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瑪奇朵]胖花娘入門(成親正當時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4:40     標題: [瑪奇朵]胖花娘入門(成親正當時之三)[全文完]

胖花娘入門(成親正當時之三)作者:瑪奇朵

看到她,他第一個感想就是,這月半的花名取得真是恰到好處,
組合在一起不就是個胖字?瞧她那圓圓的臉和豐潤的身子,
哪裡襯得上頭牌的稱號?且她開口閉口都是男人的雄風,
還直指他身子虛,當場刷了他的面子,偏偏兩人緣分不淺,
她在市集裡被人潮擠得搞不清東西南北,是他好心拉了她一把,
見她被其他花娘欺負跌進湖裡,也是他捨身相救,
本想著遇到她總沒好事,她卻意外看穿他失去味覺是被下了毒,
甚至只有她做的吃食能讓他嚐出味道,從此他可說是賴上她了,
更在好友的激將法之下,將人給贖了回去,還置辦宅子養著她,
出身名醫世家的他,本以為這麼做是因為她能替他找出解毒之法,
可見她遭受唾罵仍甘願跟著他,為了他的身子努力鑽研藥方,
尤其她每每見到他那欣喜的神采和溫柔的笑靨總能讓他心暖,
他終於明白,不只她對他有意,他也早已將她嵌入心版,
他正打算待他揪出幕後藏鏡人後就要正正當當迎她進門,
未料她竟因意外失去音訊,好不容易尋著人,她卻記不起他……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4:54

第一章

  京城裡有名的銷金窟,也是小老百姓嘴裡的花街,這些日子裡可是吸引了不少的談資。

  尤其是這談資居然還能夠從小官底層往上層流動,那就更是一件稀奇的事。

  只是這稀奇事到底是稀奇在哪兒,卻也沒幾個人說得出來,那幾個模模糊糊的傳言到了最後,就成了花街裡的攬花樓來了一個新的花娘,據說有不得了的招數,能讓男人「回春」壯陽。

  男人間不過就是那樣一回事,有了這樣一個傳說,不管靈不靈,都想走一遭看看,結果問了鴇娘,才知道據說有奇術的花娘早已排滿了日子,接下來要排還得三個月後,讓不少慕名而來的客人更加相信傳言所言不假,他們不在乎鴇娘開出的預約高價,紛紛搶著下訂金。

  一回兩回的,攬花樓就真的紅了,客人們也不管自己的預約時間到了沒,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連排都排不上,就是想著哪天能夠看上一眼具有奇術的招牌花娘,說不得自己也能夠雄風大振,一柱擎天呢!

  不管來的男人們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思,攬花樓的鴇娘春鵲可是天天笑得闔不攏嘴。

  開門做生意,哪有怕生意太好的?尤其攬花樓之前的景況,說是慘澹經營也不為過,現在好不容易來了棵搖錢樹,她就是被銀子給砸死都心甘情願啊!

  一邊招呼著客人,春鵲也沒忘了關心一下現在樓子裡的搖錢樹,她扶了扶腦袋上的金步搖,招呼了聲,就往閣樓走去。

  攬花樓原本是花街上的一間小青樓,別說整得像其他幾個有招牌花魁一樣還帶著庭院繡樓的,前前後後就一棟直挺挺的樓子,後院別說花園了,就是一小塊空地拿來堆柴都沒有,如果不是不小心讓她逮了一棵搖錢樹回來,就是她不要老臉的在樓子前袒露胸脯招客,願意停下的客人說不定還沒有現今的一半。

  春鵲喜孜孜的想著,生意越來越好,也許過不久她也能學學別家換個有大院子的樓,前頭的大廳也能弄得寬敞點……怎料她還沒想完呢,就看到一個身材有些豐潤的少女端著托盤朝她走來,她先是一愣,隨即快步走了過去。「唉呦喂!我的小祖宗,端盤子的事情哪是你做的不是讓杏花跟在你邊上的嗎,人死哪去了」

  豐潤少女微微一笑,頰邊綻出兩個小酒窩,垂在耳邊的步搖流蘇也跟著在臉頰邊晃呀晃的。「春鵲姨,杏花在幫我看著另外一小爐的灶火呢!我就是想盧大爺約莫是等不及了,所以才趕緊送上來的。」

  春鵲一聽不是那死丫頭偷懶,先是鬆了口氣,然後接過了托盤,語重心長的叮嚀道:「我說纖纖啊,現在你這身分可不一般了,以後粗活就別做了,要是還缺人手,就跟春鵲姨說,我的丫頭先挪給你使喚也成啊,尤其是這麼熱的湯,你還一路從樓下端了上來,先不說灑了可惜,要是不小心將你給燙著了,我該有多心疼啊。」

  莫纖纖搖搖頭。「哪有這麼嚴重,就是一盅湯而已,算不得什麼的。」

  春鵲不滿她那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忍不住小聲嘟囔道:「這可是能帶來白花花銀子的湯呢,哪裡算不得什麼了!」

  莫纖纖沒再和她爭辯,只是軟軟的笑了笑,將一雙細長的眼笑瞇成彎彎的月牙,搭上兩個小酒窩,瞬間就能融化人的心。

  看著她的笑容,春鵲也硬氣不起來,將湯給端到了房門外,替她開了門,人也沒進去,就在外頭交代道:「行了,我也不進去,就這幾步路你自個兒小心的端著啊!對了,伺候完盧大爺還能不能再接下一個客人?順天府的王老爺都已經好幾次讓人來問了,就問這日子能不能再提前一點呢!」

  莫纖纖輕啊了聲,為難的搖了搖頭,步搖跟著輕輕晃動著,像是風鈴般發出陣陣脆響。「不行啊春鵲姨,盧老爺說了還想多來幾次好鞏固鞏固呢!」

  春鵲皺了下眉頭,不在意的揮揮手。「行了,我知道了,王老爺的人今兒個再來,我會再跟他好好說一說的。」她畢竟多收了王老爺那頭的一錠銀元寶,當然要幫忙問一聲。

  「嗯,那就麻煩春鵲姨和王老爺那裡好好說說了。」莫纖纖輕舒了口氣,一副像是怕做錯事的模樣。

  不管是王老爺還是盧老爺,都是樓子裡惹不起的大人物,她不過就是一個小花娘,得罪了誰都不好。

  春鵲點點頭,手裡拿著的團扇輕輕一揮,好笑的對著她點了點。「唉呦呦,可使不得用這樣的眼神瞧我,忒讓人心疼了,快進去吧,別讓盧老爺多等了。」

  話才剛落,裡頭就傳出男人急切的聲音—

  「纖纖啊!怎麼還站在門口說話呢?」

  「瞧瞧,這可不是等不及了?」春鵲也沒再多扯,直接將人給推了進去,高興的捂著嘴,笑著下樓。

  唉呦!往日她總心軟得很,明明知道會來尋花問柳的男人都不是什麼好鳥,就是姑娘身子不好也得上陣,那時候只想著這做青樓的本來就輕賤,哪裡能擺什麼氣性,正想著做幾年收了手,也別再做這糟蹋人的生意時,卻收到了莫纖纖這一個小姑娘。

  其實她要真想讓人梳攏,那肯定是有難度的,春鵲一開始也沒想過她能夠掛牌子,就想著樓子裡那些姑娘們老說伺候的人手不夠,她看起來是不美,但一張笑臉還挺喜氣的,就選了她打算讓她跟著。

  結果她第一天跟著別的姑娘進房學著伺候房裡的事情,水才倒了一遍,就當場把袁少爺的毛病給看出來了,還不知道做了什麼,當天袁少爺就宣布要把她給包下來,不讓其他人碰了。

  她那時候還想著這小姑娘看起來白白嫩嫩的,像快要沒了摺子的包子,照道理來說和美人扯不上邊,卻出乎意料的好運氣啊!

  也不管她一開始是不掛牌的,當天就悄悄的添了她的牌子,也不隨意的安排她接客人,就先專注的伺候袁少爺。

  結果過沒多久,袁少爺捧了一堆東西送禮來,又介紹一些朋友來捧場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這是撞上大運了,居然碰上一個特別會治男人之隱的小姑娘。

  男人嘛,不管老少總會有一些不能說的二三事,大戶人家還能私下找些名醫來瞧瞧,但這病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治的,更不用說像莫纖纖這樣幾乎只要說能治就幾乎包治好這樣的技術了。

  想起當初只是因為手裡沒什麼銀子,才從人牙子那裡買了莫纖纖的過程,她又忍不住笑了。

  人啊,拿不準什麼時候會翻運呢!瞧瞧,本來她都想著如果樓子裡的生意還是這樣慘澹的話,乾脆關了樓子養老去,誰知道會憑空掉下這樣一個寶貝,讓攬花樓創下開業以來最好的業績,還認識許多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貴人,讓她每天睡著都能笑出聲來。

  正得意著,樓下一個花娘走了上來,看見春鵲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嘴角忍不住撇了撇,有些陰陽怪氣的說:「唉呦!春鵲姨這是又去關心咱們樓子裡的寶貝了?」

  春鵲望著眼前還算有幾分姿色的花娘,臉上雖然還掛著笑,眼神卻冷了幾分。「我說牡丹啊,你這話說錯了,難道春鵲姨平日就沒關心你了?你上回兒說要喝那個什麼燕窩的,春鵲姨都砸鍋賣鐵的去給你求來呢!」她揮了揮扇子,捂著嘴輕笑,略微嘲諷道:「誰知道今兒個盧老爺來的時候,送了一大盒來呢,說是怕纖纖太累,弄來給她補身子的。我可瞧過了,那一整盒的燕窩漂亮極了,跟我上回兒砸鍋賣鐵弄來的那些碎燕窩可不一樣,剛剛纖纖還說了,她那一堆好東西也吃不完,讓我勻點去吃呢!牡丹啊,你也不比纖纖那些年輕姑娘了,要不我燉好了燕窩,也給你端一碗過去?」

  春鵲這一堆話的鋪陳,最後又展現自己身為鴇娘的大方,聽在牡丹的耳裡,卻是赤裸裸的打臉加挖苦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5:09

第二章

  她吃的就是碎燕窩,那剛來的肥姑娘就是吃一盞盞上好的燕窩?這也就罷了,剛剛鴇娘話裡的意思是,她牡丹還得去撿人家不吃的東西

  開什麼玩笑!她在那個肥花娘還沒來之前,好歹也是攬花樓的招牌,想當初鴇娘怎麼敢這樣對她說話,根本把她捧得高高的,她要什麼就有什麼,哪裡像現在,不過出口刺了鴇娘一句,她反口就笑著往她胸口上戳針。

  春鵲在心中冷笑,她當鴇娘之前也是樓子裡數一數二的花娘,怎麼會不知道牡丹心裡在想些什麼,過去她手上是真的沒什麼人,拿得出手的也就牡丹一個,不得不忍著她而已,可現在嘛……還想讓老娘把她當祖宗一樣捧著她?作夢!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春鵲懶得繼續看她鐵青的臉色,揮了扇子就走人。

  牡丹神色陰鷙的盯著春鵲的背影,恨恨的喃喃道:「哼!我倒要看看,靠著那個裝腔作勢的肥花娘,能夠撐著這樓子到什麼時候!」

  不管攬花樓裡的女人們對於莫纖纖這個靠「手藝」接客的花娘做何感想,在莫纖纖又成功的醫好了順天府的王老爺後,她的名聲又往上推了推。

  這下子一般人想要見著莫纖纖更是困難了,幾乎每天晚上,攬花樓的後方都會有遮掩過的馬車或是樸素不引人注意的轎子過來,春鵲為了這些注重隱私的客人,特地將後院隔了一條過道,還將後面也做了樓梯通往樓上,就是為了招待這些不方便的貴客。

  說來也不是沒有想將莫纖纖往外請的人,只不過偷偷過來一趟比請人到府上更掩人耳目,春鵲也不捨得將莫纖纖派出樓子,就怕出了什麼意外,兩廂各有各自的心思,卻奇異的合了拍。

  攬花樓的頂樓就此成了花街的一個傳奇,不少姑娘都想著,花娘能夠當到這個分上,也算是風光了。

  這日還未到酉時,攬花樓裡也還沒正經開門的時候,屋子後頭就迎來兩個男子,一人穿著灰綠窄袖長袍,一人則是穿著黑綠織金窄袖長袍,身邊也沒跟著伺候的人,就這麼並馬而行。

  春鵲早就候在後門那裡,看到兩個男子從馬上下來,連忙迎了上去。「欸欸,這可是稀客了!胡大少爺今兒個居然這麼早就見著人了。」

  胡定存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對春鵲的殷勤招呼只是聽過就罷,並不認真,然後側了側身,介紹起身邊的同伴,「聽說攬花樓裡來了一個特別的花娘,一般人想排還排不上號,我這才帶他過來見識見識,對了,他是文家的公子。」

  他沒把話說得太明白,因為文家在京城裡也算是有名氣,而他們是私下過來的,太招搖的介紹也不妥。

  春鵲看了眼站在胡定存身後的男子,馬上就明白他口中所說的文家,就是京城裡大名鼎鼎的文家。

  要說文家富,那是眾所皆知,只不過文家可不只是出名在富,而是以醫聞名,最少每隔一代必會有一醫術出眾者,這也讓文家的人脈勢力甚至可以通天,至於高官豪門之類的那就更不必提了。

  這一代的文家大公子雖說在醫道上看似沒有什麼天分,但是經商的手腕卻是一流,這些年文家在他的打理下,據說資產都已經翻了番,京城裡許多媒人幾乎要踏斷了文家的門檻。

  只是……文家大少爺名氣高,卻少有人見過本人,許多人還想著文家大少爺也太過神祕了,春鵲沒想到她今兒個有幸能夠瞧見本尊。

  「原來是文家少爺啊!真是稀客稀客……」

  春鵲的話還沒說完,一直沒出聲的文致佑輕輕的掃了她一眼,然後冷淡直白的打斷了她的客套話,「你今兒個拉我出來,就是想讓我聽你和這鴇娘說廢話?」

  胡定存倒是習慣了他不客氣的說話方式,一邊拉著轉身想走的文致佑,一邊對著一臉尷尬的春鵲說道:「行了,也別客套這些了,先帶我們上樓吧。」

  「是是,這裡請。」春鵲用扇子半遮著臉,眼神可不敢再往胡定存的身邊瞄,她剛剛就看了那麼一眼,心還怦怦跳呢!

  要說文家這大公子長相也算是不錯,就是整個人偏瘦了些,看起來也不特別,但是別的還好,就是那一雙眼,讓人覺得有些邪氣,似乎只要一對上,那眼裡的黑就像是照妖鏡般要將人的底細給探個清楚。

  春鵲一想起剛剛的感覺,忍不住又加快了腳步,想著不過就今晚幾個時辰的時間而已,忍忍也就算了。

  胡定存看著前頭的春鵲越走越快,忍不住笑著調侃走在身邊的文致佑,「你瞧,把人家鴇娘給嚇成什麼樣了?等等見著了花娘,可別又是這一副臭脾氣。」

  文致佑對於他善意的提醒一點也不感激,長久以來的老毛病讓他時刻都保持著不怎麼好的心情,對他還能夠保持這樣的說話態度,已經算是非常友善的了。

  他略微嫌棄的看著狹窄的過道,還有看起來就是快速搭成的樓梯和裝飾,淡淡說道:「如果那個花娘跟這樓子一樣水準的話,也不能怪我說話太直了。」

  胡定存臉色尷尬,乾笑道:「這花娘能夠坐穩攬花樓的頭牌,還能夠把名聲給打出去,想來一定有其獨特過人之處的。」至於那過人之處是什麼,他也不多說了,到時候那東西端上來,他就會知道了。

  「花娘不過都是如此,還能有什麼獨特的?」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在前頭領路的春鵲卻忍不住露出苦笑。

  她就說這兩位公子怎麼沒事也硬要來點纖纖的花牌,原來是好奇心作怪,這下可怎麼好?纖纖那模樣,也不是她不幫自己人說話,纖纖那身子是稍微圓潤了點,可這一點就讓她跟美人搭不上邊了,到時候兩位公子哥兒要是生氣,直接鬧了起來……

  唉,春鵲越想頭越疼,只能在心裡祈禱著,兩位公子哥說不得哪一個真的哪裡有什麼毛病,等一下就別找碴了吧。

  莫纖纖一早起來就如同往日一樣忙著,別的花娘是晚上忙著早上休息,她則不然,常常都是從早忙到晚。

  尤其今日春鵲姨說了最近有些疲累,讓她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可以補身的,要她有空的時候幫著準備準備,她也只能在往日該準備的東西上又多添了一份養身的湯品。

  這些東西她通常都是自己弄的,就怕火候不夠或是藥材放的時間不對,那方子就真的只是普通的方子,起不了大作用了。

  她一個人忙著兩、三人份就忙得團團轉了,更不用說剛剛春鵲姨讓人傳話說貴客一會兒就到,讓她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了,剛吩咐杏花把東西給盛出來,她就連忙回了房,稍稍把自己打點梳洗一下,起碼得把身上的煙灰味給弄掉。

  簡單的把自己給收拾好了,杏花也端了東西進房裡來,她接過托盤,匆匆交代道:「杏花,小廚房還有一鍋乳鴿湯,是要給春鵲姨補身體的,你再守個一刻鐘就行了,等等記得端去給春鵲姨喔!」

  杏花看著急急忙忙往外走的莫纖纖,有些反應不及的開口,「春鵲姨說了,今兒個的客人……」臨時多排了兩個,可她話還沒說完,莫纖纖已經出了房門,杏花扯扯帕子,皺著眉頭自言自語,「應該沒關係吧?」

  反正來的客人們都是同一個問題,再說了,都是補身子的東西,喝了也沒……事吧

  春鵲領著人進了樓上兩間套房的其中一間,被文致佑那一句句的毒舌攻擊下,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沒多交代莫纖纖這新來的客人來路,只讓杏花傳了話,便連忙轉身下樓。

  文致佑又被胡定存調侃了一番後,正有些不耐這個頭牌花娘讓人等得太久時,房門就讓人打開,一個看起來稚嫩的花娘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讓兩位貴客久等了,這是之前早就吩咐好的湯品,兩位請先用。」莫纖纖暖暖一笑,把托盤上的兩個湯盅分別放在兩人面前。

  文致佑挑挑眉看著胡定存,像是在問他這也是他提前吩咐的?

  胡定存搖搖頭,心裡對於這個招待的湯品也是有些摸不著頭緒。

  兩個人對望了一眼,最後一起打開了湯盅的蓋子,看看這湯裡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5:21

第三章

  一掀開蓋子,一股子肉香揉合了中藥的濃香味撲入鼻間,讓本來就有點餓的胡定存連道了兩聲好,馬上拿起調羹打算嚐一口。

  文致佑的反應卻大不相同,他一聞到味道,先皺起了眉頭,緊接著手一伸,也不管那蓋子還燙著,直接就拿了蓋上,手緊緊壓著那蓋子,冷眼掃向站在旁邊的莫纖纖。「攬花樓就是這樣捧出一個頭牌的?還用上藥物這樣下三濫的法子?」

  莫纖纖先是一愣,然後慢半拍的察覺到眼前這兩個人好像不是之前約好的客人,她揉揉眼,拚命睜大了眼睛,驚呼道:「唉呀,是我送錯了!奇怪了,春鵲姨不是說客人來了嗎,怎麼不是薛公子呢?唉呀!我得問問去!」

  看她一臉迷糊,文致佑只覺得她是在為自己找藉口,他扯了扯嘴角,冷笑道:「什麼薛公子的我是沒見到,只是你去喊這裡的鴇娘來也好,我也想問問,我們是來見這裡的頭牌花娘月半的,怎麼等了半天卻只等來一個胖花娘,還送來這讓人倒胃口的湯!」

  她支吾了一下才問道:「你說你們是來找月半的?」

  胡定存被文致佑剛剛的動作給弄得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而後聽了他說的話,才知道那盅湯居然是有那方面作用的,笑意不自覺斂起,沉著臉看著花娘。

  「去喊春鵲過來!我倒要問問我胡家和文家是不是面子還不夠大,才會讓一個花娘都三催四請都請不動了,居然還弄了這樣的湯來,這是在戲弄我們兩個呢,還是根本就不把我們給放在眼裡」

  莫纖纖打從掛牌開始就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心裡有點慌亂,但是一會兒後看著眼前兩人雖說口氣不佳,卻也沒有別的行為了,心也略微穩定下來,只是仍不免緊張的攢著手中的帕子,軟糯的開口,「那個……我就是月半……」

  「什麼」胡定存的性子本就不夠沉穩,直接驚詫的低呼出聲。

  文致佑雖也感到驚訝,但終究還是沒有像胡定存那樣失態,只是冷著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遍。「是誰給你這個膽子,就這副模樣也敢自稱是攬花樓裡的頭牌花娘?」他話說得刻薄,配上那毫不掩飾的鄙視眼神,只差沒明著說,也不看看自己長得什麼樣子,也敢扯這種謊?

  莫纖纖向來因為這有些豐腴的身子被人說得多了,也不往心裡去,只是點點頭。「我真的就是月半,兩位客人若不相信,我這就去找春鵲姨來證明。」

  胡定存見她一臉坦然,眼神也沒有心虛飄移,讓他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這攬花樓的頭牌有讓男人可以回春的本事嗎?就這看起來嫩得也不知道及笄沒有的姑娘,他真的不覺得她有這個本事啊!

  還是因為他年紀還不到,所以感覺不出來?他摸了摸下巴,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可能性。

  文致佑冷哼了聲,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睨著這個面不改色的小花娘。「就算你真是月半又如何?難道你端上這等湯品不是有什麼歹心?小小年紀倒是學得一身下作功夫。」

  「啊?」她怔了下,然後瞄了湯盅一眼,又瞇著眼仔細看了看兩人的面色,認真的搖頭後說道:「雖說這湯品不是為兩位特意備的,但是兩位貴客也真的需要補一補了,尤其是這位……腎水虛,只怕最近房事不力,還有這位……臉色蒼白,腳步也有些虛浮,吃點滋補之物也是應該的。」

  胡定存被她說得臉色先是一陣白,接著又忍不住泛紅,看著文致佑掃過來的眼光,都恨不得當場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被一個小姑娘說自己最近房事不力……好吧,就算是真的好了,就算他最近是有那麼一點力不從心好了,但是被一個小姑娘臉色坦然的說了出來,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有些羞恥啊!

  胡定存被說中了私事,正覺得羞恥,文致佑卻是被說慣了體弱,對於這在他面前大放厥詞的花娘印像更差了。

  「小小一個花娘,居然還和人說什麼醫術之道,難不成還以為這京城裡都沒有能人了嗎?」他冷聲說道,接著看著房外一個縮頭縮腦的小丫頭,忍不住大喝,「門外那個探頭探腦的做什麼?這攬花樓上下居然沒有一個是有規矩的?還不滾進來說話!」

  莫纖纖回頭一望,就看到專門幫春鵲跑腿的小丫頭,正膽顫心驚的扶著門框,眼淚要掉不掉的緊瞅著她。「啊?是桂花啊,怎麼了,春鵲姨有什麼事情嗎?」

  呼,雖然有點對不起桂花,但是她真的很慶幸這時候有個人可以幫忙她分攤一下眼前這個冷臉男人的怒火啊!

  「我、我是說……那個薛公子來了,問湯好了沒有,剛剛我問了杏花,她說月半姑娘已經端了過來……我就、我就找來這裡了……」

  莫纖纖啊了一聲,又回頭望著胡定存兩人,不禁露出為難的神色。「那這兩位……」

  桂花說了幾句話後,這時候倒是流利了起來,「鴇娘說了,這兩位客人看是要吃茶還是上席面,都讓姑娘吩咐一聲就行,她知道姑娘的規矩的。」

  莫纖纖點點頭。「那你等會兒。」她走到桌前,把兩個湯盅又放回托盤裡,將托盤交給桂花,同時吩咐道:「把這端給薛公子,上回兒他說要帶人來,所以吩咐我多準備了一盅,總共兩盅,已經不怎麼燙口了,還是趕緊喝了才好。」

  桂花點點頭,頭也不回的拔腿就走,房裡的兩個人看起來都不怎麼好惹,她可不想繼續留在這裡受氣。

  桂花一走,莫纖纖瞬間又緊張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問道:「兩位客人現在是要……喝酒吃飯還是……喊其他的花娘?」

  胡定存雖然剛剛被揭了短,但是這時候聽見頭牌還讓他們去喊別的花娘,下意識就問道:「這裡不是已經有你這個花娘嗎,怎麼還得喊別人?」

  她連忙退了兩步,嚅嚅的回道:「那個……我不是可以行房事的花娘。」

  她的回答讓胡定存好笑的說:「這個有趣,我還第一次聽說掛牌的花娘如此清高呢!」

  從剛剛月半和那小丫頭的對話,文致佑也知道是他們自己搞錯了,不過他向來愛面子,自然是不會老實的承認自己錯了,只低哼了聲坐下,喝著桌上的茶水,耳朵卻豎著聽月半說話。

  她把房事兩個字說得毫不害羞也就罷了,還說她是個不接客的,好笑了,之前說她好的那些客人,難道都是來和這個胖花娘純聊天的嗎?

  他在心中暗自嗤笑著,嘴裡也刻薄的說:「既然不能行房事,你這頭牌是怎麼來的?可別告訴我光憑你這副模樣,就能達到讓人心甘情願捧著你的地步。」

  這話就連胡定存來聽都覺得太過刻薄了,文致佑自己說完也覺得太過,只是那死硬脾氣讓他沒有把話往回收的道理,梗著脖子死盯著胖花娘不放。

  被人這麼刻薄的一次次拿身材來說嘴,莫纖纖要說不難過是騙人的,只是要真的說難過得想掉淚,倒也還不至於。

  唉,反正讓人說兩句其實也不打緊,她娘以前說過了,活得自己開心就成,老把別人的話放在心上,那可是蠢人才會做的事。

  這麼想著,她的心情不自覺放鬆不少,她淺淺的勾起一抹笑,慢吞吞的答道:「我雖然不能做房事的招待,但我會幫助客人讓他們重新找回男人的春天。」說完,她認真的看著胡定存,又道:「這位公子,雖然春鵲姨說我的花牌已經排到三個月後了,但是看在今天我出了差錯的分上,要不我幫你把預約的號碼往前挪一挪?這病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我相信您這毛病還不大,趕緊治很快就能好的。」

  文致佑沒想到她被他這麼嘲諷,沒哭就罷了,居然還笑得出來,而且還把他們沒搞清楚狀況弄出來的差錯,全都攬到自己身上去,一時之間,他不知該做何反應。

  在他的記憶裡,他這張嘴得罪了不少人,但那些人不是捧著他,私下卻說他的小話,就是當著他的面露出不忿或者是厭惡憤怒的情緒,從來沒有一個人像她一樣,是真的不計較。

  反求諸己這話說得輕巧,但是又有幾個人能夠心無怨懟的去做?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5:31

第四章

  莫纖纖對於自己在無意中打擊了一個男人脆弱的玻璃心毫不知情,點點頭露出一抹燦爛的微笑。「放心,你一定能夠再重振雄風的!」她把昨日剛學到的奉承話直接拿來用了,只是這兩個男人的表情怎麼好像便秘似的那麼古怪,難道是她說錯了?

  看來她這奉承的話說得還不好呢,要不今晚再問問春鵲姨好了。

  只不過她一直沒搞清楚,對男人來說,重振雄風還是東山再起什麼的,到底有什麼差別呢?

