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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伍薇]女王駕到(黑色豪門之三)[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0 00:13:18     標題: [伍薇]女王駕到(黑色豪門之三)[全文完]

女王駕到(黑色豪門之三)作者:伍薇

荊氏集團小公主荊玫一見鍾情愛上公務員?!
這不是詐騙,而是千真萬確,她誰不愛,
偏偏愛上門不當戶不對的男人,還是個剛正嚴肅的重案組組長,
對她不假辭色更不溫柔體貼,她卻甘願放棄重機,安分開車,
抹去叛逆帥氣的痕跡,為他做個端莊平凡的小女人,只期待他正眼看她一次……
他搞不懂這位荊小姐到底在想什麼?
他們才吃過一頓相親飯,她就認真說愛上他?
那她示愛的方式也太超過了吧,送午餐給他就算了,
撒錢幫重案組添購配備是怎樣,讓保鑣插手辦案、搞得像警民合作又是哪一招?
遇上她以後,他就沒平凡日子可過,但沒了她,日子似乎也不能過……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0 00:13:33

楔子

  荊天山握著好友的手。「老關啊……」然後,他老淚縱橫,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是荊天山,以土地開發為業白手起家,輝煌的成就蔚為傳奇,其財富和權勢已在世界富豪名人榜中佔有一席之地,但荊天山始終擺脫不了「土地掮客」的惡名。他原本冀望兩個兒子可以洗刷老父身上莫名的指控,沒想到他們反而更加發揚光大,荊家財富加倍了,權勢加倍了,當然連惡名也跟著加倍。

  土地買賣因為利益大,其複雜程度絕非外人能想像,大眾只看到地主的眼淚和哀求,但許多時候,那些地主貪婪的嘴臉只有他們看得見,絕非外界以為的單純無辜。

  說他是個惡霸、說他欺壓百姓、說他財大氣粗、說他荊家是沒良心的黑道……種種指控排山倒海而來,年輕時,他無所謂這些閒言冷語,只知道悶著頭咬牙努力往前衝,只是隨著年紀增長,人老了,心態愈加不灑脫,他開始在乎,在乎荊家這一代能不能博得好名聲、在乎哪天他荊天山魂歸老家時,在列祖列宗面前是不是抬得起頭啊!

  他想到他的孩子──

  長子荊靖,身為荊家下一任當家,他的智慧和堅決果斷的心思讓荊家聲勢如日中天。當然,果斷的另一面就是霸道;在商場上,荊靖是讓競爭對手恐懼的霸王,他能卸下荊家承受的惡名?唉,罷了、罷了。

  次子荊堂,相較於兄長的沉穩,他激烈的性格、剛硬的脾氣,宛如猛虎出柙的拚勁更讓敵手聞之色變,他是比荊靖更讓人畏懼的狠角色。所以,荊堂是否能讓家族擺脫惡名已經不重要,只要不讓荊家的惡名愈加擴大就好……

  兩個兒子承襲了他年輕時堅定不移、奮鬥到底的精神,他是該驕傲、知足,只是挽救荊家名譽、有臉見列祖列宗才是他現在最在乎、也是必須執行的事!

  所以,他也只能冀望唯一的女兒荊玫了。

  他的想法很簡單、很簡單,只要女兒嫁得好,夫家有好名聲,娘家自然也能跟著沾點光。當然,小玫是荊家的寶貝,漂亮沒話說,風情也沒話說,聰明才智更是沒話說,踏破荊家門檻前來攀親事的豪門才俊更是多如過江之鯽,但荊天山很清楚,那些富二代或那些有前途的商業鉅子都不是女兒最好的選擇,唯有關家才是。

  關老是退休的警政署長,關夫人也是已退休的國立大學校長,而他相中的關家長子關邵行,三十五歲,已是警政署重案組組長,工作態度認真嚴謹,未來前途無可限量,關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是教書的就是當官的,這麼讓人肅然起敬的背景、這麼優良的家世,喔,荊家的列祖列宗啊,這怎不讓他心動呢?

  「老關啊~~」荊天山握住好友的手,戲劇性地淚流滿面。「走到這番田地,我也只能請你幫忙了……」

  年輕時,他們在香港初識,老關是由台灣到香港警察大學學習的交換學生,而他則是在廟街赤手空拳打天下的年輕老闆,一面之緣卻建立起日後肝膽相照的好友情,能讓他荊天山彎腰求情的人,放眼天下也只有老關一個。

  「老荊啊,兒女的感情哪是我們這些長輩可以作主的?就算我真心想幫你,我兒子也不見得會接受啊……」

  荊天山緊緊握著好友的手,臉上是萬般請求。「不打緊不打緊,只要你願意幫忙,讓他們見一面,我相信如果有緣分,一定可以!」他相信以女兒亮麗可人的模樣,是男人都會愛上她,他對女兒的魅力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

  「老爺,」一旁的關妻掛著笑,阻止丈夫的拒絕。她笑說:「老爺,老荊都這麼說了,就讓邵行和荊小姐見個面吧,當作咱們老的久未見面吃飯敘舊,他們年輕人交個新朋友。」

  妻子都開口了,關父也就沒再堅持。也對,年輕人就當是交個朋友,況且邵行對工作的狂熱也讓他很擔心兒子會蹉跎了婚姻大事,相親不外乎是個機會。「老荊,就這麼說定了,咱們去好好吃一頓,什麼血脂肪和高血壓全部丟到一旁去!」

  「這當然沒問題!關夫人,謝謝嘍,你可幫了我一個大忙啊!」

  這是荊家唯一的轉機,也是荊天山唯一的希望,能不能成呢?哈,他美麗的女兒都要親自出馬了,還有什麼能不成?

  荊天山掛著滿足的笑意,明亮的遠景和滿心的期待讓他似乎也看到荊家列祖列宗對他滿意地微笑──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0 00:13:54

第一章

  紅色重型機車像道炫亮的流星劃過車水馬龍的台北市區,騎士一身的紅,纖細修長的身形輕巧駕馭著重型機車,她是眾人注目的焦點,街道兩旁的紅艷秋楓因亮麗迷人的她而失去光彩,此時此刻,世界彷彿是因她而運轉──

  荊玫的重機才剛停在餐廳前面,後方突然冒出一輛黑色BMW,在重機後頭穩穩停下,兩名黑衣人迅速來到她身旁。

  「小姐。」他們有禮問安。

  荊玫拿下安全帽,輕甩長髮,明亮的酒紅色髮絲在陽光下閃耀迷人的光芒。她輕擰著眉。「爸爸說相親帶保鑣不好。」

  黑衣人恭敬回答:「這是大少的安排。」

  她挑眉,刻意挑釁。「是是是,反正現在你們只聽大哥的話。」

  黑衣人依舊冷靜,不卑不亢地回答:「小姐言重了,只是大少憂心小姐有『其他』安排,我們可以協助處理。」

  所謂其他安排,說穿了就是大哥料到她肯定會仗著爸爸的指令:「相親帶保鑣不好」,把握這難得的自由到處亂跑,所以吩咐他們跟過來。

  荊玫歎了口氣,原本計劃到坪林騎車喝茶、享受浮生半日閒,難得的閒情逸致這下全打亂了,由不得她心情不好。「我不管,我要跟爸爸說,你們眼中根本沒有他老人家。」

  兩名黑衣人不改臉上的平靜。很明顯地她的威脅對他們起不了作用,荊家盡忠職守的保鑣都受過嚴格的專業訓練,哪是家裡任性的小姐隨便唬個兩句就會怕的。

  荊玫暗歎了口氣。一點都不好玩……她將安全帽掛在重機照後鏡上。

  「我不管,我不要你們跟著我。」

  「請放心,我們絕對保持適當的距離。」

  「隔幾張桌子?」

  「兩張。」

  荊玫冷哼。「我應該表示感謝嗎?」

  「不敢。」

  「什麼都不敢,卻什麼都要管。」她翻了個白眼。

  「大少有安全的考量。」

  她只能生氣,人高馬大的兩人很有效率地護在她身邊,形成緊密的人牆。

  不知從何時開始,家裡的人就受到這麼高規格的保護。荊家的事業愈輝煌,老爸就愈憂心,他說他無法失去任何一個親人,所以開始聘雇保鑣。前幾年,大哥當家將荊家事業更加發揚光大後,又把原本的高規格提高成高高規格,簡直做到滴水不漏的境界,只是過分的是,大哥是「己所不欲、施給他人」,他仗著自己身手不錯,所以老是和大嫂「脫隊」談戀愛,卻把維安重心全放在她身上,這怎能不氣人……

  此時,荊玫由人縫當中看到一輛警用車靠近──雖然不是特徵明顯的警車,但貼在擋風玻璃前的警用標誌,代表此人絕對和警方有關。是便衣警察嗎?呵,如果她這時放聲尖叫,然後讓便衣警察把這兩個礙事的人帶走,她是不是可以換得半天的自由呢?

  雖然自由的代價可能是晚上被大哥罵到臭頭……

  荊玫歎了口氣。想歸想,她當然不會這麼做。

  警用車上走下來一個高大英挺的男人,他真的很高,身形俐落,有一副練家子的體格,寒風刺骨,他只穿著單薄簡單的襯衫和牛仔褲,臉上掛著溫暖的笑意,一手牽著小男孩,另一手舉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娃。孩子們粉嫩可愛,荊玫的目光不自覺被吸引過去,但除了可愛的孩子之外,吸引她注意的大部分原因卻是他……

  當然,她不是沒見過好看的男人,自己的大哥二哥論外貌、體格和氣勢絕對一等一,但他很不一樣。該怎麼說?他很溫暖,只是淺淺的微笑卻充滿力量,他像是天上最閃亮耀眼的太陽。

  男人帶著兩個孩子走進餐廳。

  荊玫笑了,對於自己的反應覺得新奇。她有多久不曾對某個人感到好奇?她的心力一直放在自己的工作上,荊家的飯店事業由她負責,蓋飯店是她的樂趣,蓋飯店賺大錢更是她的成就,那是她的王國,她只在意人員要怎麼用,從沒有任何人可以用一個笑容就吸引她的注意。

  她邁步走進餐廳,合身艷紅的專業重機服裝、修長的美腿、帥氣的長筒靴、奔放的鬈發,她瀟灑的自信和絕艷的美麗向來惹人注目,所有人對她的觀察和討論,荊玫早已習慣並且對此怡然自得。

  侍者領著她到預約的座位,只是,已入座的男人卻讓她大吃一驚。

  她沒想到那個男人竟是她……相親的對象?

  荊玫愣著,臉上是掩不住的驚訝。

  這場相親宴長輩沒出席,說是要給年輕人製造獨處的機會,只是長輩沒來,倒是來了兩個可愛的孩子?但她沒印象爸爸說過他曾結過婚……

  原本只是拗不過爸爸的苦苦哀求,她才答應來相親的,原本是想打個招呼就離開的,但現在看來,如果是他,那這場相親宴似乎值得期待。

  「我是荊玫。」她自我介紹,清澈的美眸有止不住的好奇。

  他一旁的小男孩約是小一、小二的年紀,懷裡的小女娃還只是牙牙學語的奶娃。

  男人抬起頭,注意力在稍稍離開懷裡的小女娃後,臉上的溫柔也跟著消失。他沒有笑意,也沒有遇見美女該有的驚艷。

  哈,她沒遇過男人可以如此漠視她的存在。

  「我是關邵行。」

  她入座。「我知道,你正坐在預約的位子上。關先生結過婚?」她單刀直入。

  關邵行沒有回答問題,但坐在一旁的小男孩倒解答了她的疑問。「阿姨,他是舅舅,不是我和柔柔的爸爸啦!」

  荊玫揚起嘴角。「警官兼保母?」

  關邵行毫無表情、幽深的黑眸掃過荊玫。他依約而來只是為了實現父親的承諾,沒有其他意義。荊家的名聲響亮,荊家成員更是警方維安體系內的重點對象,他對荊玫並不好奇,對她的事跡和成就也不陌生。

  「我爸爸、媽媽去教育部開會,舅舅下午公休,所以接我下課。」

  小男孩又熱心地提供答案。荊玫揚揚眉,她不是一般女人,如果對相親對像印象好,就會把握機會在男方面前表現母愛,但她是荊玫,所以就算小孩再可愛也只是別人家的小孩,她連逗弄的念頭都沒有。

  她帥氣地舉起水杯感謝熱心的小男孩。「謝謝,你回答了兩個你舅舅應該回答的問題。」

  小男孩煞有其事地拿起杯子回敬。「不客氣,漂亮阿姨,我是友友。」

  關邵行搖搖頭,寵溺地揉了揉友友的頭髮。妹妹和妹婿都是教職人員,顯然他們生活單純到忘了社會的危險,他應該要和他們談談,小孩子不該對陌生人這麼熱絡才對。

  「再聊下去,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們家地址和電話全盤供出來?」他以警察的口氣說話。

  友友大笑。「爺爺教我要有禮貌呀,說和舅舅相親的阿姨是有教養的小姐,我們要乖、要有禮貌才行!」

  關邵行笑看著友友,但轉頭面對荊玫時,冷淡的表情又爬到他臉上。

  提到相親,他平靜地說:「荊小姐,今天的見面只是長輩的期待,不是我的想法。」

  他說得很簡潔卻很明白,荊玫完全感受到他的拒絕。

  哈,他可是從小到大第一個拒絕她的異性。

  「關先生一向都是這麼拒絕人的嗎?」她笑看著他。

  「這不是拒絕,只是說明。」他語氣平靜。

  侍者送來小菜,這家港式茶樓是荊家常光臨的老店,對於荊玫的口味喜好很清楚,不用吩咐,老闆早已將茶水和點心準備妥當。

  荊玫拿起溫熱的白瓷杯,漾起微笑。「喔,看到我也沒想法?」她很清楚且對自己的條件很有自信。

  關邵行還是面無表情。「沒有。」

  荊玫大笑,銀鈴的笑聲很瀟灑。「你真會讓女人灰心。」

  他說:「這並非我的本意。」

  懷裡的小女娃柔柔開始不安分地亂抓桌上的餐具,關邵行輕柔地阻止,惹來柔柔的哇哇抗議,他將柔柔的小手輕輕握住,忙著安撫小孩,還不忘表明自己的態度。「荊小姐漂亮優秀,荊家事業更讓人敬畏,你的選擇不應該是我。」

  他說話的方式像在做簡報。

  他拿走柔柔搶到手的瓷湯匙。「柔柔,乖,湯匙打破會痛痛喔。」

  荊玫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真的很特別,外表粗獷高大冷漠,但呵護小孩的動作柔情溫和。小女娃的口水沾濕了他的襯衫,可絲毫沒破壞他嘴角寵溺的微笑。

  柔柔開心地呀呀叫,對桌上所有的餐具非常好奇,小哥哥友友也忙著移開餐具,還要守護好他最愛吃的蘿蔔糕。

  這男人的確吸引她,或許是他溫暖的笑容,或許是他愛理不理的態度,或許是他濃濃的父愛,反正,他的確吸引她。

  「我對你有其他想法。」她說的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關邵行挑眉,以為只是千金大小姐的玩笑話。

  他沒回應,愛陪媽媽看韓劇的友友卻立刻提出精闢的見解。「唉喲,舅舅~~阿姨的意思是很滿意你,願意以結婚為前提和你交往啦!」

  大人們一下子愣住了。

  然後,荊玫噗哧大笑。

  關邵行臉色很難看。或許他該阻止妹妹繼續讓友友陪她看連續劇了。

  「友友幾年級?」荊玫問。

  友友拉開外套,露出胸前的學校名牌。「我二年級。」

  「你很有前途。」

  友友很驕傲。「我媽咪也這麼說!」

  關邵行冷著臉不說話。

  但小哥哥快樂的聲音讓柔柔更加不安分了,她對那個和哥哥開心聊天的紅咚咚阿姨很好奇,像在家爬枕頭山一樣用力往前爬。關邵行怕捉疼她,不敢太用力,柔柔滴著口水呀呀地奮力掙扎,爬啊爬地、小肥腿踹啊踹地掙脫出他的懷抱,並且在大人的驚呼聲中,準確無誤地掉進荊玫的懷裡。

  柔柔抬頭,睜大眼睛看著她,掛著兩行口水,然後開心地格格笑了。

  紅咚咚阿姨有好多好多的紅色!

  友友大呼小叫。「耶,舅,你看,連柔柔都喜歡漂亮阿姨耶!」

  荊玫睜大眼僵著笑,完全不敢動,僵硬地扶著小女娃軟軟小小的身體,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小女娃的口水像綿延不絕的銀線滴落而下。荊家的小孩都還在兩個嫂嫂的肚子裡,她對奶娃完全沒有經驗。

  關邵行起身想將荊玫懷裡的柔柔抱走,只是他才碰到柔柔,柔柔立刻哇哇大叫,擺明要賴在她懷裡不要舅舅就對了。

  怎麼會這樣……荊玫嚇傻了。

  柔柔看著她酒紅色的長髮、紅色的衣服,好多好多紅紅的,柔柔眼睛閃閃發亮,張著小口,口水沾濕了她的紅衣服。

  荊玫眨眨眼,對著友友問:「這是喜歡我的表現?」

  友友點頭如搗蒜。「嗯,是啊,柔柔最喜歡紅色,阿姨身上的紅色剛好是柔柔最喜歡的。」

  關邵行試著將柔柔抱走,只是柔柔的抗議是那麼明顯,幾番嘗試後,大家都看到柔柔的堅持了。

  「怎麼辦……」

  「請你抱好她。」關邵行只能這麼說。

  「喔……」荊玫完全僵化。事到如今,她只能硬著頭皮,很不熟練地保護小孩,讓柔柔安穩地坐在自己懷裡。柔柔真的很堅持,不管是舅舅還是哥哥,誰敢碰她,她就哇哇大叫。

  誰來救她啊?她求助地看向兩桌外的保鑣,卻發現那兩個該死的傢伙居然悶著頭忍笑,任由她讓小奶娃的口水淹沒!

  關邵行也很尷尬。原本的打算是表明態度後,他就帶著兩個小孩離開,只是誰想到柔柔居然就像看到最喜歡的臭臭被一樣,說什麼都不願離開荊玫的懷抱,他該如何是好……

  這時,美味的點心和清粥送上桌。

  「荊小姐,徐主廚特別幫你熬煮的清粥。」

  「喔,謝謝。」

  「不客氣。」侍者轉身離開。

  荊玫深呼吸,指指懷裡直瞪著她傻笑的小奶娃問:「她能吃粥嗎?」

  她更想問,吃飯能止住口水嗎?

  關邵行伸出手對柔柔問:「柔柔,舅舅抱,吃『滿滿』。」

  看著一個粗獷的男人說嬰兒的外星語,荊玫不自覺漾開笑。

  「『滿滿』是吃飯的意思嗎?」她問。

  他只是點頭,神情很不自在,注意力還是放在柔柔身上,像是怕她將柔柔摔著似的,呿。

  柔柔看著舅舅伸過來的手,開始癟嘴,眼看她快哭了,關邵行就像被火燙到般立刻收回手。他起身,懊惱地扒過頭髮。

  荊玫調侃。「原來重案組組長也有害怕的事?」

  關邵行很無語。

  友友搶著護衛他崇拜的舅舅。「阿姨你不知道,柔柔哭起來很可怕,她會一直哭一直哭,有時候還哭到吐,只有我媽媽才有辦法叫她不要哭喔。」

  也因如此,沒有人敢從荊玫懷裡強抱走柔柔。

  「連舅也沒辦法喔!」友友補了一句。

  關邵行沮喪地入座,動手幫友友添粥挾菜。「吃飯,話不用這麼多。」

  友友開心吃飯。

  荊玫愈抱愈有心得,她小心翼翼地將柔柔置於自己懷裡,接過關邵行遞給她的瓷碗。碗裡滑潤的白粥和香甜的地瓜,已讓關邵行攪混在一起,方便餵食。

  她拿起湯匙挖了一小口,吹涼,生疏地送到柔柔嘴邊,柔柔賞臉地張大口吞下。

  友友嘴裡含著蘿蔔糕哇哇大叫。「舅!柔柔吃了!柔柔吃了!」

  連關邵行也驚訝得目瞪口呆。

  荊玫一愣,看著關邵行。「吃飯有這麼稀奇嗎?」

  關邵行清清喉嚨,低沉的嗓音透著尷尬。「她是母乳寶寶,除了我妹妹的……柔柔不太吃其他食物。」

  妹妹的……荊玫的雙頰不自覺躍上兩朵紅雲。「喔。」

  但她還是有疑問。「可是你妹妹出差,難道柔柔得等你妹妹回家才能吃飯嗎?」應該是「喝奶」才對,但尷尬的氣氛讓她不得不小心措詞。

  關邵行挪動著高大的身軀,顯得相當不自在,眼前的狀況比面對十大槍擊要犯還讓他難以應付。「我妹妹會先……準備,呃……冰在家裡的冰箱,用加熱器溫熱後,柔柔就可以喝了。」

  喔,擠奶,溫奶,餵奶。

  荊玫咬著唇,明白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呃……好方便。」她趕忙低頭,再喂柔柔一口粥。

  柔柔吃得不亦樂乎,「滿滿」呀語著,肥肥小手還開心地拍呀拍,一臉可愛又滿足。

  友友也吃得很開心,桌上的點心很合他的胃口。

  兩個大人完全不自在,但荊玫不懂自己在不自在什麼?她的字典裡曾幾何時有「不自在」這個詞?

