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陽光晴子]帝妃二嫁 上[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2:53     標題: [陽光晴子]帝妃二嫁 上[全文完]

帝妃二嫁 上 作者:陽光晴子

朝廷上,權臣們聯合起來試圖掌控他,
後宮裡,權臣們紛紛送女人進來,妄想吹枕邊風謀求利益,
身為帝王,他怎麼可能就這樣順了他們的意!
所以,哪怕這個被選上為妃的勇毅侯之女再年輕貌美,
哪怕她神態舉止再像他去世的愛妃,他也不會待她特別!
可他想是這麼想,也冷落她了,這女人卻還死命對他示好──

每天去陪他親生娘親閑聊,比他這兒子還用心,
(哼,一定是想攏絡他娘親,逼他臨幸她)

又扮成小太監日日溜進御書房替他送膳,只在乎他的身體,
(哼,一定是想趁機竊取機密)

甚至為他打探情報,助他實行離間計、扳倒懷有野心的老臣……
(這、這一定只是想博取他的信任)

可惡!再這樣下去他還來不及治她罪、把她扔進冷宮就會先瘋掉,
會以為愛妃重回他身邊,竭盡所有寵愛她……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3:08

  【楔子】

  楚穆王朝的皇宮內苑,皇上靳成熙一襲玄色長袍,右手握著等了整整一晝夜才終於盼到花開的一束葛萬花,遣退了亦步亦趨的貼身侍從齊聿及總管太監秦公公,快步進入愛妃卓蘭的寢臥。

  空氣中,除了濃濃的湯藥味外,還有宮女的低泣聲,「小主……嗚嗚……小主……嗚……」

  「全部給朕退下。」

  靳成熙繃著俊顏冷聲一喝,兩名守在榻前的宮女這才發覺皇上到來,二人急急拭淚叩首,再起身退出去。

  靳成熙坐在床榻旁,俯身溫柔輕喚,「蘭兒,你瞧,朕為你帶來什麼?」

  卓蘭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在看到他手上那一串串數朵圓錐狀的黃綠色五瓣小花時,感動的淚水頓時湧現。

  「這是你最愛的花,別有一種清麗之美,就如同你給朕的感覺,朕還為此特地命人將它栽種在你花園裡的花牆上。你說這株‘葛蠤’又名‘千歲,,還有著只有我們知道的含意……」他哽咽的將那串串小花放在她的枕頭邊,「你要撐下去,我們擁有的‘秘密’才有存在的意義,是不?」見卓蘭眼中淚水不停滾落,他不舍的溫柔拭去。

  她已虛弱得無法回應他的話了他心痛地拿起她枕上的一綹音絲,發絲依然濃密滑颙,然而,美麗的臉龐在這次急病下,一點一滴的失去光澤,膚色慘白、面容疲累、唇無血色。

  黑眸復雜的望著她淚眼下疲憊的一圈吉黑,還有嘴角強撐的微笑,遙想那一年興高采烈地喊著「太子爺」的卓蘭,氣色紅潤、笑臉迎人,與年少輕狂的他聊著、笑著、鬧著,一個生氣盎然的年輕生命,一個與他眼神交會就能和他心意相通的慧黠少女,如今卻一「像你這樣的女子不適合跟了朕,朕注定要負了你的……」靳成熙沉痛的凝睇著被這場病折磨得瘦弱不堪的她。蘭兒就像他的初戀情人,盡管家世不如人,僅是七品官之女,在入宮時,也只能成為他的選侍,但她聰慧可人,琴棋書畫皆精,與他晨昏相伴,情意滋長。

  當時的他們,日子過得無憂無慮,直到她生女後,他因皇位繼承一事,在多方角力下忙得不可開交,對她的深情也在歲月流逝下被迫疏離而漸漸遺忘,好不容易再續情緣,卻不過才一年……老天爺,太短了!太短了!

  他緊握著她冰涼虛弱的小手,「朕對不起你,下輩子,別再入帝王家。」卓蘭眼眶發熱,喉頭梗住了,仍說不出心裡千千萬萬想說還來不及說的話。

  但,她心裡頭的怨懟都消失了,她以為可以用他對自己的愛來替她解決所有的困境,卻沒想過身為帝王的他,有著比她更多的無奈,怪只怪她保護不了自己,不識人心險惡回想這一生,她十五歲選秀入宮,十七歲生下女兒慧心,看著成熙繼承皇位,兩人漸行漸遠,直至二十一歲她才再次受寵,可現下不過二十二歲,卻只存留著一口氣。心,是該放下了,但她仍放心不下處境艱難的年輕君王,還有她年僅五歲的女兒,想到這裡,熱淚再度浸濕了繡枕……「成熙,請……請照顧……慧心,請照顧好自己……要快樂……」聲音撕啞的再喚一次她最愛的名,深情的、不舍的再看一眼她深愛的容顏,她神情平靜的咽下最後一口氣。

  靳成熙痛楚的急喘一聲,但硬是忍住眼中的熱淚,卓蘭的離開,代表著他曾經最單純、最美好的年少歲月也成了真正的回憶。

  「來不及愛的、來不及給的、還有來不及過的美好日子,下輩子,希望朕只是尋常百姓,由朕來彌補你,可好?」說到這裡,帝王淚,再也止不住了。

  靳成熙握著卓蘭冰涼的手,貼附著自己因淚流而濕漉漉的俊顏,在她走了後,他才說出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話,身在帝王之家,實在有太多太多的莫可奈何,但是「朕會查出來的,總有那麼一天,朕會替你討回公道。」朗朗晴空下,位於皇城內的勇毅侯府「醒了!小姐要醒了!」

  「侯爺、夫人,小姐要醒了呀。」一陣驚喜的叫喊聲在卓蘭的頭頂上響起,她困惑的想睜開眼,然而眼皮又澀又重,她張不開;想移動身子,又全身泛疼。她皺起柳眉,再眨了眨眼,終於張開了眼眸,望見床畔站著一對似曾相識的中年男女。

  其中,儀態雍容的婦人激動地上前俯視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半年後的皇宮選秀,你來得及參加了。」卓蘭柳眉一蹙,直覺的拒絕,「不,不要選秀了……」微喘的虛弱聲音極為陌生,是她發出的嗎?但她尚未細想,一陣如雷吼聲陡起。

  「由不得你不選!」

  「侯爺,紗兒才剛醒啊。」婦人看著丈夫,一手撫著狂跳的胸口,也被他那聲雷吼給嚇到了,佇在另一旁的兩名丫鬟更是全身發抖。

  「哼,這一次給我看牢她,選秀前,一步也不許她外出!」勇毅侯時宗棠狠狠的瞪著躺在床榻上的閨女一眼,隨即氣呼呼的甩袖走人。

  「紗兒,你怎麼……娘求你了,你別再惹你爹生氣,也不可以再偷偷溜走,瞧瞧你……」侯爺夫人坐到床緣,看著鼻音臉腫身上還有多處擦傷的女兒,心裡是生氣無奈又心疼,「總之,別再做傻事了,這次是老天爺保佑,不然你小命休矣。」紗兒?卓蘭不懂。她並非紗兒,而且,她不是死了嗎?侯爺夫人看女兒仍一臉困惑,長嘆一聲,「傻女兒,不管你心儀誰,你爹要送你入宮的心意是絕不會變的,這事早在兩年前就決定了,只是將你蒙在鼓裡。」

  「進宮?」她不早就死在宮裡了?那這裡又是哪裡?

  「是啊,瞧瞧鎮國公的妹妹是當今的皇太後,女兒則是當今的夏皇後,另外,睿親王府也出了一個誠貴妃,咱們勇毅侯府若不出一個貴人或嬪妃,如何與他們的勢力抗衡?」侯爺夫人繼續游說女兒,雖然這一席話她己說了不下數十遍了。

  鎮國公、睿親王、勇毅侯,這三人不是靳成熙身邊的首輔大臣卓蘭驚愕的瞪大了眼。是了,難怪她覺得剛醒來時見到勇毅侯夫婦有似曾相識之感,她在宮裡見過他們夫婦不少回,也見過他們的獨生女時月紗,所以,侯爺夫人口中的「紗兒」是時月紗?可是她明明是卓蘭……她急急的要起身,想看看鏡子,但全身虛軟疼痛不己,她連要舉起手都難「你又想干什麼?紗兒,認了吧,再逃一次,你爹還是會派人抓你回來的,萬……」侯爺夫人搖搖頭,不敢再想下去。

  「小姐,奴婢求你就別再逃了!侯爺派出的追兵讓小姐的馬車翻覆了,你重傷昏迷了兩個多月,好不容易才醒來,千萬別再逃了,嗚嗚嗚……」

  「是啊,奴婢求你了。」

  時月紗的兩名貼身丫鬟跪下來說話,卻還是忍不住的痛哭出聲。

  卓蘭掙扎的將目光移到兩名跪在床前的丫鬟,這一看,她倒抽了一口涼氣,悚然而驚,「你們……」只見兩名丫鬟淚如雨下的臉上盡是新舊鞭傷,幾乎要毀容了。

  「看到了吧,紗兒,她們因為沒看顧好你,讓你逃走,害你重傷昏迷,你爹把帳全算在她們身上,差人天天鞭打,你一日未醒,她們就得挨上一鞭,你若死了,她們就得陪葬!」侯爺夫人緊緊握住女兒的手,神情也難掩惶恐,「你爹說了,你再逃一次,下一次,那條鞭子就要落在娘身上了,所以,娘也求你了,你若真有意外,咱們一家可全淪陷了……」侯爺夫人又說了什麼,卓蘭根本聽不進去,她只確認到對方的手是有溫度、是熱的。所以,她現在是勇毅侯府的千金時月紗,她無法置信,怎麼可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3:21

第一章

  【第一章】

  春寒料峭,年節、元宵剛過,白色雪花有一陣沒一陣的飄落而下,處在白色世界中的皇城仍處處可見年味,家家戶戶門前的大紅春聯,以及沿街高掛的紅燈籠,色澤依舊鮮艷。

  天寒地凍,行人熙來攘往的匆匆踏雪而過,一輛輛馬車通過四通八達的街道,將車輪印子留在路面的積雪上,任何人只要抬頭仰望,就能見到飛檐牆面鋪了層細雪、紅牆黃瓦的皇宮殿宇。這座壯觀皇宮四周有高高城牆及護城河環繞,在雪景的襯托下,盡現富麗雄偉,而在金碧輝煌的朝殿上,正在進行一場選秀。

  正殿上,十名己精挑細選過的秀女排成一列,個個都有閉月羞花之貌、婀娜多姿的體態。

  當今皇上靳成熙高坐殿堂之上,身上是一襲上好黃緞精繡龍袍,威勢凌人的天生貴氣讓他看來高高在上,更甭提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令人感到有多麼難以親近。

  在他的右後方,站著胖胖的秦公公及一名老太監;在他左手邊,則站立著斯文俊逸的齊聿。齊聿是他的禁衛武官,也是貼身侍從,出身皇親國戚,兩人從小到大一起習武,是君臣更是知己,也是除了與他最親的六皇弟外,唯一一個知道他對眼前選秀一事有多麼深惡痛絕的人。

  「皇上。」

  十名秀女站了好一會兒、淺笑好一會兒,此刻臉色都微僵,想必腳也酸了,但礙於靳成熙坐定不動,長得圓圓胖胖的秦公公忍不住出了個聲,提醒一下皇上。

  靳成熙暗暗的做了個深呼吸。選秀?可笑!名單早定,眼前這一幕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要人戲碼!

  他起身步下階梯,深邃黑眸一一梭巡十位秀女,然後,闊步走到勇毅侯閨女時月紗的身前。

  十六歲的她,有著屬於少女的羞澀,容貌姣好、氣質靈秀出塵,唇不點而紅,膚若凝脂,確實是美人。

  靳成熙再走到她身邊,看著同樣也是來自勇毅侯府的選秀閨女李鳳玉。

  名義上,她是勇毅侯的義女,其父長年在勇毅侯的身邊做事,與時月紗一起進宮,無非是為了幫襯時月紗,但她天生身子纖弱,心有隱疾,聽聞這兩年來臥床時間還不少,可盡管如此,她還是配合進宮,也真難為她了。

  靳成熙再一一走閱其他八位貌美閨女後,轉身拾階而上,坐回龍椅上,再看著身旁的秦公公一眼。

  秦公公立即捧著一只漆盤快步上前,漆盤內放置了刻有十名閨秀名字的木牌,另一名老太監也亦步亦趨的跟上,手上的漆盤中則有磨好墨的硯台及毛筆。

  靳成熙拿起毛筆沾了墨,目光再次落在時月紗身上,她微低著頭,放置在腰間的雙手微微顫抖,好巧不巧,她此刻偷偷抬頭,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已借時月紗身體還魂的卓蘭,心中的激動是無法形容的。感謝老天爺,雖然她自始至終都不明白,自己明明應該死了,卻仿佛只是睡了一覺,再醒過來,她竟已附身在時月紗的身體內重生,再推敲時間前後,原來,卓蘭竟然己死了一年才又重生!

  如今,她己經還魂半年,慢慢的適應了自己的新名字、新身分、新臉孔、新家人和新環境,學著揣摩十六歲的時月紗,表現出她的單純執著與天真無邪,她完全是個讓勇毅侯夫妻捧在手掌心呵護的千金女,也因此才會不知輕重的逃家,讓勇毅侯大為震怒。

  然而,這半年來,她仍過得膽戰心驚,就怕一覺醒來又化成一縷魂魄,一切終究只是夢。

  慶幸的是,這不是夢,她終於熬到這一日,重新站在皇宮內,站在深愛的男人面前。

  只是,她與他,曾經只要一個眼神,不必言傳即能明白對方的心思,但在她不再是卓蘭的樣貌後,靳成熙只是冷漠從容的注視她,不再對她微笑。而僅是如此,就足以讓她緊張地揪著一顆發顫的心,縱然眼眸裡有說不出的千言萬語,也只能拼命壓抑,人家都說恍若隔世,他們確實是隔世了。

  一年半未見,他仍是氣度不凡、俊美卓爾,此刻兩人四目相對,她臉紅心跳,幾乎都要忘了呼吸一她是忘了,在意識到自己竟然屏息凝神到差點喘不過氣時,她連忙大口吸氣,也看到靳成熙眉頭一蹙,她知道,他己發現她緊張到忘了呼吸。

  好糗喔!她尷尬的揚起嘴角,美麗容顏出現困窘的稚氣笑容。

  靳成熙的心驀地一緊。這笑容怎麼如此酷似卓蘭。

  「皇上。」

  齊聿站在一旁,低聲喊了一句,也打斷靳成熙驚愕的凝睇。

  靳成熙收回膠著的目光,暗暗做了一個深呼吸,伸手將其中兩人的木牌翻了過來,再次以毛筆沾墨,腦海浮現的是數年前入宮選秀時的卓蘭,她當時的笑容,與時月紗剛剛的笑容幾乎無異,一時動念,他下筆在時月紗的木牌上寫下「蘭妃」二字。

  「皇上有令,勇毅侯千金時月紗,賜名蘭妃。」秦公公大聲宣布。

  蘭妃時月紗眼綻淚光。沒想到她與「蘭」字如此有緣。

  靳成熙繼續再在另一個木牌上寫了幾個字,秦公公繼續唱名,「皇上有令,勇毅侯義女李鳳玉,賜名玉貴人。」靳成熙隨即放下毛筆,再將「蘭妃」的木牌翻回,起身後轉身離開正殿,齊聿也立即跟上。

  就這樣皇上只選了兩名,連開個金口也沒有落選的八名選秀閨女神情又驚又慌,依王朝律法,皇上欽點就成嬪妃貴人,若沒選上,也得一輩子留在宮內,分派到皇宮各處做事,注定得孤單老死了,除非哪天讓皇上又看上眼,但那種機會少之又少。現任皇上靳成熙不似先皇熱衷女色,有後宮三千,從他當太子至今,後宮連十名嬪妃都不到啊……「請各位跟奴才走。」老太監走到心情低落的八名千金面前,有人己忍不住的掩面哭出來,但一干人等還是讓老太監帶了出去。

  秦公公則走到兩名新出爐的娘娘面前,拱手行禮,「奴才賀喜蘭妃娘娘、賀喜玉貴人,得皇帝榮寵成後宮嬪妃。另,皇上有令,晚上由蘭妃侍寢。」此話一出,時月紗的心髒更是撲通狂跳,強忍許久的激動終於再也壓抑不住,雙眸迸出淚水來。

  「紗兒……蘭妃。」

  李鳳玉連忙輕喚,以為她害怕侍寢而落淚,畢竟她曾在半年前為了入宮一事而逃走。她自己雖然與時月紗同時入宮,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分低於時月紗,也背負著進宮的某些任務。

  時月紗忙抬手抹去淚水,朝李鳳玉露出一抹微笑,要她別擔心。

  「皇上己分賜兩位娘娘入住永晴宮、千峨宮,伺候宮女四名、太監二名、珍玩珠寶、金子一箱、銀錠百兩……」秦公公念了一大串話,但時月紗己沒有在聽,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今晚就能與靳成熙獨處,心裡除了激動,還是激動。

  入夜了,雪花仍然飄落。

  時月紗身在皇上所賜予的永晴宮,宮內亭台樓閣、假山流水、園榭廊廡建造得相當典雅,與李鳳玉所居的干蛾宮相距不遠,亦方便她們時時作伴。

  此刻,宮女們正忙著為她梳妝打扮,她全身早己洗得香噴噴,穿上粉繡肚兜、雪紡紗衣,套上厚重的紅色綢袍,再披上羊絨保暖披風,好抵御春夜的寒風。

  在四名宮女隨侍下,她走在長長回廊上,避開了再次飄零的細雪,前往皇上的寢宮。

  行經殿前侍衛後,她們再次走進雕梁畫棟的皇上寢宮,眼見這金碧輝煌的熟悉景物,時月紗只能拼命的深呼吸,好壓抑心裡的激動,她真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次走進靳成熙的寢宮。

  思緒翻湧間,兩名宮女已為她脫下保暖披風。

  「皇上正在入浴,請蘭妃娘娘暫候。」殿內太監上前拱手行禮。

  時月紗緊張的坐在床緣,四名宮女站在左右兩側,門口,則站著兩名太監。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時月紗交纏著十指,心髒撲通狂跳。她知道寢臥後方連接了終年恆溫的浴池,她與靳成熙從前也曾共浴,他長年習武,全身肌肉糾結……粉臉倏地一紅。天啊,她怎麼開始胡思亂想了

  「皇上。」

  奴才們的叫聲,讓她頓時從亂七八糟的思緒中回了魂,就見到靳成熙己是一身銀白衫服走到床前,大手一揮,所有宮女、太監立即行禮退了出去。

  她則是瞧他瞧得直了眼。終於獨處了,終於……她眼眶忍不住泛紅。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3:35

第二章

  靳成熙濃眉皺,不解她璀燦明眸裡的深情與激動所為何來。「蘭妃。」

  他這一喚,時月紗才急急的站起身,再慌忙的屈膝行禮,「紗、紗兒謝謝皇上賜名。」

  冷靜,冷靜,即使她整個胸口都翻騰著許多喜悅感動又想哭的思緒,還是得要冷靜下來,更不忘在心裡提醒自己,現下的時月紗只有十六歲,該有的嬌憨音澀都得有,免得像在勇毅侯府剛回魂醒來時,眾人都覺得她太過沉靜成熟,不像「真正的」時月紗,徒增不少困擾。

  靳成熙直視著,見她微低著頭,還煞有其事的頻做深呼吸,他可以感受到她的緊張,也看到她那張粉嫩的容顏上映著兩團緋紅。她只有十六歲,相較於二十七歲的他,實在太年輕。

  但心念一轉。說穿了,她不過是勇毅侯進貢的一顆棋子,他不必多有憐借,所以對賜名「蘭妃」一事,他其實是後悔的。卓蘭是他放在心底深處的唯一,與他鶼鰈情深,他怎麼會因一時的情深意動,就御賜此女為「蘭妃」她怯怯抬頭,這才看到他俊顏上的凝重與嚴肅。

  「皇上怎麼了?」她眉宇之間有著真誠的關切。

  「你是真的關心朕?」他可不以為然。

  「真的,皇上願意說,紗兒就聽。」她用力的點點頭,心頭激動非常,為了聽到他這低沉有力的嗓音,她已忐忑不安的等了半年多。

  「入選的秀女第一夜進皇上寢宮,都急著伺候朕。」

  因為,自第二天開始,他若要臨幸,會親自到嬪妃的寢宮去,各後妃能做的,也只是被動的等待。他這麼說是要提醒她,她真的傻到願意把時間花在無謂的「關心」上嗎?

  「我知道啊,呃……宮裡的規矩,進宮前,紗兒都先行了解了。」她急急的解釋,也明白為什麼要把握今晚,因為若能一舉得龍子,未來就能母憑子貴。

  但在後宮,有很多事是皇後作主的,這一點靳成熙並不清楚。

  「所以,皇上想聊什麼?臣妾都可以聊。或是皇上想聽什麼?要紗兒批評指教還是奉承討好?只要皇上想聽,聽得快樂,我都願意。」

  她的心評枰狂跳著,說這麼多,其實她最想知道的是,她不在他身邊的這一年半來,他快樂嗎?

  「所以蘭妃還是願意把時間拿來談心?」他淡漠的再問。

  「是。」

  「但朕一點也不想。」想和他交心?他靳成熙可不是笨蛋!

  見到他一雙黑眸深沉而淡漠,她的心陡地一慌,「好、好,那就做皇上想做的事,臣妾絕對不說二話。」

  這情況有點可笑,但她實在是緊張,雖然不是第一次跟靳成熙有肌膚之親,但畢竟她換了個身體,很多事也應該不一樣了。

  「褪去衣裳,上床侍寢吧。」他仍是面無表情道,

  她張口結舌的瞪大了眼,那驚愕的模樣其實很逗人,只是靳成熙卻笑不出來。今天的選秀是三大輔臣在一年前就聯手請奏,名為充實冷清的後宮、期許皇室血脈能更加開枝散葉,實則是替勇毅侯大開姻親之門,讓三名首輔大臣在皇室中的地位一致,相互制衡。

  「還是要朕親手伺候?」見她兀自怔忡,他神情冷硬的看著她。

  時月紗一愣,吶吶的搖頭,「不、不用,我自己來。」

  怎麼跟過去差那麼多?這一年半來,他受的委屈更多了嗎,怎麼整個人冷冰冰的?還是因為……她是勇毅侯之女?

  思緒飛快翻湧,她不忘褪去身上衣物,但剩肚兜跟褻褲時,她暫停動作,回頭看向靳成熙。這一眼,她立即呆住了,因為他己是身無寸縷,她有多久沒看到他的裸體了?

  她知道她應該別開臉的,這才是正常閨女的反應,但她是卓蘭,她看過他的身子很多遍了,而且好在他看來一如她記憶中的精實,沒有陌生的傷痕……他瞪視著她,看見她明亮眼眸裡倒映著自己的身影,目光還上下細細打量他,那眼神中有種他說不出來的慶幸,仿佛安了心……

  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三名首輔大臣各有算計,他們埋下的棋子他更不想要了解,不過,看似純稚的時月紗能對他的裸體直視打量,可見對伺候君王一事,也己下過工夫。

  「蘭妃尚未褪去所有衣物。」他的口氣冷漠得有若冬雪。

  時月紗一愣,粉臉爆紅。天啊,她竟然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的裸體那麼久,不知道他會怎麼看她了?

  笨笨笨,她還了魂,成了十六歲少女,沒想到真犯傻了!

  她低著頭,急急將衣物褪去,趕忙上床躺平,拉好被褥蓋住自己,一想到待會兒會發生的親密事,她就有點快喘不過氣來,空氣中也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沉悶一她緊張的猛咽口水,看著身無寸縷的他也上了床,大手一揮,床帷紗幔陡然落下。

  兩人四目相對,她無法抑制狂跳的心,更被他那雙黑眸看得心慌意亂,最後干脆閉上眼睛。

  靳成熙定定地注視著她雙頰布滿動人的暈紅,不得不承認勇毅侯的這顆棋子很美,但盡管再美,女人的美麗終究會褪色。

  他拉開被褥,映入眼眸的就是骨架均勻、凹凸有致的美麗胴體,但他深沉的黑眸不見一絲波動。

  她粉臉臊紅,顯得手足無措。

  然後,他熱燙的大手輕輕地撫過她的臉、她的脖、她圓潤的胸脯、她纖細的蠻腰,接著再往下,粗糙的手指在她的禁地愛撫揉捻。

  她意識逐漸混沌,忍不住逸出呻吟,小手無助地貼上他健壯的胸膛。

  因為是他,她最愛的他,她久違的欲望很快被挑起,但眼神迷蒙、微微喘息的她沒看到靳成熙的神情,他面無表情,只不過是在進行一件不得不做的事。

  靳成熙沒想到她的情欲這麼快就被挑起,他露出了冷笑。也好,速戰速決。

  他將身軀壓到她柔軟的胴體上,床榻一沉,他緩慢的進入她——

  「痛……」時月紗嬌軀一僵,呼吸也繃緊了。再次體驗從女孩成為女人,好痛吶。

  聽到她忍著痛楚輕呼出聲,他動作不由得一停,一雙黑眸沉靜的凝睇著她因痛楚而睜開的眼眸。

  四目相對,她這才看到了他眼中並沒有她熟悉的激情。

  即使是卓蘭初次被皇上寵幸,也不是這樣,後來在床笫之間,他對她一直是溫柔、熱情、狂野的,但現在的她是時月紗了,真的就差那麼多了嗎?

  她真不知道該為這差別待遇感到開心,還是難過?

  「閉上眼睛。」靳成熙仍然是理智的,看到她因情欲而顫抖泛紅的嬌軀,他的身體有欲望,但心是冷的,說出口的話也很冷。

  時月紗心中還有好多的困惑,但還是乖乖的閉上眼睛,他赤裸的身體暖燙了她柔軟的身子,她心跳仍然紊亂,渾身發燙,然後,古老律動再次開始,他依然是緩慢深入,只是不再有曾經的綺麗纏綿,就連面對現在她這幾近完美的少女胴體,他也無太多眷戀,只是一再的衝刺,直到身下人兒身軀緊繃,輕泣呻吟,嘗到情欲之歡幾乎要昏厥了,他才釋放了自己。

  焊然的辦完事,他立即從她身上起來,下了床,直接就走到後方的浴池清洗自己,再套上衣袍,闊步走出來。

  時月紗全身虛軟、喘氣漸歇,也己昏昏欲睡,然後才想到靳成熙。

  她的手往旁邊一摸,沒人?她急急坐起身來,竟見他已穿好衣裳,「皇上?」

  「你睡吧。」他整整衣著。

  「皇上呢?」

  「朕還得看些奏章。」他轉身就走。

  「紗兒陪一」她急忙拉著被褥遮住赤裸的身子,也要下床穿鞋。

  「不必了,這是命令!」他回頭冷冷瞠視她。

  她忙碌的動作頓停,一抬頭,對上的是他俊顏上冷峻的神情。

  他抿抿唇,撇過臉,轉身就走。

  時月紗的心猛地一沉。靳成熙討厭她!她看著他頭也不回的偉岸身影,真真切切的意識到這件嚴重的事。

  她沮喪的躺回床上。重新成為皇上的人,身子仍然酸疼,可剛剛的親密纏綿瞬間就被他的冷酷絕情給砍得變調,只剩難過。

  這一夜,她思緒繁雜,徹夜難眠,但能再回到靳成熙身邊,她還是喜多於憂,畢竟她還活著啊,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有希望讓靳成熙再次愛上她。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3:48

第三章

  而且,她的靈魂雖然歷盡滄桑,也換了另一副討喜年輕的身軀,但本質裡仍是他深愛過的女人,更重要的是,今晚過後兩人已不算陌生,她知恩、惜福,更謝謝老天爺的安排,她相信往後的一切一定會愈來愈好的。

  另一邊,步出寢宮回到御書房的靳成熙,始終無法平靜的批鬩奏章,他索性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皎潔月亮。

  沉郁的胸口怒火高張。要等到哪一天,究竟還要等到哪一天,他才能不再受制於那三大權臣?雖然他已開始布局,但等待的時間何其漫長。

  「蘭兒,你也心疼朕吧?朕受制於人的不只是權力,還有身體,何其窩囊!」在皇上寢宮幾乎是一夜難眠的時月紗,天亮後,由宮女們伺候沐浴更衣完,踩著薄薄的積雪回到了自己的寢宮。也許天生麗質,再加上年輕,她看來依然美麗過人,僅有雙眼下方微微的淡紫色透露出她一夜的輾轉反側。

  「這是皇後娘娘特地命奴才送來給蘭妃的養生湯,日後,只要皇上有過來,奴才就會送來這碗湯藥,只是為了不打擾皇上,湯藥會由窗口送進來,請娘娘喝完再將空碗遞給奴才即可。」時月紗看著這名說話聲音尖細的老宮女,認得她是夏皇後身邊的心腹。

  另一邊,步出寢宮回到御書房的靳成熙,始終無法平靜的批鬩奏章,他索性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皎潔月亮。

  沉郁的胸口怒火高張。要等到哪一天,究竟還要等到哪一天,他才能不再受制於那三大權臣?雖然他己開始布局,但等待的時間何其漫長。

  「蘭兒,你也心疼朕吧?朕受制於人的不只是權力,還有身體,何其窩囊!」

  在皇上寢宮幾乎是一夜難眠的時月紗,天亮後,由宮女們伺候沐浴更衣完,踩著薄薄的積雪回到了自己的寢宮。也許天生麗質,再加上年輕,她看來依然美麗過人,僅有雙眼下方微微的淡紫色透露出她一夜的輾轉反側。

  「這是皇後娘娘特地命奴才送來給蘭妃的養生湯,日後,只要皇上有過來,奴才就會送來這碗湯藥,只是為了不打擾皇上,湯藥會由窗口送進來,請娘娘喝完再將空碗遞給奴才即可。」時月紗看著這名說話聲音尖細的老宮女,認得她是夏皇後身邊的心腹。

  「請蘭妃娘娘喝下,奴才還得回復皇後。」老宮女又道。

  「是,請代我謝謝皇後娘娘的厚愛,等會兒,我會親赴皇後寢宮拜見皇後。」時月紗伸手接了老宮女手上的一盅湯藥,掀開碗蓋,湯藥黑漆漆的,仍冒著熱煙,一股藥味撲鼻而來,她柳眉一皺,但仍邊吹邊慢慢喝下。

  這哪是養生湯?根本就是避妊湯。嬪妃在後宮要受孕,可得皇後准了,才有機會生下皇子、皇女,這可是她進宮前,勇毅侯夫婦上百項叮嚀中的其中一項。

  只是,她也就喝這一次,父母安排李鳳玉進宮的目的,其一就是幫她避喝這碗湯藥,看她能不能早早懷上龍胎。

  她喝完後,老宮女拿著空碗行禮離開了。

  她沒空多想,派了名宮女替她傳話給李鳳玉,再要宮女們為她細細妝扮,戴上釵環首飾又換了一套繁復的大團繡花綢緞袍服,准備前去覲見皇後及皇太後。

  娥眉淡掃,讓她看來氣色紅潤,美得如夢如幻。

  「玉貴人到了。」

  寢宮外,李鳳玉在兩名宮女隨侍下走了進來。

  同樣隆重打扮的李鳳玉,隔段距離瞧著也是亭亭玉立,可一近看,她面色吉黃不說,還刻意塗上紅紅的胭脂,想不到掩飾不了病態,反而凸顯了那張過於紅艷的唇,看來有些滑稽。

  時月紗見了一怔,隨即緊抿著紅唇,「都退下去。」她忍著笑,連忙要奴才們全出去。

  見一干奴才出去後,她立即大笑出聲,「哈哈哈!天啊——」李鳳玉也難掩笑意,搖搖頭,「你別說,我知道自己看來有多滑稽,但你要人傳話,說要去見皇後跟皇太後,我一臉憔悴病顏怎麼見?」時月紗調皮的湊上前左右打量,「也不必塗那麼紅嘛,好在你是櫻桃小口,而非血盆大口,還有你的化妝術真是出神入——唔。」李鳳玉迅速的伸手搗住她的唇,面色一整,「這裡是皇宮,小心隔牆有耳。」時月紗也馬上變得正經。她在勇毅侯府待了半年,看到、聽到的爾虞我詐竟然比她在宮中數年還多,相較之下,當年的卓蘭在宮中仍然是幸福的,即使曾有一段被皇上冷落的歲月,至少日子過得平靜,遠離權力鬥爭的戰場。

  李鳳玉放開了手,打量著她,「昨晚還好嗎?」她粉臉一紅,在椅上坐下,神情有點兒悶,「皇上要了我,但我想,他並不喜歡我。」

  「這一點是可以理解的,我們的身分要讓皇上喜歡極難,只是,我以為你並不希望皇上喜歡你。」這點李鳳玉還真的不解,她此刻看來很失落的樣子。

  真正的時月紗或許如此,但她是卓蘭呀,不過想了一整夜,她決定振作起來,老天爺讓她附身還魂,絕不是要讓她將時間花在自怨自艾、傷心難過上。

  她看著也在她身旁坐下的李鳳玉,「命運己替我做了決定,但我可以選擇未來的日子要怎麼過,能得到皇上的歡心,對我家裡的人好、對我更好。」李鳳玉笑了,「你終於想通了,從你逃家重傷後醒來,我老覺得你變得很不一樣,直到這個月,才又變回我熟悉的,那個樂觀又古靈精怪的可人兒。」

  「再來你還會看到一個很努力想博取皇上歡心的俏皮妃子。」從一天的短短接觸,就她對靳成熙的了解,他可以說是選妃、下種的事都做完了,要他再回頭找她,是不太可能,她肯定得厚著臉皮主動靠近。而她也想好方法了,就是將一個十六歲少女的天真純稚發揮到徹底,臉皮就能厚一些了。

  瞧她眼眸亮晶晶,一副誓在必得的樣子,李鳳玉忍不住的笑了出來,「這就是我熟悉的時月紗,很好。」

  「那你呢?就我猜,皇上今晚會找你……」她的心情很復雜,雖然靳成熙原本就有其他後妃,但她才回到他身邊,想到他跟其他女人翻雲覆雨,她的心還是有點悶悶的,更甭提鳳玉心有所屬,根本不想跟他有親密接觸。

  「你知道的,我會以身子突然不適避開,能避多久就算多久。」說著,李鳳玉的表情沉了下來。

  其實,她心裡一直有個人的,但為報勇毅侯府的恩情,她不得不聽從勇毅侯的安排,在兩年前即刻意裝病,偽裝成一個藥罐子,好讓實際上習武多年的她,如今得以潛藏在皇宮內,適時的探查宮中內幕,幫忙時月紗避禍排難。

  如此安排,她是欣然以對,她原本就不願將自己交給皇上,裝病也能避開肌膚之親。

  知道她心中的苦,時月紗忍不住握著她的手,給她安慰。

  兩人低聲談論那碗避妊湯,套好日後的因應之道即步出寢宮,帶著奴僕等人前往皇後所住的淮秋宮,經通報後,准予進殿。

  【第二章】

  肅穆的寢宮內,人稱「夏皇後」的夏都芳高坐在首座,身後各四名宮女隨侍,她雍容華貴,一副母儀天下的氣勢,另一邊還有過來請安賜坐的誠貴妃、如嬪,再加上剛進來的時月紗、李鳳玉,靳成熙後宮裡僅有的幾名後妃可全到齊了。

  兩名新妃先對著夏皇後屈膝行禮,「蘭妃、玉貴人叩見皇後,皇後吉祥。」兩人身後的宮女、太監們也早己退至一旁,跪地請安。

  夏都芳冷淡的道了聲,「起來。」

  見兩人起身,她隨即向兩人簡單引見一旁的誠貴妃、如嬪,兩名新妃也連忙行禮,但自始至終,她態度皆冰冷高傲。

  這皇後看來極難相處。退到一邊的李鳳玉偷覷她一眼,不由得心想。

  至於時月紗,對皇後可是熟透了,夏都芳是鎮國公的女兒、太後的侄女,更跟她同期嫁給當時只是太子爺的靳成熙,但這是她身為卓蘭時的事了。

  其實,真正的時月紗曾隨父親來到宮中幾次,見過有著沉魚落雁美貌的誠貴妃和如嬪,倒是皇後一直無緣得見,所以此刻夏都芳打量她的目光是陌生而犀利的。

  夏都芳面無表情的看著時月紗,一頭長發如黑緞滑亮,吹彈可破的皮膚猶如搪瓷,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靈活有神,確實是難得一見的俏美人。

  至於另一個李鳳玉,氣色欠佳,即使刻意塗上紅唇,仍現纖弱之姿,令人我見猶憐。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4:05

第四章

  「皇上可真給勇毅侯面子,連這種碰都未碰就可能昏倒的病美人也選進後宮來了。」戴著金冠步搖的夏都芳鳳眼朱唇,相貌美麗,一身衣著雍容華貴,語氣中的嘲諷可沒掩飾半分。

  聞言,李鳳玉驚恐屈膝,「是臣妾沒顧好自己的身子,皇上只是憐憫才一」

  「行了,本宮講一句,你就回一句。」夏都芳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

  李鳳玉立即低頭噤聲,再以眼角余光看向同樣低著頭的時月紗,卻見後者竟朝她偷偷的眨了一下眼。她不由得一愣,說來她比時月紗見多識廣,怎麼處在這緊繃到令人要窒息的氛圍裡,月紗反而比她自在?

