不到只是一時的縱容,她居然就這樣被一個禽獸給吃了!吃了吃了吃了吃了吃了吃了……
清晨時,冷情兒被吟風弄月兩丫頭給喚醒,起身之後,一股劇烈的酸疼險些叫她從床鋪上摔下來,齜牙咧嘴的申吟了許久,只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要拆了。最後,她強忍住羞愧與淚水,讓吟風弄月為她梳妝更衣,卻在銅鏡中目睹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紫紅瘀青佈滿了她整個身子… .
“那個殺千刀的男人!”瞧瞧那頭惡虎把她惡整成什麼樣子了,她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個麻瘋病人,渾身上下沒有一塊肌膚是白淨無瑕的,看起來恐怖極了。
“哎呀!爵爺也真是的,怎麼也不溫柔些?看著新主子被爵爺細細疼愛過的身子,吟風不禁掩唇吃吃笑著,“看不出來小姐還挺得寵的,往後我與弄月跟著你,可真是揚眉吐氣了。”
“還敢說!”正在火頭上的冷情兒,忍不住將怒氣指向吟風弄月兩姊妹,“你們之前怎麼跟我說的?不是說好了往後咱們三人要同甘共苦嗎?結果昨夜裏在我深陷于水深火熱之時。怎不見你們兩姊妹前來搭救?”
“雖說是同甘共苦,但也得看物件呀!”弄月委屈的回道,
“況且你與爵爺正是情濃纏綿之際,誰有那膽子敢來擾亂?”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你們就眼睜睜看著我壯烈犧牲?”
“瞧瞧你說哪去了?”眼見冷情兒依然是臉有慍色,吟風趕緊跳了出來,解釋一番,“難道小姐還沒弄明白?在雲宵閣裏,能得爵爺一人專寵,那可是無上的榮耀啊,再說了,咱們姐妹倆在靖王府中為奴多年,也不曾見爵爺肯讓哪一位侍妾、寵姬隨行遠遊的?”她已是破例中的破例了呀!
“這麼說來,我還得感激涕零,跪地謝恩了?”冷情兒咬牙切齒的道。
“那倒不必。”一道低沉嗓音隨風飄來,冷情兒猛烈回眸,與來人對視了一眼,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然後立在原地,淩厲的目光像兩把利刃,恨不得能立刻剜出他的心。
此刻,儘管她杏眼怒睜,小嘴緊抿,看在他的眼底卻更增添了幾分姿色。逕自走到她面前,聞天放態意飽覽著經過他一夜調叫後的美人此時臉上所浮現的柔媚神態。
這丫頭一點也不明白,她的美有多麼吸引他……
“只要你動作俐落點兒,趕緊換下這一身連遮蔽都成問題的衣裳,不再拖延時辰,我就千恩萬謝了。”他故意揶揄的說道,知道這丫頭還在為昨夜潰防失守的事實耿耿於懷。
當然,還有她視同他對她的禁錮與折磨。
“你還嫌我?”一掌拍去他恍若無人般不斷恣意輕撫她臉尖的大掌,她一臉的氣急敗壞,“我會衣不蔽體是誰害的?我會酸痛得下不了床是誰害的?我會被搞得“面目全非”是誰害的?我都還沒找你算帳呢!你竟然還敢……”
“噗哧!”倏地,身後傳來一陣忍俊不禁的竊竊笑語,中斷了她連珠炮似的斥責,知道吟風弄月那兩名丫頭正笑話著她,雙頰不住驀地羞紅。
“你……你們居然還笑得出來?”真是太沒良心了!
也不想想,她才遭逢人生大劫,她們冷眼旁觀也就罷了,竟然還將她悲慘遭遇當成笑話看待?
笑笑笑!也不怕笑岔了氣兒?
“好好好,小姐別惱,咱們姊妹倆不笑就是。”眼看冷情兒氣得臉色發青,她們決定先收斂一點,安撫的笑問:“要不,是咱妹倆先挪些時間讓小姐與爵爺獨處,還是……”
“為我沐浴更衣,現在!”
結果連著幾天下來,她對聞天放這個頭號大魔頭,簡直
是防不勝防,她發現無論再怎麼躲、怎麼閃,她就像是如來手掌中的孫悟空,怎麼翻就是翻飛不出他的五指山。
“我一定得跟你同乘一轎嗎?”冷情兒站在轎門口,望著轎內衣冠筆挺、好整以暇,仿佛等候著她大駕光臨的聞天放。
拜託,這已經是第五天了……他不嫌煩,她都覺得膩了。
聽見她的抱怨,他不怒反笑,壞心地將了她一軍,“那可不一定,如果你不想與我同轎,你也可以像幾天前那樣步行,如果你比較喜歡走路的話。”
好樣的,你給我記住!強壓下滿腔的怒火,敗陣下來的她故意選擇在轎內的邊上落坐,並將臉瞥向一邊,不去看他。
好女不吃眼前虧,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則請識時務者為俊傑,強龍不壓地頭蛇!她忍。
“窗邊風大。”拍拍身邊早已命人為她備妥的柔軟獸毯。
他親切的囑咐道:“來,到裏邊坐,別又著涼了。”
怕她著涼?哼!他哪會那麼好心啊?
如果他真怕她受風寒,就不會夜夜都剝光她的衣裳,讓她總是光溜溜地躺在他被窩裏,哪兒也去不了,只能捱著他直到天亮。
現在倒好,還給她鋪毯子、獻殷勤?嘖!這個千面人……
“你省省力氣吧!”她一點也不領情,還反諷的道:“誰知道你是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眼?”
“你就那麼對我不放心?”他不動聲色地靠近了她一些,將她纖柔身子納入他雙臂隨時可以摟擁的範圍之內。
“誰曉得你又有什麼企圖?”對於他,她永遠都無法鬆懈下來。
“哦?”低頭望見她設防的眼神,他溫柔地笑了,“放心吧,除了床第上的纏綿恩愛,我對你著實沒有半點期待。”
噫?這話豈不是擺明將她給看扁了?
“姓聞的,你……”她在那一刻抬眼看他,噘起的紅潤小嘴不經意摩擦過他的唇。
頓時,紅霞立刻爬滿她的臉龐,過於接近的親昵,讓她難以抗拒地嗅到專屬於他的味道,然後她注意到他的目光正凝視著她,眸底充滿了誘惑和奚落。
“怎麼,對我所說的不服氣嗎?那麼除了吹鬍子、瞪眼睛,就愛找架吵的你,可還有長處可取?”
他看見她兩頰不斷的漲紅,氣鼓鼓的腮幫子就像鬥氣的孩子。他必須極力的藏住一個笑,才不會將她耍弄得更加尷尬。
啊……這丫頭噘嘴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
“誰說我一無是處了?”她氣呼呼的反駁,“我不但會下廚烹調,我的手藝在醉紅樓裏可是首屆一指。”
“口說無憑。”他故意模仿她的語調,“誰曉得你是不是說大話?就少吹牛了,當心吹破肚皮。”見他一副很是懷疑的樣子。讓她氣得直跳腳,“我可以證明。”
“如何證明?”他挑眉一問。“只要有食材與炊具,我就能燒出一桌珍餞佳餚。”她信誓旦旦道。
討于她急於向他證明自己的實力,他不再繼續評論,只是淡淡的付諸一笑,留下一句,“我會拭目以待。”
她這個人什麼長處沒有,就是有個優點,言出必行!
當車隊在臨近縣城郊外落腳時,她就向一戶農家借了廚房嬌小身影在悶熱灶房裏與一堆新鮮食材、山珍野味大戰了一回合後,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精緻美食便展現在眾人面前,然後,為了結合美食美景兼具的最高享受,她又特地在桂花樹下擺上一隻方桌,霎時充滿詩意。
也因此,打從進靖王府以來,始終結著一張臭臉,導致人緣關係頗差的她,瞬間就獲得了眾人的好感。
“想不到冷姑娘除了燒得一手好菜,還懂得吃的享受呀!”吟風嘖嘖稱奇。
“就怕中看不中用。”少了吟風的矯情,聞天放當眾潑了一盆冷水。
“別太早妄下斷語。”冷情兒對自己所烹調出來的佳餚可是自信滿滿得很!“我保證,只要嘗過一口,絕對會讓人唇齒留香、回味再三,好吃到連舌頭也會跟著吞掉!”
“大言不慚。”他笑斥了聲,然後提起玉箸,隨意夾了一口紅燒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品味。
“怎麼樣?好吃嗎?”冷情兒緊張的問。只見聞天放面色凝重,不發一語的又夾了口青菜,然後又是一陣細嚼慢嚥……
“如何?”這一回冷情兒聲音提高了些,顯得有些急了,“好不好吃,你倒是說一聲啊!”
結果他仍是隻字不語,末了,還很無奈的望了她一眼。
向來已吃慣珍餞美食的聞天放,此刻一下搖頭、一下歎氣的,叫眾人眼巴巴地看著滿桌看似美味的山珍野味,頓時已是失去了胃口,紛紛藉故告退。
一瞬間,就像秋風掃落葉般,方桌之外,只剩她與交臂著胸,始終不發一語的聞天放兩人。
最叫人氣結的是,就連吟風弄月那兩名丫頭也乘機跑得不見人影,一點面子都不給。
“有這麼糟嗎?”疑惑不解的冷情兒,搶過他手中的玉箸夾了一口翠綠青蔬品嘗了下,其味鹹中透甜、甘脆爽口,“不錯呀!”難道是魚有問題?微蹙著眉,她急急又夾了一口左手邊的醋溜黃魚塞入口中,美味口感頓溢滿腮。
如此說來,是那一道湯品燉煮得不夠火候?
結果事實證實,她的草菇蒸雞一品,其軟爛味厚、汁濃潤滑,尤其湯底更是金黃透亮、鮮美無比。
“全部都很好吃啊!”
“我知道。”聞天放眉毛緩慢地一揚,點點頭,然後繼續享用美味的午膳。
“那你剛才幹嘛擺出一副難以下嚥的表情?”活像是讓人喂了砒霜似的!
“那是因為我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他表情誠懇,不似調侃。
“真的?”她的眼睛笑眯了起來,“不會是哄我的吧?”
“是真的。”他給她一個讚賞的微笑,不吝嗇的又美言了句,“我從未吃過如此美味。”
“那好!”她笑顏逐開地一個擊掌,旋即一個轉身,便大步向外走去。見狀,他連忙喊住她,“情兒,你上哪兒去?”
“這還用問?她理所當然的回道:“把剛才被你嚇跑的人尋找回來啊!”
“把他們找回來做什麼?”他大皺其眉,有些不悅地瞪著她。
“當然是讓他們也能好好品嘗一下我的好手藝啊!”
“得了,不用大費周章喚回他們了。”他就是故意要把那一班閒雜人等遣走。
“為什麼?”她不解地問。“這麼一大桌的菜,光你一個人吃得完嗎?就算你吃慣美食,餐餐佳餚滿桌,但如今行走在外,身邊還帶了丫鬟隨從,一路上吃吃喝喝也得花去不少銀兩吧”她務實的勸道:“還是能省則省的好。”
“不是這個原因。”他否認了她的想法,眉宇間還略帶笑意。
“那你是不願與下人同桌而食羅?”難道他也講求身份、講究排場,與一般市儈的王公權貴無異?
他笑看她一眼,柔聲回道:“平日遠遊,我的確沒有這般俗氣的忌諱,但今天例外。”聞言,她眨著眼睛,眉毛也詢問地蹙在一起,“那今天是為了什麼呀?”
“是因為……”
“嗯嗯?”她瞠大了眼睛,高高豎起了耳朵,期待他會說出什麼長篇大道理來。
結果他這樣拐彎抹角地賣關子,吊盡她胃口之後,這才放下手中碗筷,慢條斯理地開口,涼涼地給了她三個字一一
“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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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25 00:14:25
第七章
他是餓壞了吧?