  關邵行沉默地用餐。氣氛是怪異的,卻也洋溢著藏不住的溫馨。

  「柔柔多大?」她問,看著小女娃晶亮的大眼。

  「剛滿一歲。」

  「很有主見。」柔柔開心地笑。

  「是啊。」

  關邵行笑了,這是他面對她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荊玫一愣,臉一紅,趕緊低頭。

  兩桌外的荊家保鑣全都看傻眼,他們想都沒想過豪邁瀟灑的小姐居然會有這麼嬌羞的一面,臉紅?!天啊!

  關邵行觀察著她,看著她慢慢適應照顧柔柔,就算柔柔抓痛了她的頭髮,她眉頭也沒皺一下,只是輕柔地撥開柔柔的小手。她喂粥的姿勢愈來愈順手,小心翼翼幫柔柔擦嘴擦手,柔柔喜歡她,也讓她照顧得很好,雖然很生疏,但真的很好,出乎他意料。

  「邵哥。」

  但一個突然出現在桌邊的女人打破了這美好的靜謐。

  她是陳子琳,重案組的組員。

  「邵哥,還沒結束嗎?」

  她在車上等著,原以為這場相親會很快就結束,邵哥說他是來說明,不是來吃飯的,卻沒想到他們不但沒結束居然還開始用餐?

  陳子琳很有危機意識,何況和邵哥相親的女人可是讓許多男人垂涎的美麗女人,她皺著眉,掩飾不住臉上的委屈和擔憂。

  荊玫抬頭,平靜地看著來者,將她的不友善全收進眼底。

  關邵行指著一旁的座位。「坐。」

  荊玫挑眉。「這位是……」

  「我的組員,陳子琳。」關邵行簡單介紹。

  陳子琳壓根兒漠視荊玫的存在,也沒打算坐下來,她彎下腰笑問著正在吃叉燒酥的友友。「友友,怎麼在這裡吃飯呢?不是說好要去吃麥當勞?」

  友友嘴巴塞滿食物,指著柔柔,口齒不清地推卸責任。「柔柔喜歡漂亮阿姨,她想吃地瓜粥。」

  陳子琳聽了,有些氣悶。她站直身子。「邵哥,要走了嗎?」

  關邵行說:「差不多了,就等柔柔吃完粥。」

  「柔柔吃飽了。」陳子琳沒多加考慮想直接抱過柔柔。這些女人都一樣,以為充分發揮母愛,就會得到男人的憐惜。

  只是沒想到陳子琳的動作立刻惹來柔柔哇哇大叫。

  陳子琳一愣。乖巧的柔柔向來誰抱都好,她沒看過柔柔有這麼劇烈的反應,她試著再抱,柔柔卻癟嘴,開始哇哇大哭,哭聲瞬間響徹整間餐廳。

  小女娃可憐兮兮地偎在荊玫懷裡,彷彿受了萬千委屈。

  這下荊玫的心都要碎了。喔,這孩子……

  「柔柔,不哭喔……」她輕聲安慰哭泣的柔柔,是真心心疼小女娃。「柔柔乖,柔柔不哭喔……」

  一向很難安撫的柔柔居然在荊玫的哄慰下迅速止住眼淚,但還是忍不住哽咽著。

  友友驚訝地哇哇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舅!舅!你看你看,柔柔不哭了!」

  關邵行也很驚訝,柔柔對荊玫的喜歡完全超乎想像。

  他忍不住打趣。「或許我妹妹應該考慮高薪聘請你當柔柔的保母。」

  這當然是玩笑,但荊玫沒想到冷漠的他會和自己開玩笑。

  感覺……很不錯。她噙著笑。「我的價碼不低喔。」

  「只要能讓柔柔不哭的人都值得。」他說。

  荊玫大笑,開心地抱著柔柔,看著充滿敵意的陳子琳。這一刻,對於柔柔的「相挺」,她覺得好驕傲!

  「邵哥,總部有個臨時的緊急會議需要你趕過去。」陳子琳直覺想結束這場相親宴。她心儀邵哥,知道邵哥要相親時最難過的就是她,她跟在他身邊好多年了,一直等待他注意到自己的那一天。

  「嗯。」關邵行隨口應著,溫暖地微笑,凝視著在荊玫懷裡逐漸入睡的柔柔。「柔柔把你當成家裡的臭臭被了。」

  荊玫漾著笑,輕吻著柔柔的額頭。「那真是我的榮幸。」

  「邵哥──」

  荊玫是聰明人,就算有再多的不捨,也知道強留下他們沒有任何意義。「你們要開會?」

  「是啊。」關邵行應著,伸手想接過她懷裡的柔柔,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得他聞到她身上的香味,近得她聞到他身上清爽的刮鬍水味。

  突如其來的莫名尷尬讓兩人很有默契地各退一步。

  關邵行清清喉嚨。

  荊玫深呼吸。「呃,我送柔柔上車。」

  她低頭看著懷裡的小人兒,沒想到才短短時間,她的心就讓柔柔俘虜了。

  她起身,兩桌旁的保鑣也跟著起身。

  陳子琳立刻戒備。

  關邵行拍拍她的肩。「荊家的人。」

  他怎麼知道?荊玫一愣,顯然關組長對荊家真的很清楚。

  「原來是保鑣。」陳子琳嗤笑。

  對於陳子琳的反應,荊玫冷冷瞪視。如果不是抱著柔柔,她絕對不讓任何人嗤笑荊家的人。

  「是家人。」

  她仰首,抱著柔柔離開餐廳,自信的姿態就像個尊貴的女王。

  警用車就停在餐廳門口,駕駛是另一名男性,他的手伸出車窗外揮了揮。

  陳子琳打開車門,讓友友先上車。

  關邵行抱走柔柔,沒說任何一句話,也跟著上車。

  對他的冷漠荊玫沒有太多的感覺,他一直如此不是嗎?倒是因為柔柔被抱開,懷中突然失去的溫暖令她心頭有股異樣的失落。

  陳子琳並未上車。

  她冷冷看著荊玫,挑釁意味濃厚。「你以為邵哥會娶你嗎?這場相親只是兌現長輩的承諾罷了,相親就只是相親!」

  陳子琳清楚表現她的愛慕。

  「你喜歡關邵行。」

  陳子琳沒否認,下巴揚得高高的。「我是喜歡邵哥。我只是要你明白相親根本不算什麼!」

  荊玫扯著笑,沒什麼不快,也沒什麼不好的心情。她向來不怕競爭者,有競爭,代表關邵行值得爭取。

  「相親不就是為了結婚嗎?怎能說不算什麼?」荊玫揚著笑,自信滿滿地回答。

  「你──」她氣極了。「你聽清楚,邵哥不會喜歡你的!」

  荊玫沒再理會和她無關的人,她轉身,走向自己的重機。

  陳子琳的挑釁讓荊家的保鑣也很不是滋味。「小姐──」

  荊玫拍拍保鑣的肩膀,沒說話,戴上安全帽,帥氣地跨上車,發動引擎。重機瞬間轟轟作響,她催動油門,隨即揚長而去,荊家保鑣駕駛的BMW也跟著離開。

  關邵行看著她離去的方向。荊玫就像一道絢爛的火焰,但這道火焰和他的世界根本毫無關聯。

  陳子琳上車,一肚子悶火。「邵哥──」

  「走了。」關邵行擺明不想討論。

  「是,邵哥。」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0 00:14:08

第二章
  
  荊玫相親的消息在商界和社交界火速傳遍,不贊成和惋惜的聲浪洶湧地一波波傳進荊家,荊天山感覺很好,因為消息傳開就能阻止試圖攀親的各家豪門,有什麼不好?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要讓女兒嫁進豪門,他很清楚唯有老關的長子才是最好的選擇。
  
  況且小林他們不是也說,荊玫昨天相親時表現出從來沒有的嬌羞嗎?哈,這對荊家而言,簡直像外星人跑來他家按門鈴一樣驚奇。荊玫會害羞?別說小林他們沒見過,連他這個當爸的也沒看過女兒害羞!
  
  所以荊玫看來是喜歡老關長子吧?呵,太好了,太好了!
  
  荊家爸爸很開心,整天笑呵呵,但荊家兄長完全笑不出來。
  
  就算關家長子是警界明星,未來前途不可限量,但總歸一句,他就是個警察,而且還是最危險的重案組,這樣的身份,就算關家的背景再怎麼讓老爸眼睛發亮,荊靖、荊堂兩親兄弟說什麼也不願意寵愛的妹妹嫁給拿生命當賭注的警察!
  
  今晚這場宴會由商界重要大老出面邀請,因為和荊父交情好,所以荊家全員出動,亮眼的他們依舊是宴會上最受注目的焦點,但荊家父子間暗潮洶湧、隨時準備開火的緊繃氣氛彷彿一觸即發。
  
  「爸,瀚尚科技李總經理是難得一見的優秀才俊,他雖身為富二代,但工作認真,今年瀚尚的業績創下新高,我相信荊玫嫁進李家絕對是最好的選擇。」荊靖說。
  
  荊父嗤了聲,趕蒼蠅般地揮了揮手。「沒興趣,荊家就是豪門,我沒必要再把女兒嫁進豪門。」
  
  「荊家不是一般家庭,門當戶對原本就是必要考量。」荊堂說。
  
  荊父翻了個白眼,直搖頭。「迂腐啊你們!真不曉得年紀輕輕的,你怎麼會有這麼八股的想法?」
  
  「好,就算要相親,也該讓荊玫多認識不同的對象,再從中挑選才更適當。」荊靖接著說。
  
  荊父揮揮手。「沒必要,我荊天山的女兒美得跟天仙一樣,幹麼給這麼多人看?靖,你和堂到底在堅持什麼?是我要嫁女兒,還是你們要嫁女兒?要管就管自己的小孩,我的女兒我自己管,當哥哥的管這麼多?去,你們自己多生幾個吧!」
  
  商量徹底破局,荊靖火了。「爸,無論如何,我絕不贊成小妹嫁給警察!」
  
  荊父抗議。「什麼警察,人家邵行可是重案組組長!」
  
  邵行?叫得好像人家真的是女婿一樣,荊靖快暈了,揉著抽痛的太陽穴。
  
  荊堂附和自己大哥,帥氣的臉龐上同樣眉頭緊皺。「爸,我和大哥的想法一樣,就算是警政署長也還是警察,小妹根本沒必要嫁給一個出生入死的警察。」
  
  「好了!你們有沒有替我想過?」荊父大動肝火。「如果你們兩兄弟肯長進一點,我有需要讓荊玫去替咱們家掙回好名聲嗎?好好檢視自己吧!你們一個是虎豹,一個是豺狼,試問商場上哪個人會認為兩位和藹可親?如果將來我兩腿一蹬進棺材,你們說我該拿什麼臉去見荊家的列祖列宗?」
  
  「但也不能犧牲小妹。」荊靖絕不輕言放棄。
  
  荊父也很生氣。「呿,說的好像我在賣女兒一樣!什麼叫犧牲?人家邵行也是認真工作的好青年啊!重點是你們妹妹喜歡就好!」
  
  荊玫看著吵架的三個人。這個話題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有停止過。
  
  頭痛。
  
  她一手勾著大嫂,一手勾著二嫂,兩個嫂嫂都懷孕了,再過半年荊家上下都會為了小嬰兒而忙碌;為了迎接新生兒的到來,媽媽上星期才回日本血拼採購,所以她相親的事,媽媽還來不及參與……
  
  突然,她想到可愛黏人的柔柔,連帶地也想起了他。
  
  荊玫呼了口氣,不知該如何解釋莫名其妙的思念。
  
  她試著轉移焦點,戲譫地眨眨眼。「兩位嫂嫂,請各自管好自己的老公好嗎?我成年了,不用他們來規定我該嫁給誰,然後跟爸爸吵到臉紅脖子粗。」
  
  孫卉紫和莫容潔相視一笑。「他們是關心你。」
  
  「不用了,謝謝。」荊玫嘟起紅唇。工作上,她是個幹練冷靜的女強人,唯有面對家人時,她才會露出小女兒撒嬌的一面。
  
  孫卉紫笑看著漂亮的小姑,荊玫像朵艷麗的紅玫瑰。「小玫喜歡關家長了嗎?」她是律師,說話一向直接明瞭。
  
  在相親之前,荊家所有成員都能倒背關邵行的基本資料了。
  
  荊玫想了想。「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我不懂是不是喜歡,但會想再見到他。」
  
  這是實話,她不曾談過戀愛,如果這種想一個人的感覺就叫喜歡,或許她是真的喜歡上那個冷漠不多話,卻也有溫柔一面的男人。
  
  莫容潔拍拍小姑的手。「那就當是去探險吧,你總是要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想見他的感覺。小玫,我和大嫂都支持你,哥哥的事就交給我們吧!」
  
  嫂嫂們相挺,荊玫也想弄明白自己的想法,所以隔天,她來到了重案組。
  
  大家都知道她是隊長相親的對象,但她的出現著實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更別提她令人驚艷的美麗,在陽盛陰衰的重案組掀起多大的震撼。今天的她換了另一套艷紅的重機車服,長髮浪漫地飛揚,她笑容明亮,神采奕奕、耀眼迷人。
  
  她給大家帶來五星級飯店主廚親制的蛋糕點心和熱咖啡,精緻的下午茶讓一票男人都很新奇。
  
  「荊小姐。」陳子琳擋在關邵行辦公室前,連同好心帶路的同事也一併擋在門外。
  
  荊玫無辜地眨眨眼,語氣裡有忍不住的調侃。「你是邵行的秘書嗎?喔喔,我忘了預約了。」
  
  邵行?陳子琳臉一沉。「這裡不是私人企業,不來預約見面這一套,荊小姐,這裡是公家機關,平常百姓不能私自闖入。」
  
  一旁的小徐囁嚅解釋:「學姐,這位小姐是邵哥的──」
  
  陳子琳冷眼一掃,小徐不敢再說下去。的確很尷尬,大家都知道學姐喜歡邵哥,邵哥這回相親,最難過的人應該是學姐吧……
  
  荊玫不覺得困擾。「沒關係,我就坐在外面等邵行回來。」
  
  但陳子琳有心刁難,又怎麼可能讓荊玫留在辦公室裡?
  
  她伸手想拉住荊玫,卻沒考慮到這突然的動作會立刻讓荊家保鏢出手護衛──
  
  兩個黑衣保鏢迅速擋在荊玫前頭,陳子琳一愣,一旁的小徐和其他正在大口吃點心的組員都嚇了一跳。
  
  「這裡是重案組,不是讓你們狐假虎威的地方!」陳子琳並非一般女警,身在重案組,什麼樣的凶神惡煞她沒見過?對於荊家的護衛,她只覺得好笑和惱怒。
  
  荊玫倒是有些欣賞陳子琳的反應,如果她們不是「情敵」關係,說不定還有機會成為朋友。
  
  「算了。」她下指令。
  
  保鏢依言退到一旁,荊玫優雅地找了個位子坐下,笑盈盈地迎接陳子琳的怒氣。「陳小姐,你不用招呼我,我等邵行。」她清楚表態,何況陳子琳根本也沒理由將她趕出重案組,指控她妨礙公務嗎?不可能。
  
  荊玫旁邊坐著借提到重案組偵訊的犯人,他銬上手銬,手銬銬在一旁的鐵欄杆,腳上也掛著腳銬,一旁的員警嚴加戒備,不過犯人一看到美麗的荊玫,整個人突然活力十足,飄忽不定的雙眼在她緊身服包裹的胸部上飢渴地打轉。
  
  「小姐,你身材好辣,胸就是胸,腰就是腰,屁股就是屁股,還沒結婚吧?」
  
  荊玫挑眉,沒有懼意。「大哥也不錯,被銬著還可以調戲女人?」
  
  犯人大笑,這個女人不只長得美,還有幾分膽量。「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句你總該聽過吧?不過如果你是那朵牡丹,我做鬼也要風流一下啊!」
  
  荊家保鏢眉頭緊皺,護在小姐身旁,恨不得將吃小姐豆腐的變態狠揍幾拳。
  
  反倒是荊玫居然還可以跟犯人談笑。「大哥真是看透人生。」
  
  得寸進尺的犯人只差口水沒滴下來。「既然相談甚歡,那美麗的小姐介不介意給大哥我摸個幾把,以慰大哥在牢中的苦悶?價格絕對好談!」
  
  保鏢快抓狂了,但荊玫笑著,指指自己的胸部。「這個?」她忽然收起笑容,冷冷地看著他。「如果你真的想讓刑期直接晉級到『牡丹花下死』的話。」她堅定的眼神和氣勢明確地傳達她絕對說到做到,而且絕不拖延。
  
  犯人愣了,沒遇過這樣的女人,陳子琳也愣了,原以為遇到犯人的言語調戲,這個不經世事的大小姐準會嚇得哭著跑回家,沒想到她居然這麼犀利地反擊。
  
  自前方走來的關邵行同樣也愣住了。他一進辦公室就聽到犯人和她的對話,他有責任不讓犯人去騷擾荊玫,只是沒想到還來不及出手,荊玫已經把犯人恐嚇得一愣一愣了。
  
  荊家人果然很有氣勢。關邵行直行走回辦公室,荊玫看到他,開心地起身,把之前的不開心全忘了。「邵行。」她一臉甜甜的笑意。
  
  「有事嗎?」他問,面無表情。
  
  荊玫習慣了他的撲克臉,她把這一切當成挑戰,除了想釐清自己的感覺,她也想知道,這個男人對孩子展露的溫柔笑容,是否也能對她展露。
  
  「來看你。」她拎高手中的點心盒。「下午茶。」
  
  他知道她送來點心和咖啡,整間辦公室瀰漫著甜食的香氣和咖啡芬芳,組員像不知餓了多少天一樣狼吞虎嚥地吃點心,令他皺眉。重案組一向很有紀律的。
  
  「我不需要下午茶。」他說。
  
  荊玫可以感受到他語氣中的不滿,要說心裡沒有受傷的酸澀就是逞強了,畢竟她向來受人歡迎,不曾遭遇這樣的漠視。她深呼吸,告訴自己這也是一種挑戰。
  
  「也對,男生應該都不愛甜食,不過這個師傅的手制甜點很特別,甜而不膩,味道剛剛好,要不要試試看?」
  
  她的語氣溫和,不卑不亢,柔軟的嗓音反而有股誘惑。
  
  「我不需要下午茶。」他又重複一次。
  
  這個男人真不可愛。有骨氣的女人這時就應該接受拒絕,轉身走人,不需要熱臉去貼冷屁股。她真的這麼想,她有骨氣,也想放棄無謂的挑戰轉身走人,沒想到剛才輕薄她的犯人卻打破了兩人的僵局──
  
  「她是關隊長的女朋友啊?唉呀,真是好福氣啊!你看那圓飽飽的胸部,那麼一丁點的細腰,還有像水蜜桃一樣的屁股,喔!這個女人要是我的,別說搶劫放火了,我一定乖乖待在家裡,天天纏綿溫存哪都不去!」
  
  荊家保鏢氣到臉都黑了。小林忍不住抓起犯人的衣襟,想揮拳扁人,但就在電光石火間,關邵行居然準確地捉住他出拳的右手,輕易攔下小林的攻擊。小林一臉無法置信,連荊珠都瞪大眼。荊家保鏢是經過嚴格挑選和訓練的,都是空手道、跆拳道及其他武術上一等一的高手,關邵行可是要有兩把刷子才能擋得住他們。
  
  關邵行顯得很輕鬆,他冷眼掃向犯人,犯人嚇得縮成一團。惹毛關隊長只有一個「慘」字,哪怕他只是冷冷一瞪,都可以讓地獄的烈火結冰,不是開玩笑的!
  