  「皇後,她們是勇毅侯的人,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誠貴妃開了口,起身走到兩人面前好好打量一番,再看著生得水靈的時月紗,「咱們見過幾次面,但不過七、八個月不見,你生得更好了。」

  「紗兒謝謝娘娘的贊美。」她連忙行禮。

  「紗兒?不,你已貴為蘭妃了。說來皇上對你還真不錯,那個「蘭」字可是有人求之不得又恨之入骨的字呢。」誠貴妃如今最得皇上恩寵,說話自然大聲了點,也回敬一下皇後每每在皇上臨幸她後,就派人要她喝下避妊湯的仇。

  夏都芳臉色驟變。卓蘭的確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即使死了,也是陰魂不散。時月紗偷偷覷了皇後一眼,表情裝得困惑,但心下是明白的-兩人同期進宮,靳成熙的眼神從未真正的放在夏都芳身上,就算卓蘭病逝了,從勇毅侯對她的叮嚀也可看出些端倪一一夏皇後為人高傲強勢,再加上覺得皇上能上位是夏家推波助瀾,所以她對皇上態度強硬,自然無法得寵。這一、兩年來除了一些例行大禮或宴會要出席,兩人早己形同陌路,你在跟夏皇後應對時,要如履薄冰,小心再小心。

  驕傲剛愎的夏都芳,現年該是二十有四了,但眉宇間的孤傲比過去更盛,看來還是不改其性。

  但夏都芳要怎麼改?光想到未來日子會有新人一批批進來,雖不見得比她美,但一定比她年輕,比她有新鮮感,她永遠是舊人,便不禁愈看心裡愈有氣,「本宮累了,你們全走吧。」幾個人連忙行禮,再步出殿外,時月紗看了眼在後宮一向極少有聲音的如嬪,她雖然美麗,但眼裡的驚偟顯而易見,有如驚弓之鳥,該是長期被夏皇後及誠貴妃壓制的結果。

  如嬪也看著這兩名新妃,外人不知,在這後宮中,她淪為皇後、誠貴妃台面下的打手,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讓她連睡覺都害怕,整個人看來也畏畏縮縮的。

  「你們別理她,我帶你們到處走走。既然咱們都是皇上的妃子,就以姐妹相稱吧。」釵環首飾戴得滿頭滿身的誠貴妃雙手各拉住時月紗和李鳳玉,瞧都不瞧如嬪一眼,反正這個膽小鬼早就是她的人了。

  誠貴妃很清楚自己需要在後宮攏絡人脈,雖然她也被歸類為夏家一派,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可是,誠姐姐,我們還得去覲見太後。」時月紗連忙道。

  「太後剛出宮南下禮佛,沒耗上兩、三個月是不會回宮的,走吧。」聽來真是好消息,至少可以少一個要應付的人。時月紗、李鳳玉悄悄的交換一個松了口氣的笑容。

  皇宮內苑,殿宇、回廊一處處,亭台樓閣、湖石造景,處處美侖美奐,再加上這幾日的雪下得少,宮裡奴才又天天清理積雪,一行人行走間倒是沒踏到雪。不過一些樓閣屋頂及高聳入天的大樹上都累積了不少雪,池塘水也仍結冰,曲橋連接覆雪長廊,在雪色的襯托下,更見園林的精雕細琢。

  只是天寒地凍的,皇宮地又廣,轉不到半圈,李鳳玉己呈現病美人姿態,氣息微喘、臉色蒼白。誠貴妃為了拉攏二人,又熱絡的將兩人帶回她住的慈南宮,宮裡有暖炕,她讓兩人身體暖了,再共享一桌豐富佳肴,這才讓她們離開。

  其間,李鳳玉已幾度虛弱暈眩,但誠貴妃話不說完不痛快,說的全是對夏皇後的怨懟。

  離開慈南宮,李鳳玉即在宮女們的捧扶下,先行返回寢宮中休息。

  倒是時月紗心有牽掛,要宮女們先回去,她想自行走走。走著走著,她不自覺的走到卓蘭生前住的宮苑,宮門兩旁還有侍衛守著。

  她進宮前就打聽過,寢宮主人雖不在了,但皇上仍派侍衛站崗,也天天有宮女入內打掃,還不許其他嬪妃進入,堅持宮中景物都要保持卓蘭在世時的原貌,靳成熙是如此的情深意重,教她怎能不愛他?

  靜靜的站立好一會兒後,時月紗轉身往另一邊走去,但心思未曾停歇。就她所知,卓蘭死後,誠貴妃向皇上要了慧心公主去撫育,她很想見慧心,這孩子都快七歲了,天啊,她好想女兒,但她不能躁進……鼻頭酸酸的,她突然好想哭。

  「哼!我們根本不是相貌、才藝輸人,是輸在沒有一個首輔大臣的爹!」

  「就是,勇毅侯的人就是夏家的人,皇上能不要嗎?」突然間,兩個忿忿不平的聲音從花牆的另一邊響起。

  時月紗透過花牆的雕花縫隙,看到另一邊竟是兩名落選的秀女,兩人臉上難掩妒意,愈說愈生氣。

  她選擇走開,不聽那些是非,也清楚靳成熙不是心甘情願的欽點她,而皇後、誠貴妃都不好惹,眾女在後宮爭寵賣媚,總有人會當炮灰。

  像她,已死過一次,且還死得不明不白,所以這一次,她要學會保護自己,為了讓靳成熙快樂,她一定要很勇敢成為他的寵妃。

  因為,得寵者,勢必變成眾後妃的箭靶!

  啉的一聲,第十支飛箭正中箭靶。

  「勝負分曉,皇弟甘拜下風。」

  皇宮內的練靶場,恭親王靳成麟不再拉弓搭箭,而是將弓交給一旁的侍衛,再笑看著一連十箭都射中紅心的靳成熙。可惜自己一箭失了准頭,敗了!

  「皇兄若不當皇帝,取代皇弟我掌兵權,也綽綽有余了。」靳成熙笑了笑,將弓箭拿給走上前來的齊聿,才對著他道:「皇弟客氣了。」

  「啟稟皇上、恭親王,亭台內己備妥茶水、茶點。」秦公公笑眯眯的行禮,眼前是先皇所有皇子裡,感情最好的一對兄弟,平常各自忙碌,但總會抽空一起練箭比武,再到誠敬亭內喝茶聊些體己話。

  兄弟倆隨即步出練靶場,回廊,轉進鵝卵石鋪成的小徑,進到連接疊石的高亭上。靳成熙與靳成麟面對面坐著,一旁古樹參天,積了層雪,盡管冷風陣陣,但亭內置放暖爐,兩人內功又強,倒也不覺得冷。

  說來可笑,皇宮如此大,真正能讓他們兄弟安心談話的地點卻沒有幾個,誰教皇宮裡有太多有心人的眼線。

  此時,所有侍從奴才全退下,獨留秦公公守在亭台外的曲橋頭,不讓任何人靠近打擾。

  靳成麟喝了口熱茶,吁了一口長氣,看著俊美無儔的皇兄。說來他是佩服兄長的,身邊除了一堆處理不完的奏折要解決,還得挪出時間練武,強健體魄也保護自己,何況若沒有足夠的體力,哪應付得了如山高的國事奏章?

  只是,即使皇兄己全心投入政務,宮裡還是會有些烏煙瘴氣的事,譬如選妃。

  「後宮三千,皇兄的後妃至今加上新選的秀女也不足十名,怎麼不全選了?要不,一年後文武朝臣又聯合請奏要皇兄再選秀女充實後宮,豈不麻煩?」靳成熙撫著杯緣,喝了口茶,「後宮裡的金枝玉葉幾乎全是太後一派安插進來的人馬,選了兩個已是極限,一年後的事,一年後再說。」說來難免苦悶,在那些嬪妃中,與他真正交心者,己成一縷芳魂……靳成麟明白皇兄心裡的苦,明明是個有才干、有抱負的君王,偏偏受制於太後的夏家一派,皇權無法自主。在男女情事上,從蘭貴妃離世後,皇兄看得更淡了,所有心思全放在朝政上,忍辱負重的想盡辦法要鏟除揮舞著為國為民的仁德大旗,私心裡卻陷於權力鬥爭的三大輔臣。

  「皇弟己聽說,皇兄選的就是勇毅侯的千金及義女。」

  「是,勇毅侯終於也等到女兒及笄,急著把人送進宮來,就怕自己的勢力被吃掉,畢竟三位首輔大臣,只有他還不是朕的姻親。」靳成熙嗤笑道。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4:17

第五章

  「在外界眼中,地位超然的三位首輔大臣,表面看來合作無間,實際上各有嫌隙,各有打算,各懷鬼胎,只是聰明的都沒有說破。」

  「那是他們之間的角力,把女兒、外甥女全送到朕身邊,就是看看能否從朕這裡探得一些機密,提前做些因應,說白了,她們就是眹身邊的暗樁。」靳成麟無言,他不知該如何勸慰,相較之下,他的日子可比皇上好得太多了。

  靳成熙看出六皇弟眼中的不忍,搖搖頭,「無妨,天子的生活乏善可陳卻又精彩無比,矛盾但也真實,身為皇室子女,你很清楚。」這是自我嘲諷,靳成麟是明白的。楚穆王朝自從父皇因病駕崩後,朝政大權和皇宮後苑等事,幾乎全落在三大首輔和夏太後手裡,前者聯合操縱朝政,後者臨朝聽政,皇兄的權勢等於被架空,連帶的他們這些先皇子女的身分地位也低落了些。

  「不過,這些不平都會改變的,皇兄近一、兩年來,不是已開始布局……」話語未歇,靳成熙突然示意皇弟閉口,靳成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時月紗一個人往這裡走來,身後竟無宮女、太監隨侍。

  守在曲橋頭的秦公公也看到她了,趕忙挪動福態的圓潤身子,直接踩上積雪的小徑來到她面前,微喘著氣拱手行禮,「奴才參見蘭妃娘娘,但這裡娘娘不能再過去了。」

  「不能過去?」時月紗呼著霧氣、伸長脖子,見到不遠處的亭台上,靳成熙跟恭親王面對面的坐著。

  她知道恭親王跟靳成熙的感情一直是所有皇親中最好的,恭親王才華橫溢、精通兵法,俊逸斯文的外貌更是受許多閨秀千金輕睞。她在勇毅侯府住了半年,也得知了真正的時月紗之所以會拒絕入宮選秀,原因正是在於心儀恭親王。

  「可是,我有事跟皇上說。」她是一定要主動參與他的生活的。

  「但是,皇上跟恭親王……」秦公公一手敲著額際,思索著要怎麼說才能讓她打退堂鼓時一「謝謝秦公公。」時月紗突然朝他嫣然一笑。

  耶?秦公公一愣。他有說什麼嗎?可是這年輕妃子盡管穿得厚重,也己經腳步輕快的越過他就往亭台走去。他倒抽了口氣,趕忙追人,「等等,蘭妃娘娘。」亭台上的靳氏兄弟早已看到她,只是表情各異。

  靳成熙神情冷峻,靳成麟則是帶著點看好戲的玩味,想看看剛成為蘭妃的時月紗要做什麼。

  「紗兒參見皇上、恭親王。」她屈膝行禮,臉帶笑意,「天寒地凍的,不留在屋內議事,反而在這裡,肯定是景致別有一番風味,能否讓紗兒也感受一下?」星眸似水,麗質天生的臉龐有著七分純稚、三分俏皮,很難讓人討厭。

  靳成麟心想。

  「朕跟恭親王談的是國事,蘭妃這麼迫不及待想要參與嗎?」靳成熙冷峻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昨晚的肌膚之親並未讓他對她多一分感覺。

  時月紗也注意到了,他的神態很冷淡,好在她早己調整好心態,不然眼淚早就迸出來了。

  靈慧動人的眸子一轉。罷了,至少她也亮個相了,反正往後多得是時間,還是別讓他真討厭自己才好。「紗兒剛成為嬪妃,有很多事都不懂,請皇上多擔待,不過……」她先是屈身行禮,而後歪著頭笑說著,「既是國事,紗兒就別聽了,免得皇上以為紗兒是來當包打聽的。」俏生生的再行個禮,她巧笑嫣然的走人,經過還在喘息的秦公公時,也不忘朝他點個頭。

  但她卻沒看到,靳成熙怔怔地看著她走遠的纖細背影。她那嫣然一笑的神態竟那麼像卓蘭,那樣的教他心動……靳成麟卻想大笑。沒想到她這麼直白!他咧開嘴笑著看向皇兄,怎知竟見皇兄似乎出了神,還一面低聲說著……「好像……」

  靳成麟眉頭一蹙。像?是了,剛剛時月紗的笑容確實有幾分像皇兄最愛的蘭貴妃,只是,時月紗的身分實在太敏感,他有必要提醒。「皇兄的後宮後妃個個美艷動人,各有姿態,但時月紗卻有那麼點酷似離世的蘭貴妃——」

  「你也有這樣的感覺?」靳成熙不待皇弟說完就打斷他。

  「嗯,不過時家千金我在宮中見過幾回,過去倒不曾有這樣的感覺,算了算,我也有一年多未見她了。」他說得坦白,眉宇間也有著擔心。

  靳成熙明白皇弟心中所思,卓蘭也死了一年多,如果有心人要將時月紗的神韻氣質雕琢得像少女時期的卓蘭,一年時間已是綽綽有余。

  「朕不是那麼容易被迷惑,皇弟放心。」他示意這個話題結束,「言歸正傳,皇弟掌強大兵力替為兄把關邊疆,此次又得帶兵前去打仗,要小心自己的安危。」

  「北邊那些大小番國雖稱不上敵邦,但也不願屈服,老是蠢蠢欲動,老實說,他們成不了氣候,我也沒放在眼裡,只是不去降服也不成。」靳成麟搖搖頭,「我反而比較擔心皇兄,皇弟無法長伴左右,皇兄自己才要多多小心。」認真說來,看似風平浪靜的皇宮,情勢比廝殺對陣的戰場還要脆譎多變,更要步步為營。

  他再為兄長斟一杯茶,舉杯對飲,關切之情盡在不言中。

  午膳過後,靳成熙處理國事不久,即前往干峨宮探望玉貴人,畢竟人是他選進來的,再加上對方體弱多病,聽說進宮前就在勇毅侯府中天天熬補湯藥,臥床時間多,因此他早有打算,不會跟她有肌膚之親。

  「皇上駕到!」

  寢宮內,門外才傳來宮女的聲音,靳成熙已經闊步來到寢臥,兩名隨侍太監則留在門外。但出乎意料的,急急迎上前來的竟然是時月紗。

  她笑容滿面的屈膝行禮,「皇上吉祥。」

  他蹙眉點頭,目光越過她,看到躺臥在床上的李鳳玉急忙要撐著病體起身,不禁大步走上前,「不必了,玉貴人躺著即可。」李鳳玉一臉驚惶,忐忑的道:「那、那怎麼成?」時月紗跟著走過來,「行的,皇上的話就是聖旨,你不聽就是抗旨,那要砍頭的呀。」含笑俏皮的嗓音,讓靳成熙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轉回到她臉上,相對於李鳳玉病懨懨的蒼白虛弱,她是一副健康紅潤的氣色,眉眼含笑、櫻唇微揚,笑得很可愛。時月紗對上他的眼眸,「紗兒跟皇上心有靈犀,全往玉貴人這兒來了。」

  「是吧。」他回得淡然。

  目光再度回到李鳳玉臉上,隨侍的秦公公已搬來座椅放在床緣,他撩袍坐下「身子還好嗎?」李鳳玉誠惶誠恐的回應,「臣妾謝謝皇上關心,臣妾還好,只是誠貴妃好意帶我們逛了皇宮半圈,臣妾身子就不濟,說來實在愧對皇上的厚愛,選進後宮,卻不能……」說得內疚,她掙扎的又要起身行禮致歉。

  靳成熙伸手按住她,「無妨,玉貴人不必多想,把身子養好再說。」

  「是嘛、是嘛,皇上仁慈得很。」

  他眯起黑眸,目光又移到時月紗笑眯眯的臉上,一張俊臉神色可臭了。

  「皇上現在是在瞪紗兒嗎?」她皺起柳眉,一根手指比著自己的臉,那表情說有多無辜就有多無辜,讓裝病的李鳳玉差點破功笑了出來。

  靳成熙只是注視著她,黑眸裡蘊藏的冷峻實在很嚇人。

  時月紗咬著下唇瞅著他看,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末了她頭一垂,欠身說道:「那好吧,皇上陪玉貴人,紗兒先行退下。」

  「不用了,還是蘭妃陪著吧,朕只是來看看,這就走了。」他隨即起身,視線投注在李鳳玉身上,「若有任何不適,就傳太醫過來。」

  「謝謝皇上。」李鳳玉姿態柔弱的點頭。

  「紗兒送皇上。」時月紗笑眯眯的在他身後道。

  他徐徐回身,「不必了。」

  「一定要。」

  望著她嬌俏的笑臉,靳成熙莫名的竟然有些沒轍,但他都步出殿外了,她還繼續跟著,秦公公及兩名隨侍太監也只能跟在她身後。

  他陡地停下腳步,沒想到她跟得太緊了,差那麼一點點就直接撞上他……事實上,是他側身拉住她,不然她應該跌個狗吃屎了。

  「謝皇上拉我一把。」她撫胸吐了口氣。

  「蘭妃也送夠了吧?」他口氣裡頗有不耐。

  意思是她可以滾了?她趕忙再問:「皇上要去哪裡?」

  「見見孫太妃,但那不干蘭妃的事。」冷冷的丟下這句話,他繼續往前走,本以為她還會厚著臉皮繼續跟,沒想到她竟然很干脆的行了禮,一轉身就回宮內。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4:28

第六章

  他蹙眉,停頓了腳步,身後的秦公公及兩名太監跟著停步,互看一眼,不明白現在是什麼狀況。

  靳成熙抿了抿唇,這才再次闊步往母妃所住的誠心殿去。

  干峨宮的寢臥內,李鳳玉一見到去而復返的時月紗,松了口氣,「皇上走了,真慶幸他不是貪縱情欲的君王,沒要留下來。」

  「他是個仁民愛物的好君王,還是個會在乎生母的好兒子,我也要跟他去看孫太妃。」她回來就是說這件事的,說完咚咚咚的就要跑了。

  但此刻躺臥在床榻上的李鳳玉身影倏地一移,輕而易舉拉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你想要跟去看孫太妃?不好吧。皇上即位後,她便深居簡出,也不愛與妃嬪們往來。」時月紗笑著拉開她的手,回說:「我知道,孫太妃深居誠心殿,因為她深得先皇寵愛,更懂得藏其鋒芒,在眾多嬪妃想盡辦法爭寵時,她的自得反而得到先皇更多的關注。」

  「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是了,一定是侯爺告訴你的,宮裡所有重要人物,他都二交代了,就怕單純的你出亂子。」李鳳玉忍不住輕嘆,「侯爺是矛盾的吧,不放心把你送進宮來,又不得不把你送進來,就怕自己與另兩位首輔大臣在朝中的權勢失衡,哪日被對付會來不及回應。」

  「是,所以皇上在乎的人,我也要在乎。」時月紗眨眨眼,笑眯眯的跑了。李鳳玉一愣,看著她拉著裙擺咚咚咚跑走的背影,不免傻眼。要不要那麼迫不及待啊?

  其實,時月紗去看孫太妃,不只是因為皇上在乎,而是當初卓蘭被靳成熙捧在手掌心時,即與孫太妃相當投緣。

  在卓蘭重病臥床時,也只有孫太妃多次探望她,這份恩情,她一直是放在心上的。

  誠心殿外,冷風呼嘯地吹,殿內則置了幾個小暖爐,暖呼呼的。

  靳成熙與孫太妃坐在正殿聊些體己話,兒子的無奈、宮中的爾虞我詐,孫太妃殷殷叮囑,除了「忍」字外,還是「忍」。

  「啟稟皇上,蘭妃娘娘在外求見。」宮女進門通報。

  「不見,叫她走。」他想也沒想的拒絕接見,再拿起茶杯啜一口香茶。

  孫太妃雖然在皇宮內不問世事,但有些該知道的消息,她也都清楚,「等等,她是新進的妃子,日後總要打照面的,讓她進來吧。」靳成熙抿抿唇,這才朝宮女點個頭。

  一會兒,孫太妃就見到一個嬌俏美人笑盈盈的走進來。

  「呼!這裡面溫暖多了,外頭好冷喔。」時月紗搓搓冰涼的手,上前屈膝行禮道:「紗兒給太妃娘娘請安,皇上吉祥。」她露出一抹純真無辜的笑容。

  「好、好。」孫太妃沒想到勇毅侯的閨女如此清麗動人。而且,這笑容怎麼那麼像卓蘭?那一雙澄淨明眸更讓她在瞬間有種錯覺,感覺好像見著了當年剛入宮的卓時月紗直視著孫太妃,心裡也好激動。端莊賢淑、高雅柔和的孫太妃幾乎沒變呢,她好開心能再看到孫太妃。

  「坐。」孫太妃一邊膜坐一邊看向皇上,想知道他是否有同感,但看他表情緊繃,黑眸裡還有壓抑的隱隱怒火,顯然跟她想的不太一樣。

  「見母妃有事?」靳成熙口氣極冷,意思是沒事她就該閃得遠遠的。

  「紗兒就是來見見太妃的,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紗兒又是晚輩」

  「見過了,可以走了,朕跟母妃還有事要談。」他說完,又啜了口茶。

  這句話讓連忙上前替蘭妃倒茶的宮女一愣,不知該不該繼續倒。好在溫柔的孫太妃朝她點點頭,她倒完茶便送到蘭妃面前,再迅速退下。「皇上有這麼討厭看到紗兒嗎?」時月紗很委屈的說著,但下一個動作卻是拿起茶杯,小小口的啜了溫熱的茶,笑開了嘴,「好好喝喔。」靳成熙難以置信的瞪著她,孫太妃卻噗哧輕笑,就連在後方隨侍的秦公公和兩名太監、宮女也忍俊不禁的差點笑出來,只是都及時憋住了。

  但靳成熙可一點都不覺得好笑,甚至也不忘回答時月紗的問題,「是談不上喜歡。」在母妃面前,他不需要虛偽。

  時月紗放下茶杯,眼眸瞪大,「那皇上怎麼要選紗兒呢?」她問得直接,他也答得干脆,神情陰沉道:「你心知肚明,挑明了說是想要誰難看?嘲諷朕的懦弱?還是你的雀屏中選並非靠自己,在自我羞辱?」話說得真硬!氣氛頓時降到冰點,秦公公、太監、宮女個個皮繃緊,戰戰兢兢起來。

  時月紗歉然的看了他們一眼,再看著明明長得極俊的靳成熙,卻老要用一副冷颼颼的神態來對她,害她直想嘆氣。「皇上既然選了紗兒,紗兒的未來就是皇上的責任,現在不怎麼喜歡,日後,至少要變成不討厭。」他嗤之以鼻,臉皮還真厚,在我母妃面前談這事毫不扭捏眾」

  「太妃是家人,紗兒現在談的是家事,是家人就可以聽。」她說得勇敢,但還是不好意思的看了太妃一眼,沒想到太妃竟是臉上帶笑。

  靳成熙黑眸倏地一眯。雖然她說的也不算歪理,但怎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我呢……」時月紗粉頰羞紅,但注視他的目光仍然勇敢,「一定會花很多時間讓皇上明白,我是值得疼借的家人。」靳成熙的回應又是一聲嗤之以鼻。

  時月紗在心裡嘆氣,看來她得習慣他的反應了。她起身逕自坐到孫太妃身邊,親密地挽著孫太妃的手,「紗兒很多事都不懂,但知錯能改,太妃娘娘一定要不吝告知,讓紗兒愈來愈好,愈來愈得皇上喜歡,好不好?」

  「好。」孫太妃笑著點頭。光看她勇氣十足與皇上辯駁的表現,自己就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這一點,後方一票奴才也是心有同感呢。

  接下來,靳成熙一直擺臭臉,暗示著時月紗她有多麼的不受歡迎,但她仍眉開眼笑的跟孫太妃聊些生活趣事,嘰哩呱啦說個沒完,孫太妃皆笑著傾聽。

  夠了!靳成熙像是真的受不了,突然咬牙喝道:「蘭妃的話不會太多了嗎?」聞言,時月紗一愣,看著臉色鐵音的靳成熙。她好像真的惹惱他了!她低垂下頭,心裡嘀咕,看來她是該走了。

  「好吧,皇上特地撥空前來陪太妃娘娘,紗兒雖然很舍不得,但還是別打擾了。」說白了,她還是很想待下來。

  孫太妃善良的想開口留人,靳成熙卻搶先一步,「快走吧。還有,母妃習慣清靜,這裡蘭妃還是少來打擾。」他口氣極冷的說。

  時月紗輕咬著下唇,看向孫太妃,「可是,太妃很寂寞啊。」曾是卓蘭的她,很清楚這一點的。

  孫太妃的心陡地一震。這事蘭妃怎麼會知道?她不由得多看了時月紗幾眼。

  「母妃深居簡出,就是不喜熱鬧,朕命令你別再過來。」自己深陷這宮中扭曲不平靜的風暴中,他不願、也不肯讓任何人將那風暴卷入這誠心殿。

  一雙黑眸透露著他的怒氣已瀕臨發作邊緣,在警告她快點走人了,沒想到她真的很遲鈍。

  「太妃沒有不喜熱鬧,只是沒有知心人可以聊。皇上又那麼忙,有那麼多的愁煩、那麼多的莫可奈何,太妃她幫不上忙,既心急又氣自己」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別自以為是的大放厥詞!」受不了了,靳成熙火大的朝連珠炮似的時月紗咆哮而出。

  「不知道的是你,被人關心跟在乎是件很幸福的事!」孫太妃既驚愕又驚喜的看著氣呼呼鼓起腮幫子的時月紗。蘭妃怎麼會這麼了解她?但見兩人怒目相視,她連忙拉著靳成熙的手,「沒關系的,皇上,我跟蘭妃還挺投緣的,讓她過來無妨。」

  「太好了,那紗兒先告退了。」見好就收,時月紗坦率的笑開了俏臉,再屈膝行禮的退了下去。

  後方一票奴才真是大開眼界,沒想到這新妃竟有熊心豹子膽。只不過這事他們誰也不會外傳,因為皇上為了保護孫太妃,早己下令誠心殿內的大小事一律不許外傳,違者斬!

  靳成熙看著時月紗幾乎是得意揚揚的走出誠心殿,一股悶火壓在胸口,他看向孫太妃,「母妃,還是要蘭妃別往這裡來吧,宮裡太多眼線,朕不希望因她擾了母妃多年來的安寧。」

  「還好,母妃這裡好久沒有客人了。」人生就是如此了,沉寂那麼長的歲月,她心境也更寬了,要真的卷入風暴中能助到皇上一絲一毫,她也不後悔。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4:38

第七章

  生母聲音裡的落寞,靳成熙聽出來了,只是,他還是提醒,「母妃明知道她是勇毅侯之女。」

  「是,說來就是與夏家同一派,可是不知怎麼的,她的眼神給我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孫太妃喃喃低語,心裡仍驚愕於時月紗怎麼會那麼明白她的心事。

  「很像蘭貴妃少女時。」靳成熙輕描淡寫的說著,但神情裡有著不甘願。她頓時笑開了,「原來皇上也有同感,所以賜名「蘭妃」」

  「但她畢竟不是。蘭兒善解人意,贏得朕的憐惜與悼念,也讓眹難忘舊情,她終究不是蘭兒。蘭兒仍在兒臣心中,不需要替身。」他態度強硬無比的表示。孫太妃心疼的看著他,「可是蘭兒己經離開一」他陡地站起身,「母妃不必再說了,兒臣還有很多事要做,先走了。」看著兒子清冷的背影,孫太妃知道深陷孤寂歲月的人不只是她,所以,她更希望兒子身邊能有個人取代卓蘭,給他愛與溫暖。

  【第三章】

  這一晚,靳成熙到了永晴宮,卻不是給時月紗愛與溫暖,而是冷言警告,所以命令奴僕們全出去,搞得氣氛很凝滯。

  時月紗看著他,從他冷颼颼的眼神她也看得出來,他是來算帳的。

  靳成熙也看著她,她那雙明眸裡有著認命的無奈,還帶了點調皮,嘴角仍見笑意。看來她的膽子真的不小。

  「皇上來不是跟紗兒大眼瞪小眼,是要談今天在孫太妃那兒的事吧?」他板著臉承認,「沒錯,朕選你入宮,不代表朕跟母妃的生活就要因你而起變化。」

  「皇上想說的是造成混亂嗎?」她眼睛骨碌碌一轉。

  他不得不承認,她還算有自知之明。「朕不喜歡失控。」

  「皇上是怕被我影響吧?怕我是有心人、是壞人,但我會用時間證明,我是好人,是想對皇上、太妃好的人。」她情真意切的凝睇著他,相信,我是真的很開心能來到皇上的身邊。」靳成熙冷冷的看著她,對她一番真情告白毫不領情。「朕今晚來錯了,你不是個識時務的人。」說完這句,他轉身就走。

  換句話說就是,她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話。

  「不管皇上相不

  「等等,皇上的話說完了,紗兒還有話說。她追上前去,但他人高馬大,他走一步,她要跑兩小步,於是她只得更加快腳步。但明明就要抓到他的衣服了,一個身影突然上前,她一怔,隨即發現有人擋住她。

  「娘娘請留步。」

  不是那個胖胖的秦公公,而是面無表情的禁衛武官齊聿。唉,連三腳貓功夫也沒有的她,只能干瞪眼的看著靳成熙步出自己的宮殿。

  她推開窗,讓冰涼沁骨的空氣吹進設了暖炕的寢臥內,讓自己挫敗的腦袋也清醒點。

  夜涼如水,但她連心都涼了,望著朦朧夜色,她的心感覺特別蕭瑟,無馨也湧了上來。現在的靳成熙跟過去不一樣,對女人,他幾乎是無心……不,不成,她能回到這裡是神跡,所以她不能輕言放棄,至少願意接受她關心的人,她可以先付出。

  翌日,時月紗跟個小太監要了一套太監服,先是躺在床上裝睡,遣了兩個宮女出去後,她才換裝,再小心的從窗戶爬出去。這事她並不是第一次做,以前靳成熙還是太子時,兩人為了甩開一堆奴才,她就常這麼做了。

  出了寢宮,她見到人就低頭行禮,左彎右拐的,轉過數道拱門和亭台,總算來到孫太妃的寢宮外。見到宮門前的太監,她淸楚能留在這裡的,都是太妃的心腹,每個人嘴巴都緊如蚌充。

  她輕咳兩聲,「請通報太妃娘娘,蘭妃求見。」老太監先是一愣,定眼一看便急急要彎腰行禮,但時月紗馬上拉住他,「噓,進去通報即可。」老太監點點頭,連忙轉身進去。

  沒一會兒,她已笑盈盈的進到寢宮內,孫太妃坐在她對面,目不轉睛的看著即使著男裝,依舊清麗嬌俏的時月紗。

  她後方的兩名老宮女也是一臉驚奇,但時月紗看來卻相當自在,開開心心的喝了口香醇的茶,放下茶杯後,坦率的眼陣就看著孫太妃,「以後呢,紗兒就扮成太監進出,陪太妃說說話。」

  「陪我說話當然行,但為何要如此穿著?」孫太妃仍是不解。

  她俏皮的眨眨眼,「後宮爭寵猛於虎,紗兒來這裡,還是得顧慮一下太妃日後的生活別受到影響,萬一那些後妃一窩蜂的也過來怎麼辦?」孫太妃不自覺的漾開一個感動的笑容,「你真的很貼心。」

  「是啊,但皇上不知道。」她咬著下唇,「紗兒不是想告狀,但是昨晚……」她將靳成熙對她說的話一一轉述,心底酸酸澀澀的。「他把紗兒想得太壞了。」見那雙明眸裡有著清楚可見的委屈,孫太妃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手安慰,「不能怪皇上,他的身邊環伺著太多有心人。」

  「太妃人真好。」時月紗反手握住她的手,「在宮裡,每個人都得提防別人,心裡築了一道道高牆,紗兒真的很高興能有太妃讓我可以暢所欲言,不必擔心東擔心西的。」

  「是嗎?那你現在想說什麼?」孫太妃是真的想知道。

  時月紗尷尬的哈哈一笑,「想說……呃,我跟玉貴人情同姐妹,但她的身子不好,不得不久臥床榻,尤其天天補藥湯剛入口不久,就馬上要睡了。」她嘆息一聲,但說得有些心虛,因為李鳳玉其實是在補眠,每到深夜,她就得夜探這夜探那的,還得送消息給接應的人帶出去給勇毅侯,當然要找時間補眠了。

  「紗兒跟其他嬪妃不太熟,也不想天天倚門望君王,所以再來的日子想找太妃娘娘下下棋、賞花聊天……」她突然住了口,遲疑的看著孫太妃,「紗兒會不會像皇上說的一樣太自以為是,太妃娘娘其實並不喜歡被我打擾?」

  「皇上的話你很在乎,這是件好事,但我很樂於讓你打擾。」孫太妃笑道。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可她有預感,這個年輕的蘭妃可以讓皇上的日子有所轉變。

  時月紗眼睛一亮,雙手合十的請求,「那別讓皇上知道好嗎?若他撞見那也就算了,但別特意的提,免得他又以為我是存著什麼盤算來接近太妃娘娘的。」孫太妃笑著點頭,「行,只不過我得明白告訴你,就算你跟我處得再好,也不見得就能得到皇上的心。」

  「我知道,太妃是太妃,皇上是皇上,但我會努力的讓他學習——一股激動倏地湧上,她得深吸口氣壓抑一下沸騰的心緒。「學習?」孫太妃困惑的反問。

  「開始信任我,然後……」時月紗神色靦腆但堅定,不過再說到下一句時,俏臉漲得紅通通的,聲音也小得幾乎讓孫太妃身後兩個資深老宮女拼命豎直耳朵也聽不到。

  但孫太妃聽見了,那句話是一一

  「開始愛我。」

  然而,這個「開始」,遲遲沒來。

  春天就要說再見,天空不再陰陰灰灰的,天氣晴了、暖了,但時月紗的心老是涼了半截再涼半截,挫折連連,眼見時序都要轉換,靳成熙的心仍然遙不可及,讓她實在挫敗得很想朝他大喊——我就是卓蘭!