短短不到一刻鐘裏,一桌美食就被他收拾得乾乾淨淨,整個過程更是不疾不徐,優雅而迅速。
末了,他不忘再三對她耳提面命一番,“往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可再親自下廚。”
噫?這就怪了“為何不許丁”
“因為你燒的菜只有我能品嘗。”哪怕是一根菜葉,他都不願與人分享。
聽著他孩子般的叮囑,她心中忽感一陣微甜。莫看他平時一副自視甚高的死德行,有時說出來的話,還挺中聽的嘛!
“要不,你可以讓我做你的廚娘呀!反正你府中侍妾多如天上繁星,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往後我也可以在雲宵閣一展長才……”話還沒說完,就見他已是猛搖頭了。
“這可不成。”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拐個彎,又企圖湮滅她已是他寵妾的身份,千方百計的想要逃離他,“別忘了,你還欠我黃金百兩,若你想“罷工”我也不勉強,將贖金還來,你便自由了。”
這傢伙,明明知道她還不起這一筆天價贖金,還這樣咄咄逼人,擺明是吃定她丫!
“可侍妾的工作我就是做不來嘛!”她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貓,惡狠狠的恐嚇他道:“若你非要我當你的小妾不可。那醜話我可是說在前頭了,我定會是你最頭疼的那一個!”
“歡迎之至,令我頭疼的小麻煩,這可是我聽過最濃情蜜意的情話了。”他爽朗一笑,展開雙臂,作勢要摟擁她。
“哇!”猛地拍開一雙祿山之爪,她一點兒也不領情,又強調了一遍,“我不是小麻煩,是大麻煩,天大的麻煩!”
“不管你是什麼都無妨。”他一把捉住她絲滑小手,將她拉到自己的懷中,暗暗笑覷她過於誠實的心跳,正像擂鼓般隆聲大作。
她就像一朵盛開在雪夜裏的白梅,一身冰肌玉骨,清純可愛,不論怎樣的香豔濃烈,也掩不住她那一縷幽幽清香……
他見過許多女子,或扭捏作態,以豔誘人,或嬌嗔纏人,不勝其煩,儘是俗不可耐之輩!
相較於以往身邊所眷寵的女子,她嬌憨可愛、率真簡樸,從不矯揉造作的性情更叫他傾心於她,也著實令他愛憐不已。
“對我而言,你都是如此的彌足珍貴……”他呢喃著,用指關節輕觸她的臉頰,凝視著她的目光就像醇酒般醉人。
沉溺在他柔情的目光中,她只覺得那一股悅耳的男嗓鑽進了她的五臟六腑,引發體內一陣騷動。當他對她流露出傾心相愛的眼神時,有那麼一瞬間,她相信她已經墜人愛河,已經愛上了他,愛上這樣這個遙不可及的男人……
只是這樣的幻想太過不切實際,甚至近乎可笑,於是她避開他的目光,抗拒他顯而易見的誘惑。
“就別挖苦我了!”像她這樣的平凡女子,滿街都是,就連雲宵閣隨便一個丫鬟,其模樣都不知道要比她俏麗幾倍。
只有這個傢伙,會莫名其妙將她贖了來,還把她當成寶貝寵溺著。
“據我所知,缺乏經驗與常識的傢伙,似乎就叫做笨蛋。”
“你很固執。”他任她用尖銳的話語刺激著他,仔細品味著她甜美的語音,對她所說的話置若罔聞。他故意用眼光誘惑她,用拇指輕刷著她的下唇,其動作輕如微風、柔若飄羽。
“你……究竟還要我等待多久呢?”
當他第一眼在池畔瞥見那張秀美絕倫的臉蛋開始,她便已牽動了他蟄伏了多年的情潮,令他感受到一種從未經驗過的悸動!
他想要佔有她,卻不單單只是她的身子,還有她的心、她的思想、她的一顰一笑,他全部都想擁有。
“我……我聽不懂你說些什麼。”難以閃躲他一連串的親昵舉動,使她開始很難集中精神。
“我的意思是……”他溫柔地拂開她落於肩上的發,手指若有似無地沿著她微敞的領口輕劃,“愛上我,你還需要多久時間?”
低沉的男性嗓音就靠在她耳邊低語,伴隨著熱燙的呼吸,往她耳朵頸間灌來。漸漸地,她發現一股淡淡的、若有似無的情欲在她心底深處彌漫開來……
他低頭不語,卻用行動證明了他不想再等待,他俯身吻住了她。
他的氣息溫暖了她的唇,滲入她的口中,他的味道同時充滿了她……
當高chao來襲,她閉上眼睛,沉溺在那驚人的快感之中。
早聞江南秀麗之地,物阜民豐、人文蕾萃,今日一遊,更覺不同凡響。
叫人訝異的是,夜晚的江南,更別有一番風情……
夜深沉,燈光暗,銅爐中燃起嫋嫋檀香,香煙繚繞,追逐著空中遊絲,乘著畫舫徜徉在靜謐的湖畔上,悠悠蕩蕩,何等愜意。
自幼便被困於暗無天日的煙花柳巷之地,冷情兒自然沒有見過如此美景,她猶如飛出籠中鳥兒,長久鬱悶的心緒很快被江南這一片天地給抒發開來,她笑著念了一首贊江南的美詞: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墟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念罷,她羞澀一笑,仰頭看向他道:“這麼念的對吧?”
“不錯。”聞天放微笑點頭,低頭讚賞道:“想不到你也能吟出這樣一首好詞。”
“那當然,雖說不是文采過人,但識字念詩還成。”她水漾般的眸,輕瞥了他一眼,疑問道:“難道爵爺以為情兒是個目不識丁、平庸無才之人?”
“不敢。”他勾唇一笑,伸手過來,親昵揉亂她的發,靠在她發上低語,“又不是向天借了膽,膽敢批評你這小魔頭?”語落,他兀自舉杯啜飲美酒,凝賞著平靜無波的湖面夜色。
“哼!諒你也不敢。”嬌嗔地輕哼了聲,她撒嬌地又躺靠回他腿上。
這些日子相處以來,他的性情她已瞭解七分,只要不過分,偶爾撒潑耍蠻,他是不會與她計較的。
他始終待她極好,無微不至的寵愛,似乎已經超過常人一般對待一名小妾的態度。
她想,再怎樣蠻橫刁頑,面對這樣一個體貼入微的男人,也只有早早化成繞指柔……她和他呀!早就鳴金收兵,不戰了!
慵懶地在他腿上調整一個舒適的位置,她好奇地問:“話說回來,素聞爵爺性喜雲遊四海,這等江南風光,應也來過不少回吧?”
“的確來過不少回。”他不否認的點點頭,溫柔的騰出一隻手,將她一頭長髮繞握在掌心,以免她壓痛了發。
“那麼,這次爵爺再游江南,敢問所為何來?”她仰頭注視了他好半晌,繼而一想,噘著嘴,吃味的問:“難道是江南美女如雲,來搜羅美妾的?”
“這話可真冤哪!就算我再怎麼好胃口,也總不能三天兩頭的納妾吧?”他意有所指的道:“不說別的,就你這個鬼靈精,我的胃老早就給撐飽啦!”
“這是褒還是貶啊?”聽得她糊裡糊塗的。
“別管是褒還是貶了,吃顆脆梨吧!”他隨手取來一顆梨。
讓她握在掌心裏,笑道:“江南四季如春,土壤肥沃,這兒出產脆梨特別香甜,你嘗嘗。”
“吃梨不好吧?”她似有顧忌,一臉不敢恭維的模樣。
“怎麼個不好了?”這一路上,見她對甜食頗為喜愛,尤其是爽脆甘甜的果類更得她歡心。於是一到江南,他便特地遣人買來當地剛採收的新鮮梨果,打算給她嘗鮮的。
“你想啊!出門在外,離呀離的,總是個壞兆頭。”嘟著小嘴,她輕聲說著,不時還偷覷了他幾眼,不舍之情,自然流露。
聞言,他爽朗的笑了,口氣中有一絲的不以為然,“哪來這麼多忌諱?”
“可是……”她欲言又止,望著手中的梨,仍覺得不太安心。
看著她二副小心翼翼的嬌憨表情,他忍住笑意,提醒道:“照你這麼說,你應該巴不得想把這“離”給吃了才是。你不老想著怎麼逃離我的嗎?”
“你……”嘖!真是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不,應該說是不解風情……咦?這麼說好像也不太對……哎呀!她、她幹嘛那麼在乎他是不是解風情?難不成她對他還真有些意思,弄假成真了?
為掩心虛,她抬起下額,故意壯大了聲量,“對、對啊!我怎麼給忘了,我應該想著怎麼甩掉你這個討厭鬼才對!”
說著,還猛咬了幾口脆甜爽口的梨子,果香瞬間溢滿雙腮,她忍不住贊道:“嗯……果然香甜可口,不錯不錯,這是個好兆頭,梨呀梨,你一定要幫助我這個心願才好。”
“嘖,小傻瓜一個。”笑覷著她一副心不應口的模樣,他在她的眼底,老早就不復見對他設防的神情。
這時,原本寂靜無聲的船外傳來一片焦雷之聲,緊接著又是聲聲震耳欲聾的嘶吼、叫囂聲,隨即一片刀光劍影,金屬刺耳相擊的聲音也相繼傳來。
“發生什麼事了?”她驚駭的問。
“有亂!”心知有異的聞天放,立即沉聲喝令,“待在這兒,千萬別出來。”
語落,他便大手一揮,將竹簾掀開。
撞入眼底的,是船艙外處處全是廝殺遍野,就連武藝甚高的蒙格右肩上也讓人砍劃了一刀,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襯,腥紅得猙獰而嚇人。
“天!”看在涉世未深的冷情兒眼底,這一片腥風血雨的場面,仿佛來到阿修羅地獄。
咻咚!驀地,一道銀光由兩人側身飛射而來,其速度之疾厲,叫內力深厚的聞天放一時之際竟也無從判斷是何種毒門
不多想,一手抄起驚惶失措的玉人兒,身形一掠,他即巧妙地避開那一枚來者不善的暗器。
就在他轉身想迎敵之際,咻咻兩聲,另一枚緊接而來的銀鏢貼飛著他頰邊擦過,冷硬地削去他鬢邊幾繒發絲……
“哇呀!”冷情兒被這一幕嚇壞了,趕緊撲上前去,檢視他的傷勢,“天放,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快讓我瞧瞧。”
他挑眉覷了懷中丫頭一眼,心想,也只有在危急關頭,她才願拋去所有彆扭,對他真情流露。
“別怕,我沒事。”搖搖頭,他緊擁了她一下,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然後,他將目光再次轉向遠處那一場混亂的廝殺……
“主……主子。”驟然,一名面色倉皇、身負重傷的隨從。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至船艙。
“怎麼回事?”他冷酷的眼眸灼向來人。
“是前朝餘孽,不知怎麼知曉爵爺在此,說是要殺盡大清皇族,完成反清複明使命。”隨從上氣不接下氣的又說:“這班人功夫個個了得,不好對付,帶頭的還撂下一句,要……要要您項上人頭祭天。”
隨從最後一句話,讓冷情兒深深倒抽了一口氣,她顫抖的望向聞天放,卻撞見他在面對此刻危難之際,依舊是一副處之泰然的模樣。
“好狂妄的口氣呀!他笑了,唇角嘲弄地揚起,“好,本王到要看看,這班亂臣賊子怎麼收拾我這大清後裔?”
在他尚未有任何動作前,一雙纖細小臂緊緊纏上他臂彎,並用力扯了他一下,這令他訝異的低頭一探,恰好對上她一臉“你瘋了嗎?”的表情。
“怎麼了?”他皺眉的望向她。
“據我所知,你不是只是個皇帝冊封的靖王嗎?什麼時候成了愛新覺羅的皇室子孫了?”她用著與他一樣的眼神回望他
他無語的凝視著她,不願親口向她證實這個連他都不願承認的身份。
“你怎麼不回答我?”
“這個問題對你很重要?”他眯眼看向她,冷凝的問,心忖,她是否也與外頭那一班亂臣賊子一樣,欲取他項上人頭?
“當然,如果你是個阿哥,或者是個貝勒,我當然有義務保護你了。”她義不容辭的道:“再說了,我吃人米水,總不能見死不救嘛!你說是不?”