  他立刻囁嚅自清。「不說了,不說了,開玩笑、開玩笑而已……」
  
  關邵行抬頭,歎了口氣,向來紀律嚴謹的重案組變成菜市場一樣,他看著罪魁禍首的荊玫,冷著臉說:「你跟我進來。」
  
  放下保鏢的手,他大步走進辦公室,荊珠愣愣地跟在後頭,為這樣的轉變有些反應不過來。荊家兩名保鏢留在外頭,和吃小姐豆腐的犯人及陳子琳大眼瞪小眼。
  
  她將門關上。
  
  關邵行雙手插腰轉頭面對她。
  
  「荊小姐今天大駕光臨究竟有何貴幹?如果只是外送下午茶,下回可以免了,重案組不是社交場合。」
  
  荊玫輕笑。也罷,原來想要放棄了,但老天又開了一扇門,那麼再挑戰下去,或許也是種樂趣。她指指腕表。「三點一刻,原本就是下午茶時間。」
  
  關邵行聳肩。「這裡不需要。」
  
  她也聳肩。「那就當成我來看你好了。」
  
  關邵行雙臂環胸,直視著她。「荊小姐應該明白我們之間的差距。」
  
  她無辜地眨眨眼。「差距?有嗎?」
  
  他無奈地搖頭。「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生活方式不同,視野也不同;思路不同,說話方式也不同,荊小姐應該正視這件事。」
  
  她想了想。「任何人都是單一個體,沒有人的生活方式、視野或思路,甚至是說話方式會是完全一樣的,但至少我們身在同一個地方,不是嗎?這才是重點。」
  
  「你跟我是不同的,你應該在你的世界裡尋找合適的人,不該是我。」
  
  他的語氣不是自卑,反倒表現出想要劃清界線的急切,真不可愛……
  
  「好,假設如你所說的,我們之間差異就像藍天和大海,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表,但是你不會對我好奇嗎?不會想知道藍天白雲裡藏了些什麼?我就會好奇,如果你是那片大海,我想知道,在這片海裡,還有些什麼?為什麼會這麼冰冷?為什麼會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又為什麼,有時候又覺得你很溫暖……對你,我覺得就像挖寶藏一樣,所以我根本不認為,你和我之間有什麼距離。」
  
  很有趣的理論。關邵行瞇起眼。荊玫是個複雜且讓他頭痛的組合,她美麗自信有勇氣,聰明才智也少不了,否則就算頂著荊家大小姐的頭銜,要是她沒有本事,也不可能在商場上掙得自己的一片天。
  
  當然,她的固執也讓他大開眼界,他知道自己的個性有問題,不擅交際,喜好厭惡全擺在臉上,更別說這高風險的工作,一個千金大小姐不是他人生中該有的插曲。
  
  「荊小姐,我認為我的拒絕已經很清楚。」他認真地說。
  
  荊玫點點頭。「是很清楚。呵,那我的示好你也感受到了。」她可愛地眨眨眼。「如果你是個完全不懂得感受的木頭人,我才頭痛呢。」
  
  關邵行一愣,完全被荊玫的論點打敗。他皺眉,試著找出更明確的拒絕,只是他沒想到,門外的人卻已不安分地衝了進來──
  
  急著衝進來阻止的陳子琳,加上護主心切的保鏢,連蹩腳的和事佬小徐也湊一腳,四個人扭成一團地衝進來,讓距離門口最近的荊玫首當其衝,被這一群「人肉麻花」整個撞飛,眼看就要跌個狗吃屎,但關邵行不自覺地上前抱住她──
  
  她驚訝地抬頭,他錯愕地低頭,而她如櫻花般的紅唇微張,他冰涼的薄唇緊繃著,角度不偏不倚,陌生的唇在這般的衝力下,就這麼詭異地、親暱地碰在一起──
  
  她瞪大眼,看著眼前放大的他,又聞到他身上男性刮鬍水的氣味。
  
  他的震驚不會比她少。這是最曖昧的姿勢,他摟著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攬在懷裡,她身上甜蜜的花香忽然竄進鼻腔。
  
  世界安靜了,只有她狂輾的心跳,和兩人交融在一起的急促喘息,他們無措地瞪著對方……
  
  陳子琳尖叫。
  
  「對不起──」
  
  荊玫手忙腳亂地掙扎起身,關邵行也很尷尬。她退得遠遠的。古人說得好:「惡人沒膽」,看她大剌剌的、什麼都不怕,要她向他表示欣賞之意也沒問題,但遇到這樣的情況,閃得最快的也是她──
  
  荊玫攏攏頭髮,抿著唇,急忙將手中的點心盒放在一旁的櫃子上,正眼也不敢瞧他一眼,滿臉通紅。「呃……點、點心很好吃……你試試看……」
  
  說完,她轉身,火速閃人。
  
  只是大家都看到了。
  
  那美得像電影裡的畫面。
  
  他們接吻了?
  
  荊家保鏢追隨在小姐身後離開。
  
  小徐瞪大眼、張大口,嘴巴簡直可以塞進兩顆鹵蛋。
  
  陳子琳的心頓時碎成萬萬片。邵哥不是說對荊玫沒感覺嗎?怎麼才見第二次面就能吻在一起?誰能想到啊,嗚……
  
  關邵行低頭,打開她就算跌倒也要緊緊拿著的點心盒,裡面有好幾個精緻的小蛋糕,還有一個山櫻花色、紅嫩嫩的果凍。他拿起果凍,這種艷麗又溫柔的紅,像極了她的唇色……
  
  他皺眉,如碰到燙手山芋般狼狽地放下果凍,同時慶幸自己背對組員。他深呼吸,僵硬地下了驅逐令──
  
  「不用工作嗎?把辦公室當門窗、交誼廳了?」
  
  「是是是,老大,我們當然要工作,我這就去工作啊!」小徐急退,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廣為宣傳──老大談戀愛了啦!
  
  噯噯噯,照這樣「火熱」下去,別說老大的辦公室變成交誼廳,要變成「摩鐵路」都有可能!呵呵呵,除了學姐之外,這下子局裡許多暗戀老大的妹妹姐姐們可要槌心肝嘍!
  
  「邵哥……」陳子琳欲言又止,歎了口氣,黯然離開。
  
  關邵行站在窗前,陽光灑在他身上,他一臉懊惱不已,這些從未遇過的事,讓向來冷靜的他也亂了自己的步調。
  
  ◎◎◎
  
  走出辦公室的荊玫,尷尬還沒消褪,她走到重機旁停住腳步,怔愣著,感覺唇上遺留著他的溫度、他溫熱的呼吸,甚至還能嗅得到他的刮鬍水味道,天啊……
  
  她拍拍自己紅熱的雙頰,感覺雙膝發軟,只能拚命深呼吸。她抬頭望著藍天,那個吻,讓她失去所有的冷靜。
  
  手機響起,她接起。「媽。」
  
  荊母在日本那頭哇哇大叫。「玫,天啊!你怎麼會跑去相親?對方還是個警察?天啊,我聽你大哥說時簡直不敢相信,你爸瘋了!怎麼會要女兒嫁給一個警察?多危險的工作啊!這麼多人不選,他偏偏挑中警察?你爸在想什麼啊?」
  
  「爸想要光宗耀祖,可以跟列祖列宗交代。」荊玫回答,仰頭望著藍天。列祖列宗應該也會好奇她的選擇吧?
  
  荊母很生氣。「這是什麼理論!先人都過去了,活著的人要能幸福快樂才是最重要的!我晚上搭專機回家。真是急死人了,要不是得驗收小寶貝們的嬰兒房,我現在就馬上飛回台北!你爸老了,連腦子也不清楚了,竟然要你嫁給警察?他有沒有在乎過你的想法?你是我們全家最寶貝的小女兒,你爸瘋了!」
  
  「我喜歡他。」荊玫輕輕說。
  
  荊母一愣,又唉聲歎氣。女兒貼心啊!「玫,媽媽當然知道你喜歡你爸,但爸爸做錯了,眼睛瞎了才要你嫁給警察!沒關係,等我回去,我會搞定這件事!」
  
  荊玫輕笑。「媽,我說我喜歡他,那個警察,而且他不是一般警察,他是重案組組長。」
  
  這下荊母傻了。沉默了好久,荊母才開口,小心翼翼地問:「你喜歡那個警察?」
  
  「嗯。」荊玫點頭。
  
  「多喜歡?」
  
  「目前還不知道,但應該不少。」
  
  荊母又沉默了好久,才問:「重案組是幹什麼的?像指揮交通那種嗎?」
  
  荊玫笑了。「不太一樣。」
  
  「是──嗎?」荊母說了一句日語,意思是「特別調查組」。她是日本人。
  
  「差不多。」荊玫回答得模稜兩可。
  
  「是一見鍾情嗎?」任何當母親的,都會憂慮孩子的選擇。
  
  荊玫想起初見面時他和柔柔之間的互動,很驚訝自己會喜歡一個充滿父愛的男人。「算是吧。」
  
  荊母歎口氣,這事電話中也說不清楚。「晚上回家,我們再聊。」
  
  「嗯,好。」  
  
  母女倆說了再見,結束通話。
  
  今天天氣很好,適合去坪林騎車喝茶,但她此刻浮動的心情並不適合騎車。她將重機鑰匙交給一旁的小林。「我坐車,你騎車。」
  
  小林接過車鑰匙。「是。」
  
  荊玫細看著小林。「剛才的事不准匯報爸爸,那只是個意外。」
  
  小林點頭,也明白小姐的顧忌。 是啊,如果爸爸知道她和邵行「唇碰唇」了,說不定明天關荊兩家舉行婚禮她也不意外。
  
  強迫人家娶她並不是她要的結果,能慢慢進入他的心,才是她最想要的。
  
  她揚起微笑。喜歡他嗎?她很驚訝自己居然在母親面前表明其實還沒完全搞清楚的心意……
  
  不過,她是對他有好感的。這一刻,荊玫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0 00:14:24

第三章
  
  荊家三兄妹近乎完美,他們長相俊俏、魅力十足,家財萬貫,如此優越的條件自然養成他們一身傲氣。他們很聰明,所以一向只有他們撂倒別人,很少人可以在他們身上佔到便宜。他們也很有勇氣,所以敢在商場上衝鋒陷陣,也有自信,可以坦然面對任何事,這些都是他們的特點。
  
  回想哥哥嫂嫂們曲折辛苦的戀愛過程,荊玫找到問題的癥結──他們因為隱藏自己的心意,沒有將心中的喜歡表達給對方,以至於雙方的感情才會陷在死胡同內繞不出來。
  
  而她很清楚自己的想法,所以下了決定之後,示愛行動也就熱熱鬧鬧地展開。
  
  首先,是把重案組當成每天必訪的地方。
  
  古人說:「吃人嘴軟」,對所有男性組員而言,荊玫代表了兩個意義,第一,等於美味點心、幸福的下午茶時光。這很實際,畢竟好吃的誰都愛。第二,等於賞心悅目,就算她是隊長的相親對象,但美女人人愛看,在充滿陽剛氣息的重案組裡,荊玫的出現好比沙漠裡多了一株含苞待放的嬌嫩玫瑰,只要看到她,這些粗手粗腳的大男人都會變得有禮貌,連說話也好溫柔,荊玫甚至連他們的家眷都照顧到了,三不五時的貼心小禮物更是少不了。
  
  說她成功地攻陷重案組一點也不為過,她或許是比凶神惡煞更厲害的狠角色。
  
  對於這樣的轉變,關邵行就算抗議,也講不過伶牙俐齒的荊玫。
  
  那天相親後,父親問起他的想法,他的想法就是沒想法,沒想過要和荊玫有任何發展。昨天,父親提到,荊玫的父親說,她對他的印象很好,否則以荊玫的個性,是不可能會主動親近任何人。所以,父親再度確認他的想法,而他的想法還是很簡單,不管是情人和夫妻,都要找到和自己相同磁場的人,否則任何一方都會很痛苦。
  
  他很清楚,荊玫並不是和他相同磁場的人。
  
  不過顯然她並不這麼覺得。他苦笑。
  
  關邵行由文件中抬起頭。荊玫在他的辦公室裡像小蜜蜂一樣地忙碌,一下拿碗、一下拿湯匙。這種情況已經維持了一星期,他們也從原本的陌生,悄悄地往前推進一小步,她出現在他的辦公室也不再顯得突兀,兩人之間進展到像普通朋友那樣,可以輕鬆說句話,偶爾還可以聊兩句。
  
  他總覺得這一切都是在她計劃之內,她慢慢地滲透他的生活,讓他習慣她的存在……
  
  他看著她。
  
  荊玫察覺到他的注視,臉龐不自在地躍上兩朵紅雲。「呃?怎麼了?」
  
  他很好奇,如果動不動就臉紅,她是怎麼談生意?
  
  「你很容易臉紅,怎麼談生意?」
  
  荊玫歎了口氣。這件事說起來很尷尬,她不曾臉紅,直到遇見他,然後就像啟動了「臉紅」的開關,而他就是按下開關的人。
  
  「臉紅?呵呵呵,我談生意不會臉紅的。」她避重就輕,趕緊找事忙。「邵行,今天吃麵線,小林說這家好吃極了,連壯叔都說這是老店,生意好得不得了呢。」
  
  小林是荊家的保鏢,壯叔是重案組資深幹員,大家全都變成一家人,所以關邵行認為一切都是荊玫的計劃。
  
  組裡要不叫他「頭」要不就是「老大」,女性組員就叫他「邵行哥」,像子琳她們一樣,只有她,從一開始就直接叫他「邵行」,很親暱的稱呼。
  
  「你應該比子琳還小。」
  
  「小兩歲。」
  
  「那你叫我時,是不是該加個哥會比較有禮貌?」他試圖用稱呼劃清兩人的關係。
  
  荊玫一臉無辜地抬頭。她從不覺得要在他的名字後加個「哥」。「嗯?但我不是她們啊,邵行很好啊。」
  
  關邵行無言。就是這樣,連一個小小稱呼他都爭不過她,就別提其他的了。
  
  她正忙著把一鍋麵線分裝在碗裡,沒有大湯匙又不熟練,不小心燙到時只能拚命甩手。呼,好燙好燙。
  
  外頭的人早已吃得不亦樂乎,今天的麵線大受好評。
  
  他歎口氣,起身。「我來。」
  
  關邵行接過鍋子。她抬頭,甜甜一笑。「謝謝。」
  
  他不自覺被她感染了笑意,臉部肌肉微微牽動。只是隨手幫忙,她就可以開心個半天?
  
  「這家麵線店沒有紙碗?這麼環保?」
  
  她站在他身旁,嘴角漾著甜笑。他身高近一百九十,加上穩重的氣勢,真的很有安全感,她甚至有和小鳥依人的錯覺……呵,不曾有人給她這樣的感覺。
  
  「老闆說紙碗剛好用完了,只有塑膠袋,但塑膠袋裝熱食好像不太合適,所以我臨時買了這個鐵鍋。裝麵線之前,老闆還幫我把鐵鍋仔細洗乾淨。」
  
  他倒麵線的架勢很俐落,完全不沾手。「老闆應該很開心幫你做事。」
  
  她看他。「為什麼?」
  
  「你很會說話,老壯也懷疑你每天都喝了甜湯才出門。」
  
  她臉一紅。「喂,哪有……」
  
  好又臉紅了。她今天沒穿車服,換了一身米色的褲裝,剪裁俐落合身,長髮紮成一束馬尾,完全顯露女強人的氣勢,只是動不動就臉紅的模樣讓她增添許多的女人味,很迷人……
  
  他尷尬地清清喉嚨。呃,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他只是純欣賞,這是自然的反應。「今天沒騎車?」他問。
  
  她點頭,把香菜加在麵線上。「嗯,早上開會。」
  
  關邵行分裝了兩碗麵線,順手拉來兩張椅子。「坐。」
  
  他突然的體貼讓她又開心笑了。「謝謝。」
  
  關邵行反而很不自在。「別誤會,我沒那麼體貼,我只是不想看你在面前繞來繞去,看得頭暈。」
  
  她嬌俏地瞟了他一眼。「那你可以不要看我啊!」
  
  他坐下,不看她,低頭吃麵線。「美女人人都愛看。」
  
  「美女」等於是她的代名詞,這樣的讚美,她早已聽到沒有感覺了,不過由他嘴裡說出來,忽然讓她覺得特別開心。
  
  「呵呵……」
  
  「笑什麼?」他問。
  
  「我很慶幸自己是個美女,你才能讚美我。」她吃著麵線,嘗到一種幸福的滋味。這種幸福和她看到自己經營的飯店的獲利數字時,感覺完全不同。
  
  他不說話,不看她,低頭吃著麵線,嘴角噙著被她傳染的笑意。
  
  午後的陽光由窗戶斜斜地投進室內,為寒冷的冬天帶來舒適的暖意,他們沒說話,但寧謐的感覺已經勝過一切,直到壯叔衝了進來──
  
  「頭,追到人了!」
  
  一句「追到人」讓關邵行神色一整,他起身,拿了外套,立刻衝出辦公室。她看到他腰背上的槍袋,心頭不自覺地一緊,跟在他身後走出辦公室。這時,幾乎整個重案組全數動員,他接過陳子琳遞給他的無線通訊設備掛在耳後,然後迅速分組行動,毫不遲疑。
  
  陳子琳離開之前,荊玫接收到她示威的嗤笑,像是告訴她:「就算你再糾纏也沒用,出任務時,我就是邵行哥最得力的助手。不巧的是,工作時間永遠多過下午茶時間。」
  
  呼……她胸口有股悶氣,不是介意陳子琳的挑釁,她沒那麼小心眼,況且男人認真工作是天經地義。
  
  這股悶氣應該解釋為擔心,壯叔曾和她說過,他們隊長就是個帶頭的──衝鋒陷陣他第一,突擊行動他第一,談判他也第一,重案組組長永遠站在第一線,因為他必須承擔比其他人更重的責任。
  
  「小姐,別擔心,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幹員。」
  
  整個重案組像是清空一般,只剩內勤的行政人員,還有兩名留守的幹員。
  
  荊玫抬頭看著安撫她的小林,然後看到他泛紅的眼眶,一愣。「你是眼睛痛,還是流下男兒淚?」
  
  另一名保鏢開口解釋。「這是小林夢想的工作。」
  
  小林趕緊解釋。「沒啦,夢想歸夢想,我現在很好。」
  
  荊玫拍拍小林的肩膀。是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她的夢想來自於事業成就,邵行的夢想是維持治安,每個人都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雖然他的工作很危險,但她要信任他,尊重他的責任感才對,自己嚇自己只是白操心罷了。
  
  「小姐,飯店內的精品旗艦店今天開幕,何經理希望您能過去看看。」
  
  「嗯,那就過去看看吧。」
  
  就算自我打氣,她還是必須回到工作上,否則一顆心總是安定不下來。
  
  驅車來到飯店,這間五星級飯店由她一手打造,維多利亞風格的建築、一樓樓面挑高設計,除了飯店大廳,同時進駐了幾間國際知名品牌的旗艦店,一開始就引起各界注目。
  
  開幕儀式在飯店前的廣場熱鬧開始,自法國總公司前來參加開幕的品牌總經理對荊玫一見鍾情,幾乎一直黏著荊玫不放,話語中滿是仰慕之情。
  
  荊玫曾在法國攻讀飯店管理,對於法文她沒問題,有問題的是法國人的纏黏,她必須克制自己的情緒,否則真的很想一巴掌賞給他。
  
  愛情這玩意兒可貴又可惡的就是這一點,愛你的不見得是你愛的,不愛你的偏偏有可能是你最愛的,煩。
  
  「把他弄走。」她對飯店經理抱怨。
  
  飯店經理何潤之是和她合作已久的好夥伴、好朋友,她打造的每一間新飯店都是由她先接手管理,待一切上軌道後再交給其他人。她常怨荊玫把她當成遊牧民族,卻又抵抗不了這樣的挑戰。
  
  「你未婚,人家法國人也夠帥夠浪漫,有何不好?」
  
  「你在報復我把你由上海調回台北嗎?」
  
  「是啊,我年將四十,好不容易在上海遇到一個看對眼的男人,戀情還未開花,讓你這麼一搞,你以為我是能談遠距離戀愛喔?沒聽過女人四十一匹狼嗎?」
  
  荊玫笑盈盈地看她。「我只聽過女人四十一枝花。姐,上海飯店已經上軌道了,況且那個男人根本配不上你,據說他很花心,我都調查清楚了。」
  
  「真是的,你比我娘還囉嗦。花心又何妨?只是談戀愛罷了,又不是一定要嫁給他。妹啊,花心的男人浪漫不說,招數多,技術也好,這樣我才能享受戀愛,嘖,你實在沒必要阻止。」
  
  「什麼咧,我不相信你能這麼瀟灑,花心的男人一點都不好──」
  
  「哇,那和你相親的男人又有哪點好?你媽都快嚇死了,成天問我該怎麼辦?愛上警察是不歸路啊,成天擔心操心的有什麼好?回頭是岸啊,妹,我說這個法國人也不錯,不過婚前協議可得注意注意!」
  
  荊玫歎了口氣,除了老爸,她完全找不到支持自己的人。不過她這個人就是反骨,別人愈說不好,她卻認為邵行什麼都對。
  
  「法國人留給你自己用。」
  
  「那也要看人家眼睛有沒有黏在我身上!」
  
  兩人一來一往,笑嘻嘻地互相抬槓,神情愉悅,語調也愉悅,法國人看到荊玫的笑容,整個人心花怒放,以為那是她釋放的善意,開始動作愈加大膽,合照都敢搭肩摟腰。
  
  荊玫告訴自己,如果他再進一步,就算冒著合作取消的風險,她也要狠K他一頓!
  