  她忐忑不安的等了半年多才進到宮裡,成為他的妃子,但除了臨幸的時間外,她根本沒機會接近他。禁衛武官也該有別的要事待辦吧,近日齊聿卻常常當擋路門神,害她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靳成熙離開她的視線。

  就算她刻意要在兩人行房後跟他說說話,他也是冷漠以對,逕自穿妥衣服就走人。

  這會兒,誠貴妃話說得直白,「皇上就那個樣,晚上能在床上做最親密的事,但白日見了就形同陌路,會跟我多說些話,還是拜蘭貴妃的福氣。」

  「怎麼說?」時月紗不解的問。

  「為了她生的女兒啊。當然,皇上花在慧心公主身上的時間也比我多,所以說呀,妹妹,晚上伺候著就行了,至於女人最想要的感情,皇上全給了香消玉損的蘭貴妃,沒了。」誠貴妃嘲諷的道。

  時月紗看似受教的點點頭,但心裡早糾結成一團,既酸楚更為靳成熙心疼。

  「好了,我要先睡個覺,今晚秦公公已來通報,皇上要過來。」誠貴妃笑得春風滿面,婀娜的從椅上起身,下起逐客令。

  時月紗也只能笑笑點頭。難怪今兒個誠貴妃會派人邀她過來吃點心,這才是重點吧,告訴她如今不是新人受寵,自己仍是皇上的最愛。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4:49

第八章

  時月紗回到自己寢宮,黑白分明的美眸己黯然,不自主的嘆聲連連。這一次去慈南宮她還是沒見著女兒慧心,這一晚肯定又輾轉無眠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靳成熙忙完國事後再到慈南宮,都已是晚膳過後。

  誠貴妃備了一桌好酒好菜,本想好好伺候,但在稍早前秦公公已傳來靳成熙口信,要她跟慧心公主先用膳,她吃也吃完了,左等右盼的等到都要心浮氣躁了,才總算見到俊美君王的到來。

  她笑盈盈的請安,身邊只到她腰際的慧心公主卻只是露出一個緊張的微笑。她不由得在心裡嘀咕:死丫頭,也不會表現得熱絡點,想讓我難看嗎?

  靳成熙憐愛備至的蹲下身來,一手摸著女兒小小的肩膀。她過去很愛笑,看到他總是會快跑過來,要他抱抱的。

  可才不過一年多,她一雙酷似卓蘭的盈然大眼卻有著早熟的拘謹,不復見一個六、七歲女娃該有的稚氣。萬般心疼下,他溫柔的問:「最近過得如何?」

  「啟稟父皇,一切都好。」靳慧心長得眉清目秀,日後想見肯定也是個傾城美人。

  靳成熙握住女兒小小的手,從那雙明眸裡,他看出她不快樂。是因為卓蘭不在吧,不然誠貴妃是所有嬪妃中,最坦率亦無心機的妃子,她會受寵也在於這一點,所以他才敢將女兒交給她撫養。

  「皇上放心,臣妾視她如己出,你可以問慧心,臣妾對她好不好?」誠貴妃親密的蹲下身來擁著靳慧心,笑得好燦爛。

  「很好,娘娘對慧心很好。」靳慧心戰戰兢兢的回答著,但不敢看向誠貴妃的臉,袖子裡的小手早已握成拳,微微顫抖。

  靳成熙看著她正色的小臉,一個念頭突然閃過。如果將慧心給時月紗帶,會不會更適合?

  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妃,很會賴皮,但——張臉總是笑眯眯的,甚至敢對他發火,偶爾也有得意揚揚的神態,那些表情若出現在慧心臉上,才是一個稚兒該有的喜怒哀樂吧……誠貴妃柳眉一蹙,難以置信的看著靳成熙。總是繃緊神經、冷峻自持的皇上竟然會當她的面怔忡失神?是誰有那麼大的能耐?

  「皇上是想著國事,還是想著誰呢?」她神情溫柔,試探的問。

  這一聲打斷他莫名的思緒,他瞬間回神,起了身,「沒事。」他的目光再度回到女兒身上,「夜深了,父皇還有國事待批,不能陪你了。」

  「可是……那臣妾?」誠貴妃也急了,跟著起身。他好久沒臨幸她了。

  「朕走了。」對於男女歡愛,靳成熙的確無心,國事繁重再加上練武發泄了精力,他那方面的需求便少了。

  只是……步出宮殿,他目光看向永晴宮,時月紗那裡卻是不得不去的,畢竟是新妃,再不臨幸,那些權臣若再請奏選秀女,也只是徒增他的困擾而已。吐了口長氣,他轉往那方而去。

  就在靳成熙偕同秦公公等太監走遠後,慈南宮裡的四名宮女已經渾身發抖,只有她們清楚主子是兩面人,在皇上面前直爽大方,殊不知私底下十分狠毒,稍有不順心,她們都得挨頓皮肉痛。

  果不其然,誠貴妃怒氣衝衝的走上前,反手啪的一聲,接著更是左右開弓,啪啪啪地將一肚子的怒火全發在四名宮女身上,毫不在意一旁還站著靳慧心,事實上,這一年多來,靳慧心也看多了。

  只是她年紀小,仍會害怕,此時更臉色發白,嚇得渾身發抖,動也不敢動。

  「你!你該慶幸你是蘭貴妃所出,不然皇上也不會過來看你,你的日子也絕對不會這麼好過!」誠貴妃氣得臉孔扭曲,看來好不猙獰。

  靳慧心拼命的咽口水,什麼話也不敢說,看著那些宮女被誠貴妃又踹又捏的一一哭得眼淚直流,倒地蜷縮在地上卻不敢吭半聲,因為她們只要敢出聲,誠貴妃會打得更狠。

  所以,在這個宮殿裡,她也要安靜,愈安靜、愈沒聲音愈好……

  夜色沉靜,萬籟俱寂,靳成熙靜靜的來到永晴宮,要守門宮女不必通報後,獨自走進寢臥。

  昏黃燭光下,一爐檀香裊裊,獨坐在桌旁的時月紗顯然陷入沉思中,絲毫沒發覺房內多了一個人。「在想什麼?」靳成熙開了口。

  時月紗先是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一見到是他,立即又驚又喜,「皇上怎麼來了?」他表情依舊冷漠,「時間晚了,侍寢吧。」

  「呃……是。」她笑臉一僵?她還有一肚子問題想問呢,像是他不是要臨幸誠貴妃嗎,怎麼來了她這裡?但他已在解衣,她也只能趕忙褪去衣物,臉紅紅的躺上床,將被子拉好。

  對她這些羞怯的動作,靳成熙只覺得矯情,兩人交合不是一兩回,該看的都看過了,更何況這只是為了求子才行房,不需要太多時間來纏綿。

  不意外的,真的只是「辦事」……在靳成熙整裝離宮後,時月紗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雕花床頂,有些想哭。

  這不是她要的關系,但她沒人可以商量,沒人可以幫忙,她只能一個人孤軍奮鬥。但,靳成熙何嘗不是一個人?對自己的母妃,他多是報喜不報憂啊……思緒煩雜,她翻來覆去的睜眼到天亮,金色晨曦才剛透窗而入,打扮成宮女的李鳳玉已先行挾帶一碗湯藥進來。不一會兒,陽光更耀眼時……叩!叩!

  寢室外,傳出極輕的敲窗聲。

  時月紗吐了口長氣,下了床,看著己經貼靠在窗戶旁邊牆面的李鳳玉,兩人相視一眼,時月紗走到窗戶旁,打開窗,隱隱有湯藥味撲鼻而來,接著一碗湯藥就遞了進來。

  她接過手,低頭看著自己毫無動靜的肚子,心情低落。

  靳成熙每兩天就會來到她寢宮,兩人的肌膚相親談不上銷魂蝕骨、激情纏綿,純粹就是為了播下皇種,好為皇室開枝散葉。

  勇毅侯也曾親口說「食色性也」,卻直指皇上在情欲上的需求不多,因此妃子也不多,現今才僅有兩名皇女而已。

  但依他造訪臨幸的程度,她現在不這麼想了,不過算算日子兩人行房也有兩個月了,她的肚子卻仍無喜訊。雖然事後一碗碗皇後賞賜的補湯會從窗口遞進來,可她並沒有喝下肚啊。

  此刻,時月紗背對著窗,適時以身子為掩護,將手上的藥拿低,再與貼靠在牆面的李鳳玉交換後,透著半開的窗戶,讓在外頭的老宮女看到她喝下湯藥的畫面,然後再放下碗,藉由拭嘴的動作再度換回湯碗,最後遞出碗給老宮女,之後,那扇窗又被輕輕的關上了。

  這樣的事,只要靳成熙夜裡過來她這兒,隔日就會上演一次,每一次都讓她膽戰心驚。雖然湯藥裡不至於摻了砒霜,但千古名言「最毒婦人心」,即使是湯藥交換後倒掉,李鳳玉還是會先以銀針試毒,掌握每一個環節,提早澗悉,以免來不及因應。

  「還是避妊湯,別擔心。」

  窗內貌不驚人的宮女手上拿根銀針,卻是李鳳玉的聲音。

  她習武多年,擅長偽裝術,除了將自己裝得病弱好趁夜外出外,也早己從勇毅侯那裡得知皇宮地圖,才能避開巡邏的宮中侍衛,游走於皇宮各大內苑。

  時月紗點點頭,苦著臉道:「但我喝你熬的養生湯,喝得快膩死了。」

  「那還是得喝。夏皇後雖居冷宮,她的人卻都緊盯著幾個嬪妃的寢宮,只要皇上待的時間超過半個時辰以上,翌日就會派人送來避妊湯……」她頓了一下,「就我探查,皇上只有臨幸你跟誠貴妃,她心裡還算平靜,沒在湯藥裡搞鬼。」

  「也是。」

  時月紗沮喪的靠著桌緣坐下,手支著頭肘撐在桌上,她現在壓根沒心思管夏皇後,因為沒一件事是順心的。

  李鳳玉走近她,因是宮女打扮,盡管寢宮內只有她們,李鳳玉仍恭敬的站在她身旁。

  「怎麼了?夏皇後到現在都相信你喝下避妊湯,因為你這裡從不曾跟太醫院要過其他藥材,但我身子虛弱,幾乎無法起身,這是整個皇宮都知道的事,所以皇上要太醫將藥材一批批往我那裡送,也沒人懷疑,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控之內。」但都不在她的期望之內。時月紗難過的想著。

  當然,也因為靳成熙大都往她這裡來,皇宮內自然盛傳她當寵、當紅,可那根本不是事實,男女交歡不僅是為了延續下一代,更是感情交融加溫加熱的時刻,但目前這一部分她非常失望。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4:59

第九章

  李鳳玉走了,心亂如麻的時月紗仍意興闌珊,半晌,她做了個好大的深呼吸。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風月之事,靳成熙已無心,她在他眼中只是生孩子的工具,一旦她真的受孕,他可能就不會來了,屆時,他們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

  她起身改坐在銅鏡前,靜靜望著鏡中美麗的臉。她不知道時月紗的靈魂去了哪裡,但是她卓蘭就在這個身體內了,絕不能放棄!

  思及此,她眼中出現堅定的光芒,「好,豁出去了!」對,不再只是配合床上的事,她要改變,要靳成熙愛她,因為她將他所有的愛情都帶走了,怎麼還能這麼懦弱不顧他?

  隔了一夜,靳成熙又來到燈火通明的永晴宮。

  「侍寢吧。」

  這個意思就等同於……你可以把衣服脫了,自行滾上床去!

  時月紗在心裡嘀咕,這段日子下來,她對他的作息已一清二楚,沐浴過後來到這裡行房,然後走人,不過今晚,她決定不照著他的規矩走。

  「我想先伺候皇上。」她暗暗吐了口長氣,走上前想幫忙他解下衣袍。

  「不必。」他已自行先解下外袍,丟在椅上。

  「我動作很快的。」她伸手想替他解開中衣扣子,沒想到個兒太嬌小,只能踏高腳尖解。

  但他果斷地拉開她的手,冷聲拒絕,「朕說了不必。」她執拗的要伸手再試,他再次拉開,臉色己鐵靑,「你是要朕走人?」

  「只因為我不聽話嗎?」她深吸口氣,叫自己別難過,清澈眸子直勾勾的看著他,「皇上到這裡來,每每只是完事啥也不談,身體的歡愉若能解皇上的愁與憂,蘭妃絕無二話,然而,皇上似乎只是……」

  「應付。」他冷冷的替她接了話。

  「對,但皇上快樂嗎?」她勇敢的質問。

  皇上,要快樂……

  曾有另一個人,在咽下最後一口氣前,仍在乎著他的快樂……眼眶驀地浮上一層熱氣,靳成熙咬咬牙,壓抑下情動的濃烈思念,「省省吧,朕不想跟你交心,還是你以為,朕三天兩頭往你這裡來就拿喬了?」時月紗急急搖頭,「臣妾並非拿喬,也不是想踰矩,只是想」

  「不管你想做什麼,朕都說了不需要!」他索性拿起外袍就要往外走。

  她氣了、惱了,大聲的衝口而出,「騙子!你需要的很多,你需要人來陪你、愛你、在乎你……啊——」她驚呼出聲,因為他突然回過身來,大步上前動作迅捷的扣住她,飛也似的一把將她帶到床上。

  靳成熙將身子壓在她身上,但力道不至於弄疼她,他的臉貼靠在她耳畔,咬牙迸出話來,「聽好了,你進宮來,除了這身子供朕使用、為朕生下子嗣,其他的,包括朕的快樂與否都與你無關,朕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時月紗心口陡地抽緊。這不是她熟悉的靳成熙,此刻他就像只被激怒的困獸,過去那些沒有卓蘭的日子,他的心很苦吧?一個失勢的皇上,有好多的無可奈何卻無人能分擔,她舍不得,好舍不得,溫熱的淚迷蒙了視線。

  「我辦不到。」靳成熙黑眸倏地一眯。

  「我在乎皇上的喜怒哀樂,在乎極了,超乎皇上所能想像的。」她的心揪著、疼著,她回到他身邊,就是要讓愛重生,不管要費多少心思,花多少力氣。「小小年紀,這麼懂得說花言巧語。」

  「我是真心的,時間會替我證明。」

  她淚眸裡的堅定再次震撼他,某種陌生的情緒湧上胸口,但也僅僅只有瞬間,就讓他拋至腦後。他冷漠的從她身上起身、下了床,看著她坐起身來。她拭去落在臉頰上的淚水,直視著他,很努力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再次勇敢告白,「我是真的很喜歡皇上。」靳成熙愣了一下,眯起黑眸沒吭半句話,冷硬的心也未起一絲波動。

  他看出來了嗎?她是最懂得他的卓蘭啊!

  但她已經好努力了,為什麼他沒有絲毫感動?

  見他轉身就往門口走,她急急的跳下床,再也忍不住的追上前大叫,「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是皇上,而是因為你是靳成熙!」甘冒大不韙的直喊皇上的名字,她知道自己躁進了,可是,他不讓她靠近,她只能做點讓他記憶深刻的事,過去所有的後妃,她知道只有卓蘭在與他獨處時,能喊他的名字。

  果不其然,靳成熙臉色悚地一變,猝然轉身瞪著離自己三步遠的時月紗,「你好大的膽子,敢直呼朕名諱的人只有——」他驀然住口,只有卓蘭可以喊他的名,但這事沒必要讓她知道。

  時月紗知道他要說什麼,眼陣裡閃動著靳成熙無法理解的感動與快樂。原來她卓蘭在他的生命中,有好多好多的唯一與特例。

  靳成熙不明白她想表達什麼,他也不需要去明白,他一直很理性,只知道她的話很可笑,「靳成熙之於你,理應比「皇上」這身分還要來得陌生,你因為靳成熙而喜歡朕,不會太過牽強?」

  「不會。」她斬釘截鐵的回答,因為她知道「靳成熙」的每一件事。

  呵!他突然想笑,她果然不是等閑之輩,清楚可見的事實她居然撒謊撒得臉不紅、氣不喘。他不想再將時間浪費在這無謂的談話上,讓她早早懷上身孕,他也不必再過來了。

  看到他突然冷著臉再度朝她走來,她瞪大了眼,下意識的倒退兩步。

  「害怕了?你不是很在乎朕、喜歡朕?動手把衣服脫了,上床。」他話說得粗俗而冰冷,對一個睜眼說瞎話的妃子,他也不必以禮相待。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可是……」哪有這樣的?

  「你剛才該不會只是隨便說說?那可是欺君之罪。」他黑眸裡可見冷颼颼的風雪。

  前途多舛!時月紗突然明白了,要他接受「時月紗」這個人,真的比登天還難,但卓蘭卻擁有了他所有的愛,她最大的情敵竟然是自己了。

  他愛卓蘭,卻不識有著卓蘭靈魂的時月紗,只因他一開始就排斥她,不曾好好用他的心來發覺她就是卓蘭,說來他更可惡,她氣得都想哭了。

  好啊,就脫光上床,然後在呻吟中一聲又一聲的喊著「成熙」,喊到讓他有了感覺,知道是卓蘭在叫他好了!

  她忿忿的解開衣扣邊賭氣的想著,卻不知道自己嘴裡也喃喃的喊起,「成熙、成熙……」靳成熙看著她毫無掩飾心緒的冒火明眸,氣憤解衣的表情是那麼的孩子氣。他在她身上見不到一絲一毫的心機,可如果這些都是訓練過而偽裝出來的,那她的心機就深沉得令人悚然了。

  衣料接連落地,他冷峻的目光仍盯在她身上。

  她雙手遮著裸露的上半身,羞惱中帶著火氣的走到床上躺下,拿了被褥蓋住全身後,再咬著牙在被子裡脫下身上最後一件系褲,拿出去往床下丟。

  他沒走上前來,她也靜靜的冒火躺著。

  偌大的寢宮寂靜無聲,然後,她沙啞的開了口,「成熙,這真的是你要的嗎?為了皇室的香火,行屍走肉般的行房嗎?」她深吸口氣,轉過頭看著他,心痛的、眼眶泛紅的問。

  這話帶著冒犯、大不敬,甚至是侮辱了,她應該很怕才是,但她沒有。

  靳成熙黑眸凝睇著她勇敢直視他的淚眸。在卓蘭離開後,對女人一向平靜得難以起波瀾的心緒,己無端被她一聲聲的「成熙」給擾得心煩了,可聽見現在這句放肆又一針見血的話,他競無半點怒火,反而心痛了起來,這痛如刀刃剮心,痛到他都快無法呼吸……氣了嗎?那就氣吧,她也很火大,很難過。他為什麼要讓自己過得這麼不好?為什麼她冒犯了他,現在他那雙黑眸中……卻不見半點暴戾之火?

  「你睡吧。」丟下這句話,他突然轉身就離開。

  她一愣,想也沒想的就跳下床,本要追上他,又急急的回到床上,因為她發現自己是身無寸縷、光溜溜的啊!

  【第四章】

  夏日陽光耀眼,天空更是一片蔚藍,時月紗再度扮成小太監,溜到誠心殿陪孫太妃。

  對昨晚的事,她雖然很悶,但愈挫愈勇的她已經重新整理好心情。

  至少,她很勇敢,至少,從今而後她跟靳成熙獨處時,可以大聲喊他的名字,就跟過去一樣。

  所以,昨天仍是很值得慶祝的一天,他們之間將不會再原地打轉。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5:12

第十章

  孫太妃看著笑容滿面的時月紗。這孩子是個有心人,日日晨昏定省,來去間也總不忘為玉貴人帶上一句話——「她身子不適,所以無法前來,但她天天都會祈求太妃娘娘身體健康。」甚至,她和皇上兩人的關系一直無法突破,也不曾在這裡怨聲載道,反而盡說些讓她這太妃安心的話。

  這段日子觀察下來,她是真的喜歡上這位蘭妃了,倒是玉貴人——「我昨天有去探望玉貴人,果真是一臉病容、我見猶憐,但礙於她身體不佳,我坐一會兒就離開了。」說完,想到對方的虛弱身子,她搖了搖頭。

  「謝謝太妃關心,她一定很高興。」時月紗真心的說著。

  但孫太妃的柳眉一皺,「玉貴人那樣,皇上竟也將她選入後宮,這妥當嗎?萬一出了什麼事,有心人要操弄,後宮將不得安寧。」時月紗善解人意地握著她的手,「太妃的擔心紗兒懂,但皇上仁慈,如果不選玉貴人,她仍得留在宮裡干活兒,絕對無法像現在,有人伺候著養病。」孫太妃有點訝異,「你是這樣想的。」

  時月紗點頭如搗蒜,「當然,皇上是好人,太妃更是大大的好人,皇上在這個幾乎無親情可言的環境成長,慶幸有太妃您這樣的娘,他才沒成為一個性格扭曲的人。」孫太妃看著她笑眯眯的嬌俏臉孔,心中不由得一暖。

  「皇上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才華蓋世,又生得一張俊俏的臉孔,太妃真的太會生了。」時月紗極盡狗腿、褒獎之能事,讓孫太妃聽得笑到闔不攏嘴,在孫太妃眼中,她有一顆慧黠的玲瑰心,打扮成太監進出誠心殿,的確也讓她這裡不見紛擾,不似過往的寂寞生活,卻擁有一樣的寧日。

  時月紗說那麼多好聽的話,其實也是要讓孫太妃放心的,「紗兒知道太妃對皇上目前的處境除了操心外,更是一籌莫展,但他真的很行的,紗兒相信,他一定能成為一名仁君.」孫太妃凝睇著她。她是如此懂皇上的心,明眸裡的認真與深情那麼淸楚,毫不掩飾,只是可能嗎?兩人相處不過三個月,她眼裡的情意竟已如此深濃?

  「你對皇上是真的上了心嗎?就我所知,在及笄之前,你就有很多王孫公子追求。甚至還傳出她對恭親王心儀一事。只是這一點太妃保留不說,有些話輕輕一點即可。

  「紗兒不敢隱瞞,的確如太妃所說的,紗兒過去有很多人追求,然而感情這事很奇妙,過去我也沒啥感覺,但突然就是喜歡了、心疼了、不舍了,整顆心就都淪陷了。」她說得模模糊糊,一來是擔心太妃知道時月紗曾經拒絕入宮逃走一事,二來,也是怕太妃早已得知時月紗曾愛慕恭親王,若她說自己在進宮前就愛著皇上,那不就前後矛盾?

  「也是,感情這事還真的難預測,什麼時候來,大概只有月老知情,只不過你進了宮,你爹難道沒要求你做什麼?」孫太妃心裡還是在意這事的。

  「爹是堅持我一定要入宮,但他僅要求我眼睛要明、耳朵要開,任何會危及自己或家族的事,一定要想辦法通知他。」這件事她答得坦率,但對李鳳玉裝病夜探的事,她只能隱瞞,至少她有信心,勇毅侯沒有指示她們去做任何傷害皇上的事。在勇毅侯府的半年生活裡,她深切了解到侯爺對部屬、府裡奴僕是嚴厲到幾近殘酷的,但那是長年帶兵的個性使然,對她這個獨生女,他其實是疼惜的。

  所以,她忍不住又替他說話,「我想我爹並不戀權謀,只是想自保。」

  「我知道,他也是三大首輔大臣裡,唯一讓我還能寄予期望,盼著他回過頭來幫忙皇上的人。如今,再加上你……」孫太妃不由得緊緊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我現在要說的話,可能讓你覺得沉重了點,但是,也只好請你勉為其難。」

  「快不要這麼說,太妃。」

  「請你盡你所能的幫忙皇上。」

  聽出一個母親的擔心與不忍,時月紗一臉誠摯的應允,「紗兒會努力的,因為太妃在乎的人,也是紗兒最在乎的人。」孫太妃眼眶泛紅,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兩人再聊了會兒後,時月紗走了,伺候太妃多年的老宮女臉上卻是憂心忡忡,蘭妃畢竟是勇毅侯的女兒,她心裡對蘭妃的作為仍有疑慮。想了想,她決意走上前去,看著愉悅仰頭看向天空的孫太妃,鬥膽開口,「主子,蘭妃是真心陪您,還是別有居心?您這麼對她掏心掏肺的可好?」

  「日久見人心,但,我對她有信心。」

  孫太妃並不擔心,她覺得老天爺終於眷顧到她兒子了,總算在這對峙己久、烏煙癉氣的皇宮僵局裡,灑下了一道溫暖的陽光。

  理想很美好,只是要撥雲見日,讓陽光照進靳成熙的人生,還得再等等。這段日子以來,三大權臣台面上看似風平浪靜,台面下可是動作頻頻,為的是一名跳過地方官,不自量力的想親自面聖,為地方百姓求情的小縣令。

  由於這事可大可小,所以他們一點都不希望讓靳成熙處理這件事,在他們操盤下,王朝百姓能安居樂業,大多會認為是他們三大首輔大臣的功勞,至於靳成熙,只是個無實權的皇帝,他們也打算讓他一直這麼下去。

  因此百姓陳情之事,所有文武百官在上奏時,一定會先往他們三人那裡送上一份,待他們篩選出一些不痛不癢的民生議題後,才能再寫上一份折子呈奏。

  只是想不到百密一疏,一名小縣令竟然一次次逃過他們派出的殺手,一路安全的來到京城,還毫發無傷的進了皇宮。

  於是,金鑾殿外,小縣令趴跪在地上,磕頭道:「九品官俞光求見皇上,不見皇上,誓不起身。」此舉在宮內已引起騷動,尤其是三大權臣安插在宮裡的人脈,莢不趕忙透過管道去聯系三人,然而正要上早朝的靳成熙已早一步來到殿外,身邊還跟著齊聿、秦公公。

  「俞大人,皇上到了。」齊聿開口示意,要俞光抬頭。

  俞光只是地方小官,何曾見過皇上,他聞聲抬頭,就見靳成熙一身金冠龍袍,天生的王者氣勢讓他傻愣住,怎麼也沒想到皇上如此年輕俊美,猶如天神。「起來說話。」靳成熙看著他道。

  俞光這才回了神,急急磕頭行禮,起身拱手棄明,「去年朝震省逢水患,皇上曾答應減收朝震省的官糧,但這一年來又恢復稅收,無奈老天爺持續一段日子不下雨,省內收成不佳,百姓日子過得苦不堪言,小的向地方官請奏聖意,卻遲遲無下文,所以才決定親自赴京面聖,將民意上達天聽。」

  「朝震省的地方官?若朕沒記錯,他的恩師就是鎮國公。」靳成熙邊說,沉靜的目光很快與一旁的齊聿交換。

  「是。」俞光戰戰兢兢的拱手回答。

  此刻,得知消息的鎮國公匆匆趕至,而且還帶來一大串文武官員,包括了勇毅侯跟睿親王,氣勢不小。

  眾人先對皇上躬身行禮後,鎮國公挺直腰杆,看向俞光的眼神倏地一冷,「這事不必麻煩到皇上,臣等已然處理了。」

  「朕可以處置,而且決定所請照准。」靳成熙表情同樣的冷。

  「不成啊,皇上,事關國本,朝震省的官糧絕對得照收。」鎮國公兩鬂斑白,眼神倒很精明,一看就是只奸詐的老狐狸。

  靳成熙黑眸一凜,冷笑道:「俞光才剛到,鎮國公更是晚了朕幾步到,卻能一眼看出他是為朝震省的官糧而來,鎮國公的消息也未免太靈通了?」

  「皇上是在暗示臣於宮中安插人脈,在懷疑老臣的忠誠?罷了,臣老了、無用了,還是告老還鄉去吧。」鎮國公一臉受辱的樣子,竟然就要求去。

  此刻,相貌粗獷的勇毅侯立即挺身而出,「皇上,這是有心人操作,抹黑一名老臣的忠心,誰都知道鎮國公對皇上的一片丹心,唯天可表!」睿親王也跟著上前,身為皇上的親叔叔,他說話可是更大聲,站上前指著俞光道:「一個狐假虎威的地方小官也敢冒犯天顏?說!究竟是誰指使你,挖個坑讓鎮國公跳來陷害他?」

  「俞光不敢。」他嚇得急忙搖頭。

  「不敢?朝震省距離皇城何其遙遠,這中間都沒有官了嗎?越過那麼多州官直接進到皇宮告御狀,不就是想博得皇上的青睞跟恩寵?」睿親王一步一步靠近,面色不善的臉一下就靠到俞光眼前。

  「不是的、不是的。」俞光腳一軟,嚇得跪地。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5:22

第十一章

  其他文武官員也跟著你一言、我一句的指責起俞光,根本模糊了焦點。

  靳成熙上前一步,聲如洪鐘的吼了一句,「夠了!」他俊美臉上的陰狠神情讓眾人被震懾住,一時之間全靜下來了。

  他抿緊了唇,看著神色受辱的鎮國公,眼中浮現一閃而過的得意。

  是啊,滿朝文武已有一半是他的心腹,他怎麼不得意?而他這個皇上在權勢不輸人下卻不得不出言示弱,畢竟一切時機未到。

  靳成熙深吸口氣,看著鎮國公,忍氣吞聲的道:「朕說話重了些,請鎮國公別放在心上,只不過君無戲言,朝震省不收官糧,直至農作恢復再議。」鎮國公可不妥協,他黑眸一眯,「這萬萬不可啊,皇上,朝震省的事我與睿親王、勇毅侯其實已研議月余,才會如此清楚。皇上去年下了那個旨意後,有太多省要求比照辦理,減收官糧……」他煞有其事的長嘆一聲,「知道皇上國事忙碌,也知道皇上仁慈,所以三位首輔大臣在體恤龍體下,才鬥膽指示各地方官,稅收一切如常,不然此例一開,國家無稅收,國庫空虛,又如何推行利民仁政?」一席話說得義正詞嚴,文武百官中傾向三大首輔的一派,紛紛上前跪地行禮,「恭請皇上三思!」看來他若是不聽三大首輔的話,倒顯得他昏庸了?

  靳成熙望著跪了一地的群臣,臉色極為難看,「朕知道了,全起來吧。」一群要臣這才起身。

  齊聿抿緊唇,雙手握拳。鎮國公等人簡直集眾官之力挾持皇上,太可惡了!靳成熙忍著氣,看向仍跪地不起的俞光,「此事朕會再議,朝震省離皇城路途遙遠,你且先回去,朕會速速定奪下旨。」

  「謝皇上。」俞光低頭行禮,再抬頭時,略微失望地看向皇上身旁的齊聿,見他點頭,這才帶著一顆失望的心退下。

  這一幕,老奸巨猾的鎮國公可是捕捉到了,又見靳成熙示意若無事要奏,就此退朝,他忙快步上前,雙手一拱,「皇上,臣還有事要請奏,話說這皇宮重地,一個小小的地方官竟能如入無人之境,暢行無阻的直接來到早朝殿門外,這……」轉身欲去的靳成熙猛地停下腳步,臉色跟著一沉,「鎮國公到底想說什麼?」

  「俞光能進來,肯定有人安排接應,為了一個九品芝麻官口中的小事,罔顧皇上安危,松懈皇宮守衛,這罪不大嗎?萬一要是也有人依此模式進宮,卻是對皇上不滿之人,屆時皇上安全堪慮。」他的目光直視著眼內隱隱竄著怒火的齊聿,「依臣看,齊聿太輕忽皇上安危,再擔任宮中的禁衛武官並不適任。」

  「沒錯,跟在皇上身邊的人警覺競如此低,若來人是刺客,誰擔待得起?」勇毅侯也看向齊聿,知道他跟靳成熙雖為君臣,但師出同門,一起長大,情誼深厚,因此這人也是他們眼中一粒極礙事的沙。

  睿親王也上前一步,拱手道:「正是如此。皇上,此事非同小可,不嚴辦,日後萬一再出事,後悔都來不及。」他很淸楚齊聿不是單純的侍從武官,在靳成熙的操作下,各地都有探子在為齊聿布局,就是要逮到機會好教訓他們這幾個老權臣。

  俞光一直是個不識時務的人,妄想當個敢進京諫言的忠臣,而他能一路無恙,就是齊聿的人沿途保護的.