  【第二章】

  自那日從攬花樓出來後,文致佑見胡定存一臉尷尬困窘,認為自己大概沒什麼機會再見到那個有些豐腴的花娘了,沒想到才過沒三日,他居然在路上又見著了。

  他先是冷眼看著那個叫做月半的胖花娘在人群裡被推來擠去,還死命的抱著手裡的包袱,一下子碰撞到人家的攤子,一下子又踩了人家的鞋,豐腴的身軀一直微彎著腰拚命的說抱歉,他最後還是看不下去,喊住了前頭的車夫,「去把那……算了,我親自去。」

  就當看在那日她沒哭的分上好了,他在心裡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

  莫纖纖被人從人潮裡拉出來的時候,還有點暈頭轉向的。

  今兒個是南城裡大集的日子,許多城外的客商,甚至是附近的一些攤販都會來擺攤賣東西,整個空地街弄都有擺攤人把一些奇異的東西給擺出來,她早早就聽說這個大集的熱鬧,便和春鵲姨爭取要來這裡瞧瞧的機會。

  誰知只在小城鎮裡逛過集會的她,真的太小瞧這種大集的人潮了,帶著杏花才逛了沒一會兒,她一個轉頭就沒再看見杏花的人,而她剛剛一路走來也不怎麼認得路,只能憑著大概的印像,想辦法找到她們停馬車的地方。

  人潮太多,她只能緊緊攢著手裡的包袱,眼神有一點花,一路走來跌跌撞撞的,只得不斷的彎著腰跟人家賠禮,頭都低得已經快看不清楚前路的時候,突然手被人一個拉扯,她就站在一輛馬車邊了。

  「你是……啊!那天那個口氣不好又身體虛弱的客人!」莫纖纖想了想,眼睛一亮,眼角彎彎的衝著他笑。

  誰口氣不好又身體虛弱了?!文致佑一聽她給他冠的稱呼後,臉色忍不住一沉,當下只覺得自己真是多此一舉,早知道就該讓這胖花娘繼續在人群裡打轉算了,嘖!

  「我有名有姓,誰讓你用一堆虛詞來稱呼我了!」他扯著她的手往後一拉,避開一輛經過的牛車。「還是你出門沒帶眼也忘了帶腦了?剛剛看你一路跌跌撞撞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故意搗亂。」

  莫纖纖彎彎的眉眼垂了下去,吶吶的說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眼睛看東西有點模糊,所以……」

  她低著頭的模樣看起來有那麼幾分可憐,加上剛剛在人群中被擠亂的頭發,更是多添了幾分狼狽,讓文致佑不免又惱怒的反思自己是不是話又說太重了。

  這胖花娘看起來也還沒及笄呢,他跟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姑娘計較什麼。

  這麼一想,他有些別扭的說:「行了,我也……只是說說,下回兒記住了,我姓文,文致佑,別再用什麼身體弱不弱的來稱呼我。」

  莫纖纖點點頭,然後怯怯的抬起頭,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那個……我我我……」

  「我什麼?怎麼連話都說不清楚。」文致佑挑眉,口氣生硬的又道:「行了,我剛剛也是不知道你眼睛看不清楚,話才說得比較重一點,別放在心上。」

  她眨了眨眼,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這種像是解釋的話,難道他是為了剛剛不小心罵了她而道歉嗎?她忍不住暗忖,嗯……這個公子的個性似乎挺別扭的呢!

  不過她是真的沒放在心上,她剛剛只是忽然看見了一件事情,然後很想要跟他提一下而已。

  見她不說話,文致佑忍不住皺起眉頭。「怎麼,還生氣?一個小姑娘家的怎麼氣性這麼大?行了,等等我直接送你回去吧,你……怎麼?有話要說?」

  莫纖纖點點頭,然後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往下看。「那個……剛剛你好像踩到狗屎了,我親眼見著的。」

  他冷著臉瞪著她充滿善意的眼神,再慢慢的往下看自己的腳,墨色的緞料鞋面沾上幾朵黃色的水痕,但那看起來有種黏稠的感覺,馬上讓他明白那是什麼,他倏地抬頭瞅著她,咬著牙反諷道:「你……很好!」

  只可惜,文致佑大約在此之前從來不知道有一種人叫做天生的粗神經,心寬得如同大海,這樣一點言不由衷的諷刺對她來說,根本就不會往別的地方想。

  莫纖纖是完全當成稱贊來聽的,她害羞的眯眼笑開,小酒窩招搖的在兩頰邊綻放。「嘿嘿,真的嗎?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就只是剛好看見而已啦,不用太稱贊我。」

  誰稱贊她了?文致佑的臉色又黑了幾分,忽然有種衝動想要看看這個胖花娘腦子裡到底裝了些什麼,要不然怎麼反應怎麼老是跟正常人不一樣?

  「姑娘!姑娘!我可找到你了!」杏花氣喘吁吁的從人群中擠出來,在看見自己主子安然的站在馬車邊的時候,激動得都快要哭了。

  「杏花!你來了啊,真是太好了!我剛剛可擔心你了,就怕你找不到咱們的車停在哪兒呢!」

  「姑娘,我剛剛都回咱們車子那裡看過了,明明就是你找不到咱們的車子吧?」

  「嘿嘿,你這麼說也是。」

  這對主僕的對話讓文致佑下意識又望了那個胖花娘一眼,就看她臉上沒有半分被人挑錯的氣憤,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中忍不住就一口氣竄了上來。

  到底有什麼好笑的?!她整天這樣傻乎乎的笑,一看就是沒腦子的,沒看到就連自己的下人都管不好了嗎?!

  不知為何,對於她一點都不符合自己預期中的所有反應,讓他有些煩躁。

  他不耐煩的打斷這對主僕無意義的對話,「行了,沒事的話就先上車吧。」

  杏花怯怯的看著表情冷冽的文致佑,輕輕扯了扯莫纖纖的手。「姑娘,人家在趕我們呢,快點跟我走吧。」

  「喔,好。」莫纖纖愣愣的跟著杏花往前走了幾步,突地一頓。「等一下!」

  她又轉回文致佑的面前。

  「又怎麼了?」文致佑還是一臉的冷淡不耐煩。

  莫纖纖抱歉的笑^笑,也顧不得自己的衣裳還是新做的,也不管地上髒得不行的環境,直接蹲了下來,拿出來自己的帕子,小心的替他擦掉鞋子上的污穢。

  「你……」他先是一愣,隨即想抽冋腳,但她的手腳也不慢,早已經擦好站起身,讓他只能皺著眉,一臉不解的望著她。

  「好啦,這樣就干淨了。」她衝著他甜甜一笑。「算是謝謝你剛剛拉我一把的因心情。」

  「鞋子髒了就髒了,你又拿你的帕子去擦,豈不是連你的帕子都給弄髒了?」

  文致佑緊皺著眉,完全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帕子髒了不要緊。」莫纖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反而很理直氣壯的回望著他。「只要你的鞋看起來不髒就行啦!」

  「那是看起來。」他挑眉瞅著她,冷言打擊道:「就算看起來不髒也改變不了已經沾染過穢物的事實,最終我還是會扔了這雙鞋的,你做的這些根本就是白費力氣。」換言之就是多此一舉。

  莫纖纖這才恍然大悟,意識到自己又做了有點愚蠢的事情,她撓撓臉,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好像真的是我多事了呢。」

  接著她猛然想起什麼,遂將手裡的包袱塞到他手中,往隨身攜帶的荷包一掏,從裡頭拿出一顆粉嫩的糖果,她拉起他空著的那只手,極為小心的把糖果放在他的掌心上,笑咪咪的道:「給。這是之前春鵲姨托人給我買的糖,聽說是京裡最有名的六角糖鋪做的,可甜了,我身上只剩下這麼一個了,就給你吧,真的真的很好吃喔!」她圓潤的臉雖然露出有點心疼的表情,還是把糖果堅定的放下後,拿回自己的包袱往後退,眼神卻依然眷戀的望著那顆糖。

  那糖是真好吃,酸酸甜甜的又不膩人,細聞之下還有淡淡的果香和花香味,她自吃了一回後就惦念上了,打那之後,那一匣子的糖,就一次只放一顆在荷包裡頭,小心的吃著,春鵲姨說那糖可不好買,要很早起去排隊,而且要排很久呢,不過剛剛他是為了拉她一把才弄髒鞋的,她沒什麼可以報答,就算再舍不得那顆糖,還是狠心的讓出去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5:43

第五章

  文致佑有些無語的看著她一連串的舉動和表情,要報答他送顆糖也就罷了,她有必要像在看什麼傳家之寶般不舍嗎?他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正想開口把糖還給她的時候,胖花娘的丫頭突然一陣催魂般的喊——

  「姑娘!該走啦!不走的話回去該遲了!」

  莫纖纖點點頭,羞澀的對他一笑,朝他揮揮手後,轉身跑開了。

  幸好兩人懂得順著路邊走,不至於再讓路上擁擠的人潮再給擠散了。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手心裡那帶著黏膩的粉嫩糖果許久,最後緩緩將手一偏,讓那顆粉嫩糖果落入塵土之中,染上髒污塵埃。

  甜或不甜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對一個吃什麼都吃不出味道的人來說,這顆糖就跟含了一塊石頭在嘴裡一樣。

  他看著已經消失在人潮中的主僕倆,有些嘲諷的一笑。

  或許,在某些時候,那個胖花娘是比自己要幸福得多了,不是嗎?

  文致佑不曾想過,在短短時日裡,他竟這麼快的又碰見那胖花娘第三次。

  他坐在涼亭裡,看著一群女人推推搡搡的往池邊走,那個明顯比一旁的花娘還要大上一小圈的身影,讓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後不得不無言的想著,如果這是巧合的話,那麼他和這胖花娘碰上的巧合也太密集了點。

  只不過賞花宴會請些花娘來助興也是常理之事,能夠看見這一群花娘們似乎也不是太過奇怪。

  他靜觀著那些女人到底要做些什麼,心裡雖說不打算再跟那胖花娘有什麼接觸,眼神卻不由自主的盯著那群女人看,他在心裡對自己說,他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也不是在意那個胖花娘,就只是想看看無趣的賞花會能夠鬧出什麼有趣的事情來而已。

  這時候他已經忘了自己不是專門來賞花宴的,而是來巡視自家這座園子的,畢竟也不是園子借給人辦賞花宴後就可以全都撒手不管,尤其還是借給胡定存那半點都不會憐香惜玉的,上回借給他,差點把偌大園子裡的花都給糟蹋個干淨。

  他替自己倒了杯茶水,像是隨意的瞥到那群花娘停下的地方,眉頭輕皺,耳裡清楚的傳來那些花娘們的說話聲——

  「死胖子!別以為現在一堆人捧著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也不想想當初不過就是一兩銀子買來的下等貨,以為現在弄些奇淫巧技就能夠攀天了啊?!」說話的是一個狐狸臉的女子,一雙細細的長眉在她說話的時候會不自覺勾起,看起來多了幾分凶狠。

  身段妖嬈的牡丹輕搖著團扇站在眾女之間,噙著冷笑看著身邊的幾個花娘你一言我一語的聲討著站在水池邊上的莫纖纖,心中忍不住一陣快意。

  哼!明明都是花娘,憑什麼她得辛辛苦苦的賣笑捧著那些不過五、六品的小官,還要忍耐那些人對她的調笑,而莫纖纖就能憑著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東西,反倒讓那些男人們一個個捧著她,甚至連鴇娘對她也都有求必應。

  鴇娘也不好好想想,在這之前,如果不是她牡丹還願意挑這個大梁待在攬花樓,就憑其它花娘的程度,花街上早已沒了攬花樓的存在。

  其它的她就不說了,就提鴇娘上回兒居然那樣下她的面子,她若是不好好的提醒提醒這個胖花娘,她還真以為自己可以在攬花樓裡拿喬了。

  「各位姊姊,我沒想過要攀天啊,那些客人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個來路的……」莫纖纖一臉認真的解釋。

  她眼睛有些花,看人如果不湊近了看,哪裡分得出誰是誰?而且那些客人一般來說也不會自報家門啊,一開始是春鵲姨沒介紹,後來是客人們端著面子也沒說,畢竟要吃那些藥,也怕樓子裡的人出去亂傳,所以她頂多就是知道今兒個是王老爺、明兒個是薛公子的稱呼而已,其它的則是一概不知,自然也不清楚現在許多個客人都是京城裡腳一踱,朝廷就能抖三抖的人物。

  只不過她的解釋在其它人聽來都成了辯解,她們接的那些客人,哪一個不是拚命吹噓自己的來歷,你要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奉承,還討不了賞。

  「月半妹妹,你也真是的,樓子裡大家姊妹還不都是好來好去的,偶爾客人一多,大家也會互相幫忙,你卻一直說不知,是看不起我們這些姊妹,想要把客人都給占了?」牡丹在一旁煽風點火,不用她親自出手,身邊自然有許多自願衝上前去的傻瓜。

  呵!攬花樓的確是因為這個胖花娘變得好上許多,只是當其它人就只是接接那打賞頂多幾兩的客人,月半一個人卻接那些打賞是整箱成打送的大人,這要其它人怎麼想?牡丹早先按捺不動,就是等著這些人再也忍不住的時候,此時不用她費心挑撥,三言兩語便能說動這些人出力把月半的風頭給壓下去,即使做不到,能夠稍稍教訓她一下,也是大快人心。

  狐狸臉花娘冷哼了聲,咄咄逼人的往莫纖纖靠近。「是啊,你一個人倒好,吃著獨食,連個殘羹剩飯都舍不得分給其它姊妹,怎麼,是怕我們搶了你的客人?還是瞧不起我們這些殘花敗柳伺候不得?」

  「是啊,秋菊說的對,可不就是這個道理!」有了第一個出頭說話,其它人也紛紛跟著附和。

  莫纖纖不是個傻的,只是不愛把人心往壞裡想,但如今看她們的態度,她也猜到今兒個是難以脫身了。

  這些人要她把客人給讓出去,但是那些人也不是她自己找來的,要怎麼個讓法?再說了,真是如此光明正大的理由的話,怎麼不在樓子裡提,怎麼不在春鵲姨面前提,偏偏在賞花宴的時候攔著她說這些話?如果不是心虛,又何必如此?

  莫纖纖小臉一繃,頗為嚴肅的道:「各位姊姊說的話真是好沒道理,這明明不是我的錯,怎麼你們全都把錯攤在我身上了?如果大家以為我一個人占了太多的好處,那我回去就跟春鵲姨說說,看看要如何才能夠公平公正可好?」

  牡丹聽她這麼一說,臉一僵,不禁感到惱怒。

  這個肥子,怎麼這般油鹽不進?本來是打算讓這些人嚇唬嚇唬她,她自己能夠松口把那些客人分給她們最好,就是不松口,也能逮到一個現成的理由出手教訓她,卻沒想到她一張口就是要回去告狀?!

  身為花娘,哪個沒吃過鴇娘的手段,即使春鵲姨平日看起來再好說話,那也是一樣的。

  秋菊當初可是吃了春鵲姨不少的苦頭,這時聽著莫纖纖說要回去讓春鵲姨作主,哪裡還忍得住,她不等牡丹開口,又跳出來嚷道:「別以為春鵲姨這時候捧著你,你就囂張了,你……」

  她邊說邊往前逼近,話還沒說完,就見莫纖纖錯愕驚慌交錯的臉在眼前晃過後,緊接著撲通一聲,一大灘水花濺起,莫纖纖的人影就從眼前消失了去。

  秋菊驚慌的看著在水中掙扎的莫纖纖,往後退了好幾步,嘴裡直嚷著,「不是我……我沒推她……是她……是她自己摔下去的!」說著,她求救的眼神看向牡丹,她還記得今日說要找月半麻煩的話頭,可是牡丹先提起的。

  牡丹回視著她,心中暗罵她這個愚蠢的東西,臉色也有些僵硬,也退了幾步,手裡的團扇半遮著臉,急慌慌的說道:「唉呀!我們姊妹似乎都沒有識水性的,我們還是趕緊去喊人來幫忙才好。」話落,她就慌忙走開了。

  其余人看著牡丹走了,也紛紛跟著走了,至於嘴裡說要去喊人來幫忙,到最後是誰要去喊呢?這個問題大家放在心裡也沒人去提。

  現在把春鵲姨的掌中寶給弄到水裡去了,要是她死了還好,要是沒死,只怕到時候她們都得要脫一層皮。

  每個人心照不宣的匆匆對視一眼,便又立刻撇開視線。

  不過幾個喘息之間,原本還很熱鬧的池邊,除了還在水裡撲騰的莫纖纖外,走得一個人都沒有。

  從頭看到尾的文致佑已經不知道該說這女人蠢還是天真,這樣的人居然能夠當上攬花樓的頭牌花娘,她說自己不是靠賣身來的,他這下是真的相信了。

  想想那些靠賣身上位的花娘,哪個不是心機轉得九彎十八拐,像她這樣的……

  呵!

  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別人自然不知道,他就是對她的天真覺得可笑,看在她之前給他的印像不算太差的分上,他還是出手搭救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5:58

第六章

  涼亭其實離池邊並不太遠,只是中間隔了一座假山石壁和一些花草,若不細看,很難注意到裡頭有人。

  他也沒喊人,直接跳進水裡,往那個撲騰得很起勁的胖花娘游去,最後在她沒入水中前一刻,手攬住了她的……脖子。

  「嗚哇……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脖子……」莫纖纖想要掙扎的力氣全都放在如何把脖子上的那只手給弄開。

  一邊拉著人,一邊奮力往岸邊游去的文致佑,抽了個空檔低斥道:「閉嘴!不想死就安分點!」

  她也不想想兩個人身形乍看之下是誰比較壯,雖然在水裡他可以撐住她一點重量,但是光看她剛剛在水裡撲騰的力道,如果他不是用手架住她的脖子,別說救人了,只怕剛剛就得讓她一起給拉進水裡去。

  她當然不想死,可是被勒住脖子真的好難受啊……

  好不容易到了岸邊,兩個人靠在池邊都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莫纖纖是剛剛脖子給勒狠的緣故,文致佑則是因為第一次拉著人游水,耗費了太多的體力。

  最後還是莫纖纖先回復了一點力氣,手腳並用的爬回岸上,然後伸手到他面前。「快!我拉你上來!」

  她真的是好心,因為她剛剛爬上岸一回頭,就看到文致佑一臉蒼白的趴在池子邊,看起來比她更像是落水的可憐人,所以她想也不想的就伸出手,卻不知道自己在無意中又刺了男人的自尊心一刀。

  救人的到最後看起來反而像被救的,別人怎麼想他不知道,但是他現在只覺得一股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只能狠狠的瞪她一眼,也不甩她伸到眼前的手,撐著身子自己爬上岸。

  雖然一開始因為衣裳沾了水的關系,讓他差點又滑了回去,但是總歸還是搖晃著站了起來。

  全身濕答答的莫纖纖看著臉色不佳的文致佑,在他冷冷的眼神下,還是鼓起勇氣,過去攙住了他的手,將他給扶到一旁背風的石頭上坐下。

  「你……你在這裡等會兒,我去找人來,你等我啊!」看著他坐好了,莫纖纖拔腿就想往外跑。

  只是她才剛跑沒兩步,就讓人給抓住了衣袖,文致佑臉色不佳的死盯著她不放,黑沉沉的眸子裡有著說不清的冷意。「你要去哪兒?」

  「找人來啊!要不然你身體不好,就算這天氣還熱著,等等你一吹了風,很有可能生大病的。」莫纖纖在這方面還是有點小自信的。

  「不必。」文致佑想都不想就冷聲拒絕。

  讓一個小姑娘去找人來幫忙,要他把臉面往哪兒擱?

  「不找人來該怎麼辦?」她無奈又著急的望著他。「總不能我們兩個就穿著濕衣裳坐在這裡等衣裳干吧?」雖說現在日頭正炙,就是晾衣服也一會兒就干了,但是她撐得住,他挺得住嗎?才這麼想著,她順口就問了出來,「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話我還是去找人吧。」

  文致佑現在可以體會到胡定存那天被指房事無力的困窘心情了,他堂堂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女人當著面問行不行,讓他有股想要將她再扔回水裡的衝動。

  「我很行!」他幾乎是咬著牙回答,然後看著她全身濕答答的,發髻也一團亂,忍不住又嘲諷道:「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你看看你的衣裳亂成這樣,成何體統?」

  而他自己一瞧也才發覺,這胖花娘的衣裳因為剛剛在水裡撲騰的關系,最外頭的大袖對襟敞開,露出大半胸脯,裡頭的長裙緊緊黏貼著她的身軀,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線條,尤其是那豐乳肥臀,雖然比時下美人大了一小圈,但是也意外的更勾人。

  突然,他覺得下腹一陣火熱,蒼白的臉上也浮現淡淡的紅暈,他輕撇過頭不再看她,心裡卻暗罵自己是不是腦子讓水泡出毛病來,要不然怎麼會對一個胖姑娘動了什麼心思。

  「咦,我的披帛不見了!」被他這麼一提,莫纖纖低頭一看,馬上注意到自己今兒個才剛披上的新披帛不見蹤影。

  聽到她這一聲喊,本來不想再搭理她的文致佑,忍不住又沉聲提醒道:「比起那該死的披帛,你還是先看看你自個兒的衣裳吧,瞧瞧衣襟處都開成什麼樣了!真是不成體統、不成體統!」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一直執著在她的衣襟處,只覺得那露出來的大部分雪白實在是……有些礙眼。

  「啊?我衣服有穿好啊!等等,那個不是重點啦,重點是我的披帛不見了,那可是我新得的披帛呢!」她完全沒搞懂他的重點,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新的披帛上。

  「把衣裳給我穿好!」看她傻得一直執著於那條該死的披帛,他再也受不了的站了起來,直接動手把她歪斜得落到肩頭上的衣襟給拉正。

  他的手指有些冰涼,觸碰到她的鎖骨時,讓傻愣愣的她不自覺縮了縮肩膀。

  不過就是一個喘息之間的動作,卻讓兩個人的心裡同時都升起了異樣的情緒。

  他觸碰過的地方,似乎默默的,燃起了一簇簇的小火苗,從皮膚熨燙到身體裡,直至心中。

  有些傻氣的莫纖纖,臉上忽然竄起一大片紅暈,而且還不斷擴散,一直蔓延到脖子下方。

  文致佑扯好了她的衣襟後本來要放手的,但是手指下那滑如凝脂的觸感讓他頓了頓,緊接著那白皙肌膚漫染的淡淡粉色,讓他忍不住停下了動作。

  一種難以言說的曖昧氛圍在兩人之間流動,她低下頭,不敢看著他的臉,而他也愣愣的忘了自己的初衷,手就停在她的衣襟上,回不了神。

  直到一陣輕風拂過,濕淋淋的兩個人同時打了個冷顫,也讓他們清醒了不少,她咬著唇往後退了兩步,他則是輕咳了兩聲,臉上平淡無波,眼裡卻有著無法掩飾的尷尬。

  最後還是文致佑先打破沉默,粗聲粗氣的道:「那個披帛落了水,就算撿起來也不好了,改明兒個我選幾條新的給你送過去。」

  莫纖纖這時候哪裡還聽得進去他說了什麼,只是連連點頭,然後抿抿唇,輕聲回道:「我、我知道了。」

  原本的曖昧成了尷尬,他向來不近女色,這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沉默的站在那裡,偶爾趁著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覷上幾眼。

  就是這幾眼,也把那胖花娘仔細的打量了一遍。

  本來看起來有些豐腴的身子,在他眼裡成了一種若有似無的嫵媚風情,凌亂的發髻看起來有些狼狽,但是那烏黑的發絲沉沉的壓在白皙的肩上,黑與白的搭配讓他不禁心口一熱。

  更不用說那細長的眼下,小巧挺直的鼻梁和抿著的粉嫩唇瓣了,本來是哪裡都找不到的缺點,現在看來卻怎麼看都有著她獨特的風情韻味。

  他覺得喉頭有些干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或者真如她所說吹了風著了涼,才會連腦子都有些不清楚了。

  文致佑覺得腦袋微微發暈,但是明明如此,她的身影卻在腦子裡越發深刻,尤其是剛剛他的手觸碰過的那片嫩白滑膩,讓他有種想往上烙下自己痕跡的衝動。

  想著想著,他忍不住喉嚨微癢,才想開口說話,但逸出口的卻是一陣輕咳。

  「你怎麼了?」莫纖纖本來是羞澀的站在一邊,直到他一開口便是一串輕咳,之後更是斷斷續續的咳了起來,她也顧不得害羞了,快步走回他身邊,伸手輕撫上他的額頭,輕蹙著眉頭,肯定的道:「果然是受了寒氣了,我還是得趕緊去找人才行,要不然再這麼吹著風,等等肯定更嚴重了。」

  文致佑抓著她的手,不容置疑的說道:「不用,就算要去也該是我去。」讓一個姑娘家去找人來,她身上的衣裳同樣也是濕透著,旁人該怎麼想?

  「你不成。」她搖頭。「你已經有點發熱了,我說過了,你的身子太虛,讓你去找人是不行的,說不得等等還會在半路暈倒。」

  被一個女人給小瞧了,文致佑望著她的眼神帶著明顯的惱怒。「月半!」

  「我的本名叫做莫纖纖,月半是春鵲姨取的花名,我現在沒聽見。」莫纖纖是打定主意了,也是倔強得不想改變決定。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莫纖纖勝出,不是文致佑撐不下去了,而是她不知道做了什麼手腳,讓他只覺得腳筋一麻,整個人瞬間有種腿軟的感覺。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6:09

第七章

  「行了,腿軟就別逞強了,我會很快的找人回來幫忙的。」她耳力不錯,遠遠的就聽見杏花在喊她。

  文致佑還來不及拉住她,她就已經小跑步的離開了,他臉色如墨的坐在那裡,莫名有種被羞辱的感覺。

  【第三章】

  發生落水意外後,莫纖纖的生活並沒有太大的改變,除了收了一大箱滿滿的新披帛外,還有出去到處走走的機會幾乎沒有了。

  春鵲並不是想禁她的足,只是看著她幾次出去,總是會出點小意外,這次還差點連小命都丟了,她就怎麼也不肯輕易的讓她出去了。

  當然,她也狠狠收拾了那幾個挑事的花娘,讓她們知道,她平日雖然不管她們太嚴,但也不是那樣好說話的性子。

  攬花樓如何有今天的盛況,外人不知道,樓子裡的人還,不清楚嗎?如果沒有莫纖纖那手功夫打出名氣,那些個不要臉的小蹄子還真以為自己有能耐攀上什麼官家,呸!也不照照鏡子,就是牡丹在攬花樓還沒興旺起來的時候,接過了什麼大官了,頂了天還不就是些書吏走商?結果現在看著月半來來往往的都是些貴客,這一個個的心就野了,還以為自己也該理所當然的分杯羹。

  扯她娘的蛋!一個個都沒了腦子,被這一陣子風光給迷了眼,都忘了自己有幾斤幾兩了。

  盡管她平日大多把心力放在月半那裡,但也知道那些人的狀況,男人就算來樓裡喊了花娘,哪一個不是開口先問了月半,也就那些眼皮子淺的,沒個腦子還以為自己突然王八變嫦娥了,成了仙女招人愛呢!