聞言,他暗暗松了一口氣,但心中微覺失望,歎道:“原來你只為這個理由而想保護我?”
“當然啦!不然我還能為啥?”她困惑的瞅著他,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
“得了,你且毋庸為此擔憂,因為我正力打算與這班人較量較量--”
“較量個頭!”
不等他把活說完,她便急火火打斷了他,“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就別去送死了吧!”
想他一路遊訪至江南,不是乘轎就是騎馬,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還能有什麼通天本事與人舞刀弄劍、一較長短?
尤其他那一雙手,生得纖長潤澤、無傷無疤,除了偶爾使喚下人勞役,他還能有怎麼樣的作為?一看就知道毫無縛雞之力,中看不中用!
冷情兒完全不相信他有何能耐可以與一群豹頭蛇眼、虎背熊腰的粗壯大漢較量,若是貿然讓他前去,唯有送死而已。
送死?三腳貓功夫?
“我剛剛還救了你。”才一會兒的工夫,她就忘啦?
“那不過是湊巧。”她語氣是肯定的,而她的神情卻像極了急欲保護幼子的母獅。
湊……湊巧?
天知道他一身的好武藝極為精湛,甚至比絕頂高手、武功高強的勇士都略勝一籌!為了避免麻煩,平時他只是深藏不露罷了……
眼看亂黨來數眾多,所帶來的隨從漸漸敗陣下來,整個混亂場面只有蒙格與楚天雲尚有餘力苦撐著,情況之危急。令他不得不立即出面,阻止這一場勢均力敵的纏鬥。
“保護冷姑娘。”將懷中佳人交付隨從後,他雙足點地。一臉殺戮之氣地躍地而起,轉眼間,便已加入家臣的圍剿之中。
冷情兒這時才發覺,一向看似文質彬彬的他,內力之深厚、武功之高深,絕非在她的淺見之下!
觀看他應付一群兇神惡煞的招式,其身子迅如風、疾如電,顯得輕鬆自適不說,似乎還遊刃有餘。
“哇塞!看不出來他還挺行的嘛!”她津津有味地望著聞天放只用一把摺扇,咻咻咻,沒三兩下工夫,便一一扳倒四面八方不斷襲擊而來的彪形大漢。
看著看著,她有些癡了,完全沒有察覺到,此刻潛藏於身後不遠處的危機,正一步步向她走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25 00:14:37
第八章
一名蒙面人緩緩掀開艙房竹簾,輕巧的由背後捂住那原本受命保護冷情兒的隨從的嘴。
那隨從睜大了眼,還來不及對冷情兒發出一聲警告,脖子上便被抹上了一刀,氣絕身亡。
現在,那蒙面人欲趁冷情兒不備之際,暗中偷襲她,不料卻踢翻茶几上的酒杯。
喀答!鏘……
酒杯碎裂的聲音很快引起冷情兒的注意,她警覺的旋過身來。
這時,蒙面人也亮出一把森冷長刀,威脅地步步欺近。
“你、你是什麼人?要做什麼?”冷情兒面露倉皇,驚恐瞪視著來人。
“做什麼?”冷戾的黑眸一眯,言簡意賅,“我要你的命!”
“豈有此理!我與你無冤無仇的,你怎可濫殺無辜?”簡直是沒王法了!
“廢話少說!”蒙面人語氣森涼地恫嚇道:“我就是要拿你來當祭品,以慰我成千上萬冤死的大明百姓。”
咦?聽那尖銳的嗓音,應是女子所有……
微蹙著眉,冷情兒正覺奇怪地想著,驀地腳下絆倒一具不明物體,身子一斜,她就這麼連人摔出船艙外。
待驚魂甫定,低頭仔細一探,發現那具害她跌得四仰叉的“軟綿物體”,竟是那位元負傷趕來通報的隨從。
“哇…”那名隨從面目猙獰,死狀極慘,驚駭得她連連尖叫出聲。
由於她過於驚慌的叫聲,很快引起遠方聞天放的注意,在目睹心愛人兒危機在即,他遂以驚人速度奔回船艙,其勢迅猛,並透著冰冷的憤怒與無盡恐懼。
“放開她!”
趕至船艙後,聞天沉聲一喝,大步向前,繼而猝然止步,因為他看見冷情兒纖細的脖頸上,正抵著一把銀亮刀鋒。
唯恐心上人會因此受到傷害的恐懼,在聞天放此刻的臉龐上一覽無遺,而他顯而易見的恐懼之色,自然也落入對方的眼底。
因而,蒙面人斷然不會輕易放過手中這一張足以叫一向冷靜自恃的聞天放,顯露出一臉憂懼之色的王牌了。
“別靠過來!”蒙面人陡然一喝,縮緊了手中利刃。
“啊!”冷情兒身子一縮,登時被脖間那把“光可監人”的大刀嚇出一身冷汗。
自從遇上聞天放這個男人,她就沒有一天是在平靜中度過的!
“別傷她。”聞天放冷然含威的道:“她不是滿族人,與你這群亡國流寇更無半點恩怨!若要找麻煩,沖著我來便罷,我不許你動她一根寒毛。”
“笑話!”蒙面人冷冷笑斥道:“就算她不是滿人,也是你愛新覺羅允泰的女人,光憑這一點,她就該死!”
說罷,抵壓在脖頸上的刀鋒逐漸收緊,冷情兒隨即感覺頸上傳來一陣麻辣的刺痛感,還來不及反應,即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駭人咆哮,筆直沖向她而來。
蒼天可證,聞天放那一副瞬然丕變的恐怖神情,她還是頭一回撞見,這遠比平時他發怒的模樣還要更叫人心懼幾萬倍。
她不禁猜想,若是膽小一點兒的,說不定讓他這麼一吼,肯定嚇得昏死過去了吧?
想到這兒……她感覺就好像有點暈了。
“該死的逆賊!”當驚見大量血跡不斷由冷情兒細小的頸子泌出的時候,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了,渾身血液也因此而凍結。
他的臉色蒼白,就像一頭負傷的雄獅。胸口也隱隱泛著痛楚,但那陣痛楚很快轉變成極大憤怒,他的臉成了一張狂怒面具,恨不得立刻將那傷了她的混帳幹刀萬剮,碎屍萬斷。
而他,真的那麼做了!
氣怒攻心的他,邁開有力的步伐,一步步的逼近,恍若未聞對方的恫嚇與叫囂,直至對方挾持著已奄奄一息的冷情兒退至船頭,再也退無可退之時,才又站穩了腳步。
“站住!”眼見情勢不利,蒙面人揚聲威脅道:“倘若再上前一步,我就先往她心窩捅上一刀,再拉著她一同跳江!”
對方森涼的恐嚇並未讓聞天放退縮,他試探性的又上前跨了半步,只見對方眉頭一擰,高揚起手中長刀,欲將警告付諸於行動。
就在這危急瞬間,聞天放迅速地筆直射出兩支與逆賊打鬥之際所截來的銀鏢,一支重重擊斷對方手中握持的長刀,另一支則穩穩嵌入對方的左腹上。
“啊……”只見那人發出一聲淒厲慘叫,隨即應聲向後仰躺而去,臨墜江面之際,心有不甘,還死命拽住冷情兒飄蕩在半空中的長髮,欲拖拉著她一同陪葬。
“情兒!”他狂喊她的名,萬萬沒料到對方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就連柔弱女子也不肯放過。
隨著被拉扯的殘酷力道向江心墜落,冷情兒的眸光與他短暫的相遇,霍然發現在這一瞬間,他眸底竟有著混雜心碎與恐懼的眸光……
她幽幽地想著,一旦紅顏薄命、香消玉殯了,他會為了她的死,而掬一把傷心淚嗎?
死,對她而言並不足懼,反正這世上似乎也無她留戀之物。
只是,她心中為何仍有一絲絲的不甘?
倘若這世上真已無她眷戀之物,為何她腦中方才一閃而過的,竟是他痛苦莫名的心碎臉龐?
只可惜,她再也沒有機會知道這個答案了。
因為他的臉似乎離她愈來愈遠,遠到她就快看不清他的模樣,最後就連他的聲音也變得遠揚而模糊,再也聽不清……
唉!好後悔呀!早知道就不吃梨了,怎知道它就那麼應驗,可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所以說嘛!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這一次她學乖了,就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懺悔?
不過,看眼前的樣子嘛……
這一次,她恐怕與他真的離定了!
“我不許你離開我。你聽見了沒有?情兒!情兒…”
唔……是誰?
那麼用力的喊她、喚她?一聲連著一聲,沒布斷續過的喊著、喚著,時而近、時而遠,聽起來是那麼的悲傷且壓抑,難道…她真的死了?
是被割喉死的?還是落江溺死的?那陣陣悲愴的聲音……是在哭她嗎?
冷情兒昏沉沉的腦海裏,一張俊逸的臉龐一閃而過,想到墜江前的最後一幕,他痛苦的嘶吼聲,穿透了層層疊疊的記憶,重新在她腦海裏激蕩著。
好想見他,真的好想見他!不知為何,她祈求能再見他一面,哪怕是一眼也好……
老天爺啊……禰就幫幫忙吧!她還不能死,也不要死!
上蒼真是太不公平了!總是用著悲慘的命運來作弄她的一生,打從一出娘胎,親娘就不要她,等大一點兒了、懂事了,爹爹也將她當成抵押的物品隨意典當。
這一回,好不容易叫她盼著一個真心寵愛她的男人,結果這一段感情尚未開花結果,卻又要被無情腰斬了。
當小妾就當小妾吧!
只要老天爺肯高抬貴手,放她這一馬,別早早將她一條小命收了去,來日她定會好好修身養性,一改那老是怨天尤人,易怒易的壞脾氣。
然後她會安分守己,恪遵己責的當個好侍妾,既不鬧彆扭,也不再擺譜拿喬,只要讓她活著,活著……
“唔……不要死……我不要……我不要死……”她緊閉的唇兒微敔,發出斷斷續續的囈語,眼皮下的眼珠子更是急遽轉動著,眼看就要轉醒。
“冷姑娘?冷姑娘?”
忽地,一道優雅女嗓揉和著一股淡雅花香,隨風輕輕送入她耳底鼻間,令她深深吐出了一口長息,幽幽地睜開雙眸
蒙朧的視線裏,恍惚見著一位擁有西子嬌容、飛燕之態的美麗仙子,正對著她嫣然一笑,那份華容婀娜、那份明豔秀麗,如此肌清骨秀的女子,仿佛天界才有……
她用力眨了眨眼,想再看個仔細,這不看還好,結果一看,眼淚就從她眼眶裏給逼出來了。
那女子果真是位仙子!而她居然看見一位仙子?那她、她豈不是真的一命嗚呼,魂歸九重天了?
“嗚……”她都還沒來得及與他道別呢!虧她好不容易已經有一點點喜歡上他了,卻……
嗚哇!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她好不甘心呀!
“好情兒,別哭,是不是傷口還疼著?”他好不容易盼到她醒來,結果她那從不輕易見人的眼淚也跟著滴滴答答往下掉。
蒼白的淚容抽抽噎噎地直揪著他心疼,以為她承受不住傷口的痛楚。
“不…不是傷口疼。”冷情兒哽咽的搖搖頭,臉上仍是斑斑淚痕,“是心疼。”
“哦?”微噙著一絲笑意的男嗓,接續著又問:“那是怎麼個心疼法?”
“一陣一陣的,想到就疼。”光是想到再也見不著那張總是想著討好她的溫柔俊顏,她的心就痛到極點!
這時,她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以及一道就算化成了灰,她也絕不可能忘記的男嗓時,仰首一覷……
記憶中的俊容驀地跳入眼簾,令她有瞬間的怔然。
知道他安然無恙,她既訝異又驚喜,前一刻的愁雲慘霧早已隨著他的出現瞬間煙消雲散。
“是你?真的是你!”抹著眼淚,她臉上全是笑意。
“不是我,會是誰?”他溫和而半開玩笑的說:“玉帝?還是閻王?”