  這個可靠消息其實是來自勇毅侯,他曾是馳騁沙場的大將軍,除擁有多名死忠舊部將跟隨外,手下更有多名探子遍布全國,消息靈通,所以才得到了靳成熙不甘再成為傀儡皇帝,另外布局探子的消息。

  此舉在他們眼中就似叛變,因此他們得先下手為強,逮到機會就要清君側。

  「對,這事得嚴懲,讓所有宮中禁衛軍引以為監!」鎮國公點頭如搗蒜。

  朝野上最有權勢的三大首輔同聲一氣,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更甭提那些牆頭草百官,一個個就像在演野台戲似的又跪了滿地,異口同聲的道:「請皇上嚴懲!」他們打算先發制人,鏟除親近他的人?靳成熙冷冷的瞪著三位首輔大臣。齊聿不想要皇上為難,抽出了腰上的長劍打算自斷一臂,以杜悠悠眾口,但靳成熙的動作更快,手刀如鬼魅般欺近,兩指夾住劍身,劍身在瞬間斷成兩截,而後哐啷一聲,一截長劍落地。

  所有人倒抽了口涼氣,抬頭看向靳成熙,他們雖然都知道他武功極高,但未曾親眼見過,沒想到他的內力如此驚人,三大首輔更迅速的交換了一下眼神。

  齊聿怔忡的看著手中的斷劍,猛然抬頭看向他,「皇上。」

  「忠於朕之人須賞不應罰。」他神情冷硬的直視著齊聿。

  「但是,這事明明——」鎮國公臉色鐵青的走上前,拱手要再議。

  靳成熙伸手一攔,冷睨著他,「朕決定了,此事齊聿雖有錯,但他己有斷臂之心,代表他已深切自省,得饒人處且饒人。」睿親王也覺得太便宜齊聿,走到鎮國公身旁欲拱手再道:「皇上——」靳成熙忍無可忍的咬牙道:「皇叔難道是要指責朕是非不分、懲罰不明,不足以為一國之君?」兩道冷冽的光芒自黑眸迸出,全身上下充滿了狂暴的怒氣,他這等氣勢令想開口助陣的鎮國公等滿朝文武全驚愕了,個個自動噤聲。

  「自然不敢。」書親王愁著一肚子火,拱手低頭。

  「今日朕不上朝,有事送奏,無事退朝!」靳成熙丟下這話就甩袖走人,但給了齊聿一個眼神,齊聿立即明白的跟上去。瞧得心驚肉跳的秦公公在愣了一下後,也急急的跟上前。

  見皇上走遠了,跪在地上的百官這才紛紛起身。

  三大首輔與群臣不好大刺刺對皇上剛剛的作為多所評判,沒多久即紛紛離去,僅留首輔三人。

  見四下已無人,鎮國公怒不可遏的道:「皇上愈來愈沒將我們放在眼裡了。」

  「此言差矣,俞光的事,他還不是得咬牙屈服?滿朝文武如今都知道他有多懦弱了。」睿親王的心情仍是好的。靳成熙愈沒有皇帝樣,他當皇帝的機會就愈大。

  「哈哈哈……也是。」鎮國公大笑出聲。

  倒是勇毅侯沒有說話,引來兩人的側目,「你怎麼說?」

  「要動皇上身邊的人並不容易,甚至還會挑起他的怒火,下一次,我們得更謹慎。話雖然這麼說,但他心裡是有感慨的,如果先皇待他也如靳成熙對齊聿,他一介武夫理應為國家馳騁沙場,又怎麼會落得與其他權臣共謀來保護家人的田地?兩人點頭贊同,勇毅候又道:「我得到消息,太後再過三日即會返回皇宮。」

  「這一次,太後禮佛持齋的時間比往年都長了些。」睿親王蹙眉。

  「她留在大皇子狩獵落馬出事的圍場近一個月。」鎮國公身為太後的哥哥,自然懂她的苦,原本有兒子可以倚靠,現在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可能是害死自己親生兒子的靳成熙坐上龍位,心中的恨是可以想像的。

  「太後回來,宮裡更熱鬧了。」

  睿親王笑得奸詐。雖然他並不喜歡太後,但多一個人找碴,靳成熙的龍位就坐得更不穩。

  靳成熙回到御書房後,伸手握拳,砰的一聲用力捶向桌案。

  尾隨進來的齊聿跟秦公公互視一眼,靜靜的一旁。服侍皇上多年,他們知道他現在需要時間好好沉澱,平復一下心情。

  半晌,靳成熙捉緊了唇,拿起毛筆,秦公公立即快步走到桌邊替他備妥紙張,再俯身磨墨。

  靳成熙迅速寫了幾行字,不理會秦公公頓時瞪大眼睛發出一句:「這——」就連忙搗住自己的嘴。

  他放下毛筆,蓋上皇印,將齊聿叫上前來,「我要你派人將這封御令送到朝震省,交給地方知府。」齊聿一看上面的幾行字,臉色一樣大變,「皇上……」

  「一切由朕一肩扛。」他語氣堅定的道。

  皇上這封御令,命朝震省地方官接下來一年不僅免征官糧,還得將先前入官倉的米糧還給農民,這不是直接跟三大權臣杠上嗎齊聿有一肚子的擔憂,但看到靳成熙冷鷙的神情,他便明白自己是無法改變皇上的決定了。

  「還有,日後沒有朕的御令,不許傷害自己。」靳成熙直視著他,「那三個倚老賣老的權臣逮到機會就想清君側,你要防止的不僅僅是讓自己不被設計,就算要死、要成殘廢,也得先確定這個犧牲有沒有價值!」

  「臣領旨。」齊聿鼻頭微酸,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皇上都會為了他挺身而出。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5:33

第十二章

  有些人,總在伺機而動。

  俞光的事在後宮傳了兩日後,當晚,夏皇後就召見誠貴妃、如嬪。

  「皇上心情正差,找個人到御書房去安慰安慰吧。」夏皇後邊說邊喝了口茶。正襟危坐的兩人交換了一個復雜眸光。誰敢去呢?御書房是後妃禁地,眾人皆知。

  「本宮又沒有要你們去,現在新人受寵,當然就那個人去。」夏皇後冷冷的又道。

  「對啊,叫蘭妃去,她天真稚嫩,皇上每兩天就往她那裡去,就算挨頓炮火也是該受的。」誠貴妃馬上笑著附和,視線卻落到一向寡言的如嬪身上。

  又要她去辦嗎?如嬪心裡一慌,膽戰心驚的再急急看向夏皇後,沒想到一「這事都兩夭了,皇上心裡的那把火要是滅了,蘭妃閫進御書房也沒事,這是你們想要看到的結果?」夏皇後仍不慍不火的喝著茶,卻是睨了她一眼,意思就清楚了,也是要她去辦這件事。

  「可……可是,蘭妃自入宮來,只找過我兩次,雖然也已姐妹相稱,但並不熱絡,倒是誠貴妃……」如嬪怯懦的看了誠貴妃一眼。

  「她是來我這裡不少次,但那是因為我姨丈跟她爹,甚至皇後的爹是朝中三大首輔,有同僚之誼。」誠貴妃眼內冒火,聲音馬上拉高八度,「就我所知,蘭妃也不定時的會來這裡向皇後請安,只是她孩子心性重,往往跟皇後聊沒幾句就讓皇後給下逐客令了。」意思是,跟時月紗熟的可不只她一人。

  「夠了!現在是要本宮親自出手嗎?」夏皇後火了,茶杯用力的擲回桌上。

  杯子哐啷一聲,誠貴妃、如嬪立即噤聲。

  夏皇後臉色鐵青,冷傲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打轉,「蘭貴妃的死因,你們比任何人都清楚,本宮看不順眼的人,你們要是不幫忙剔除,休怪本宮向皇上說去!」兩人面色慘然。

  「若本宮的消息沒錯,明兒個一大早太後就回宮了,依過去慣例,她肯定直接上早朝聽政,皇上定是不悅,就讓蘭妃在皇上早朝後再過去,明白嗎?」

  「明白。」兩人哪敢有異議,在恭敬行禮後,步出皇後寢宮。

  一出淮秋宮的宮門,誠貴妃立即將如嬪拉到花園後方、宮燈照不到的昏暗一角,還要兩名隨行宮女全退出她們的視線外,咬牙瞪著她道:「除了臥病在床的玉貴人外,多年被皇上冷落的皇後對任何嬪妃都看不順眼,更甭提時月紗那丫頭還每兩天就讓皇上臨幸。這事若你沒辦好,我們兩人都得死。」如嬪一想到自己對卓蘭所做的事,立刻渾身顫抖,完全不敢想像皇上知道內情後,她們會怎麼被處置。她只能點頭,承諾自己會去做。

  經過一夜輾轉,在整理好心緒後,隔日一早如嬪即帶著兩名宮女往時月紗住的永晴宮去。

  「如姐姐,你怎麼會過來?」

  時月紗對這個最沒有聲音的如嬪其實是同情的,可不知怎的,她雖然有心與對方交好,卻始終無法再進一步。

  「妹妹,我來是因為……」如嬪說到這裡,略顯顧忌的看了站在一邊的兩名宮女。

  時月紗隨即明白的要宮女們退下,「沒有別人了,如姐姐,你可以說了。」

  「這……皇宮內苑人多、耳目多,能相信的人找不到幾個,有些話說了,不是被過度解讀,就是被稱為陰謀……」她愈說愈小聲,神情也益發低落,再次成為夏皇後和誠貴妃的打手,她心裡是驚懼不安的。

  時月紗熱情地握著她的手,「姐姐有話直說,紗兒不會亂想的。」說是這麼說,但她心裡可沒有忘記勇毅侯夫婦的殷切叮嚀,在皇宮中,即使不是太後一派、三名首輔的人,她還是要有提防之心,絕對不能輕易掏心掏肺。

  「俞光的事,你應該有聽說了吧?聽聞皇上這幾日心情極差,一連兩天都沒上朝,但呈奏的奏章卻一疊疊的送到御書房去,想來多是為那日的事上奏……」如嬪忐忑抬頭,看著時月紗年輕美麗的臉龐,「我在想,如今妹妹最為受寵,也許、也許可以在皇上退朝後,到御書房陪陪皇上,替他分憂解勞。」

  「去御書房?」時月紗一愣。俞光的事她當然知道,這兩、三天來,後宮傳得可多了,所以這幾日,靳成熙也沒往她這裡來。

  她本來正把一切想得很美好,以為和他之間有突破了,他不再把她視為生子工具,沒想到是這天外飛來的一件事,讓他沒再跨進她的寢宮一步。

  但御書房是禁地,如嬪以為她是新妃就不知情嗎?

  不對,以如嬪的個性根本不會主動來找她,聰敏的她馬上就想到如嬪是被派來的,難怪坐立難安、臉色蒼白。

  肯定是誠貴妃和夏皇後,是她們逼如嬪過來的,好慫恿她莽莽撞撞的去打擾靳成熙,如此一來惹火了靳成熙,她馬上就會從新歡被打入冷宮吧?

  瞧她靜默不言,如嬪也緊張了,她僵硬的擠出一抹笑,「要是你不願意,那只有姐姐去,只是姐姐己不受寵,要承受的怒火可能比剛進宮的新人要大,但為了皇上的健康、王朝的大業,姐姐也只能去了。」時月紗沉默了片刻,也想好了對策,「不,妹妹去。」聞言,如嬪大大的松了口氣,「太好了!」

  時月紗不懂,在如嬪或夏皇後、誠貴妃等人眼中,靳成熙會因為她走進御書房就遷怒嗎?會吼她?還是就此不再臨幸她?頂多就是擺出一張冷颼颼的俊臉給她看而己吧。

  何況,他再怎麼臭的臉她也看過了,她一點都不怕。

  「不過,我要請如姐姐幫一點小忙,但別擔心,姐姐不必進御書房的。」既是如此,如嬪再忐忑,也只能點頭。

  時月紗嫣然一笑,上前握住她的雙手,「太好了,咱們動作得快一點,得在皇上退朝前先溜進御書房。」如嬪仍然點頭,卻不禁害怕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是她亂想還是她心裡有鬼?怎麼覺得在這一瞬間,卓蘭和時月紗的笑臉竟合而為一了?

  【第五章】

  金鑾殿上,靳成熙身著一襲黃緞龍袍上早朝,他高坐龍椅上,見文武百官拱手一揖,齊聲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靳成熙正要聽奏,沒想到殿外突然來報,「太後到!」剛回宮就上朝,還真怕眾人忘了她的存在。他嘲諷的想著。

  夏太後手持龍頭拐杖,一身雍容華貴的走進殿內,她身後還跟了多名太監、宮女,隨即在兩名宮女的扶持下拾階而上,走到龍椅旁站定。

  靳成熙也已起身,在宮女退至太後後方時,他走上前恭敬的道:「太後。」夏太後微微一笑,一手放上他的手臂,與他並肩站著,看著站在下方的文武百官齊聲向她行禮請安,她笑得闔不攏嘴,這也是她上朝最享受的一刻。靳成熙隨即命一旁的老太監給夏太後賜座。

  她微笑點頭,「哀家只是來關心一下國事,皇上就繼續吧。」老太監搬來座椅,宮女在座椅上鋪放軟墊,讓夏太後坐下聽政後,再走到她身後站立。

  「太後出宮持齋禮佛,為我王朝祈福,剛回宮就上朝關注國事,實在是我王朝的福氣。」一名朝官上前奉承道。

  「太後看似清瘦了些,請太後珍重玉體,勿因國事而輕忽健康。」接下來,一堆狗腿文武官員莫不二上前,口沫橫飛,說的卻全是無關國家大事,倒是對關切國事的夏太後贊不絕口,說她如何聖明又是如何仁慈。

  靳成熙面無表情的聽著,毫不懷疑最後三名首輔大臣也會贊譽一番。

  果真,鎮國公接著捧,上前拱手道:「太後心系國事政務,確是國家之福。」睿親王看似微笑贊同,但心裡想的卻是:老太婆仗著夏家有扶持君王之恩,大搖大擺的上朝聽政實在可笑,不過就是個婦道人家罷了。

  勇毅候是武人,更不能認同女人參政,但表面功夫他知道自己也得做,「太後為了國家社稷,一回宮就上殿關切國政,臣都汗顏了。」夏太後被眾人吹捧,心裡愉快,但絕不會忘了她上朝聽政的初衷,那就是好好糟蹋靳成熙。

  她先看著眾臣們,說道:「哀家多謝各位愛卿的關切與認同,哀家為了國家百姓,再辛苦也值得,只不過……」她話鋒陡地一轉,側轉身子,看向靳成熙,「國事繁重,皇上切莫因召了新妃便散漫不羈,延誤國政,讓先皇力行的「勤政愛民」四字成為空談。」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5:44

第十三章

  「太後多心了,朕不曾因納妃而延誤國政。」

  「是嗎?怎麼哀家聽說朝震省免征官糧一事,弄得其他地方百姓怨聲載道,也想比照辦理?」她冷冷的丟出話來。

  他無言駁斥,老太婆的消息真靈通。

  「好在三大首輔處理得當,辛苦你們了。」說著,她又贊賞的看向三名首輔大臣。

  三人立即上前拱手,異口同聲道:「臣等本該竭盡所能輔佐皇上。」

  「話是沒錯,不過皇上也該爭氣點,不能老是讓臣子來幫君王收爛攤子啊。」夏太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說。

  「兒臣謹遵太後教誨。」靳成熙再怎麼不悅,也只能咬牙應道。不過等朝震省的地方官收了御令後,這事又有得吵了。

  夏太後在心中冷笑,她就是要壓制靳成熙,以行為舉止告知他,這個王朝不是他一人的!

  一個早朝,讓靳成熙是一肚子悶火,一退朝,他即往御書房去,沒想到尚未走到門口,就從半開的窗戶看到時月紗笑盈盈的坐在裡面。

  秦公公則在門口轉圈圈踱步,一見到主子,他胖胖臉蛋上就現出無奈,趕忙迎上前去。他今早處理別的事,沒法子陪皇上早朝,想不到就遇到麻煩事了。「她是怎麼回事?」靳成熙冷冷的瞪著杵在房內氣定神閑的時月紗。

  秦公公很歹命的低聲說起緣由。

  原來,時月紗竟使用調虎離山之計,她與如嬪一起到御書房外,如嬪示意秦公公上前說話,怎知他一上前,時月紗馬上自他身後溜進去,他急著請她走人,沒想到她就是不走,結果他再看外面,如嬪主子竟也走人了,根本啥話也沒跟他說。

  靳成熙再看進窗內,齊聿站在時月紗右手邊,顯然是在盯著她,怕她擅自動桌上的奏折。此刻他的目光接觸到齊聿的,齊聿先向他點頭行禮,再低頭看了坐著的時月紗,而後抬頭看著他,尷尬的搖頭,臉上同樣——無奈。

  秦公公又貼近靳成熙耳邊,悄悄說了些話。

  原來,時月紗竟然一副除非齊聿拉她、碰她,不然她是絕不會出去的態勢,但她是皇上的妃子,齊聿怎麼可能對她動手動腳?

  靳成熙無法置信她競敢賴皮至此,但他更不明白她是哪來的勇氣,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底線了,他繃緊俊顏,走了進去。

  時月紗正無聊到要打盹了呢,一見到靳成熙走進來,她眼睛倏地一亮。

  「成……」不對,還有旁人在,她咽下到口的「熙」字,起身行禮,中規中矩的喊了聲,「皇上吉祥。」她笑盈盈的看著他。算算時間,他們有三日未見了呢,感覺好久了。當然,前幾日她脫到身無寸縷卻被留在床上的糗事,是絕對不能提的,泄氣啊!靳成熙也想到當日的事一一成熙,這真的是你要的嗎?為了皇室的香火,行屍走肉般的行房嗎?

  那天,他突然轉身離去,卻並未漏看她一臉的驚愕。

  她不知道,她的那句話狠狠的刺痛了他,心口沉重的痛楚讓他幾乎快要無法喘息。他要的能要嗎?不要的又能撇開嗎?他的莫可奈何太深、太重了!但更令他氣惱的是,她不能也不該是說出這句話的人,她不可能那麼懂他。

  時月紗眉一挑。他是想到了什麼?一張俊臉一下黑一下白,一下子又紅,最後竟生氣了!

  「紗兒跟皇上真有默契,在這裡遇見了。」她半開玩笑的道,也是想讓他消消一把無明火。

  她這話說得夠蠢,臉皮夠厚,更是可笑至極,大白天的,他不在金鑾殿就是在御書房,兩人何來默契之說?靳成熙難得傻眼。

  齊聿跟秦公公更是瞠目結舌,一股笑意硬是在瞬間憋住。想不到蘭妃還真敢睜眼說瞎話呢。

  「你來這裡做什麼?」靳成熙神情恢復淡漠,對她可笑的說詞沒多做回應。倒是她這會兒起身,他才注意到她一襲粉嫩綢緞裙裝外還套了件披風,顯然要外出,但更令他不解的是他的目光緩緩往下落在她的手肘上,上面竟披掛著他的黑色披風?

  她也看到他的目光了,但顯然還不打算解釋。

  「紗兒來這裡要替皇上分憂解勞啊」。她笑意盎然,一雙美眸更是燦亮耀眼。

  「朕不需要。」他邊說邊走回桌後坐下。

  她也連忙跟上,「我是真心真意的想來陪伴,皇上就別小氣了。」

  「小氣?!」他有聽錯嗎?他瞪著她。

  秦公公微微倒抽了口氣,齊聿則濃眉一蹙,兩人視線全落在她身上。

  「是啊,讓我關心一下,分憂解勞一下嘛,何必全部一肩扛?」她邊說還邊大刺刺的坐了下來。

  靳成熙沒再理會她,拿了奏折攤開來看。

  時月紗頭一歪,雙眸認真地看著他緊皺的眉頭,沒有多想,她伸出手撫摸他蹙起的眉心,可這其實是卓蘭常做的動作一成熙,你又皺眉了,當心,很快變成小老頭喔。

  由於她這個動作來得太突然,靳成熙沒有防備,感受到她冰涼的手貼在他的額上,溫柔的來回按揉,舒緩的感覺是那麼熟悉,他沒有拉開她的手,只是定定的看著她。

  「紗兒知道皇上憂慮的事情很多,但每看奏章就皺眉,當心,很快就變成小老頭喔。」她俏皮的說著。

  他臉色倏地一變,突然用力扯掉她的手,又是一副拒她於千裡之外的冷漠,但這樣的態度一點也沒影響到她。

  她笑著又道:「早知道你心情不好,來吧,我們出去走走。」她伸手將他面前的奏折又闔起來,起身就要將披風披到他身上。

  但他立即跟著起身,低頭瞪著身量僅到他胸口的她,「你到底想干什麼?」她抬頭看著他,答非所問,「好吧,皇上想站著也行,這披風是我叫宮女到皇上寢宮去拿來的。」她努力踮高腳尖替他披上披風,再綁好系帶。

  「你到底在做什麼?」他冷颼颼的再問一次,一把扯下披風。

  氣氛瞬間凝滯,秦公公眼觀鼻、鼻觀心,不敢亂瞄,齊聿仍靜靜看著她。

  時月紗注視著靳成熙好一會兒才開口,「就是要跟你去騎馬呀。」他冷酷的黑眸瞪著她。怎麼會提到騎馬?

  她彎身撿起被他丟在地上的披風,再次為他披上、系好,動作熟練。

  「這幾天的事,紗兒都知道了。」她大大的明眸裡盛滿了不舍,「皇上肯定很悶、很恨、很氣,騎騎馬兒,很多煩惱都會消失……呃,不會消失,但至少能讓心情舒服點,讓腦袋淸醒點的去想解決的方法,不是嗎?」這是過去靳成熙透氣紆壓的方法,她的騎術更是他教的,也好在真正的時月紗從前仰慕能帶兵征戰的恭親王,也練就了一身好騎術。

  靳成熙瞠視著她。他愈來愈不懂她到底是誰了?這些話分明是他身為太子時曾跟卓蘭說的,為什麼她也說了出來?

  才一失神,她已經拉住他的手,「走啊。」

  那笑臉太燦爛、太甜美,太像卓蘭,他竟然情不自禁的跟著她走了。「那張天真爛漫的笑臉很像某人。」齊聿看著時月紗拉著主子一前一後離去的身影,忍不住開了口,隨即也跟上前去,因為皇上的安全是他的責任。

  秦公公也跟著點頭,「是,氣息純真,太像某人,皇上才無法抵抗……」他也看著兩位主子的背影出神,喃喃附和著。

  由於皇宮後苑就有靳成熙專屬的馬廄,一會兒後,靳成熙與時月紗分別騎上一黑一白的駿馬,齊聿則帶著六名侍衛騎馬跟隨保護。

  一行人從皇宮後門飛馳出宮,再直接從山徑一路策馬上山,似風奔馳半炷香後,就見山峰層巒疊翠、綿延不絕,在湛藍天際陪襯下,景致一片壯闊,每當山風吹來,更是竹鳴陣陣。

  抵達一片平坦高處,靳成熙拉著韁繩勒住駿馬,時月紗也跟著停下馬兒,與他並肩而立。

  齊聿等隨侍則勒馬停在約五十步外,不去打擾兩人。

  時月紗痴然的目光看著高坐在馬背上的靳成熙。他威武卓然,黑色披風隨風飛揚,然而獨處高峰上,他確實是高處不勝寒,一顆孤寂的心又有誰能撫慰?她靜靜相伴,沒有說話,他則看著這大片風光美景,也沒有說話。

  直到一炷香時間過去,靳成熙的心緒沉澱下來,這才望向時月紗,也才發現她一直都看著他。在四目相對的剎那,她露出微笑,那笑容裡有包容、有了解、有鼓舞,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或虛偽。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5:54

第十四章

  他愈瞧她就愈不能自己,她太像卓蘭,而他又太想念卓蘭,那麼他不如暫時饒了自己,放縱一下自己,由她撫慰他思念泛濫的孤寂之心,讓他無盡的相思有個出口……他伸手扣住她的腰,將她抱到自己的坐騎上,與他面對面。

  時月紗怔愣無措,但明眸中也顯現期待之光。他凝睇著她的眼神,像在看著卓蘭,她心跳如擂鼓,不自覺的屏住呼息。

  靳成熙伸出手,粗糙的指腹撫著她柔軟的紅唇,接著緩緩傾身低頭,吻住她誘人的唇瓣。

  這是她在成為他的妃子以來,他第一次吻她,在過往那如同行屍走肉般的一次次臨幸中,他不曾有心品嘗她的滋味,直到此刻他糾纏吸吮著她,不免訝異她的味道就如同卓蘭一樣甜美。

  而她的反應也一如卓蘭,那麼羞澀卻也那麼的信賴他,純稚的、深情的眼眸凝視著他,令他神魂顛倒,愈吻愈深。

  兩人心跳紊亂,直至時月紗快喘不過氣後,靳成熙才結束這個吻,額頭與她的相抵,讓彼此急喘的氣息慢慢的平復下來。

  至於齊聿帶隊的侍從,早在他的手勢下全部調轉馬頭,背對著兩位主子。

  此刻,時月紗注視著靳成熙,清盈大眼有著幸福的光彩。

  他亦深深看著她,她雙眸迷蒙、雙頰有著醉人紅暈,還有那張被他吻得紅腫的唇,看來是如此的美麗,但理智回籠後,他就清楚她並不是他最摯愛的蘭「該回宮了。」

  「嗯。」她羞澀又開心的點頭。

  「還有,太後回來了,去覲見太後吧,畢竟是新入宮的妃子。」話一出,他濃眉一皺,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在乎起她日後在宮中的處境。她跟太後合該是同一掛,他替她操什麼心?還是在這一段日子的相處後,下意識的,他已經將她跟太後一派切割?

  她定定的瞅著他,心情是激動的,「皇上開始在關心紗兒了嗎?!」他關心她了?他只是血肉之軀,一顆心再冷、再平靜無波,在她死纏爛打、一廂情願的愈挫愈勇一再接近下,難道真的不知不覺起了變化?

  第一次面對疑問,他不想深究,抿緊了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將她抱回她的坐騎後,即調轉馬頭,帶頭奔馳下山。

  時月紗一愣,但也跟著調轉馬頭,這才看到齊聿等人。天啊,她傻了,她都忘記他們的存在了,那他們不也看到……羞死人了!她粉臉漲得紅通通的,趕忙策馬越過他們,追著靳成熙的馬蹄聲而去。

  靳成熙回到皇宮後,又一頭栽進御書房。

  時月紗也善解人意的沒再跟進去打擾,畢竟國務繁忙,她要鬧他、陪他也得適可而止。

  且不管怎樣,兩人之間有了新進展,她的心情特別的好。奮鬥那麼久,她頭一回從靳成熙的口中聽到關心,還有那個深情又溫柔的吻,想到這些種種,她喜形於色,頓時覺得今天的藍天特別藍,花園裡的花也開得特別美……「蘭妃,回神啊。」

  李鳳玉與她並行,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小聲提醒,在她們前面,還有夏皇後、誠貴妃和如嬪呢。其實她早就以眼神暗示許久,要時月紗別心不在焉了。

  稍早前,夏皇後派人通知,要她們整裝一齊去覲見剛回宮的夏太後,要與夏太後共享午膳,偏偏時月紗正巧出宮了。好不容易等到她回來,一陣人仰馬翻的沐浴梳妝後,及時趕到夏皇後的淮秋宮,一行人再浩浩蕩蕩的前往太後寢宮。李鳳玉緊張萬分,時月紗卻還能恍神,李鳳玉只得再拉拉她的衣袖,這回,她總算看她了。

  「拜托你回魂,我們要去見的是太後啊。」李鳳玉的聲音低如蚊蚋。

  時月紗尷尬得粉臉嫣紅,但一雙眼睛可是水汪汪的,嘴角也仍笑得彎彎。

  兩人的互動雖然極小心,但夏皇後的後腦勺就像有長眼似的,突然轉過頭來,令兩人都嚇了一跳,不敢再多話。

  夏皇後回頭,繼續前行,但在轉回頭之時,她目光與誠貴妃對上,兩人很快交換了一下眼神。

  她們消息靈通,早已得知時月紗稍早跟皇上騎馬出宮,兩人心存嫉妒,不明白從蘭貴妃死後就不曾跟哪個嬪妃如此接近的皇上,為何獨獨對她特別?

  就算她某些神態像卓蘭,但皇上對卓蘭的感情根本無法撼動,更甭提他有多理性,理性到幾近絕情。

  夏皇後與誠貴妃也己談出共識,決定暫時先按兵不動,反正如果皇上硬要自欺欺人的恩寵時月紗,一個月後遇上卓蘭的忌日,他也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終於,心思各異的一行人踏進金碧輝煌的宮殿,就見雍容華貴的夏太後高坐鑾椅上,身後兩名宮女左右隨侍,一看就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臣妾叩見太後聖安。」夏皇後第一個恭敬上前行禮,接著其他嬪妃也一一上前行禮悶安,一直到一「蘭妃叩見太後聖安。」

  「玉貴人叩見太後聖安。」夏太後嚴峻的眸光二掃視過時月紗、李鳳玉兩名新進妃子,目光再回到夏皇後以及兩名妃嬪上,除了李鳳玉看來纖弱蒼白,其他可都有傾城之貌,都是一時之選。

  但這些美人兒,合該都是她親生皇兒的,還有楚穆王朝的江山,也該是她皇兒的。如果不是靳成熙……沒錯,就是他偷了她皇兒的皇位,是他害死皇兒的!

  她無法不耿耿於懷,總有一天,她會想辦法從靳成熙身上要回屬於她皇兒的。夏太後內心陰沉,但表情仍顯熱絡,親切的笑望著眾人,「好好好,別這麼拘謹,大家都是一家人。坐,都坐下吧。」殿內早已擺好筵席,但吃飯前仍寒暄多多,盡聊些不痛不癢的事。時月紗的魂也開始飄了,忍不住想著,靳成熙會關心她了,是不是對她也開始有了信任?不然他怎麼會吻她,而且還是一個纏綿的吻?

  李鳳玉見她居然又恍神,連忙斂起衣袖,端著酒杯站起身,「玉貴人敬太後一杯——」

  「蘭妃。」夏太後突然開口叫了時月紗,「哀家設的筵席有這麼無聊,竟然讓你出了神?」時月紗回神,臉色丕變,急急的起身請罪,「紗兒一時失神,請太後見諒。」夏皇後、誠貴妃等人冷眼旁觀,嘴角勾出冷笑。夏太後正要再念,李鳳玉身子便忽然一晃,腳步向前踉蹌,酒杯裡的酒也灑了出來。

  時月紗見到她要摔倒了,急忙上前扶住她,「玉貴人?」

  「對不起,太後,賤妾身子虛,心肺天生不好,一時不適,請太後恕罪。」李鳳玉虛弱的道。

  夏太後瞧她那張小臉果然蒼白,揮揮手,「趕快回宮去,叫太醫看看吧。」

  「謝太後恩典。」李鳳玉低頭行禮告退,再跟夏皇後等人歉然行了禮,時月紗與另一名宮女攙扶著她就要離開。

  「慢,蘭妃不能走。」夏太後喊住了時月紗。

  時月紗腳步一停,一顆心砰砰狂跳,李鳳玉當機立斷,將半個身子全虛弱的依向時月紗,「我頭好暈……」

  「太後,玉貴人她快昏了!」時月紗當然也知道她是裝的,配合地露出一臉驚慌神色。

  夏皇後看了頗感煩躁,「太後,不過是兩名新妃,別因為她們壞了大家吃飯的興致。」畢竟是自己的親姑姑,夏皇後對她也少了點距離與畏懼。

  「罷了,勇毅候也算自家人,現在女兒又是後宮新人,最得皇上恩寵,哀家可不能欺負人,是吧?」言語看似寬容,但夏太後那張妝容精致的臉上卻覆著一層冰霜,不僅讓人感到難以親近,更讓人瞧了心驚膽戰,莫怪乎朝野上下對她都忌憚三分。

  時月紗撐著李鳳玉半個身子,急急回道:「謝謝太後恩典。」

  「謝謝皇後吧。」夏太後也不忘替外甥女討個人情。

  「謝謝皇後。」時月紗、李鳳玉再次行禮後,終於退了出去。

  一行人扶著面色蒼白的李鳳玉回到宮殿,時月紗也得做做樣子,召來太醫診視開藥。

  李鳳玉裝病功夫一流,忙碌一陣、太醫開了帖藥後,兩人便要太醫、宮女們全退出去,留下她們獨處。

  「怎麼挑那個時間出了神?你太糊塗了。」李鳳玉可沒忘記自己進宮的任務,就是好好保護時月紗,「太後在接見我們初始,眼裡就一閃而過陰森的怒火,雖然不明白原因,但我已是心驚膽戰,沒想到你竟無所感,還能心不在焉?萬一惹怒太後,在後宮的日子可不是一個「難字就能形容的。」時月紗被念得一句話也不敢吭,但在她還是卓蘭時,靳成熙就親口告訴過她,關於他和太後的心結。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6:04

第十五章

  「太後這輩子就只生了一個兒子,也就是大皇子,偏偏在大皇子十六歲時,參加皇家狩獵竟憊外落馬身亡,當時離大皇子最近的人就是三皇子,也就是現在的皇上,雖然事後查證意外的發生與皇上無關,但太後始終無法釋懷。」

  「即便如此,夏家不是也力薦皇上繼承皇位?」這是李鳳玉知道的部分。

  「那是老鎮國公決定的,身為女兒的太後也只能照辦,但自始至終,她都認為皇上偷了她親生兒子的皇位,這也是盡管皇上已登帝位,太後仍不時干涉朝政,甚至上朝聽政、不肯罷手的原因。」皇宮裡的恩怨糾葛,聽來都令人不寒而栗,但這只是為人知道的部分,台面下這龍椅大位有多少人覬覦、靳成熙肩上的擔子有多重,是他人無法想像的。

  「看來侯爺跟你談了很多事,身為進宮監探保護你的我,這些事侯爺竟只字未提。」李鳳玉雖這麼說,但總覺得有哪兒怪怪的。

  「是啊。」時月紗坐在床榻邊,尷尬的干笑兩聲,同時不忘在心裡提醒自己,下回她還是該謹言慎行,別再多說話。

  「你是病人,就要像病人的樣子,好好休息吧。」她起身就要走。

  李鳳玉連忙拉住她的手,「你又要去哪裡?」

  她笑意嫣然,「我找皇上去。我要跟他說我很乖,聽他的話去見過太後了。」

  「不是皇後主動找我們去的嗎?」

  「呃……也是。」時月紗困窘一笑,連忙彎身替李鳳玉拉了拉被褥,才步出寢宮。

  一想到上午的事,她羞澀又開心的笑了,但想到剛剛被太後盯上的事,她又忍不住嘆氣,腳步也變得沉重。太後回來了,靳成熙要擔待的事肯定更多了。

  對了,她要陪在他身邊,就跟過去的卓蘭一樣,但,她還能再闖進御書房嗎?

  管他的,一回生、二回熟,打鐵要趁熱,難得他對她開始關心了,她總要把握時機是不?

  結果時月紗錯了,而且還是大錯特錯。她是曾偷溜進御書房,但也僅只一次,之後每天她就被迫吃了好幾頓熱呼呼的閉門羹,都快吃撐了!

  御書房門口加派了兩名侍從、兩名宮女,齊聿更像門神似的挺直腰杆站崗,腳像生了根,她本想像第一次賴皮溜進去,沒想到才一動,兩名有功夫底子的宮女就拉住了她,還說是「奉命行事」。呋,原來她們是被派來應四的。

  她跟齊聿說要見皇上,他也面無表情的回絕,「皇上忙國事,除了議事朝臣,誰也不見。」她馬上抗議,「可是你也看到我上回溜進去,他沒罵我,還跟我去騎馬……」

  「皇上交代了,請娘娘自重,偷溜進御書房一事,切勿再犯。」還是冷颼颼的語調,像極了靳成熙。難怪了,兩人不僅是君臣,連眼睛都一樣的盲目,都沒發覺她行為舉止很像卓蘭嗎?

  她要瘋了,眉頭都要打兩個結了,她還以為跟靳成熙有進展了呢!