  春鵲那日看幾個花娘提早回來,卻獨缺月半,心裡就覺得不好,還沒仔細盤問,幾個慌了心神的就忙不迭的招了,讓她氣得當下一個個都甩了一個巴掌,又趕緊讓人去找,幸好月半是個命大的,落了水又讓人給救了,看起來也沒受驚受苦的樣子。

  莫纖纖沒了往外走的機會,心裡卻還惦著為她著了涼的文公子,想著那人看起來就是個富貴的,要什麼神醫請不到,自己那一點皮毛功夫就不在他眼前獻醜了,但想想又覺得什麼都不做有點放不下心。

  最後她到了小廚房,做了幾個藥膳點心,先是問過了春鵲姨,並且讓她幫著把她的點心往那裡送。

  其實她心中也是忐忑著,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她做的點心,也不知道他到底後來又病得如何了。

  總之一顆心跟打了團團結的繡線似的,一刻都無法放松,讓她偶爾一想起就忍不住發起愣,幾次燉煮的湯藥都差點弄出了問題,也讓春鵲不得不好好跟她談談心。

  這日是朝廷的大朝前日,也是莫纖纖難得有空閑的日子,春鵲只讓人稍微看著樓下的場子,就搖著團扇往莫纖纖的屋子裡走。

  「唉……」

  還沒進屋就聽見莫纖纖一聲長嘆,讓春鵲心一動,眼底滑過擔憂,她邊推門而入,邊探問道:「這是怎麼了,誰惹得咱們月半不高興了?」

  「沒、沒啊!」莫纖纖心一顫,看著春鵲姨,不知怎地莫名有些心虛,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心虛些什麼,或許是上回兒送點心的時候,春鵲姨那種若有所思的眼神,讓她直覺認為不能把擔心的事情給說出口吧。

  「沒事兒就好,我今兒個也難得有點松散時間,就想著咱們娘兒倆來說說話。」春鵲是個人精,哪裡看不出她那明顯的敷衍神色,只是也不戳破,而是臉上帶著笑,輕松的招呼著她捱著自己的身邊坐下。

  「嗯,春鵲姨要和我說些什麼?」坐下後,莫纖纖有些忐忑的問著。

  「也沒什麼。我記得你說過你在被人牙子給賣到我這裡之前,是要來京裡尋親的吧?」

  「是啊,只是……人還沒找著,我就被騙了,幸好遇上了春鵲姨,要不我現在還不知道是怎麼個下場呢!」莫纖纖一臉感激的說道。

  春鵲姨臉皮就是再厚,被這麼純良的眼神一看,也只能心裡發虛的微笑。

  天知道若不是她有那一手的功夫,自己可沒那麼好心,白花了銀子養著她,最後還是得去掛牌的,只是相比其它那些個沒良心的青樓,可能會推遲一些時間罷了。

  這話題聊起來有些心虛,春鵲也沒打算多加著墨,而是趕緊轉了個話題,「唉,別提那些,你能有今日也是你的造化,只是說起上回兒的事情,你也別太認真和那些眼皮子淺的計較,我都罰過她們了,說到底,那些人就是見不得你搭上的都是些貴客,才鬧出那些蠢事來。」

  莫纖纖眨著眼,好奇的問:「貴客?那些客人都是嗎?」

  春鵲姨裝作無意的回道:「可不是!那一個個的來頭都挺大的,就不說那些已經說了不准多提身分的那些貴人,就提那天你說要送點心去的文公子吧,你別瞧他看起來沒有旁人家那樣前呼後擁的樣子,但是那身家身分,在這京裡可是沒人不知道的。」

  「他……文公子家裡這樣不同啊?」莫纖纖忽然覺得心悶悶的,有些不太暢快。

  春鵲把她知道的都給說了出來,「在京裡提到文家,誰能夠不清楚,文家幾乎是隔代就會出一個一等的名醫,救治的人都是宮裡頭有數的,更別提那些王爺官家了,一個個都是咱們這些人攀不起的,更別說現在這個文公子,別看他身子弱,文家的家業在他的手上最少翻了一番,想想,文家都已經傳了幾代了,家業幾乎富得讓人連想都不敢想,更別說還翻了番。」

  她喘了口氣,端起桌上的茶杯輕啜了口,看著低下頭去有些落寞的莫纖纖,又加了最後一把火。

  「上回你說要送點心到文家我沒攔著你,是因為要送東西進去文家大宅可不容易,一道道的門,外門前院內院,這一路上不知道要經過多少人的手,就我們這樣的身分,更是難字都說不清楚的。」春鵲頓了頓,輕拍了拍她的手。「我就是想著你有著這一份心,若不讓你好好的報答,你心裡也放不下,只是這話我也該和你說個明白,那樣的人家我們送東西是禮數,但是要是想等著那裡有什麼回應,卻是奢侈了。」

  莫纖纖抿著唇,輕輕低語,「可是那日他不是還送來了一箱子的披帛……」

  這事春鵲也知道,她干脆利落的反問道:「可那日之後,他還有其它什麼動作沒有?」

  這話猶如一桶冰水直接往人心裡潑,莫纖纖覺得心莫名發冷,卻又明白春鵲姨說的沒錯。

  她失落的表情太過明顯,春鵲也是真心愛著這個小姑娘,不提她讓她賺了這許多的銀子,就這單純的性子她也是真心喜歡著的,她有些不舍的攬著她的肩,溫言道:「那樣的人家是我們想不起的,你也別把心思放在上頭,與其想著那些,還不如多多的攢下銀兩,你那親戚我也想辦法去打聽,以後要是真找到了人,春鵲姨也不收你的贖身銀子,直接就放你出去,讓你和家人團聚,啊?」

  「真的?!」莫纖纖驚訝又驚喜的望著她。

  春鵲笑著回望她。「這是自然,春鵲姨可沒說話不算話的時候吧。」

  說實在的,攬花樓能夠有現在這樣的景況她也覺得滿足了,至於以後……她還想著找個好地方好好養老呢,到時候就算放她走,又有什麼關系。

  「我先謝謝春鵲姨了。」莫纖纖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拚命搖著她的手,表達對她的感謝。

  「甭謝了,總之這事兒你放在心上,也別往外說,以免那些眼皮子淺的又找你的麻煩。」春鵲最後忍不住又多叮嚀了一句。

  「嗯,我知道的。」

  春鵲看話說得差不多了,莫纖纖似乎也把那人的事情給放到一邊,便起身准備離開,臨走之前,她看著還激動得不斷走來走去的莫纖纖,忍不住微微一笑。

  能把她的心思給抽回來也好,進了樓子裡的姑娘,哪一個沒作過這樣的夢呢?

  只是夢畢竟只是夢,她雖然殘忍的打破了,但也是為了她好,她這般單純良善,她是真心放在手裡疼的,就是舍不得她也受自己曾經遭過的那些罪啊!

  文府。

  那天花宴被人送回來後,文致佑果不其然的病倒了。

  因為他吃什麼東西都沒有味道,平日用飯也不多,以至於身子本來就比旁人還要虛弱些,這一次受寒,明明只是一點小症狀,卻也讓他在床上躺了幾天。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6:21

第八章

  只不過即使躺在床上,他還是記得那個胖花娘……不對,應該說是那個叫做莫纖纖的花娘心心念念的披帛,於是讓下人去尋了城裡目前最時興的一些顏色,裝了箱給送了過去,才安心的養病。

  說是這麼說,但是文家的產業不能多日沒有主事的,所以他的身子才剛好了些,他就讓人把一些重要的賬冊事務給送進內院裡,精神好的時候就抽著點看看。

  這日文致佑正看著藥材鋪裡的進貨簿子,才看了一半,一直跟在身邊的文大就端了一盞湯藥過來,小心的放到他手邊。「少爺,該喝藥了。」

  「放著就行。」

  文大也不走,面無表情的站在那兒,像根柱子似的。

  文致佑知道這是家裡人吩咐的,怕是要文大看著他把藥給喝光了才會走,雖然有些不耐,但最後還是吹了吹湯藥,直接一口喝盡了,至於苦不苦的問題,對於一個吃什麼東西都沒有味道的人來說,無疑是多余的。

  文大收了藥盞,轉身正要離開,卻又突然停下腳步,看起來有些踟躕。

  文致佑對於跟在身邊這麼久的小廝還是有些理解的,平日他做事可不會這樣拖泥帶水,於是放下帳簿,直接問道:「還有什麼事?」

  文大跟在自家主子的身邊久了,並不是頭一遭遇上這樣的事情,若是往常他一個人就能夠拿主意處理,只是這會兒似乎不同以往,讓他有些猶豫。

  他本來想著若是少爺沒問,他就當做沒事,可是想起上回主子都還病著,卻還記著讓人給那花娘送去一箱子的披帛,就想著是不是該把這件事情回了主子後再做決定。

  想了想,文大還是開口道:「上回少爺救的那個花娘,後來送了回禮來了,前頭的小子們不懂事給扣了放在一邊,昨兒個晚上我才知道消息,心裡有些琢磨不清少爺的想法,所以想著是不是該跟少爺說,問問這事兒該怎麼處置比較恰當。」

  說是少爺救的,但其實那「他帶著人尋過去的時候,一個是看起來活蹦亂跳的花娘,一個是病懨懨的主子,他都要以為是花娘救了自家少爺呢!

  只不過身為男人怎麼會不懂男人心裡在想些什麼,一個男人若是讓一個女人給救了那還有什麼顏面?所以他沒等主子開口,直接就認為是自家主子救了人,也幸好事實的確是如此,否則他還擔心得承受少爺的怒氣。

  文致佑一愣,眼神有些捉摸不定,看著外頭燦燦的陽光,就像那天一樣的爽朗天氣,讓他忍不住又想起那時的場景。

  他讓人送了披帛過去,本來也沒想著還能和她有什麼接觸了,至於那些東西更像是自己鬼迷了心竅下吩咐的,他轉頭也就拋下了,不願多想。

  只是即使不曾再遇見,但是她的身影卻還是時不時的跳出來,讓他偶爾想起兩人相遇的點滴,總會忍不住感到好氣又好笑。

  若是旁人看他面無表情,或許會覺得他並不在意,不過文大跟在自家少爺身邊已久,對於他的情緒多少能掌握一二,若是真的沒放在心上,少爺只怕連半分猶豫都不會有,直接就讓他把東西給處理了,這一陣反常的沉默,更讓他慶幸自己沒有自作主張。

  「東西呢?」

  文大低著頭,用一樣平淡的音調回道:「在外頭讓人拿著呢!」

  「拿進來吧,我看看。」

  文大沒多問,走出去接過外頭小廝手上的東西,又把托盤給遞了過去,然後把東西給送進屋子裡後,不等少爺吩咐,就到屋子外頭等著。

  文致佑看著那方方正正的食盒,沒有猶豫的直接拆開,裡頭的盒子隔了兩層,一層是紅棗裡頭包了餡兒的心太軟,另外一個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但是松松軟軟的看起來像是糕點。

  他眉頭輕皺,看著裡頭的東西不知道該怎麼下手,尤其是那看起來松松軟軟,卻又變得有些干的糕點,更是讓他有種想要把盒子給封回去的衝動。

  對一個沒有味覺的人來說,這樣一盒點心吃起來無疑是痛苦的,甜味吃不到,心太軟吃起來就只剩下中間的黏稠還有棗子的黏膩汁水感,而糕點沒有味道,吃起來像是在吃棉花。

  罷了,是她送來的心意,就嘗一口吧,剩下的再看看該怎麼處理。這麼想著,他隨手拿起了一個汁水已經偏干的心太軟送入口中。

  原本是不抱任何期待的咀嚼著,文致佑卻忽然愣住了,嘴也忘記要動作,而是細細的感覺著甜點裡的味道。

  是的,是味道!那一種淡淡的甜,屬於棗子的清香味道,還有中間夾心的微甜,和經過咀嚼過後散發在嘴裡的米香,讓他忍不住吃完了一個之後,又拿了另外一個丟進嘴裡。

  一個又一個,一盤心太軟一下子就吃得干干淨淨,最後他又把目光移到另外一個盤子上的糕點,嘗試的拿起一塊送入口中,簡單的白米味道,揉合著糖水味和一點油香散布在嘴裡,那淡淡的甜,讓他也顧不得已經許久不吃甜點的習慣,一下子又吃了兩塊。

  他看著最後一塊糕點發起愣來,過了好半晌,像是下了某種決心,喊了文大進來,他壓抑滿心激動,淡淡的交代,「今兒個晚上,去攬花樓裡幫我點月半姑娘的花牌。」

  月半這個花娘的名字在有些門道的家裡都是知道的,文大常跟著在外頭跑,當然也清楚,只是突然間少爺這樣吩咐,他卻有點為難了。「少爺……這月半花娘的花牌可不好點。」他沒說假話,月半這個花娘成名後,每一晚的花牌都是要排隊的,少爺和胡少爺一起去的那次,據他所知還是胡少爺透過家裡的關系硬排進去的,而那時候鴇娘也說了就那麼一次。

  「今兒個晚上不成就明天,明天不成就後天。」文致佑相當堅持。

  文大這回沒有再說什麼,少爺既然鐵了心要見,那麼他該想的就是怎麼去完成任務,而不是說這事兒有多難了。

  文大會如何去做,他沒有放在心上,此時此刻他還沉浸在剛剛受到的震撼當中。

  已經不知道幾年了,他吃什麼東西都嘗不出味道,也讓他對於吃東西這件事情越來越沒有興趣,也因為如此,他的身子日漸虛弱,家裡人看了也都只說讓他好生養著,其余的也就沒了。

  而現在突如其來能夠嘗到味道,讓他欣喜若狂之外,還有一些隱隱約約的興奮。

  文致佑噙著愉悅的微笑,拎起桌上最後的一塊糕點送入口中,感覺微甜的味道慢慢在嘴裡散開。

  雖然他在心底一直不願承認,但對於即將又能夠見到那個肥嫩嫩的小花娘,他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揚。

  【第四章】

  今日還沒入夜,一位客人就來到了攬花樓,春鵲帶著笑迎了過去,但心裡卻有些發苦,她好不容易才把月半那妮子的心給壓了下去,結果這人又跳了出來,真是想是這麼想,但她也不能阻止人家上門,只得討好的笑道:「文公子,歡迎歡迎,月半已經在樓上等著了。」

  文致佑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他那烏黑的眼眸看得春鵲心顫,她的腳步頓了頓,只想著趕緊走人,可是又想到自己的話還沒說完,只能僵笑著又道:「文公子也知道這月半的花牌老早都排滿了,文公子也是挑這個時候過來,要不然這……」

  他緊瞅著她,冷淡的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春鶴呵呵干笑,不自在的撫了撫頭發。「瞧文公子這話說的……我就是想說,文公子臨時排人進來有些不合規矩,時間上可得斟酌些,畢竟月半後頭還排著別人點的號呢!」

  既然擋不了人來,她也只能這麼做了,總之,她怎麼看就覺得兩個人的情況有些不對,彼此能夠少看一眼,或者少接觸一會兒都是好的。

  文致佑只是輕輕挑了挑眉,嘲諷一笑,什麼也沒說,抬腳又繼續往前走。

  春鵲被他的笑容惹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咬咬牙,心中暗恨,這種被鄙視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不管外頭兩人怎麼針鋒相對,在屋裡的莫纖纖卻是心跳得飛快,一邊從小爐子裡盛出早已燉得軟爛的藥膳湯,一邊有些不安的摸了摸身上的衣裳,還對著銅鏡照了照,就怕自己哪裡弄得不好了。

  杏花跟在莫纖纖身邊也有一段日子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她邊收拾東西,邊不解的問:「姑娘這是怎麼了?」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6:31

第九章

  莫纖纖努力扯開一抹微笑。「哪有怎麼了,就是……」不善說謊的她這時候居然連一個借口都找不到,結結巴巴的說不下去。

  「就是想出恭了,對吧?」杏花自以為理解的點點頭。「姑娘,要不你先去吧,這人啊,就吃飯和上茅房不能忍,像上回我就差點憋不住,可把我給急壞了。」

  說著說著,杏花那一口鄉音又不自覺溜了出來,讓莫纖纖本來有些尷尬的臉色忽然繃不住,噗哧的笑出聲來。「我其實沒想上茅房……算了,我還是再換件衣裳吧。」

  她看著剛剛千挑萬選的衣裳,突然覺得太過誇張了,打算去換一身平日穿著的待客衣裳就行,要不然她穿得一身隆重見他,好像她有多麼期待的樣子,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雙頰微微泛紅,臉上全是小女兒的嬌羞姿態。

  杏花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歪頭一想,換衣裳不是就更衣嗎?上回鴇娘有讓人教了,說更衣其實就是要去上茅房的意思,想來是姑娘不像她這個土妮子,不好意思把上茅房這事兒直接掛在嘴邊,才說要去換衣裳的,她懂。

  杏花自以為自己在揣測主子心意上有了莫大的進步,就連整理邊上小爐子上的活計也都滿臉的笑容。

  春鵲和文致佑剛踏進屋子裡,看見的就是一個小丫頭傻乎乎的干活傻笑,春鵲正找不到出氣的,看見那副傻樣就忍不住開口低斥,「傻乎乎的笑啥呢?客人來了,怎麼不見你們姑娘?」

  杏花老是被說傻,這時候也不覺得如何,摸了摸頭回道:「姑娘出恭去咧,要不我現在進去喊?」

  正換衣裳換到一半的莫纖纖聽見杏花說的話,也顧不得披帛還沒披上,三步並兩步的跑了出來,滿臉通紅的解釋,「沒沒沒……我沒有出恭啊!就是……我沒去茅房啊!」

  杏花很體諒的看著自家姑娘。「是啊,我家姑娘只是更衣,可不是去了茅房。」屋裡頭有夜壺呢!

  春鵲忍不住撫額搖頭,看著這一主一僕同樣的傻氣,開始怪自己怎麼當初就把杏花這傻丫頭給安排到這裡來了,真是把攪花樓的面子都給丟光了。

  莫纖纖看著春鵲姨那羞於見人的模樣,又急忙忙的轉頭看向文致佑,見他眼底帶著微微笑意,羞窘得臉都漲紅了,急著再次解釋,「我是真的沒有去茅房。」

  春鵲已經不想再看兩人繼續犯蠢了,揮揮手阻止道:「行了行了,這就別提了,等等好好招呼好文公子就是。」她好聲好氣的對莫纖纖說完後,轉頭瞪向杏花,沒好氣的低罵道:「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緊跟我走,真是的!」

  文致佑看著兩人離開,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泰然自若的坐到桌邊,看著桌上放著一個湯盅,觸手一碰還溫燙著,嘴邊勾起一道輕淺的微笑,眼神柔和的看著莫纖纖問道:「這是給我的?」

  莫纖纖從剛剛開始就低著頭不敢看他,直到聽見他的問話,才趕緊走到桌邊,稍稍掀起湯盅的蓋子,嗅了嗅味道,點點頭後說:「嗯,這是給你補身子的,聽說你上回救了我之後好像病了,我也不能做什麼,只能燉一盅湯給你喝。」

  她沒說的是,這湯裡頭用的功夫可多了,尤其是之前她收藏的碧綠草也放了一小撮,如果不是要給他喝的,她可舍不得放得那麼大方。

  文致佑有些忐忑的拿起調羹,舀了一口湯,慢慢送入口中。

  當歸、排骨,還有幾樣藥材的味道,一點一點的在嘴裡漫開來,鹹口的湯中又帶著微甜的清爽,這種久違的食物滋味,讓他嘗了一口後,連話也沒說就直接喝了第二口,不一會兒就把一盅湯喝得干干淨淨。

  「怎麼樣,好喝嗎?」莫纖纖眼巴巴的望著他,緊張又期待的問。

  他淡淡的瞄了她一眼,看著她圓潤的臉蛋彷佛剛蒸好的包子似的,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接著笑道:「還行。」

  老實說,他喝完湯後,最大的感想就是他終於能夠吃出味道了,這真是天大的奇跡,他震撼都來不及了,哪裡還管得了好不好喝。

  聞言,她的心莫名有些悶悶的,這可是她花了許多心血特地燉的湯,他說句好喝有這麼難嗎?

  見她的表情微微垮了下來,眸光也變得有些黯淡,文致佑有些尷尬的又補了一句,「其實還算不錯。」

  一聽,莫纖纖整個人像是從秋天又重新春暖花開了一般,兩個小酒窩又得意的出來打招呼。「我就說嘛,那可是我費了好多心血的,怎麼會不好喝呢!」說完,她覺得自己太過驕傲了,連忙又羞澀的低下頭,擺弄著手指,吶吶說道:「啊……我是說其實……這湯是真的很補的啦!」

  看著她豐富的表情變化,他的眼裡滑過一絲暖意,覺得這樣天真的她看起來格外可人。

  只不過他今兒個來可不只是來喝湯賞人而已,他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麼她送過來的食物能夠讓他吃出味道?這幾日他也吃了其它的東西,但還是跟之前一樣,一點味道也沒有,讓他更加急迫的想要知道其中的緣由。

  「上回你送的那些糕點也不錯,我很喜歡。」文致佑突然提起這個話題,一邊仔細觀察她的表情。

  雖說即使不用仔細觀察也能夠看得明白,她的表情幾乎都寫在臉上,完全不必多猜。

  果然,在聽見他說喜歡上次的點心後,她笑得兩眼都眯了起來,像兩道月牙。

  「真的嗎?你喜歡就好,我本來還怕你不喜歡呢!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些什麼,就做「我娘以前教過我的兩樣小點心,不會太甜,我想你應該不會喜歡吃太甜口的東西,每樣的糖都只少少的放了些。」

  「所以上回的點心和這次的湯都是你親手做的,沒有假手他人?」他還是想仔細的問清楚。

  「是啊,怎麼了?」莫纖纖一臉不解的望著他。

  「那……你在做的時候,有沒有放什麼特別的東西?或者是……有什麼特別不同的地方?」文致佑看著她疑惑的神情,心中不禁有些煩躁。

  他知道自己這樣逼問一個小姑娘有些不妥,只是他真的受夠了那些吃起來一點味道都沒有的東西了,更何況逐漸失去的味覺並不是只是嘗味道那麼簡單而已,這幾年來他能夠快速的擴大生意,除了藥材外,最主要的就是靠著內供宮裡的食材而成的。

  也是因為他天生就有著能夠品嘗判斷東西好壞的舌頭,才敢攬下這樣的門路,結果這幾年來,他吃不出東西的好歹,每回送東西進宮的時候,心中總是忐忑。

  而且隨著生意越做越大,能夠送進去的東西也越來越多,假如他還是這樣吃不出味道的話,以後這條路子根本就難以為繼。

  說實話,這一年來,他已經考慮不再做宮裡的生意了。

  做宮裡的生意,報酬是大,但相對的風險也高,做得好,自然能夠賺進金滿盆銀滿缽,但若是一個不小心出了差錯,那就是整家人都要拿命去填的,他明白看在家裡祖父還有祖輩留下來的人脈,就是真出了事,全家也不至於全都送死,但是誰能夠保證那個萬一呢?

  他向來謹慎,所以寧可小心,也不願去賭那個萬一。

  莫纖纖這時候也察覺到不對勁了,他這樣急切的逼問,看起來可不像只是吃到好東西的反應,更像是想要知道些什麼秘密。

  她輕皺著眉頭問道:「你想要問什麼?是點心還是這湯有什麼問題嗎?」

  應該不至於啊,若是那點心就算了,但是他才剛把湯喝下去呢,怎麼可能馬上就知道有問題了?

  忽然間,她靈光一閃,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說的話,她臉蛋一紅,猛地搖頭揮手。「我我我……我這回燉的湯沒放那些專補男人的東西,上回的點心裡也沒有,你可別誤會了。」

  那些東西她也知道平常人不能多吃,更何況是他這樣虛弱的身子,補藥補藥,既能補身卻也是一種藥,是藥就不能多吃,得對著症來,這是以前她娘傳給她這些東西的時候,最常耳提面命的一句話,她也一直不敢忘,牢牢的記在心裡。

  文致佑還以為她是想到了什麼,沒想到她一開口說的淨是這些,不免感到有些無奈,又有些哭笑不得,怎麼他覺得在她面前,好像一提正經事馬上就能讓她給帶歪了去。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6:45

第十章

  「我知道,要是你真的在這盅補湯裡放了那些東西,我一聞就知道了,還能全喝完嗎?」

  「也對,那你……」聽他這麼說,莫纖纖的疑惑就更重了,總不可能他是想問她是怎麼做的,然後做了一樣的東西去賣?這個荒謬的想法馬上就讓她在心裡給去掉了。

  對上她單純的眼神,文致佑有股衝動想把隱瞞了幾年的秘密給說出來,然而話到了嘴邊,他還是忍住了,一旦這個大秘密走漏,不提別的,他手中供進宮裡的路子,很有可能就會讓花正堂那個老狐狸給搶走。

  「沒事,就只是覺得點心和這湯做得不錯,所以我才多嘴問了一句。」

  莫纖纖眨眨眼,抿著嘴看著他,心裡有一點傷心和小小的不滿。

  她看起來難道真像個蠹的,要不他怎麼連編個謊話也不想個復雜點的?

  他那明明就是有話要說,絕對不會只是那麼簡單的理由,兩人見過這幾次面,難道她還摸不准他的性子嗎?真要沒事的話,他可不會浪費時間在這上頭,再說了,她有個幾斤幾兩,她自己還不明白嗎?

  不過她也不是個好事的人,既然他不說,她也沒打算追究到底,只是心中莫名有種悶悶的感覺,就不知道是因為還不被他信任而不開心,還是因為自己的腦子被小看了而悶。

  她的表情很明白的說明了她現在的心情,文致佑當然看出來了,但他只能選擇沉默無語,他有不能說的理由,即使曾衝動的想要對她傾訴,但是現在的時機不對,他不能冒險。

  兩個人就這麼相對無言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莫纖纖先開口打破僵局,「我換壺茶水吧。」

  「嗯。」

  她先將原本茶壺中的茶水倒掉,從一旁的小櫃子裡拿出一小包東西,用小鑷子輕輕夾起一小撮放進茶壺裡,接著再倒入熱水,見他明顯對那看起來跟茶葉不同的東西有興趣,順口解釋道:「這是我家裡自己采的花茶,喝了會回甘,挺不錯的,我娘以前總說天生萬物必有其價值,這花看起來不起眼,采摘又麻煩,但是說實在話,泡了茶水喝,這平心靜氣的效果可好了,來,試試。」

  她端了一小杯給他,眼神卻不敢直視他,微微斂下眼眸,盯著杯緣處。

  沒辦法,如果不這樣,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露了餡,說出這花茶在回甘之前,會先嘗到別人想都沒想過的苦澀。

  小時候她最討厭這茶水了,一股子苦味,雖說到了喉嚨裡會有一點點的回甘,但是就那點回甘味,根本壓不住口中宛若黃蓮的苦澀。

  以前她娘總愛在夏日時候弄上一壺,還要盯著她和爹都給喝完,也讓他們一家子不管外頭天氣再怎麼熱,一整個夏日下來,沒一個人會中暑。

  只是這花茶她來京城裡的時候,除了身上藏的這一點,其它的都隨著包袱讓人給丟了,要想再做,可得再等一年。

  她在這時候拿了這茶出來,雖說也是對他好,但是其實也不免有一點小小的私心,誰讓他剛剛對著她說了那麼蹩腳的謊。

  文致佑不知道她心裡的這些彎彎繞繞,先是淺酌了一口,然後聞著淡淡的花香,就將杯裡的茶水一飲而盡。

  「不錯,只不過這哪裡是回甘,這花茶有泡過糖嗎?感覺甜滋滋的,像是小姑娘喝的。」

  甜滋滋的?莫纖纖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還是她拿錯了?

  她急忙翻開壺蓋,看著在水裡載浮載沉的花朵,確認她泡的的確是碧綠草的花沒錯,又小心的看看他的臉色,神情自然,的確不像吃了黃蓮的樣子,不禁有些懷疑起來。

  難道這花茶放久了,會變成甜的?