她沒有回應他的話,而是張開雙臂,上前抱住他的頸項,用嬌小的身軀包住他,聞著他迷人而令人興奮的男性氣息,感覺他的溫暖和力量。
“怎麼啦?”他回擁著她,有些小小的受寵若驚。
“原來你沒將我丟下,還尋我來了。”她把臉頰貼在他的衣領上,無法再抗拒心中澎湃的思緒。他的氣息清爽怡人,雙臂強壯而溫暖,她可以透過他的衣服感覺到他的體溫,“謝謝你。”
“小傻瓜。”他摟著她的腰,把她攬近自己,對著面前的粉頸柔聲低喃,“我永遠不會將你丟下。”這是重諾,也是保證。
為了避免她剛敷上藥的傷口又再度裂開,他輕拍著她的背,柔哄道:“你剛剛受了重傷,差點傷及咽喉,現在別多話,快躺下休息。”
然而他的訓詞就像耳邊風一樣,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宛如置身在世界的頂端,沒有任何人可以影響她現在輕飄飄的心情。
“這麼說來,我還沒死羅?”她愉悅的說,聲音裏充滿了濃烈的感情,“還能活著看見你,真是太好了!”
驀地,她忽然又想起什麼,連忙將兩人隔開一段距離,然後開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將他摸透透,為的是想再確認一次他有沒有受傷?
看著她毫不掩飾內心對他的關懷,他既感動又是欣慰,他伸手握住她一雙忙得不可開交的小掌。讓它們就這麼停貼在他的胸口,柔柔地問:“這是我會錯意,還是你真的在關心我?”
經他這麼一問,冷情兒羞澀的臉蛋兒,立刻飛起朵朵紅雲,她辯駁地回嘴道:“我、我只是想確定你是不是毫髮未傷?萬一你這皇室貴胄有個什麼差池。將來朝廷怪罪下來,說不定又會說我是個紅顏禍水,將我連誅九族給宰了。”
“放心吧!我還死不了。”笑斥畢,他掉頭轉身,本想喚來久候於門外的吟風弄月兩丫鬟端進為她熬煮了一夜的湯藥,不料袖口卻再度被一雙小掌緊揪不放。
“又怎麼了?”他看向她,露出似笑非笑的揶揄眼神,
只見她兩腮通紅,含羞帶怯的問:“你……想上哪兒去啊?”
不管去哪,好歹也將她帶上嘛!
“我沒打算離開。”他柔笑的暗示道:“今晚,我會一直待在這兒。”
見他含笑望來。她心一慌,趕緊低下頭去。不知為什么,她突然覺得很窘,而且這一輩子從不曾如此脆弱過!
她感覺到雙頰發熱。也曉得自己正在臉紅,最糟的是,她發現只要他迎視她的目光愈久,她就愈無法呼吸。
她漸漸地發現,原本始終對他抗拒的心,正一點一滴的消逝,在他無盡的包容與滿滿的疼寵之下,蛻變成深刻的情感。然後一天天、一點點的跑到他身上去了。
難道,她真是愛上他了?愛上這一個俊美但專制,溫柔卻霸道,既是皇族卻又是個寵妾成群的風流子?
“看來,冷姑娘還能言語,那咽喉之傷應已無大礙。只要多加靜養,定會很快康復的。”
先前叫她誤以為是天仙的女子,正朝地微微一笑,那紅潤的、稍稍彎曲的嘴唇,在迷人的微笑中更具誘惑力。
“你是……”
“豔娘是我特地為你請來診治傷口的大夫。”聞天放微笑地為兩人引薦,“同時,我們也正在豔娘的莊園內作客,好讓你能安心養傷。”
話語剛歇,他即小心翼翼讓她再躺回床上,並細細為她蓋上一床棉被,其一舉一動,都讓旁人看得出他對懷中女子的獨寵與呵護。
這一幕,自然也落人同為女人的柳豔娘眼底。
身為女人,她深知那一名喚作情兒的女子,她對於聞天放的愛慕之情絕對不亞於她,因為當她望著他時,眸底的那一股深情與眷戀,早巳洩漏了一個女子對於一個男人的癡迷。
一抹微酸的醋意,慢慢在柳豔娘心底發酵,她突然痛恨起聞天放的風流多情!但即便如此,這麼多年來,她的一顆心仍是一心三思為他空守著……
乍見他,是遠在五年多以前,他與玉榮兒交拜如儀的喜堂上。
當時,她便知道他是個不凡的人物,尤其當她第一眼見到他,她就知道自己將與這個丰姿俊朗的男人有著濃得比不開的關係。
為了搶奪他,她略施小計,硬將懷有身孕的玉榮兒扣上一條偷漢子的罪名。尋常人家的媳婦一旦犯了七出之罪,重責遊街,輕則休離,更何況是靖王之妻!
最後,玉榮兒死了。
全天下的傳聞都說靖王妃因過於羞憤,加上心中有愧,無法面對即將從關外班師回朝的靖王,竟選在某一天的深夜自縊而亡……
死者已矣,滿懷希望的她,原以為自己將取代玉榮兒的位置,成為聞天放唯一的女人,豈料自從玉榮兒死後,聞天放溫文爾雅的性情也隨即大變,成了一個孤傲冷漠,只懂得日裏美酒歡宴,夜戀青樓妓館的風流王爺。
然而雖是日日美酒,夜夜荒淫,卻也不曾見他留戀過哪一名女子,就連她的湘館,他也總是來匆匆、去匆匆,從不輕易留宿。
這一回,他卻為了這一位女子而破例,叫她頗有不甘的是,那女子還是個貌不如她的黃毛丫頭!
帶怨的眸,又望瞭望床上負傷的女子,眼底閃過一絲鄙夷。瞧那張小臉上還留有舊疤呢!雖是不顯眼,但就憑那幾道殘缺,那小丫頭拿什麼姿色與她較量?
驀地,像是挑釁般,柳豔娘轉身對聞天放綻開一抹柔媚笑容,那笑恍若破雲而出的陽光般,燦爛奪目、惑人心弦。
只見她倚上前去,輕聲細語地柔聲道:“現已三更天了,豔娘早已為爵爺備好了上房,這兒就由吟風與弄月兩姑娘接手成了。”
她狐媚一笑,暗示道:“房內已備好豔娘親自釀造的美酒佳餚,是豔娘專程獻給爵爺的洗塵宴……”
在聞天放的面前,柳豔娘從不吝嗇展現自己的姿色與風情,為了得到心儀男人眸光的駐留與青睞,除了利用她的醫術才華,她更是心計用盡,極力爭寵獻媚。
在以往,他決計不會婉拒她這般極具暗示的邀約,但這一回。他卻一反常態,絲毫不對她動半點心。
他非但不將她此刻柔情萬種的嫵媚放在眼底,他那雙強勁有力的大手甚至還冷峻地扳開了她圈套在他臂彎上的纖纖十指,力道是那麼果斷,卻又那麼決絕。
“爵爺?”忽然被拒,柳豔娘媚臉上有著一絲掛不住的窘態。
“我不放心這丫頭。”瞅了床上病撅撅的人兒一眼,他語意深長的道:“說不準我前腳離開,她後腳就乘機逃之夭夭了。”
“逃?這……”聽吟風弄月兩丫頭說,那冷姑娘不是他新納的寵妾嗎?一路上遊山玩水,聞天放對她可是寵愛有加,溺愛不已。
今夜一見,確實也是呵護得緊,她……幹嘛還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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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25 00:14:56
第九章
“我哪里逃得了呀!”如果她千方百計地想逃走,早就跑得不見蹤影了,何苦還等到她身負重傷?
“大……大笨蛋。”居然還當著眾人面前這樣笑話她,真是氣死人了!
“瞧你,就連罵人也有氣無力,還是省點力氣吧!”聞天放承諾道:“等你傷好了,我再給你罵個痛快,嗯?”
“爵爺說的極是。”柳豔娘丟來一記不知好歹的眸光,嬌笑了幾聲,勸道:“冷姑娘還是多多靜養,別再胡思亂想的好。”
咦?這笑聲好似哪里聽過……冷情兒蹙著眉,極力傾聽著:“要是冷姑娘又再傷筋錯骨,心疼的恐怕就是咱爵爺了,呵呵……”嗯!果然是熟悉得緊啊!
冷情兒一雙水眸死命盯著眼前笑得花枝亂顫,發上步搖晃得叮噹亂響的女子,幾百萬個疑問不斷向她襲來。直到柳豔娘欠身告退時,她的眉頭仍是緊緊糾著……
“怎麼了?”從剛才醒後,他見她的眉頭就沒一刻舒緩過,“是不是身子還有哪兒不舒坦?”
“我還有些犯頭疼。”嘟著小嘴,她抱怨的道:“脖子上的紗布纏得我難受,我就快透不過氣來了。”
“忍耐點兒,這紗布還是得纏,否則讓傷口暴露在外,會更容易因為感染而化膿。”他聲音低低的,充滿關心和溫情,“我可不想再見到你身上還有多餘的坑坑疤疤。”
“什麼坑坑疤疤?”不就是讓人在身上劃了一道血口子,這經驗她又不是沒有過。“放心吧!我冷情兒鴻福齊天,頂多又是一道殘疤,死不了!”她豪氣幹雲地說完一串話。
“我不會讓你身上再有那多餘的東西。”笑容自他英俊的臉上消失,為了不讓她又扯痛了傷口。他決定草草結束對話。
“事實上,我早巳讓豔娘為你調配好上等的藥泥,日後就是預備為你除去身上所有礙眼疤痕的。”聞言,她不見喜色,反而是掩不住臉上滿載的失落。
“你……嫌棄我臉上的疤?”也難怪,當初他砸下重金贖了她,或許是一時的新鮮好玩,只有她像個傻瓜一樣,對這一場荒謬的遊戲開始認真了起來!
終究,他還是偏愛賞心悅目、明豔秀麗的女子……
“難道你就從未後悔過當年的一時衝動,讓自己毀了容?”他已經很小心的這詞用字了。結果還是傷了她。
“你在乎的,是不?”她不答反問,語調平靜,眼眶卻已泛紅,“畢竟你是那麼高高在上,是王爺,是權貴,而我……不過是從爛泥裏爬出來的……”他在那一刻傾身吻住她,不讓她再說出更多傷害自己的話!而他早就想這麼做了……
隨著兩唇交融,忘情的兩人,互相品嘗著彼此灼熱而醉人的唇。她無力地靠著他,感覺他的吻令她意亂情迷。而他的唇卻又是如此具有安撫的能力,使她完全淹沒在他的懷抱中,再也不能自已。
當他終於放開她的柔唇時,他喘息地抵著她的額間,柔聲喃語,“如果我在乎,我就不會在你身上費盡心思。”只有天知道,這彆扭的小傢伙有多難搞,從來沒有一件事是讓他順心的。
“但你的“費盡心思”,可是惡整我啊!”噘著小嘴,她指證歷歷的道:“先是贖了我,然後讓我像囚犯似的在雪地走了一整日,這些不就是你為了報復當初我給你的那一掌之仇?”
“天地良心,那還不是你先惹惱了我。”他先是反將她一軍,然後不動聲色脫去軟靴、外衣,然後與她同擠一張暖炕。順手還將仍是喋喋不休的她拉進懷裏。
對於這一切行徑,她絲毫未察,一張小嘴仍是抱怨個沒完,“還敢怪我?是誰先像個登徒子似的胡亂摸……摸人家?”
“所以為保你的清白,我負責了不是?”為了替她驅寒,他將她軟軟的身體親密地抵著自己厚實的胸膛,動作非常溫柔,讓她的臉完全貼著他的頸窩,然後以厚實的掌心,一遍遍輕撫著有些微泛涼的背脊。
“為可的負責是讓我當你的侍妾耶!”說到這兒,她的小臉可愛的一皺,百般委屈地瞅著他,活像是被人欺騙了的道:
“我一想,我還得伺候你一輩子,這算哪門子負責啊?”該說是最嚴厲的懲罰吧!
“一輩子?”不知為何,他嗓音裏不再有調笑的意味。反而是正經八百的問:“你是說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長長打了個呵欠,她臉上難得露出倦容,被他輕摟在懷中的感覺很好,寬敞、舒適,而且溫暖得不可思議!