  怪不得他一連幾天也沒再去永晴宮,鐵定是後悔跟她騎馬,後悔吻她了。

  她狠狠的瞪著門窗緊閉的御書房,想也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另一面,窗戶絕對是全開的,畢竟他犯不著為了不想看到她,把自己悶死。

  真是無語間蒼天,她佩服卓蘭了,好佩服過去的自己,她到底是如何翻山越嶺突破他層層心牆、贏得他的心的?竟讓他愛她愛到如此堅定不移,沒人能再闖進他的心口。

  她搖搖頭,悶悶的領了一碗閉門羹,回寢宮傷腦筋去了。

  齊聿看著她離去的身影,頓了一下,回身走進御書房,就見靳成熙坐在桌後看著上奏的奏章,然後頭也沒抬的間,……「她走了?」說到底,靳成熙是知道時月紗來了又走的,齊聿走上前拱手道:「是,蘭妃走了。」靳成熙沒再說話,二看過一份又一份的奏折,執筆批閱。齊聿看著他臉上的漠然,再想到當日他在山上擁吻時月紗的一幕,忍不住問:「皇上怎麼不讓蘭妃進來伺候?臣以為皇上接受她了,才會……」他倏地住口,歉然道:「臣輸越了。」

  靳成熙放下奏折,看著他說:「無妨,朕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對男歡女愛已無感,卻在你及一票侍從看得到的情形下主動吻了蘭妃,莫怪你會誤會。」

  「所以皇上不是對蘭妃動了心?」齊聿是希望他能真正的接受蘭妃,因為他的心孤單太久,生活中除了國事還是國事,時時繃緊神經不曾放松,唯有蘭妃能讓他一成不變的日子變得不一樣。

  「朕只是一時失了魂。」

  靳成熙說完,低頭繼續批示奏折,但思緒已無法專注。

  真的只是如此嗎?還是他的心太寂寞了,反將他堅定的意志逐漸吞噬?

  這一點,或許才是令他卻步,不願再靠近時月紗的主因。

  【第六章】

  接下來,因朝震省免糧稅一事撼動了三大權臣,國事紛擾,風花雪月的男女情事,靳成熙更是無暇顧及了。

  事情起始於朝震省地方知府派快馬,披星戴月的送信給鎮國公,信中詳述皇上居然私下聖旨,指示朝震省免征官糧,此事一傳開,立即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眾臣議論紛紛。

  畢竟在過往,由三大首輔與各文武官員親信已組成一大勢力,他們所做的任何決定,即足以凌駕皇上聖旨,是以皇上的權力在此之前是被架空的,然而靳成熙如此無視眾議、獨斷獨行的行為證明,現在的皇上早己不是過去那個能讓他們壓制的皇上了。

  此風自是不能長,於是三大輔臣輪流進御書房,妄想改變皇上的決定,但靳成熙仍不動如山,「體恤百姓、為百姓造福是朕的責任,此事無須再議。」鎮國公正率其他親信朝臣進御書房助陣,便道:「但其他省……」

  「朕也已下令給各省的地方官,想比照朝震省免征官糧的百姓,只要願舍其所有,攜眷移居朝震省,即可比照辦理。」眾人聞言一窒。哪個人會那麼笨,一無所有的搬到天災頻頻的地方去生活?眾人瞪著他幾近跋扈的冷峻神態,竟不知如何應對了,只能行禮退出,但心裡也急了,他們之中有多人是靠朝廷征官糧來發財致富,如今利益被砍掉,沒有人的臉色是好看的。

  靳成熙臉上無喜無樂,因為這只是開始,他忍辱吞聲夠久,布局夠久,要開始主宰某些政務了,盡管雜音仍多,且絕對會愈來愈多,也會一次一次的將被嚴重削弱的皇權逐步收回手掌心。

  「皇上一意孤行,目中無人,罔顧天下臣民之望,實在令哀家失望。」由於他整飭地方朝政的動作頻頻,幾天後連夏太後也上御書房訓誡了。

  靳成熙看著坐在他右前方、面色倨傲的夏太後,輕描淡寫的回答:「朕就是站在國家社稷的位子上思考,才如此定奪。」他都不在乎她的怒火了?夏太後的臉差點氣歪了,「你!先皇將皇位傳承給皇上,並派權臣輔佐,就為補皇上掌政經歷之不足,皇上該廣納——」

  「太後,朕還有許多奏折待批,請容朕以國家大事為要,畢竟王朝江山之大,不是只有朝震省。」他突然打斷她的話,黑眸裡有著令人驚懼的陰鷙。居然下起逐客令力夏太後臉色刷地一白,難堪的怒視著他,最終也只能甩袖離去。

  在旁隨侍的秦公公心裡直打鼓,一顆心都快提到喉嚨上了。他彎腰看著又將目光移到桌上奏折的主子,憂心忡忡的問:「皇上連太後都得罪了,這樣可以嗎?」

  「總有一天會發生,只是提早而己。」

  靳成熙神情淡然的繼續批示奏折,就連那些看似忠誠、實則自私自利的朝臣們相互起了衝突,也是他早就預料到的。

  他很清楚,要重掌皇權,鏟除權臣親信,斬斷他們的後路,使用強硬手腕是必須的。皇帝的威權不可撼動,他們得開始認清這一點了。

  但有人卻老是不肯認清這件事實,依舊天天往這裡來……午膳時間,齊聿替皇上端進來膳食,看著長桌上仍似小山高的奏折堆,再望了半開的門外,他收回目光,開了口,「蘭妃還在外面。」

  「她還真不死心。」靳成熙淡淡的道。

  齊聿跟秦公公很快的交換一下目光,他們清楚皇上近日事務繁重,幾乎以御書房為寢宮,但也沒必要連見蘭妃一面都不肯,所有後妃裡,除了玉貴人臥病在床不宜出宮外,也只有蘭妃天天來這裡關心皇上,衝著這一點,皇上也該見上她一面。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6:14

第十六章

  因此,齊聿走進來後,還刻意讓房門半開,讓皇上得以看到她。

  靳成熙不想看的,但他的眼眸顯然背叛了他。

  從御書房的門口看出去,有參天古木、亭台樓閣、曲徑蓮池,時值盛夏,更見得到百花盛開,然後還可見一道纖細身影,在外面晃來晃去,不時伸長了脖子看過來,而後又晃走了。

  只是從這角度來看,他能看到她,她卻看不到他。

  她哪來那麼大的耐心?靳成熙看著時月紗又晃進他的視線內,她身著一襲月牙白的續羅衣裳,一直伸長脖子往這裡探,在看不到什麼後,她原地轉了一圏,似乎是跺了腳,又消失在他的視線內。

  他不得不承認,他其實有點想她,尤其在這段烏煙癉氣的鬼日子裡,他更想念她那張純稚的笑顏,即使有可能是偽裝的……時月紗氣呼呼的走人,見身後兩名宮女也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簡直快瘋了,順著路走到誠貴妃那裡去。

  「這陣於後宮真冷淸啊,皇上忙得連來看他最愛的女兒都沒空了,妹妹還是別做白工,老在御書房外面繞了,皇上很難討好的。」誠貴妃一說完就笑了。她跟夏皇後是白擔心了,新人一下子就同她們一樣被冷落。

  時月紗不意外誠貴妃知情,可能全皇宮上下都知道了,就那個沒心沒肝沒肺的靳成熙不在乎,讓她繼續當人笑柄。

  「說到慧心公主,她人呢?」她好幾回過來,都想見見這孩子。

  「那孩子悶得很,除了皇上來會出房,其他時間全窩在房裡。」誠貴妃一點也不想聊那個小丫頭,更不想讓她見人。萬一出了什麼差池,皇上那裡她要怎麼交代?她不再談靳慧心,而是一臉同情的看著時月紗,「新妃這麼快就成舊妃,姐姐還以為你能多受皇上恩寵一些日子呢。」話不投機半句多,時月紗很快走人,改到李鳳玉那裡去,怎知一個病美人竟不在寢宮裡,最後她只能換了太監服,又往孫太妃那裡去。

  「皇上近日公務繁忙,紗兒好幾日未見著他了,倒是文武朝臣一直進進出出,都快將御書房門檻踩平了,就我不能進去!」她忍不住跟孫太妃吐苦水,「紗兒很擔心他,有正常吃、正常睡嗎?」

  孫太妃看她嘟著紅唇大表不滿,眼裡的關切是那麼真實,就自己所知,皇上最近吃睡都在御書房,繁瑣惱人的政務讓他片刻都不得閑,也難怪她擔心。

  「其實,宮裡多得是勢利奴僕,領的月銀多少不論,看哪個主子能打賞,能有成為未來靠山的機會,他們就會代為打聽,主動送來消息,這就是你在宮中生存需要的人脈,你給點銀子,就有門路混進御書房了。」這是孫太妃能為她指點的一條明路。

  「但紗兒就是沒人脈啊。」時月紗一手撐著重重的頭,嘆息一聲。

  她很哀怨啊,過去的卓蘭沒有人脈,現在的她跟李鳳玉雖然關系不錯,但對李鳳玉還是有戒心,畢竟對方是替勇毅侯做事,而自己卻是完完全全的偏著靳成熙,哪能完全信任對方?

  孫太妃陷入思索。皇上願意跟蘭妃騎馬出宮去,足以代表蘭妃在某個程度上,對皇上是有吸引力的。「那……哀家找個給你吧。」她眼睛倏地一亮,腰也跟著坐直了,「真的?」孫太妃笑著點頭,「我也不想讓皇上一個人孤獨的過一輩子,雖然他有齊聿、秦公公還有恭親王,但沒有個紅粉知己在身邊,大多時候他都得獨自承受一切。」時月紗感動極了,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屈膝跪下,連磕三個響頭。

  「傻孩子,你在做什麼?」孫太妃連忙上前將她拉了起來。

  「紗兒太沒用了,太妃希望我盡其所能的幫忙皇上,對我寄子厚望,可我什麼也沒辦到。」她愧疚極了,「現在還得仰仗太妃幫忙,實在有愧。」

  「套句你說的,因為我在乎的人,也是你最在乎的人,我不幫你,誰幫呢?」時月紗眼眶泛紅,「紗兒一定會繼續努力的。」孫太妃揚唇淺笑,「我相信你會的。」

  「是你?!秦公公?」

  喬裝成小太監的時月紗一見到孫太妃找來的人脈,馬上驚愕的瞪大了眼。

  「噓噓噓!」秦公公手指壓在唇上,趕忙看了看花園四周,好在沒有其他人。他示意她跟著他走,先轉進一座偏殿裡的小房間,才好好打量了女扮男裝的時月紗秀秀氣氣的,扮小太監還挺有個樣子,皇上要是沒特別注意,應該能騙個一、兩天。「蘭妃娘娘,你聽好了……」他開始提點時月紗,過去大多是他在御書房內親自伺候皇上,但有時他得去忙別的事,所以也會將信得過的太監帶到御書房內,但人最多也只能站在離皇上五步遠的距離,靜靜等待皇上差遣。

  至於齊聿這段日子就守在門外,因此他只要能將時月紗帶入御書房內,剰下的就看她自己的表現了。

  「只是蘭妃娘娘,萬一被皇上發現,你可不能說是太妃主動獻計的,也不可以說是奴才心甘情願配合的,不然奴才的腦袋可就要搬家了。」秦公公提醒道。

  說來實在哀怨,孫太妃找上他時,他又不能拒絕,雖然蘭妃這陣子對皇上的心意是人人有目共睹,但要幫這個忙,他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心不甘、情不願,因為好像背叛了自己主子嘛!

  「放心,我會說是我求太妃獻計,更是我拿刀子逼秦公公配合的。」時月紗笑嘻嘻的說著。

  很上道嘛。秦公公點頭笑了,但突然又覺得自己笑好像不對,連忙收起笑容。他帶著她出了偏殿,先到御膳房拿午膳,二以銀針試菜後,確定安全無虞,再由扮成小太監的時月紗拿著托盤,一路左拐右彎的穿堂過門,來到御書房門前。

  時月紗的眼睛熠熠發亮,她有近半個月沒近靳成熙的身,早己迫不及待的想進到御書房內,但眼前還有一關要過……齊聿與秦公公點個頭,看也沒看拿著托盤的小太監,就讓兩人走進御書房內。混進來了!時月紗雀躍極了,但她不敢大意,仍低著頭乖乖跟在秦公公身後,他一站定,她也跟著站定。

  御書房裡,靳成熙一襲圓領紫袍,模樣俊美非凡,但看來也很累,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黑影。他們走進來,他連頭也未抬,依舊專注在批閱奏折上。

  秦公公一邊示意她將托盤的菜二放到另一端的矮桌上,一邊彎腰看著主子,「皇上,用膳了。」

  「放著吧。」靳成熙仍是頭也不抬。

  「是。」秦公公先行出去了,但步出房門前,他不安的再看了靜靜站在一旁的時月紗一眼,這才走出去將門給關上。

  時月紗安靜的站立,頭微微低垂,以眼角偷瞄著靳成熙。

  時間慢慢流逝,那些飯菜根本都涼了呀!她心疼的看著他專注在那一堆又一堆的奏折上,終於,他起身了,卻是眉頭微皺。僵坐那麼多個時辰,肯定腰酸背痛,她很想衝上前去替他按摩肌肉舒緩,這事他曾親自教過還是卓蘭的她……靳成熙瞥了一眼站在昏暗處的小太監,說了一句,「把門半開。」

  「是。」她想也沒想的就脫口而出,說完恨不得咬掉舌頭。

  完了!笨死了!她干麼出聲音啊?他沒發現吧?她皺起柳眉,心跳加快的去將門半開,又退到原位站定,頭垂得低低的,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時月紗不看是對的,因為靳成熙犀利的目光就定視在她身上,她那一聲嬌脆的「是」,還真是露了餡。

  瞧她一身太監扮相,他不免疑惑她想做什麼,而且人還是由秦公公帶進來的,放眼宮內,能讓秦公公做這件事的,只有他母妃了。他眉頭不由得一蹙。所以,母妃的心已經讓時月紗收買了嗎?

  靳成熙邊用膳邊想著,也以眼角余光注意到時月紗偷偷瞄向他,然後抬手撫胸狀似松了口氣,嘴角還微微上揚。

  以為沒事了?她怎麼會天真的相信以她喬裝成太監,那張粉妝玉琢的臉龐他會認不出來?

  還有母妃,她又是怎麼想的?明知這事他肯定會識破,所以母妃根本是刻意讓時月紗來到他身邊陪他的?

  「拿出去吧。」用完膳後,他看著她道。

  時月紗不敢再開口,連忙低頭快步走近他,收拾好碗筷,再低頭快步走出去。靳成熙凝睇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她絕對猜不到,他要人將房門半開,就是想看看她在外頭晃來晃去又不得其門而入的身影,沒想到……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6:25

第十七章

  他突然想笑了,為她的通天本領,因為她竟然混進來了!

  「混過關了,皇上沒發現?真是阿彌陀佛,把娘娘留在那裡,奴才一顆心也留在那裡了,就怕出事呢。」心驚膽戰的秦公公雙手合十,一下子仰頭拜天,一下子又低頭拜地,才喘了一口氣,就見時月紗放下托盤要走,「娘娘去哪?」

  「我要回御書房去陪皇上。」她笑道。

  他一臉驚懼,「娘娘明天再去吧,奴才今日可是嚇夠了。」時月紗很想說不,但見秦公公臉色真的蒼白冒冷汗,她只好作罷,反正今天至少看到靳成熙了。

  看她點了頭,秦公公一樂,這下更是雙手合十的感謝她了,「感恩、感恩。」第二天,時月紗送去午膳加晚膳;第三天,她送去早膳跟午膳;第四天,她送去午膳跟晚膳;第五天,早、午、晚膳她全包了,還一直以為自己瞞得極好,無人發覺。

  可事實上,第二天齊聿就發現了,還告知了主子,靳成熙卻是道——「讓她進來,朕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麼?」靳成熙一連幾天觀察下來,她沒想做什麼,只是想靜靜的陪著他,要是他錯過用膳時間,她目光會不自覺的來回落在他跟膳食上,在他要用冷掉的膳食時,她還會不由自主的發出一個「呃一一」的遲疑聲音,然後又趕忙閉上嘴,自以為是的認為他沒聽到。

  至於自己的三餐,她倒不在乎,隨便喝個水、吃個包子,就又搶著跟秦公公送膳食進御書房。

  然後,在這一天,齊聿悄悄跟蹤她到御膳房的一處角落,聽到她與秦公公的對話一一「皇上都吃冷膳,這對身子很不好,他是一國之君啊,健康很重要的。」

  「皇上用膳時間不定,又不想麻煩人再送一次膳食,奴才也沒法子。-「還有那些朝臣是怎樣?皇上是最大的,他的決定都是為百姓好,他們那麼多意見干啥?也不讓皇上喘口氣休息一下。」

  「呃……奴才不予置評。」明哲保身,秦公公不能也跟著罵下去。

  沒想到,時月紗卻愈說愈憤慨,「皇上擅長謀略,只是心懷仁慈,為大局著想才能忍就忍,而那些朝臣想的都是自己的利益,一看就知奸詐狡獪……」

  「娘娘,小心隔牆有耳啊。」秦公公已是倒抽一大口冷氣了。

  「要小心也是小心夏家人,對皇上而言,夏家根本就如附骨之蛆,想甩也甩不掉,一家上下野心勃勃,卻偏偏是文武官員巴結的對像。」時月紗陪了靳成熙好幾天了,看著大臣們進進出出,看著他廢寢忘食為國事傷神,她不舍、不忍,更憋了好多好多的怒火。

  「何謂勢利?見那些人的嘴臉就懂了。」

  「娘娘別說了,奴才聽得滿身冒冷汗。」秦公公東看西瞧,一邊以袖口擦拭額上的冷汗,一邊提醒這個替皇上抱不平的蘭妃,心裡不得不感動。

  這幾天,蘭妃幾乎是在御書房罰站,這一站少則兩、三個時辰,多則四、五個時辰,那毅力跟耐力可真讓他敬佩了。

  時月紗嘆息一聲,突然有感而發,「勇毅侯乃一代將軍,竟然也有多名文武官員私下賄賂他,好在勇毅侯並非貪婪之輩,委婉謝絕倒也清白,我當他女兒還不算太丟臉。」在御膳房外貼耳聽著的齊聿看到兩人要離開,先行一步回到御書房,將所聽見的內容完完整整的轉述給主子聽。

  靳成熙點頭,示意他可以先退出去,隨即陷入沉思中。得知時月紗是真的關心他,他實在很難形容此刻心裡的感受,暖烘烘的……過了一會兒,他見她又是一身太監打扮的送了晚膳進來,再安安靜靜的站到一旁,他替她算了算時間,今天她也是忙了一整天了,難怪看來有些疲憊。其實事實是,這些天來時月紗繃緊神經,就擔心自己會被識破身分,因此她早累到不能再累,今天又站了快一整天,她也忍不住開始打起呵欠。

  靳成熙邊吃晚膳邊看她一眼,就見她頭垂得更低,呵欠打得一個比一個大。

  黑眸飛快閃過一抹好笑的興味,他放下筷子,從座位上起身走近她。

  好安靜喔,夏日的風吹進來,暖暖的、柔柔的,讓她身上的瞌睡蟲愈來愈多,她眼皮重重的往下掉,頭重重的一點,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驀地,有人執起她圓潤的下顎,她柳眉一皺,盡管睡眼惺忪,但仍可見眼前依稀多了個身影?她再打了個呵欠,因困憊而濕潤的眸子突然變得清晰一一「嚇!」她瞪大了眼。天啊,是靳成熙!

  「蘭妃的嘴巴會不會張得太大?」靳成熙好笑的看著她道。

  他這一說,她才發現自己嘴巴仍大張,急忙閉上嘴,感覺糗死了。下一瞬間,她頭皮發麻,因為察覺了他叫她「蘭妃」。

  時月紗趕緊又低頭看自己,還是一身太監服,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飛快的抬頭看他,困難地吞咽一口口水,「你……你發現了?沒生氣嗎?」因為他的心情看來挺好的,面容含笑。

  「回寢宮去睡吧。」他沒正面回答,逕自走回書案後坐下。

  她忍不住也悄悄的跟上前,站在他旁邊忐忑的間:「可是我想……」

  「明天再來吧,別穿這身衣服了,大大方方的進來。」他邊說邊翻開奏折。

  時月紗眼睛倏地一亮,但鼻頭卻泛起一陣酸楚,突然有點想哭,「成熙……」

  「累了一天了,去吧。」他拿起毛筆沾墨寫字,還是沒看她。

  她開心到眼眶泛淚了,吸了吸鼻子,忍住淚水,「好、好,我明天再來,那成熙也要休息,好不好?」他下筆的手一停,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朕休不休息,很重要嗎?」她哽咽道,,「那當然,一名仁君身體健康,才是百姓之福。」黑眸深深的凝睇著她,一股暖流緩緩流過心房,他點了點頭。

  她笑了,淚水也落下了,但那絕對是喜悅的淚水。

  靳成熙笑看著她腳步輕快的走了出去,在看到守在門口的齊聿時,她還刻意站定,喜孜孜的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是蘭妃,我明天可以進御書房了,是成……是皇上說的,你明天可別擋我了。」時月紗臉上仍有淚水,但她的興奮是那麼明顯,就怕別人不知道她有多開心似的。

  齊聿忍著笑意點點頭。

  這會兒,秦公公遠遠的走了過來,一見到她竟然跟齊聿面對面,他倒抽一口涼氣,急急移動小山似的圓滾身子衝過去,惶然地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身後,再尷尬地看著蹙眉的齊聿,干笑兩聲,「那個、那個……小太監沒驚擾到皇上吧?!」他話才剛說完,身後就有一只小手拍著他的背,還大聲的說著,「秦公公,我明天可以大大方方的進去一一」

  「噓噓噓!」他忙回頭瞪她,要她安靜點,慢了片刻才聽懂她的話,眼睛突然瞪大,「這、這是真的嗎?」她笑眯眯的直點頭,「我先回寢宮了。」

  「臣恭送蘭妃娘娘。」齊聿拱手,就連他身後兩名侍從也跟著拱手行禮。

  秦公公傻眼,直到時月紗走遠了,他才回過神來,一頭霧水的看著齊聿,「到底怎麼回事?!」

  「皇上在第一天就發現她喬裝了,你說是怎麼回事?」齊聿挑眉反問。

  第一天就……秦公公又吞咽了一口口水,雙腳一軟,連滾帶爬的趕忙進到御書房,請罪去也。

  【第七章】

  接下來的日子,御書房內的奏折卷宗堆積如山,內容舉凡民生、軍務、政事皆有,靳成熙一樣忙於國事,只是多了一幕幕的好風景。

  時月紗會在旁邊陪著磨墨,在他神情凝重思考時,若不經意接觸到她的眼神,她還會俏皮的朝他眨眨眼,那清純可愛的模樣,令他的煩躁頓時消去不少。

  一日三餐有她陪同,若是他因批閱奏折延遲了用膳時間,她也只會在他面前晃過來、晃過去,示意他該吃飯了。

  他很喜歡她只是靜靜陪伴,不投懷送抱,不說三道四,他也喜歡她不吝於贊美齊聿跟秦公公等人「好在有你這樣忠誠的臣子保護皇上,辛苦你了。」這是她對齊聿說的話。

  「皇上的生活起居都是你在照料,晚上也是你在這裡陪著,謝謝你,要是累了別客氣,我可以替你的。沒人是鐵打的,尤其這麼盡心盡力的你更要休息啊。」這是她對秦公公說的。

  她沒有將奴僕當奴才,而是家人,眼眸裡的感激總是那麼的真誠。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6:36

第十八章

  至於三大首輔大臣或其他朝臣,對她可以留在御書房內大多都是不滿的,除了勇毅侯,但礙於他這皇上近日的強勢作為,怕也是敢怒不敢言。

  縱觀全局,三個首輔大臣各有各的算計,前途官運、甚至更大的野心,這些他早就知道。且不管是文武官員或皇親國戚在呈上奏折給他時,都得備妥兩份,一份交由夏家看過,確定沒間題後,另一份才能呈給他。

  時月紗看著那一疊又一疊的奏折,搖頭嘆息說:「怎麼每天都批閱還是批不完呀?」

  「這些還是被篩選允許而呈上來的,不然應該會更多。」靳成熙輕描淡寫的將奏折得先呈夏家後才呈給他一事說給她聽。

  時月紗靜靜的聽著,一顆心為他疼著,但她沒有罵那些朝臣,反而很認真的看著他。

  「能忍者,為勇者,不能忍者,為弱者,所以,皇上是真正的勇者。」她的反應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本以為她會為了取悅他而替他大抱不平,「怎麼說?」

  「成熙是君王,高高在上,足以睥睨天下,受此屈辱定當不平,但夏家權勢在先皇在位時即已坐大,地位難以撼動,目前再多的委屈也只能咬牙吞下,壯大自己後才能與之抗衡。忍人所不能忍,不只是勇者,在月紗心中,都足以當神了。」她一臉的崇拜,表情俏皮而逗人,但下一秒,她突然又一本正經說:「咱們別談這個,太嚴肅了,來猜謎吧。成熙身為一國之君,可知道百姓最怕什麼?又最愛什麼?」她笑意盈然的問,表情變化相當吸引人。

  靳成熙微微一笑,沉吟了一會兒,配合的猜測,「最怕昏君,最愛明君。」時月紗搖搖頭,「最怕錢從左手進、右手出,最愛流言蜚語雙耳進、嘴巴出,嘰嘰喳喳的加油添醋,此乃人生一大樂事也。」她說得抑揚頓挫,再加上靈活慧黯的表情,讓他忍俊不禁的大笑出聲。

  見他大笑,時月紗也好樂,這就是她要陪伴他的意義。

  三言兩語就解了他的悶,在過去只有卓蘭有這種能耐。太過熟悉的氣氛,同樣純真的美麗臉龐,觸動到靳成熙心裡的某一處,撩動了他不再波動的心湖,他知道自己的感情正在淪陷中。

  「好,請成熙看奏折吧,免得今兒個又要熬夜了。」若又如此,她可是會很舍不得的。

  靳成熙微微一笑,將注意力又放回奏折上。

  時間慢慢的流逝,原本坐在另一張桌子後陪伴的時月紗,先是昏昏欲睡的頻打肫,頭一點一點的往下垂,最後更是直接趴在桌上,呼呼地睡著了。

  「成熙……」她突然喊了他。

  靳成熙身子一震,看著她仍然酣睡的小臉紅唇微揚。是作了什麼好夢嗎?

  「好好吃,我還要吃一個……」她突然伸舌潤了潤唇。

  時月紗確實正在作夢,而且是她跟仍是太子爺的靳成熙喬裝成平民百姓,到市集上閑逛,一攤一攤吃著的美夢,此刻夢中她正咬著甜甜的糖炒栗子,好幸福、好快樂。

  她不知道的是,她在夢中咀嚼,嫩唇也正引誘著靳成熙一親芳澤,久違的欲望頓時湧上。

  過去,靳成熙從不管後宮爭寵之事,臨幸嬪妃也不過是為了下種,對他而言,卓蘭走後,情欲之於他早已索然無味。

  但時月紗一聲聲「成熙」的呼喚,隱隱觸動他積壓在靈魂深處的情愫與欲望,只是這陣子他忙於朝政,幾乎都睡在御書房,且就算睡也只有短短幾個時辰,壓根無暇思及倚欲。

  然而此刻,她酣睡的粉臉竟勾起他的欲望,他緩緩低下頭,唇就要貼上她粉嫩的紅唇「皇上,有從驛站送來的恭親王親筆信。」秦公公人未到,聲先到,靳成熙已然直起身,看向走進來的他。

  他這一聲也喚醒了時月紗,她揉揉眼睛,「我睡著了嗎?」靳成熙朝她微笑,「是,你回宮睡吧。」

  「不,我想陪你。」

  「回宮去小睡一下,今晚侍寢。」丟下這句話,靳成熙回到桌後坐下,打開六皇弟所寫的親筆信,信中寫著他在邊關征戰順利,再交代處理一些事情,不久就能返京,希望皇兄也一切平順在他閱信時,有人卻呆愣的瞪著他,懷疑自己剛剛耳朵聽到了什麼。

  秦公公緩緩移動到時月紗身邊,忍著笑意彎下身,小小聲的朝她附耳道:「娘娘還不快回去沐浴,皇上要你侍寢呢。」聞言她粉臉瞬間爆紅,羞答答的再看了正看信的靳成熙一眼,這才帶著點傻氣的笑容退下。

  這一晚,靳成熙來到永晴宮,時月紗早就渾身洗得香噴噴,不同於過去要自己將衣物脫下,上床等著臨幸,今日他光看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同。

  她心跳如擂鼓,迎上他深幽不見底的黑眸,看見當中有兩簇欲火在跳躍。

  靳成熙深深的凝睇著她,她的眼神散發著溫暖與崇拜,是那麼像卓蘭的眼。體內的情欲悸動,讓他愈來愈無法抑制想擁有她的心。

  他上前褪去她的外袍、內衫、再解開她後頸的肚兜系帶及後背的線結,一拉下肚兜,她誘人的身子立刻映入眼簾。

  他粗糙的手指緩緩滑過她柔嫩的肌膚,深邃黑眸在瞬間竄起火花,氣息變得粗重。在她的嚶嚀聲中,他一寸寸的探索她的身子,一如對待他所熟悉的卓蘭,而在歡愛中,她身體的每一個反應亦是那麼濃烈、那麼狂野,他們廝磨纏綿著,彼此的氣息相融。

  情欲沸騰了,兩人身上都冒出汗珠,也逼出了一波波久違的情欲快感。

  今晚的床笫之事靳成熙溫柔了些、也激情了點,不再像只是播下皇種的例行公事,甚至在這一晚,他破了例,留在她的寢宮過夜。

  歡愛後,靳成熙沉沉熟睡,但時月紗卻睡不著了。

  她悄悄的、小心的挪移,將自己貼靠到他懷裡,傾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感受他溫暖的體溫,嘴角不由得上揚。

  終於,今晚的他,比較像她熟悉的靳成熙了。

  那一夜過後,靳成熙獨自入眠的機會少了,雖然他偶爾也會到誠貴妃或如嬪的宮裡去,但唯一會留宿的,只有在時月紗這裡,留宿的次數也是最多的。然而,對此時月紗從不過問,不去吃無謂的醋。皇上在她還是卓蘭時就不屬於她一個人,現在的她是時月紗,更不可能擁有完整的他。

  更何況,誠貴妃那裡有她的親生女慧心公主,如嬪那裡也有一個近兩歲的慧慈公主,是靳成熙的第二個女兒,他去兩人那裡也是應該的。

  再者,她己是唯二個可以自由進出御書房的妃子,一想到這點,她傾慕又愉悅的眼眸就不由得熱切的投注在他身上。

  似是感受到她的眸光,靳成熙的視線離開奏折,微笑的看向她。

  兩人目光膠著,流泄著深深情意,他的黑眸變得更為深幽,伸手將她緩緩拉入懷裡,俯身攫住她誘人的紅唇,先是慵懶的舔吻,接著卻愈吻愈狂熱,令她喘息呻吟——「夜宵來了!」

  殺風景的秦公公走了進來,就見到蘭妃急急的從皇上懷裡起身,但粉臉紅通通的,連那張樓桃小嘴也是紅腫的,雙眼看都不敢看向他。

  他低下頭憋住笑意,將手上托盤中的幾樣佳肴二放在桌上,「這些都是蘭妃娘娘稍早前請御膳房給皇上准備的夜宵,皇上跟蘭妃慢用。」語畢,他很識相的退出門外,不打擾兩人恩愛。

  靳成熙看著這一桌子的佳肴,有川燙青魚、老豆腐嫩雞、芹菜鴨條、小蝦煨黃瓜,再加上清粥佐配——「這些都是朕喜歡吃的,而且不喜歡調羹粉,你怎麼知道?」他難掩驚喜,看著笑眯眯坐在他一旁的時月紗。

  這幾樣不油不膩的夜宵他一直都很喜歡,但在卓蘭生病後,他也沒心情吃,就要御膳房別再准備,後來再加上卓蘭走了,他吃夜宵的習慣也因此斷了。「紗兒問御膳房的。」其實,她一直都清楚他的喜好啊。

  看著她甜甜的笑容,他的心頭暖燙,每吃一口都甜在心裡。

  這段可以稍微喘口氣的日子,是自卓蘭離開後,他最快樂的時候,也因此,他對時月紗有了眷戀、有了信賴。

  她總是留在御書房內陪他批閱奏折,只是偶爾仍會忍不住的打盹,原因有二,一是前一晚,他不知饜足的索取把她累壞了,二是時候晚了,就像現在。都已經二更天了,燭台上燭淚點點,燭光下,她一手支著額頭,小腦袋點啊點的,眼皮早已闔上……「怎能這麼容易就睡著?」他曾笑問。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6:49

第十九章

  「因為成熙是我永遠都不必戒備的人啊。」她答得俏皮,眼眸裡的信任是那樣的清楚。

  現在,他已開始習慣看著一個人,開始習慣想聽一個人的聲音,那對自己的心是一件危險的事,尤其對像是時月紗,她的身分著實敏感,可他明知如此,卻仍情非得已的動了情。

  時月紗也知道,他黑眸裡有著她熟悉的深情,那是她夢寐以求才終於得到的,所以,這日她鬥膽的向他請求……「我想看看慧心跟慧慈,她們是你的女兒,可是我入宮這麼久卻不曾見過。我想接近她們,日後我有了娃兒,孩子們也才能熱絡些。」

  「這事得再找時機,目前不宜。」他看出她眼裡的困惑,更進一步解釋。

  「誠貴妃責任心重,護慧心護得緊,就怕出狀況,所以不愛其他嬪妃探視。至於如嬪,也視慧慈如命,再加上慧慈現在還不會開口說話,太醫又診不出病因,因此讓如嬪更顯不安,連朕過去探望,她也怕朕會將慧慈從她身邊帶走,總用害怕的神情看著朕。」他搖搖頭,又說道:「朕目前獨寵你,你再接近她們,誠貴妃、如嬪心裡做何感想?還有皇後,她性情剛烈,又是夏家一派,朕不希望你有任何閃失。」時月紗點頭,知道他是為了她好。在這當下,她的確應該要低調藏起鋒芒,只不過她是真的好想念慧心,卻不敢明說,邇一起提了慧慈。

  「等會兒幾名大臣要過來議事,你先出去吧。」他又說。

  她再次點頭,先行離開御書房後,轉身就朝李鳳玉住的干峨宮去。

  近幾日,幾乎都躺臥在床上裝病的李鳳玉可是忙碌得很,她將宮女天天熬煮給她喝的補藥留下,一大早就潛伏到時月紗的永晴宮內,上演一段以補藥換避妊湯的戲碼。晚上更忙碌了,得喬裝成太監或宮女夜探各宮殿,也因而得知上回如嬪就是奉皇後的命令,要時月紗進御書房的。

  夏皇後肯定是看准了時月紗不知情而想讓她犯錯,殊不知她故意犯了,但也全身而退,現在還獨得聖寵,幾乎夜夜依偎在皇上懷裡。

  這件事,李鳳玉也已告知勇毅侯,此刻見到時月紗,也不忘將來自勇毅侯夫妻交代的話傳達給她,「侯爺、夫人知道你受皇上恩寵,要我提醒你,夏皇後等人定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獨占皇上,要你萬事小心。」

  「我知道。」她心裡早有准備了,但她現在比較想知道另一件事。

  李鳳玉也看出來了,蹙眉問:「怎麼了?」

  時月紗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了口,「我知道你負責將皇宮內的一些消息告訴我爹,對皇宮裡的很多事一定比我清楚,關於慧心……她過得好嗎?」她現在過得這麼幸福,萬一女兒過得不好,她會恨死自己的。

  李鳳玉一臉錯愕,「你說的是誠貴妃撫育的慧心公主?她才六、七歲,你怎麼會想問她過得好不好?」

  「呃,我只是想到也許再過一陣子我也會有皇上的兒女,就聯想到她了。」她只能胡謅帶過,再喝口茶,讓評然狂跳的心緩一緩。

  李鳳玉搖頭,「她不可能過得不好,畢竟她是皇上最愛的蘭貴妃所出。誠貴妃不是個好主子,但她很淸楚慧心公主是讓皇上能常上她那裡的籌碼,所以不敢待慧心公主不好。」只是,誠貴妃防備心極重,即使身在皇宮,也不許慧心公主到處去,活動範圍僅限於自己住的小院落。夏皇後厭惡蘭貴妃,對慧心公主自然無心也不會去探望,而如嬪生性膽小,天天都守著自己快兩歲卻還不會說話的女兒,也不可能去探望慧心公主,因此那孩子也沒個玩伴,只有皇上偶爾過來探視一下,個性相對沉悶。

  但這些,她不認為是重要的,也就沒說給時月紗知道。

  時月紗得知女兒過得好,不禁松了口氣。只是要到哪時候她才能看見女兒呢?