  莫纖纖不信邪,也替自己倒了一杯,然後也學著他一飲而盡……瞬間,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澀毫不客氣的在嘴裡擴散開來,她受不了的重重放下杯子,一邊吐著舌頭,起身快步走到櫃子前,從糖盒子裡拿出好幾顆糖全往嘴裡塞,這才勉強覺得那種苦到舌頭都發麻的感覺好上一些。

  她坐回桌邊,沒好氣的瞪著他,含糊不清的道:「你騙我!這茶分明就是苦的,苦死人了!跟我以前喝過的沒兩樣,哪裡甜滋滋的了?!」

  看著她誇張的反應,文致佑也覺得不對,又倒了一杯,這回一口一口慢慢啜飲,然後對著她搖搖頭。「沒錯,就是甜滋滋的!那味道很難說明白,就像是花蜜一般慢慢的在嘴裡化開,越是到了喉嚨裡,甜味就更加明顯。」

  莫纖纖懷疑的看著他,不確定的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他點點頭。「當然,我沒必要騙你。」

  她奇怪的上上下下將他給打量個仔細,就在他正要開口問她到底在看什麼的時候,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瞬間讓他怔愣住。

  「你其實已經沒有味覺好幾年了,對吧?」

  文致佑微眯起眼,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也不再遮掩,直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反正她的表情和眼神在在說明了她已經肯定這個猜測。

  莫纖纖可不在乎他的表情有多冷,抓起他的手,皺著眉,喃喃自語道:「這還真的是……果然是把不出來的脈啊!」

  他抽回手,見她的小嘴開開闔闔,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麼,又冷聲道:「難道你不該先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剛剛說的那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她抬起眼眸望向他,見他一臉戒備提防,想著他這症狀都已經幾年了,現在有一些情緒也是可以體諒,倒也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語,溫聲解釋道:「剛剛你喝的花茶,其實是源自一種叫做碧綠草所開的花,一個月就開那麼一次花,還只挑著夜半月圓的時候開,也只有那個時候采到的花才是最有效用的,其它時候不過就是像雜草一樣的東西,采了也無用,而這花的效用也簡單,就是夏日的時候可以平心靜氣,防暑熱,只是……我娘當初留了本小本子,上頭提到這花還有另一種效用——」她頓了頓,表情也跟著嚴肅起來。

  見狀,文致佑的身子也踉著坐挺了些,專注的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西南之地,有一種植物叫做避瘴草,原本是西南地區的人,為了避免入山林采摘藥草受瘴氣所害,會將這種藥草制成香丸含入口中,或是隨身攜帶,可這種藥草還有一個少有人知的特性,就是若使用太多次,尤其是攙了普通的豆油,藥草就成「一個害人的東西,幾次服用之後,味覺就會慢慢喪失,一般的大夫把脈把不出問題來,只會以為是得了怪症。」

  她一口氣說了好多話,覺得口有點干,下意識伸手想拿茶杯喝口茶水,卻想起那難以忍受的苦味,扁了扁嘴,連忙又縮回手。

  「最惡毒的是,這一開始難以察覺的怪症,也會讓人的身子慢慢變得虛弱,卻又不會太明顯,但最後無藥可醫的時候,又會轉成像是花柳病發作的模樣,不可不謂狠毒。

  「不過這藥草也不是無方可克,就這碧綠草的花,一般人飲之只會覺得滿口發苦,但是用了避瘴草的人卻會覺得甜,用得越久,就會越覺得甜,所以你剛剛說喝了這茶覺得口如蜜津,才讓我肯定你失去味覺有好一陣子了。」

  這一連串的解釋,讓文致佑無比震驚,他萬萬想不到困擾了自己多年的怪病,居然是有人下手害他所致,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於是再問:「可那日你送來的點心我也嘗出了味道,難不成那裡頭也放了碧綠草的花?」

  莫纖纖搖搖頭,那花兒她自己也剩下不多了,而且一般人吃它就像在吃黃蓮,她怎麼可能拿去做點心,她送那盒點心是要報恩的,可不是拿來結仇的。

  「那倒是沒有,我只不過在裡頭放了碧綠草泡出的水,碧綠草雖然沒有花那樣的效用,但是勝在平和補身,就如同冬季的蘿蔔有小人蔘的稱號,碧綠草也算是補身上品。」她其實也是第一次碰見這樣的症狀,她歪頭想了想,又道:「不過一草同根,碧綠草也有些微的效果也說不定,我沒在我娘的本子裡看過,也不知道這其中的道理。」

  他沒有想到這趟來攬花樓還真是來對了,不只找到了失去味覺的原因,甚至還極有可能找到一直隱藏在深處的人。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6:54

第十一章

  莫纖纖默不作聲,而是起身繞著屋子想找茶水,想著要是他一時半會兒的還想不通,自己就干脆去樓下提水來燒也行。

  只是才剛要踏出屋子,文致佑就轉過頭來,淡淡說道:「過來這裡坐著,我還有點事情要問你。」

  「喔。」她乖乖的走回去坐好,有些掙扎的看著桌上還剩下一點的花茶,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為了解渴而喝下那杯會讓人苦不堪言的茶水,喝了其實對身體也很有好處,不過那味道……她覺得自己剛剛能忍住沒吐出來真的是太有毅力了。

  「想喝水讓下人送進來就是。」他掃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為難些什麼,語氣自然的道。

  「啊!對喔!」莫纖纖摸摸鼻子,一副後知後覺的嬌憨模樣。「那我看看杏花在不在,在的話我再喊她……」

  她話還沒說完,他又無奈的開口,「讓你吩咐下去,怎麼還要自己去喊?做下人的不就應該守在外頭嗎?」

  她搖搖頭。「不知道,大概是習慣了吧,杏花也是後來春鵲姨才撥給我的,但是平日裡穿衣洗臉倒茶我自己都能做,就沒習慣讓杏花跟在外頭。」

  她知道樓子裡就兩個小丫頭可以吩咐著跑腿,其它的都是打雜做粗活的而已,她身邊跟了一個杏花,已經算是破了規矩,她也不想整天使喚杏花,讓別人看了眼熱。

  「這也是規矩,哪裡有習慣不習慣的說法,你現在身分不同……」文致佑突然一頓,看著一臉儍笑的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罷了,她喜歡這樣就這樣吧,他到底也不是她的什麼人,管得多了,說不得會讓人厭煩。

  莫纖纖見他不說話了,心中略松了口氣。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其實自己本來只是個普通小老百姓,雖然已經盡量試著把事情交給丫頭去做,但對於明明自己就能動手做的小事,卻還要喊人去做,始終無法習慣。

  「算了,你坐著吧,我去喊人。」文致佑看了看她穿的衣裳,外頭雖熱,但是她穿的外裳根本就是薄紗一件,他不禁微微皺起眉頭,直接起身往外走,不打算讓她穿著這身衣裳在外頭走動。

  嘖,能來攬花樓裡找花娘的還有什麼好人,他可不想讓她穿著這身衣裳讓別人給看見了。

  他腦海快速閃過這樣的念頭,卻不知道從何而來,他甚至忘記之前他還曾經嘲諷過她的姿色根本就不足以讓男人感興趣,現在反而覺得那些男人眼睛不安分的飄來飄去,尤其是往她屋裡飄的,全都是些不正經的歹人。

  「咦?不用不用,我自己往外頭喊喊就行了。」

  她急著往前走,卻在門前讓文致佑給攔了下來,他臉色不佳的低斥,「就說了不讓你出來了,怎麼就是不聽話?看看你這身衣裳,透得都跟紙一樣薄了,哪裡是個正經姑娘該穿的,還有前頭怎麼露了大半,也不知道現在的姑娘家是怎麼想的,一個個的……」

  莫纖纖聽著他嘮叨,不禁目瞪口呆,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之前春鵲姨不是說文家公子沉默寡言,現在眼前這個滔滔不絕的男人又是誰?

  她小心的縮頭舉手反駁,「可是這衣裳是春鵲姨給做的,樓子裡的其它姑娘穿得比這還薄呢,這衣裳可是好料子……」

  聞言,文致佑眉間的折痕不自覺加深,忍著想把她衣裳多補上兩塊厚實布料的念頭,斬釘截鐵的打斷道:「換了,這哪是什麼好料子,我明兒個讓人送新的衣裳過來,你以後再也不准穿這種比紙還薄的爛衣裳了。」

  莫纖纖不敢反抗的點點頭,但隨即又道:「照著這個款式做好嗎?這樣的天穿起來挺涼快的,而且春鵲姨說了,這款式是這幾年城裡最時興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再次被看這衣裳哪裡都不滿意的他給否決了,「都說了不行,這款式也要換換,露出一大片胸口,一看就不是正經姑娘穿的,以後別春鵲那鴇娘說什麼就是什麼,那人說的話能聽嗎?少讓她給教壞了……」

  文致佑劈裡啪啦的說個不停,莫纖纖除了適時的點頭應付,再也沒有能插嘴的機會。

  只是她還是有一點點疑惑就是,花娘也算是正經姑娘啊?春鵲姨說……啊!不能再聽春鵲姨說了,她要是再提一次,說不得他又得說是春鵲姨亂教人了,她還是乖乖閉上嘴的好。

  【第五章】

  胡定存沒想到才不過多久沒見到文致佑,兩人再次相見居然是在花樓,而且他一臉我是主人,你這個客人打擾到我用餐的不悅表情,又是怎麼一回事?

  胡定存實在很想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人了,但是文致佑那種嚴肅冷淡的神情,加上剛剛在外頭看見文大,又在在證明裡面那個正悠哉吃飯的人就是文致佑。

  「這……可真是出乎意料啊!」胡定存似笑非笑的掀了袍子,在文致佑的對面坐下,語氣滿是調侃。

  「再來一碗飯。」文致佑連理都沒理他,直接把飯碗遞給站在一旁的莫纖纖。

  莫纖纖看他要吃第二碗,高興得很,馬上接過碗,到旁邊添飯去了。

  話說最近這些日子,他的胃口一日比一日好,她也是高興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她明明後來就沒再放碧綠草了,可他還是能從她做的飯菜裡吃出味道來,著實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對於心思簡單的她來說,什麼原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每天都能夠看見他,她就很滿足、很高興了。

  胡定存看了看兩人舉手投足間的那種默契,嘴角勾起一抹壞笑,傾身向前悄聲問道:「怎麼,原來多年春心不動卻是喜歡這樣的?現在……可有什麼進展了?」

  文致佑早已習慣好友說話大剌剌又不經過腦子,連眼都不抬,只平淡的問道:「今兒個是來喝藥的吧?怎麼廢話這麼多。」

  經他這麼一提,胡定存忽然想起自己來攬花樓的主要原因,瞬間一種羞恥感讓他默默的敗退。

  可惡!這小子一開口就說到了他身為男人的痛點,讓他一下子就如同消風的皮球,躲到邊邊自怨自艾去了。

  兩個男人的談話並沒有太大聲,但是莫纖纖還是聽得很清楚,她看著胡定存一臉悲催的模樣,同情心不禁小小的泛濫,她將飯碗遞給文致佑後,好心的柔聲安慰道:「胡公子,你不要介意文公子說的話……」

  文致佑睨了她一眼,不悅的打斷,「說了幾次了,別喊我文公子,叫我的字。」

  「喔,知道了,秀之。」她從善如流的改正對他的稱呼,然後繼續安慰胡定存,「放心,你上回吃過了藥,後來我看有好上許多了,今兒個再服一帖,接下來就是鞏固精元了,我開張單子給你,以後照著吃些藥膳就行,很快就能兒女成群了。」

  文致佑聽了再也忍不住輕聲嗤笑,好笑的看著胡定存憋得通紅的臉,調侃回去,「他還沒娶妻呢,要真讓他現在弄出個兒女成群來,他家老爺子還不打死他。」

  莫纖纖不知道自己的安慰反而拍到了馬腿上,只能尷尬的儍笑。

  「別理他,他就是吃飽了撐著。」文致佑不想讓她把注意力都放在胡定存身上,淡淡的道。

  「你這話還真是夠朋友啊!也不想想當初這兒還是我帶你來的,怎麼,美人在懷,這媒人就丟過了牆?」胡定存能夠跟文致佑當上好友,臉皮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厚。

  要知道文致佑這個人看起來就一臉嚴肅樣,綾羅綢緞也能被他穿出一股古板的味道來,如果不是自己鍥而不舍的一直纏著他,他這個人就注定是沒朋友的命。

  接著他一臉壞笑的看著莫纖纖,調笑道:「月半啊,我勸你別跟著這個男人了,他啊,脾氣可不好,考慮考慮我怎麼樣?我幫你贖身,以後你想要繼續醫人也隨你,我家雖然比不上這家伙的家大業大,但是京城第一鏢局也不是喊假的,綾羅綢緞、吃香喝辣,包准樣樣不少。」

  莫纖纖還沒有所響應,文致佑就已經先冷眼瞪向他。「是想找死不成?」

  他那冷然的眼神看得胡定存不自覺打了個冷顫,知道這是他要發火的跡像,不過胡定存卻莫名感到興奮,這些話以往他也不是沒說過,可是也沒見過文致佑在意過誰,然而這回他不過才剛開了口,真金白銀都還沒動上呢,他就氣成這樣,呵!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7:04

第十二章

  要說這兩個人之間沒個什麼,他死都不信。

  正確來說,是他這個兄弟,百分百的對人家有了什麼淑女之思了吧。

  「瞧瞧,我就說了幾句,你這火就上來了,怎麼,是真的……你懂的?」胡定存朝他擠眉弄眼,一副你我心知肚明的表情。

  「我懂什麼?」文致佑看著他那副嘴臉,忍不住來氣。「我就是知道你又吃飽了撐著,在隨便找人尋樂子。」

  胡定存隨手拿起桌上沒人用的筷子,夾了一些菜送進嘴裡,嚼了嚼,隨意的道:「呵呵!男人嘛,哪裡沒有一、兩個紅顏知己,我明白的,你要是真動心了,就放出消息,難道還會有那些不長眼的敢靠過來?」

  不管怎麼說,文家以醫出身,上上下下認識的人多了,雖說京裡比文家更有權有勢的也不是沒有,不過如果不是什麼大事,也不會給文家不爽快。

  看他越說越不像話,文致佑隨便找了個理由支走了莫纖纖,才不悅的回道:「纖纖是個好姑娘,別把你那套下流的心思套在她身上。」

  「我是怎麼下流了,書裡都說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還覺得我說這話是難得的正經呢!」

  這絕對是誣蔑啊,他這樣的翩翩公子,怎麼說也是憐香惜玉才對,怎麼能說是下流呢,再說了,除了文致佑這眼睛不知道怎麼長的,他也看不出來那個胖花娘有哪裡可以讓他想下流的地方。

  「總之,別再提這事兒,我和她之間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心思,只是純粹來這裡吃飯而已。」文致佑還多此一舉的補充道:「她做的飯菜比較合我胃口。」

  身為好友,胡定存也是知道這幾年他胃口不佳的事情,常常一桌的菜色上來,他要是能夠勉強吃上幾口就算不錯了。

  「這樣豈不是正好?就像我剛剛說的,把人給納了回去,一天三餐都讓她包了也行啊!」胡定存是真的好心提議。「再說了,把人納回去,一定就要有什麼心思嗎?你是想得太多了,還是心底真有那幾分心思?」

  「胡定存!」文致佑臉色一沉,不願和他在這個話題上打轉。

  他越是如此,胡定存就覺得這事情越有戲,也不管他黑沉沉的臉色,自顧自的續道「行!既然你沒什麼心思,那我就好辦了,說實話,我剛剛說要幫月半贖身也不是說假話,想想我家老爺子年紀也有一把了,那方面……自然是沒什麼好調養的,不過人老了,以前一些舊傷也常出來作怪,所以我本來就想著把月半給贖身回去,不說別的,就是讓她給老爺子調養調養也是好的。」

  「外面一堆醫館,有得是大夫。」文致佑冷聲說道。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但是他確定自己沒對莫纖纖這個胖花娘有什麼特殊的情感,可是一聽到胡定存認真的說要把她給贖身回去時,他卻感到憤怒油然而生,就像自己的什麼東西要被人奪走一樣,他捏緊了手中的筷子,強迫自己控制住幾乎要脫韁的情緒。

  「你知道的,大夫和家裡人是不同的,再說了,外頭那些大夫,一個個都文謅審的,說起話來這個脈那個脈的,哪裡有胖花娘來得親切好用,而且一樣都是喝藥汁,小姑娘煮出來的,怎麼說也比那些老頭子弄出來的好多了,這算盤怎麼打都劃算,你說對不對?」胡定存挑釁的望著他。

  嘿嘿,這個文致佑明明就是對人家胖花娘有那麼一點意思,嘴裡還想撇得干干淨淨,那他就要試試看他是真的沒那個意思呢,還是只是嘴不對心在硬撐,雖然就他個人的猜測,幾乎肯定就是後者了。

  文致佑對於他明顯的試探不發一語,但是不悅的氣息卻清楚的表現了出來,他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想要拿東西狠狠塞住胡定存那張老愛胡說八道的臭嘴。

  胡定存毫不在意他的冷眼,反而讓自己的下人去喚春鵲過來,然後又笑咪咪的說著:「擇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兒個問問月半贖身的銀兩要多少,今兒個就把人給抬回去得了……啊!對了,以後你要是想吃月半做的菜,就到我家的宅子去,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來我家吃那一餐、兩餐的也算不得什麼……」

  「說夠了沒有!」文致佑沉聲打斷他喋喋不休的話語,咬著牙道:「我說過了,她不會贖身,起碼不是讓你給贖走。」

  胡定存笑咪咪的瞅著他,正巧聽見春鵲跟著自家下人走過來的腳步聲,幸災樂禍的回道:「這可不是你說了算,還是問問鴇娘的意思吧。」

  春鵲才剛踏進屋子裡,就收到文致佑那犀利的眼風掃來,讓她本來就有些焦頭爛額的情緒又添了幾分焦躁。

  唉呦喂!這些爺們就不能消停一些嗎?老是這樣折騰,她都覺得快要把自己的頭發給拔光了。

  即使她在心裡面已經將兩個小伙子給罵了一遍,表面上仍是堆著笑意道:「兩位公子,這是有什麼事啊?」

  「沒什麼大事,就是想給月半姑娘贖身,你就說個價吧,看在你和我家老爺子也是老相識了,我也不缺了你的,不太過分的價碼,我今晚直接就讓人把銀兩給抬過來。」胡定存財大氣粗的表示。

  春鵲沒想到喊她上來居然是為了這等事,她的笑容倏地一僵,遲疑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道:「這……胡公子,不是我特意要拿喬,不過最近這些日子,想幫月半贖身的人可多著了,我一個都沒允,再怎麼說,也得看看月半自己的意思,這我……」

  她話還沒說完,胡定存就翻了個白眼,打斷道:「你別在我面前說那些虛的,銀兩不是問題,你就出個價吧。」

  春鵲心裡可是比黃蓮還苦了,表情也不由得顯得無奈,連忙為自己喊冤,「這可真是冤死我了,我在別人面前也是這麼說的,不說別的,上回王爺那裡的陳管事就說要贖了我們家月半,我也是問過月半的意思才給推掉的,要不陳管事提出的可是兩百兩黃金呢!」

  胡定存倒是沒想到一個胖花娘竟喊到兩百兩黃金的價,他要是沒記錯,之前天香樓的花魁也才喊出三百五十兩黃金而已。

  「罷了,兩百兩黃金就兩百兩黃金吧。」胡定存雖然覺得有些肉痛,但還是爽快的道:「我也不占你便宜,就這個價錢了,你也別啰唆,直接找月半來問問她的意思,是走是留,當場就給我一個准話。」

  莫纖纖這時候正好興衝衝的拿了樓下廚子剛做好的點心上來,在門口聽見這樣的消息,一時間不禁怔愣住,也不敢踏進屋子裡了。

  春鵲頭痛的看著屋子裡兩個男人,一個像是存心找碴,一個是冷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卻都直勾勾的望著身後的莫纖纖,這……她要是再看不出來這中間有些古怪,她多活的這些歲數豈不白過了。

  她嘆了口氣,把月半往前一拉。「你自己說說,人家要幫你贖身呢,你允不允?就是不允了胡家的公子,我那兒還有許多人選。」

  這一問其實也算是幫她自己解了這些日子的心結,自從莫纖纖在那方面的治療手段頗有成效後,不少人打著想納她為妾的念頭,有的是想靠著她獲利,有的是想著有個會醫的妾,更方便家裡的人……理由不一而足,她光是為了推掉這些人,實在是操碎了心。

  「贖身?」莫纖纖下意識看向文致佑,接著又看著一臉壞笑的胡定存,感到不知所措,又有些驚慌。「我、我沒想過……」

  「沒想過不打緊,現在可以想了。」

  胡定存的話才剛說完,文致佑馬上接口道:「別理會他,你如果不想,誰也不能強迫你。」

  胡定存笑咪咪的道:「文兄,你這話說得可不地道,哪有女人會願意做一輩子花娘的,還不如趁著年輕早早從良去了,那才算是個好下場,對了,既然你不打算幫人贖身,也少說這些話了,免得讓人誤會你就是見不得別人好。」

  「誰說贖身就一定好了?讓你這花心浪蕩子贖去,她還不知道得掉多少眼淚。」文致佑再也忍不住的出口反嗆,他站直的的身子即使看起來比胡定存痩弱了一圈,但是氣勢可一點也不輸人。

  胡定存也不甘示弱的站了起來。「我今兒個就是要替月半贖身又怎麼了?以後成了我的妾室,就是掉幾滴眼淚又怎麼了?哪個女人在床上不哭過那麼一遭……」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7:15

第十三章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直接讓文致佑一拳給打斷,文致佑冷冷的瞪著他。「別把那些齷齪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胡定存摸了摸無端挨了一拳的臉頰,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液,冷笑道:「我就是說了又怎麼了?等我替她贖了身,以後就不只說了,我還……」

  莫纖纖手足無措的看著兩個男人針鋒相對,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她覺得酸澀逐漸在心中蔓延開來,有那麼多人想要替她贖身,但是為什麼卻沒有她最想要的那一個?

  他說喜歡她做的飯菜,所以天天都來,她對他的意義,是不是就只是一個能煮出味道來的廚娘而已?

  莫纖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他說的話,低頭看著自己豐腴的身軀,心頭的苦澀更甚。

  她是不是不夠好,所以他才不想替她贖身呢?

  這樣的念頭一直徘徊在腦海裡,讓她再也聽不見周遭的聲音了,或許聽不見也是一種幸福,起碼她可以不用聽見他會用什麼眨抑的詞語去告訴別人她有多麼的不值得。

  莫纖纖難得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緒中,豆大的淚珠還沒滾落,她的手就被猛然一握,一句彷佛晴日春雷的話語,就這麼打入她耳中——

  「我替她贖身!我倒要看看,我文致佑想要的女人,還有誰敢來跟我搶!」

  她猛然抬頭,就見他一臉堅定,這時淚水再也忍不住滑落,望著他的眼神滿是不可置信。

  他剛剛是說要幫她贖身?不對,重要的是,他說她是他想要的女人?!

  本來酸酸澀澀的心,瞬間就成了一汪蜜糖水,讓她有種說不出的幸福感覺。

  月半,不!該說是莫纖纖,就這麼離開了攬花樓,春鵲雖然也是滿心不舍,尤其是已經預料到好不容易旺起來的生意應該很快又會下滑,但是想想那些幾乎已經快逼到她門頭的管事們,她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

  人總歸是留不住的,比起日後一群人耐不住動手爭搶,還不如現在就讓她干干淨淨的依照自己的意願離開。

  既說了要幫莫纖纖贖身,文致佑即使明白自己是一時的衝動,但還是不忍看著她欣喜後又變成失望的表情。

  於是當下就讓文大回家去提了兩百兩黃金,這個數字不算小,但是對於文致佑來說,他的私庫裡就能夠提得出來,還不至於驚動文家的其它管事。

  胡定存也知道自己剛剛惹人厭了,在搞定了文致佑這個口不對心的悶家伙後,很識相的先溜了,離開前,還不忘對莫纖纖說道:「行啦!以後跟著他,包准你吃香喝辣。」雖然就你這身材,最好是不要再吃了……不過後頭這話他還沒說出口,就看見文致佑又掃過來的凌厲眼神,讓他只得把話給吞進肚子裡。

  自家姑娘要從樓子裡出去了,春鵲雖然沒能給她什麼,但也不舍得讓她孑然一身的離開,於是她喊了杏花去收拾自己的行李,接著又拉著莫纖纖的手,一起往屋裡頭去。「來,這些日子給你留的好東西多著了,別的我也不說,一些藥材還有首飾一定得全讓你帶走。」

  其它花娘老是抱怨她偏心,也不想想她們哪一個像月半一樣給老娘賺了這麼多銀兩回來?更不用說那些個小蹄子,一個個私心重得跟什麼似的,她栽培她們哪裡不費銀子了,結果一個個全都是剛賺了一些銀兩,就開始瞞著她藏私房錢,嘖!打量著她好唬弄不知道,別忘了她也是過來人,那些人轉什麼心眼,她瞄一眼就知道。

  只有月半好,那些貴客送過來的賞賜還有東西,全都上交了,瞬間感動了她這個歷經風霜的老人,於是下定了決心,除了動用一些銀兩來培養樓裡的花娘,還有買一些新的姑娘外,其它的全都給她留著,讓她以後出樓子的時候可以帶走。

  她看過許多花娘悲涼的下場,再也沒有誰比她更清楚一個花娘贖身出去後,懷裡沒有銀子有多重要,世間總說戲子無情,婊子無義,但到頭來,總是薄幸的男子居多。

  春鵲隨身還帶著桂花,一進到內室,就把莫纖纖常穿常用的都先拿出來讓桂花整理,接著她拉著莫纖纖的手往邊上走,她認真的看著莫纖纖,凝重的道:「纖纖啊,春鵲姨知道我是留不住你了,別的我也不多說,就是以過來人的身分提點你幾句。」

  「嗯,春鵲姨你說。」莫纖纖乖順的點點頭。

  往常要是春鵲看見手下的姑娘能夠這麼乖巧,那是再高興不過了,但對像一換成是她,怎麼就覺得那麼讓人操心呢?

  「唉,你這孩子是乖巧,不過就是缺了點心眼,以後你手裡的東西可得緊緊的攢住了,文公子那樣的家世,雖說不會貪圖你手上的那一點東西,但是女人還是要把著一點錢財,以備不時之需。

  「別看文公子現在對你不錯,男人就跟貓兒似的,偷腥是他們的本能,也不管香的臭的就往自己家裡扒,就是現在看著你重了幾分,以後要是有了新人,那分重還能剩下幾分誰也不曉得,所以這東西一定得守好了,明白嗎?」

  莫纖纖知道春鵲姨說這番話是為了她好,但是心中總有些酸酸澀澀的,不甚自在。

  她睜著眼,有些彷徨無助的望著她,低聲問:「春鵲姨……我是不是不該就這麼和文公子走了?」

  其實剛剛她也見著了,他說要替她贖身,是被激出來的,要不然他如果真的有那樣的心思,哪會這段日子都沒透點話給她?

  春鵲以為是她剛剛說的話讓她驚著了,連忙安撫道:「放心好了,我剛剛說的話不過就是讓你多上點心,文公子出了大筆銀兩將你給贖了出去,怎麼說也是看重你的,你也不用太擔憂。」

  說完,她不免覺得根本就是自打嘴巴,只是這人都已經要接出去了,難道還能夠說一句怕就把人給留下來?

  她在心裡長嘆一聲,最後又叮囑了她幾句,不外乎是把著銀子把著男人心什麼的老生常談。

  只是莫纖纖這時候哪裡還聽得進去,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她剛剛說的那一句話上頭。

  她必然有讓文致佑看重的地方,所以才會真的被人這麼一說,就順水推舟的幫她贖身,對吧?

  莫纖纖一直是個樂天的性子,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卻糾結了起來。

  喜歡或者不喜歡,忽然成了她心中好重要的執念。

  她想要清楚明白,他總是平靜的面容下,到底都在想些什麼,她更想要知道,他是不是跟她有同樣的心情。

  做了好吃的,第一時間想起他,梳眉化妝也是想著他,輾轉難眠的時候也是想著他,那他呢?他的心中可有一點點……她的存在?