“你打算伺侯我一輩子?”他不介意再提醒她一遍。
“應該吧……”她動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清爽又具有男性氣息的氣味,然後發出滿足的輕歎,“我想,我這一輩子大概也掙不了百兩黃金還你。”
“我不要你還。”他收緊了臂彎,用下巴抵住她不時挪動的小腦袋,感覺著她柔軟的粉唇就在他裸敞的頸上惹火的碰觸,這雖然並不會令他感到不適,卻很容易點燃他體內的欲望。而他相信這一段時間之內,她絕對承受不了他的“蹂躪”。
經過這一次的危難,他要完全擁有她的感覺愈來愈強烈、愈來愈迫切!他要每天清晨醒來都能看見她、吻她,跟她拌嘴、看她微笑,聽她說話,他要的不僅僅是她成為他的女人,他還渴望能得到她的心……
“我知道。”她睡意漸濃的低應,“我都知道……”
“你知道?”她“聽”出他的心思了?
“恩……”她在他緊縮的喉結上又深深呵了一口氣。語音混濁的回道:
“若只是欠債還錢,那實在是太便宜我了,還不如將我困在身邊。奴勞役苦毒我一輩子,這樣……你就稱心如意了?”說著說著,她兀自沉沉睡去,徒留下他一人在寂靜無聲的夜裏,輾轉難眠。
呼……她究竟有多久沒有這樣好好睡上一場好覺了?
”唔嗯……”睡得她渾身筋骨都酥了!起了個一大早的冷情兒,揉了揉猶是惺忪的睡眼,用著仍是迷蒙的視線。環顧了一下周圍景物。這是一間相當雅致的樓房,裝飾華美的紫檀屏風上雕繪著一幅秀麗山水,煙雲淡抹,流水悠悠,畫裏的氣氛與樓房外的院落都顯得十分幽深雅靜。
早晨的陽光,柔和而明亮,正透過窗子射進屋來,給屋內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耀眼光澤。叩叩叩!這時,門外響起一陣輕巧的叩門聲,隨之而來的是她所熟悉的嗓音。
“小姐,你睡醒了嗎?”攏了攏一頭睡亂的長髮,冷情兒輕喚道:“外頭的是弄月吧?進來吧!”
“昨晚你睡得好不?”弄月笑語盈盈地推門而入後,先將捧在手上的絲綢軟裳擱置在床沿,然後順手接續了冷情兒手邊的工作。
“嗯!很好啊!”昨天夜裏讓聞天放密不透風的摟著,又讓他大掌搓揉去她四肢的冰冷,直到她感到渾身都舒暖了,這才心滿意足地沉沉睡去。
“小姐是好,但昨兒個啊!簡直是咱們爵爺的大難日!”語落,弄月伸手掩唇,神秘地笑了起來。
“哦?”冷情兒狐疑地瞟了她一眼,“願聞其詳。”
“昨日你負傷落江,可把爵爺給嚇出一身冷汗!沒等得及一旁護衛們跳水救人,他二話不說的就搶在前頭了。”說到這兒,弄月忍不住替她扼腕的道:“可惜那時你已經厥過去了,不然你就可以親眼目睹爵爺是如何為你擔心受怕了。”
“他擔心我?”堂堂一個大清王爺,居然會為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小侍妾擔心受怕?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大概也沒幾人肯信吧?
“那可不?”皺了皺鼻尖,弄月表情生動地描述起昨日事發的經過,“當時若不是楚總管及時勸阻,爵爺恐怕就要一路追去,將那一群心狠手辣的餘孽全給剿了。”
仔細地為主子梳了個優美的髮髻,然後又在她髮鬢邊簪上一朵芙蓉花點綴後,弄月這才又喃喃道來,“為了救你呀!爵爺自個兒也受了些許風寒,但還是堅持守在你身旁,只為確認你是否平安無恙再次醒來……”
“他以為我死了?”
“他害怕是。”弄月深歎口氣,喃道:“爵爺這樣悲傷的神情,遠在五年前的冬末我也曾經見過一次,但那次叫他守候了一夜的人兒,並沒有你這般幸運……”
有那麼一瞬,冷情兒心中感到一陣酸楚,在她大腦深處某個地方,有個聲音低低的說著:原來他的心早在多年以前就讓人給占滿了……至於她,不過是他眾多侍妾之一,既不是他最初的情愛、也絕非是最後一個,在未來更不可能是唯一。
既然如此,她不禁問著自己:冷情兒啊冷情兒,你遲遲還不願離開,究竟還妄想他什麼?圖他什麼?
她心底透了口涼氣,難道……是他的心嗎?
可笑的是,她不過是他一時心血來潮從青樓內贖來的小妾,還妄想有朝一日飛上枝頭做鳳凰,成為他唯一的妻嗎?
她現在就可以想像,當有一天他對她不再感到新鮮有趣的時候,她一生大概就得在寂靜深院裏孤孤單單度過一生了。
只是,她不會讓他有冷落她,棄她如敝屣的那一天來臨,因為當他開始對她感到厭倦的時候,她會毅然決然地離開,不會感到一絲遲疑與眷戀……想到這兒,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聲音顯得那樣的茫然,仿佛不是從她嘴中發出……
“後來……那女子怎麼了?”既是如此蒙受恩寵,無論上哪去,他應該也會帶著心愛女子同行吧?但這一路遊來,除了她之外,就只有吟風弄月兩名丫頭,從不曾見過其他女眷隨行。
很快的,隨之而來的答案就像一桶冰水澆過她全身,令她渾身一顫。
“她死了。”
“死了?”這怎麼會?“那個女子……是誰?”
“是玉榮兒,是爵爺唯一明媒正娶的妻子。”
“妻子?”揪住她的痛苦是如此強烈,簡單兩個字,便幾乎撕裂了她的心。“那麼。他深愛著……他的妻子嗎?”
“這……”聞言,弄月先是困惑地搖了搖頭,然後不能確定的說:“弄月也不明白。”
“哦?那麼,五年前的冬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個不能言傳的秘密。更是府內禁忌。”弄月面露難色,不願再談,“弄月不該亂嚼舌根的,小姐還是別知道的好。”
“所謂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況且,這兒是江南,又不是聞天放的雲宵閣,“再說,你已經將故事起了頭,總該有個結尾吧?”她可不想嘗盡被吊盡胃口的滋味兒!
“但……”弄月吞吞吐吐,一副很是為難的表情。
看穿弄月心中的隱憂,急於想瞭解一切事實真相的冷情兒,只有舉手發誓,“我答應你,此事絕不傳第三人耳,若違此諾,老天爺就罰我腸穿肚爛,天雷亂劈而死……”
“呸呸呸!”火燒眉毛的急急捂住那張胡亂發毒誓的嘴,弄月輕斥道:“你這樣不是折煞小婢我了嗎?”
“那你說是不說?”冷情兒直瞅著她問。
“只要你答應弄月絕不說出去”弄月憂心地下了個但書。
“你要聽我再發誓一遍嗎?”說著,冷情兒又要高舉起手對天發誓了。
“別、別……”弄月立刻阻止了她,苦笑道:“弄月說了便是。”只見弄月擰眉思索了一會兒,隨即緩緩道來一一。
原來,遠在五年前的初夏,那名喚玉榮兒的姑娘,當時的身份還是個府內丫鬟,其模樣出色靈巧,溫婉可人。
那一年夏末,聞天放剛由疆外征戰而回,當時已是身負重傷、氣若遊絲,原以為群醫皆已束手無策,應將不久人世。然,上蒼垂憐,在玉榮兒細心照料之下,聞天放又恢復一線生機。他不但奇跡似的存活了下來,在與玉榮兒朝夕相伴之下。竟也深深愛上她這樣一位賢淑溫婉的女子。
沒多久,聞天放便一心一意地排除眾議,非要迎娶一名侍妾為妻。但依大清律令,其真實身份為貝勒的聞天放,是不得娶有漢族血統身份的玉榮兒為正室,更不能享有大清任何品階。至於聞天放為何始終隱瞞自己貴為皇族的真實身分,實因他母親是寶親王遠在三十年前,于揚州柳畔畫舫上看上的一名歌妓,兩人從未名媒正娶,更無立誓諾言。
但畢竟是皇室血脈,雖不能給予貝勒封號,但他倒也爭氣,不但文武兼通,更善於調兵遺將,如此武功彪炳于世,建立過不少汗馬功勞。因此皇帝順水推舟,歡天喜地給這“外子”封賞了一個靖王的名號。豈料聞天放從不戀棧這虛名。自玉榮兒死後,他對靖王這個頭銜更加鄙夷!
為了忘卻喪妻之痛,他毅然決然地棄政從商,將船運的生意經營得有聲有色,大江南北,皆有雲宵閣所出的商船。
從此,府內不再談論有關玉榮兒的一切。
長此下來,那玉榮兒究竟是羞愧畏罪,抑或為扞衛清白而選擇白縊一事,成了人人秘而不宣的禁忌話題。沒人膽敢在聞天放面前提及玉榮兒,仿佛靖王府內從未有過個喚玉榮兒的丫鬟,也從無有個飛上枝頭成風凰的榮福晉…
近午,聽完弄月一席話後,冷情兒對聞天放又多了一份心疼……莫怪他絕口不曾提及過去之事,因為他的心曾經狠狠被撕裂過、背叛過,想起曾經深愛過的妻子,竟真的可能因他以外的男子而殉情時,他是怎麼度過痛失愛妻,以及承受妻子背叛事實的漫漫長夜呢?
冷情兒幽幽地想著,在吟風弄月兩丫頭隨侍之下,漫步走過長廊,繞過蓮池,來到一片翠綠青蔥的院落。
忽而,一陣銀鈴笑語隨風飄來,她蹙眉聆聽了半晌,總覺得這笑聲似曾相識,仿佛在哪兒聽過似的……
驀地,頸上的傷口隱隱泛疼,她心神一凜,頓時想起那道熟悉的笑聲是從何而來了一一
是昨日挾持她的黑衣人!她不會記錯的,被挾持的當時,她背上所熨貼的柔軟觸感,至今仍叫她記憶猶新,那分明是一名女子所有!然而,讓她深感不解的是,這笑聲居然出現在光天化曰之下,尚且在此院落之中。
“難道是賊人追來了?”冷情兒惶惶心忖,莫非昨日失手,那一群逆黨不甘,故再次潛入瀟湘館中,欲竊機對聞天放趕盡殺絕?想到這兒,她心中一懼,隨即邁開腳步,要趕在那惡人再傷人之前,先發制人,欲阻止惡行。
於是她隨著笑聲,一臉氣怒的踏進一處佈置雅致的亭台,在瞟了眼案桌上一席美味豐富的佳餚後,她遂將目光轉向案桌旁狀似親昵、並肩坐落的兩人。乍見亭中一對男女不是別人,正是那讓她擔憂個半死的聞天放,以及那貌美如花的柳豔娘後,當下她的臉色就垮了一大半……
這個花心大蘿蔔!根本不愁沒佳人為他化解千千愁,眼前不就有個江南美女陪侍在側,不但笑臉相迎,還忙不迭力他斟酒布菜,好不殷勤。
很快的,她先前對他所有的心疼與同情,全在兩人旁若無人的調笑飲酒之中,消逝得蕩然無存。
看來,是她多慮了!此時此地不但無她用武之地,就連她的侍妾之職,顯然也已經有人代勞。反正她尚在負傷之中,正好落個清閒。
心思底定,她轉身欲走,卻又讓眼明手快的聞天放給喚住,還來不及踏出亭外,她整個人已被密不可分地塞入一堵厚實的胸膛裏了。
“怎麼來了又走?”他憐愛地摟她人懷,輕輕扶擁,仿佛媳是一件易碎的玻璃製品。
“早上見你睡得沉,沒敢將你喚醒,這會兒都快過晌午了想必你也餓壞了吧?來!嘗嘗,看看這一道菜合不合你胃口?”說罷,他便夾了一口甜醬鴨肉片放人她小嘴中。
一股鹹中透甜,醇濃味厚的鴨肉片在口中散化開來,那不油不膩的絕美口感,著實讓她肚中的貪吃蟲蠢蠢欲動了起來,頓時胃口大開。
“這都是上等的鴨肉,肉質綿密緊實,挺有嚼勁,是豔娘親自下廚做的江南美食。還有這盤……”乍聽原來一桌美食佳餚皆出於柳豔娘之手,咀嚼的小嘴驟然停了下來,並婉拒再次夾於嘴邊的鮮美魚肉。
“怎麼了?”忽見冷情兒搖頭拒絕進食,他眉一皺,不明所以地問。
“怕是冷姑娘傷口還疼著,吃力咀嚼食物,反而會更容易扯痛傷口。”柳豔娘狀似親切地提醒。
”總不能因為怕痛,就什麼都不吃啊!”他眉蘊愁色地道。
“那……我想喝碗熱粥。”冷情兒微微一笑,望向柳豔娘,“可以嗎?”