  然後,她看到重案組的偵防車從飯店前經過,因為附近聚集了許多媒體,交通狀況讓車隊短暫停留,因此她看到關邵行,他也看到了她──
  
  是她?
  
  關邵行目光一閃。回程上,他想過她是不是還在辦公室裡,不過想想她也有自己的事業,不可能留在重案組等著他回去……
  
  他看到她身旁的外國人,明眼人都看得出外國人對她的熱情。原來這就叫做「速配」,他們站在一起的畫面就像一幅美圖。
  
  關邵行收回視線,轉過頭,視線投向前方。
  
  荊玫開心地揮手打招呼。任務結束了嗎?太好了,那她要不要趕回重案組呢?
  
  每次出完任務,她都會聽到很多小徐他們口述的現場直播呢。她對著關邵行用力揮。
  
  只是,讓人無法置信的是,他只是一臉冷漠,彷彿看到陌生人一樣,忽視她的熱情,直接轉過頭。
  
  荊玫的手僵在半空中,滿腔熱情像被淋上一桶冰水般地熄了,反倒是駕駛座的小徐和後座的壯叔開心地和她打招呼,壯叔還戲劇化地指著黏在她身旁的法國人,然後比起手刀往脖子上一劃,表情生動又好笑。
  
  只是,荊玫一點都笑不出來。為什麼兩個小時前還可以開心聊天的人,現在卻這樣頭一轉就當作不認識?天啊,她還有多少熱情可以浪費在靠近、瞭解他,還有多少自尊可以任由他這樣漠視?
  
  「警政署偵防車?」何潤之念著車身上的文字,摸摸下巴,看重荊玫凝重的神情,再看向車上和荊玫揮手的人之中唯一滿臉冷漠的男人,輕易地找到「兇手」。
  
  她瞇起眼。「哇,真冷,還是法國人好。」
  
  偵防車開走了,她的視線卻離不開車子駛離的方向。
  
  何潤之歎口氣。「真的那麼喜歡他?」
  
  荊玫逞強地扯了扯嘴角。「沒有,我哪這麼沒用。」
  
  何潤之不得不擔心。大家都知道荊玫對那位警察有好感,也都很擔心她真的會嫁給警察,但誰都沒想過對方是否喜歡她?大家都直接跳過這部分,畢竟憑荊玫的外貌和家世,哪個男人會不喜歡她?
  
  看來男方的想法不是那麼樂觀……
  
  「妹,在沒確定對方的心意前,可別一股腦兒地愛上人家啊!」
  
  別一股腦兒地愛上人家……她也想,真希望有種感情控制器,她想愛多少就設定多少,然後還能大逆轉,隨時可以把「愛上」轉換成「不愛」……
  
  荊玫深吸口氣,冷靜思緒,她不想和自己的自尊心打仗。「姐,我先走了,這裡就交給你了。」
  
  荊玫道別,法國人還想挽留,想和佳人共進晚餐卻受制於小林的阻擋,無法再靠近荊玫。另一名保鏢將BMW由停車場開上來,在小林的護衛下,荊玫上了車。
  
  她一臉傷神的模樣,也讓兩個保鏢覺得關老大的反應似乎太生疏、太冷漠了……
  
  這時,手機響起,荊玫接起電話。「大哥。」
  
  「晚上有個飯局,大哥希望你可以去。」
  
  兄妹連心,況且,婚後的大哥忙著和大嫂激情恩愛,晚上已經很少交際應酬,荊玫一聽就知道是何事。「我不要相親。」
  
  荊靖歎了口氣,苦口婆心地勸她:「換個心情吧,何經理都和我說了,女人要聰明一點,對方如果沒有釋放善意,就得考慮要不要放棄。」
  
  荊玫冷哼。大哥語氣裡可沒半點安慰,只有掩不住的雀躍。她能放棄邵行的話,他當然最開心。「大哥,我不想相親。」
  
  「那就再回英國吧,留在台北也沒什麼事,反正台北飯店有何經理看著,你就和媽回英國度假。」
  
  荊玫翻了個白眼。「大哥,我不要回英國,你很獨裁耶。」
  
  「如果你是長子,你也可以很獨裁。」
  
  她揚起下顎。「好,如果大哥要我去相親就先和爸報備。」
  
  荊靖絕對不是省油的燈,拿父親來威脅他是沒用的。「我想,爸要是知道關邵行的態度,也會贊同你放棄。」
  
  荊玫無話可說了,大哥說的沒錯,爸一直以為只要她出馬,哪有人會不喜歡她?
  
  荊玫擰眉,拍拍胸口舒緩情緒。「大哥,時間、地點呢?」
  
  她和邵行的事還不到放棄的地步,他讓她感覺悸動也是事實,如果要放棄或遺忘這個男人,也必須等到情況完全沒轉機的時候再說,現在的她只能先妥協。
  
  荊靖歡天喜地把餐廳地址告訴妹妹。這個對象很優秀,家世沒話說,事業沒話說,什麼都沒話說。他和妹妹交代完畢後,兄妹倆結束通話。
  
  結果才結束大哥來電,二哥電話就進來了。「小玫,叫那個人給我注意一點!什麼叫甩頭不理人?他以為他是誰?晚上出來,二哥介紹更體面的對象給你,保證對你死心塌地!」
  
  顯然何姐姐太生氣了,所以馬上打電話給她兩個哥哥,要他們替她伸張正義。
  
  有這樣亂來的好朋友,她根本不需要敵人……
  
  「二哥,我已經答應大哥晚上去相親,你晚了一步。」
  
  「你要和關家斷絕往來了嗎?」二哥也是掩不住地雀躍。
  
  「我沒這麼說。」
  
  不過至少荊玫肯和其他人相親那就沒問題了,荊堂也就開開心心和妹妹結束電話。
  
  荊玫瞪著手上的手機,然後丟給副駕駛座的小林。「我只接找我有正事的電話,其他人包括我爸我媽我哥,你直接按「拒絕接聽」。
  
  小林和開車的小陳面面相覷,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心情受影響的小姐。
  
  這一頭的保鏢替主子憂心,另一頭,重案組的幹員同樣對自家老大的做法頗有微詞,當然小徐沒膽開口抗議,但壯叔年紀快五十了,唸唸無情的小輩總可以吧!
  
  「頭啊,我不信你沒喜歡上人家,荊小姐多好、多貼心、多漂亮,我們每一個都喜歡她,包括我老婆也喜歡她,直問只啥時喝你們的喜酒呢!」
  
  關邵行沉默,不說話。
  
  「不喜歡人家就和我們說一聲,你不喜歡人家,我們也就不方便一直吃人家的點心,你說是吧?小徐。」
  
  「我、我、我……」小徐很想抗議,又不知要怎麼開口。重案組工作多壓力大,一年到頭都讓所有人精神緊繃,直到荊小姐出現了,她就像春之女神一樣帶給他們春風般暖和的氣氛,當然還有那些可口美味的下行茶。荊小姐來重案組的這星期,是重案組從來沒有過的天堂,天堂啊……
  
  關邵行始終沉默不語。
  
  荊玫是個發光體,吸引所有人接近她、注意她,她的出現的確讓措手不及,他不曾遇過這樣的女人,不過一個星期的接觸,他已漸漸瞭解她的個性。從她幾次的電話交談以及她和保鏢的互動,他看得出來,在工作上她自信幹練,對家人或朋友她親切風趣。
  
  手機響起,關邵行接起電話。「媽。」
  
  「兒子啊,你還沒回答你爸的問題,對人家荊家小姐感覺如何?」
  
  家人、工作上的夥伴,知道他們相親的人,都很好奇兩人的後續。
  
  他想到剛才看見的畫面。飯店前,精品旗艦店開幕,現場來賓星光閃爍不說,許多時尚圈的名人也在其中,而在這些錦衣華服的人群裡,就算她沒有精緻的彩妝修飾,或是刻意的整體造型,只是一身套裝就已艷冠群雌。那樣的環境和氣氛更適合她、更能襯托她,她彷彿如魚得水般地自在。即使她在重案組也很自在,但,那是完全不同的。
  
  這就是差異,她的藍天與大海的理論有個被忽視的部分──她從沒想過就算大海對藍天充滿好奇,但那也不會改變他們之間的距離。
  
  「媽,我想──」
  
  關母打斷他。「啊,柔柔在吵了,晚上吃飯再聊。今天女婿請吃大餐,你要參加喔,你妹打電話來說要發簡訊告訴你餐廳的地址,還有,你妹說不來的是小狗,ByeBye。」
  
  關母匆匆結束電話,突然間,關邵行恍然領悟了一些事。他一直覺得對荊玫的活力和強勢的作風感覺很熟悉,原來,他的母親和妹妹也是同一款的。
  
  他不自覺地笑了。
  
  壯叔摸摸下巴。會笑就代表有機會嘍?
  
  他清清喉嚨。「小徐啊,每次都讓荊小姐請兄弟們吃東西哪好意思?明天下午的點心,我們也要貢獻一點心意,就買冰豆花好了,西門町那家老店味道夠好!」
  
  小徐想了想。「可是那家不外送的喔,壯叔。」
  
  「就找個空檔去買嘍,我們老大應該不會這麼斤斤計較吧?」
  
  紅燈了,小徐側頭看老大。
  
  關邵行清清喉嚨。「天天下午茶,體重問題你們有注意嗎?」
  
  壯叔聳聳肩。「你可以不要吃。」
  
  被將了一軍的關邵行有些狼狽。「不要耽誤太久。」
  
  所以老大等於答應了,小徐真想好好感謝荊小姐,她改變了很多事,除了氣氛,還有美味的點心,也讓老大開竅了!可以出去買點心?耶耶耶!重案組已由署裡最像地獄的單位晉陞到天堂!
  
  「這麼說來,荊小姐明天還可以來組裡嘍?我們不用去沒良心地拒絕她嘍?」
  
  關邵行閉上眼。「我不懂你的意思。」
  
  壯叔哼了哼。「真不懂還假不懂啊?我就不信你對人家沒感覺。」
  
  關邵行沒回應,他有許多公事要想,許多案件要研究,荊玫怎麼說也排不進他需要花費心思的名單之中。
  
  只是為什麼,他想的人卻是她,不是他一心想緝捕到案的槍擊要犯?也不是明天早上要和法院書記官研討的案件?
  
  「我想吃西門町的豆花,但今天正好公休,好可惜,網路上的評價很好的說……」
  
  她對很多一般常見的台式點心很有興趣,或許是沒人和她分享這些美味,對於這些市井小民食物她很陌生,所以吃到麵線她會大叫,吃到割包她也會大叫,吃到大腸包小腸她驚呼不已,吃到水煎包時,她簡直讚不絕口,還有她最愛的車輪餅,那些生動的笑容,讓他覺得再平常的食物都變得美味了。如果她明天看到小徐買回來的豆花,會有什麼表情?
  
  老實說,他很期待。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0 00:14:42

第四章
  
  當晚的相親,荊玫繃著一張臉,冷冰冰的模樣就像「納尼亞傳奇」中的白皇后一般,把科技界的優秀青年嚇得一愣一愣的。
  
  荊靖急了,原本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靜這下全讓妹妹毀了。
  
  「說什麼你也該笑一笑。」荊靖低聲說。
  
  依言,荊玫敷衍地扯開嘴角。
  
  荊靖火冒三丈。「荊玫!」
  
  孫卉紫趕緊握住老公的拳頭。「靖,沒事的。」
  
  只要老婆柔柔的呼喚,荊靖再大的火氣也會消失無蹤。「小妹有自己的想法。」孫卉紫輕聲說。
  
  荊靖瞪大眼。「想法?她那樣叫有想法?」
  
  孫卉紫紅唇一嘟,趕緊滅火。「老公!」
  
  老婆一撒嬌,荊靖瞬間變成小綿羊,隨便妹妹惡搞了。
  
  對方家長為了活絡氣氛,開始提問。「荊小姐在哪高就?」實在找不到話題,因此問了一個讓大家差點跌倒的問題。
  
  荊玫一愣。荊家名聲還不夠大嗎?「飯店業。」
  
  「喔,那是在哪家飯店呢?晶華酒店嗎?還是君悅?」
  
  荊玫開始懷疑對方是隱居山林、不問世事了。「我自己蓋飯店。」
  
  「喔,那荊小姐是建築師嘍?」
  
  不要說荊家人全瞪大了眼,連相親的男主角也被母親的問題嚇到下巴快掉了。
  
  男方母親總算察覺到自己似乎問了一個「不是關鍵」的問題。「呃……」
  
  孫卉紫出來打圓地。「伯母,沒關係的,大家以後可以慢慢熟悉。」
  
  這時,荊玫起身。
  
   「去哪?」荊靖厲聲問。
  
  「化妝室。」
  
  看到妹妹這麼沒禮貌的態度,荊靖快要抓狂罵人了。
  
  「老公。」孫卉紫趕緊安撫老公,荊玫不是這麼不懂事的女生,她現在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想氣氣她大哥,只是再這樣讓荊玫意氣用事下去,也難保她能安撫荊靖的火氣。「你先陪客人,我去陪荊玫。」
  
  孫卉紫和男方打了招呼後,便離開餐廳。
  
  荊玫慢慢踱步。相親原本是要選在其他餐廳,不過大哥後來還是決定在這裡,她自己飯店的江浙餐廳。
  
  飯店的長廊是一片落地窗,聖誕節將近,飯店外的廣場已立起一株全台最大的聖誕樹,以雪花和紅緞帶裝飾得繽紛熱鬧,連飯店櫥窗和樓面也呼應相同主題,許多民眾特地來這裡拍照、感受聖誕節的氣氛,所以廣場上異常熱鬧,每人臉上都是驚喜的笑容。
  
  如果在平常,這會讓她得意很久。這間飯店或是整個聖誕佈置都是她構想的,民眾的驚喜代表她被肯定,是她的成就感,她應該高興,但她的心情卻悶到連笑的力氣都沒有──
  
  「還好吧?」孫卉紫勾住小姑的手臂。
  
  「悶。」荊玫一個字道盡心裡的委屈。
  
  孫卉紫想了想。「或許該放棄了?」她就事論事。
  
  荊玫一愣。放棄?或是繼續垂死掙扎?
  
  那她要如此勸戒自己的心能聽話──乖一點,別動不動就學八點檔女主角搞心悶加惆悵?
  
  只是,真的到了必須放棄的時候嗎?
  
  「大嫂,或許──」
  
  然後,那個讓她悶到心煩的男人出現在飯店入口。
  
  荊玫停住腳步。關邵行發現她了,也停住腳步。他手上抱著柔柔。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種壞心情時看到他,她居然還是會鼻酸?
  
  算了,放棄算了,如果一份需要拚命追求的愛情會把自己搞成神經病的話,她寧願不要。
  
  孫卉紫看到關邵行也嚇了一跳。小玫在這相親,前任男主角居然在這個時候出現?
  
  關邵行的訝異不是因為在這裡遇見她,而是驚訝於荊玫並不像往常一樣,只要看到他,就掛上甜甜的笑,現在的她,除了驚訝之外甚至有點拘謹──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只是單純的不習慣嗎?他有些困惑。
  
  關邵行旁邊牽著友友的女生熱情地和荊玫揮手,她勾著關邵行行走到荊玫面前。
  
  「嗨,我是關邵行的妹妹關邵樺,你是荊小姐吧?」
  
  荊玫回過神。只要在他面前,她老是變得反應遲鈍。「嗯,我是荊玫,你好。」
  
  關邵樺開心地笑。「你怎麼也會來這裡?對厚,這飯店是你的,我們全家今天要在這裡聚餐呢,還是我爸媽偷偷約你來的?呵,我先生去接他們,等一下就過來了。」
  
  孫卉紫再怎麼理智,再怎麼支持荊玫的選擇,也會心疼她。「呵,關小姐,我是小玫的大嫂。關伯伯或關伯母沒有約我們來吃飯,今天是小玫大哥幫小玫安排了相親。真巧,大家全來這裡吃飯了,代表我們家小玫的新飯店真的很有名叫喔!」
  
  她刻意想替荊玫扳回一城,順便提醒關家人,荊家公主多的是機會,全世界也不是只有一個關邵行!
  
  「你來相親?」關邵行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
  
  荊玫抬起頭迎視他。料想得到的平淡。「嗯,我大哥安排的。」
  
  關邵行望著她神情平靜的小臉,突然覺得煩躁。很好啊,這不就是他希望的?
  
  如果她能相親成功,他們之間就不再有交集,那他在煩躁什麼?「很好,那不打擾你了。」
  
  他想走了。荊玫垂下眼簾,心臟像被重擊一拳似的,好痛,好難受。
  
  他的表情說得很清楚,不管她怎樣、和誰相親、哪怕是她嫁給誰,他也不在乎──
  
  那她還留戀什麼?還希望什麼?
  
  深呼吸,抿著唇,荊玫的傲氣在這一刻完全被擊潰。
  
  孫卉紫看著讓她無法置信的一幕。他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一個喜歡他的女生!
  
  「關──」
  
  只是不等孫卉紫開口討公道,在關邵行懷裡的柔柔有了動作。雖然紅咚咚阿姨今天沒有穿紅色衣服,但她的頭髮紅咚咚的,那是她最喜歡的顏色。
  
  柔柔拚命扭著圓滾滾的小身體,小手伸得長長的。「呀!呀!姨姨!」
  
  她吵著要荊玫抱。
  
  荊玫怕柔柔摔到,趕緊伸手接住她,柔柔開心地直往她懷裡鑽。荊玫的臉色柔和了,笑意重新回到她臉上,這是關邵行最熟悉的荊玫。
  
  「嗨,柔柔,你還記得阿姨喔?」她低頭嗅著柔柔身上的娃娃香,心裡的紊亂不安似乎撫平了些。柔柔喜歡她,她是不是也喜歡柔柔?
  