  【第六章】

  有時候有些問題不能想,一旦想了,就會發現殘酷得太過可怕。

  就像在被贖身前,莫纖纖即使只是個花娘,生活倒也沒什麼憂慮,每天吃吃喝喝,為客人們調養身子,對於外頭謠傳她身有奇技,可以讓男人回春的說法,從不放在心上,有時候還挺得意自己擁有這樣的一技之長,能夠讓她賺些銀兩。

  但是被贖身後,反而不得不面對現實,尤其當她住的地方外頭已經不知道來了幾波打聽消息的人,又有幾個臉帶不屑的人幾度無心路過,順便罵了幾聲不要臉。

  就連杏花這麼遲鈍的人,都感覺得出來現在的日子雖說不缺吃喝,但是似乎出了這棟宅子,收到的惡意眼光可比以前在攬花樓的時候多了許多。

  莫纖纖主僕倆相對無言,對於那些惡意的挑釁,也只能龜縮在宅子裡盡量不出門,來個相應不理,只是每天都得回文家老宅的文致佑就沒那麼好運了。

  每天回到家,就像一場戰爭。文致佑頭疼的看著眼前的人,覺得他從沒有這麼焦頭爛額的時候。

  要一步步的查內奸,還要在莫纖纖那裡想辦法解毒,又要忙著手中的生意產業,結果回到了家,還得應付家裡一票娘子軍對於他為莫纖纖贖身的討伐,不只是身體累,連精神都累得很。

  他即使想沉默以對,但是他母親和祖母卻不想放過他。

  「你又是從那個女人那裡回來了?」文母板著一張臉,沒好氣的問。

  文老夫人坐在上首,雖然沒有馬上開口質問,但是神色看起來相當不滿。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7:25

第十四章

  「娘,我自有分寸。」已經連續幾天都在爭論這個話題,他真的不想再多浪費時間和精力了。

  「還沒成婚就把一個花娘給養在外頭,這樣還說你有分寸?!」文母一想到這個,口氣更是氣憤,「你可知道外頭的人現在都是怎麼說你的?就連跟秦家那頭本來說得好好的婚事,現在都有可能沒了。」

  「那婚事沒了就沒了吧。」文致佑淡淡的道。

  說實在話,他還看不上秦家的身分,不過就是個剛進城的四品官,在其它地方或許是個土霸王,但在京城裡,他這樣的身分還得要掂量掂量,如果不是母親非要找個官家小姐,他也不會默許她找上這樣的人家。

  文家一直以來都會避免與官家結親,不為其它,只因文家畢竟是以醫道立足,在宮廷內苑、前朝王府裡,態度都是中立的,這也是文家雖然沒有幾個人以文以武出仕,卻一直地位超然的原因。

  文致佑和文家的男人們在這方面看得很清醒,也深知他們的底氣從何而來,所以在這方面也很謹慎,只是文母不過是個刀筆吏的女兒,眼光看不到如此長遠,總認為以兒子的人品,就是公主也能夠尚得,再不繼也得是個官家之女,哪裡能夠看得上一般小吏之女或者是平民百姓。

  「你怎麼能這麼說,秦家的姑娘可是這幾年下來看得最好的姑娘了。」文母驚呼出聲,「是外頭那個女人鼓吹你的吧?我就知道,那種養在外頭的花娘哪裡能有一個好的,就是存著一肚子撩撥人家宅不寧的壞心眼。」

  文致佑或許是太累了,所以無法聽著任何人說莫纖纖的壞話,他沉下臉,有點煩躁的低喊,「娘,夠了,這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秦家如果要拿喬就隨他們去,總之我現在沒這個心思。」

  文母第一次被兒子這樣頂撞,瞬間紅了眼眶。「你你……果然是讓那狐媚子給教壞了!」

  文老夫人見母子倆越吵越不像樣,忍不住插話了,「行了,老大家的,就少說幾句吧,孩子大了,就是在外頭有了人又怎麼了?還有佑哥兒,你母親也是一心盼著你好,你之前也是個本分孩子,怎麼就選在要說親的時候鬧出這樣的事兒來?若是缺了房裡人,跟我還是跟你母親好好的說說,難不成還能缺了你的?偏偏要在外頭養著那些不三不四的,把自己的名聲給弄臭了,豈不是更讓家裡人擔心?」

  對文老夫人來說,自家孫兒自然是好的,有什麼不好都是外頭人教唆的,更不用說自家孫兒潔身自愛了這麼多年,卻突然傳出包養花娘的消息來,她是怎麼也不願相信只是自家孫兒單純迷上了外頭那花娘的緣故。

  人總是只願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對於一些顯而易見的事實卻視而不見,文老夫人現在就是如此。

  她雖然話裡話外沒有明顯的說是外頭的花娘勾引了文致佑,但是口氣擺明了瞧不起莫纖纖。

  文致佑並不笨,又怎會聽不出祖母的話中之意,只覺得自己現在解釋不了他老往莫纖纖那裡跑的原因,又不能順著祖母和母親的意思,跟莫纖纖那裡斷了關系,著實陷入兩難,無奈煩躁之下,只能保持沉默。

  若不是祖父帶著人往西南尋求解毒法,父親也一路跟著去了,他也不會落得如今有口難言的情況。

  當初是怕打草驚蛇,所以除了祖父和父親之外,他沒有再和第三個人提起他失去味覺是因為中毒,畢竟這毒是長年累月下來的,下毒之人必然是在文家裡也安排了內應,如今他還沒找到指使者,也還尋不出蛛絲馬跡,只能先按兵不動,再慢慢調查,但當務之急還是先把味覺給找回來才是。

  現在的他,一般的食物還是嘗不出味道,只有莫纖纖做的東西能夠吃出味道,說也奇怪,就算她做的菜裡沒有放碧綠草,他仍然能夠吃出味道,這也讓他就算拿走了她手上所有的碧綠草當做平日的茶水,讓自己的病情不再惡化,甚至是慢慢調整味覺,也依然會每天雷打不動的往她那裡去。

  他總是這麼說服自己,已經許多年沒有好好吃飯的他,非常需要把身體狀態調養好,絕對不是因為想要看到她在他每一次出現的時候,眼裡迸然綻放的驚喜。

  他不是不知道那棟宅子外頭出沒的那些人,還有突然之間廣為流傳的惡意流言,但是在還沒抓到在背後操控的人之前,他甚至不能把「養外室」的名頭給摘掉。

  「祖母,這事的確是我辦得不妥,只不過這跟婚事並沒有任何衝突,秦家如果因為這樣感到不滿,婚事不成就不成吧,孫兒也不急著在這時成婚。」

  文老夫人先是皺起眉頭,然後點點頭。「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算了吧,讓你母親去跟秦家好好說說,孩子不情願,難道還能夠逼著不成?好了,留下來吃個飯吧,我正好有點事兒要和你提提,孫家有個小閨女,就排分上來說你就是喊她一聲表妹也是使得的,我想著把人給接過來陪陪我這個老婆子,你看……」

  坐在下首的文母一聽文老夫人提起這個,忍不住扭緊了帕子,緊張的看著兒子。

  誰不知道孫家是文老夫人的母家,這時候說要把孫家的姑娘接過來,明著是要陪文老夫人,但暗裡還不是希望兒子能夠娶了孫家的姑娘,以後也好好的幫襯一下孫家。

  連文母都能想到的事情,文致佑怎麼會想不到,他想忍下心中的不耐煩,只是腦海裡不斷閃過昨兒個莫纖纖落寞的眼神,他連想都不想的就回道:「那就讓孫家表妹過來陪陪祖母吧。這陣子宮裡的東西正新點了一批要送進去,我瞧著手下人不得力,打算過去仔細跟著,這些日子就不回家裡了。」

  「那些小事讓手下人去做就行了,你又何必忙得連宅子都不回了?」文老夫人被孫子直接拒絕,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她自然知道自己那一點算計在孫子面前討不了好,只不過她也沒想到他會直接下了她的面子,她才剛提要把人給接回來,他接著就說自己不回宅子裡了。

  文致佑淡淡回道:「宮裡的事情哪裡有小事,再說了,買賣是通天的富貴,自然是怎麼謹慎都不為過,我忽然想起外頭還有事情沒處理好,這就先走了。」

  行了禮,他沒再多留,直接就往外頭去,也不管被留下的兩個女人臉色同時變得難看。

  他腳步匆匆,心心念念的方向只有一個。

  在繁瑣和惱人的爭執過後,文致佑只想快點見到莫纖纖,看著她溫柔的淺笑,為自己送上一杯熱茶的模樣。

  比起文家,那棟小小的宅子裡,似乎才是更能讓他安心的地方。

  只是這是為什麼呢?他模模糊糊的有了這樣的想法,卻不想深思已經逐漸明白清晰的感情。

  文致佑說到做到,自那天後就再也沒回過文家老宅,就算是缺了什麼,也只是讓文大回去取東西,只要一得空,就會回到他替莫纖纖置辦的宅子。

  莫纖纖向來心軟善良,見到不知道第幾次文致佑隨意打發文老夫人讓人來請的下人後,有些不安的怯怯問道:「這樣好嗎?」

  「好什麼?」文致佑平淡的反問,他正拿著一本書冊坐在窗邊的軟榻上讀著,手邊是一盤新做的杏仁酥糖,他偶爾翻個頁時,就會捻一塊送進嘴裡。

  「就是那個人請你回去……」她偷偷覷向他,吶吶的說道:「老夫人還有文夫人應該都很想你,你真的不回去嗎?」

  莫纖纖的心其實也挺糾結的,他每天過來,就算兩個人沒聊上幾句,就算他有時候來了,他們也是在書房裡各自做各自的事,但是只要能和他待在一起,她就覺得很高興,可是每次看著文家兩位夫人派出來的人都被他給隨意打發了,她心裡又覺得好像怪怪的,總覺得她像是扣著人家兒子不讓人走的壞女人。

  她知道,那些人每次離開的時候總會嘮叨著少爺就是被這宅子裡的狐狸精給勾了心魂雲雲,她幾次就站在邊上,聽得一清二楚,雖然那些人不清楚她就是他們嘴裡的那個狐狸精,但是讓人這麼說了,她就是再遲鈍,還是不免感到別扭。

  文致佑光聽她的口氣,就明白她在想些什麼,他放下手中的書,抬起頭,似笑非笑的望著她。「你覺得你是那些人說的狐狸精嗎?」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7:35

第十五章

  莫纖纖猛搖著頭,馬上反駁,「當然不是!」

  「既然如此,那些人說的話你聽聽就罷,不必放在心上,況且我不回去自然有我的道理。」

  她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有些遲疑的道:「可是那些人說了是老夫人和文夫人來請呢,你不回去兩位夫人會傷心吧,要不……」

  「要不怎麼樣?」文致佑心裡自有打算卻不明說,就是想逗弄她。

  真是一個傻姑娘,人家都只差沒指著她的鼻子罵狐狸精了,她這時候還想著別人的感受?她難道就沒想過,那些下人敢在這宅子裡說那樣的話,就表示主子們對她的看法就是如此嗎?別人都不把她放在眼裡了,她還替別人操著哪門子的心。

  「要不……你偷偷的回去讓她們看一眼,安安心?」莫纖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話一出口,她又覺得這個提議不錯。「畢竟是長輩。」

  她打小就是個乖孩子,尊老愛幼對她來說可是刻在骨子裡的觀念,一時半會兒的也扭不過來。

  文致佑看著她認真的小臉,忍不住輕嘆口氣,伸出大手摸摸她的頭。「行了,這件事情和你無關,你別瞎操心了,還不如想想該怎麼把我這個病給調養好了才是。」

  雖說祖父已經前往西南去求解方,但是這一來一回至少也要兩、三個月,這還是順利的情況下,偏偏本來該在年末評選宮中進貢資格的大選卻莫名提前,打得他措手不及,只能跟著莫纖纖先想想法子。

  他不求能夠完全恢復味覺,但如果不再繼續惡化,甚至能夠恢復幾分,那就更好了。

  他想,這次大選突然提前,想必是下毒害他之人察覺到了什麼,才會出了這一招狠棋,打算讓他臨時想不出法子招架,而他這段日子減少身邊人,甚至幾乎不在府裡用吃食這點,也可能讓下毒者有了提防,這才寧願曝露出在他身邊還有其它內線這件事情,也要急著把他手中的權力給弄下來。

  這中間的彎彎繞繞他沒有同她明說,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是否能夠撐過這次的危機,幾乎全指望她了。

  莫纖纖心思單純,一下子就讓他把心思給勾到他的病上頭了,有些苦惱的低喃,「嗯,這些日子我也找了許多法子,照理來說,這草的毒性不大,主要是長年累月下來,在身體裡累積的毒素未清才會如此,不過這段日子你幾乎都不在外頭吃食了,該有些好轉才是,怎麼還會不時的反復呢?」

  說到底,她也不是正統的大夫,只是跟著自家爹娘學了許多偏方和奇巧之道,把脈針灸推拿什麼的會上一點,這個時候她真的有些後悔,以前娘親讓她好好的跟著爹爹學醫術的時候,她怎麼就只顧著吃,把本事給學得零零落落的。

  文致佑病久了倒是不覺得病情有反復的情況,但是莫纖纖是個直性子的人,她若這麼說了,必然有其根據,也不會弄虛作假,於是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真是如此?」

  還沒搬過來之前,他也是早晚都讓人從莫纖纖這裡提東西走,對於來路不明的吃食,他是再也不敢放進嘴裡,都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居然還能引得病情有所反覆,豈不是代表還有他不清楚的歹毒之人近在身邊?

  「吃食是最主要的一部分,不過避瘴草還能制成香丸使用,雖然說要用豆油引發才能有所效用,但是香丸外頭稍微抹上豆油再晾干,放在貼身衣物裡頭,那也是防不勝防的……對了!怎忘了還有這一招!」莫纖纖後知後覺的想到這點,急慌慌的伸出雙手想要扒他的衣裳。「快快!我就說了,這毒怎麼就是退不了呢!我得趕緊看看你這衣裳是不是也中了招。」

  文致佑一時沒反應過來,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給撲得往後一倒,模樣顯得有些狼狽,他想要坐起身,卻見她緊揪著他的衣裳,低著頭在他胸前嗅著味道。

  「嗯……好像有點味道,又不太確定。」她心急的想要證實推測,沒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這麼做不合禮數,忙著要拉開他的衣裳。

  他再怎麼說也是個男人,剛剛是因為沒有防備才會被她撲倒,現下若真要讓她給扒了衣裳,他的臉面可就全沒了,於是他連忙緊揪住衣襟,一手環著她的腰帶,順著力道往旁一翻,就成了兩人面對面側躺著的姿勢。

  「別鬧了。」

  莫纖纖的雙手還緊緊抓著他的衣裳,但他近在咫尺的臉龐,還有身上熏得她雙頰發燙的味道,都讓她一時間懵了,不知該做何反應。

  就這麼靜了幾秒,她後知後覺的有些心慌,白皙的俏臉紅得跟染了彩霞般,她連忙放開手,手忙腳亂的想坐起身。

  「別動,再亂動,我們兩個可都要滾下榻了。」文致佑很是無奈,以前從來沒覺得這張軟榻不夠大,怎麼不過多了一個人躺上來,這榻就顯得小了?

  「我我……我不是故意要推倒你的,我只是想確認看看你衣裳裡頭的味道是不是我聞錯了……」莫纖纖結結巴巴的解釋,完全不敢看向他,就怕他生她的氣,或是嫌棄她。

  春鵲姨說過,男人最不愛自動撲上去的花娘,認為那是不知檢點,她剛剛那樣……該不會也讓他這樣覺得吧?她越想越擔心,微微抬起眼,小心的偷覷了他一眼。

  他無奈的笑了笑,見她一臉窘迫,本來想拉著她一起坐起身的念頭忽然間沒了,反而將她往懷裡拉了拉,低聲道:「既然如此,你何不現在繼續聞聞?」

  他的聲音低沉平滑,像是最柔順的綢緞從指間滑過,讓莫纖纖全身一陣輕顫,她偷偷的咽了咽口水後,才輕輕點頭,抖著聲回道:「那、那……那我聞了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慌亂,不過就是聞一下他身上的味道而已……她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氣,不斷在心裡說服自己沒什麼好緊張的,可是當她的手一搭上他剛剛被她拉亂的衣裳,她的心還是忍不住微微發顫,沁入鼻間的不只是衣裳上的熏香味道,還有來自他的溫熱氣息。

  什麼熏香毒物的氣味,在這一瞬間都從莫纖纖的腦子裡消失無蹤,靠在他懷裡的緊張羞澀,占據了她所有心神。

  「有聞出什麼了嗎?」

  文致佑從上往下看著她,即使只能看見她的耳朵和側臉,但從她染上一片紅霞的臉頰,他也知道她現在只怕心思無法放在正事上了。

  這樣的念頭一閃過,向來追求效率的他,卻出乎意料感到心情大好,反而更起了心思想要多逗弄逗弄她。

  他忍著笑低聲道:「怎麼了,是不是要再靠得更近一些?」話音方落,他又突然將她摟得更近一些。

  兩人本就靠得近,他這麼一收手,讓她整個人幾乎是埋在他的胸前,這時候她哪裡還能夠聞出什麼味道來,整個人暈陶陶的,像是喝醉了酒,腦中彷佛全是一片漿糊。

  「不……太、太近了……」莫纖纖害羞的低嚷著,覺得臉熱燙得都快燒起來了,她的腦中除了他好聽的嗓音不斷繚繞之外,根本完全無法思考,只能一直看著他前襟上的花紋,視線好似都跟著花了。

  文致佑忍不住低笑,揉了揉她的臉蛋,情不自禁的對著她粉嫩的耳朵輕呼著氣。「我倒覺得還不錯,第一次這樣抱著你,才知道你抱起來挺暖和的。」

  「你你……你歡喜就好……」她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

  他想也沒想的脫口回道:「我自然是歡喜的,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不只是抱著你的時候歡喜,只要看到你,整個人都是歡喜的。」

  說完,他不禁愣住了,原來在他的心中,早已承認有她的存在。

  不只因為她能夠做出讓他嘗出味道的飯菜,也不是因為她知曉了他的秘密,而是因為她的每一個笑靨都能勾動他的心,更因為她的溫柔相待,讓他不自覺一步步往她身邊靠近。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並不知道,或許是在他一次又一次否認心中悸動的時候。

  心中的情愫如同一株嫩芽快速破土而出,瞬間成了一棵小樹,搖擺的枝葉就像在嘲笑著他過去的口是心非,明明心中就對她有著不一樣的感情,卻直到如今才肯坦白承認,幸好,還不算太遲。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7:48

第十六章

  不算短的沉默,讓莫纖纖的情緒慢慢冷靜下來,兩人方才的對話終於進入她的腦海中,她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究竟說了什麼,驚愕得猛地掙脫他的懷抱,差點把他給踹下軟榻。

  她紅著臉,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你你你……你是不是燒壞腦子了,怎麼會說喜歡我呢?」

  文致佑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後,挑挑眉,不容置疑的反問:「怎麼就是我燒壞腦子了?我喜歡你,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莫纖纖這時候對於抹黑自己完全不遺余力,振振有詞的說道:「我這麼胖,跟那些美人兒一點都不同,還有,我也沒什麼腦子,春鵲姨也常常說我笨,而且我不會做什麼針線活,我……」

  她一項項說著自己的缺點,說得都快哭了,她這麼不好,怎麼配站在他的身邊?他剛剛說喜歡自己,果然是開玩笑的吧。

  文致佑骨子裡其實是個執拗的人,他喜歡的人,就是有千千萬萬的不好,在他眼裡就是好的,如果是他討厭的人,就是千好萬好,在他看來卻沒有一點可以稱贊之處。

  他才剛剛承認自己心中有這個胖姑娘的存在,她就當著他的面眨低自己,這讓他馬上沉下了臉,然後猛地一推,將她推靠在軟榻和自己的懷間,犀利的眼神定定的瞅著她。「我喜歡的姑娘,我可不允許任何人說她一句不好。」就算是她自己也不行。

  「啊?可是我是在說我自己啊,我就是真不好……」莫纖纖蹩腳的辯解,眼巴巴的望著他。「你就別戲弄我了,我知道我……唔!」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他的臉越靠越近,直到他溫涼的唇瓣輕輕貼在她的唇上,她瞬間傻了,再也無法思考,只能看著他長長的眼睫在眼前眨動,然後感受著他的舌輕輕撬開她的口,與她分享最甜蜜的甘津。

  莫纖纖覺得自己可能正在作夢吧,她下意識的在他淺吻下慢慢閉上了眼,然後告訴自己這只是場夢,或許夢醒了,就什麼都變得正常了。

  正常就是,她還是那個做衣裳都要比別人多半尺的姑娘,而他還是心中高不可攀的文公子。

  他不會吻她,也不會說他就是喜歡她這個人,不會這樣溫柔又寵溺的對著她笑,對她說,以後再也不許說他心愛姑娘的壞話了……

  莫纖纖猛地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正笑望著她的文致佑,伸出手,傻愣愣的在兩人之間來回比劃,小嘴不自覺就將心裡的疑惑說了出來,「我……是你心愛的姑娘?!」

  「是啊。」

  她對於他的肯定回答充耳未聞,一心只想著她居然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來,急著想逃。「啊……我我我我……我真是太不要臉了,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啊!對不住,別把我剛剛的話當真,我一定是失心瘋了……不對!我一定是沒睡醒才會這樣,我這就回房去,我……」

  文致佑眼捷手快,一把抓住想跑又不敢承認事實的膽小鬼,緊緊將她箍在懷裡,認真而堅定的望著她。「你沒聽錯,也沒失心瘋,莫纖纖,我的確是喜歡著你,想要把你放在我心裡,你呢?你可有把我放在你心裡?」

  莫纖纖覺得自己像是儍瓜一樣,就這樣看著他的眼,聽著他說出自己曾經幻想過的話,卻不能真心的開心。

  這是老天爺可憐她,所以給了她這樣一個真實得不行的美夢嗎?

  明明應該要高興的笑,可是她忍不住眼眶泛紅,隨即眼淚毫無預警的滑落。

  「我受不起的……我知道自己是怎麼樣的人,你別騙我了,好不好?」

  如果不曾擁有這樣的好,或許她還能守住自己的心,不再奢想,可是一旦他給了她一點希望,她就會越來越控制不住早已經隨著他而擺蕩的心緒,要是到了最後,發現這樣的希望只是一種奢侈的毒藥,她也舍不得吐出來的,那樣的絕望她真的怕她承受不起啊!

  他輕輕的將額頭抵著她的,伸出右手用指腹溫柔的揩去她的淚水。「你就是你,莫纖纖,也是我放在心中的好姑娘,你覺得你自己不好,可我看你卻哪裡都好,你說你胖,我卻覺得這樣的身子抱起來才溫暖;你說你笨,但是你的溫柔卻讓我還沒入夜就想著回到你身邊。如果你要說我騙了你,還不如說我早已經騙了我自己太久,才會明明都已經對你動了心,直到現在才說出口。」

  「真……真的?」莫纖纖仰著頭,感動的望著他,可神情還是帶著幾分不確定和自卑。

  「真得不能再真。」文致佑看著她遲疑的眼神,淡淡一笑。「說來我也該早些發現的,如果不是真對你上了心,我又怎麼會中了胡定存的計,把你給贖出來?」

  她眨眨眼,仔細想了想,那時候他的反應的確不太尋常,又想到他說這全是因為她的關系,她又害羞的低下頭。

  文致佑見著她羞紅的臉,又想起剛剛淺嘗即止的甜蜜,輕輕抬起她的下顎,哄著她輕啟檀口,兩唇相接之時,又是多少的旖旎風光。

  文大認真的守在門外,聽著屋裡頭的動靜,在他當下人的十幾年生涯中,第一次出現了如此的苦惱——

  少爺,剛剛不是說要檢查衣裳裡頭是不是還有其它的毒物嗎,怎麼成了現在這樣子?那他到底要不要提醒他們恩愛可以暫緩,那毒物什麼的比較重要啊!

  【第七章】

  事實證明,文致佑即使沉浸在溫柔鄉之中,也不會忘記正事。

  他跟莫纖纖窩在宅子裡兩天兩夜,把身上所有染上奇怪味道的東西全都找了出來,他的臉也跟著黑了一半。

  不只他的香囊裡被動了手腳,許多衣裳也都出了問題,甚至連筆墨也是,難怪即使他都已經不在外頭吃食了,甚至在文家老宅裡也不吃東西,病情依然反反復復。

  「看來這人滲透得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深。」文致佑穿著莫纖纖檢查過確定無礙的淺色長衫,坐在桌邊,手裡拿著扇子,臉色冰冷的說道。

  胡定存坐在他對面,看著桌上擺著的東西,忍不住嘖聲道:「這人對你得有多恨啊!瞧瞧,這幾乎是無孔不入了,就連墨裡也能動手腳,如果不是你的敵人,不得不說這人的確是個人才。」

  「偏偏這些東西查來查去幾乎全都是我手底下的鋪子裡出的問題,每次我想要再深入調查,又不偏不倚的許多關鍵地方斷了線。」文致佑冷笑了聲。「這就表示原本以為只是那些下人裡頭出了問題,現在看來可不只是如此了,只怕是不少管事,甚至是掌櫃的也都投了別人。」

  這一點胡定存自然也想到了,否則依照文致佑的手段,怎麼可能過了這些日子還查不出個名堂來,想必是內神通外鬼,上上下下串聯一片才會如此,他也不廢話,挑明了問:「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我有幾個懷疑的人選,但是……目前來說,我還是只鎖定了一個人。」

  「不會是……」胡定存勾勾嘴角,一臉驚悚,千萬不要是他想的那個人啊!

  「就是你想的那個人。」文致佑冷著臉說道,「花正堂,除了他以外,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夠把手伸得那麼長了,再說了,宮中的大選,也只有他有資格和我一爭高下,又恰好我這裡才正要開始查人,宮裡的事情就換了日子,我實在不得不懷疑他。」

  胡定存一想到花正堂這個人,心中就忍不住發苦。「我說啊,你怎麼惹別人不好,偏偏跟這個人杠上了,連我爹也不愛得罪他,就是嫌麻煩。」

  文致佑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冋答,不禁皺起眉頭問:「怎麼個麻煩法?」

  「他年過三十還沒成親也就算了,別人玩小倌兒是暗著來,就他光明正大的去,而且也不以為意,聽說這人家裡也沒個妻小,上頭也沒有長輩了,又是個記仇的性子,你要是欠他一個銅板不還,他就是砸了百兩銀子也得讓人給吐出來,手段更是又狠又殘又毒辣,也夠……不要臉面的,總的來說,就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就是那個不要命的。」

  文致佑自然知道花正堂個性古怪,不過兩人平日同為競爭對手,下作的手段也見識過一些,但仍覺得還不至於到胡定存說的那般。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8:03

第十七章

  胡定存似是看出他的想法,又補充道:「這是在京裡他還收斂一點,你要是跟著他出京外去做事,那真是……讓人嘆氣都不夠,就想把眼睛給捂住當沒瞧見。」

  他想起自己唯一一次的經驗,就覺得足夠發好幾天的惡夢了。

  「我這也是沒人可用了,你就幫我這次吧,我得找人盯著他那頭,不管怎麼說,現在就他的嫌疑最大,至於其它人,我再想辦法找人盯著。」

  如果不是從衣裳筆墨發現了問題,他或許還不知道原來自己可用的人手沒那麼多,讓他不得已也只能找上胡定存這個外援來幫忙了。

  胡定存其實只是抱怨一下,文致佑難得親自上門拜托,他怎麼也得幫忙的,他嘆了口氣後應道:「行了,你專心查你那頭吧,我會幫你盯著他的。」

  文致佑感謝的點點頭,讓文大把這些東西給包好了收出去,該怎麼處理他自然明白,又送走了急著要去安排人手的胡定存,冷冷的看著窗外園子的風景,唇角勾起一道淺淺的嘲弄弧度。

  不管那個藏在深處的人是誰,等著吧,他非得要把人給逮出來算總帳。

  文致佑忙著在外頭清查產業和埋藏的異心者,莫纖纖這頭也沒閑著,一邊讓人把文致佑送過來的碧綠草給一一栽種下去,只求得能夠補足手邊碧綠花的存貨,一方面把娘親留下來的小冊子給鑽研了一次又一次,想從中找出能夠讓文致佑恢復味覺的方法。

  文致佑那天也和她挑明了說,背後主使者會在衣裳筆墨下手,只怕是為了幾個月後的宮中大選,這一次大選拚的可不只是宮中進貢的資格,甚至是一次拿性命相搏的試驗,要進貢的東西都得經過層層審查,如果其中出了差錯,進貢的商家都是要擔負起相應的責任的。

  之前他的味覺還未完全喪失的時候,他還能夠一次次的把關,但如今味覺已失,他的手下人不知有多少被收買,要是大選時出了差錯,丟了機會事小,就怕事情一鬧大,整個文家都要受牽連。

  若真出了問題,文家靠著過往的人脈,雖然不至於送了命,但是元氣大傷,甚至從此一蹶不振卻是可以預料的結局。

  莫纖纖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文致佑,也下了大功夫去鑽研,就怕到時候真出了什麼問題,她哭都來不及。

  這一日她忙著整理自己試過幾個可能的藥方子,打算一個個用來試試看效果,結果正專心著呢,就聽見外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杏花,外頭是怎麼了?」莫纖纖沒放下筆,而是繼續寫著剛琢磨出來的方子,隨口問道。

  最近日子好,外頭常常有辦喜事的隊伍經過,這樣的熱鬧,莫纖纖自然不會去湊,不過宅子裡還有幾個小丫頭和小廝,年紀比杏花還小上不少,她也沒拘著他們,會讓他們偶爾跟去外頭看看熱鬧。

  杏花急匆匆的往裡頭跑,卻沒有得到預想中的關注,看著還坐在桌案前寫寫畫畫的主子,她受不了的用力一跺腳。「唉呀!姑娘,別再寫了,外頭有人找上門來了!」

  莫纖纖正琢磨著是不是該用碧綠草水搭著其它藥草一同煎服,只聽到她說有人上門來,還以為是那些要勸文致佑回老宅的下人,也沒多想,揮了揮手道:「我知道了,那就把人請去前頭,泡杯茶水送點點心,我很快就好了。」

  不是她學會了擺架子,而是現在正是重要關頭,她實在沒閑心去應付那些固定會來的下人們,況且之前文致佑也說了,那些就是下人,不理會也是無妨的。

  杏花見她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差點沒暈了過去,她急忙往後看了一眼,不得不進來拉了她的手,焦急的說道:「姑娘,這次可不是之前那些下人,而是文家的老夫人和夫人來啦!」

  莫纖纖寫下最後一筆時,正好聽見這句話,先是一愣,隨即大聲驚呼,「文家的老夫人和夫人?!你沒騙我?!」

  「姑娘啊,我做啥要騙你,是的!我聽前頭的小哥一說,馬上就跑來通知你了。」還在攬花樓的時候,她也見過不少正室來打花娘,這時候一聽文家的老夫人和夫人親自來了,著實難掩緊張。「姑娘,我看我們得先找個地方躲躲,文公子不在,你要是被打了,我都找不到人救你啊!」

  莫纖纖沒見過正室打上門的模樣,但聽杏花這麼一說,不免也慌了,只是讓她逃跑也是不可能的,畢竟躲得了一時,能躲得了一世嗎?而且……隨著兩人話聲剛落,就聽見一群人浩浩蕩蕩往這裡來的腳步聲,她和杏花互看一眼,齊齊的往門外看去。

  由文老夫人打頭陣,文夫人跟在一邊,後面一群丫頭、婆子追著,眼看著過了回廊就要到門前了,她們就是跳窗也來不及逃了。

  莫纖纖深吸口氣,理了理衣裳,像個即將出征的將軍,挺起胸膛往外走去。

  「走吧,杏花,客人都上門了,我們豈有不招待的道理。」

  杏花是跟了上去,卻忍不住可憐的想,嗚嗚……等一下如果要上場和對方的丫頭、婆子們對打,不知道她一雙手能夠打得過幾個人……

  文老夫人和文夫人坐在廳裡的上位,文老夫人端著一杯清茶淺啜,文夫人則是冷眼瞪著站在面前的莫纖纖,氣氛顯得沉悶詭譎。

  莫纖纖低著頭等著兩位夫人先開口說話,她則是安安靜靜的站著不敢亂動。

  「你……就是那個月半?」最後還是文母先按捺不住開口了。

  文老夫人有些不悅的掃了媳婦一眼,最後還是沒說什麼,把視線轉到了莫纖纖身上。

  要說她們來得急,外頭又都讓人給守著,是絕對不放過任何一個人出去的,月半照理來說就是眼前這個姑娘了,只是她怎麼艱她們想像的完全不同?