“喝粥?”滿案珍鱔美味她不吃,卻只想喝粥?
“是啊!有勞柳姑娘了。”心想,她這個客人都開口要求了,她這個做主人的也總不好再拒絕吧?果不其然……
“這……好吧!豔娘這就為冷姑娘備去。”雖是不情願,柳豔娘仍是淺笑著欠身離席,轉身為她張羅去了。
待佳人倩影遠揚後,聞天放這才低頭湊近她的臉,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質問:“你是不是有話想告訴我?”
“咦?”她不可思議的覷向他,“你知道我有話要說?”
這實在太令人驚訝了!事實上,她的確有意支開柳豔娘,她向他警示稍早她發現的異樣,但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傢伙除了武藝高超之外,還擁有異于常人的讀心術?
“你不吃熱粥。”他還記得她怕燙,寧可吃無味的窩窩頭,也從不碰灼燙的熱粥一口。
“原來你還記得了?”她是個貓舌頭,過熱的食物是引不起她食欲的。
“說吧!有什麼事,是你不許旁人聽見的?”他用著一抹只有丈夫能用來看妻子的輕浮目光凝覷著她,柔聲笑問:“難道是想與我說些體己話,不想讓旁人分享了去?”
他意味深長的道,英俊的臉龐露出一抹得意的笑,猜策她是否在大難不死後,終於開了竅,願意臣服於他了?
“誰要跟你說這些?”她睨了他一眼,嗔道:“是想同你說件正經事兒!”這傢伙的腦袋裏除了風花雪月,就沒別的事可想了嗎?
“那就說吧!”他兀自斟滿一杯水酒,輕輕催促道:“我在聽。”
“有內賊。”她斷然的道,並極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合理而冷靜,“而且我能確定,那內賊就在這瀟湘館之中。”
“哦?”對於她所說的,他突然來了興趣,盯著她的眼睛,笑問:“那麼,你以為是誰?”
“我認為是個女子,且她的身份還十分敏感。”她大膽的推測道:“若我判斷無誤,她不但是瀟湘館內最有權力的人,更是昨天傷我的那名蒙面人。”冷情兒口中呼之欲出的嫌疑犯,矛頭都在在指向瀟湘館的主人,柳豔娘。
但聞天放完全不在意,仍是氣定神閑,意態優雅地飲盡杯中美酒,然後一語不發,完全沒讓好奇心占上風。
“你怎麼不問問我,那內賊是誰?”他笑而不答讓她有些不耐,卻在抬頭的那一刻,看見他的表情,顯示了他認為她這個問題太過可笑。
“你不信我?”這個可能性,讓她有些氣餒。
“何以見得豔娘就是逆党之首?”他提醒她,“若非昨夜她宅心仁術,恐怕今日你也不會在我面前說嘴,道她不是了。”他的一席話,讓她的心冷了一大半,過了好半晌,她才重新拾回她的聲音。
“你不信我。”這一次,她是肯定的。
“豔娘不會傷我。”他不願聽見她的語氣頓時變得好生落寞蕭索,更不願相信曾經是至愛妻子的親姊姊會加害于他:
“但你無法否認,任何事情都會有個萬一一一”
“住口!他表情一端,打斷她道:“永遠不會有這個萬一。”他回得是那麼的果斷,那麼的斬釘截鐵,她腦海中不禁閃過一個念頭,他相信柳豔娘更甚于她!
這個事實,讓她有一晌無法做任何的辯駁,只為他對柳豔娘的信心滿滿。
此刻,她的身子已像秋水一般透涼,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度啟口時,她的聲音裏盛滿了酸澀……
“那就好。”她垂視雙手,表情哀傷,然後作勢要起,他卻更用力地摟著她的腰。
“你不明白豔娘與我深厚的情誼,她不會做出謀害我的事。”她失望的表情太過明顯,他不想破壞好不容易才與她建立起的和諧氣氛。
“我確實不明白你與豔娘之間的關係,也不想瞭解。”她聲音微顫,雙眼也被眼淚刺得發痛,但她拒絕讓它們掉下來,只能更加武裝起自己,盡力保持平穩的聲音迎視他。
“我不過是你花錢買來的一名侍妾,論其卑下身份,本不該在你面前搬弄他人是非,只是事有輕重緩急,我不過將心中疑慮轉達爵爺知曉,別無其他。若是今日情兒之言惹得你不悅,往後情兒不再啟口便是。”說罷,她藉故身體不適為由,掙脫他的箝制,一路逃回自己的居所。
待她心碎神傷離去之後,聞天放將手中烈酒一飲而盡,想藉此控制自己的情緒。但酒精並沒有讓他的心緒好過些,他仍是面如死灰,好似剛剛被宣判死刑的囚犯。
終於,一記拳頭重重敲擊在桌面上,震得瓷杯?啷作響。
他不願相信那丫頭竟對他有如此強大的魔力,簡單幾句話,就深深揪痛了他的心。
他閉上眼,開始沉思昨夜所經歷的種種浩劫,再與方才她所說的話兩相對照一番。
最後,俊朗的五官變得僵硬,高大的身驅也在瞬間凍結,黑眸閃過複雜的神色……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25 00:15:15
第十章
所有的壓抑與忍耐,只保留在她踏進房門的那一刻決堤。
緊貼著門板,淚水從她的眼眶湧出,她用手背將之拭去,然後深吸一口氣,試著控制情緒。但想起與他的爭執,她又莫名的難過了起來。可是不管她怎麼哭,心中的悲傷卻不曾減少一些。
她是見鬼的怎麼一回事?
那個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種,他心底喜歡誰?信任誰?統統都與她無關!她幹嘛偏偏要對他所說的話如此耿耿於懷?她犯傻了不成?
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垂淚了多久,她不斷的說服自己,她是看在他為她砸下重金贖身的份兒上,才會那麼擔憂他的安危,縱然他不領情,但她也已是仁至義盡了,就算將來萬一有個什麼差池,她亦問心無愧!
冷情兒氣怒地想著,可一顆心仍被擰得泛疼,想不透自己為什麼這麼在乎他的生死?而且這樣為他擔心受怕的心緒,卻還一天天的與日俱增,一點一滴地侵佔著她的心房……
她愛他?
猛地,腦海進出這三個字,她驚訝極了。
不安的恐懼,令她戰慄了一下,有好半晌她都無法思考、說話或呼吸,她伸舌潤潤發乾的嘴唇。
“不……不可能。”
屋內,很靜,只有她那雙軟底緞鞋來回急促走動的聲音,她一手捂著起伏不定的胸口,拚命抑制住此刻心中澎湃的狂亂。
可能已經愛上他這個事實,讓她著實感到狂亂而混亂,她身體和她每一條神經都在反對這個可能。
要知道,那個男人畢竟不是個平凡人啊!
雖然他長得一點也不青面獠牙,但他絕對有將人一口吃掉的本事,更糟的是,他還是一個多妻多妾,擁有無數寵妾的尊貴王爺!
愛上這樣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專情於她一人的男人,就算是一輩子穿金戴銀、不愁吃穿,但她未來還有什麼幸福可言?
他還能專寵她一人多久?半年?一年?當哪一天他膩了、累了,難保不會將她一腳踢開。
思及此,她打了個冷顫,在心中間著自己,她會有那樣的氣度、那樣的胸襟,看著他再專寵於另一名女子嗎?
答案是否定的。
“我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她對著四周寂靜的空氣喃喃道。
還是按照原先計畫,逃吧!
事到如今,除了離開這一塊是非之地,逃離那男人的身邊,她才能真真正正的完全掌控自己未來的命運。
就這麼辦!
夜深,人靜。
一條身影融進了夜色之中,在樹影和月光之間穿梭,一顆小腦袋還不時左顧右盼,確定身後是否有人跟上。
在確定無人跟蹤後,愈加踉踉蹌蹌向前邁著步子,穿著靴的纖細雙足踩在冰冷堅硬的石板路上,不斷發出陣陣沙沙響聲。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下定決心,決定不再猶豫“逃出火坑”的冷情兒。
“呼呼……”就差這麼一步了。只要再穿過一個跨院,她就可以順利溜到側院通往外面大街的小門。
今天傍晚。她已經仔細勘察過地形,確定那兒沒有廂房,除了沒有一間不知拿來幹嘛的小紅樓之外,根本是人煙罕至。
真是讓人料想不到呀!這一回她無需焦頭爛額地費盡心思。就能不動聲色的逃離他的身邊。
想到就快永遠的逃離他了,她兩隻手就不停地顫抖,心裏則是七上八下的翻騰著。為什麼?她自個兒也說不清……
寂靜的滿春夜裏,殘雪猶存,雪氣未消,大地一片單色銀白,顯得冷清沉寂,此刻就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見!
就在她躡手躡腳的捱至門前,預備推開那厚重門閂的瞬間,突然一陣銀鈴笑語劃破了四周的寧靜,不覺令她心弦一震。
“這是?她僵直了手裏的動作,豎起耳朵,細聽了起來。
聲音是由右側方的小樓傳來的,是那一棟不知名的小紅樓……
“咦?怪了,三更半夜的,還有誰深夜不寐,喜興半夜四處溜達的?”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她想也不想,提長裙便往小紅樓的方向躡手躡腳走去。
一心想知道是什麼人這麼好興致,在這麼冷的天裏不窩在暖暖床被裏蒙頭大睡,偏跑來這麼偏僻荒涼的地方閑亂晃:
倚靠在樓窗下,她聽得更清晰了!
那稍早前的嬌笑女嗓,現已成了嬌喘吁吁的吟哦,與放蕩不羈的浪語,令她好奇地搬來一塊石頭,踮起腳尖,藉著房內幽幽燭光,眯起一隻眼兒,往窗櫺內偷覷……
結果,這一瞧,竟叫她目擊了一場令人為之結舌的香豔畫面!
她見著柳豔娘一政白日時的端莊嫻雅,輕輕巧巧將她栓額挨近一名背對著視窗,身形相當高大俊逸的男子頸窩處。一對媚眼微眯,對著男子耳畔輕語調情,其言語之柔、神態之媚,無一不讓人銷魂奪魄,心旌搖曳……
半晌,只聞背對她的男子淺笑了聲,低頭便吻住了柳豔娘,男子熾熱而狂野的吻,惹來柳豔娘微微發出幾聲輕哼,情不自禁地撫摸著男子英俊的臉龐,霎時媚眼迷離。
而男子也不含糊,用著一種極挑逗的動作,緩慢地解開柳豔娘薄如蟬翼的上衣,愛撫她的雙峰,並以唇舌熱情地品嘗它們。
當男子的雙掌挑逗似的撫弄著柳豔娘高翹渾閱的玉臀時,立刻令柳豔娘情焰高漲,更加放浪形骸地將嬌軀拱身向男子,急切地想體驗更狂野的風暴。
月光下,兩人在晃動的燭光中翻雲覆雨,盡享男歡女愛之樂,而一旁偷覷的冷情兒也悄悄看紅了臉兒,微吐著舌尖。才想悻悻然掉頭離去,卻讓一道熟悉的嗓音給震住了所有動作……
“豔娘,你真美……真不敢相信,我竟錯過了你這些年。”男子溫柔、沙啞、低緩的腔調令人神魂顛倒,卻令冷情兒的脊背重重哆嗦了一下。
那是一道就算化成了灰,她也絕不可能忘記的熟悉嗓音,然而那道聲音的主人,正是……
她猛然回眸一覷,一張英俊的臉龐跳入眼底,她的心也同時在那一刻崩裂碎成片片!