  「媽,你看,我沒有騙你吧!柔柔真的很喜歡荊阿姨,上次吃飯也是一樣,柔柔都不給舅舅抱了!」一旁的友友大呼小叫。
  
  關邵樺很驚訝,柔柔是誰都好沒錯,但除了家人之外可沒見她這麼熱絡喜歡外人?莫非柔柔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荊小姐會變成「自家人」?
  
  「哥,我看你不娶荊小姐是不行了,柔柔根本賴著人家了!」
  
  關邵樺語氣很認真,在場的人全被她這席話嚇傻了,荊玫紅了臉,連關邵行也石化了。
  
  他連忙開口。「我──」
  
  「等等。」孫卉紫打斷他。她可不認為他會說什麼中聽的話,只要能讓荊玫開心一點,就算只有一秒也好,關邵行那些沒良心的話就留給他自己吧!「關小姐,謝謝你的厚愛,不過,那也得看今天荊玫相親如何再看看嘍!女孩嘛,總是要睜大眼睛,多看多比較、想清楚才對。」
  
  關邵樺完全理解對方的口氣,她大哥什麼都好,就是那個死腦筋不好,喜歡就喜歡,哪管得了那麼多……不過話說大哥到底在不在意人家?「荊家大嫂說的也沒錯,唉,也要看我大哥有沒有這個福氣。」
  
  關邵行很沉默,他不習慣把感情事拿出來當眾討論,只是伸手要抱回柔柔。
  
  「柔柔,舅舅抱。」
  
  柔柔竟然很不賞臉地用小手揮開舅舅的大手,更往荊玫懷裡鑽。關邵行的視線對上荊玫,她一臉無辜,卻有掩不住的心喜。
  
  「你很得意?」他溫柔地噙開了笑。
  
  荊玫看著他的笑,心一緊,又傻了。
  
  她清清喉嚨,慶幸早上的馬尾已經放下來,披肩卷髮才能掩飾她兩頰躍上的羞紅。「柔柔,給舅舅抱。」
  
  「呀呀!」柔柔不肯,直蹭在她懷裡,這娃娃黏她的程度讓大家都驚訝。
  
  關邵行看看妹妹。「邵樺?」
  
  眼下只有當娘的有辦法了,只是關邵樺疼女兒,柔柔喜歡的她也喜歡。柔柔喜歡荊小姐,那她就喜歡荊小姐,既然如此,怎麼可能讓這兩個的揮揮手就此道別呢?
  
  她看著哥哥,無辜地指著自己。「我就是打球打到手痛不能抱,才讓你來接我們的啊!」
  
  所以呢?大家繼續在這裡大眼瞪小眼嗎?
  
  古靈精怪的關邵樺提出解決辦法。「還是我們陪荊小姐一起相親?人多也比較有個主意,呵,不一定要同桌啊,隔壁桌也可以,大家都自己人了,我們也想關心荊小姐和其他人的發展嘛,呵。」
  
  關邵行瞇起眼,殺氣騰騰。
  
  「不──」荊玫猛搖頭,千百個不願。
  
  孫卉紫倒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好好刺激一下兩個人,如果男的果真沒心,小玫也更容易放棄。
  
  「好啊,這樣很好,我老公也喜歡熱鬧,他一定也會同意。」
  
  荊玫錯愕地瞪大眼,說不出話。
  
  ◎◎◎
  
  事實證明,前後任相親對像一起吃飯的確很詭異。
  
  荊家和相親對像張家同一桌。
  
  關家自己另一桌,關家的長輩和女婿也來到餐廳,對眼下這狀況覺得有趣,而關家的柔柔正開開心心坐在荊家小姐的大腿上。
  
  兩桌的桌距不遠,關邵行的座位正面對著荊玫。
  
  「小玫,上個化妝室回來,需要多帶一桌的人嗎?」荊靖很不滿。
  
  「巧遇。」她平淡地解釋。
  
  荊靖看著柔柔,即將為人父,看到小娃兒他也顯得特別有興致。「哪來的娃兒?真漂亮,給我兒子將來當媳婦好了。」
  
  荊玫瞪了哥哥一眼。「她是柔柔,那個警察的外孫女,你不是討厭警察嗎?」
  
  荊靖一聽,懶洋洋地瞪著前方的男人。哇,長得不錯,氣勢也夠,難得讓他看對眼,怎知那傢伙對荊家的寶貝女兒卻沒動心?
  
  「你幹麼抱著別人家的孩子?什麼時候你兼差當保姆我不知道?」
  
  柔柔突然咯咯笑。「啊啊啊!呀呀呀!」她對荊靖說了一堆外星話,表情還很認真,像在自我介紹一樣,逗得荊靖心花朵朵開,他敝開雙臂。「唉呀,太可愛了,來,柔柔,叔叔抱,阿姨沒小孩不會抱,叔叔要當爸爸了,我會抱娃娃。」荊靖一邊責備著一邊居然要抱「別人家」的小孩,別說荊玫嚇一跳,連柔柔也嚇得趕緊撲進她懷裡。
  
  關家長輩笑不攏嘴,關母說:「老伴,老荊的女兒長得真標緻,很得我緣。」
  
  「是啊,連柔柔都喜歡她呢!」關父說。
  
  「呵,我也喜歡她。」關母附和。兩老都是柔柔控,只要柔柔喜歡,他們也喜歡。
  
  關家嫁出門的小姐下結論。「結論就是哥能娶到她最好!」
  
  全家一致同意接受荊玫,倒是當事人關邵行反倒表現得事在關己。他觀察眼前一切,荊家當家荊靖果真如傳言高傲霸氣,而荊玫今天相親的對象反而單純得多,就像誤入叢林的無辜小白兔。
  
  而荊玫……他看著她,她正在和柔柔玩,咕嘰咕嘰地和柔柔說話,兩人溝通完全沒問題。他凝視著,冷淡的表情和平靜的眼神突然變得柔和,剛好讓關邵樺當場抓包。
  
  呵呵呵,真不在意?不信不信。
  
  關邵樺故意嚷嚷:「大哥,你要去坐荊小姐旁邊,不然怎麼好意思就讓她一個人照顧柔柔?說不定人家荊小姐要吃東西,柔柔吵,那怎麼辦?」她說著說著,已經起身喬座位了。「親家大哥,不好意思喔,請挪一下位子啊。唉呀,帶孩子出門真不方便,偏偏柔柔又這麼喜歡荊小姐──」
  
  就是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接把關家長子送到荊家和張家的那一桌。
  
  尷尬嗎?當然!
  
  詭異嗎?絕對!
  
  關家長輩習慣女兒的作風,不以為意,況且有情敵出現,兒子當然得深入敵營瞭解瞭解。
  
  荊家這一桌可就複雜了,別說荊玫不知所措,也別說張家人面面相覷,光看荊靖的怒火就夠刺激了。
  
  「我不喜歡你坐在這桌。」荊靖直嗆關邵行。通常他這麼生氣時,很多人都會嚇到臉色發白,全身顫抖。
  
  但關邵行並非「許多人」,他也不搭腔,注意力全在荊玫懷裡的柔柔身上。她正開開心心吃著荊玫讓人由飯店的日式麵包店送來的布丁。
  
  荊靖一整個不爽。「是怎樣?有沒有禮貌啊?如果你真有幸娶到我妹妹,也該好聲好氣叫我一聲大哥,是怎樣?兩家當真沒希望當親戚了嗎?那幹麼坐在這一桌礙我的眼?」
  
  呵呵呵,好久沒看過老公這麼生氣了,結婚後,商場上讓人畏懼的王者已經變成小綿羊了。
  
  「老公,幹麼這麼說,你不覺得這個畫面很溫馨嗎?將來我們寶寶也要吃川口師傅做的布丁,你瞧,柔柔吃得多開心。」
  
  一個妻子再加上一個寶寶,荊靖的怒氣頓時沒了,他握住孫卉紫的手,深情款款地凝視她。「有什麼問題,寶寶想吃什麼,爸爸統統買!」
  
  這邊溫馨,那邊也在溫馨,原來該是主角的張家人卻成了路人甲了。
  
  張家長輩清清喉嚨。「荊先生,如果荊小姐有其他的對象,那我們也不便繼續打擾──」
  
  荊靖很有威嚴地伸手阻止。「張董,別這麼說,就把那個人當成不重要的路人就好,我們可以繼續來談張公子和家妹的事。」
  
  張家有苦難言。荊家家世雄厚,誰都想攀權附貴,只是──
  
  荊玫充耳不聞,繼續認真照顧柔柔。關邵行就坐在她身旁,兩人近得她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熱氣,好幾次,兩人不經意地目光相交,因為柔柔,所以他的眼神特別溫柔,但她總是先挪開視線的那一個,臉龐紅咚咚的,心臟也跳個不停……
  
  柔柔拿著湯匙挖了布丁,伸得高高的給她,當娘的在隔桌大聲讚美。「哇,柔柔好棒喔,會分享布丁耶!」
  
  荊玫開心地接受柔柔的分享。「謝謝柔柔。」她磨蹭著小女娃軟軟香香的頭髮。她真的好喜歡柔柔。
  
  柔柔繼續分享她的布丁,這回對象是她舅舅,但她的手不夠長,關邵行只能傾身靠近,瞬間縮短了他和荊玫的距離。
  
  荊玫倒抽了口氣,臉一紅,下意識地別開臉。關邵行看著她線條漂亮無瑕的側臉,不禁勾起嘴角。她嘟著嘴,表情就像柔柔鬧彆扭一樣。
  
  「喔,真好……」關邵樺陶醉地依偎在老公肩膀上。「老公,不知道大哥他們能不能等柔柔再大一點,可以自己走路了再結婚呢?柔柔可以當他們的小花童。」
  
  關邵樺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讓所有人聽到,氣氛突然變得很詭異,你看我、我看你,偏偏兩個當事人僵持著,誰都不看誰。
  
  荊靖清清喉嚨,繼續幫妹妹相親。「說到結婚,張董,那我就請命理師傅幫兩個人挑個時間。人家說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時辰選得好,對小倆口的婚姻絕對有助益。」
  
  荊玫抗議。「大哥──」
  
  荊靖舉手阻擋妹妹的抗議,他笑著問關邵行。「沒緣的妹婿,你說是不是?」
  
  關邵行沒表情,看不出來他究竟是在不在乎?「我沒意見。」
  
  關父急忙舉手。「我有意見!親家大哥沒錯,我的意思和親家大哥一樣,為了小倆口好,絕對要看日子!」
  
  關母趕緊附和。「是啊是啊,親家大哥想得真周到!」
  
  關邵樺噗哧笑了出來。現在是什麼狀況?
  
  荊靖面不改色地繼續跟被冷落的張家長輩說:「其實我們家也沒什麼特殊要求,就一個寶貝妹妹,總希望婚禮能夠熱鬧一點,大家開心就好。」
  
  張家還沒開口,這回換關母先開口。「這點親家大哥放心,說要製造熱鬧氣氛,我家邵樺最行,婚禮鐵定熱鬧!」
  
  關邵樺馬上舉手。「沒問題,親家大哥,就交給我吧,婚禮鐵定會熱熱鬧鬧!」
  
  這廂熱鬧得很,那廂張家臉色難看到不行,關邵行的表情沒變過,倒是荊玫真的就像個嬌羞的新娘,臉色羞紅地垂著眼簾,只有柔柔開心地咯咯笑。
  
  「柔柔就這麼喜歡紅色?連阿姨臉紅也喜歡?」關邵行揉揉柔柔的頭髮。
  
  荊玫睨了一眼,嬌羞抗議。「喂!」
  
  關邵行揚著笑,不自覺地更靠近她們,他手臂橫過荊玫椅子的椅背,另一手食指勾著柔柔的小手。兩人像是夫妻,柔柔則是受寵愛的孩子,這畫面太美了,關邵樺趕緊拿出手機拍下這美好浪漫的一刻。
  
  但柔柔被閃光燈嚇了一跳,開始癟嘴,關邵行不悅的眼神掃向妹妹,當娘的沒反省,反而大剌剌地扮了個鬼臉,挑釁得很。
  
  「抱柔柔去外面走走?」他說。
  
  荊玫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提議。「喔……好。」
  
  於是相親宴的女主角終於找到機會離開餐廳,留下包廂裡大眼瞪小眼的一群人。荊靖深思地摸著下巴,並未阻止,而孫卉紫和關家的人一樣樂觀其成。
  
  兩人走在飯店的長廊,戶外依然熱鬧,許多人忙著和聖誕樹拍照,但她心境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剛才獨自走在這裡,只覺得寂寞淒涼,現在,有他在身旁,她覺得好滿足。
  
  跟著她的腳步,他緩步走著,雙手酷酷地插在褲袋。「等會兒我會幫你說聲抱歉,畢竟是柔柔壞了你的好事。」
  
  她漾開了笑。不放棄了,既然和他在一起才有幸福滿足的感覺,那她沒有理由放棄這個男人。「不用,我原本就不想來,是我大哥的主意。他一定很愛那位張先生,苦於自己是男人不能追求,才要妹妹嫁給他心愛的人,哈!」她打趣著,拿大哥來開玩笑。
  
  關邵行也很配合地大笑。這是她第一次看他大笑,有些怔了。之前的他就算是笑,通常也只有微笑而已。太好了……
  
  他們停下腳步,讓柔柔看戶外的聖誕樹。「柔柔,聖誕樹。」她指著。
  
  「呀!呀!」柔柔很開心,肥腿蹬啊蹬的。
  
  人來人往,為了不讓其他人碰撞到她們,關邵行的手臂搭著荊玫的肩膀,像老鷹般伸展長長的羽翼,小心呵護這一大一小。
  
  荊玫很滿足於他貼心的動作,雖然知道百分之百是為了柔柔,但那也無所謂。
  
  「你贊成我相親嗎?」
  
  他沉默,呼吸間嗅到她身上暖郁的花香。「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
  
  她仰起頭笑著。「嘿,你是我第一個相親對象,我當然要尊重你的想法。不過,現在不用了,我不會再相親了,我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所以我不會再相親了。」
  
  「張先生嗎?」他開玩笑。
  
  她抬頭,瞇眼瞪他。「你找死。」
  
  他大笑,按在肩頭的大掌漸漸加強力道。「不敢。」
  
  呵,真好。「好美。」她看著窗外。
  
  「這裡的聖誕樹是全台灣最美的一株。」
  
  「是我的企劃喔。」
  
  關邵行看著路人開心的笑容。「我怎麼一點也不意外?」
  
  「謝謝你的讚美。」
  
  「是實話。」
  
  偷偷的,她偎在他肩窩裡。「以前住在英國時,我最喜歡聖誕節,戶外不大雪,屋裡有暖暖的壁爐,家裡擺著我親手佈置的聖誕樹,樹下有好多好多聖誕禮物,爸爸媽媽和哥哥們會各自飛來英國陪我過節,所以我一直認為只有下了厚厚的雪,堆了雪人,幫雪人戴上聖誕帽才像聖誕節……不過,今年我不會期待英國的聖誕節了,這裡很好,雖然沒有下雪,沒有雪人,也沒有壁爐,但真的很她,」
  
  柔柔在她懷裡睡著了,她閉上眼,愛上現在的寧謐。
  
  發現柔柔睡著了關邵行脫下身上的外套,將外套輕輕裹在柔柔身上。「給我抱吧?」他看著她清澈的美眸。
  
  荊玫搖頭。「讓我多抱一會兒。」
  
  他帶著笑,依然摟著她的肩。「你還有機會的,只怕我妹知道柔柔喜歡你,把你當保姆用。」
  
  她仰頭看著他。「如果真的那樣,你會像現在一樣保護我們嗎?」
  
  關邵行毫不考慮。「當然──」發現自己似乎太「熱切」,馬上又補一句撇清。「柔柔是我外孫女。」
  
  夠了,這樣就夠了,哪怕是一點點,只要她慢慢努力,或許有一天,她也有機會攻陷他的心。
  
  整點了,飯店的鍾塔敲起報時的鐘聲,飯店員工扮演的聖誕老公公此時走向廣場,為大家分送飯店準備的糖果。這當然也是節日企劃之一,每天晚上七點到十點,每一個整點會有聖誕老公公發送糖果,直到聖誕節過後。在場的小朋友好開心,繞著聖誕老公公大叫大笑。
  
  她歎息。「真好。」她低頭,吻著柔柔的額頭。
  
  「是啊,真好。」他難得回應。
  
  關邵行挪動姿勢,讓她更舒服地抱著柔柔偎在他懷裡,不是搭肩,而是真真實實的擁抱。
  
  荊玫閉上雙眼,帶著笑,輕輕地枕在他懷中,聞著他身上的陽剛氣息,隨著他的心跳而心跳,隨著他的呼吸而呼吸。她聽著悠揚的聖誕歌聲傳來,如果傳說有聖誕小精靈,那麼柔柔就是她的小精靈,帶來她不曾有過的愛情。
  
  他低頭凝視著懷裡的荊玫,她的長睫彎彎翹起,白皙的皮膚泛著柔和的粉色,柔嫩的紅唇勾起,神情寫著滿足。
  
  荊玫。
  
  他笑了,但發自內心的,淡淡的,也是滿足。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0 00:14:57

第五章
  
  不管是兄長的態度還是兩人之間的距離,反正,荊玫在那個擁抱後,馬上蓄足電力衝刺,全心追求她的愛情。
  
  她每天到重案組報到,就算和他依然是笑眼對冷眼也是一定要的。
  
  點心,標準配備,也是一定要的。
  
  迎合他的喜好也是必須的,她問他──
  
  「你喜歡女生長發、短髮、卷髮,還是直髮?」
  
  被她問得受不了,他隨口回答:「長髮,卷或直隨便。」
  
  所以她還是維持長卷髮,也維持柔柔最愛的深酒紅色。
  
  「那你喜歡女生穿長褲還是裙子?不能回答隨便。」
  
  關邵行被她纏得受不了,仍不露半點口風。他很明白女孩子問這種問題鐵定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不想沒完沒了,最好就是乾脆不回答。
  
  也因為如此,荊玫找壯叔他們探口風,壯叔很認真地回答:「裙子。男人都愛女人打扮得溫溫柔柔的,最好包得緊緊什麼肉都不要給別的男人看到最好!不過小玫穿什麼都好看啊,就是不要穿車服騎重機了,你每次穿車服來,他的臉色都很難看。哪個男人會喜歡自己的女人曲線畢露?」
  
  真的嗎?「自己的女人」?荊玫開開心心地跑去求證,湊近辦公桌,殊不知V領線衫意外展露的春光,也會讓硬脾氣的男人抓狂。
  
  「真的嗎?你不喜歡我穿車服騎重機?」
  
  關邵行嘴角抽搐。這女人愈來愈沒有顧忌了,老是像小貓一樣在他身旁纏啊纏的,他依然認為這一切都是她的計劃,她努力讓組裡的人喜歡她,老壯甚至為了她和他抗議過,怪他對她太過冷漠……他無奈地搖頭。
  
  老壯錯了,如果他的態度叫「冷漠」,那麼兄弟們不可能天天有美食享用。無形間,荊玫已經一步一步靠近他,她總是對他笑,對他展現女人獨有的溫柔,他一不注意,就會發現自己心中防衛的城牆真的快被攻陷了……
  
  關邵行揉著太陽穴,閉著眼,又捨不得眼前的美景。老天,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禽獸!
  
  「對,我不喜歡你穿車服騎重機。」他隨口應答,她得到答案後黯然退下,美景也隨之而去。
  
  其實,他應該說他不喜歡她穿任何V領、露肩或露腿的衣服才對,車服算什麼,只是緊了點,讓其他男人流口水深呼吸,V領才是「重型武器」!
  