  這胖胖的身子、圓潤的臉蛋,看起來就像還未及笄,穿的衣裳也都是退了流行的樣式,頭上也沒戴什麼簪子,而是用了幾朵絹花還有幾條絲帶扎著,看起來就像個小丫頭似的。

  「嗯,我就是月半。」

  莫纖纖一開口,文母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因為她那軟軟糯糯的嗓音,如果不看人,會以為說話的是個孩子,跟她以為的那種勾人魅惑的狐媚子完全搭不上邊。

  「小姑娘,別為了你家主子說謊,我們今兒個來,也不是要打要罵的,就是來說說道理,你喊你家主子出來,可好?」文老夫人不愧是人精,放軟了態度,打算用哄的讓她把人給交出來。

  文母點點頭,神色有些僵硬的也跟著低聲誘哄,「就是,你也別替你主子說話,這事情可不是你這個小姑娘擔得起的,快告訴我,那個女人,不!是你家主子去哪兒了?」

  莫纖纖眨眨眼,認真的重申道:「兩位夫人,我就是月半。」

  站在莫纖纖斜後方的杏花也跟著點點頭,兩個姑娘站在一起,活像傻乎乎的兩個鄰家姑娘,讓文老夫人忍不住搖頭。

  「你小小年紀怎麼就學會扯謊,只怕是那個不知檢點的主子教的。」文母忍了好一陣子的氣再也忍不住發了出來。

  之前派來的下人的確說過這屋子裡住的女人看起來就不是個有姿色的,但是她和婆婆怎麼也不肯相信,下人們是慣會看人臉色的,只怕就是長得跟天仙一樣也不敢在她們面前實話實說,現在看到莫纖纖這副樣子,更是覺得之前那些下人看見的只怕都是這個小姑娘,而不是勾走她兒子心的花娘。

  莫纖纖被罵得一愣,不知道自己是要說自己沒說謊,還是要替自己辯白她並沒有不知檢點。

  當下人的自然是要為主子分憂,杏花這時候看苗頭還算過得去,腦子又少了一根筋的搶白道:「姑娘,這位夫人到底是要罵你愛說謊,還是在指責你不知檢點啊?」

  莫纖纖也覺得這個問題問得好,不過她也有點苦惱,想了想,最後低聲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就說了我是月半,怎麼就沒人信呢,還說我說謊,真是冤死我了。」

  杏花理解的點點頭。「而且還說姑娘的主子不知檢點,那是不是在罵文公子啊?畢竟姑娘是讓文公子贖身的嘛,唉呦!我第一次聽見大家夫人這樣罵兒子,跟我們鄉下地方的破落戶罵人也差不多嘛!」

  莫纖纖還想要再說,結果一扭頭就看見文老夫人和文母的臉色都不對了,連忙乖乖站好,擺出准備聽訓的樣子。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8:14

第十八章

  文母沒想到這兩個小丫頭不但敢當著她的面諷刺她,更過分的是還把她跟那些鄉下破落戶相比,她氣得身子微微發抖,尖聲喊道:「來人,把這兩個不知道規矩的丫頭拉下去打板子,好好教教規矩,讓她們知道在主子面前,可不容許她們隨意碎嘴。」

  「文夫人,我並沒有說錯,你怎麼能隨便打我們板子呢?!」莫纖纖擋在杏花的前頭,鼓起勇氣說道。

  杏花在她身後探頭,小聲的嘟囔,「就是啊,我也沒說錯。」

  文母被她們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她伸手指著她們,深呼吸了幾口氣,才咬牙切齒的對一旁的丫頭、婆子大吼,「人都是死的呀!就看著這兩個沒規矩的丫頭這樣氣我!」

  幾名丫頭、婆子聞言,正急著上前去拉莫纖纖主僕倆,就聽見文老夫人一聲大喊——

  「鬧什麼,丟不丟人!」文老夫人警告的瞪了媳婦一眼,轉而瞅著莫纖纖,神情不若剛剛哄人時溫和,顯得嚴厲許多。「你說你就是月半?也就是說,佑哥兒就是待在你這兒不肯回家的嘍?」

  莫纖纖雖然覺得文老夫人這話好像有些不對,但還是點點頭。

  見狀,文老夫人又是一聲斥喝,「月半,你可知罪!」

  莫纖纖困惑的回望著文老夫人,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硬著頭皮問道:「知什麼罪?」

  文老夫人見她一臉茫然,只覺得自己一開始看走了眼,她竟然城府深到這個地步,於是冷笑道:「你還不知錯?好,那我就好好說給你聽,你不過就是個花娘,若是個懂規矩的,就該好好勸著佑哥兒上進,不要沉迷女色,讓他娶個有頭有臉的好姑娘,你可有在乎過佑哥兒的名聲?如今讓你這麼一攪和,哪還有好人家的閨女敢和佑哥兒談親事,這就是你的一大罪!」

  文老夫人看她仍是滿臉不解,怒意又深了幾分,卻還是忍著氣續道:「再有,你一個姑娘家從煙花之地贖了身,從此就是文家人,居然沒想過對家中長輩磕頭,反而哄著男人在外頭住,拋下家中長輩不管,這就是不孝,這是你的第二條罪狀!聽到這裡,你可有半點懺悔之意?」

  莫纖纖面對文老夫人的迭聲質問,反而冷靜了下來,她平靜的說道:「老夫人這樣的指控我擔不起,對於這些事,秀之自有他的解釋,我只能說我沒有做過的事情,我自然是不會承認的。」

  文母一聽,激動的站了起來。「娘,這死丫頭就是不知悔改,我就說了,這沒爹娘的種,哪裡能有個好胚子,非得要給點厲害的瞧瞧才是。」

  莫纖纖可以忍受別人罵她,卻不能忍受別人罵了她的爹爹和娘親,他們在她心裡是最好的人,她也不免動了氣,往前站了一步,繃著臉回道:「文夫人,你怎麼說我都不打緊,就是不能說我爹娘的壞話,他們養我育我,做到了最好,你要說我不好我就認了,但是說他們不好就是不成。」

  文母什麼時候被人這樣頂撞過,氣呼呼的走上前,一巴掌就甩了過去。「下賤的胚子!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

  莫纖纖頓覺嘴裡有點鹹鹹的腥味,但是她顧不得疼,抬起頭,執拗的看著文夫人。「你打我,我還是會這樣說,我就是無法接受你這樣說我爹娘!」

  「你……沒大沒小、目中無人!」

  文母說完又舉起手要落下一巴掌,瞬間有三道聲音同時傳來,讓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住手!」

  文老夫人是看不過去媳婦下手太重而喊停,另外一聲則是一直躲在後頭的杏花終於挺身而出站到前頭去,而最後一聲……所有人都往門口看去,就見文致佑冷著臉站在那兒,定定的看著屋子裡的所有人。

  莫纖纖沒有回頭,她不是不在意是誰來了,但是她現在更執著的是,文夫人應該要收回那些話,她嘴裡含著血泡,有些含糊的道:「快跟我爹娘道歉,你不能這樣說他們!」

  文母見兒子回來了,又聽到莫纖纖說的話,連忙拿起帕子擦著眼角,裝模作樣的哭喊道:「兒子啊,你瞧瞧,這就是你找來的心頭寶,還沒進門就敢讓我在她面前低頭,要是真讓她進了門,哪裡還有我這個老婆子說話的余地?」

  文老夫人有些厭惡的瞪了媳婦一眼,接著看向孫子,溫聲道:「在外頭的日子不好過吧,看你又瘦了,聽奶奶的話,今兒個就跟奶奶回去,家裡人多,伺候起來才周到。」

  文致佑看向祖母,淡淡的道:「現在還不是我回去的時候。」

  文老夫人被這句話一噎,不禁有些惱羞成怒,更覺得這一切都是莫纖纖耍的麼蛾子,就是剛剛被打也是特意做給孫子看的,於是她賭氣的道:「怎麼,奶奶現在說的話都沒有用了,就比不得那些不知道來歷的小妖精?!」

  文致佑看著邊哭邊往他這裡偷瞧的母親還有祖母,表情冷凝的道:「文家家規第一條,女眷不得干涉外事,祖母,別告訴我您已經忘了。」

  文母身為第二代的當家夫人,家規自然也是背過,可她不滿的道:「這明明就是內宅家事,怎麼就和家規扯得上關系了?你也別哄我,就是怕我們磋磨你這心尖上的人想的托詞吧。」

  文老夫人心裡也是這麼想的,認同的輕輕點了點頭。

  文致佑不打算向她們說明理由,只是冷冷的道:「這事祖父還有爹都知道。」

  說完,他也不管祖母和母親是怎麼想的,大步走到莫纖纖身邊,看著她一邊臉頰上的紅腫,也不管其它人的眼光,直接將她摟進懷裡,側身看向母親。「娘,罪不及父母,您剛剛說的話是太過了。」

  他其實也沒想過要母親道歉,他也深知母親不可能道歉,只是直言說出他的感覺。

  但文母被這麼一說,眼淚原本只有三分真,現在也有了八九分,看著讓他摟在懷裡的莫纖纖,更是恨得咬牙。「你就這樣為她說話?佑哥兒,你這是被這女人給迷了心窺了!」

  文致佑低頭看著想掙扎出他懷裡的莫纖纖,輕嘆了口氣後,對著母親再認真不過的說:「我沒有迷了心竅,她對我的確很重要,娘,這輩子就只有她讓我想攜手白頭。」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全都震驚了,尤其是文老夫人,她震驚得再也坐不住,滿臉不可置信的站起身來望著他。

  「佑哥兒你……」文母急喘著氣,才說了幾個字,就承受不住打擊,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霎時間,廳裡一片混亂,文老夫人一時間也失了准,不知該如何是好。

  倒是莫纖纖先反應過來,一見有人暈了,也不管文致佑拉著她的手,用力掙脫後,先是把那些圍成一群的丫頭、婆子給趕到一旁去,隨即替文母把脈,確定只是一時氣怒攻心才會暈倒,這才松了口氣,接著又替文母松了松衣襟,把隨身帶著的醒神藥油輕抹在她的幾個穴位上。

  不一會兒,文母幽幽轉醒,看著莫纖纖和兒子就站在身邊,氣惱的捂著胸口,遲遲說不出話來。

  莫纖纖見文夫人醒了,便默默退到角落,她也沒指望她這樣做能夠得到什麼感激甚至是一聲好,只是身為一個醫者,即使是個半吊子的醫者,也不能就這樣看著有人昏厥,卻什麼都不做,即使文夫人剛剛還指著她的鼻子罵了她全家。

  文老夫人看著這一場混亂,緊皺著眉嘆氣,指揮著人就要離開,離去前,她站在孫子的面前,認真嚴肅的望著他,語重心長的道:「佑哥兒,奶奶只希望你再好好想想你今兒個說的那些渾話。門當戶對自古以來自有其道理,你今兒個做的事,除了弄臭了自己的名聲,又讓家人傷心外,得到了什麼好處?還有,像她這樣的女人,除了一輩子除不掉的污名外,她還能夠給你什麼?」

  文致佑臉色平靜的看著祖母一干人離去,彷佛她說的話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

  可是對莫纖纖來說,文老夫人的這番話,卻像枷鎖箍在她身上,讓她的雙眼漫上水霧,也讓她的心頭沉重糾結。

  是啊,除了一世的罵名,她還能夠帶給他什麼呢?

  她緊咬著唇,覺得嘴裡的血腥味似乎也帶著點苦,慢慢的沁入心底,涼了肺腑。

  現在的她是因為能夠煮出讓他嘗得到味道的菜,那以後呢?待他恢復了正常之後,他的心還能夠像此時堅定不移嗎?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8:25

第十九章

  莫纖纖忽然想起以前在樓子裡聽一些姊姊們閑聊的話,那時候她還不明白什麼叫做先失了心的人就是失了先機、什麼叫做一入花門,以後就是洗白了,在自個兒的心裡還是帶著髒味,如今,她終於懂了。

  她看著他俊朗的側臉,不由得有些恍惚失神。

  她不想這樣看低自己,可是她真的忍不住要想,若是他對她的喜歡隨著時光而消逝,那她該怎麼辦呢?

  【第八章】

  莫纖纖宅子裡鬧得一團亂的時候,在京城的一處宅子裡,也同樣有人正在議論著這件事。

  「確定那宅子裡的人只是一個普通的花娘?」一個中年男人有些焦躁的走來走去,就是放不下心。

  這麼多年了,就只差臨門一腳,要是在最後關頭出了差錯,他就是死了都閉不上眼。

  屋裡另一個年輕一些的男子,不像中年男子那樣操心,他悠悠哉哉的端著杯茶水啜飲著,可眼裡卻閃過一絲陰鷙。「放心吧,查過了,她的確是個普通的花娘,就是在某些方面有些名氣,據說可以讓男人回春呢!」想到這兒,他曖昧嘲弄的笑了笑。「說來也好笑,文致佑假清高了這麼多年,這時候卻不管外頭人怎麼傳,把外室養得好好的,男人嘛,也不過就是那一套,嘖!只不過就不知道是真的因為身體弱需要回春,還是那話兒真的不行了。」

  中年男人這時候可沒心情開玩笑,他看著年輕男子的臉,嚴肅的問:「你說的那藥是真的有用嗎?這東西都用了好些年了,他看起來頂多就是體虛了點,可沒其他病重之人該有的模樣。」

  年輕男子睨了他一眼。「都等了這麼多年了,難道還差這幾個月的時間?放心吧,再過幾個月,這藥有用沒用,就能見分曉,你現在看不出來那是因為文致佑那人慣會裝模作樣,那藥的性能我最清楚,再說了,要真是無效,你以為文家老爺子又怎麼會這把年紀了,還急匆匆的趕往西南?」

  「老爺子知道了?!」中年男子一聽,反而更著急了。「這該怎麼辦才好?老爺子的醫術可是頂好的,如果等老爺子把解藥給找了回來,我們所做的一切不就功虧一簣了嗎?」

  年輕男子眼裡閃過鄙夷,心中暗啐著,就這樣的膽識也敢跟人謀劃這樣的大事?臉上卻不顯,依舊平淡的解釋道:「老爺子這一來一往,就是順利也得兩、三個月,況且我當初敢用,就不怕他找著解藥,我自然還留有後手,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還是你想親身試試?」

  「放心放心,我當然放心,不用試了。」中年男人干笑著拒絕,又寒暄了兩句,不敢多耽擱,快步離開了宅子。

  年輕男子輕握著白瓷茶杯,杯裡的茶水已經變涼,但他不以為意,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的同時,眼裡閃過陰霾和狠戾。

  他等了這麼多年,就是等著即將到來的大戲,這次若不能將文家給整下馬,當真枉費他多年的忍耐。

  文致佑和莫纖纖面對面坐著,他用手指抹了點藥膏,輕輕塗在她挨了一巴掌的臉頰上。

  她低著頭,面容沉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也沉默不語,但眼裡卻滿是擔憂。

  他沒想到今兒一早他不過出門辦點事,就出了這樣的事情,或許是他估量錯誤,以為祖母和母親不會做出找上門算帳這樣的行為,只是……即使她們再有不對,總歸是他的家人,有些話他實在沒辦法直接對她們說。

  文致佑不舍的望著她,輕聲道:「纖纖,今日的事,你若有氣就出在我身上吧。」

  莫纖纖起初沒什麼反應,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抬頭,眼底有著一絲迷茫和不解。

  他看著她單純的眸裡染上迷茫,心不免一揪,溫柔的伸手輕撫著她的發。「我知道我娘說的那些話是過分了,也知道你是替我受了委屈,我不能理直氣壯的為你說更多,也不能強壓著我母親向你道歉,我……」

  她的眸光閃了閃,抿抿唇,抬手打斷他的話。「秀之,我沒有氣你,也不氣文夫人。」她扯開一抹有些難看的笑容,神情沉重的望著他。「我只是心裡……有點過不去。」她的聲音哽咽,「我怎麼就那麼沒用,讓人這樣罵我爹娘,我……覺得心好苦,像是吃了一堆黃蓮一樣。」

  文致佑一把將她攬進懷中,手輕輕拍撫著她的背,感覺到她的身子微微顫抖,還有自己慢慢被濡濕的衣襟,他的心也跟著發酸、發疼。「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你受了委屈……」

  如果不是他,也不會委屈了她明明就可以自己贖身成了自由人,卻被他養在這裡,擔了一個外室的名頭;如果不是他為了抓出幕後的凶手,也不會委屈她沒名沒分的跟著他,又不能挑明了說她到底為他做了多少事;甚至在她受了委屈的時候,他無法大聲的為她辯白。

  除「這樣無可奈何的擁抱外,他才察覺曾經以為可以給她更多的自己,其實能夠付出的實在太少了。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相擁,沒有甜蜜,只有一種淡淡的苦澀。

  莫纖纖靠在他的懷裡,臉色有些木然。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不全然都是甜蜜的滋味。

  原來,碧綠花的苦不是最苦,最苦的是那種滲入心裡頭的無能為力,緊緊的揪著心,喊也喊不出的疼。

  他的輕哄她聽見了,她從來沒有怪過他,自然也說不上委屈或者是原諒,她只是有些受傷,不明白她只是單純的喜歡他而已,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波折?

  莫纖纖哭了一會兒,發泄完了,她自個兒抹了抹淚,輕輕掙脫他的擁抱,故作輕松的道:「好了,我也只是抱怨罷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對吧?我今兒個想了幾個好方子,咱們來試試看吧,我先忙去。」說完,她起身要往廚房走去。

  文致佑豈會看不出她是在假裝堅強,他心疼的道:「你別把事情都窩在心裡,我剛剛說的是認真的,你若是有氣就往我身上撒。」

  她腳步一頓,卻沒轉過身看向他,輕輕搖了搖頭,試著讓語氣聽起來和平常一樣,「我沒把事情放在心上啦,放心,我剛剛只是一時沒想通而已,過會兒就好了。」接著她有些急促的道:「唉呀!我得趕快去看看我剛剛寫的那些東西,要不久了我怕剛剛沒寫完的就都給忘了。」

  文致佑看不見她的表情,但聽她聲音輕松許多,一直懸著的心也稍微放下一些。「嗯,那你先去吧,等等我吩咐人去取的上好藥膏送來,再給你拿過去。」

  他想著這傻姑娘心太寬也是有好處的,起碼這個時候不會太執著,只是他看了更加愧疚就是了,等這事情結束後,他就把自己心裡想了好一陣子的決定跟她提吧,不曉得當她知道他打算讓她用胡定存義妹的名義嫁給他的時候,又會是什麼表情呢?

  他心裡想些什麼,莫纖纖自然無從知曉,她掛著一抹牽強的笑,隨著每走一步,嘴角的弧度就越往下垮,直到再也無法忍耐的時候,她緊緊咬著唇,不讓哽咽聲泄出口。

  不能哭!她不能哭!她一次次在心中對自己說著。

  她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人,可是文老夫人的話,無疑是給曾經幻想著可以幸福到永遠的她一個響亮的巴掌,她的確給不了他什麼。

  她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所以只能用最笨又最直接的法子,等他恢復味覺的時候,就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隨著宮中大選的日子逐漸逼近,胡定存和文致佑又碰了幾次面,也交換了得到的消息,把幾個已經確定有問題的店鋪管事都給圈了出來,文致佑對於到底是誰下的手,也有了隱約的猜測。

  他神情冰冷的看著手裡的名冊,冷笑一聲,「果真是內神通外鬼。」

  胡定存皺著眉看著他。「你這樣一笑,我總覺得又有誰要倒大霉了。」

  「是有人要倒大霉了。」文致佑摸了摸指環,淡然道,「吃裡扒外、試圖陷本家於不義的人,我沒有手下留情的打算。」

  「你是要等大選的時候?」

  文致佑搖搖頭。「等到那時候就太遲了,宮裡的人可不是隨便就能唬弄過去的,要是入口和貼身用的東西出了差錯,惹出了麻煩我自己也得不了好,所以得提前處理好才行。」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8:35

第二十章

  「那就是河宴的時候?」胡定存挑了挑眉,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嗯。」文致佑心中已有了大約的想法,只等著安排下去。「河宴那日我們做個局,那個內鬼如果是個聰明的,自然會跳出來,若是個傻的,那就更別說了。」

  胡定存被他這番雲裡霧裡的話給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還有點腦子的人,知道我接下來要開始收口抓人,他最好在河宴的時候就把我弄死,否則等宮中大選文家出了事,就算是內鬼也一樣跑不了;但若是個沒腦子的,呵呵,就算是他不想跳出來,外頭那個人也不會讓他放棄這次的機會,畢竟這是個可以提前弄死我的機會,而付出的只是一個快沒了作用的棋子,怎麼算都是劃算的買賣,不是嗎?」

  胡定存恍然大悟,同樣嘿嘿笑著。「照我說,那些招惹你的人可真是沒長眼睛,還以為你這些年看起來好說話了些,居然就敢把主意打到你頭上來,真是不要命了。」

  文致佑伸出手輕輕劃過冊子上的一個人名,若有所思的道:「只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罷了。」

  只是若真等到敗局出現,那些人可會後悔做出今日之事?

  河宴前一日,城裡的一棟宅子裡,依舊是那個中年男人和年輕男子,中年男子的焦躁更勝之前,他惶惶不安的說著這些日子自己有多少手下人被明升暗調,最後人卻不知所蹤,甚至有許多被編派了罪名給趕出去。

  「勉哥兒,你說是不是文致佑已經察覺到我們的計謀了?」

  「文三叔,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他既然已經察覺到自己有問題,自然會往下查,現在才查了這些人出來,不過就是損失一些人手而已,並不會動搖我們的根基,無妨。」

  「是嗎?」被稱做文三叔的中年男子,即使心中仍有著隱約的不安,還是先把那抹憂慮給放到一旁,話鋒一轉道:「對了,你應該也收到消息了,今年的河宴不是在河邊辦,而是由文家租了大大小小數十條花船,在河上舉行。」

  「自然是知道的。」霍成勉輕巧的揮揮扇子,勾起一抹笑。「這對文致佑來說,可說是爛棋一招,對我們來說卻是天賜良機啊!」

  「這可怎麼說?」

  霍成勉輕笑道:「本來我們就打算在宮中大選的時候讓他出錯,他這個文家繼承者的位置自然是坐不住了,到時候由你來大義滅親,便能坦然接手文家,現在河宴在河上舉行,只要出了一點意外,誰能疑心到我們身上?再說了,在外頭動手腳,也比在送進宮裡的東西動手腳來得容易不是?」

  「這倒是……」

  文三叔也是個軟性子,這輩子最硬氣的時候,大約就是搭上了霍家小子打算加害文致佑,好奪得文家的產業。

  他就是不服,文家明明就是以醫起家,為何偏偏就是讓文致佑這樣一個連黃蓮解毒湯和三黃瀉心湯都分不清楚的小子接手,難道就只因為他是大房的獨子嗎?可文家還有一條能者居上的家規呢。

  大房掌管文家數十年,輪到文致佑當家時,族裡人大多說文致佑將文家發展得很好,但他就不懂,憑什麼他一個毛頭小子,也能在他們這些叔伯面前耀武揚威。

  要說沒有後悔過那是騙人的,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事既然做了,也沒有半途丟開手的道理,而且這些年來,他管的藥鋪,利潤是一年不如一年,他不知道虧「多少銀兩,若是這事成了,他也可以翻身吐氣,若是不成,憑著文致佑那冷然的性子,不說年度會帳的時候又是給臉色瞧,只怕鋪子還得讓他給收了回去,讓他改做能賺錢的鋪子。

  只是到時候就算鋪子還是歸他管,也不會是他努力了許多年的藥鋪了。

  霍成勉早就看穿文三叔是個有賊心卻沒什麼大主意的性子,這也是他挑這個人合作的原因,若是找個有野心又有主意、有腦子的,那他的另外一個計劃又怎麼能夠這麼順利的執行呢?

  「所以啦,文三叔你也別擔心,這事兒我安排下去就行,不過還得要你繼續盯著文致佑的動靜,以免出了什麼差錯。」

  文三叔只能頻頻點頭,對於霍成勉,他已經是完全的信服了,也沒思考這個計劃到底合不合理。

  兩個人不能在宅子裡待上太久,沒多久文三叔便先匆匆忙忙的離開,而霍成勉看著他人轉出了回廊,手輕輕一撥,他剛剛用過的杯子就匡啷一聲摔裂在地上。

  「先是文致佑,接下來就是整個文家了……呵呵!真是讓人期待啊!」

  河宴當日,文致佑早早起身准備出門,還沒走到大門,就瞧見莫纖纖已經換了一身小丫頭的衣裳,站在他的面前,期待的瞅著他。

  「我也要跟去。」想到他說今日極有可能可以逮到在背後下毒的主犯,她的心就怎麼也無法安定。

  「那裡處處都是人,我怕我無法看顧好你,你還是待在這兒等我消息,嗯?」

  「不!我今兒個就要跟去!」莫纖纖難得耍性子。「帶我去挺好的,你不是說今日會試嘗許多東西嗎?你的病況雖然好了些,但是細微的味道還是嘗不太出來,我要是跟著去,就可以幫點忙了,說到吃我最厲害了,你就帶我去吧……」她只差沒多條尾巴對著他猛搖了。

  文致佑看著她那雙滿是祈求的閃亮大眼,真的很難拒絕她的要求,他看了看跟在後頭的杏花,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好吧,不過讓杏花也跟著,湖面上水氣重,多帶一件衣裳,免得受寒。」

  「嗯嗯。」能夠跟著去就好,他說什麼莫纖纖都照辦,於是她向杏花交代了聲,杏花馬上回房去取大衣。

  文致佑牽起她的手,那柔滑溫熱的觸感噯了他的心,不由得對著她柔情淺笑。

  「行了,我們先走吧。你冷不冷,要不我身上的披風先讓你披著?」

  「我不冷呢!」莫纖纖緊緊回握住他的手,笑得好甜蜜。

  她不知道還能這樣握著他的手幾次,她想,為了不吃虧,還是能多握一次就多握一次吧。

  「嗯,那你餓不餓,餓的話……」

  聽著兩人毫無意義的對話,跟在後頭的文大忍不住偷偷翻了個大白眼,明明早上兩人是一起用早膳的,就是衣裳的問題早上也問過一輪了,怎麼現在又問個不停呢?