是他,真的是他!
莫怪他無意接納她對柳豔娘的種種猜疑,原來他心底早就給了柳豔娘一張免死金牌,即使柳豔娘果真包藏禍心,欲處心積慮地想伺機謀殺他,恐怕他也是甘之如飴吧?
這個殘酷的事實,令她心頭頓時一陣絞痛,身處一片冰寒之中,腦袋也清醒了不少!
陡然,她感覺胸口一股氣悶湧了上來,心中頓時感覺一股淒涼,愈想愈絕望,愈想愈心傷,忍不住用手捂著雙唇,強掩嗚咽,三步並兩步,頭也不回的奔出小紅樓。
早該知道他對她而言,就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在他懷中待久了,只會將她燒得體無完膚,而她早該料中這一點的,卻還是讓自己跳入了這樣的陷阱。
現在,她自食惡果了,除了怪自己蠢,她還能怨誰?
就在冷情兒萬念俱灰,選擇心碎離去的身影背後,殊不知一雙追逐的眸子始終藏匿在暗處觀凝,久久,久久……
入春了,白晝的烈陽卻還是那麼的刺眼,每每刺得她雙眼幾乎部睜不開來,熱熱的、麻麻的,一次又一次刺激著她的雙眼。
一個冬季過去了,他始終沒派人來尋她,恍若她不過是一件他不留心所遺失的物品,可以隨時被補替、被取代。
對他而言,或許有沒有她的存在,已經不再是那麼重要了……
面對青燈古佛,回首往事,那悠悠歲月,仿佛繁華一夢,日夜諦聽著鐘鼓和更漏,冷情兒默默無言地一任芳華虛度。
這一段日子,冷情兒專心誦經卷、參神佛,日擔水砍柴。夜習法焚香,打發著寂靜似水的歲月,往昔的恩怨情愛在理在的她看來,似乎也都與她毫無關聯了。
心如止水、形同槁木的冷情兒,除了陪侍古?裏的女尼們燒香禮佛之外,偶爾就如此刻一般,長跪在佛堂大殿之上。閉目誠敬誦念著經文。
靜靜凝覷著眼前長居廟中已近三月有餘的年輕女子,慧光師太的心中滿是疑竇。
打從去年冬末,這位姑娘總是在一定的時間來到殿上。然後對著菩薩虔誠誦經,一待就是一整個下午,且不到一定時辰,她總是不會起身的。
而她這般模樣,也已經有整整持續一個冬季了,期間從未間斷過……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慧光慈祥一笑,“施主如此虔誠禮佛,來日必有福報啊!”
聞言,冷情兒微微睜開了雙眼,淺聲回道:“我不求福報,只願蒼天百姓安居樂命,共用太平。”
“此乃大愛,可取可取。”慧光微笑地點頭稱許。
“師太,小女子有一事相求。”冷情兒放下胸前合十的雙手,緩緩站起身來。
“施主請說。”
“我願以今世肉身長伴菩薩左右,一生潛心學佛。”冷情兒頓了頓。堅定一語,“但請師太為小女子行圓頂之儀吧!”
“阿彌陀佛,慧光見施主應有紅塵俗事未了,斷然遁入空門恐非心中所意。”
“不,這事我心意已決。”冷情兒取下系于髮髻間的金釵,讓一頭潑墨般的烏亮披泄兩肩,“唯有紅塵情絲盡斷,我才能專心學佛問禮。”
“姑娘並非應是佛門之人,若真心誠意向佛,帶發修行亦可,無需落發。”慧光再三婉拒,怕她是因一時情傷才鬱遁空門。
一切紅塵俗事,皆是情字擾人啊!
感覺師太無意收她為徒,水眸一眯,性情剛烈的冷情兒為了取信師太,旋即握緊手中發簪,毫無預警地讓簪尖將右手掌心劃破一條深深傷口。
鮮血很快溢流而出,穿透了她的指縫,染紅了殿內一地大理石板。
“施主,你這是?”慧光心一驚,上前欲為她止血。
“我以斷掌中姻緣明志……”她澀然的望向慧光,“您就成全我吧!”
“你這又是何苦?慧光搖頭歎息不解。
“唯有長伴青燈佛前,才能了卻我一生為情字執著。”冷情兒蕭瑟低語,“倘若不能如此,我這一世也苦於為人了。”
如果就連佛門寺院都容不下她的話,那麼她也只有一死求得解脫。
“唉!一切都是情債冤孽啊!”慧光感慨的長歎口氣,卻仍不立刻允諾她,“施主若真能看破紅塵,佛門自然能為你而敞。”慧光雙掌合十,語重心長的道:“但在皈依法門之前,還望請姑娘再三思吧!”
“師太?”
“施主就姑且茹素三天,三天之內倘使出家之志仍舊不變,貧尼自當為施主剃度出家。”為了不讓她再有尋短之舉,以出家人慈悲為懷的心理,慧光只有暫且退一步著想。
“多謝師太肯允。”冷情兒蒼白的面容上終於擠出了一抹淡淡微笑。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待師太走遠,冷情兒垂眸瞥覷了一眼手中沾染血跡的金簪,這支發簪正是當初她與聞天放一行人夜遊江南城內,他親自為她買來,且親手為她簪上的那一支。
所有的過往如同晨霧雲煙,全都消逝得無影無蹤,她還空留著這支簪子又有何用?
心仍隱隱泛疼著,淚水卻早已經流盡,再也淌不出一滴淚水來。她緊緊捏握著與他之間唯一的聯繫,揚手一放一一
金簪在豔陽空中劃出一道道晶瑩絢爛的光芒,接著是一陣陣水花濺起的水波聲。就這樣,她靜靜看著簪子沉入湖中,看著原本平靜的湖面泛起一道道漣漪,又看著湖水慢慢恢復了先前平靜無波的沉寂。
但願上蒼能助她一臂之力,讓她的心也如同此湖一般,終將回歸于平靜,不再有大風大浪的那一天來臨……
已經整整一個冬季過去了!
自從她負氣離亭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沒聽見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令他心中逐漸累積著一股莫名的煩躁,鎮日生立難安。
該死!那丫頭真的打算永遠離開他了嗎?
在她留書裏說了,她這一輩子再也不會出現於他面前,那……應該只是一句氣話吧?
一連數月,他始終難尋她蹤影,一股漸生的不安感,每每襲擊著他的心緒,令他再也沉忍不住,打算放棄江南等地,回頭一路往京城找去。
上天助他,可別讓那個笨丫頭跑去做什麼傻事才好。
擰著眉,聞天放一手捂著疲憊的倦容,神情萎靡地坐臥于靖王別府的廳堂內。他已派人繼續前往江南四周等地找尋她的蹤跡了,怎奈足足找了一個嚴冬,也尋遍不著她的身影,仿佛她已在這人世間蒸發,了無音訊……
“真是可惡至極……”好個不知好歹,該死的鬼丫頭!她當真弄不明白,他究竟有多在乎她嗎?
原本他甚至還打算將缺空已久的福晉之位雙手奉上,只為博得她歡心一笑,不料這丫頭不解風情也就罷了,居然還看不透他的心意,一跑就不見個人影,想到就令人火大!
“找出她!”再也忍受不了漫長等待,他決定搬出殺手?:
一旁的蒙格,挑高了一邊濃密的眉毛,面無表情地靜候指令。
“三天,我只給你三天的時間。”聞天放冷戾的黑眸一眯,言簡意賅,“無論死活。”
蒙格微點了頭,回身踏出府門,領旨而去。
光明寺內,冷情兒著一襲墨色長衫,雙手合十,長跪於佛室之前,星眸垂斂,虔誠而沉靜地祝禱著經文、面容安洋而靜寂。
今晚,將是她擺脫一切苦厄,脫胎換骨的時候了。
“姑娘,你可想透徹了?”慧光不願輕易執起盤中刀剪,希望她是真想清楚了才好。
“請師父為弟子行儀吧!”冷情兒堅定一語,然後繼續嘴上念著經文。
“好吧!”慧光見她心意已決,也不再多說什麼,撩起一紹她整齊披散於肩後的秀麗長髮,朗誦道:“一刀願斷一切惡。”
語落,一段長髮即飄揚墜了地。
隨即又一聲朗道:“二刀願修一切善。”
同樣的,第二綹長髮也在繚繞的梵音聲中緩緩飄落。
“三刀誓度……”就在這最後時刻,慧光倏地止住手握中的刀剪,震愕莫名地瞪著冷情兒光裸的頸背上,那一塊尾指般大的粉色梅形胎記。
?啷!
刀剪由慧光癱軟的手中滑落,發出一聲刺耳聲響。此舉引來冷情兒以及其他誦詠經文女尼的側目,她微仰起頭,不解地望向神色驀然丕變的慧光。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姑娘……姑娘可是杭州人氏?”慧光屏息續問:“府上……可姓冷?”
想起那自私的父親,血色自冷情兒臉上褪去,傷心的過往完全回到她的腦海中,不禁澀澀低語,“正是。”
“那麼姑娘今年芳齡可是二十有一了?”慧光抖著嗓音又問。
見慧光不再為她行圓頂之儀,反而問起有關於她的身世來,冷情兒不覺又是一陣奇怪,“今年我的確滿二十一了,敢問師太何以得知呢?”
“這……”慧光垂下眼睫,掩飾住她此刻激動的神情,解釋道:“貧尼猜想,或許姑娘正是貧尼……所認識的顏氏女施主所失散多年的女兒。”
“顏氏?那是多年前棄她與父親而去的娘親姓氏,“難道師太認得我娘親?”
“多年前,顏施主曾是貧尼最要好的友人,她經常向貧尼提及那與她無緣的女兒。”慧光面帶哀愁,輕聲道。
“無緣?”情兒冷嗤了聲,道:“若不是她三思孤行,拋夫棄女,怎會令我母女兩人落得緣淺情薄?”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了旁人的。
看著冷情兒一張冷凝的小臉上全是不諒解的表情,慧光所有到嘴邊的話又生澀地吞回肚裏去。
沒錯!當年的她確實是因為受不了貧困的日子,加上丈夫經常因生活中稍有不順遂,便無情地對她動輒責打,在一次偶遇之下,她遇見了一名願意承諾給她一生幸福的男子,就連夜跟著那名男子離開了杭州。
豈料那男子並非是個正人君子,其真實的身份,不過是個拐騙婦人的人口販子,是見她有幾分美色,預備將她哄騙專賣進妓院的大惡人。
心知被騙,好不容易趁男子酒酣耳熟之際,脫逃至人聲鼎沸的大街上,卻因前途茫茫,又無顏返家,心如槁木的她遁入了空門,寧可面對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如今,再見多年失聯的女兒,她竟沒有一絲勇氣去面對。或許對她而言,她也不願承認有個像她這樣一個嫌貧愛富的母親吧?
就在這一刻,靜謐的寺院之中響起一陣極不尋常的嘈雜聲,接著緊密的大門被一股蠻力由外震了開來。
待眾人定睛一覷,被內力震開的寺門外中央,還直挺挺站著一個人,其人目光灼灼,胸口急遙地起伏著,仿佛是由遠方一路疾趕而至的模樣。
最讓人心驚膽跳的是,當來人扯著嗓子,發出一連串不雅的咆哮時,其憤怒的淩厲眼神,始終都未曾離開冷情兒的身上。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6-11-25 00:15:34
尾聲
“我不許任何人再碰她一根寒毛!否則……”聞天放冷冷深吸了一口氣,用著駭人的目光,狠狠掃射過每一個人,威脅道:“就休怪我血洗佛前,殺無赦!”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偷偷從他指縫間脫逃的鬼丫頭,最後竟選擇佛門之地為她終身棲所?
當蒙格飛書來報,說她在揚州近郊一座古?已停留多時,並有意落發為尼時,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了!