  按捺下心中的渴望,她再問另一件事:「誠貴妃、皇後、太後還有如嬪,我最近都陪著皇上,沒往她們那裡走,有沒有什麼消息是關於我的?還是她們彼此之間有什麼嫌隙?」她並未忘記要幫忙靳成熙二擺脫三大權臣的箝制。

  「你愈來愈聰明了,這些事我也正打算找時間告訴你。」李鳳玉贊許的點頭,「因為你受寵,她們自然不開心,日子過得極悶,偏偏睿親王跟鎮國公又因為一些小事有了心結,私下互有角力,我不知道兩方的不和會不會殃及後宮……」時月紗眼睛倏地一亮,「兩方為了什麼小事結下梁子?」

  「不知道,我還在查。」

  「喔。」時月紗不免失望。

  「不過,我知道今天侯爺讓太後找進宮,你也許可以去見上一面,問問看。」夏太後的寢宮裡,午膳過後倒顯得熱鬧了。

  三大權臣都進到大殿裡,卻是表情各異,預備針對皇上近來在朝中以強硬手段執行命令一事商討對策,尤其是朝震省一事,一年免征官糧,先前入官倉的米糧還得歸還於民,這已為靳成熙博得仁君的名聲,他們可不樂見。

  再說了,當年在先皇病重時,就是由老鎮國公跟夏太後聯手奏請先皇,替接任帝位的靳成熙找輔國大臣,以便日後能成為制衡新皇的力量,而多年來三大首輔也的確有制衡之力,可如今情況已有變。

  此刻三人多有抱怨,但即使鎮國公、睿親王私下不和,仍不忘同將炮口對准勇毅侯,「你女兒蘭妃目前是最受恩寵的,她那裡有沒有傳什麼消息給你?」勇毅侯搖搖頭,「你們也知道,紗兒就是太天真,我擔心紗兒在宮裡會惹事,所以即使鳳玉身體不好還是讓她進了宮,就是希望個性成熟的她能多照顧紗兒。」

  「竟然把希望放在一個小丫頭身上?!看來不是皇上變強,而是你們三大權臣變弱了。」夏太後陰惻惻的瞪著三人,「哀家不過出宮一趟,一個個倒變得窩囊。」

  「太後,再怎麼說我也是皇上的叔叔,你說話該放尊重點。」

  「我也是你的親哥哥,說窩囊也太過分了。」睿親王、鎮國公紛紛表達不滿,但相視一眼後又別開臉。勇毅侯則是臭著一張臉,他是武人,怕話說得重了,干脆沉默。

  夏太後抿緊了唇,「哀家話說得重,也是恨鐵不成鋼。你們是當年老鎮國公推舉給先皇的,但現在你們不得不承認有些官員己在蠢蠢欲動,再這樣下去,大家膽子也大了,屆時要是轉當皇上親信,咱們這些人再怎麼操弄,也不過是朝中弱勢的一方,皇上不會將我們放在眼裡的。」這話是一針見血,三人反而沉默了。

  夏太後沉沉的吸了口長氣,又道:「大家該想想要怎麼做了。退下吧,鎮國公留下。」睿親王、勇毅侯先行退出太後宮,這會兒都沒外人在,夏太後就直白的說了,「大哥,不是當妹妹的不給你面子,當年夏家扶持先皇即位,一開始就是有計劃的要將權傾朝野的夏家推上帝位,我也頻為兒子布局……」說到這,她倏地住了口。鎮國公嘆息搖頭,「但人算不如天算,我的親外甥偏偏死於非命。」夏太後眼眶一紅。

  「別難過了,不是還有柏松嗎?他雖然長期在南方生活,但他很清楚自己是太後的希望。他非常努力,四書五經、孫子兵法、御車射箭等等,皆不敢懈怠。」

  「好,很好,好在哀家還有哥哥的兒子。」夏太後欣慰的點頭,夏柏松是她的侄子,生得一表人才,更重要的是,他的容貌像極了她早逝的皇子,在移情作用下,她將他視為親生子,安排他到南方生活、培養治國能力,期許在未來的某一日,由他坐上那張至高無上的龍椅。

  「不過,若靳成熙這皇帝當得很不得志,處處受制,朝政由三大權臣把持,抑郁而終只是早晚的事,怎知現在他竟然愈來愈意氣風發,我們絕不能讓他再這樣繼續下去。」語氣間,她難掩恨意,自始至終,她都不願意見靳成熙即位。

  無奈她皇兒身亡,身體漸差的先皇卻愈來愈看重由孫貴妃所出的靳成熙,情勢因此大逆轉。在仔細權衡未來利益,以及看在靳成熙的母舅勢力不大,孫貴妃性子溫柔應該也好操弄的前提下,她父親才下了決定,要夏家人全力扶植靳成熙坐上帝位,她也不得不點頭配合,好為家族多爭取一些布局的時間。

  鎮國公也知道她的心思,但他另有算計,尚不宜讓她知道。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7:03

第二十章

  「這事我跟睿親王他們會好好思索,倒是我想請太後勸勸都芳那丫頭,既然身居後位,就別浪費了那個位置,蘭妃的出現意外讓皇上寄情,兩人日子過得愈來愈好,這絕非是我們想看到的。」

  「那孩子個性剛烈,愛死了皇上卻又不肯像其他嬪妃們溫柔討好他,這也是為何我們獨獨對她隱瞞夏家有奪位之心的主因,不過……」她微微一笑,「那丫頭還是夏家人,昨兒個來看過哀家了,她說,蘭妃很快就會惹皇上討厭了。」鎮國公蹙眉,「這麼有自信?」

  「明天就是蘭貴妃的忌日,她說不必她動手,誠貴妃已經交代了如嬪,要哀家等著看戲即可。」他笑著頷首,「那好,甚好,讓皇上的日子愈過愈苦悶,咱們夏家上位的機會才更大。」

  今天是很特別的一日,靳成熙很早就結束御書房待審的國事,又從秦公公口中得知時月紗在誠心殿陪孫太妃,他隨即轉到誠貴妃那裡探望女兒。

  令他意外的是,慈南宮的亭子裡己備了一桌好菜及香爐,誠貴妃正帶著慧心公主持三炷香祭拜,香煙裊裊,緩緩消失在空氣中。

  宮女們已看到皇上,正要屈膝行禮,他立即舉手示意,要她們免了。

  他大步走到兩人身後,就聽誠貴妃道……

  「蘭姐姐,妹妹只能盡力的替你照顧慧心,若覺得有哪裡希望妹妹改進,請你入夢來交代,妹妹一定會好好做的。」誠貴妃說了一長串很有誠意的話,實際上,她早從貼身宮女的眼神得知皇上過來了,這一段自然是演給他看的。

  她拿走靳慧心手上的香,連同自己手上的一並交給宮女,一起插上香爐後,她雙手合十的再拜,這才轉回身。

  乍見到靳成熙,她表現得一臉又驚又喜,「皇上怎麼來了?」靳成熙覺得有些愧疚,這陣子他是冷落了她,想不到她仍不忘卓蘭的忌日,如此有心。他走上前,在她跟著上前雙手拉住他的手時,笑著點頭,「來看看你,還有慧心。」說著他目光落在女兒身上,就見女兒畢恭畢敬的向他行禮。

  「父皇萬歲……」

  「行了。」他拍拍誠貴妃的手,她這才笑著放開緊握他的手,就見他蹲下身來目光平視著女兒?

  他心疼地撫著女兒的小臉,「怎麼還是這麼瘦?御膳房的膳食不是改過了?」

  「改了,也吃得比以前多,但不知為何就是不長肉,都是臣妾不好……」誠貴妃也跟著蹲下身來,一臉愧疚。

  靳成熙的大手立刻拍向她的肩膀,「朕沒怪你,你別多心,何況……」他的視線落在祭祀卓蘭的供桌上,「你也如此有心。」誠貴妃心中暗自竊喜,伸手握住靳慧心的手,「我現在就是慧心的娘親啊,本就該教她一些事,尤其要記得親娘的忌日。也得告知蘭貴妃一聲,讓她安心。」靳成熙愈聽愈覺得自己愧對誠貴妃,所以接下來他還陪著她跟女兒一起用了午膳,看著誠貴妃連吃飯都只顧著夾菜給慧心,自己反而吃得少、吃到菜都涼了,他眸中的愧疚更深了。

  午膳用畢,誠貴妃要宮女拿球過來,親切的看著靳慧心說:「玩一會兒就去小憩,下午才有精神讀書。」靳慧心怯怯的看向父皇,見靳成熙點點頭,她才拿過宮女手上的球踢了起來。早就被誠貴妃交代要好好陪著公主玩的兩名宮女,見狀連忙笑眯眯的湊上前去玩,於是難得的,靳慧心的臉上出現了笑意。

  靳成熙微笑的看著女兒玩球,此時,誠貴妃開口了,「臣妾想替蘭姐姐向皇上求一件事,這只是臣妾將心比心的想法,皇上可別對臣妾生氣。」他點頭應允,「說吧,朕不生氣。」

  「皇上會跟去年一樣,在蘭姐姐的忌日到她的寢宮獨自憑吊嗎?」見他點頭,她又道:「在那裡,請皇上別提到蘭妃妹妹可好?臣妾不知道皇上近日恩寵妹妹,是否是因為她在某些神態上極似蘭姐姐,但每個女人都一樣,希望自己是深愛男人心中的唯一……」靳成熙的神情慢慢沉肅下來。

  「臣妾承認自己很嫉妒蘭妃妹妹,更氣自己沒有像蘭姐姐一樣的神韻,能代替她撫慰皇上的心。」誠貴妃邊說邊注意他神情的變化,「但今天是屬於蘭姐姐的,臣妾相信,如果蘭姐姐知道皇上的新寵是因為酷似自己而受寵,她在另一個世界也會不安心的。」

  「這話什麼意思?」他臉色一變。

  「臣妾不敢說。」

  「說。」他冷聲命令。

  「如果蘭妃妹妹是刻意模仿蘭姐姐來贏得皇上的歡心,如此深沉的心機,光想到就令人膽戰,蘭姐姐在天上又怎能安心呢?」她頓了一下,又道:「其實最讓臣妾害怕的是,蘭妃妹妹的刻意模仿,說不定是要皇上將放在心底深處的蘭姐姐連根拔起,要是皇上真忘了蘭妲姐,那蘭姐姐就太可憐了。皇上始終無法忘情於她,才讓大家也時時的記得她,若連皇上也忘了她,那蘭姐姐就好像從未在這世上存在過了。

  「皇上也是知道的,蘭姐姐娘家那邊的人,在她入宮一年後,爹娘就出了憊外離世,若蘭妲姐的魂魄仍在,皇上又因為有了蘭妃妹妹忘了她,她一縷芳魂又要往哪裡去?」靳成熙沉默了。

  「當然,如果蘭妃妹妹知道今天是蘭姐姐的忌日,應該不會在今日還占著皇上不放,除非她仗勢皇上的恩寵,也不將蘭姐姐放在眼裡了誠貴妃刻意噤口不再說,但看著靳成熙愈見深沉的臉色,她心中暗自竊喜,知道自己這長長的一番話,他是聽進心坎裡了。

  靳成熙靜靜的看著玩球的女兒好一會後就離開了,誠貴妃也不意外,按往例,她也清楚這一天要留住皇上是不可能的。

  倒是還玩球玩得很開心的靳慧心,那張笑臉看了就讓她不順眼,「行了,把她帶回房裡去。」兩名宮女立即將球撿起來,不敢再玩。

  靳慧心看向誠貴妃,後者臉上的慈母表情早已不見,由煩躁與不屑取代,她馬上瑟縮一下,在宮女的陪同下不吵不鬧的回房間去。

  誠貴妃再揮揮手,要太監將那祭拜卓蘭的一桌子礙眼東西也全拿走,獨自坐在亭中,等待如嬪的好消息。

  此刻的如嬪正守在孫太妃的寢宮外,左等右盼的,終於等到時月紗笑眯眯的走了出來,她立即迎上前去,「妹妹。」時月紗一愣,但隨即笑了,「如姐姐,你也來看孫太妃啊?」如嬪急急搖頭,「不是的,我是有話跟你說。」她看來很不安,時月紗大概也能猜到她找自己絕對沒好事。說來也真的太難為如嬪了,她根本不適合使壞,卻不得不當夏皇後跟誠貴妃的打手,「什麼事?」

  「今天是蘭貴妃的忌日。」

  時月紗眼睛倏地瞪大了。天啊,她都忘了自己是這一天翹辮子的!

  「去年皇上一人在蘭貴妃宮裡從晚上待到第二天,連奴僕也不許留,我在想,今年妹妹如此受寵,可否別讓皇上一人獨留在那裡憑吊?」如嬪說得真誠,但她藏在衣袖裡的手握得緊緊的,就怕無法說服時月紗。

  「意思是由我去陪皇上?」時月紗問,就見如嬪急忙點頭。

  這……卓蘭從前的宮苑天天有宮女打掃、不許其他嬪妃入內一事她早就知道,所以,又來一妝以為她不知情,就想刻意讓她犯錯,好惹來皇上不滿再討厭她的陷阱嗎?在她們眼裡,她就那麼天真好騙?

  「我會去的,我會去陪皇上。」只是就算如嬪不來說,她知道後也會過去的,靳成熙在悼念她,她又怎能置身事外,任由他一個人在那裡傷心難過。

  如嬪見她離開後,急急的轉往誠貴妃的慈南宮。

  「終於啊,真是姍姍來遲。」誠貴妃坐在亭子內,冷眼看著她道。

  如嬪快步走來,身後還跟了兩名宮女,她腳步一歇,示意兩人停下腳步,自己再獨自走入亭中,看著挑眉睨著她的誠貴妃,惶然道:「蘭妃今晚會過去。」誠貴妃點頭,「很好,咱們就等著看她被打入冷宮吧。」在後宮,有人受寵誰都不舒服,更甭提她可是時月紗進宮前,皇上最常來探望的妃子。

  【第八章】

  天空高掛一輪明月,時月紗獨自往從前卓蘭住的宮殿走去。

  她心裡是激動的,那裡有好多好多她跟靳成熙的回憶,他們的喜怒哀樂、他的珍寵疼愛、她臨死前的不舍……想到這裡,她淚水不由得盈眶。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7:16

第二十一章

  但在她走近寢宮後,就見宮門前站著兩尊門神一齊聿跟秦公公。

  她連連深呼吸逼回淚水,再努力壓抑翻湧的心緒後,這才帶著笑容走上前去,「秦公公、齊大人。」兩人連忙行禮,秦公公更是坦言,「娘娘今晚不適合來啊,皇上早下令,天亮之前任何人不得進入此處。」但時月紗語氣堅定,「我知道今晚是蘭貴妃的忌日,所以更需要來陪皇上。」秦公公看向齊聿,後者點了頭。皇上對蘭貴妃的眷戀太深,至少就目前為止,蘭妃是唯二個能讓皇上上心的妃子,由她相陪,應是適當的。

  「那有件事,得讓娘娘知道。」秦公公又看了齊聿一眼,見他又頷首,才接著道:「當年蘭貴妃突染重病,宮內私下傳言四起,指蘭貴妃是被人暗中下毒才一病不起的。有人說她雖然香消玉殯,但冤魂不散,一直在這裡逗留……」說到這裡,秦公公吞了一口口水,頭皮發麻,沒想到蘭妃竟然在笑。

  「既然是傳言,那就不算是真的,有什麼好怕的?」時月紗莞爾道。她就是卓蘭呀,還活跳跳的,哪來的冤魂不散?只不過想到今日是自己的忌日,她心中有些五味雜陳。

  齊聿跟秦公公看著她笑眯眯地走進燈火通明的宮內,都不得不佩服她有一副好膽量。

  然而,明明夏夜晚風該是涼爽宜人,但今夜的風怎麼感覺冷颼颼的?時月紗仰頭看向天際,只見一大片雲朵飄過,恰恰遮住了明月,讓四周看來更顯陰森。

  這時候,一陣晚風呼呼吹來,沙沙落葉被風刮得四處飛,燈火忽明忽滅外,還傳來隱隱約約的低沉耳語……「……一切都好嗎?兩年了,皇宮少了你……」鬼說話了?!時月紗差點尖叫出來一一就差那麼一點點。

  她好笑的拍了自己的額頭,又拍拍狂跳的胸口,那分明是靳成熙的聲音嘛,只是被風打散了而已。還有這詭譎恐怖的氣氛,害她這寢宮的原主子都嚇著自己了。

  時月紗吐了口長氣。但這也要怪靳成熙,他干麼將所有奴僕都撇開?這裡原本就大,這會兒又一個人都沒有,就算燈火通明,仍靜得可怕。她順著聲音走過去,就見到靳成熙獨自佇立在她從前最喜歡的花園,園中景致優美一如往常,但不知為何此刻的氛圍只有寂寥,感覺好陰郁。

  靳成熙思緒太沉重,沒有注意到一個身影緩緩朝自己靠近。

  時月紗停下腳步,站在亭子後方,看著靳成熙直視著前方一大片雕花磚塊砌成的高牆,上面長滿了交錯爬藤的葛蠤,在宮燈照耀下,依稀可見到一串串的小花,但看不淸顏色,不過她知道它們全是黃綠色的,尤其在陽光下更是迷人。

  她還記得每至結果時,她都會為了他親手摘果實入藥熬湯,他們之間還有著關於葛蠤的小秘密……在一長排的宮燈映照下,靳成熙順著石板小徑往前走,在更靠近眼前這一大片布滿葛蠤的高牆後,他停下腳步,見一朵朵黃綠色小花隨夜風搖曳,他的眼神卻更黯然了。

  這一面花牆有著只有他跟卓蘭才知道的甜蜜過往,一碗碗葛蠤入藥的補身湯,由卓蘭親自熬煮,他是唯一有口福享用的人,這中間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緣起,僅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秘密,奈何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院落依然、物是人非。

  「蘭兒,你知道的,朕不愛到你的墓前,只要一想到你渾身冰涼的躺在那裡,朕的心都痛了,所以這一天,我們在你喜歡待的地方,聊聊過往可好?」靳成熙的聲音隨風傳送入耳,時月紗頓時紅了眼眶。曾經相伴相依的他仍戀舊情,可是她卻不一樣了,如今她靈魂住進另一個軀殼內,與他的距離如此之近,卻不能告訴他,她就是蘭兒……她的鼻頭酸澀,喉頭哽咽,再望向在他右手邊的一張長方形祭桌,眼眶淚水凝聚得更快了。

  靳成熙為她備了一桌好菜,桌上點了熏香、燃了燭火,還放置了水晶花瓶,裡頭是好幾串圓錐狀的黃綠色小花,那即是葛蘊花,也是她最愛的花。

  「看到了嗎?你總是日夜期盼的等著葛蠤花開,再等著結果,朕先為你摘下幾串花,很漂亮吧?你在另一個世界開心嗎?朕,真的很想你……」光是這份深深情意,就讓時月紗感動到忍不住哭了起來,哽咽低泣的聲音頓時進到靳成熙的耳裡。

  「誰在那裡?」她急急的拭去臉上的淚水,快步走到他身邊。「是我,紗兒。」靳成熙蹙眉,「夜晚時分,敢踏進這裡的嬪妃就你一人。」

  「成熙是指那傳言嗎?一來紗兒生平不做惡事,二來紗兒與蘭貴妃又無恩怨,自然不怕。」還有第三,她就是卓蘭啦。

  「朕指的不是傳言,而是秦公公跟齊聿難道沒告訴你,這裡沒朕的准許,誰也不許進?」他面色凝重,黑眸裡有著淸楚的怒火。

  她忐忑的咬著下唇,「你生氣了?是我拜托他們讓我進來陪你的,我知道今天是蘭貴妃的忌日,是我舍不得讓你一人獨處在這裡。」他注視著她,她璀亮明眸裡有著像卓蘭凝睇著他時的深情,在這瞬間,他有些迷惘了,他是真的愛上她,還是將她當成卓蘭的替身?

  如果蘭妃妹妹知道今天是蘭姐姐的忌日,應該不會在今日還占著皇上不放,除非她仗勢皇上的恩寵,也不將蘭姐姐放在眼裡了……誠貴妃稍早前的那一席話的確在他心裡發酵,這一天,他該是屬於卓蘭的,獨自留在這裡睹物思人,一顆心不容許任何人侵占絲毫。

  「朕虧欠她太多,她生前沒法子多陪她,在她走後,朕一直希望她能入夢再敘前緣,但至今,她都不曾入夢……」他吸了口長氣,「這一晚,朕想獨留給她,你走吧。」

  「成熙對蘭姐姐如此有情有義,紗兒太感動了。」她無法不哭,而且淚水就這麼一直潸潸落下。

  靳成熙蹙起眉,看著她淚如雨下的走上前貼進他懷中,雙手環抱住他的腰,哽聲道……「但紗兒不走,紗兒不忍心也舍不得讓成熙一人留在這裡,我相信蘭姐姐看到有我陪你,她反而會安心、高興,她不會希望你孤單一個人的……」這是她的真心話,如果哪一天,她真的咽下最後一口氣,並不會希望看到他如此孤單的活著,她只會期盼有人能取代自己,好好的愛他,給他快樂跟幸福。

  她的語氣中有一股深濃的心疼,但靳成熙思緒正亂,腦海浮現的又是誠貴妃的話——每個女人都一樣,希望自己是深愛男人心中的唯一……他背叛了卓蘭的愛、濫情了嗎?他低頭看著懷裡的人兒,心情益發沉重。

  我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不再讓你孤單,謝謝你這麼愛我……時月紗貼靠在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久久,在心裡悄聲說。

  不知何時,雲散開了,夜空清朗,月光映照在兩人身上,時月紗仰頭深情凝睇著他,「外頭風涼,我們到裡面坐著。」靳成熙點點頭,心裡有一種陌生的情緒湧上,這是對她的情感產生了混淆與不確定。

  蘭兒,在今晚入夢吧,告訴朕,紗兒不是心機深沉的人;告訴朕,朕可以放心的愛她……離開花木扶疏的花園後,兩人走進寢臥,時月紗眼眶泛紅,緩步走到梳妝銅鏡前,再看向床前掛著的百子圖五彩紗慢。她二梭巡四周,一切都如此熟悉,環境一如過往的淸靜雅致,她曾在這裡生活著……但她這樣留戀不舍的眼神舉止,在靳成熙眼中卻像是帶著不良的希冀。

  蘭妃妹妹的刻意模仿,說不定是要皇上將放在心底深處的蘭姐姐連根拔起,要是皇上真忘了蘭姐姐,那蘭姐姐就太可憐了……誠貴妃的話再次在他腦海裡響起。

  「明天還要上朝,你要不要到床上小睡一下?我會守著你,靜靜的陪著你,絕不出聲,你可以好好的在心裡跟蘭妲姐說說話。」時月紗柔順的走到桌邊坐下,朝他一笑。

  靳成熙站在床前,伸手撫過紗幔上繡的百子圖,拉開紗幔掛妥後,他坐上床伸手輕撫著枕頭、被褥,緩緩的、徐徐的,是那麼的依戀。

  此刻,他腦海翻滾的全是他跟卓蘭在這裡恩愛笑鬧的情彔、快樂的回憶,還有她從羞澀到拋開矜持,按照他教的方式學會按摩,替一連批閱奏折好幾個時辰而腰酸、肩膀僵硬的他,按壓全身解除疲勞……感覺上才昨天的事而已,怎奈芳魂己去。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7:27

第二十二章

  時月紗靜靜的看著他,眼眶忍著熱淚,心裡有一股衝動,想讓他知道她就是卓蘭,就是他最深愛的蘭兒。

  兩人各有心思,經過一炷香的時間後,靳成熙仍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床上,時月紗再也忍不住的站起身,走到他身邊,「夜深了,你該回宮去睡了。」

  「我睡不著,回寢宮也無法闔眼。」因為他腦袋裡有太多太多的畫面。

  她不忍地看著他疲憊的臉,又想到過去她替他按摩全身,總能讓他放松睡著,於是道:「那你在床上趴下,我替你按按,過去我幫你……呃,幫我娘按摩身子,她總說很舒服,舒服到睡著了呢。」這自然是胡說的。

  她也會按摩,這麼巧?靳成熙心中的疑惑更深了。怎麼蘭兒會的事她也會?

  可他抿緊了薄唇,沒說什麼,依她所言的上床趴平。

  時月紗也脫下鞋子跪坐在床緣,卷高衣袖從他頭部開始一路往下按到頸肩,再到他精壯的身子,力道不大不小,緩緩的一次又一次,靳成熙不由得吐了口長氣,感覺僵硬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

  時月紗雙手按壓著,發現他的呼吸漸漸平穩,她微微一笑,不自覺的改變了按摩的方式,照著他曾教過她的繼續按著。

  靳成熙在昏昏欲睡中,感覺到「卓蘭」的手在他身上規律的按著,照著他曾經教過她的方式,順著身體筋絡揉按,從上而下,再從腿外側到膝蓋後方,最後緩緩的繞到腿根處,令他糾結緊繃的肌肉都一一松開了。

  此刻,他睡憊更濃了,而在半夢半醒中,竟見到了卓蘭……她一雙骨碌碌的澄澈大眼正笑看著他,「成熙,你說哪裡酸?哪兒疼?」

  「就這兒酸、那兒疼的。」他趴臥在床上,指指肩膀、背部。

  「那蘭兒就幫你揉揉捶捶。」卓蘭跪坐在他身邊,但說的跟做的不一樣,一雙小手竟往他的脖頸、胳肢窩搔癢起來。

  「哈哈哈……」他被癢得大笑,但也不忘要反攻一把拉住她,一個翻身,就將她壓在身下,換他盡往她的癢處搔。

  她笑得臉兒紅通通的,笑到無法抑止,還不忘大聲求饒,「不玩了,不玩了,好癢……救命……」他終於饒了她,卻沒有移開身子,黑眸深深凝視著她,「有沒有人告訴你,你愈來愈美了?」她羞紅了臉,倒不忘回話,「沒有。那有沒有人告訴成熙,你說話愈來愈甜,可以拐更多美人入懷了?」她羞澀撒嬌的俏模樣惹得他一笑,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尖,「沒有別的美人,只有你。」他的手再往下,輕撫她柔嫩的紅唇,深情的吻上她,夢境裡的靳成熙,沉浸在年少的回憶中,與善解人意、慧黠可人的卓蘭兩心相許,愛得濃、愛得甜。這時候的他,還沒有陷入政事鬥爭中,僅是由三皇子被定為太子,一顆心也獨獨對卓蘭悸動。

  「蘭兒……蘭兒……」

  寂靜的室內,靳成熙突然的叫喚令時月紗一怔。天啊,他、他在叫她了。她笑了。他夢到她了嗎?他的夢裡有她……就在此時,靳成熙張開了眼眸,在明亮的燭火下,視線蒙朧間,她跟卓蘭的容貌竟交疊為一,同樣的杏眼樓唇,同樣的笑靨,同樣靈活動人的明眸……卓蘭,是他的卓蘭!

  「你回來了,蘭兒,你回到我身邊了?」他忽然起身將她緊緊抱住。

  「是,是蘭兒回來了,蘭兒回到你身邊了。」時月紗也緊緊抱住他,她的眼眶熱了,心激動了。她有多久沒聽到他這樣喊她了?

  然而,不同於她的喜悅,靳成熙瞬間從混沌的夢境中完全清醒,定眼一看,發現眼前的人是時月紗而非卓蘭時,他神情一震,倏地放開她。

  時月紗眼眶中的熱淚剛落下臉頰,就見他臉色霎時一變。

  「你不是蘭兒,蘭兒早就死了,而朕又到底在干什麼?」靳成熙突然怒聲的責備起自己。

  「成熙?」時月紗伸手摸向他的肩,但馬上被他粗魯的打掉,「不許你這樣叫朕!」她瑟縮一下,手指被盛怒中的他打到微紅,隱隱作痛,但這也不及她的心痛。見他看著她的目光充滿憤怒,她不懂,難道這一切只因為他喊「蘭兒」,而她回應氣氛頓時凝滯下來,她全身微微顫抖,眼眶已紅。

  靳成熙眯眼瞪著她,額暴青筋,「這樣玩弄朕,真把朕當笨蛋嗎?!」她一愣,「玩弄?不,我不懂……」

  「不懂?那你是怎麼知道蘭兒是如何替朕按摩紆解的?不管力道或手勢都一模一樣,你如何學來的?你的心機怎能如此深沉!」他氣憤下床,怒指著她問。她的胸口像是被人用拳捶了一下,急急搖頭,「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那這按摩你怎麼解釋?這是朕跟蘭兒獨處時、親密時……該死的!你怎麼可能會?是勇毅侯?還是太後的人早己暗中監視,再教會你的?想使惡計讓朕迷失在溫柔鄉,忘了自己的責任是嗎?」他怒不可遏的瞪著她質問。

  「真的不是……」對這些惡意的指責與猜忌,時月紗根本不知怎麼解釋,她咬緊下唇,拼命要自己別哭,但胃早已糾結成一團,隱隱發疼。

  「而且你還承認你是蘭兒?!你怎敢如此厚顏?還是你以為已將朕迷惑,一時得意忘形?」靳成熙朝她怒聲咆哮。

  時月紗淚如雨下,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她好想說自己就是還魂附體的卓蘭,但他怎麼可能會相信?此刻的她在他眼中,只怕就跟妖魔鬼怪無異……她看來很難過,幾度欲言又止,那模樣楚楚可憐,但他哪能讓自己再中計?因為在她身上不斷看到卓蘭的影子,他自欺欺人,失了理智,心醉神迷的忘了防備,才會把心愈向她靠近……可是該死的,她看來就如卓蘭一樣天真純良,她的偽裝怎能如此高明?

  他怒意凜凜,甩柚大吼,「你好可惡,刻意學習蘭兒的一切,包括她的眼神、愛好和舉手投足。你以為你真能取代她?不,蘭兒只有一個,誰也當不了她的替身,即使是你,也別想要取代她,將她從聯的心中連根拔起!」靳成熙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粗魯地從床上拖了下來。

  「走!消失在朕的眼前,一步也不許再踏進這裡!」時月紗踉蹌幾步,心中千言萬語卻是有苦難言,她哽咽一聲,連繡鞋也顧不得穿,哭著跑開了。

  時月紗失寵了……不,正確的說是被靳成熙狠狠的討厭了!

  從那一天過後,他沒再踏進她的永晴宮半步,若是在後宮裡巧遇,他的表情也會立即一沉,還命令侍從擋住她,不許她靠近,態度既絕情又嚴峻,連聽她說一句話都不肯。

  但時月紗不會忘記他在指控怒罵她時,狂吼聲內所含的濃濃痛楚,那是失去卓蘭的痛……可卓蘭就是她啊!

  她就在他身邊,卻什麼也不能說,所以她選擇做無聲的陪伴,每一天仍靜靜來到御書房門外,待上一段時間再默默的走人。

  御書房內的靳成熙對此是知情的,秦公公跟齊聿一開始會通知他,但見他一臉冷峻,也就不敢再多話了。只不過由於他沒理會她,也沒派人趕她,所以兩人都明白,主子此舉擺明了就是要看蘭妃能撐多久。

  而時月紗果真也很能撐,有時是一炷香時間,有時則到了兩盞燈時間。此外,她還很有心,總會記得差人換了點心,請秦公公將冷掉的膳食再拿回御膳房溫熱,若已溫了兩遍,就請御廚重新再做份簡單的膳食。

  齊聿跟秦公公是同情她的,不過幾天工夫她看來就清瘦不少,只是那天在蘭貴妃宮裡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呢?齊聿曾忍不住私下關切,結果就見主子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地繼續批奏折,他只好識相的不再問。

  秦公公則開口問了時月紗,那晚她跑出來就是哭,這會兒問,她還是流淚,然後又努力的擠出笑容,「我被皇上誤會了,但不會太久的,他會知道我只是想把他的幸福找回來而己。」把幸福找回來?秦公公是有聽沒有懂,將這句話轉述給齊聿聽,他也是一頭霧水。

  但時月紗很清楚,自那晚後,她跟靳成熙之間就多了一層無形的隔閡,偏偏她是有苦難言,無法為自己抗辯。

  她嘆息一聲,仰頭看著燦爛的天空。天氣愈來愈熱了,那一大片雕花磚牆己經結實累累,再過一個月就能采收了,但她可還有機會跨進自己從前的寢宮,摘下葛蠤果實為他熬煮一碗湯?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7:37

第二十三章

  她轉身將目光越過御書房的窗口,落在裡頭正看著奏折的靳成熙身上。

  遠遠的,回到皇城的靳成麟走了過來,就見到她靜靜佇立,一雙深情眼眸巴巴的望著御書房內的皇兄,眉宇間還透著一抹教人說不出的深濃惆悵。

  門口的齊聿跟秦公公也看到他了,正要行禮,他卻搖頭示意免了,舉步走到時月紗身邊,「你怎麼不進去?」突來的低沉聲音嚇了她一跳,定眼一看是靳成麟後,她急忙屈膝行禮,「恭親王吉祥,呃……是何時回宮的?」他微微一笑,「剛回來,但只是稍做停留,明天又要走了。」

  「這麼趕?那紗兒不占用王爺跟皇上寶貴的時間,我先退下了。」她柔順的一福身,隨即站到更遠一點的地方不再多言。

  靳成麟蹙眉望向秦公公跟齊聿,見兩人笑得尷尬又搖搖頭。看來小倆口是吵架他舉步走進御書房,敲敲門板。

  靳成熙抬頭看,見到是他,近日緊繃的俊顏終於露出笑意,「你到了!朕還在想怎麼還沒看到你。」他從昨日就收到皇弟派快馬送來的消息了。

  靳成麟在皇兄的右方椅子坐下,秦公公立即跟進來,為他倒了杯茶,再退出去將房門給帶上。,「我剛剛看到蘭妃在外面似乎站了好一會兒,一張白晳的臉蛋都讓太陽給曬紅了,皇兄不知道嗎?」他一開口就是時月紗的事,好奇嘛。「我不想見她。」靳成熙簡單回答。

  「怎麼回事?就皇弟我聽到的消息,皇兄跟她挺好的,不是嗎?」靳成麟傾身向前問。他一直很關注皇城的消息,尤其在聽到皇兄的感情有了新寄托,雖然對像讓他有些不安,但皇兄的快樂他更在乎。

  靳成熙沉沉的吐了口長氣,才緩聲道:「她頗有心機,與我原本以為的截然不同。」

  「原本以為的?」靳成麟頓了一下,「指的是皇兄將她視為蘭貴妃第二嗎?」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嗎?原來所有的人早知道他將時月紗當成卓蘭,只有他在自欺欺人。是他一時放縱,被她身上那太像卓蘭的氣質給吸引了、引誘了,才會忘了他真正愛的卓蘭,被心機深沉的她給偷了心。

  雖然氣她,但他更氣自己千倍萬倍,他怎能如此脆弱、盲目又愚蠢?靳成麟看著皇兄臉色青白交錯,還隱隱帶了深深的懊悔與濃濃的自責,不由得站起身走到皇兄身旁,故意大聲的笑道:丨皇兄愈來愈厲害了,皇弟看宮裡的人全讓皇兄給騙了。」靳成熙濃眉一蹙,不解的看著弟弟。

  「別再裝了,皇兄一開始一定是看蘭妃演得那麼像、那麼賣力,便索性看個徹底,看她到底能演到何時?演到什麼程度?直到她愈演愈過火,看不下去了,才將她扔進冷宮,以懲罰她的不自量力,竟妄想以蘭貴妃的神態舉止來引誘皇兄,我這麼說對不對?」靳成熙嗤笑一聲,知道皇弟是在找台階讓他下。

  「她畢竟是勇毅候之女,怎麼會是泛泛之輩?但皇兄又是什麼人,哪那麼容易被女色迷惑。」靳成麟拍拍胸脯,笑看著兄長。

  靳成熙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打轉,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越過窗子看著遠處仍靜靜佇立的時月紗。她一定不知道,他每看她一次,就是在提醒自己不許再脆弱。

  他是九五之尊,那些風花雪月一點也不適合他!