  以往河宴都是在白夜湖的邊上舉行,但今年文家卻砸了大筆銀子,請了不少花船,花船之間搭上浮板,讓人可以隨意走動,來往各花船之間鑒賞產品。

  其實所謂的河宴,不過就是宮中進貢物資大選前的評選,最早是由皇商主辦,避免有遺珠之憾無法進貢宮裡,後來由文致佑接手後,雖然還是貢品鑒賞,但是也提供許多有自信的商家呈現自家商品的機會,若是得文致佑或者宮裡來人看上,也能擠進宮裡大選,呈現到貴人的面前。

  文致佑一開始會這麼做,只是想要避免自家的東西出現以次充好的情況,後來卻屢屢從不少商家的東西發現了驚喜,河宴也就越辦越大,到最後即使沒有宮中大選,河宴也是年年舉辦,不少王宮貴族也都知道,若要找些難得一見的好東西,來河宴看看多半就能得償所願。

  文致佑身為主辦人,即使大多的事情都已經交給手下人去做,但還是有許多細節需要他親自確認,尤其日是要引得內賊出面,他更得謹慎。

  莫纖纖自從來到京城,出門的機會並不多,大多時候都是在攬花樓或者是在文致佑替她置辦的小宅子裡,第一次見到這波光粼粼的湖光水色,連成一片的花船上,人來人往不說,周邊還圍繞了許多小船,上面偶爾有幾個船娘兜售著當季時興的甜餅果子,幾艘船上請了善唱曲的花娘,扮了船娘在邊上唱曲子,場面好不熱鬧,不少游人就是上不了花船,也饒有興致的站在岸邊往這裡瞧。

  河宴最先開始迎客的是王爺公府裡的管事,甚至是宮裡的娘娘們也會讓人出來代為看看,最受大家歡迎的自然是藥材還有些平常難得見到的山珍海味,文致佑不敢大意,在還沒開放花船的時候,就先帶著莫纖纖登了船,在專放著藥材和山珍海味的兩艘大船上,一一檢查過外貌品項,又嘗了嘗許多可以入口的東西,確定沒有任何問題。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8:47

第二十一章

  雖說河宴不在岸邊舉行,但是岸邊還是搭了許多小亭子,供著准備上花船的貴客休憩,莫纖纖探頭張望了一會兒,只覺得哪裡都是風景,哪裡都讓她驚訝得闔不攏嘴。

  「這樣大的功夫,若等等真是……那豈不是太可惜了?」莫纖纖小聲的問道,眼裡看著說不上貴氣輝煌,卻也是花團錦簇的花船和周遭的布置,不免感到有些可惜。

  「不可惜,若能抓出內鬼,這些都還是可以接受的損失,再說了,昨夜其實就已經布置好了,真正珍貴的東西,昨夜都已經收了下去,今兒個只是做做樣子。」

  文致佑淡定的回道,眼神掃過許多角落,確定自己安排的人手都沒有問題。

  「喔……」她有點懂又不是太懂,反正點頭附和就沒錯了,最後她還是只能把話題繞回他身上,「對了,今兒個的藥喝了嗎?剛剛嘗味道的時候有沒有感覺更好一點?」

  「好多了。」

  他淡淡一笑,讓她莫名的又臉紅了。

  文致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上和吃食部分都去掉那些有問題的東西,再配上她用碧綠草調和出來的方子,雖說還沒有回復到正常人的味覺,身體也偏向痩弱,但是這樣的狀態已經是這幾年來最好的。

  「好多了就好。」莫纖纖欣喜的笑開來。「等文老爺子回來,一定能夠藥到病除的,我也能功成身退了。」

  乍聽之下,他總覺得她說這話似乎哪裡不對,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但見她笑得開懷,神色毫無異狀,他忍不住在心裡暗忖,莫非是他多心了?

  「哪能功成身退,你可是大功臣,就是把你供起來都不為過。」文致佑忍不住調侃道。

  她捂著嘴輕笑,沒說什麼,看著外頭幾艘急速靠近的小船,忍不住微微皺起眉頭。「那幾艘小船也是你安排的?」

  文致佑看了一眼,勾起一抹冷笑,緊接著緊緊握著她的手,將她帶往船上的小房間,快速吩咐道:「那些不是我安排的人,你小心在這裡待著,沒我的吩咐千萬別出來,我另外在外頭安排了人守著你。」

  莫纖纖緊緊抓著他的手,小臉滿是緊張,卻又乖乖的點頭,只是點完頭馬上又抬頭問道:「那你呢,你去哪兒?」

  「我要去會會那些人,看文家到底是哪個膽大包天的,敢這樣毀祖宗基業。」

  文致佑說得平淡無波,但眼裡的冷意卻說明了他蘊藏在心底的怒火。

  文家早年起於貧寒,是多少人的努力才有如今的成果,若只是外人動了這樣的手腳,或許他還不會如此生氣,偏偏連文家人也摻了一腳,如何讓他不大動肝火?

  莫纖纖從未看過他這樣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放開了手,小聲的叮嚀道:「你可得小心些,別讓那些人傷著了。」

  「沒事的,我還等著……罷了,等我回來再說吧。」文致佑低頭看著她的時候,眼神放軟了許多,本來想說出口的話卻想著時間不對,又吞了回去,打算等事情都處理完畢了,再好好和她提起。

  他看了她最後一眼,那圓潤的臉蛋上是一抹鼓勵的溫柔笑容,眉眼彎彎中全是對他的擔心,讓他覺得心中一陣溫暖,滿是說不出的柔情繾綣。

  門板慢慢的在兩人之間關上,分開了彼此眼裡的畫面,忽然之間,文致佑有些不安,忽然有股衝動想要將她帶在身邊,不讓她離開半步。

  他在門前頓了頓,想想等等的布置也不適合一個姑娘家出現,最後還是皺著眉轉身離去。

  然而他卻沒有料到,此時的決定,竟會成為日後讓他痛苦不堪的後悔……

  【第九章】

  半個月後。

  胡定存拎著一整籃飯菜來到小宅子前,想起之前來這兒的情況,再看看如今的樣子,不免心酸欷吁。

  世事無常,不過就是半個月的時間,誰知道卻已經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看著宅子裡默默無聲的下人,熟門熟路的往裡頭走,最後來到一間臥房裡,看著那個提筆卻不知道已經呆坐多久的文致佑,忍不住又是一聲嘆息。

  「人都還沒找著,你怎麼就日日這樣要死不活的樣子?」胡定存說完,沒好氣的將東西扔到桌上,也不管是不是壓住了許多寫了字的紙,自顧自的又扯掉一些散落在椅子上的,大剌剌的坐了下來。

  文致佑充耳不聞,只是抿著唇,眼神有些空洞的看著紙,有些干澀的問:「如……何了?」

  這話問得沒頭沒腦,如果不是胡定存這些日子早已經被問習慣了,也不會知道他是在問什麼,他有些挫敗的回道:「沒有,沒消息。」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從河宴的意外到現在,已經大半個月過去了,與其說還抱有一絲希望尋生,還不如說已經沉澱了悲傷在找尋死者。

  這樣的回答文致佑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了,他面無表情,並未搭話。

  這段日子以來,他夜夜無法入眠,每次一閉上眼,看見的都是那天莫纖纖落水後被桅杆給砸到頭往水裡沉的畫面,他的心揪成了一團,像是被人狠狠的掐著,讓他一次又一次的反問自己,為什麼那天要帶著她一起出門?為什麼不將她帶在身邊,早早讓人將她安全的送上岸?為什麼……被留下的是他一個人?

  從每想一次,淚就無聲的滑落,到如今眼睛干澀紅腫卻再也哭不出來,他心底那一點點微弱的希望早已成了無盡的黑暗,他每日除了空等,就是想找出最後一點線索,抓出依舊隱藏在暗處的藏鏡人。

  他絕望木然的神情,讓胡定存看了也有些不忍,那天的計劃他也是執行者,卻怎麼也想不到居然還有另外一波人是衝著文三叔而去的,船身乍然爆炸起火,所有人幾乎在一瞬間都跳落湖中,他和布下的人手第一時間都只能盡量往文三叔還有文致佑兩人的身邊靠,誰也沒想到那個最後才逃出來的胖花娘。

  湖面上一片混亂,火焰爆裂聲,碎裂的船身逐漸支解,還有周遭許多人的呼喊求救聲,太多雜亂的聲音掩蓋了那個胖花娘的呼救聲,即使文致佑在第一時間瘋狂的想往還沒沉沒的船身游去,可那胖花娘跳下船的時機也太不湊巧,折斷了好幾截的桅杆,居然隨著她跳入水面的時候跟著砸了下來。

  他遠遠的看著似乎是砸中了頭,顧不得其它,也只能趕緊追上文致佑,將他打昏了送上岸。

  不是他狠心,而是在看到那畫面的時候,他已經用過往的經驗替那個胖花娘給判了死刑。

  水面上殘留的一塊塊木板,邊上都帶著尖刺,有一些因為靠近火源處,甚至在水面上還持續燃燒,他送走了文致佑後,馬上帶著人往那一處救人,只是混濁的水面上始終沒有她浮上來的身影,水面下的搜救也有很大的困難,讓他只能在文致佑醒來之後,跟著他看著湖面上一片殘骸時,硬挨了他一頓拳頭而不作聲。

  文致佑在岸邊不吃不喝撐了兩天才暈過去,讓他給送回來,只不過醒了之後就一直是這個死樣子,即使勉強塞點東西進嘴裡,不多久也會全嘔出來。

  「快吃點束西吧,你都幾日沒正經吃飯了。」胡定存嘆息著,默默的從籃子裡拿出飯菜放到他面前。

  一如以往,文致佑還是連看都不看,兀自發著愣。

  胡定存也習慣了他這副模樣,抽走他握著的毛筆,把筷子往他手裡一塞,又勸道:「多少吃點吧,最後的人還沒抓到,你如果先倒了,誰還替你那個胖花娘討公道?」

  文致佑一聽,慢慢的低下頭,木然的眼神突地多了幾分冷戾,他一口一口將吃食塞進嘴裡,那僵硬的動作,彷佛他不是在吃東西,只是在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見狀,胡定存也不再說話,拿了自己的那一碗飯吃起來,兩個大男人面對面坐著吃飯,氣氛卻沉寂得可怕。

  就算飯菜再美味,兩個人也吃不出其中的差別,胡定存也不過就是隨便吃了兩口就放下,文致佑還比他早放下模子。

  胡定存收拾了兩人的碗筷,走到門前才停下腳步,背對著他,淡淡開口,「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那樣的決定。生或死,我只能保一個的話,我只能先救最有希望的那一個,更不用說你是我的好兄弟。」

  文致佑沒有抬頭,重新提起筆重重的在紙上染上墨漬,粗嗄沙啞的道:「我知道……我沒怪你。」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9:03

第二十二章

  他怪的是自己,怪自己的思慮不周,怪自己的無能為力,更悲傷的是,直到失去了,他才恍悟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胡定存咬緊牙,眼眶也微微泛紅,他的耳力讓他即使不回頭,也能夠聽見像是水滴落在紙上的細響。

  直到這一刻,他似乎也明白了文致佑心中的悲傷到了什麼程度。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以前不懂得這句話的意義,現在懂得了,才知道那是光看都是讓人傷心的一句話。

  兩個男人各自傷心,沉悶的氣氛蔓延在彼此之間,突然一陣突兀凌亂的腳步聲從遠處急促傳來,打破了低沉的僵局。

  文致佑完全不在乎外頭的動靜,胡定存卻是半惱怒又帶著好奇,不知道到底是哪個膽子大的,居然敢在主人家心情不好的時候,不縮緊手腳做事,反而還這樣粗手粗腳的。

  他皺緊眉頭,大聲吼道:「是哪個沒規矩的,還不自己下去……」領板子,可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個傻乎乎的丫頭從另一頭衝了過來,猛地急停在他面前站定。

  「啊!胡公子也在啊!」

  他認得這個小丫頭是那個胖花娘的丫頭,那天她倒是好運,因為拿東西沒跟上,後來就在岸邊等著,因此逃過一劫。

  「是,我也在,怎麼,現在沒人管著你,你就能這樣沒規矩?小心我把你送回春鵲那裡。」

  杏花可不怕他的威脅,而是一臉興奮的道:「先別說那個了,胡公子,我現在有大事要說呢!」

  「什麼大事?現在就是皇帝老子來了,都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她就打斷道:「我看見姑娘了!她在逛街市呢!」

  這個消息實在太過震撼,讓胡定存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猛抓住她的肩膀,心急的再次確認道:「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她興奮又激動的再說了一次,「我說,我剛剛瞧見姑娘在逛街市,是真的!那絕對是姑娘沒錯!」

  文致佑不知道何時從房裡快步走了出來,一雙眼瞪得好大,彷佛要將杏花給吞下肚一般。「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杏花自然知道自從姑娘落水後,文公子的消沉傷心,怎麼也不敢拿這件事來胡說,怕他不信,她一臉認真的又道:「我要是說了謊,就天打雷劈五雷轟!」

  「你在哪裡看見的,快帶我們去,快!」文致佑連一刻都不想多等,也不管自己趿拉著鞋子,衣裳也凌亂、布滿皺褶,扯著杏花的衣領就往外走。

  「等等!等等我!」胡定存沒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轉折,也顧不得湖那頭還有人等著他發話去找人,隨手丟下食籃連忙追了上去。

  胡定存在看見眼前那個笑臉盈盈的胖花娘時,忍不住喃喃道:「原來真的有奇跡……」

  不過明明見到了正主,他們卻不敢上前去,只能在邊上默默的看著,這樣的情景對照眾人大半個月來的傷心難過,實在突兀,胡定存瞄了杏花一眼,杏花又瞥了還在怔愣著的文致佑一眼,最後兩人同時搖搖頭,都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

  剛剛他們三人衝到兩條街外的街市,沒走多遠就看見莫纖纖從一間首飾鋪子裡走出來,文致佑急忙上前想確認她安好,也想問問她為什麼都不回來找他,結果他人都走到她面前了,她卻連看都沒有看向他,好似他只是個陌生人。

  他錯愕的看著她頭也不回的從他面前走過,不禁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他面前多了一道挺拔的身影,並且用一種悠哉的氣對他說話——

  「呦!這不是文家的少爺嗎,怎麼失魂落魄的站在這裡啊?怎麼,河宴上損失太大了?」

  文致佑面無表情的抬起頭,入眼的是一個穿著朱紅色綢袍的張揚男子,在這個時候他並不想和他正面對上,更別說他仍懷疑他就是背後主使者,他冷冷的道:「滾!」

  「唉呀呀,我說文公子啊,聽到你這麼不客氣的對我說話,還真是難得。」花正堂揮揮扇子,桃花般的俊臉漾出妖孽的張揚笑容。

  「我現在可沒心情和你說這些廢話,你……」

  「來,纖纖,過來一下,舅舅跟你介紹一下,這個文家公子跟咱們家沒什麼好交情,最近還養了外室,活脫脫就是個壞男人,以後你看見他,可得有多遠躲多遠,明白嗎?」

  莫纖纖本來被街邊一個賣糖葫蘆的給吸引了注意力,被舅舅一個招呼,就乖乖的跑回花正堂身邊站好,卻沒想到他一開口卻是這樣得罪人的一番話,她有些尷尬的看著文公子,發現他正用一種復雜又渴望的眼神直望著她,讓她心不自覺微微悸動,下意識的退了一步,躲在舅舅身後。

  她輕應了聲,也不管是不是沒有禮貌,就是低垂著頭不再抬頭了。

  她也覺得自己很奇怪,為什麼才第一次見到文公子,心頭會有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呢?尤其見到他痩得不成樣子,身上穿的衣服又皺又帶著灰,就忍不住想問問他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花正堂注意到文致佑看著自家外甥女的眼神不太對勁,皺著眉想起莫纖纖的傷所造成的失憶,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這人有什麼牽扯,也就放棄在這個人面前炫耀一下最近春風得意的心情。

  嘖!說來說去也得怪他那任性的姊姊和姊夫,說什麼孩子大了,他們要去雲游四方,還不負責任的將孩子送到京城裡讓他顧著,可剛好前陣子他正好不在京城,等收到消息的時候,這人照理說都該到京城了卻沒見到,他忙著派人四處去找,誰知道就那麼剛好,他派出去的人半點消息都沒有,而他正好想去看看今年的河宴辦得多張揚的時候,卻幫著救回了自己的外甥女,不得不說這也算是自家人的緣分。

  「人家文公子事業可大著,肯定忙得很,我們就不打擾他了,我們繼續逛街去。你想要什麼就跟舅舅說,舅舅身上窮得只剩下銀子了,你可千萬別跟我客氣啊!」說著,他輕護著她的肩轉身就走,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施舍給還死命盯著他們的文致佑。

  哼!不管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關系,他的外甥女現在可是只記得剛進京來找他的事情,既然老天如此安排,他自然也樂得當做什麼都不知道,至於文致佑那個臭小子,平日跟他作對的時候還少嗎?他等著看看他有多落魄都來不及呢,怎麼還會因為可憐他,就把白白嫩嫩的外甥女還給他。

  就兩個字,作夢!

  看著兩人走進人潮,逛著小攤販和店鋪,胡定存也陪著文致佑,遠遠的跟著花正堂兩個人走,才有了和杏花兩個人兩眼相覷的一幕。

  這人都找著了,結果胖花娘卻成了最大對手的外甥女?!要胡定存來說,這世界變化得太快,他都有點跟不上了。

  文致佑跟了許久,直到花正堂喊「馬車來,跟著莫纖纖一起上了車往花家走的時候,他才轉身往回走。

  胡定存憋了許久,終於問出口,「這……這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這是要搶人呢?還是要打聽打聽這前因後果啊?」

  文致佑沒停下腳步,反倒越走越快,表情也不再木然失神,如今的他,重新找回了沉穩和自信,還有那種運籌帷幄的魄力,他的眼神閃著堅定的光芒,毫不猶豫的回道:「打聽自然是要的,至少我要知道她為什麼變得不認得我了,但不管原因為何,我現在就去打點禮品,請媒人去提親!」

  失去過一次,不管她現在是不是還記得他,他都要用最快的速度,正大光明的將她搶冋他的身邊。

  這一次,他要給她之前來不及給的名分。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輕易的放手。

  花宅。

  「給我滾出去!」

  隨著花正堂一聲怒吼,一堆綁著紅綢的禮品從花家大門口給扔了出去,跟在最後的是穿著一身好衣裳的官媒。

  「唉呀,花大爺,您聽我好好說說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您的外甥女就是再好的人才,讓您想將她多留幾年,您也得替她尋個好親事不是?如今文家大公子托我來說這門親,那可是上上好的好人家,更別說文家大公子的人才相貌也是京城裡數得著的……」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9:15

第二十三章

  花媒婆的話還沒說完,氣呼呼的花正堂就從裡頭奔了出來,那一身鮮艷的衣裳,襯著他發怒的臉像是一團烈火。

  他直挺挺的站在大門前,指著花媒婆的臉,大聲罵了回去,「什麼好人才!我和文家那只小狐狸鬥了這麼些年,他肚子裡有多少壞水我還不清楚?!這叫什麼好親事?你別以為咱們兩個同姓氏又是個女人我就不揍人了,就那樣子的,白送給我,我都還嫌占地方,你別以為多說他幾句不實的好話,我就會把我嬌嬌嫩嫩、天真可愛的外甥女送給那個披了羊皮的壞胚子!」他一口氣都不待停的吼了一大串。

  一邊的下人很有眼色的把最後一個沒扔完的東西遞到他的手上,讓他把東西給扔了出去,順便發泄一下怒氣。

  花正堂不屑的又道:「不管上門幾次,我就一句話,讓他別作夢!關門!」

  花媒婆從替人作媒開始,就沒見過有哪戶人家趕人趕得這麼理直氣壯,還一點都不忌諱的,她難掩氣憤的在花家大門外跳腳,還順手抓起地上一條送禮的干貨腌魚,用力往大門上砸。「花正堂,你給我出來!你自己不成親就罷,還想把你家的姑娘也給一起耽誤了嗎?!人家文公子那樣的好人才,你說人家壞就壞啊,就你這一肚子壞水的,臉皮厚得比城牆還厚的小人,你還有資格這樣說人啊!你給我出來!把話給我說清楚!」

  吼了好一陣子,花家大門還是沒有再度開啟的打算,花媒婆才氣呼呼的讓跟著的下人把東西給收了收,她自己也理了理衣衫,上了自家馬車。

  離去前,她一雙丹鳳眼惡狠狠的瞪著花家大門,撂下狠話道:「哼!我就不信我說不成這門親事!」

  花宅前的那一場鬧劇,住在附近的人家全都當成了笑話看,看完了也就跟著散場,至於討論也是有的,甚至從五天前花宅天天開始鬧上這一出的時候,所有人就開始下注,想要知道文家大公子到底能不能娶到花家不知道哪裡找回來的外甥女。

  胡定存和文致佑其實就在街邊的客棧樓上看著,看了五天,這一天比一天還精彩的大戲,差點讓胡定存給笑破肚皮。

  「唉呦!我說你這想娶個美人歸,怎麼就這麼不順呢?這該叫做好事多磨?」

  文致佑倒是平靜的從頭看到尾,安心的喝著茶水。

  前兩日,祖父已經從西南回來了,也帶回來解方,這幾日他已經開始吃藥,雖說味覺是沒法這麼快就恢復完全,但至少身體感覺健壯了許多,氣色也好看了不少。

  老實說他沒料到祖父這麼快就回來,這要歸功於祖父的人脈廣,人還沒到西南,半路就遇見了西南來的人,兩相一碰就直接找出了答案。

  雖說解方裡有幾樣難尋的草藥,但是對於文家來說,除了天上的仙草難尋,世上大約有出現過的草藥,文家藥房的私庫裡都能有。

  「好事多磨無所謂,只要最後能成好事就行。」

  文致佑只要一想到那個可憐可愛的人兒還活得好好的,這一點挫折根本就不放在眼裡,他的心裡早已想著那是自己的人,就只等著最後將她給娶回家。

  至於眼前那些個刁難?哼!花正堂要刁難,他也有計謀應對,就看看誰能拚得過誰吧!

  說完了婚事,胡定存也順便聊聊正事,「對了,文三叔那兒,是把話給撬出來了?」

  那日文三叔領著人去鑿船,又領著人喊打喊殺,最後讓他們全給逮了,給關了起來。

  那陣子因為莫纖纖失蹤,他們也無暇理會他,就只讓人看著,而現在莫纖纖安然無恙,他們自然也把一部分的重心又放到他身上來,至少要從他的嘴裡挖出點消息,看看他到底是和哪個膽大包天的合謀了這一連串的事兒。

  文三叔的個性軟弱,卻沒想到這一次倒是挺硬氣的,硬是撐了好幾天不說,文致佑在祖父回來之前,也沒真的給他下重刑拷問,直到昨兒個,才終於得知那個幕後藏鏡人是誰。

  「嗯,是霍家那小子。」文致佑半點也不放在心上的道。

  知道了人是誰後,他能夠做的事情就太多了,一個霍家而已,如果不是有了文三叔在文家裡頭做內鬼,就他那樣子的想要尋其它正路弄倒他,那是一點可能都沒有。

  「不過我真沒想過居然會是霍家那小子。」胡定存搖頭道。

  「人心不足而已。」文致佑冷笑道。

  不管是文三叔還是霍成勉,皆是如此,一個是認為自己也有能力,怎麼就擔不起文家的家業了,卻偏偏要屈居在他這個連藥方都背不齊的年輕人手下,另外一個就更加可笑了,早年家裡也是御醫人家,一次霍父進宮的時候沒把好脈,開錯了方子,差點把貴人往死路引,最後還是文家老爺子給救了回來,自那時起,御醫的名頭沒有了,家裡也遭受許多打擊,最後淪落成一般的小富人家,只不過這京城裡卻是待不下去,全家灰溜溜的搬走了。

  霍家那小子打小也是被捧在手心的,瞬間受了這樣的磨難,竟然把所有的錯都往文家上頭推。

  如果不是這一次河宴將文三叔給逼了出來,按照他們本來的計劃,是要動用以往擔任御醫時在宮裡的關系,在送審的東西上做手腳,到時候文家只怕也跟當初的霍家一樣,甚至再有霍成勉這樣的人在一邊打打落水狗,說不得比當初的霍家還要凄慘。

  「啊……也是呢。」胡定存嘆了口氣,接著想起這大半個月來一連串的曲折和磨難,都是那個渾小子引起的,口氣也忍不住憤慨起來,「到時候整死那小子的路子上也算我一份,他娘的!就看不得別人好,卻差點整死老子了。」

  文致佑點點頭,然後聽著胡定存開始東聊西聊,眼神卻不自覺的往花家那裡望,微涼的風拂過鼻前,像是帶來他所熟悉的她的香氣。

  才幾日沒見,他卻渴望著能夠再見她一眼。

  這樣的欲望折磨著他,讓他衝動的打斷了胡定存的話,「我要翻牆去見她,你去不去?」

  胡定存見他神色依舊平靜,但是眼裡的認真卻是做不得假,一股熱血衝上腦子,連想也沒有就一拳砸上了桌面。「去!是好兄弟當然去!」

  兩人說到做到,付了銀兩,繞著花家外圍晃了一圈,找到一處最沒人煙的地方,直接就翻了牆進去。

  胡定存是直接跳上牆,文致佑的身體狀況還沒回復到從前,靠著他拉了一把,這才爬上牆跳了下去。

  他們還算幸運,花家的宅子和胡家的宅子格局差不多,他們只望了一下就馬上找准了方向走。

  一下子就看見了屋子裡的莫纖纖,身邊有幾個丫頭守著,她則是有些無聊的靠在窗邊發呆。

  胡定存知道自家兄弟翻牆來找美人的,自告奮勇的說道:「我將那些丫頭給引出去,你在這裡好好說會兒話,不過時間有限,可別浪費了。」

  「嗯,大恩不言謝。」

  胡定存揮揮手,直接往邊上竄去,也不知道弄了什麼法子,不一會兒那些丫頭陸續跑了出去,只剩下莫纖纖一個人仍留在房裡。

  莫纖纖這些日子來有些魂不守舍,正確來說,該是從那日見到文公子後,整個人就開始不對勁了。

  之前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她第一眼見到的就是舅舅,舅舅手上拿了她打小掛在身上的玉牌,激動的問著她的名字和爹娘的名字,接著就順利的認了親。

  只是當她疑問的問說自己才剛進京城,連人都還沒打聽呢,怎麼舅舅就能找來,他沉默了一會兒後,卻找了大夫來看她。

  她這時候才覺得疑惑,自己不是在城裡的客棧睡著呢,怎麼頭發給燒了一大截,後背又是火辣辣的痛?