隨即,他馬不停蹄的連夜趕赴揚州,就怕趕不及最後一刻,憾事已然鑄成……
“阿彌陀佛!罪孽、罪孽啊……”眾尼們被聞天放一席雷厲風行的恫嚇,個個嚇得哆嗉不已,逐一紛紛退去。
“這怎麼好?慧光感覺來人身上有一股難掩的肅殺寒意,怔忡向後退了兩步,有意隨其他人一起退下。
“師父?”見慧光作勢要離去,冷情兒不禁伸手急急挽住她,提醒道:“這圓頂之儀尚未完成呢!”
慧光目光全是憐惜的看著冷情兒好一晌,一面猛搖著頭婉拒了她,“姑娘,你本該不是佛門中人,又何必強求?”
“但我心意已決,不能就這樣前功盡棄,您答應過我的!”她好不容易才說服師太願意為她行圓頂之儀,如今卻又成空了?
“住嘴!”聞天放一步步逼近仍對慧光長跪不起的冷情兒,威脅的道:“只要我還活著,就不可能讓你幹這等蠢事!”
“師父?”就僅僅剩下最後一刀了,為何不給她一個痛快?冷情兒目光閃爍,誠懇萬分地求助於慧光。
“對不起,冷姑娘……”為保護寺內生靈不受茶毒,也為了她美好的人生,她是絕不能再收她為徒了,“你與佛門無緣,你去吧!”
語畢,慧光不經意從眼角瞥見那男子眸底射出的全是對女兒濃烈的情意。不管情兒是為何遁入空門,但她想,那男子應當會善待她唯一的女兒吧?
打定主意,慧光斂叵眸光,輕念著經文,不再理會冷情兒的呼喚,疾步往殿側與眾尼一同離去。
“師父,您別走啊!”凝望著慧光離去的背影,冷情兒絕望地喊著。
“別喊了,沒有用的。”他阻止她,提醒道:“為了保住整座寺院完好無缺,慧光師太不可能再收你為正式弟子。”
垂首靜靜凝聽著,冷情兒一句話也不吭聲,不敢相信他竟是如此膽大妄為,擾亂了佛門靜地不說,還一手毀了她平靜的日子。
他究竟想如何?難道非將她逼得退無可退,他才會感到滿意、才肯甘休?
眸光一閃,她眼尖地找著慧光在驚慌之中掉落于跪枕邊的刀剪,心思一定,伸手拾來,想也不想的就往發裏剪。
“別!”一個強勁的掌風襲來,他巧妙擊落她手中利剪,橫眉豎目地瞪著她,“該死的!你還要瘋多久?”
若不是他得知今晚她將皈依佛門,旋即馬不停蹄地尋了過來恐怕這時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無法挽救了。
“我相信她們會成全我的。”至少不會像他這樣處處的刁難、破壞她。
“那誰來成全我?”他的聲調因激動而顫抖,憶起她的離去,仍然使他深覺痛苦。
輕歎口氣,他單膝點地跪於她面前,挑起她鬢邊幾繒被剪短的發,心疼不已的低語,“你若真的那麼想渡化眾人,那就先渡化渡化我吧!”
她震撼一怔,無法理解他言中含意的睇睨向他。
“是你先把我的一顆心給攪亂的,現在你倒好,逃到佛門之內就什麼都不管了?”他語氣輕柔,用著些許輕責的語氣道:“你就像一匹拴不住的野馬,拚命地只想從我的懷裏往外沖。你就這麼巴不得的想離開我?”
“哼!我不走,還等著人來趕嗎?”她酸溜溜的斥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與豔娘成就的好事兒,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憶起他們兩人濃情蜜意的燕好一幕,她的一顆心仍是為此而隱隱作痛著,眼眶也紅了一圈……
“什麼好事?”他看著她,眸底閃著詢問的目光。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還想裝糊塗?”
“我是真不明白你說些什麼?”他無奈地搖搖頭,仍是一頭霧水。
“你……你……偷吃不懂得擦嘴,還好意思裝糊塗嗎?”她簡直替他羞赧不已,氣得說不出話來。
“呃……難道是?”迷人的雙瞳在瞬間收縮了下,之後定定望著她。
難道那一夜……叫她給撞見了?
“怎麼,都想起來啦?美人在懷的滋味挺過癮的不是?這會兒你還不對柳豔娘加封厚賞,尋我來做什麼?”她咬牙切齒的道:“別以為我會歡天喜地的祝賀你倆,還會認命的跟你回去當侍妾,乖乖伺候你們,告訴你,你休想!”
“還好你不認命。”他笑笑,眼底有一絲興味。
“你說什麼?”
“若不是心底還有我,你就不會像個小護婦般,不斷地對我指桑?槐。”他進一步指控,“你早已經愛上我了,小傢伙。”
“呸!少在那自作多情了!”她嘴硬的反駁,“我才沒有愛上你咧!”
“如果沒有,那你為什麼一看見我,就拚命的掉眼淚?”他溫柔的為她抹去粉頰上止不住的淚水,反問道:“難道,這也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我……”她抬起頭來,一臉的氣急敗壞。想不到他光是一句話,就可以將她堵得氣噎。
此刻,她一對雙眸有如銀盤,蒙上一層淚霧,蓄滿了委屈的淚水,叫他看了直心疼。
他忍不住再次輕歎了聲,展臂將她緊擁人懷,“小傢伙,是你誤會我了。”
“我、我才沒誤會!”依偎在他溫暖的懷抱裏,想起他與柳豔娘那一夜的放蕩不羈,她不禁醋意再起,眼淚又是一陣劈哩啪啦的直往下掉,“那晚你與柳豔娘都脫得光光的,還……還抱著窮磨蹭。”叫她心都碎了。
“我只是想確認她身上是否有傷痕。”
“咦?”她訝異地抬起頭來,恰巧看見他一臉歉疚的表情。
“你所有的懷疑都是對的,豔娘……她的確是江上泛舟的那一夜,故意襲擊我們的逆賊之首。”
豔娘潛伏在他身邊已有多年,其間還謊稱是榮兒家鄉的堂妹,那時他剛失去榮兒不久,所以不疑有他……
怎知,這樣的疏忽,卻讓他差點又再一次失去心愛的女子。
突然,她感覺他渾身緊繃,緊擁著她的一雙鐵臂充滿了力量,但這並沒有令她絲毫感受威脅,反而覺得她本該就屬於那裏。
“天放……”他的溫暖使她放鬆,而他的力量帶給了她無窮的安慰。
“你還想著她嗎?”深深回擁著他,她輕輕在他耳邊一問。
“我不愛豔娘。”如果她指的是這個。
“不。”她搖搖頭,坦承一語,“榮福晉的事……我都知道……”
聞言,聞天放的表情有瞬間的僵凝,聲音雖然平靜,仍掩不住其中苛責的意味,“看來府中洩漏機密的人不少。”
“你愛她嗎?”
儘管她語調平淡,他能感覺接下來他的回答,將對她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她深深凝視著他,英俊的臉龐上再也找不出絲毫笑意,他的表情是前所未見的嚴肅。
就當她以為他再也不可能向她表露內心的情感時,他緩緩的啟口了。
“不管你相不相信,榮兒對我而言,已是過去的記憶……”他的聲音低沉而疲倦,一字一句的道:“她曾經像生根似的在我生命中駐足過,我愛過她,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默默地聽著,她漸漸地回過神來,仔細揣摩他語意中的含意,竭力控制住一股熟悉的刺痛感再度襲來。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她乾澀的低語,聲音輕得幾乎連她自己也聽不見,“看來,任何女人都無法取代玉榮兒在你心中的地位了吧?”
“在你出現以前,是的。”他坦承不諱。
“咦?”她訝愕地看向他,在他眼中找著一股對她透著深濃的愛意,一抹微紅驀地爬上她的雙頰,雀躍的心緒,仿佛她剛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秘密一樣。
“我已經習慣有你在我身邊的日子,無論是你的笑、你的怒、你的一切一切……”他伸臂抱起她,她立刻勾住他的脖子,兩人目光纏綿地鎖住,“當我發現有這個惡習之後,我就知道我這一輩子已經離不開你了。”
“你是說真的?”賴在他寬敞的懷抱裏,她就像是吃了糖般的孩童般,頓時幸福滿溢,“那麼你真應該慶倖你當初贖了我!”
“應該說好在我當初大人有大量,忍了一時之氣,狠挨你一耳刮子。”他取笑她。
“有人這麼說話的嗎?”她羞赧地瞪了他一眼,“難不成,直到現在你還念念不忘那一掌之仇?”
“若不是你一巴掌打醒了我,恐怕我現在還活在醉生夢死的情傷之中。”他含情脈脈地看著她,似乎要把她包容進目光裏,“是你讓我漸漸忘卻了所有一切,獲得重生的機會。”
語落,他溫暖的唇拂上她光滑的額,先是在上頭細細地琢吻,進而沿著她挺秀的鼻樑找著她微啟的朱唇,然後緩緩低下頭,捕捉了那兩辦櫻花般的嫩唇,纏綿悱惻的吻住她。
他以醉人的吻緊覆著她的芳唇,以無盡的纏綿與柔情證明他對她深濃的情感。
她急促的呼吸與他的混在一起,她必須抓緊住他強壯的肩膀,才不至於虛軟的從他身上跌下來。
她陶醉在他的愛中,並珍惜這一刻,知道她已經得到他的全部,也完全奉獻出自己,他們已經成為彼此的一部分,再也分不出你我!
思於此,她柔順地將粉頰輕貼在他肩上,嬌羞地在他耳邊輕吐出自己深濃的愛意,“我愛你。”
聞言,他欣喜若狂地再次吻住她,並欣然接受她的示愛宣言,且乘勝追擊的提議道:“既然甘心愛我,就別再蠢得幹傻事。”他英俊的臉上寫滿欲望,“我要你現在就立刻與我回靖王府。”
“當一輩子的侍妾?”她極不感興趣的皺了皺鼻尖,“如果你真的心疼我,那就放我走吧!好不?”
“不好。”他一口回絕,眉頭再度深擰。
“要不讓我做你的丫鬟好了。”她繼續斡旋,“限期三年,期約一滿,咱們就一拍兩散?”
這一回,他鄭重的搖搖頭,微擰的眉,加強了他的意思,“老實說,靖王府內還不愁沒丫鬟伺候。”
“那你想怎樣?”她小嘴一嘟,賴皮的道:“先說好了,若要我歸還贖金,我可沒半毛錢還你。”
自從離開醉紅樓後,她一直都是兩袖清風,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你且考慮看看吧!其實府內還有一個職缺,或許你會有興趣。”他向她挑了挑眉,誘騙著她。
“哦?”突然,她也感興趣起來了,“是什麼樣的職缺?”
他綻出一抹溫柔的笑,挑高了一邊眉,神秘的道:“待遇不錯,包吃、包住、包穿,用的全是上等的東西,不但贖金之事一筆勾消,無需你歸還一分一文錢外,往後府內的帳庫也歸你管。”
咦?都歸她管?有這麼好的事?
“該不會是帳房總管吧?”只見她眉頭一皺,揮揮手,婉拒道:“責任太重了,我恐怕承擔不起。”
“不是帳房總管。”他給了個提示,“這職缺比帳房總管更有權力。”
“怎樣的權力?”她目光頗是認真的瞅向他。
“可以與我同桌而食,可以睡我的枕、用我的床,可以任意揮霍我的銀票,在允許的範圍之內,偶爾也可以支使我。”他極盡所能的利誘她。
果然……
“還允許任意支使一個王爺?”這麼優渥的條件,還要考慮什麼?她想也不想,便二話不說的攬下,“有那麼好的職缺我接了!”
“那真是太好了。”他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在英俊的臉上表露無遺。
就這樣,當聞天放千方百計將心上人迎回靖王府後,即在最短的時間內火速將她換上一身喜服,送上了喜堂,與他拜堂完婚。
直到揭了喜帕、圓了房,隔天聆聽皇旨宣讀時,冷情兒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新職稱竟與聞天放的靖王頭銜就僅僅差了那麼一字——靖王妃!
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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