  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禽獸。
  
  因為他說不喜歡她穿車服騎重機,荊玫只好把她心愛紅色重機打入冷宮,放在車庫裡黯然垂淚,每天打扮得溫溫柔柔的來見心愛的他……
  
  心愛?天啊,她愈來愈大膽了,呵。
  
  「捉到人了嗎?有沒有狠K他一頓?」
  
  出任務回來,她會跟在他身旁,遞上溫熱的茶水,眼巴巴地求他給她一個溫柔的笑意。她勾著他的手臂,像小貓一樣蹭著,這女人完全不懂她的動作有多曖昧、多危險,她柔軟的酥胸正貼著──
  
  關邵行仰天低咒。他明白她絕對不是有意,這動作只是她對他的依賴跟親近,很自然。
  
  「我可以再進偵訊室補K犯人一頓。」他惡狠狠地說,想把身上的煩躁發洩在犯人身上。
  
  荊玫皺眉。「這是刑求嗎?」
  
  關邵行抱頭歎氣。如果是慾望的刑求呢?唉……
  
  對於荊玫,他該怎麼辦?他要怎麼解釋兩人現在的關係?當然,沒有確定自己對她的感情之前,他不會碰她,他是男人,但不是禽獸般的男人,所以不會以愛為名,直接──喔,夠了!
  
  荊玫不識男女之間的慾火是怎麼回事,每天打扮漂亮地前往重案組,而她所謂的打扮,就是曲線柔軟服帖的V領線衫加窄裙……
  
  因此關邵行只能噴火龍般在重案組晃來晃去。
  
  「可憐。」壯叔說。
  
  「誰?」小徐問,吃著今天的下午茶──烤布蕾布丁和割包,中西合併,一等美味。
  
  「頭啊!」
  
  小徐瞪大眼。「吼,頭怎麼會可憐咧?要是我女朋友能天天陪我上班,那有多好啊!頭才一點都不可憐!他已經是全組票選取讓人嫉妒的男人第一名,一點都不可憐說。」
  
  「是啊,第一名,『看得到不敢吃』第一名。」壯叔遺憾地說。
  
  不敢吃?難道割包被吃完了?小徐馬上獻寶地拿了他多A一份的割包衝向坐在壯叔位子上的老大。誰知道老大辦公室不回,放著荊小姐在裡頭生悶氣是在想什麼?
  
  「頭,壯叔說你是看得到不敢吃第一名,我多拿了一份割包,這個給你!」
  
  「看得到不敢吃」第一名?
  
  壯叔放聲大笑。
  
  關邵行犀利的目光掃向小徐,小徐摀住胸口,啊一聲,倒下。
  
  荊玫覺得這樣的攻勢還是不夠,否則兩人的距離不會忽遠忽近,她觀察著,發現越接近農曆年,重案組就越忙碌,關邵行忙到連和她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好吧,如果要和他說話,她就必須像小精靈一樣想辦法減輕他的工作,才有機會。所以荊玫派出曾經懷有警察夢想的小林跟著他──
  
  這招果然生效,關邵行氣呼呼地來找她算賬。
  
  今天天冷,她圍著浪漫的絲巾,關邵行看著掩住胸口春光的絲巾,心情好了一點。雖然絲巾遮住了所有風情,但至少能緩和他愈來愈難以控制的慾火。
  
  「就當是警民合作嘛……」她一邊解釋,一邊注意到她的視線。「你喜歡我圍絲巾?」
  
  「絲巾,很好。」關邵行說完,轉身離開,也不知怎麼繼續興師問罪下去。
  
  所以荊玫從此開始圍絲巾。
  
  不過小林畢竟不是重案組的人員,為了不惹毛關邵行,荊玫吩咐小林偷偷跟隨他,有狀況時才能出手相助。
  
  在幾次出現後,小林變成重案組不能說的秘密。
  
  這天,他們接獲密報,全台最大毒梟將進行交易,交易金額是這幾年來最龐大的。重案組嚴密部署了好幾天,於破曉前至密報的偏僻貨櫃場進行緝捕。
  
  關邵行提醒一旁「又突然出現」的小林。他總是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讓他很頭痛,卻又無法處理。「為了你的安全,你最好迴避。」
  
  「為了你的安全,我最好陪在你身旁。」
  
  「是荊玫交代的?」
  
  「是。」
  
  關邵行有種受侮辱的感覺。他皺眉。「我不需要保鏢。」
  
  小林中肯地回答:「是不需要,但小姐需要。我守護著你等於讓她安心。」
  
  關邵行深吸一口氣。「你不在,誰負責保護她?」
  
  「小陳,還有我們從主屋調派了一名新人。」
  
  「她有危險嗎?否則怎麼需要保鏢二十四小時守著?」
  
  「小姐身上有太多有心人貪求的利益,自然有危險。」
  
  他皺眉。「她曾被綁架過嗎?」他回想著,荊玫並沒有被綁架的紀錄。
  
  「老爺和大少、二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在小姐身上。」
  
  這時,隱藏式耳麥傳來前導「行動」指令,毒梟來不及防備,一時間火花四射,貨櫃場掀起一陣猛烈的槍戰──
  
  直到天明,行動結束,有備而來的警方大獲全勝,毒梟全部受擒。關邵行疲憊地和組員拍肩恭喜,唯獨少了小林──
  
  「小林呢?」他問。槍戰開始時,他還有見到小林。
  
  壯叔大喊,發現小林跪坐在貨櫃前,表情痛苦。「頭,小林中彈了!」
  
  關邵行衝到小林身旁,拉開他的衣服,鮮血正由他的腹部不斷淌出。「振作點!」他脫掉防彈背心,又脫下外衣,將衣服壓在小林的傷口上。
  
  「關先生……」小林捉住關邵行的手。「很高興小姐給我這個機會,實現我的夢想。」
  
  關邵行繃著臉大吼:「救護車!搞什麼,救護車還沒來?」
  
  「關先生……」小林蒼白的唇溢出鮮血。「照顧我們家小姐,她是好人,真的是好人……」
  
  說著,小林閉上眼睛,失去意識。
  
  ◎◎◎
  
  荊玫衝到開刀房外的時候,披頭散髮,身上還穿著睡衣,哭花了的臉上是滿滿的恐懼。
  
  關邵行抱住她,她哭得無法說話。
  
  「小林他……小林他……」
  
  「醫生在急救,沒事的。」外頭下著小雨,她渾身冰冷潮濕,連頭髮都是濕的,似乎是騎車狂奔到醫院。
  
  「天啊……」她腿一軟,滑坐到地上。「天啊,怎麼會這樣……」
  
  關邵行打橫抱起她,坐到一旁的長椅上。她不斷地哭,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口裡說的都是抱歉的話語──
  
  「天啊……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是我的錯……」
  
  此時,小林太太在其他荊家保鏢的陪同下來到醫院。她大腹便便,臉色驚惶慘白,荊玫掙脫關邵行溫暖的懷抱,哭著拉住小林太太的手。「小林太太,對不起,都是我……」然後,她低頭痛哭失聲。
  
  小林太太拂去眼淚。「小姐,你別這樣,我家小林一定沒事的,你這樣哭會讓我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小林會沒事的,他不會拋下我跟孩子的……」
  
  荊玫趕緊擦掉眼淚,扯開一個難看的笑。「對,小林一定會沒事的,他是鐵錚錚的漢子,一顆子彈而已,他一定會沒事的……」
  
  這是他們現在唯一能相信的。
  
  趁著空檔,關邵行回到自己車上取來薄毛毯,輕覆在荊玫身上。她低著頭,雙手緊握,然後嗅到毯子上淡淡的奶香。「這是柔柔的味道?」
  
  關邵行在她旁邊坐下來,伸手將她攬進懷中。第一次擁抱後,這個動作便自然得像呼吸,他看著懷裡的女人,此時此刻,之前的顧慮似乎很難再堅持下去,她比他想像的還要能影響他,但是……
  
  唉,很多案子都處理不完了,他怎麼有空去煩惱這些複雜的男女情愫?
  
  「柔柔上車就會睡覺,所以我們家每個人車上都備有小毛毯。」
  
  柔柔的味道有種安定心神的力量。她偎在他懷裡。「任務成功嗎?」
  
  「嗯。」他點點頭。
  
  眼淚又盈滿她眼眶。「小林會很開心。」
  
  他點頭,握住她冰冷的手。「他和我說當警察是他的夢想。」
  
  她只是搖頭,眼淚滑下眼眶。「如果不是我,他今天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他揉著她顫抖的肩膀。她的淚水流進他心底,泛起了心疼的漣漪。
  
  忽然,開刀房的紅燈熄滅了,醫生走了出來,所有人一擁上前,等著醫生宣佈手術結果──
  
  「子彈已經取出,雖然失血過多,幸好病人的求生意志堅強,目前沒有生命危險了。」
  
  一瞬間,解脫的感覺像潮水般淹沒了她,要不是關邵行環抱住她的腰,她的雙腿根本支撐不住。
  
  「我頭好暈……」
  
  天氣冷,加上淋雨,她穿這樣騎車吹風不暈才怪!
  
  關邵行將她抱了起來,同時和荊家保鏢說:「我送她回家。別擔心,我會保護她。」總之,擺明不讓保鏢跟著就對了。
  
  他衝動地離開之後,才發現自己並不知道荊玫家住哪裡,最後選擇將她帶回自己的家。一路上,她昏昏醒醒的,口裡還是呢喃自責的話。
  
  他獨居於一層一戶的公寓,環境很適合追求平靜的他,只是認識她之後,她像暴風般把他平靜、井然有序的生活搞得一團亂,他已經不知道「平靜」兩個字怎麼寫了……
  
  下了車,他抱起她回到家裡,走進臥房,將她輕柔地放在床上,皺眉瞪著她身上半濕的睡衣。
  
  夠聰明的話,他應該拿厚棉被替她蓋上就好,反正只要棉被包著肯定不會冷,只是──
  
  關邵行抓抓頭,低咒自己,轉身進更衣室找了件自己乾淨的衣服,帶著壯士斷腕的氣勢,不帶感情地解開她身上的睡衣──直到她誘人的乳溝緩緩露出,他的氣勢立刻減了一大半。
  
  他縮回手,懊惱地捉著頭髮,但她酥胸半露的模樣更讓他難受。他深呼吸,決定一鼓作氣脫掉她身上的睡衣和睡褲。
  
  此刻的她像個完美的女神,美麗的胴體只穿著性感的蕾絲胸罩和小內褲,披散在床上的紅髮像燃燒的火焰。
  
  他雙手顫抖地解開她前扣式的胸罩,渾圓柔軟的雙乳立刻展現在他眼前,粉紅色的乳頭因接觸到冷空氣而瞬間挺立,彷彿引誘他品嚐似的顫動著。他呻吟,仰頭深呼吸,簡直快要瘋狂。
  
  他捉起自己的衣服趕緊套在她身上,扣著鈕扣的手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他緊繃地弓起手指,不敢碰觸到她滑嫩的肌膚。
  
  「好冷……」她夢囈著,不自覺地往灼熱的物體靠近,而灼熱的物體當然是指已經慾火焚身的他。
  
  關邵行無法動作,只見她把他當抱枕一樣,硬是將他拉躺下來,然後像只小貓一樣扭動著身體,枕著他的手臂鑽進他懷裡。鈕扣只扣了一半,側躺的視覺效果讓她更有殺傷力,他連動都不敢動,僵硬地聞著她身上散發的馨香。
  
  她酥胸半露,修長的美腿展露無遺。她挪動著美腿,硬是要和他四肢交纏,他仰頭悶哼了聲,感覺自己挺立的慾火快要爆炸。
  
  他不敢碰她,她皺著眉頭,下意識地找尋溫暖。「冷……」她摟著他的腰,臉埋在他的肩窩,柔軟的乳房貼在他胸膛上,她的腿纏著他的,呼吸輕輕吹拂……
  
  關邵行全身緊繃,從男孩變男人之後,再也不曾有過的春宮自編圖在他腦海中一幕接著一幕──
  
  他扒光自己同時也扒光了她,他吻了她,用力得像是要將她吞進去一樣。他吸吮著她的脖子,吸吮著她粉紅色的乳頭,他的手可以大膽撫揉著她的乳房,采進她身下,感受到她的濕熱。她呻吟著,性感地半瞇著眼,微張的小嘴喚著他的名。她張開雙腿,弓著腰,渴求著他的進入──
  
  夠了,停止!
  
  關邵行恨不得狠K自己一頓。他的春夢、他的幻想和趁火打劫的禽獸有什麼不同?
  
  他沒動,任由她把他當成抱枕一樣緊抱著。面對懷裡軟玉溫香的人兒,他只能不斷催眠自己這是假象、全是假象……
  
  ◎◎◎
  
  直到太陽高掛天空,已近中午的時候,荊玫終於有了動作。
  
  她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嬌嬌柔柔地呻吟,襯衫整個拉起,性感的蕾絲內褲向他招手,魔鬼般的誘惑再度讓一夜未合眼的男人噴鼻血──
  
  她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找了個姿勢想繼續作夢。
  
  「該醒了。」
  
  男人冷淡的聲音驚醒了她,荊玫像被雷打到一般火速坐了起來。
  
  怎麼回事?她瞪著眼前的關邵行,然後迅速判斷目前的狀況,臉一紅,立刻拉毛毯蓋住自己幾乎赤裸的身體。這、這、這怎麼了?「我、我、我……」她「我」了半天,說不出整串字句。
  
  現在遮毯子有用嗎?
  
  因為工作徹夜未眠,加上和情慾打了三小時的杖,此時他正掛著兩個黑眼圈,非常狼狽頹廢,還很生氣!
  
  「放心,我們沒發生關係,否則我不會沒脫半件衣服,甚至下任務後還沒洗掉身上的煙硝味。」
  
  她紅著臉指著自己。「那我、那我、那我……」現在至少多了一個字,但還是說不出完整一句話。
  
  「小林沒事後,你快暈倒了,我想送你回去但不知道你住哪裡,所以把你帶回我家補眠。還有問題嗎?」
  
  自己也算是個大聖人了吧?才能這樣坐懷不亂……但他發現自己在咬牙,趕緊深呼吸。
  
  算了,他下床準備洗澡。
  
  她指著地板上原本穿著的睡衣睡褲,看到孤伶伶躺在地上的胸罩時,臉又紅了。「那、那我的衣服怎麼會……」至少有半句話了。
  
  關邵行背對著她。「濕了,所以我把它們給脫了。」
  
  他關上浴室門之前,只聽到她的尖叫聲。他的額頭抵著浴室門。如果可以,他也真想尖叫……
  
  荊玫看著關閉的門,是該開心他是正人君子,還是可悲自己毫無魅力?
  
  她拉開毛毯,身上穿著他的襯衫,襯衫只扣到一半,露出一片酥胸,長腿沒有半點遮蔽物,她的內褲還是她自認為很女性化的蕾絲小褲褲。他是血氣方剛的男人,對於這一切卻全沒感覺,還可以躺在她身旁,像在辦公室一樣正經八百?
  
  她癟起嘴,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毫無魅力的女人。原來以為自己長得不錯,身材不錯,這下全沒了,這一切也只是自我感覺良好罷了,說不定她是中了催眠術才會以為自己身材姣好、媲美名模,其實沒了這個催眠術,她說不定是個體重一百,身材矮胖,滿臉豆花的醜小鴨……
  
  她拿起床頭邊的話筒,傷心失落地打電話回家。「大哥……嗯,沒事,沒有,他沒有對我怎樣……」她的心在泣血。「小林沒事就她。哥,你可以來接我嗎?」
  
  然後她掛上電話,荊家早把關家摸得一清二楚,一定知道關邵行住在哪。
  
  她低著頭,委屈的眼淚滴在手背上,連換衣服的力氣都沒有。反正就算她脫光光他也不稀罕,有沒有換衣服已經不重要了……
  
  浴室門打開,關邵行沖了個澡,穿著白色浴袍,清清爽爽的走出浴室,就看她坐在床沿哭,他一怔,丟下擦頭髮的毛巾來到她面前,蹲下身平視她的眼。「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他撫著她的額頭。「沒發燒……」她忽然變了臉色。「還是有人通知小林的傷勢有變化?」
  
  她搖頭,睜著淚眼望他。「你是不是很不喜歡我?很討厭我?」
  
  他一愣。怎麼突然跳到這一題?
  
  她哭得更慘。「嗚嗚嗚……我一直在等一個機會,等你是不是有可能喜歡上我,不過我要放棄了……」她大哭。「我要放棄了……」
  
  她的「放棄」才說完,關邵行的心就像被人用力捏了一把般。他忍不住皺眉頭。「你為什麼想要放棄,或許有一在、或許有一天我──」
  
  荊玫拚命搖頭,打斷他的話。「不會有那一在,你連我半裸躺在旁邊都沒有感覺了,你怎麼有可能會喜歡──」
  
  然後,她再也說不出話了。
  
  關邵行雙手強勢地捧著她的臉,飢渴的唇發狂似的覆住她的紅唇。
  
  沒感覺?他怎麼可能對她沒感覺?兩人的唇瓣緊緊密合,他喘著氣,侵入她小口。他火熱的舌霸道地勾捲著她的舌,滑過貝齒,又纏上粉舌,她嬌喘著,雙手揪著他身上的浴袍。
  
  「邵行……」她呻吟著他的名字,比他曾經幻想的還性感數千倍。
  
  他扯開她身上的襯衫,低頭埋進她柔軟的乳房裡。天啊!他讚美所有神明,然後飢渴地吸吮著她挺立的乳尖,像之前想像的那樣輕輕拉扯,慢慢舔食,甜美的滋味更甚想像。
  
  她呻吟,身子無力的往後躺下,他覆在她身上,吸吮著她敏感的耳珠,褪去她身上敞開的襯衫,灼熱的唇移向她性感的鎖骨,在她雪白的肌膚上吮出淡淡的紅暈,像品嚐一道美味的料理似的。
  
  荊玫顫抖著,看著他的黑眸熾熱得像著了火一般,她在他眼中找到盛燃的慾火。
  
  他的吻再度往下移,長了粗繭的大手漫遊在她赤裸的嬌軀上,散發灼人的熱度。他溫柔揉著她渾圓柔軟的乳房,吸吮著粉紅色的蓓蕾,她輕顫著、嬌喘著回應他的熱情。
  
  關邵行看著她性感迷惑的神情,大手滑過她平坦的小腹,褪去她的蕾絲內褲,手指同時探進那潮濕的禁地。荊玫弓起身體,擺著頭呻吟著他的名字。「邵行……」
  
  他直視她的眼。「這就是那三個小時間我想做的事。我想吻你,我想要你,我想聽你嬌喘的呻吟,你絕對不是沒有魅力,絕對不是……」
  
  他的手指開始移動,探進她最脆弱之處,莫名的快感襲來,她尖叫,直覺想併攏雙腿,但他推開她的長腿,繼續剛才的探索。她無力地扯著他的浴袍,破碎地嚶嚶哭泣。
  
  「不要……邵行,我受不了了……」
  
  他努力忍著胯下快要爆炸的感覺,貪戀著她臉上性感沉淪的神情。他的手指沾滿著她的蜜液,深入她未經人事的花徑,他深呼吸,感受她窄小的甬通緊密包裹著自己的手指。她哭泣著,因突然襲人的異物而感到僵硬不適,但他吻著她,吻著她的唇,吻她挺立的乳頭,手指佔有地移動,探入再後撤,采入再探,引出她更熱情且更滑膩的蜜汁。
  
  「邵行,要我,求求你要我……」她輕泣,攀著他的肩,弓起自己的腰,體內像燃燒著即將爆炸的火焰,她渴望被拯救,無力地索求。
  
  他吻上她微腫的紅唇,撤出手指,扯開自己的浴袍,將自己灼熱硬挺的慾火置於其中,她熱情的蜜液已經沾濕他硬挺的慾望。
  
  「邵行……」她呻吟。
  
  他看著她迷濛的表情,知道自己如果再不佔有她,他會死,他真的會死──
  
  然後,所有動作停住!他在她纖細的頸項上喘氣。
  
  忍受了三個小時的魔鬼折磨,難道要在這時候功虧一簣嗎?
  
  「邵行?」她嬌軟地喚著他的名,生澀地移動自己。他的慾望似乎更加巨大,但他為何沒有任何行動?
  