  他正視著皇弟道:「言歸正傳,北疆有異族南下騷擾,你剛休兵又要馬不停蹄的帶兵去征討,軍隊和你的疲憊自是不在話下,萬事一定要小心。」

  「那小小異族妄想逐鹿中原,皇弟才沒放在眼底,我擔心的是皇兄。」他這次在邊陲駐軍夠久了,好不容易平定那些小番國,雖然仍有異族不定時作亂,但靠他留在那裡的精兵就足以擺平了,所以他才先行返回皇城,沒想到才抵中途,三位首輔大臣聯名的信函也已送到他手中,指出邊陲戰況緊急,皇上這邊已收到消息,要他再返北疆帶兵打仗。

  說來,這三位權臣的消息跟行動還真不是普通的快,這王朝裡到底有多少奸細埋伏在皇城及軍隊裡,他是不敢去想的。

  靳成熙也知道首輔大臣們動作頻頻,但他並不擔心,甚至極有信心,絕對能讓三位首輔大臣跌下權勢大位。

  他長期布線的密探已為他秘密搜查他們在外的不法情事,尤其夏家長居高位,還有太後、皇後掌管後宮,在朝政人事的權力上可謂游刃有余,只要是夏家保舉的人,肯定能在一年內晉升官位。

  至於保舉的對像,則都是趨炎附勢之輩,應有饋贈厚禮等事,但這方面,他們似乎有自己的一套機制,暫時仍查不出非法所得,夏家的財富裡僅見定額俸祿。靳成熙將這些新事證一一說給皇弟聽。

  「當然,要將他們一舉扳倒還不是時候,所以在這之前,有些事也只能忍氣吞聲。有些事能夠強悍,但有些也只能被迫配合,絕不能打草驚蛇。」看皇兄布局已有進展,靳成麟雖然松了口氣,但是……「三位首輔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妄想將皇弟終年綁在邊陲,指稱那些叛族只有我有能力討平,想清君側的意味明顯,可皇兄這裡只有齊聿……」靳成熙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文武官員中也有正義之士,不與三位首輔大臣同流合污,近日更已私下表現忠誠,希望能為朕效力。再者,駐守皇城的軍隊你己布置妥當,那幫人還不敢輕舉妄動。」看著皇兄信心滿滿,他也就放了心,只是他這一走,皇兄的確更寂寞了。

  上一回他出兵,有時月紗胡攪蠻纏的擾亂皇兄生活,但這一次,皇兄只有一個人……然而,事實真是如此?靳成麟是有點質疑的。

  窗外,陽光依舊熾烈灼人,一道纖細身影依然佇立,只為了再接近靳成熙。

  淋漓香汗從時月紗熱烘烘的額角滑落,熱氣也一直從她腳底竄上全身,將她烤得口干舌燥。她以袖拭汗,再仰頭看,這該是人生頭一回,她這麼不喜歡艷陽高照的湛藍天空,因為好熱啊!

  【第九章】

  今日的陽光更張狂了,曬得人頭昏眼花,後宮嬪妃進出寢宮,都可見到宮女拿著大宮扇在後面幫忙遮著毒辣的陽光,有時還得一下接一下的扇著風。

  陽光灼灼,美人們能待在寢宮就待在寢宮,再喝碗冰鎮蓮子湯消消暑氣,偶爾則一塊窩在某個寢宮,聊著某人的愚蠢行為。

  像是刻意學蘭貴妃神態的時月紗受皇上恩寵半年,裝蘭貴妃裝過火了,還以為自己真是蘭貴妃,最後讓皇上給打入冷宮了還不認分,竟厚著臉皮天天守在御書房外,裝可憐要耍苦肉計。

  「這事連勇毅侯也看不下去,硬是差人要她回府一趟,叫她安分點,但就本宮所知,她連一次也沒回去,繼續要黏著皇上呢。」夏皇後如此說。

  「皇上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再裝可憐也沒用。」誠貴妃也嗤聲道。

  的確,時月紗是挺可憐的,但她絕沒有裝可憐。

  這會兒炎熱的大太陽底下,就見她一會兒出現在御書房外,待了好一會兒又不見,但一張粉嫩白晳的俏臉早已曬黑,只是她的心境似乎已調整得不錯,居然還能厚臉皮的主動跟齊聿、秦公公交談。

  「皇上今日可好?!」

  「很好。」畢竟是主子,兩人還是恭敬的回了話。「辛苦你們了,謝謝你們替我照顧他、守護他。」時月紗笑意嫣然,讓兩人也只能回以一笑。雖然他們實在搞不明白她哪裡來的樂觀、堅持,與銅牆鐵壁般的臉皮?

  也因為太佩服了,秦公公還很貼心的備了冰鎮蓮子湯給她飲用。此舉真有點不知死活,但皇上並未因此賞他白眼,於是他膽子就又大了那麼一點點,在給皇上准備點心時,也悄悄的多備了一份給她。

  然後,椅子出現了,「坐著好吃東西嘛。」秦公公低聲說。

  再接著,小桌子出現了,「老端著,手會酸啊。」秦公公如此說。

  但有些事,秦公公還得靠齊聿幫忙,他武功強、耳力好,最適合示警,所以每當有朝臣過來時,桌椅就會迅速的消失在御書房外,被藏到花圃後方,不然畫面總是難看嘛。

  這一天,出乎兩人意料的,在時月紗日日站定的位置上方,竟在一夜之間多了一棵移植過來的大樹,枝繁葉茂,恰恰為她遮蔽了炎熱的日光。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7:48

第二十四章

  這會不會太扯?齊聿目瞪口呆之後,一回神就瞪向嘴巴大張、仰頭愣住的秦公公。

  但看了大樹也傻眼的秦公公,卻急急的衝進御書房,跪下磕頭先,「這……那棵樹絕不是奴才做的,真的不是啊。」

  「下去吧。」靳成熙搖頭,他也相信秦公公沒那個熊心豹子膽,而且也猜到是誰下的命令了,只是他還不想去面對她。

  這段日子,時月紗來來回回,他早已差了齊聿暗中跟蹤幾回,發現她離開他這裡後,大都是往他母妃孫太妃那裡去的。

  想到第一次時月紗能打扮成小太監混進御書房,就是母妃幫的忙,而這次她這麼殷勤的往母妃那裡跑,也是想再求母妃幫忙吧。御書房前的那棵大樹,或許就是她向母妃求來的。

  然後,這一日,齊聿來報,「蘭妃出宮了,臣的人跟過去,知道她返回勇毅侯府,但待了不到一刻鐘就又返回皇宮,現在正在孫太妃的誠心殿裡。」她還真是忙呢。他冷笑,「知道了。」這一日,靳成熙在用完晚膳後,即前往誠心殿。

  剛在燈火通明的大殿坐下後,他遣去閑雜人等,開門見山的道:「母妃,蘭妃心機極深,誰也不知道她是存什麼心來接近你,今日她回了勇毅侯府,卻是匆匆來去,一回宮又往你這裡來,她在忙什麼?究竟圖什麼?」

  「皇上終於來了,母妃日盼夜盼,不知道等了多久呢。」孫太妃答非所間,但專注打量兒子的眼神裡有著深深的心疼。

  瞧瞧,前些日子有蘭妃在身邊,他看來意氣飛揚,笑容也多了,現在臉上線條又變得剛硬、渾身冷颼颼的了。

  「母妃想見兒臣,只要差人過來,兒臣再忙也會撥空前來。只是蘭妃」孫太妃揮手打斷他的話,「皇上需要時間沉澱,這點我了解,至於那娃兒……想不到竟讓你誤會這麼深?唉,她就是希望我別干涉,想要靠自己讓皇上看到她的誠意,但瞧她一張小臉都快曬成黑炭了,若非她天天來母妃這裡,我讓老宮女們替她冰敷、上點消紅的藥膏,那張美人臉可就毀了。」說到這裡,她對兒子的狠心實在無法認同。

  「她是真的對皇上有情有意,那棵平空出現的大樹,相信皇上也猜出來了,正是我命人在一夜間移栽過去的,為此她還很尷尬,怕你會亂想,以為是她要求的。她是如此在乎你的感受,而你卻……」

  「她只是矯情,耍心機無非就是想博得母妃的好感,讓你替她說話,母妃別讓她的演技給騙了。」他語氣中仍挾帶怒火。

  「皇上多想了,放眼後宮嬪妃都知道我不管事已有多年,也不愛與人來往,所以大家會去對夏太後、夏皇後輸誠,也不會往我這裡來。」她握住他的手,「但紗兒不同,她似乎很了解母妃,執意來陪伴外,不管是與皇上未有進展前還是正蒙聖寵時,甚至到現在被冷落了,她仍固定前來相陪,未曾間斷。」這靳成熙就不知道了,即使在兩人那麼相好時,她也不曾提及此事,後來即便兩人相偕來看母妃,待的時間也不長。

  一來他國事繁忙,二來他屬於自己的時間有限,還得撥冗去看兩個女兒,是以母妃善解人意,總要兩人好好把握休息的時間,沒多贅言。

  孫太妃見兒子沉默了,又接著道:「她跟皇上在蘭貴妃忌日當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問了她,她啥也沒說,也不要我問皇上。她說,那會讓你更難過,她不希望你難過。」靳成熙抿緊了薄唇,仍沒開口。

  孫太妃看著他繃緊的俊顏。兒子是她生的,她明白他那執拗個性若是自己沒想通,要釋懷談何容易?「看看時間,待會兒她應會過來,皇上可以先回下,相信就能看出她對母妃是真心還是矯情?也可察言觀色,看她是否如皇上心中所想,對皇上的感情全是虛偽作假。」

  「母妃心中似乎早有定見?」他終於開口。

  「嗯,我喜歡她,從第一次見面就有這種感覺,沒有理由的打從心裡就是喜歡她,即使明知她是勇毅侯的女兒,也覺得像是認識她好久好久了。」

  「所以上一次,母妃才會幫忙她進御書房?」這件事,他從未跟母妃談過。

  「是,只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在看到你們終於相好時,臉上的笑容是那麼快樂,怎知我心中大石才落地不久,就……」她忍不住的搖搖頭,不說了。

  這是為什麼?靳成熙也想知道答案。時月紗這段日子的[表演」,是否只是為了想重回他身邊,好繼續愚弄他?還是……她是真的想愛他?

  這一想,他的心頭微微抽緊,腦海中浮現她堅毅佇立在烈陽下的纖細身影,來回咀嚼母妃的話後,他不免自問:可能嗎?他可以相信她嗎?

  片刻之後,時月紗果真來到誠心殿,出乎靳成熙意料的,她竟然穿著小太監的衣服,臉上皮膚的確曬黑不少,但看來神清氣爽,不見她這陣子被他刻意忽略的失落,只是再仔細看她的眉宇,就隱隱可見淡淡的愁緒。

  此刻,她在老宮女的帶領下坐在殿內主廳,位置就正對著獨坐偏廳的他,不過她看不到他,兩人之間除了隔著一段距離,偏廳前還放著一座大型山水刺繡屏風,他透過某塊透明無刺繡的部分可以清楚覷看她的神情變化,而偏廳內並未點燈,故從她那方看過來,僅隱約可見屏風樣貌,其余是一片黑暗。

  「不是說了,就大大方方的來,別再喬裝成小太監?」孫太妃坐在時月紗的右手邊,但側對著偏廳,眼角還不時的偷瞟屏風一眼,她這話問得高明,就是要讓皇上知道時月紗對她的貼心。

  「不行,我現在夠「紅」了,別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我怎麼能讓大家知道我盡往太妃這裡來,讓你跟著我紅呢?」時月紗俏皮的說著反話,其實這「紅」該改成「黑」才是。

  孫太妃笑了出來,屏風後的靳成熙卻蹙起眉,凝睇時月紗的黑眸一眨也不眨。接下來,孫太妃又故意問:「今天還好嗎?又到御書房外站了一整天?」

  「沒有,我今天回了勇毅侯府一趟,我爹狠狠念了我一頓。」她吐了吐舌頭,「事實上,宮裡的事我爹也聽說了,他派人要我回府一趟,但我不想回去,拖了許久,直到我爹發了狠話,說我若再不回去,他就直接到我宮裡罵人了。」

  「呵呵,勇毅侯脾氣恁大,因為是武人吧,他說了什麼?」

  「就是說我笨啊,得寵時更要藏住鋒芒,我卻在蘭貴妃的忌日傻傻闖進她的寢宮……」搖搖頭,她不想談這個,倒是挨罵後,她不忘上回李鳳玉跟她提到的一件事,趁這次出宮她也找勇毅侯問淸楚了。「太妃,請你幫我一件事好不好?」

  「當然好。」孫太妃點頭。

  看吧,露出狐狸尾巴了,話都沒說完就找他母妃幫忙了。靳成忌不屑的想。

  「我聽人說,睿親王跟鎮國公一家因為一點小事鬧得極不愉快,因此這回我特別跟我爹問淸楚來龍去脈,這事……」她一臉嚴肅,「很嚴重,好在我爹沒涉入,不然我可能會很為難。」事實上,這件事勇毅侯本不想講得很明白,是她硬問出來的,又技巧性的說這整件事搞不好是她日後在宮裡生存的護身符,他這才松口。「但勇毅侯絕不希望我知道吧?你確定要說嗎?」孫太妃這麼問,無非是要讓兒子聽聽,時月紗的心並非全向著娘家的。

  「出嫁從夫嘛。」時月紗說得理直氣壯,甚至帶了點俏皮,不過接下來,她的神情就變正經了,娓娓道來事情的始末一睿親王拿了知閱省前州府大人一大筆錢,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目的就是要讓前州府大人官復原職,沒想到鎮國公動作更快,早將那個肥缺塞進夏家人脈,自己人既己升官發財了,怎麼肯讓?

  睿親王自是不滿,直言自己姓靳,是真正的皇室人,要是連這種事都擺不平,一張老臉日後往哪裡擺?因此執意要鎮國公安排的人讓出位置。

  但鎮國公大擺權臣威嚴,言明前州府大人是個扶不起的阿鬥才會被撤職,再上位也只是自找麻煩,這看在睿親王眼裡,就是趾高氣揚,看不起他了,於是他便也直言在鎮國公提攜的官員裡,也是魚龍混雜,但只要送禮送得夠,還不同樣魚躍龍門?

  總之,兩人為此心生嫌隙,這陣子見面都不怎麼說話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8:00

第二十五章

  說到這裡,時月紗稍喘口氣,喝口水放下杯子,繼續道:「重點在後面,睿親王在改變不了鎮國公的決定後,找上我爹大吐苦水,還一一點名……」

  她一連說了好幾個地方官的名字,「這一些坐上官位的都是曾經拿錢塞給鎮國公買官的,但這些買賣很值錢,他們坐上官位後,就從百姓那裡剝削、勒索,更狠的連駐地軍餉也扣起來了。算了算,他們收下來的可遠比送給鎮國公的黃金珠寶還要多。」

  連駐地軍餉也扣?!屏風後的靳成熙難以置信的眯起黑眸,再想想她剛剛提及的官員,有多位確實地處偏遠……難怪,天高皇帝遠,鎮國公還真懂得替自己找門路賺錢。

  看來,他得速速派人去搜羅那些官員的事證,如此一來,便極有機會能扳倒鎮國公。

  孫太妃又看了屏風那方一眼,再看著時月紗道:「你是希望我把這事轉給皇上知道?」她用力點點頭,「一來,他不會跟我說話,二來,我想我說了他也不信。」孫太妃伸手握住她的,丨真難為你了。」

  「不會的,三大權臣箝制皇上已久,說來慚愧,我爹也是其中之一,我暫時勸不了我爹離開夏家一派,但我會努力的。」她很認真的承諾著。

  靳成熙的胸口不期然一窒,沒料到她會這麼向著他。

  孫太妃拍拍她的手,「皇上真有福氣,有這樣替他著想的妃子,可惜他不懂得珍惜,還對你視而不見。」

  「沒關系的,人生任何的轉折都有其意義,我不會放棄,更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難過上。」時月紗朝她眨眨眼,美麗的臉上有著俏皮又充滿活力的神采。

  靳成熙看著她。明明她不可能會是卓蘭,可為什麼就是愈看愈像?這神態若說不是模仿,又該怎麼解釋?「看啊,我有太妃您相挺,還有齊聿,他雖然沒說什麼,但我知道他是認可我的,所以,他也幫著秦公公在幫我一一」

  「咳咳咳……」孫太妃突然大聲咳嗽起來,顯然這一段不想讓靳成熙知道。但時月紗怎麼曉得,急急的起身替孫太後拍撫後背,讓她順順氣,又給她喝了口茶後,才繼續道:「真的,秦公公三不五時總要我稍微挪移身子,等皇上的視線看不到我時,就給我喝蓮子湯、吃甜糕,還有……」

  「咳咳咳……咳咳咳……」孫太妃連忙又捂嘴咳嗽起來。

  時月紗再次急急起身拍撫她的後背,一臉關切,「太妃染上風寒了嗎?要不要叫太醫來瞧瞧?」

  「不必了,咳咳……沒事。」孫太妃假咳咳到臉真的紅了。唉,原來要當牽線的紅娘還真不簡單。

  見狀,靳成熙真是好氣又好笑,他很淸楚母妃在干什麼。

  果不其然,孫太妃立即轉開了話題,「如果……皇上一直不對你好,你總不能一直這樣天天在御書房外站啊。」如果他一直不理她嗎?時月紗鼻頭發酸,眼中有點淚光,但她深吸口氣,壓下來了。這事她近幾日也有在思考,但待會兒再細想吧,這會兒,她先回答孫太妃的話。

  「身為萬民之首的皇帝,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很寂莫,其實皇上不喜歡我也沒關系,但至少要發現一個真心愛他、為他著想的人,願意聆聽、願意陪伴他,提醒他要吃東西,若踰時沒用膳,也有人盯著他吃……」她愈說聲音愈沙啞,心疼全寫在那雙眼眸裡。

  靳成熙凝睇著她一雙明眸,闐黑的眼神變得深幽。

  光聽這一席話,孫太妃的心窩都暖了,微笑的反問道:[皇上身邊有這樣的人嗎?」

  「有,就我嘛,但他不要,也只能找第二個人選了。」說來有點小哀怨,但時月紗粉臉上的表情坦率又可愛,完全不見矯揉造作。

  只是剛一說完,她才發現自己臉皮也沒想像中的厚,還是臉紅了。

  她干笑了兩聲,「哈哈,我好像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孫太妃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眼角余光也不由得往屏風瞄了一眼。

  靳成熙也忍俊不禁的想笑。她還真是敢說!

  「其實,皇上心裡一直放著蘭貴妃,要想有人取代她,真的難。」這點孫太妃是心有所感。

  「我知道,皇上沒有遺忘蘭貴妃,代表他重情重義,紗兒也認為皇上不必遺忘蘭姐姐。但死者已矣,偶爾懷念即可,歲月仍在流逝,我相信蘭姐姐也不希望皇上繼續守著和她的那份舊情過日子,她只希望他能幸福。」她說得情真意切。「那麼,如果,我只是說如果,皇上要了你,卻只當你是蘭貴妃的替身?」

  「我不在乎,我把他放在第一位,可以為他生、為他死,當替身又何妨?只要他快樂、幸福。」時月紗臉上流露出一抹深情。能讓一名君王愛得這麼深,她身為卓蘭的一輩子也真的夠了。

  孫太妃握住她的手。蘭妃看來天真爛漫,但滿腔至情至誠之言,讓她這皇上的母妃聽得也感動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後,時月紗就先行回去了。

  靳成熙這才走出來,孫太妃看著他道:「還懷疑她嗎?」他長長吁了口氣,沒說什麼,「母妃早點休息。」靳成熙離開誠心殿,轉往從前卓蘭所住的宮殿,佇立在那一面葛蠤花牆前,看著盤根爬藤的葛蠤已是結實累累,卻再也無人會采果熬補湯給他喝了。

  他伸手摘了一小串葛蠤,咬下一口,又酸又澀。

  蘭兒,蘭妃她有一雙跟你同樣眼神的眸子,朕所有的直覺都在告訴自己,她不虛偽,她的本性就是如此,她就像你,而且為什麼那麼巧?朕教你的舒緩按摩的方式,她也會了十成十……「小心點,娘娘,你確定你要這樣爬牆進去?」花圔外牆突然傳來秦公公的聲音,靳成熙黑眸微眯,抬頭就看見一雙小手扣住花牆,然後,時月紗的頭由花牆另一邊探了出來。

  「對,我剛剛愈走愈覺得不對,太妃娘娘問我,若皇上一直不對我好,難道我就這樣繼續等下去?不,被動等待是浪費時間、浪費生命,所以我決定了,我跟皇上是在這裡決裂的,那就在這裡和好,反正也不會更差了不是?倒是你,待會兒可得替我傳話,說我在蘭貴妃的寢宮裡等皇上,他一定要親自過來,不然,我會將這面花牆上的葛蠤全部連根拔起。」她低頭說完話後,正要用力撐起身子時,忽地有人伸手將她抱了下來,在她雙腳著地後,立刻放開了她。

  靳成熙雙手環胸,看著瞪大了眼、猛吞口水的時月紗。

  「娘娘好利落啊,爬這麼快!」花牆外的秦公公踮高腳尖,在對上牆另一邊的靳成熙時,大大抽了口涼氣,「皇、皇上,我……娘娘……她要進來,但宮門口的侍衛……」

  「他們不許我進來,因此我只好拜托秦公公讓我踩著他的背,我再爬牆進來,可我不知道你已在這裡。」時月紗深吸口氣,困窘但勇敢的自動招認了。

  「呃……奴才走了,不打擾了。」秦公公連忙閃人。

  好了,就剩他跟她了!時月紗硬著頭皮開始說:「紗兒有很多話要跟成熙說,但因為太多了,所以可能會說得語無倫次」

  「你知道葛蠤?」靳成熙打斷她。他不得不說自己是驚訝的,這片貌不驚人的葛蠤花牆,放眼皇宮內除了太醫們外,他懷疑根本不會有人知道它是什麼。

  時月紗用力點點頭,「它在本草綱目稱為「千歲槩」,是一種枝蔓狀的植物,有卷須藤蔓,具爬牆習性,是一種野生小葡萄,並且好陽光的植物。嫩枝上有絨毛,開的花為黃綠色,結的果小而酸,名為「千歲」是因入冬後,藤蔓只有葉片會凋萎,但植株仍然生長。它在夏未秋初結實,八月可以采果,以果實入藥,可以益氣、續筋骨、補五髒……」她答得流利,眸裡有坦蕩,只是另一個秘密還說不得,那太私密了。

  「你到底是誰?」他不願相信,只覺得自己可笑,她怎麼可能會是蘭兒?

  看著靳成熙略顯落寞的自我嘲弄,她能明白他的心思,水光在瞬間浮現她的眼眸,「我是時月紗,我知道有很多事你覺得不可思議,以至於把我想壞了,但是我要說,我從沒想過要取代蘭姐姐,我相信蘭姐姐一定也很舍不得你,因為她的人雖離開了,但你不快樂,她的魂魄也無法安心走。」說到這裡,她霎時明白了自己的魂魄怎麼沒有離開,就是因為她放心不下他,她對人世還有太多的牽絆跟掛念。她眼眶不自覺紅了,原來一切都是因她對他的依戀太深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8:13

第二十六章

  她哽咽道:「如果……如果我告訴你,就是蘭姐姐的魂魄入夢來,才教會我這麼多事,你信嗎?」他怔愣搖頭,一臉的難以置信。

  「我是真的很愛成熙,蘭姐姐知道我什麼都不求,什麼都不貪,只想要陪在你身邊,為你分憂解勞,明白我是個會對你好的人,所以她才入夢來幫我……」說到後來,她忍不住低泣出聲,天知道她多麼想告訴他,她就是卓蘭!

  但這樣的還魂奇遇,他肯定覺得荒唐透頂,因此,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托夢之說,自古即有,她就幫自己一把,以解他心中疑惑。

  「是卓蘭……」靳成熙喃喃低語。

  難怪,縱然身邊的僕從如雲,縱然有美麗後妃,縱然是九五之尊,但在卓蘭離世後,從沒有人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一直到時月紗出現,她那眼神和聲音,在在都穿透他孤寂的心。

  這段日子,他一直拒絕承認自己想念她眼中的崇拜與深情,沒見到她時,他心裡會想,這個「想念」裡摻雜了他不願意承認的期望,只因她身上有太多太多卓蘭的影子,一次次的相處、歡愛,都讓他的心漸漸沉淪,他渴望見到她,這樣的感受愈來愈深刻,他早動了情,愈陷愈深。

  可最後,卻也因她太似卓蘭的種種,迫使他不得不抽離這樣的感情切,原來就起始於卓蘭!

  想通後,他的心釋然了,糾結的心魔也消失了,他走上前,溫柔的為她拭淚,但這一個動作反而讓她的淚落得更急,也更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你相信我了嗎?相信我不是來害你,是真心要留在你身邊的。」她聲音顫抖、神情脆弱,然而渴望他相信的語氣是如此急切。

  他心頭微微一緊,心疼地伸手將她擁入懷裡,「朕相信。」她陡然一愣,接著又哭又笑,緊緊的回抱住他,「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嗚嗚嗚……」雨過天青,一切總算否極泰來。

  「辛苦了,來,休息一下,這是我親自熬煮的葛蠤補湯。」鹹魚翻身的時月紗,端過秦公公托盤上的一盅補湯,放到靳成熙的桌案上,再回身向秦公公感謝的一笑。秦公公點點頭,朝她舉起大拇指,隨即笑著退出去,再將御書房的門給關上。

  「你說蘭妃娘娘到底是怎麼辦到的?不過一個晚上,皇上的臉色就不同了。」即便是齊聿這個從不八卦的人,也因好奇而開了口。

  「你跟皇上雖是君臣,也是好朋友,你怎麼不問?」天知道他也好奇死了,雖然私下問了蘭妃,但她只是笑得很開心,說了句:「我把皇上的幸福找回來了」。

  這是什麼鬼答案啊?他沒慧根,聽不懂。

  但這些都不重要,看到皇上開心,還允許蘭妃在御書房裡伴讀,兩人目光深情交流,怎麼看都甜蜜,他們兩人也就放心了。

  時月紗靜靜的看著靳成熙喝了□湯,滿足的笑了,待他喝完後,她拾好東西依舊安靜相伴。

  淡然若定的靳成熙忙於批閱奏折,但只要看向她,她總是給他一個快樂笑臉,一次又一次,終令他忍不住的笑出聲來,「你怎能一直看著朕笑?」

  「得意啊,紗兒何德何能得伴君側,而且還是英明睿智又俊美無儔的仁君。」

  「你如此灌迷湯,不擔心朕沉溺美言,成了昏君?」他開玩笑的反問。「不擔心,你是日以繼夜思考百姓福祉的好皇帝,不會成為昏君。」時月紗繼續給他真誠的諂媚。

  其實靳成熙是知道的,知道她善良純真,與他相處從不拐彎迂回,總將真實的自己攤開在他面前,先掏了自己的心給他,從不計較他的防備、他的不信任,還想盡辦法要幫忙他擺脫權臣的箝制,勇敢的靠近他,也是要打破兩人之間的距離……仔細回想,他似乎做得太少,而她卻做得太多。

  「你讓朕的心情如此偷悅,有什麼想要的?朕都給你。」看到他眼中的寵溺與溫柔,她笑道:「紗兒什麼都不要,倒是希望可以好好的在庭園裡賞花賞月,若是成熙在國事忙碌之余,能給紗兒一丁點的時間相伴,紗兒就心滿意足了。」接下來的日子,靳成熙給了時月紗更多,差人移植花草、制作精美躺椅,還在星月交輝的夜晚,陪她在園中賞花賞月。

  當她一時興起,沒規沒矩的跟宮女們在花園中玩球,引來其他嬪妃側目,他亦不在乎,只是走上前去為她溫柔拭汗。

  曾因卓蘭離開而枯槁的靈魂,彷佛注入了活水,讓靳成熙看來神采飛揚,黑眸不復過去的冷硬深沉,溫柔了些,意氣昂揚了些,整個人也似乎在發光。

  一些曾經遺失的美好,都慢慢回來了,包括他和卓蘭過往曾對談國事的情景,也在時月紗身上重現。

  【第十章】

  御書房內,兩人面對面的坐著,靳成熙沒有隱瞞,時月紗在孫太妃那裡談及鎮國公跟睿親王的事,己經全入了他的耳,時月紗雖然訝異,但對孫太妃更加感激,孫太妃真是她生命中的貴人。

  「過去,朕明知有地方官仗勢皇城親友權勢,剝削民脂民膏,卻苦於無人證、物證,無法將其繩之以法,這一點,讓朕很有挫折,但這一、兩年在縝密布局下,此事己漸有斬獲,再加上你提供的那些名單……」他微笑的看著她,「過去,朕只能忍耐,但眼下時機成熟,已見曙光。」

  「真的嗎?」她好替他開心。

  「鎮國公與睿親王在利益上的衝突,讓朕有了主意,這幾日,朕會透過向朕輸誠的幾名朝臣,來加深他們兩人的嫌隙。」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另外,朕最近也會更常到誠貴妃那裡看慧心,朕希望你就別往誠貴妃那裡走。至於夏皇後那,朕是不會過去的。」

  聰明的她一聽就明白,「我知道皇上想做什麼,但是,皇上到誠貴妃那裡看慧心公主時,也帶紗兒去好嗎?紗兒可以保證,我絕不會私下過去,造成誠貴妃的反感,皇上若在場,也可以為我做人情,譬如說是我要皇上過來的等等,紗兒要是能跟誠貴妃打好關系,也能為皇上盡一分心力,或許還能從她口中套出睿親王的一些是非。」

  她說得很心急,只盼望可以看到女兒。

  他蹙眉,「這……」

  「我不是在爭寵,我發誓自己甚至會主動去陪慧心公主,並且待在誠貴妃視線所及的範圍內,讓皇上跟她能好好聊天,好不好?」

  靳成熙仍然遲疑,但見她如此有心想幫忙,他還是點頭了,「只不過,你難道不吃醋?如果誠貴妃希望朕在她宮中留宿呢?」

  她深吸一口氣,回答說:「成熙是皇上,既是皇上,本來就不可能只屬於一個嬪妃所有。紗兒已經比其他後妃幸運,擁有皇上的愛,我很滿足了。我也只看自己。」

  「擁有的,不貪心、不強求,卻也無法不替皇上心疼……」他眉一挑。

  「皇上得步步為營,更得相忍為國,要不,王朝肯定有更多的動蕩不安。小不忍則亂大謀,我支持皇上要做的事,在與誠貴妃相好時,就別顧忌到我了。」

  靳成熙將她擁入懷裡,「朕把這話挑開來說,是因為朕得引發皇後的嫉妒心。朕在哪裡留宿,第二天,皇後的人就會賜喝那位妃子一杯避妊湯……」

  時月紗一愣,猛地抬頭看他,「你知道?」

  他笑了,「當然知道,會放任皇後這麼做,是因夏家勢力太大,否則朕也不想讓朕的子女胎死腹中,生命何其珍貴。」她心疼的看著他。

  「但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夏家勢力終有崩解的一天,屆時……」

  他的手放到她平坦的腹部,想到裡面將會孕育他的兒女,他的聲音微微沙啞起來,「你要為朕多辛苦了。」

  她臉兒微紅,「我願意,我真的很願意為皇上再生兒育女。」

  靳成熙蹙眉,「再?」

  「呃,不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生兒育女。」她連忙解釋,見他笑開了臉才松口氣。她是生了慧心呀,但他哪裡知道呢?