  舅舅沒說話,只讓她好好養傷,直到前些日子看她無聊,才帶著她去街市上逛逛,卻沒想到遇上了文公子。

  不知道為什麼,打從那日之後,她吃飯的時候總會想往邊上看一眼,手裡的菜也會莫名其妙的想夾給身邊的人,只是每當筷子懸在半空中的時候,她才有些怔愣的想起自己身邊沒有可以夾菜的人。

  這幾日這毛病似乎越來越嚴重了,她喝著藥的時候,總想著自己好像是要提醒誰吃藥了,但肯定不是舅舅,他的精氣神可好著呢!那到底是誰呢?難不成是文公子?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9:29

第二十四章

  莫名其妙的想為人夾菜,想要勸人家准時喝藥,這樣應該不是奇怪,應該是非常奇怪吧。

  「纖纖。」

  莫纖纖低著頭,緊皺著眉頭低喃,「啊!還有這些幻覺,到底是誰在喊我啊?真是……或許我該自己抓點藥來吃吃?」

  「纖纖。」文致佑看著她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步,溫柔的眼神似乎可以融化一切。

  「就說了果然該吃藥,瞧瞧這聲音還不屈不撓……啊?文公子?」她有些不耐煩的抬起頭,卻沒想到一眼望去居然見到文公子站在眼前,還用那種溫柔得像要讓人沉溺在其中的眼神望著她。「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看你。」他坦白道。

  「我?我有什麼好看的,我……啊!」莫纖纖瞬間就紅了臉,有些結巴的想往後退,卻讓他猛地抓住了手。

  「我就是來看你。」文致佑握著許久不曾握著的手,心裡軟成一片。「我跟你舅舅提親了,你知道嗎?」

  「啊?你想要跟我舅舅成婚?!」她可震驚了,臉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冏字。

  他才剛想浪漫甜蜜一下,卻被她的反應弄得哭笑不得。「不是,我想娶的是你。」

  「喔,原來是我啊……」莫纖纖先是松了口氣,而後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麼,整個人更驚慌了。「我?怎麼會是我啊?我們不過就見過一次面,而且我也沒什麼美色,我甚至常被人說心寬體胖呢,我我我……我有很多缺點的。」

  文致佑聽她又說起自己的壞話,想起兩個人曾經說的那些話,他忍不住攢緊她的手,深情而慎重的說道:「在我心裡,你就是最好的,我知道你忘了我們曾經的過去,但是沒關系,只要我記得就好,因為往後我們有更多的日日夜夜可以共度,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開心的成為我妻,可好?」

  莫纖纖覺得這樣的對話似乎似曾相識,她莫名的有些凝噎,咬著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些模糊的咒罵聲還有片段的影像閃過腦海,讓她不禁脫口而出,「我們是不成的,我配不上你,你家裡人也不會接受我這樣一個人成為你的妻子。」說完,她自己也愣住了,不知道為何能這麼肯定他家人不會接受她。

  如果以前的他看不清她的故作堅強和假裝不在意,那麼現在他絕對不會忽視,就憑著她忘了來京城後的全部,卻依然下意識的說出這些話,他就該知道許多事情,她只是看起來不在意,但實際上從來沒有放下過。

  文致佑心裡想著,手依舊緊緊抓著她不放。「放心,我既然來提親,就必然不會讓你受委屈,如果家裡人不答應,我就是放棄一切跟著你走又有何妨。」

  實在話是,莫纖纖落水後那大半個月,他像個活死人般的樣子,讓祖母和母親都嚇著了,就怕他整個人捱不住也跟著那個花娘去了,後來他主動提了要來花家提親,祖母恨不得省了媒人,親自送禮來,就怕自家孫子好不容易主動回了神後,主動要的親事就這麼飛了。

  現在她們可算是怕了,也知道他是認真的,當初把那花娘當命一般的護著,在那花娘失蹤後,整個人快速憔悴下去的樣子也不是造假,自此後哪裡敢多管著他的親事,就怕一個不小心把人給逼急了,不只沒了孫媳婦兒和媳婦兒,還沒了孫子和兒子。

  那些個糟心事就不說了,文致佑就怕她不信,柔著聲音續道:「你只要相信以後我一定會待你好,比所有人都還要好,我一生所盼,就只盼著你能夠跟我牽手一輩子,白頭到老。」

  從沒有人說這樣露骨的情話給她聽,粉色一路從臉頰染到領子口,她羞澀的低下頭,有著感動也有著難以言喻的柔情在心中蕩漾。

  「我……」

  莫纖纖才想說些什麼,就聽見門外有一陣大吼聲傳來——

  「臭崽子!居然到我家裡來偷腥了!也不怕我大棒子打人!」

  【第十章】

  花正堂沒想到自己在外院那裡死守著,就怕文家的小狐狸又派了什麼媒人上門,結果媒人倒是讓他給趕跑了,卻沒想到這賊小子直接闖進外甥女的閨房,如果不是他想著出門前順道來問問她想要吃什麼零嘴,還發現不了他這個賊小子居然狗膽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翻了牆吃他外甥女的豆腐。

  莫纖纖被這麼一吼,整個人嚇得差點跳起來,她連忙抽回手,焦急的推著他。

  「文公子你快走啊!我舅舅是真生氣了。」

  文致佑倒是一點也不怕,反而可以體諒,如果以後他有了閨女讓臭小子給闖進閨房裡頭,他也是要拿大棍子來打人的。

  「沒事。」他先安撫著她,然後朝著怒跑而來的花正堂行了個禮。「舅舅,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激動,瞧,都嚇到纖纖了。」

  「誰跟你這一肚子壞水的狐狸是一家人,給我滾!」花正堂手裡拿著一根大棒子,直接就要往他打去。

  莫纖纖看著那個約莫有嬰兒手臂粗的木棍,心中一跳,急忙衝上前阻攔。「舅舅,別這樣啊……」

  「纖纖,你放手,別攔著我,我今天非得給這個吃了豹子膽的小子一點教訓不可!」花正堂氣怒的大吼。

  「纖纖,你讓開,別傷了自己。」文致佑看著她攔著花正堂的樣子也是提心吊膽,心急的開口勸道。

  「我……啊!」

  三個人就擠在窗子口前你來我往,一個不小心,莫纖纖往後一個錯腳,頭直接撞上了窗欞,只喊了聲,就暈了過去。

  「纖纖!」兩個大男人同時大喊,手也同時伸了出去,要將人給接住,只是花正堂的速度更快了些,文致佑只能眼睜睜看著花正堂在怒瞪了他一眼後,將人給抱進內室,並吩咐外頭的下人去喊大夫來。

  一屋子的手忙腳亂後,這些日子一直住在前院的大夫也拎著藥箱來了,進了院子,就看見第一鏢局的胡少爺站在屋子外頭罰站,這心就顫了顫,等進了屋子,見著了床邊一臉焦急的文致佑,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個姑娘家的閨房裡,多了這許多外男的存在?

  花正堂看著老大夫的眼色不對,急忙澄清,「大夫,他們都是無關緊要的人,趕緊先給我外甥女看看,她撞到了頭,人暈過去了。」

  老大夫還來不及回話,站在床邊的文致佑也同樣緊皺著眉道:「大夫,勞煩你看看,我娘子這頭是不是撞得太重了,需要吃什麼人參靈芝還是天山雪蓮調養嗎?」

  花正堂一聽文致佑這不要臉的把自家外甥女喊成他娘子,氣得低聲罵了出來,「你這不要臉的臭胚子,誰是你娘子了,她是我的外甥女,好好的一個黃花大閨女,你少污了她的名聲,還有,誰希罕你那些東西,你有我就沒有嗎?!老子不差錢,就是天上的月亮我都能夠買了給我外甥女下藥!」

  「舅舅,今兒個我都站在這裡了,我也不多說,纖纖我一定是要娶進門的,您老看是要高高興興的接受,還是死不承認都是一樣的,總之,纖纖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你……這厚臉皮的!我就是不答應,難道你還能上我家裡來強搶民女?!」花正堂憤恨不平的回罵道。

  他之前知道自家外甥女要上京來找他的時候,這消息都已經過了好一陣子了,這些年他東跑西忙的,跟著姊姊一家的聯絡也都是靠通信,在信裡,姊姊總說自家閨女長得如何可愛美麗,誇得天花亂墜,讓他一開始找外甥女的時候就往美人找,誰知道那天游湖的時候卻撈上一個胖姑娘,身上掛著的玉牌就是他們花家特傳的,這才知道他打從一開始就找錯了人。

  好不容易找到了人,他就想著好好的帶著外甥女玩個幾年,然後再精挑細選的幫她挑個好夫婿,最好是那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長得還成,家裡沒個親戚公婆的最好,結果還不到一個月呢,就讓文家這小子跳出來要把他可愛的外甥女給拐走,這要他如何不生氣!

  如果是別人也就罷了,這些年他和文致佑可是東爭西鬥,彼此心眼都快要玩壞了,了解他就跟了解自己一樣多,要他相信這樣一個人是個良夫?他呸!還不如說單身三十年的他,會在一個月內成親來得可信。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9:39

第二十五章

  「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天天翻牆進來,翻到你答應為止,只是到時候大家的名聲都不好聽了,你可別怪我。」文致佑為了娶媳婦兒,也是拚了臉面,無賴的道。

  「你……」花正堂恨恨的說不出話來,卻知道這樣一個不要臉的商人,是絕對說得出做得到的。

  文致佑說完,也不再跟他鬥嘴,而是專心的看著床上的莫纖纖,想知道她到底如何了。

  老大夫剛剛就當自己耳朵聾了,什麼都沒聽見,只專心診治,把過脈後,他慢悠悠的道:「沒什麼大事,可能是撞到之前的舊傷,才會短暫暈了過去,休養休養就好,等等人也就醒了。」

  老大夫說完,也不管仍怒目相向的兩個大男人,自顧自的去外頭寫藥方,一點也不想扯進這灘渾水。

  老大夫的藥方還沒開完,莫纖纖就幽幽轉醒,她緩緩的睜開眼,看著兩個男人臉色緊張的望著她,她輕輕一笑。「太好了,秀之、舅舅,你們終於不打了……」

  花正堂看著自家外甥女醒來後,心底也松了口氣,只是文致佑卻愣愣的看著她,然後在他沒有防備的時候,直接將身子往下探,幾乎要和莫纖纖臉碰著臉了。

  「你喊我秀之,你……想起來了嗎?」

  「嗯……」莫纖纖輕輕點頭,不敢看著他,想到他剛剛說的那些話,心中就忍不住羞澀,還有些怯怯不安。「娶我真的可以嗎?你跟舅舅……」怎麼看都像仇人一樣。

  她在心裡為自己重重嘆了口氣,她好不容易擺脫了花娘的身分,現在喜歡的人又和家人成了敵對的兩邊,她的感情路怎麼走得這麼不順?

  文致佑輕輕在她額上落下一吻,安撫道:「沒關系的,不管你是誰,只要你是莫纖纖,就是我的妻。」

  「小子,你當我死了啊!」花正堂看著兩人卿卿我我,瞬間勃然大怒,狠狠一把將文致佑給推摔到一邊兒去。

  胡定存在屋外聽到裡頭傳來摔打聲,連忙衝了進來,然後拉起文致佑,兩個人快步往後退。

  莫纖纖也坐了起來,擔憂的道:「舅舅,別打他啊……」

  文致佑邊走邊退,還不忘大喊,「纖纖,我會一直讓人來提親,因為你注定會成為我的妻。」

  胡定存看他吼完,花正堂也把一張凳子朝他扔了過來,好笑的調侃道:「行啦,快走吧,要不然小心媳婦兒沒娶著,就先讓舅家給打死啦!」

  晴光燦爛,莫纖纖看著你追我跑的三個男人陸續的往屋子外頭衝,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過了一會兒,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幸好,可以繼續陪在他的身邊。

  幸運,原來她也能夠光明正大的成為他的妻。

  原來,幸福就是如此簡單。

  花家和文家的婚禮辦得盛大空前,不管是小定走六禮,處處都帶給京裡頭人許多的樂子。

  而在一波波的熱鬧中,文家三房悄然無聲的遠走京城,或者是曾經的御醫霍家突然被人追債上門,甚至又被翻出當年不只在宮內誤診,許多王府官府裡也都有類似的事情後,霍家成了倒霉的落水狗,不說人人喊打,但是在京城一帶是一定沒有立足之地,只得跟文家三房一樣,舉家搬遷,只是後來在路上像是有遇到強盜攔路,霍家公子死無全屍的消息也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不過比起那些晦氣的消息,京城裡的百姓們更加樂意關注文家和花家的婚禮。

  據說,花家對於文家大公子非常不滿意,之前文家請了幾次媒人上門,花家都直接把東西扔出去,連媒人也被趕了出去。

  據說,提親的時候,先是媒人和花大爺打成一團,接著是花大爺拿著棍子追著文公子打,然後又讓媒人婆給拉回去追打,大堂裡你追我打一片混亂。

  許許多多的據說,讓京城裡的百姓對於這場婚禮更加期待,直到成婚當天,花家到文家的路上,幾乎都讓圍觀的民眾擠得水泄不通。

  只不過這一天來的人也絕對不會失望,光是看著那一箱箱的嫁妝前頭都已經入了文家門,最後一箱卻還沒出花家門的盛況,就讓所有人嘖嘖稱奇了,更不用說抬著新娘的轎子,可是八人大轎,上頭掛著的垂簾,全是用指甲蓋大的珍珠串起來的,新娘子的嫁衣更是珍貴的繡上了金線銀線,光是這件衣裳就不知道花了多少銀兩。

  老百姓光是看這場熱鬧就覺得不得了了,卻沒想到新娘子才剛入了文家門,文家的大管家就出來說了,為了慶賀新婦入門,從今日起,連續十日貧苦人抓藥都免了銀兩,而且要在今年寒冬之際,在城外賑粥一個月。

  頓時所有人贊聲不斷,稱贊文家果然看重這個媳婦兒,還舍了這樣的大力氣幫她做了入門禮。

  外頭人怎麼說,文家人都不在意,只滿心歡喜的操辦完了婚禮,等著第二天喝新媳婦兒茶。

  尤其是文老夫人和文母,兩人之前是真的讓文致佑給嚇了好一大跳,這時候更是期盼來個能夠拴住他的心的媳婦兒,好讓文家不會在這裡就斷了根。

  一大早,文母就來到文老夫人這裡,期待著等會兒新人一起過來敬茶,只是沒想到當她回頭一望,看著兒子牽著的女人的臉孔時,她原本含在嘴裡的茶水差點全都噴了出來。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文母驚慌失措的站了起來,手指發顫的指著莫纖纖。

  莫纖纖心裡頭還有文母那一巴掌的陰影,怯怯的抬頭看著夫君,得到他微笑點頭的冋應後,才嚅嚅的答道:「婆母,我來敬茶呢。」

  文老夫人也嚇到了,只是她畢竟人老,經的事也多,不像文母的反應那樣誇張,只是有些顫著音問道:「不是說……那天落了湖了嗎,怎麼……」又死而復生了?

  文致佑笑著接口道:「那是攬花樓的月半,可不是我的纖纖,我的纖纖一直跟在舅舅那兒呢!」

  這也是莫纖纖恢復記憶後,花正堂首先處理的事情,就是將她在攬花樓那一段賣身的過程用另外一個人頂替上去。

  照花正堂的話來說,幸好攬花樓沒不知死活的真讓她接了客,要不那些人一個個都得小心他們的命根子,攬花樓也得有心理准備成了廢墟。

  在這一點,文致佑和花正堂難得意見一致,他對於花正堂跟著他們一起處理霍家那人的手段也相當的贊同。

  狠一些又如何?都讓人給犯到頭上了,要是還忍氣吞聲,那還算是男人嗎?

  文老夫人一聽就知道其中的貓膩,也就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讓一旁的丫頭送上茶水又鋪了墊子,讓兩個新人敬茶。

  文母的情緒還是有些難以平復,但是如今人都已經娶進來了,全屋子裡除了她以外,大概沒有一個人是有意見的,也只能憋著氣坐了下來。

  一個個的敬完了茶,文母坐在那裡不動,就等著文老夫人一走,她就要耍點婆婆的威風來壓壓新媳婦兒,沒想到自個兒還沒說話,平日幾乎不出聲的丈夫和公公反倒先開口了——

  「孫媳婦兒,我聽說你那有一本好冊子,寫了不少的偏方妙方,以後跟爺爺我好好的交流交流唄!」文老爺子越老越像個老頑童,打從孫子那裡聽說有這樣一本冊子的存在,早就想好好跟莫纖纖交流了,因此他打從一開始就沒反對過兩人的婚事。

  文父也是個醫痴,只是他身為公公,比較收斂一點,婉約的表示他也想一起研究。

  莫纖纖望了望一臉期待的爺爺,笑著點點頭。「行啊!爺爺的醫術那麼好,我也想多學學呢,就我那幾手,只怕爺爺看不上。」

  文老爺子哈哈大笑。「不會不會,學醫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也還有得學呢,例如如何讓男人回春這招,我就不如你啊!有不少人也來問過我該怎麼治,我呢,也就是讓他們多調養身體,哪裡能夠像你一樣,准確開方,藥到病除,那些個人可羨慕我娶了這樣一個好媳婦兒,以後這家裡的男人有什麼毛病,就都不用往外去丟臉了。」

  文母和文老夫人聽著文老爺子說得直接,臉都黑了,尤其是文母,沒想到自家公公不著調到這種地步,居然當著她這個媳婦兒的面,就說男人行不行的話題,讓她尷尬得都想找個地洞鑽了。

  莫纖纖倒是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害羞的,雖然昨兒個才成了婦人,但是醫者就不在意這些。「爺爺,這我的挺擅長的,以後我們可以多交流,這樣以後那些人就可以不用找我,直接找爺爺您就好。」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19:53

第二十六章

  文老爺子欣喜若狂,臉上還是擺出倨傲之色,揮揮手道:「我才不想看那些臭男人脫褲子。」

  文老夫人見他們越說越不像話,頭都疼了,忍不住低斥,「當著小輩們的前頭說些什麼呢!」

  「這是醫術,有什麼說不得的。」文老爺子嘟囔著,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文致佑好笑的看著一老一小你來我往,還有他爹繃著臉,眼神卻看得出來很想插話的表情,連忙接話,「祖父,這天長「久的,以後還能多探討,就是那個碧綠草的用處就能夠讓你鑽研好一陣子了。」

  「這倒是。」文父點點頭,然後站起身來。「那我就先去園子裡看看吧,那些碧綠草剛移株過來,也不知道下人們伺候得如何了。」

  文老爺子一聽,連忙也站了起來。「我也跟去看看,佑哥兒媳婦兒,你也跟著佑哥兒一起來啊!」

  莫纖纖點點頭,朝文老夫人及文母福了一禮便拉著文致佑一起往外走,小兩口甜甜蜜蜜,清脆的交談聲和文老爺子的呵呵笑聲不斷的飄散在空氣中,讓坐在廳裡不動的文老夫人和文母只能面面相覷,覺得腦袋一陣陣的抽痛。

  文老夫人長嘆了口氣,最後還是搖頭認了。「唉,這就是命啊!罷了,孩子喜歡就成。」重點是老爺子喜歡這孫媳婦兒,難道她還能把人給趕出去嗎?

  文母聽了婆婆的話,愣愣的回不了神來,半晌,跟在文母身邊的丫頭忽然一聲驚呼——

  「啊!夫人,您怎麼了,怎麼暈了呢?」

  文致佑娶妻半年後,開始有點小小的憂慮。

  原因是他的衣裳從以前穿起來合身,到現在微微有些緊繃,有時甚至吃了飯後,還得要松松腰帶,讓他開始覺得是不是自己補藥吃得太多了。

  他抱著這樣的憂慮回到家,剛進大廳,就聽見府裡的三個女主人吱吱喳喳的說話聲,其中最活躍的就是他的媳婦兒。

  「祖母,我說啊,還是這個六福齋新出的點心好吃,別的不說,我一吃就知道了,這裡頭的紅棗就是用咱們家的,又綿又糯,那棗子香又醇,肯定不是劣質貨。」莫纖纖一邊咬著一塊紅棗糕一邊說著,剛說完,又喝了一口茶水,接著對身邊的文母說道:「婆婆,你也試試這個吧,這是我讓廚房新研究的鹹糕,裡頭混了不少養身的東西蒸的,吃起來不膩口,還有,這對女人可滋養了,保證公公看見您的好氣色,肯定眼睛都離不開了。」

  文母一臉害臊的說:「你這孩子說些什麼呢……」但還是捻起一塊糕點往嘴裡送。「味道還真不錯,也不知道麻不麻煩,我那些好姊妹都說自從你進門,我這氣色都好多了,說只要府裡出的好方子,都讓我抄一份給她們呢!」

  莫纖纖害羞的回道:「我就是做了點小事而已,婆婆太誇獎我了。」

  「行了,你們婆媳倆就別誇來捧去的了。」文老夫人笑著喝了一杯熱茶,然後接著說道:「對了,不是說後日要去上香嗎?上回那個素齋我看就很不錯,這回還去那吃吧?」

  文母也接著說:「那素齋是不錯,還有上回兒纖纖帶我們去吃的那家打糕也挺好的,不如吃完素齋再去那裡歇腳喝茶……」

  文致佑越聽越覺得無奈,他就說了自己怎麼這衣裳越穿越緊,原來都是自己媳婦兒給帶的。

  他以前可從來沒見過祖母和母親一張口就是這個吃那個吃的,結果他一進門到現在,她們都說了幾樣吃的了?而且連現吃的都還說不夠,連後日去上香要吃什麼東西也都討論起來了,唉,他越聽就越想嘆氣。

  「咳咳!在說什麼呢,怎麼聽起來都是一堆好吃的?我也一起跟著去蹭吃蹭喝可好?」

  屋子裡的三個女人突然全都望著他,然後兩個老人看著他笑,莫纖纖則是紅著臉,趕緊起身拉了拉他的手,在他還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小聲說道:「後日是要去拜注生娘娘,舅媽也要一起去,我們一群女人是求子去的,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跟著去啊!」她都快要羞死了。

  而她口中的舅媽則是當日幫兩人上門提親的花媒婆,她和舅舅也算是小青梅半老竹馬的關系,卻不知道鬧什麼別扭,一鬧就是這些年,也虧得兩人提親的時候打上那一架,似乎把那些別扭給打破了,緊跟著就在他們成親後的兩個月內也快速成親,讓京城裡的人又看了好一次的熱鬧。

  這媒婆打親家,反而打成了一對夫妻,這熱鬧還不夠瞧嗎?

  文致佑耳根微微一紅,臉色倒是沒什麼變,只是馬上改了口,「啊,不過那日我好像還有點事兒,就讓纖纖跟著你們去就成,我就不去了。」

  文母看著兩人恩恩愛愛的模樣,也忍不住好笑。「行了,回房去說悄悄話吧,今兒個的晚膳等等就送到你們房裡,小兩口自己吃得開心就成,別在這兒礙我們的眼了。」

  莫纖纖羞赧的跺了跺腳。「婆婆,我們可沒有說什麼悄悄話,還有,晚膳還是大家一起吃才吃得好啊,我們就留下來吧!」

  「就聽你婆婆的,快回房去吧。」文老夫人笑著發了話,「剛剛吃了這一堆的點心,我和她都得緩緩,你就回房去陪佑哥兒吃。」

  「知道了,我們這就回房去「吃」。」文致佑意有所指的道。

  回院子的路上,文致佑忍不住好奇的問:「不過才半年,我看祖母和娘和你處得可好了。」

  這讓成親前一度擔心婆媳問題的他,覺得自己那時候真是多想了,而且這兩代的婆媳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關系可好了,常常有時候三人一起不在,就是約著去外頭吃點心還是踏青去,讓他都忍不住吃味。

  莫纖纖俏皮一笑。「其實也沒什麼,祖母和婆婆很好相處的,尤其是在吃上頭,真是相見恨晚啊!婆婆小廚房裡的那個白案廚師可厲害了,天南地北的點心沒有做不出來的,還有祖母那裡有一個婆子,煲湯也是一絕,讓我每回吃得都想直接把人給搶回來,婆婆和祖母給我那麼多好東西吃,我也不能藏私啊,我都讓杏花出門幫我打聽好吃的,我吃過不錯的就馬上買回來跟祖母和婆婆一起分享,這一來一往的,我們的感情就變好了。」

  他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臉,只覺得她根本就是把家裡人往吃貨的方向帶,還說什麼你來我往的感情就好了,一群相同愛好的吃貨,這感情能不好嗎?

  「吃吃吃!不是前幾日才說自己想要痩得有腰身一點嗎?還說那衣裳都太貼不好看了。」文致佑把前幾日她說過的話給丟了回去。

  「唉呦!那時候我就想著都大半年了還沒懷,說不得是因為我太胖的關系啊,不過我偷偷問了老爺子了,他說其實我這身子這樣也不算胖,健康著呢,所以那天的話就算了吧。」

  她小聲嘟囔,還以為他聽不大清楚,卻不知道文致佑身體恢復後就勤練過往的功夫,她的話一字一句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促狹的貼在她的耳邊,悄聲說:「要生孩子還不簡單,我們多努力一點就行了。」

  莫纖纖跳了開去,雙頰發紅,她捂著耳朵,看著他嬌嗔道:「還在外頭呢,你怎麼這麼不怕羞,而且婆婆也說了,這事急不得,所以才要帶我去拜娘娘廟。」

  「我剛剛就想說了,這不是更應該多關照我,讓我多努力嗎,我……」

  她捂住他的嘴,呸呸幾聲後道:「胡說八道仙佛不怪!再胡說,讓送子娘娘聽見可不好了。」

  文致佑看著她緊張的模樣,忍不住玩心大起,平淡的臉上勾起一抹促狹的笑意,直接將她攔腰抱起,一口氣往房裡衝。

  「啊啊,你做什麼啊?」她驚嚇的低喊。

  「生兒子去啊!」他輕笑著回道。

  等杏花一群丫頭、婆子趕在兩個人後頭追到院子裡時,正房的門已經關上了,除了低低的男女曖昧聲響外,屋子裡頭再也沒有別的動靜。

  幾個大丫頭臉紅耳赤的站得遠遠的,還有婆子已經下去准備熱水就等著主子傳喚,只有杏花一個人貼在門邊找了個地方坐著,還不忘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點心來吃。

  嗯,春鵲姨說了,這天天關屋子門,才真的是恩恩愛愛的表現呢,只希望主子們這次能夠恩愛得快一點,她口袋裡的糕只剩下一點了,要是又恩愛一個多時辰,那多耽擱晚飯啊……
作者: 力寶龍    時間: 2016-12-15 00:20:14

 【吃貨的本能 瑪奇朵】

  我是在凌晨的時候寫這篇後記的,為什麼呢?

  因為我半夢半醒時,腦筋忽然轉過模糊的念頭,想著等等起床我要吃烤面包,最好再來一個鮪魚蛋,然後搭配一杯冬瓜奶,可是冰箱裡只有羊奶了,好像味道搭不上來,要不然喝點杏仁茶?就這樣越想越清醒,所以……我起床了,然後做了一盤的早餐,在半夜三點多快四點的時候。

  有時候我都要為我吃貨的本能按贊了!完全技能點加到滿!

  像是之前有一陣子忽然好想吃起司蛋糕,可是因為住在鄉下地方,平常很難買到,於是就忍住了,結果越忍心裡頭的欲望缺口越大,等到我終於外出(離家十公裡外)去覓食的時候,一口氣訂了兩個六寸的起司蛋糕,然後冰在冰箱裡吃到爽……其實應該是准備吃到吐吧!

  因此這個故事的男主角居然吃不出味道!!那是地獄啊!!

  對吃貨來說,吃是多麼重要的事情,吃不出味道跟地獄有什麼分別?尤其是對一個曾經味覺敏銳的人來說,那應該是完全無法忍受吧,換成是我可能一個星期就崩潰。

  我應該算味覺比較敏感一點點,但還不至於到小當家那種程度。

  舉例來說,像是綠豆湯,如果不是放了我最愛的二砂,而是放了冰糖還是亂七八糟的糖,我是喝得出來的,還有那天家人用電飯鍋煮熱水,上面居然還順便蒸了饅頭,那個水我也是一喝就知道有問題,一整個饅頭味道;還有不同牌的礦泉水會有不同的味道,我是沒辦法具體說出哪家礦泉水的味道是什麼啦,但是喝得出來是有差異的。

  至於像菜肉類,偶爾也能夠吃出那種冷凍肉品的冷凍味,青菜若不是去固定商家買的話,偶爾也都能夠吃出奇妙的泥土味。

  不過我相信能夠吃出這些味道的人應該滿多的,但能夠達到那種吃一口就能夠分辨作料的才算是真的味覺敏銳,所以男主角也這樣設定了。

  至於女主角……我只能說喜歡胖妹的人應該很多,聽說抱起來的感覺不一樣。

  (猥瑣的笑)

  只是每個朝代、每個地區性的審美觀不太一樣,這個男主角便是讓其它人覺得他的審美觀有點「獵奇」,但是那就是真愛啊!(一定要用詠嘆調)

  最後的最後,順便打一下廣告好了,我也是有開粉絲專頁的,請搜尋我的名字就好啦!下本書再見啦!

  【本書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