  他坐起身,懊惱地背對著她,手伸到背後,將毛毯輕覆在她身上。他彎腰拿起地上的浴袍,沉默的穿上,看到自己直挺的慾火上沾著屬於她的潮濕,他閉上眼,真想拿槍斃了自己!
  
  不,他不能這樣就要了她,就算這樣的堅持比拿把刀刺進心臟還要痛苦,他就是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要了她。他承認自己在意這個女人,也承認她的確深深地影響他,讓他為她笑、為她煩躁,但歡愉過後的明天呢?他們之間有太多的不確定、太遠的距離,他還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
  
  「在沒確認自己的感情前,如果我要了你,那叫利用。」他說。
  
  荊玫坐起身,顫抖地拿起毛毯包裹自己。她掉著淚,雙肩顫抖個不停。「浴室借我一下。」
  
  她困難地挪動身體下床,撿起自己的衣服和一旁的內衣褲,抹去眼淚。
  
  關邵行閉上眼。在浴室門關上的同時,他同時也聽到她哭泣的聲音。
  
  他握緊拳頭,起身,拿起更換的衣服走到臥室外的另一間浴室。他再衝了個冷水澡消滅自己的慾火和身上激情的氣息。
  
  他的雙手撐抵淋浴間的牆壁,低著頭,讓冰涼的冷水由頭頂衝至全身。他的肌肉仍然緊繃,腦海裡閃過一幕幕她的影像,她溫柔的笑容,有時淘氣地嘟嘴,慧黠清澈的眼睛,她總愛撒嬌地扯著他的手臂,說那些不好笑的笑話……那一天,抱著柔柔聽著遠處的聖誕歌聲,她滿足的神情……他深吸口氣。
  
  原來這是不在乎?他手掌用力拍打牆壁。
  
  淋浴完,穿好衣服後,大門電鈴在此刻響起。
  
  他撥了撥潮濕的頭髮,打開門。
  
  是荊靖和荊堂兩兄弟。
  
  荊靖一愣,看著關邵行潮濕的頭髮但整齊的穿著。
  
  「去午泳?」
  
  關邵行沒答腔,但荊靖感受到他一身的煩躁、氣悶。
  
  「荊玫呢?」
  
  「洗澡。」
  
  荊靖精明的黑眸一掃。「要辦婚事了嗎?」
  
  「不用。」他的語氣冰冷。
  
  「你!」一旁的荊堂忍不住想出手,卻被大哥阻擋。「大哥?」
  
  「如果真要打,也輪不到身為二哥的你。」
  
  荊靖的黑眸直盯著眼前的男人。事情似乎有點不對勁,這個男人的眼底不是只有冷漠而已,還有……懊悔?
  
  「真的沒事?」荊靖挑眉。
  
  他沒出聲,身後的荊玫卻回答:「當然沒事。難道大哥希望有事,然後逼迫他娶我?」
  
  她走到門口,身上穿著自己的睡衣褲,長髮束起高高的發尾,身上瀰漫冰冷的氣息。
  
  「放心,他不喜歡我是不會碰我的。」她說。
  
  荊玫沒有停留,走出門外,甚至沒有道別,就這麼離開。
  
  荊靖看著傷心逞強的妹妹,又看著沉默卻神色難看的關邵行。
  
  真的沒事?
  
  他瞇起雙眼,冷聲撂下威脅。「最好沒事!」
  
  語畢,荊家兩兄弟也隨著離開。
  
  關邵行望著她離開的身影,黑眸裡的自責始終無法抹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0 00:15:18

第六章
  
  如果以為那點挫折就會擊退荊玫,就真的是大錯特錯了。
  
  第二天,荊玫照常出現在重案組,給大家帶來小林傷勢恢復神速的消息之外,以及下午茶。
  
  她走進關邵行的辦公室。
  
  「嗨。」她打招呼,不過他正埋頭「專心」寫報告,完全把她當隱形人。
  
  其實從她一踏進重案組時他就知道了,接著屏息等待,他一整天都在等這個時候,等她發送點心給大家。他已經習慣了、被制約了,荊玫每天來,等她送下午茶成了一種習慣,而他也習慣於等待她……
  
  至於昨天的事,關邵行屏住呼吸,緊握手中的筆,全身肌肉早在她踏進重案組後就緊繃著。
  
  「爆漿波蘿吃嗎?」
  
  他沒反應。
  
  很好,至少是她預料中的反應。繼昨天擦槍走火之後,她也思考過自己接下來該如何面對他?既然都發生了,不可能蒙著眼說沒事就沒事的,但她選擇面對、繼續努力,因為昨天的意外代表關邵行對她並不是毫無感覺,雖然結果令人難過,但至少她還沒完全失去機會,所以她還是繼續到重案組送下午茶。既然他的反應也在她預料之中,那就先這樣吧,她相信自己有足夠的熱情,他再冷也會有被融化的一天吧……
  
  不過,有件事她還是必須先確認一下。
  
  荊玫將保溫瓶裡的養生茶倒了一杯放在他辦公桌上,室內頓時瀰漫著一股濃濃的中藥味。「養生茶,對男人還是女人而言都是好東西,能讓人勇往直前,就算有意想暫停都停不了。」
  
  關邵行狼狽地抬頭,卻看到她曖昧地眨著眼。
  
  被唬了。
  
  他瞪她,她身上的洋裝領口露出誘人的乳溝,他忍不住皺眉。她就這樣來重案組?他突然很想叫外頭所有人把眼睛給蒙上!
  
  「穿這麼露你不冷嗎?」
  
  荊玫聳聳肩,挑眉看他的短袖T恤。哼,冷?她再解開一顆前襟的扣子,還刻意挺胸,肉感指數,「不會啊,我一點都不覺得。」
  
  他抬頭,看到渾圓的胸部呼之欲出,整個人像被子彈打到一樣,全身一震,只得仰頭低咒,再埋頭工作。
  
  荊玫很得意。果然這個男人不是對她沒有感覺,很好,測試成功,找回女性的優越感就好。他說的也不是不對,在尚未確定他真的愛上她之前,性愛並不美好,只代表著利用。
  
  她扣上三顆扣子,乖乖展現這件洋裝端莊典雅的一面。
  
  「騙你的,枸杞紅棗茶頂多能補氣。」
  
  關邵行鼓起勇氣抬頭,看到她由性感辣妹搖身變為氣質小公主,有點嚇到。同一件衣服居然有這麼大的變化?他皺眉。難道這女人存心整她?
  
  他做了個深呼吸。也好,這是現在最好的相處模式,只要他把持住自己,就不會發生什麼意外,這讓他可以擁有多點時間弄清楚自己對她的感情,而她也依然隨時在他的身邊,保持現狀對大家都好。
  
  不過……隨時在他身邊。他扯了扯嘴角,心情也好了。
  
  他端起馬克杯啜了口溫熱的茶。「早上我有去看過小林,他恢復得很好。」
  
  她微笑。「我剛由醫院過來。謝謝你去看他,老實說你是小林的偶像,所以你去探望他,對他而言格外有意義。」
  
  「這是我應該做的。」
  
  兩人雖然面對面,但尷尬依然存在,交談也不再像之前那麼輕鬆。
  
  這時,辦公室門開啟,長官來訪。「幹得好啊!邵行,破得太漂亮了!」
  
  署長走進門,關邵行起身迎接。「署長好。」
  
  署長樂不可支。「好好好,太好了!這個年大家都好過了,長官也對人民好交代了,太好了!邵行,不愧是老關的兒子,有乃父之風啊!」
  
  「這是所有人的功勞。」
  
  署長拍拍關邵行的肩膀,突然注意到他身後的人,眼睛頓時一亮。「這位漂亮的小姐是不是那位荊家大小姐?這次任務成功,荊小姐也提供許多有用的資訊。」
  
  荊玫站在邵行身旁,有禮地打招呼。「署長您好,我是荊玫。」
  
  署長忽然兩手握住荊玫的手,開心地上下擺動。「唉呀,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外頭的傳言果然是真的,荊小姐比那些電影明星都來得漂亮!對對對,我有一個侄子很優秀,改天──」
  
  關邵行忽然失禮地打斷長官的自薦。「署長,荊小姐已和我有婚約。」
  
  署長一愣,荊玫更是睜大眼睛。
  
  關邵行神情平靜,但每個人都看得出他眼中的堅持。
  
  就說他自私吧,即使兩個人還是曖昧不明,理智告訴他必須阻止自己淪陷,情慾卻不斷鞭策自己走向她,即使他的心仍在打仗,他也見不得她身旁出現其他男人,他只想佔據她的笑容和她對自己的專一。
  
  署長覺得可惜,如果有機會和荊家攀親那該有多好。「是這樣喔,和關隊長有婚約喔……啊……可惜了。」
  
  署長緊握著荊玫的手捨不得放開,關邵行深呼吸,往前一步,巧妙地由署長手中奪回她的手,同時緊緊地包在自己大手中。他現在才明白自己是多麼小氣的男人。「謝謝署長祝福。」
  
  荊玫笑而不語,低頭依偎在他身旁。這下別說心頭小鹿亂撞了,她根本是心花朵朵開!
  
  她的開心也感染了他,關邵行緊握著她的手,眼底的笑意都是因為她。
  
  署長回過神,看著眼前眉來眼去的兩人,果然是郎才女貌,沒得比!
  
  他大笑。「祝福祝福!當然當然!邵行啊,結婚時別忘了告訴署長,大家好好喝一杯!」
  
  「是。」
  
  送走署長,辦公室再度恢復了安靜。關邵行仍握著她的手。
  
  荊玫側身看著他的表情,促狹地眨眨眼。「荊小姐已和我有婚約?我能解釋成這是關邵行先生愛的告白嗎?」
  
  他有些尷尬,放開她的手,像機器人般僵硬地回到座位,繼續寫報告。「不是。」
  
  不是?好吧。
  
  她晃到他身旁,拉開他的旋轉椅,大膽地側坐在他大腿上,環住他的頸項,眼睛眨啊眨地望著他。「不是告白,那是什麼?」
  
  關邵行看著她的眼,不自覺地望向她紅嫩可口的唇。他還記得嘗起來的滋味,也記得她在他懷裡的感覺。關邵行閉上眼,暗暗詛咒。
  
  他高大的身體僵硬得跟木頭一樣,這男人太好玩了,既然他大願佔她便宜,那如果是她吃他豆腐呢?
  
  趁著他閉上眼,荊玫悄悄地貼上他的唇,他嚇得瞪大眼,直覺要閃躲,而她笑了。「不是告白,那是什麼?」
  
  關邵行清清喉嚨,手臂放在身體兩側,連碰都不敢碰到她。「我只是覺得還沒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前,不想多添麻煩。」
  
  「這麼說來,你有可能會愛上我?」
  
  這一次,他沒迴避她和她的問題。「當然。」要不是在意她,理智和情慾怎麼會打成一團亂?昨天怎麼會有那些折磨?『有可能會愛上我?』她不懂,那不再是疑問句,每一句都有實現的機會。她曾說有一天他會慢慢愛上她,現在呢?
  
  關邵行咧開了笑,也許進度不是「慢慢」……
  
  荊玫很開心,但又委屈地嘟起紅唇,雙手沒離開他的頸子。「那你要想多久?」
  
  他看天花板、看地上,就是不看她,否則她將會發現他眼裡已洩漏那些掩不住的情感。「不知道。」
  
  她淒苦地眼眨淚光。「那如果你一輩子都沒想清楚呢?想把我鎖在你身邊一輩子嗎?邵行,女人的青春有限的,嗚……」太棒了,感謝各大八點檔,她才能把戲演得這麼贊!
  
  關邵行瞇起眼看她。「你在玩我嗎?」
  
  啊……被識破了。
  
  不過荊玫還是坐在他大腿上,只是收起眼淚,恢復她獨有的俏皮。「哪有玩你,真情流露罷了。」
  
  他笑著搖頭。「閉上眼。」
  
  「什麼──」
  
  「吻是這樣的。」他說,然後灼熱的唇吻住她,舌捲繞著她,吸吮著她的甜美……
  
  「邵行……」她軟軟的呻吟,手指繞上他的發,舌糾纏著彼此,似嬉戲,似纏綿……似掌聲鼓勵?
  
  她一驚,趕忙推開他,才發現辦公室百葉窗沒拉上,他們的擁吻變成重案組下午茶之同場加映!全部觀眾都在鼓掌叫好!
  
  荊玫的臉紅得像火燒一樣,趕緊跳離他的大腿,膝蓋卻不小心撞上沒關好的抽屜。她捂著膝蓋哇哇叫。「好痛、好痛……」
  
  關邵行冷眼一瞟,黏在百葉窗外看戲的人立刻作鳥獸散,他起身,抱起她放在自己的椅子上。這下不是演戲了,她的眼淚真的在眼眶中打轉。
  
  他看著她膝蓋上撞傷的部位,無奈地歎氣。「你都大膽到敢偷吻我了,怎麼會怕別人看?」
  
  她悶悶的。「接吻是兩個人的事,又不是演戲,幹麼給他們看……」
  
  他拿出急救箱,蹲在她面前幫她上藥。
  
  「你幹麼吻我?愛上我了嗎?」她瞅著他。
  
  「只是回敬你偷吻我。」
  
  「我只是啄一下,你吻得很深耶。」
  
  「我不會啄一下那種吻法。」
  
  「就唇碰唇就好了啊!」
  
  「我不會。」
  
  一片沉默。
  
  「那,你會愛我嗎?」她又問了一次。
  
  他點頭。「嗯。」
  
  「現在嗎?」她笑開了臉。
  
  他搖頭。
  
  她沮喪。「如果愛有十分,你連一分也沒有嗎?」
  
  如果沒有,那他現在在做什麼?「有喜歡。」至少,他知道她在他心底的份量會逐漸加重。
  
  她不是沮喪。「喜歡不是愛,老大,連一分也不算。」
  
  他笑看著她。「那你告訴我,愛和喜歡如何區別?」
  
  荊玫認真看著他。「喜歡是微笑,所以你現在看到我,開始會笑;愛是撲通撲通臉紅心跳,我看到你會臉紅,所以我愛你,這跟你喜歡我是完全不同的。關隊長,這就是愛和喜歡的區別。」
  
  上完藥,他替她貼上OK繃。
  
  「所以你怎麼打算?」他笑著。
  
  「所以,我會讓你愛上我,就像我愛你一樣。聽清楚嘍,關隊長,我會讓你愛上我,而你,將會分分秒秒都惦記著我。」
  
  她發下豪語,但老實說並沒有多大的把握,關邵行的自制力非常人等級,昨天早上已經得到證明。
  
  他仰頭,輕輕印上她的唇。「我期待著。」
  
  或許,他早已分分秒秒惦記著她了……
  
  原來他說不會啄一下的吻法是騙人的。唉,男人!
  
  ◎◎◎
  
  大台北地區最後一片濕地保護區,最近由荊家正式標得。當初市府出售這個保育區時,引起學者以及民眾的反彈,網路上甚至發動連署捐款救地的活動,只是民眾零散的力量哪能打得過財團雄厚的資金?
  
  在多次競標之下,荊家正式購入這片具有爭議的濕地保護區。
  
  聽說荊家要蓋國際度假村?聽說荊家要蓋高爾夫球場?
  
  無論荊家想做什麼,這塊濕地保護區、台北的最後一片淨土都將成為歷史,湖泊綠意將不再。
  
  關邵行關上電視,疲累地閉上雙眼。
  
  所有新聞台到政治評論節目都在討論這件事,專家學者輪流批判荊家是環保毒瘤,危害後代子孫利益的罪魁禍首,更把之前荊家收購的土地一筆一筆拿出來討論,一夕之間,荊家儼然成為人人喊打的暴發戶。
  
  「和小玫談談吧,說不定這是她哥哥的主意,總是要找個機會看看有沒有轉圜的餘地?這濕地要是沒了,是後代子孫的遺憾。」關母是保護濕地協會的一員,對於荊家的做法,除了遺憾,也想透過兒子另尋出路。
  
  荊玫的想法呢?
  
  兩次的公開說明會上,他由電視轉播中看見她的冷靜和堅持。她說明荊家收購濕地勢在必行,未來對濕地的計劃旨在保護,請大家相信她。但有爆料者挖出一堆企劃書,指出荊家老早有意將濕地轉賣給國外財團,從中牟取暴利。
  
  她再度召開記者會駁斥爆料,一再強調荊家對濕地保護的決心,卻又有人拿出前幾年荊玫主導的都更案,甚至人證物證俱全地指出,她當時和前任里長串聯被「商人洗腦」的無辜裡民以惡質方式驅趕安養院的老人……她紀錄輝煌,要民眾怎麼相信她保護濕地的計劃?
  
  關邵行也有許多的疑問,他想知道她的想法,他想知道在她溫柔的笑意裡,真正的她是那個調皮可人的荊玫,還是利益至上的女強人?
  
  所以,這是兩人認識之後,他第一次來到她的辦公室。
  
  天色已黑,早過了晚餐時間。
  
  「關先生,荊執行長正在開視訊會議,請你稍等一下。」荊玫的秘書恭敬回話。
  
  執行長?
  
  這是他完全陌生的稱呼,讓他猛然意識到彼此的不同,一瞬間,和她見面變成一個沉重無比的壓力,他耐不住等待地推開她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偌大的辦公室高貴華麗,是權力的象徵,前方的液晶大螢幕上出現三名外國男子,她背對著他,正在進行視訊會議。她說著流利的法語,從容果斷的態度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或者說,他根本沒見過荊玫真實的這一面,有的只是她的甜笑和嬌媚。
  
  她的世界是他不熟悉的,這事實這麼明顯,是他故意選擇視而不見。
  
  視訊結束,她拔掉耳麥,疲累地坐回沙發上,一種被注視的感覺油然而生,她轉過頭,發現關邵行居然在她辦公室裡,一樣的簡單穿著,一樣的平靜。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輕輕偎進他懷裡。「你來了,真她,我好累,借靠一下。」
  
  這半個月來,為了濕地的收購案她早已筋疲力盡,沒想到法國新飯店的籌備又出了些差錯,她幾乎天天要開視訊會議緊盯進度,兩件事忙得她頭暈眼花,也沒時間去重案組,只能請小陳每天送下午茶過去。
  
  這是荊玫的世界,不管土地的取得或其他工作的過程如何,這就是她的世界,龐大、複雜,充滿金錢、權勢、地位……
  
  那麼,平淡呢?她能不能接受單純平淡的生活?
  