  他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笑道:「紗兒看來是想替朕生十個八個了。」她輕眨明眸,「如果皇上沒問題,紗兒當然也沒問題。」

  他笑看著她坦率自若的笑臉,一顆純真又純粹的真心,看似稚氣可其中又見豁達,忍不住讓他突然有感而發,「你連說話口氣都像少女時的蘭貴妃,她剛進到宮裡時,一開始是很快樂的,就像你現在這樣。」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8:27

第二十七章

  這是他頭一回在她面前談起兩人的過往,時月紗不由得安靜下來。

  「但在她十七歲為朕產下慧心後,朕剛好二十歲,時值繼位之秋,政事繁雜,朕也只能以國事為重,兩人感情因而漸淡……」靳成熙娓娓道來,一直到他剛登基時,他也僅封卓蘭為德嬪,事後,他知道卓蘭為了這件事難過許久,只是當時的他根本無心多想。

  也在同一年,大臣提議選秀充盈後宮,也進來了幾名秀女,於是卓蘭就這麼被他遺忘了。一個不再受寵的嬪妃,在後宮幾乎無立足之地,只能枯守著跟她一樣不受寵的女兒……

  時月紗聽到這裡,眼眶濕潤。她知道那段日子有多麼難熬,舊人欺、新人笑,她天天盼望著能有那麼一天,可以再受皇恩。

  「就在第二年的賞雪宴,所有後妃皆出席,朕要眾人寫應景詩,卓蘭亦寫了一首,她的才情再次受朕注目,也讓當時的朕憶起了年少往事,那是千金不換的美好歲月,有蘭兒陪在朕身邊……」說到這裡,靳成熙的心沉重了。

  時月紗也沒有說話,從賞雪宴後,她再次受到聖寵,兩人恩愛非常,終致招來嫉妒的報復一一「朕與蘭兒鶼鰈情深,她更是全心全意的對朕好,替朕分憂解勞、親自服侍,卻在某一日,莫名染上重病。」

  說到這,他臉色變得凝重,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如果朕說,蘭兒的病極可能是嫉妒成性的後妃見不得她受寵才下的毒手,你怕嗎?」

  她如今在他心中的分量,跟當年的卓蘭已快不相上下,「皇上查出來了嗎?」她沒回答怕不怕,而是急欲知道答案。

  當年她那場病來得快又凶,太醫們全束手無策,靳成熙相當震怒,誓言追查下去,絕不善罷罷休,可直至她咽下最後一口氣,內情依舊無解。

  「朕不瞞你,這皇宮裡的確藏了不少污穢不堪的事,但當年那件事牽涉太廣,甚至可能會動搖國本,所以朕在查到關鍵時,也不得不先收手。再怎麼恨,再怎麼氣自己的無能,也只能咬牙吞下……」他的羽翼未豐,敵人太多,只能忍辱負重,但總有那麼一天,那些害死卓蘭的人,全部都得付出代價!

  時月紗咬著下唇。她雖不清楚自己的死因,可今日聽他所言,牽扯到的人肯定不少!這一辦下去,不是擔心要死多少人,而是擔心那一股勢力被逼急了,會反噬勢單力薄的皇上,為此他才不得不忍下來,那勢力就是夏家一派。

  靳成熙看著她久久沒有開口,問:「你怕了?」她搖搖頭,「不,我不怕,而且我也會努力的保護自己,不再讓你失去我……呃,我是指,我也被成熙冷落過好幾次,就等同失去嘛,所以,我絕不會讓那種事再發生的。」她握住他的大手,努力的搜尋字眼好解釋她一次又一次的語病。

  他愧疚的笑了,「朕愧對你了,但朕會好好補償,也會好好保護你。你一定要一直勇敢下去,別讓朕因為害怕失去你,得將你送離朕的身邊。」他希望永遠不會有那麼一天。

  「不,不會有那麼一天,我會勇敢的,因為我愛上的是一名君王啊,如果皇上是老虎,那我就要當一只母獅子。」她神采奕奕的雙眸裡有著堅定之光,還有著他看不明白的深濃感激。

  她謝謝上蒼給了她第二次與他相知相愛的機會,因此她不願、也不會笨到將時間花在擔心害怕上,她已死過一回了,還有什麼比死更可怕?

  靳成熙深深的看著她那雙熠熠發亮的眼,有股難以言喻的感動從心底湧上,他傾身靠近,緩緩封住她的唇,深深的、火熱的,給她一個最激狂的吻接下來的日子,靳成熙要先拉下睿親王這個權臣的計劃開始執行了。

  朝臣中,有人負責丟出流言,加深睿親王跟鎮國公之間的不和,另外再由齊聿派人,去時月紗之前點名的那些賄賂買官的地方官那裡,捜證逮人。至於他自己,則周旋於時月紗跟誠貴妃之間,多次留宿誠貴妃寢宮,更不忘替時月紗說話……「蘭妃說,將心比心,她也曾被朕冷落,那滋味她很清楚,更何況誠貴妃亦曾是朕寵愛的妃子,所以她希望朕也能常來你這裡,別冷落了愛妃。

  這一日,他送續羅綢緞給誠貴妃時,又道:「蘭妃說,這花色更適合愛妃,要朕送過來給你。她還說,玉貴人雖然跟她最好,但玉貴人身子虛,臥榻時間長,她便希望能跟你成為好姐妹,一起伺候朕。」又一日,外族進貢的珍貴水果送來——

  「蘭妃說,她吃一點就夠了,她很想跟愛妃分享。」一次又一次的「蘭妃說」,讓誠貴妃吃好穿好,更重要的是,皇上還常常過來她這裡,於是一段時日下來,皇宮上下莫不知道皇上不僅寵愛蘭妃,也偏寵她這個誠貴妃,說來說去時月紗還真會做人,她再沒有表示也太說不過去了。

  「皇上可以帶蘭妹妹過來臣妾這裡坐坐啊,自從上回她老是守在御書房外,把時間全花在等皇上後,也不見她到各宮苑走走,大家都生疏了呢。」靳成熙就在等這句話,雖然他曾答應帶時月紗來這裡,但思忖再三,還是覺得由誠貴妃主動釋出邀請的情意較佳。

  「她不好意思過來,怕愛妃多想,連朕到這裡約了她,她也不願跟來。」

  「皇上就叫蘭妹妹別亂想吧,臣妾跟妹妹是好姐妹嘛。」說得好親切,但這也是靳成熙這段日子努力替時月紗做人情的結果。

  於是就在這一天,微涼的秋日裡,時月紗總算見到她的女兒靳慧心。

  靳成熙看著女兒,微笑的向她介紹時月紗,「慧心,這是蘭妃娘娘。」她終於見到她了!時月紗得忍住、拼命的壓抑,才能讓眼淚不流下。

  雖然早已猜到在誠貴妃幾近禁欝的豢養下,慧心不可能如過去開朗,但親眼見到以往總是蹦蹦跳跳的小女孩變得這麼安靜,小小臉蛋上竟然幾近面無表情,她仍心痛得想哭。

  然而她不能,她只能連連吸氣,將雙手握拳藏在衣袖內,直到指關節泛白、指甲深陷掌心,才成功逼自己平靜下來。

  「娘娘吉樣。」靳慧心很乖巧的身子一福。

  「好、好。」時月紗忍不住蹲下身來,伸手碰觸她的小手,輕輕的、珍貴的撫摸著,細細打量著她的五官。仍是眉清目秀的臉蛋,但眼神似乎復雜了些,皮膚白皙、唇紅如樓,身上一襲粉嫩綢鍛,沒有太多的贅飾,看來還是她美麗的小公主,還好,一切都好好的……靳慧心踭大眼睛看著眼前美麗的蘭妃,一動也不敢動。

  蘭妃看她的眼神莫名的讓她很安心,看來也不像是會發脾氣、亂打宮女的人。

  「蘭妹妹,這孩子特別安靜話少,你可別以為她討厭你。」靳成熙看著誠貴妃笑眯眯的對時月紗說話,實在很難想像她跟一、兩個月前,在他面前對他和時月紗挑撥離間的那個女人是同一人。

  「不會的,呃……皇上過來就是來找誠姐姐的。這樣吧,我陪慧心公主在這裡玩球,誠姐姐帶皇上到那邊的亭裡坐,一樣也能瞧見我們。」時月紗笑笑的說著。

  沒想到她還真的這麼大方?誠貴妃的確是驚訝的。雖然這陣子她也知道時月紗對她有多好,但是她心裡總有戒心,此刻看來,時月紗還真是真心的要皇上也恩寵也……

  「好吧,那慧心就麻煩蘭妹妹了。慧心,就由蘭妃娘娘陪你玩了。」

  她慈愛地輕拍靳慧心的臉頰,但時月紗卻注意到女兒整個人僵住,一直到誠貴妃回身挽著靳成熙的手往亭子走過去時,女兒看來才松了口氣。

  「慧心,我們來玩球。」時月紗忙握住她的手,見她點頭,便叫宮女拿了球過來,兩人先是丟球、接球,到後來都踢球了,總算讓時月紗看到女兒久違的笑容。因為這個笑容,她激動到幾乎喜極而泣。

  這一晚,靳成熙在時月紗不停地「謙讓」下,再次留在慈南宮過夜,他心裡其實還真的有些小哀怨呢。

  可時月紗很滿足了,她看見女兒、看到女兒笑了,還跟女兒一起玩、一起用晚膳。這一晚,她要好好回味這千金難買的好回憶。

  風水即將輪流轉,有人開始品嘗失勢的苦澀味了。

  誠貴妃的慈南宮內,睿親王在早朝後急匆匆的來見外甥女。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8:40

第二十八章

  三大權臣中,他跟鎮國公的關系日益緊繃,朝中百官偏向哪一方都不對,干脆在早朝結束後急急走人,但還有更多在過去較偏向他的朝臣們總是欲言又止,最後又閉嘴離宮。

  他私下將其中幾名朝臣請到睿親王府問個明白,才知道卑鄙的鎮國公為了保有自己的勢力,竟拿他收了錢、要讓知閱省前州府大人官復原職一事大肆宣揚,借故詆毀。

  事情還不只如此,勇毅侯的探子也得到消息,指鎮國公在幾個地方收賄提攜的官員中,僅半個月時間,竟一一被皇上的人馬搜查到買官事證而被逮,但匪夷所思的是,那些人分明是收賄鎮國公,竟顛倒黑白的指稱是他這個睿親王收的錢?皇上對此按兵不動,也未下命令嚴辦,就勇毅侯得到的消息都是一一

  「還有其他不法情事將被揭開,皇上打算一次收足罪證,讓你再也翻不了身。」

  此事非同小可,於是他趕緊來找外甥女商量,將這陣子發生的事,還有勇毅侯給的消息二告知。

  「幸好皇上對你恩寵非常,你得找機會替姨丈平反,咱們府中上下數十口的生命財產可全系在你身上了。」他憂心忡忡,坐也坐不住,又站起身來。

  誠貴妃身在後宮根本不知道發生那麼多事,皇上到她這裡來,也從不談國事。

  「外甥女能做什麼呢?說白了,如今我能受恩寵,還是鹹魚翻身的蘭妃幫忙成全的,不然皇上除了對蘭貴妃外,何曾對哪個後妃上心了?」誠貴妃也緊張了。

  「就是蘭妃啊,現在宮中就她能翻雲覆雨了,你得好好拉攏她。夏家人做事很小心,姨丈很擔心無法全身而退,屆時,就需要她的金口了。」

  睿親王早想過了,現在的時月紗是皇上的心頭肉,但要勇毅侯幫忙拉攏,他竟直言不涉入,也不願女兒涉入,還反過來勸他好好跟鎮國公坐下來聊?

  哼,鎮國公那個老家伙,根本是為了重重利益要將他拉下權臣之位,好壯大自己聲勢,兩人有什麼好談的?

  誠貴妃明白了,要拉攏時月紗是沒問題,可是「姨丈為何不親自跟皇上解釋,是鎮國公污蔑栽贓?」

  「那些買官事件,皇上刻意壓了下來,我卻還去主動喊冤?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自投羅網。」他沉重的搖搖頭,「總之,咱們分兩邊進行,你拉攏蘭妃,也好好伺候皇上,姨丈我呢,要讓證據說話,在這次風暴中脫身。」

  「姨丈已有證據?」

  「沒有,這事極難辦,夏家人不知做了多少肮髒事,但從沒人可以將他們拉下來,總是有人當他們的替死鬼,但再難找,相信只要有心也得找到。」說到這裡,書親王振緊了唇,神情除了憂心還是憂心。

  他心知肚明,現下情勢就算他真的對鎮國公低頭求和,鎮國公也不會願意接受的,因為需要他這個替死鬼來替自己扛罪啊!

  兩人又談了些話後,睿親王就離開了。

  誠貴妃盡管不安,但還是照著姨丈的指示拉攏時月紗。

  這件差事,她做來一點也不困難,所謂禮尚往來,她也是綢緞、美食、醇酒盡往她永晴宮送,還不時邀時月紗到她的寢宮賞楓、賞花或品茗。

  見時月紗似乎挺喜歡靳慧心,她也一改過去緊護著靳慧心的態度,做個順水人情,讓時月紗可以帶靳慧心回到永晴宮坐坐,或到皇宮內各處走走。

  在過去,誠貴妃總給人對慧心公主保護過度的印像,現在,蘭妃可以牽著慧心公主到玉貴人寢宮小坐,到御書房看皇上處理國事、誠心殿見孫太妃,甚至還去看了如嬪母女,眾人皆雲誠貴妃真的將蘭妃視為姐妹了,才會如此信任。

  此刻,二更天了,靳成熙仍在御書房忙著,靳慧心早已回房入睡,誠貴妃將時月紗留在自己寢宮,兩人在亭子裡坐著欣賞皎潔月光,品嘗幾盤精致小菜、粥品,一干奴僕則遣到十步遠。

  兩人聊著體己話,說著說著就聊到孩子

  「蘭妹妹那麼喜歡慧心,一定也想擁有自己的孩子。」

  「是啊,可是肚子一直沒有消息。」她也沒喝避妊湯啊。

  「那是一定的,因為我們都得喝皇後派人送來的補身湯。」誠貴妃說到這裡,突然小心翼翼的將四周再瞧七一瞧,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咱們都沒機會懷上龍子的,皇後無子,自然不喜歡其他嬪妃有孩子,就算有了,也得她默許才能留下,像是沒家世又好操控的如嬪就是一例。

  「至於你跟我就不同了,你爹跟我姨丈都是首輔大臣,誰先有龍子龍女,勢必會破壞目前三強鼎立的關系,皇後絕不容許這樣的制衡關系被破壞,那碗養身湯其實就是避妊湯。」

  見她訝異的瞪大了眼,誠貴妃點點頭,肯定說:「是真的,皇上至今僅有兩名公主,原因也在此,但皇上不曾多想,從不知所有後宮嬪妃全受制於夏皇後。」

  時月紗仍裝出一臉驚愕,雖然她早就知道那是避妊湯,而且,靳成熙也早就知道夏皇後做了什麼。

  「只是……」誠貴妃突然嘆息一聲,語氣中多了埋怨,「你跟我應該是最清楚的吧?皇上生性寡欲,縱然夜宿召我們侍寢,但男女交歡那檔子事做的也不多,尤其在這段重新又讓皇上恩寵的日子裡,姐姐才知道蘭妹妹的苦……」苦?時月紗不懂,但誠貴妃正陷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注意到她的表情。

  「皇上雖然常過來我這裡,但待了兩、三個時辰就又回御書房去忙,便夜宿在那裡了,就算留在我這兒過夜,也只是純粹睡個覺,什麼事也沒發生。但外人哪裡知情,還以為皇上每次來都翻雲覆雨呢。說實話,咱們跟禁欲的尼姑有何差別?姐姐一想到這事心裡就覺得苦,這嘗過情欲的身體也會想要啊。」

  時月紗極無言。她離禁欲的尼姑可遙遠了,有時候,她在床上都覺得自己快變成蕩婦了。

  「蘭妹妹是不是也跟我一樣?」誠貴妃回了神,突然看著她問。

  沒有,一點也不一樣!靳成熙在床笫之間雖不到一夜七次郎,但絕對有二次至三次,時而溫柔,時而霸道,時而癲狂,總一次又一次的將她帶領到情欲漩渦中,所以他到誠貴妃這裡,她也一直以為他有在「為國捐軀」,沒想到……

  「蘭妹妹?」誠貴妃不解的喚了愣住的她,眼中閃過一絲妒火,「你跟姐姐不一樣嗎?」

  「一樣,一樣。」時月紗連忙回答,臉上也裝出一副頗有同感的神態,既無奈又苦澀,「妹妹只是沒想到,原來誠姐姐這裡也這樣。」

  「或許真是國事操煩吧,我聽人說過,男人一忙過頭,根本累到不會想做那檔子事。」誠貴妃頓了一下,不知想到什麼,突然又笑了,「但皇上無能一事,妹妹要跟姐姐一樣,對外絕對不能透露半個字,尤其是皇後,免得她得意。」

  「也是,這事只有你知我知。」時月紗很配合,可心裡好想笑。靳成熙無能?這太可笑了。

  「所以,言歸正傳,蘭妹妹要精明點,皇上總有需要的時候,因此行房後你要像我一樣,把那碗湯全倒進花盆,別喝它,那你就有機會當娘了。」

  「全倒進花盆?」

  「是啊,皇後不知道那碗湯是白給的,但我打從心裡就不想讓她得知皇上根本沒干活,就是要她嫉妒不已。」誠貴妃得意的笑說。

  兩人又聊了好一會兒,因夜色漸濃,時月紗就在兩名宮女的掌燈下,穿過花園長廊,踩著夜色回到自己的永晴宮,也一眼就瞧到秦公公正笑眯眯的站在門口。她眼睛倏地一亮,腳步也加快了,「皇上來了?」

  「是,在裡面等著娘娘呢。」秦公公笑著說道。雖然他實在看不懂皇上在想什麼,一下子在誠貴妃那裡、一下子來蘭妃這裡,但也可能是皇上每兩天就喝一次葛蠤補湯,吃得太補才需要兩個妃子,這所謂的房事,身為太監的他是永遠不會懂的。

  時月紗快步進入寢宮,發現靳成熙已慵懶的躺臥在床上等著她回來,她走近床榻邊,深深的看著他。

  靳成熙注意到她看著自己的表情奇怪,笑得也很奇怪,「怎麼了?」

  「沒有,沒事。」嘴上說沒有,時月紗可是笑得眼睛彎彎,嘴角也彎彎。

  「什麼事那麼開心?」他好奇極了,忍不住坐起身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8:53

第二十九章

  時月紗還是沒說,只是一雙水靈明眸亮得出奇。想到他竟然沒跟誠貴妃行房,她真的好開心!雖然不該如此,可是每當他留宿誠貴妃的慈南宮,她總得輾轉反側許久才能入睡。

  靳成熙究竟是怎樣的男人啊?身為君王,他給了一顆真心,竟連身體都守貞,她是何其幸運!

  靳成熙被她搞迷糊了,她那雙眼眸先是笑意盎然,隨後又深情款款的凝睇他,讓他嘴角也跟著上揚了,即使不明白原因,但可以確定的是她心情極好。

  時月紗脫下繡鞋,上了床後跪坐在他身邊,先將剛剛聽到的新消息告知,不過她只提了避妊湯一事,保留了他沒碰誠貴妃這事,而向他報告消息己成了他們相見時的例行公事。

  每當她跟誠貴妃相處之後,都會將得來的有用消息轉述給他,再由他所利用發揮,設法讓睿親王跟鎮國公之間的梁子愈結愈多。

  像誠貴妃就頻頻抱怨鎮國公這幾年放任手下,在好幾個州省欺壓百姓、賤買土地,甚至強娶民女等等,她的姨丈睿親王看在同僚之誼出言相勸,沒想到竟惹火了鎮國公,誠貴妃因此很擔心鎮國公會出賤招,栽贓她姨丈……

  對於這些事,靳成熙私下已派人查探,確有其事,只是證據薄弱,辦不了鎮國公,但他已能利用親信將事情在宮中傳開,還似有若無的指出是睿親王說出口的。

  事實上,在這樣的推波助瀾下,兩方關系日益緊繃,不只瀕臨信任崩裂邊緣,甚至都要水火不容了。就他這幾日由齊聿那裡得到的信息,直指鎮國公已有動作,睿親王跌下權臣大位之日不遠了。

  而今夜,誠貴妃為了拉攏時月紗,連不能說的秘密也說了,想到這裡,靳成熙忍不住笑了,「這事正好可以成為壓垮睿親王的最後一著。」

  「太好了,那正事談完了……」她突然神秘兮兮的看著他,在他挑眉時,她又噗哧笑了出來。「怎麼了?」她想到了「無能」二字,但這怎麼能說?她眉開眼笑的輕輕將他推倒,讓他躺下後,她才笑著俯下身,主動送上她的吻,緊緊的抱著他。

  天啊,她真的好愛他!

  「你這是表示很想我嗎?我們不過幾個時辰沒見……」

  他眼中浮現笑意,唇抵著她的,先是磨蹭吸吮,而後再加深這個吻,溫熱的大手在她身上游移,褪去她的衣衫,細細品嘗她的美好……

  第二天,靳成熙下早朝後,直接前往皇後所住的淮秋宮。

  夏都芳自然是驚愕的,雖然也有一絲驚喜迅速閃過眸中,但也就只有一下下,她又回復成高傲冷硬的夏皇後。

  「皇上今日怎麼有空來臣妾這裡?還是說,皇上最寵愛的兩個妃子現在是一家親,還會互相謙讓,讓皇上沒寢宮可去了?」

  一開口,她就是冷嘲熱諷。靳成熙冷冷的看著久未見面的夏皇後,「朕來只是說幾句話,說完了,就找兩個愛妃去。」

  他也絲毫不給她面子的回道,即使他身後有秦公公,在她身後也有多名宮女、太監。

  氣氛僵冷,每個人繃緊神經,頭垂得低低的,一動也不敢動。

  夏都芳聞言繃著臉說道:「那皇上就快點說吧,別耽擱了跟兩名愛妃相處的時間。」

  他冷笑,「好,皇後一定知道朕昨晚在蘭妃那裡過夜,再前一晚,則在誠貴妃那裡留宿,好巧不巧,這兩天朕都睡得晚,看到有人送了碗湯給兩名愛妃喝……」

  他凝睇著臉色突然一變的夏皇後,「朕問蘭妃,她回答是皇後貼心,在嬪妃伺候朕的翌日,就會送來一碗補身湯,但朕跟皇後夫妻那麼多年,怎麼從不知道朕的皇後這麼照顧嬪妃?」

  夏都芳的臉色是難看到不能再難看了。

  「蘭妃進宮還不滿一年,或許不知內情,所以,朕回頭去找誠貴妃。」說到這裡,他注意到她臉色刷地一白,「誠貴妃倒是跟朕說了一件趣事……」

  他將誠貴妃昨晚告訴時月紗的內容道出,「那碗湯根本就是避妊湯!」

  夏都芳站不穩的往後踉蹌一步,兩名宮女急急上前扶她,但她立即挺直腰杆,喝斥她們退下。

  靳成熙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兩人之間距離只有咫尺,「你可真行啊,朕選秀充盈後宮,為的是靳家香火,結果呢?」她無話可說,但誠貴妃那個賤人,她記住了!

  「不過,朕子嗣少,也不完全是皇後的責任。」他突然又道:「誠貴妃說了,為了替朕生兒育女,其實她都將那些湯全數倒掉,只可惜到現在仍沒有好消丟下這一席話,靳成熙就走了。

  事實上,誠貴妃沒喝那些湯的時間點應該是只有在這段日子,因為他沒碰她,所以她喝不喝也就沒關系了,可他刻意保留了這一點。

  夏都芳氣得全身發抖,在兩名宮女要上前關切時,她突然大吼,「備轎!」

  瞧皇後臉色那麼難看,奴僕們連忙動起來,不一會兒,夏都芳就乘轎出宮了,而靳成熙也立即得到消息。

  「皇後出宮了。」齊聿拱手道。

  「很好,山雨欲來了。」靳成熙笑了。

  鎮國公府內,其實早來了一名貴客,主廳內,夏太後也赫然在座。

  夏都芳先向她行禮,隨即一股腦兒的將皇上所說的事全說給父親及姑姑聽。

  「那賤人完全沒將我放在眼底,仗勢得寵了竟然就掀我的底,還將避妊湯全倒了!」她一肚子怒火道。

  「看來睿親王一家是跟咱們夏家卯上了。」鎮國公怒拍桌子,老臉上也盡是怒火。

  「睿親王行事愈來愈囂張了,甚至不要命的把你們過往一起合作謀利的事在朝臣之間傳開,把自己說得忠貞,對你這同僚還曉以大義,將所有的惡行全推到你身上……」

  夏太後臉色陰沉,「現在連他的外甥女也踩到皇後的臉上來了!」

  她這陣子在皇宮內相對沉寂,也是看出靳成熙與過去截然不同了,若要跟他硬碰硬,恐怕會吃虧,倒不如靜靜等待良機,沒想到竄出來欺壓夏家的競是睿親王。

  「睿親王認為他姓「靳」,就只有他最有資格能取代靳成熙登基為王,殊不知為了自保,我手上早握有他密謀策反的證據。」鎮國公憤慨道。

  「爹,咱們要再這樣任人欺負下去嗎?我可是一國之後,你是三位首輔大臣之一,姑姑則是後宮最受敬重的太後,睿親王跟誠貴妃動作頻頻,就是要踩著我們往上走,屆時朝臣會全偏向他們的。」

  「爹知道,從睿親王一開始在朝中散布爹為了保有自己勢力,詆毀他收了知閱省前州府大人的錢,助其官復原職一事看來,他早就算好後面的棋路了。事實上那件事爹根本就沒跟任何人說,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把自己說成受害之人,再由此發難。」

  鎮國公說得咬牙切齒,「明天,爹跟你承諾,明天就讓他入天牢!」

  「還有誠貴妃,她也不能幸免!」夏都芳氣憤的接話,「但她的事,女兒出手即可。」那女人可有把柄在她手上呢。

  翌日,鎮國公即在朝堂上彈劾睿親王.

  「國要強,吏政必須淸廉,然睿親王竟貪污納賄,買通立州、楚州、嚴州等地方官吏,在其地方百姓向官府交納稅銀時,硬是加稅再侵吞稅收,事後再與睿親王分帳,讓三地百姓苦不堪言。另外,想當官或升官的,只要備妥銀兩透過地方官吏疏通,睿親王就能找機會安插他們入朝為官,罔顧百姓福祉、國家社稷……」

  鎮國公言之鑿鑿,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雖然兩方人馬近日關系緊張,但他此舉仍來得突然,文武大臣皆為之嘩然。

  睿親王冷汗直冒,怔怔瞪著反咬他一口的鎮國公,「他、他胡說!皇上,什麼事都是我們一起做的,如果臣因而犯下貪瀆之罪,他也逃不掉!」靳成熙的目光移向勇毅侯,就見他繃著一張臉沒出聲,明哲保身。

  勇毅侯始終未發一言,但見皇上看向自己,他也只能開口,「我們三人雖為首輔大臣,但臣是武將,只顧帶兵,不解他們之間的事,還請皇上明察。」

  「的確不關勇毅侯的事。」鎮國公還需要他的軍隊及探子帶來消息,所以絕不會拉他下水。

  「老臣早就猜到睿親王一定會反咬臣,但為了國家、為了皇上,老臣還是決定義無反顧,甚至還要指出替他張羅事情的手下,在這些州省欺壓百姓、賤買土地、強娶民女,這些老臣都可以馬上呈上證據。」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2 00:49:10

第三十章

  看了眼站在右手邊的另一名臣子,就見對方將一疊亊證交給秦公公,再由秦公公送到皇上面前。

  這些事證、名冊都是他為了保護自己而留下的,但他沒想到會這麼早就用上,他早己安排自己人當證人,不過這樣還不夠,他要一次就讓睿親王再也翻不了身。

  「啟稟皇上,其實睿親王最大的罪行不在這些,而是他私下儲備叛軍力量,忘想起兵叛變,登上皇位!」鎮國公再下重手。

  聞言,靳成熙黑眸倏地一眯,眾臣更是嘩然,紛紛議論起來。

  睿親王又急又慌,怒視著鎮國公,「你你你……你才有異心,想握有皇權!」

  「老臣盡忠為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從不曾貪戀皇位。」這話鎮國公可是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過去,睿親王因是皇親國戚,總是頤指氣使,不似鎮國公圓融,因此得罪了不少人,這回,更沒人敢站在他這一邊。

  「睿親王既然指控鎮國公,那就拿出證據來。」靳成熙冷冷的開了口。

  睿親王臉色蒼白。要是有證據,他早就先咬出鎮國公了,無奈這段日子怎麼査也找不到證據,想不到一切就發生了,令他措手不及,拿不出一點反證來。更可惡的是鎮國公,竟然私下搜集了他貪賄的證據,而他也敗在太過自滿,不曾留下鎮國公與他合作的事證,這下子……

  他看向其他朝臣,曾經與他互通有無的文武官員個個垂低頭,一聲不吭,他以眼神求助,他們竟還視他如瘟疫,不是別開臉就是更低下頭,連一個目光也不敢對上他。

  他冷汗淋漓,抬頭看著靳成熙那張陰鷙的俊顏,陡地軟倒跪在地上,磕頭道:「臣……知罪,請皇上開恩啊!

  「睿親王被關入天牢了!」

  誠貴妃在後宮得知消息,急匆匆的想找時月紗一起去跟靳成熙求情,卻馬上被夏皇後的人馬給擋了去路。

  「你們干什麼?」她大為光火的問。

  「皇後召見,請娘娘跟我們走一趟。」

  接著,不管她的意願,幾名宮女硬是將她帶到淮秋宮。「你到底要干什麼?」一見到夏皇後,誠貴妃怒道。

  「還不安分啊?你姨丈那把火馬上就要燒到你頭上了,你的氣焰還這麼大。」夏都芳冷冷的看著她道。

  誠貴妃臉色倏地一白,「怎、怎麼說?」

  「待會兒我跟皇上說什麼,你都得認了,不然……」夏都芳走近她,以只有她聽得到的聲音道:「本宮就向皇上說白了,他最愛的蘭貴妃是誰下的毒手。」

  誠貴妃面色一片死灰,頭皮開始發麻了。

  「稟皇後娘娘,皇上過來了。」在一旁的老宮女低聲提醒。

  夏都芳點點頭,冷笑的看著誠貴妃,「你膽子挺大啊,為了你姨丈來找本宮求情,本宮無法答應,你便出言辱罵,還揚言要跟皇上道出許多你姨丈與我爹合謀圖利貪瀆的事,就算刻意栽贓,也要讓我夏家一敗塗地,反正你正受皇上恩寵,皇上一定會聽你的話,哼!若真如此,休怪我不顧念姐妹情,將上次你害死一」

  「她害死了誰?」靳成熙震怒的聲音陡然響起。

  這時間點算得可真是剛剛好,夏都芳演技一流,裝作倒抽口氣,怔怔的看著大步走進來的靳成熙。

  他怒氣衝衝的上前,「快回答!」

  夏都芳欲言又止,再看了臉色慘白的誠貴妃一眼,「怪不了本宮了,本宮本想保你的,就如當年一樣,令所有知情者一概閉嘴,保守秘密,但……」

  她的目光回到臉色鐵青的靳成熙身上,「現在本宮不能瞞了。」她娓娓道來,「其實皇上應該有三名兒女的,當年皇上的一名妃子難產,母子均亡,就是誠貴妃不顧御用接生婆的求救,明明母體難產快要斷氣,得速傳太醫,誠貴妃得知後非但不在意,還說了句,「不過是生個孩子,硬要叫得驚天動地,搞得要死要活的,大驚小怪。因為誠貴妃當時堅持不幫忙喚太醫,結果……」說到這裡,她嘆氣低頭。

  誠貴妃恨恨的瞪著她。她竟然說出來了?雖然自己原以為她要說蘭貴妃的事,但即便不是,光這件事就足以讓她無力回天了。

  「此事當真?誠貴妃?」靳成熙難以置信的瞪著她。

  「我……我……」她怎麼能承認?但夏皇後已言明給了她一條生路,若是蘭貴妃的事被揭發,她可能馬上就被皇上一掌打死了。

  誠貴妃臉色蒼白的看著靳成熙,又看夏皇後。

  「最毒婦人心」這話果然沒錯,這回她真的栽了。她咬著牙,淚如雨下的跪下認罪,「皇上開恩,是臣妾年輕,誤判情勢,絕非有心致人於死,真的不是……嗚嗚嗚……」

  靳成熙怒不可遏的下令道:「秦公公,將此女拉出去,從此貶為宮女,不得再出現在朕的面前!

  「是。」秦公公連忙走到她身邊,將她拉了起來,「走吧。」

  「我不要!皇上,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啊……皇上……嗚嗚嗚……」但再多的淚水與叫喚,也喚不回靳成熙鐵一般的決心。

  三大首輔之一的睿親王因貪瀆謀逆,被貶為庶民流放,其外甥女誠貴妃也因故被貶為宮女,落得一家凄涼,這些事在皇城傳得沸沸揚揚,好一陣子才平息下來。入冬了,天氣又涼了幾分,只是尚未見瑞雪飄落。

  這一日清晨,冬陽現,靳成熙站在御花園內,望著金色晨曦灑在琉璃瓦上,目光二梭巡著這晨光下的宮殿、長廊和庭園。好清靜啊,一切都平靜下來了。

  睿親王這次是氣數己盡,勇毅侯則全身而退,至於老謀深算的鎮國公,仍是他的心腹之患,但他知道有些事是急不來的。

  一個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光聽他就知道來人是時月紗。

  他回身,看著她穿了他特別命人替她裁制的保暖冬衣,綢緞大袖衣外還有純白貂毛制成的背子,衣襟處還鑲嵌了藍鑽,讓她看來美得如夢似幻。

  「這麼早起來?」他將她擁進懷裡。

  「哪有成熙起得早。」她笑道。

  「朕睡不著,感覺還是有點不真實。」他笑著搖搖頭,再低頭看著她說:「這一次,朕能夠成功扳倒睿親王,你居功厥偉,朕打算賜封你為貴妃,你還想要什麼獎賞?朕都給。」

  她深吸口氣,「紗兒不在乎是否成為貴妃,事實上,我早就想到一件事,想請求成熙答應。」

  「你說。」他寵愛的凝睇著她。

  時月紗雙手合十的請求,「誠貴妃既然被貶為宮女了,那慧心公主就由我來帶好嗎?」這是還魂重生後的這段日子以來,她最奢望的一件事啊。

  「你……」他一愣,完全沒想到她會求他這件事。

  她噘起紅唇,「成熙信不過紗兒嗎?」

  他笑著搖頭,「不,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在處理睿親王這件事上,你的確聰穎沉穩,並非全然天真,性子可柔可剛,與慧心的互動一向也好。」

  「你答應了?」她眼睛熠熠發亮。

  靳成熙點頭,「成。」

  她開心得又叫又笑,「太好了,太好了!成熙萬歲!萬歲!」他被她的快樂感染,臉上盡是笑意,沒想到她竟然又上前主動送上香吻。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她邊說著,邊在他臉上嘖嘖有聲的親吻,開心得不得了。

  「好了,可以了,你亂親一通,都是口水……」他知道她開心,但想不到她會這麼開心。

  「你這些吻都不及格——」他索性將她拉入懷中,親自示範。

  這個深情的吻,終於讓時月紗雀躍到不行的心定了下來。

  一一她一雙帶著感激的黑白明眸凝望著靳成熙,當中的深情是那麼明顯,渾身散發著幸福的魅力光芒,窩在俊美君王懷裡,在這冬日晨光下,此景美得就像一幅畫,但不會永遠這麼幸福的!

  她不會,靳成熙更不會,因為那太不公平了,不公平!另一處高高的閣樓上,一雙黑眸正冷冷的注視這一幕,在心中組咒著。不會太久的,嚴冬將至,暴風雪就要來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時月紗與靳成熙的幸福之路還會有什麼波折呢?她真正的身分是否有撥雲見日的一天?

  請看陽光晴子新月甜檸檬系列721《帝妃二嫁》 下。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