  「如果和我結婚,你必須放棄這一切,你願意嗎?」
  
  她抬頭,倦容有掩不住的喜悅。「嘿,關隊長你在求婚嗎?」
  
  「回答我,你會放棄嗎?」
  
  荊玫搖頭。「當然不會,這是我的成就、我的事業。放心,關隊長,我可以做好你的關太太,也可以做好這邊的工作,絕對不影響家庭。」
  
  他搖搖頭。「這就是我們的距離,我希望我妻子的工作並不複雜難懂。」
  
  荊玫雙手一擺。「我的事業就是這樣啊,一目瞭然,不就蓋飯店、賺大錢?很簡單的。」
  
  他垂下目光。「包括在濕地保護區上蓋度假村嗎?」
  
  於是,荊玫懂了。「原來你是為了這件事而來。嘿,我以為你好多天沒見到我,想我所以才來看我。」
  
  他克制著不被她語氣中的乾澀影響,只想知道答案。「回答我,你的目的是什麼?度假村?高爾夫球場?」她一定不知道,她的答案對他而言有多重要,他希望她能說服他,讓他相信荊家真的有保護濕地的決心,因為事實是,看著荊家過去的資料,連他的內心都動搖了。
  
  荊玫踱步到落地窗前。全台最高大樓、視野最高的風景,放眼望去還是一片水泥森林,只有華燈亮起時,才能掩蓋白日的醜陋。
  
  她回頭看他。「你吃了嗎?我肚子好餓,陪我吃飯好不好?從早上到現在沒吃到半粒米呢!」
  
  他不知自己該說什麼,又在堅持什麼,想軟化,卻又不想在重要的事情上總是受到她的影響。
  
  荊玫疲憊地歎了口氣。濕地保護區已經列入她人生中最厭煩的一件事,高貴人士把荊家形容成醜陋、只圖利益的商人,但事實是根本沒有度假村,根本沒有高爾夫球場,荊家只想把這塊地保留下來,卻沒人相信。
  
  爸爸為這件事氣到住院,大哥和二哥怕妻子被輿論的壓力波及,將她們送到日本待產。大哥要她去法國處理新飯店的事,但她是荊家人,要和大哥、二哥留在台北面對困難。
  
  但因為他是她愛的男人,她願意再解釋一次。「我爸說要光宗耀祖,所以我們買下地,純粹只想保有這塊地的使用權,才有所謂的湖泊綠意,沒有度假村,沒有高爾夫球場,我們會把這塊地留下來,就這樣,你信嗎?」
  
  他沒說話,內心交戰,矛盾與衝突還不放過他。
  
  她冷哼,轉回落地窗,雙臂環胸,感覺她冷。「果然沒人相信。」
  
  「你們可以交付信託。」他低聲說。
  
  「信託?」她冷嗤。「不必了,荊家的事不必交付信託,我們買下了地就會為它負責。」
  
  他握緊拳頭,急了。他喜歡她,知道這件事將對兩人造成多大的傷害,但如果荊家真的有牟利的打算,他怎麼都無法接受……
  
  「負責什麼?或許現在還會維持所謂的湖泊綠意,但之後呢,說不定有一天,盤算出更有價值的做法時,保護區還會只是個保護區嗎?荊家的事業那麼多,有必要再多一個保護區嗎?「
  
  她笑了,笑容酸澀不已。如果連他都不相信了,旁人的詆毀又算什麼?「對,我想要一個後花園不行嗎?我問你,對你而言,荊家是不是所謂的土地掮客?」
  
  他歎了口氣。
  
  她的淚盈滿眼眶。「好奇怪,千萬個人罵我們荊家是土地掮客,說我們是沒有良心的商人,這些我從不覺得難過,還覺得好笑,唯獨你……」
  
  她看著他映在窗上高大僵硬的身影,這個男人是她所愛的人,她天天幻想他有一天會和自己一樣深深地愛上她,她是這麼自信地以為……
  
  她深呼吸,穩住冰冷平靜的語氣,下了這輩子她以為不會對他說的逐客令。
  
  「關先生,荊家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可以承受所有人的批評,卻無法接受你的誤解,請你離開吧,我累了,不送。」
  
  關邵行沉沉地注視著她的背影。
  
  「荊玫,這就是我們之間的距離。你是財團的千金大小姐,出門有保鏢隨侍,但我是一般平民百姓,過著平凡的生活,你的生活裡,有太多我不瞭解的東西。」
  
  對平常人而言,進出重案組不也是難以瞭解的事?
  
  「但是,至少我願意走入你的生活。」
  
  當大門關起的那一瞬間,她的眼淚悄然滑落。
  
  ◎◎◎
  
  重案組重回安靜、沒生氣的日子,玫瑰枯萎了,什麼都沒有了,所有人開始猜測之前的好日子是不是只是一場夢,過度工作之後的海市蜃樓?
  
  「小徐啊,下午茶呢?」壯叔嚷著。
  
  小徐歎了口氣,上了年紀的人比較不容易接受事實。「沒下午茶了,壯叔,你沒看到老大的辦公室發生兇殺案嗎?每個進去跟老大報告的人全部壯烈犧牲,整個組裡如喪考妣,哪來的下午茶?」
  
  是啊,哪來的下午茶?
  
  「沒下午茶沒關係,至少要回來讓我們看看啊,有美女在辦公室裡晃來晃去,效率才會突飛猛進!」
  
  小徐想了想。「喔,要看荊小姐很簡單,電視上每天都是她的新聞──」
  
  說著,他打開電視,因為濕地話題,記者持續追蹤荊玫。
  
  果然,抗議人士在荊玫的飯店前進行抗議,記者正在訪問和抗議人士溝通協調的她。
  
  壯叔嗤之以鼻。「這些記者真無聊,荊家不是開記者會說過買地只是為了保護它嗎?荊家又沒說要開發,幹麼這麼窮緊張?簡直是巴不得世界大亂,誰又知道那塊地在政客手上會變成什麼四不像?我還寧願讓荊家買走!唉,這些記者根本是無中生有,禍端啊!」
  
  關邵行站在辦公室門口,聽到壯叔的話,心裡忽然一揪。壯叔毅然決然選擇相信,而他呢?他又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那天,他以最糟糕的方式去面對她,把她當犯人一樣質問,只是連犯人還有抗辯的機會,他卻連這個機會都吝於給她。
  
  她說,他們是為了保護濕地才買下那塊地,她說荊家不是掮客,他為什麼就不能相信她?
  
  他看著電視裡的她。她瘦了,神色憔悴,卻逞強地面對輿論和質疑,荊家的男人太強勢了,根本沒有記者敢去當炮灰,所以荊玫成了所有人攻擊的對象。
  
  關邵行無法解釋胸口的怒火是什麼、氣的是誰。他拿出手機,撥了小林的電話。
  
  「我是關邵行。」
  
  「我知道。」
  
  「你還沒康復嗎?」
  
  「已經康復了,也回到工作崗位。」
  
  「我在電視上看到荊玫,卻沒看到你。」
  
  「小姐下令撤掉保鏢,不希望有保鏢隨行而影響民眾觀感。」
  
  外傳荊家就是因為做了太多壞事,才需要保鏢保護。
  
  「如果她遇到危險呢?」他低吼。
  
  小林不說話。小姐的情況他也知道,是關邵行讓小姐傷心流淚。「老實說,關先生,小姐就算出意外也不關你的事吧?對不起,我在工作中,不方便多說,再見。」
  
  壯叔突然大叫。「唉呀,怎麼可以出手打人啊!根本是以環保為名的暴民啊!我們的荊小姐有危險啊!」
  
  關邵行一驚,立刻衝進辦公室,拿起話筒直撥距離飯店最近的分局。
  
  那場抗議事件唯一的傷患就是荊玫,她卻莫名其妙被帶到分局。
  
  聽說抗議人士聚集在警局門口,聽說外頭停滿新聞台的SNO車,聽說情況危急緊張,但她沒打電話求援,只是呆坐著,回想到自己曾經在另一個相同氣氛的地方,對一個高大冷情的男人交付自己的真心真意……
  
  十分鐘後,關邵行出現在分局門口,外面混亂的場面讓他皺眉,他神色沉重地走向分局裡。
  
  「長官好!」值班警察問好。
  
  「人呢?」
  
  警察指著一旁,他看到荊玫,瞧見她額頭上的傷,一股氣不知從哪冒出來,他氣得想打人。「是誰打傷她的?現行犯有捉到嗎?」
  
  荊玫懂了,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帶到警局。她起身想離開。
  
  關邵行立刻擋住她。「你受傷了。」他伸手想碰她。
  
  但她避開他的手。「我累了,請讓路。」
  
  「我送你去醫院。」
  
  她低頭不說話,從頭到尾沒看他一眼。
  
  「你受傷了。」
  
  面對她的冷淡,他慌了,某種恐懼的感覺緊揪著他的心。
  
  她搖頭,揚起淒美的笑容。「謝謝關隊長的關心,我只是人人喊打的荊家人,你千萬別被我牽連了,外頭記者很多,可要小心。」
  
  她邁步離開,他再次伸長手臂阻擋她。「我送你去醫院。」
  
  她不看他。「不了,既然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還是不要繼續往來比較好。」
  
  聽著她冷淡疏離的語氣,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襲來,讓他試圖捉住荊玫執意離去的心。「我們之間的事……你想放棄了?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我愛上你?」慌亂間,他忍不住說出她的告白,忽然明白她的告白對他原來這麼重要,原來這些告白早在不知不覺間深深植入他心底,讓他有了期待,期待她實現。
  
  荊玫平靜地迎視他。「放棄?呵,沒開始又怎麼能說是放棄呢?況且你都說我們的距離很大不是嗎?關隊長,忘了那些胡說八道的事,荊家人最愛出爾反爾了,你別相信了。」
  
  但關邵行很堅持,因為他意識到如果這時候放她走,或許,他將永遠失去她。
  
  「無論你說什麼,你都必須跟我去醫院。」
  
  她看著他,眼中已無波瀾。
  
  此時由新聞中得知妹妹情況的荊靖和荊堂匆匆趕到分局,兩兄弟奔了進來。這麼大陣仗,眾人全部傻眼。
  
  「荊玫!」
  
  「哥……」
  
  一見到兄長,荊玫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荊堂抱住妹妹,由大哥去面對一臉寒意的關邵行。
  
  「這麼好心來救荊玫?還是只是來看好戲?」
  
  一旁跟來的壯叔可急了。「荊先生,您話說得太重了,當然是來救荊小姐的,我們在重案組看到暴民打人的消息後,頭立刻聯絡分局要他們把人安全帶回來。要不是頭,荊小姐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暴民?」荊靖嘲諷地笑。「我以為關隊長和他們是一國的,你不是也以為荊家是不能相信的混蛋嗎?」
  
  關邵行無法為自己辯駁。他垂下眼,所以,沒有人看到他眼中的自責。
  
  荊堂大喊:「大哥,小玫暈倒了!「
  
  荊玫?關邵行心一緊,立刻衝向前,卻被荊家保鏢攔住。他毫無畏懼,但荊靖的話讓他停止了動作。
  
  「關邵行,我需要保鏢才能衝出人群送荊玫去醫院,你還要打嗎?」
  
  所以,他放手了,只能看著荊堂抱著妹妹,在荊靖和保鏢的護送下離開警局。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0 00:15:35

第七章
  
  回重案組的路上,壯叔看著關邵行凝重的表情。才一上車,他就急著要查荊小姐送到哪家醫院,甚至動用警網。他一直是個理智且公私分明的人,可是此刻,很明顯他真的慌了。
  
  壯叔歎了口氣,找了個最簡單的方式──他拿出自己的手機,直接打電話給小林。小林就算不願意透露給頭,暗示他總可以吧?
  
  「……不是頭要我問的,荊小姐對我們那麼好,我們也應該關心她。」
  
  小林雖然很掙扎,但還是希望小姐快樂,不管她現在有多傷心,能讓荊小姐開心的人確實只有關隊長。
  
  「壯叔,荊小姐沒有去醫院,她人在陽明山主屋,大少請醫生來家裡替小姐包紮傷口。」
  
  關邵行拿走壯叔的手機,低沉的嗓音很緊繃。「她沒事吧?」
  
  「沒事。」
  
  「醒了嗎?」
  
  「醒了。」
  
  「情況如何?」
  
  「很傷心。」小林只是忠實轉達。
  
  關邵行沉默了,將手機交給壯叔,繼續開車,但緊握方向盤的雙手顯露他的僵硬和低落。
  
  小林向壯叔交代。「壯叔,要阻止關隊長來這裡,大少在家,他脾氣並不好。」
  
  「這事我阻止不了的。」壯叔歎了口氣,結束電話。
  
  關邵行將車頭一轉,往陽明山的方向急駛而去。
  
  果真讓小林猜中了。壯叔搖搖頭。「頭,你的表現不算不在乎。」
  
  關邵行沒答話。認識她之後,理智在很多時候都自動消失,否則他不會放任她天天到辦公室送點心,更不會因為她受傷而亂了心思。
  
  不在乎嗎?他還想欺騙誰?
  
  壯叔很清楚他的掙扎。荊小姐的家世讓頭一直裹足不前,如果她只是個平凡女孩,他相信兩人早就開花結果了。
  
  關邵行始終沉默,可是壯叔還是忍不住要提醒,因為荊小姐是好人,如果沒有辦法珍惜她,或許放她自由,她會更快樂。「頭,如果你沒想要回應人家,就該趁這時候放走她比較好。」
  
  放走她?
  
  關邵行瞇起眼。他想過兩人之間的距離,也相信「門當戶對」這回事,但,他從來沒想過,如果她不在他身邊,自己該怎麼辦?他自私地以為,不管兩人的未來如何、結局如何,他只想她留在他身邊。
  
  壯叔繼續歎氣。愛情除了甜蜜,最困難的就是這一段吧?如果能挺得過去,頭和荊小姐才有可能。
  
  關邵行火速趕到荊家的陽明山主屋,正在門口巡視的小林看到吱一聲停在大門口的黑色休旅車時,一點也不訝異。
  
  關邵行下車。「她呢?」
  
  「在屋內。大少吩咐不見訪客。」小林回答得很公式化。
  
  這在他的預料之中。「我找你們大少,荊靖會很想見到我。」
  
  小林深吸口氣。這是他最害怕的狀況,關隊長和大少屬於同一種人,他們的理智也許勝過常人,但失去冷靜時,也比常人還難以控制幾百倍。
  
  他拿出對講機通報。
  
  關邵行來訪果真如荊靖的預料。「沒想到他找上門的速度還挺快的。」他摸著下巴,犀利的黑眸充滿著期待。
  
  傭人將關邵行帶進主屋的起居室,送上茶水後便退下。
  
  荊靖坐在主位,瞇著眼,氣勢像個王者。既然這個男人那麼在的乎生活方式的不同,那他就讓他明白荊家和平常百姓到底哪裡不同!
  
  「坐,來者是客,喝茶,每公克以萬元計算的茶葉你鐵定沒喝過;對了,你現在穿的真皮拖鞋是手工縫製,你一個月不吃不喝可能都買不起──唉,想想這就是我們的生活,可憐我那個傻瓜妹妹還在重案組喝了快兩個月的粗茶。」
  
  對於荊靖的挑釁,關邵行反倒不痛不癢。這輩子能用言語傷害他的人只有荊玫,其他人沒有這個機會,也沒這個本事。
  
  「我找荊玫。」
  
  荊靖故作驚訝。「原來你是來找荊玫不是來找我的?嘖,連警官都會說謊,這個社會還有什麼公理正義?外面的人應該來看看,不要以為只有荊家不守承諾。」
  
  「我要見她。」
  
  荊靖聳聳肩,笑了。「無關緊要的人不用見她。」
  
  但關邵行沉穩極了,他扯了扯嘴角。「你可以問問荊玫,在我家的那天早上我和她發生了什麼事,再來評斷我是不是無關無關緊要的人。」
  
  這下荊靖不冷靜了。他倏地站起來,吼著:「你明明說沒有事的!」
  
  「說沒事的是荊玫,不是我。」能說出這句話,是他和荊玫爭執過後最開心的一刻。
  
  荊靖衝上前,一把揪起關邵行的衣領。「關邵行!你不愛她,為什麼要碰她?」
  
  關邵行掙脫他的箝制。「這是我和荊玫的事,我要見她!」
  
  荊靖猛然出拳。「別想!」
  
  兩個人都有空手道黑帶的水準,每一次出手是拳拳到肉。荊家保鏢立刻衝向前。「大少──」
  
  荊靖下命令。「你們全給我安靜站在原地,這是我和關隊長的恩怨。」
  
  關邵行冷冷的勾起笑,甩甩手備戰。他心情很差,如果荊大少願意當他的沙包,他並不反對!
  
  荊靖嗤笑了聲。「關邵行,你離我妹遠一點,你很清楚自己配不上她。」
  
  他神情堅定。「可以,讓她親自跟我說。」
  
  接著,兩個人真的就在起居室打了起來,一時間你來我往、不分高下,管家緊張得哇哇叫,衝到樓上求援。
  
  沒多久,荊玫跑出房間,在挑高的二樓大喊:「住手!」
  
  關邵行聞言立刻停手,但荊靖的拳頭已經停不住,他扎扎實實揮了關邵行一記右勾拳。關邵行應聲倒地,嘴角的血染紅了他的薄唇──
  
  荊玫慌亂地衝下樓,卻在最後兩階時踩空,眼看著她就要跌下樓梯,關邵行及時飛撲過去抱住她,讓自己承受所有的衝撞。
  
  荊玫閉上眼,等著接受撞擊的疼痛,卻發現自己被人緊緊抱在懷裡,沒有痛,只有他熟悉的溫熱和氣息……
  
  她睜開眼,看著關邵行,他的黑眸像不見底的黑洞,點點光芒在其中閃耀。一瞬間,她彷彿回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他就像北極的冰山一樣冷,不愛笑不說話,但面對孩子時,卻又溫暖得像太陽。
  
  再來,他有笑容了,話還是不多,總是微微揚起嘴角,似笑非笑,酷酷的,但不冷漠。哪怕他只是微笑,她也感覺充滿希望,她告訴自己,總有一天她要讓這個男人愛上她,不是玩笑的挑戰,而是真心的希望。
  
  那一晚,兩人站在飯店落地窗前,他看著她笑,那不只是微笑,他甚至敞開結實的胸膛給她和柔柔最安全的保護,她沉淪於他寵溺的溫柔笑意中,聽著飄揚的聖誕歌聲,在他懷裡,那一刻她懂得什麼叫幸福,她甚至偷偷幻想,這是不是就是愛情?
  
  那個慾火沸騰的早晨,他灼熱地吻她,像烙印般吻遍她全身。他的黑眸燃起慾望,他灼燙的呼吸,大掌的每一個碰觸都像點燃一把火,彷彿將她燃燒……
  
  但最後他告訴她,他們是不同的。他說,荊家是只顧商業利益的土地掮客,他的不信任、他眼中的冷漠、他的疏遠,讓她忽然意識到,這個男人就像一座山,一座她永遠無法成功挑戰的高峰……
  
  只是,她的愛給得太快,快到她毫無知覺,等她想收回來時,發現那些付出的愛已經收不回來了……
  
  這是一場多不公平的戰役啊!而她,卻是唯一的輸家。
  
  「沒事吧?」關邵行扶起她,打量她身上可能出現的撞傷。
  
  她好氣,氣自己也氣他。就算這男人被大哥打得鼻青臉腫,他依然還是世界上唯一讓她迷戀的男人。
  
  她搖頭,低下頭讓長髮遮掩自己盈眶的熱淚。
  
  她想走,他卻捉著她的胳臂不放。
  
  「荊玫,我們需要談談。」他說,語調因壓抑而沙啞。
  
  但她不想談,他想說什麼她都知道,她更害怕從他口中聽到更多會讓自己受傷的話。
  
  「保護區的事──」
  
  她像刺蝟般整個緊繃、反彈,用力推他。
  
  「荊玫──」他急了,低頭看著她受傷的淚眼。「不是這樣的,我的意思是──」
  
  這時,荊堂忽然出聲。
  
  「唷,打起來了啊?大哥,你太不夠意思了,我都沒參與!」
  
  荊堂讓家裡的保鏢急Call回來,他走進起居室,就看到鼻青臉腫的兩個男人。
  
  兩人的受傷程度不分軒輊,突然間,荊堂對沒緣的妹婿印象分數直接由負分增加到正五十分。能和大哥過招,還能讓大哥掛綵,關邵行的確厲害!
  
  不過,總分當然還是不及格。
  
  荊堂一出現,荊玫便用力推開關邵行,躲在二哥身後。
  
  「保護區的事是我誤會了!」關邵行大喊。他慌了,她的表情太悲傷,似乎想了斷一切……
  
  她搖頭,什麼話都不想說。他們之間的事,不只有保護區的問題而已。
  
  荊靖揉著下巴。「堂,帶玫上去。」
  
  「啊?」就這樣?他還想留下來看好戲說……但生氣中的大哥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好。」
  
  「荊玫!」關邵行追上去。
  
  荊靖閃身阻擋。「還想再打?」
  
  關邵行什麼都無所謂了,只要能留住她。「我要跟荊玫把事情談清楚。」
  
  荊靖諷刺地笑。「你們相處快兩個月了,如果都沒能談清楚,那就不用談了,換我跟你談。我父親想要光宗耀祖,想讓妹妹嫁給一個門風端正的人,例如你,父親是警政署長退休,母親是國立大學校長退休,他認為妹妹嫁給你就能扭轉荊家的形象,他也能對得起荊家祖宗。他很在乎這個,所以我們買了地,想要保護很多人保護不了的東西,但沒人相信就算了,你卻用這個打擊小玫?她喜歡你,喜歡到我們差點兄妹鬧翻,我老是想把她打包送回英國,但只要看到她開心的樣子,我就下不了手。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如果你不能讓她開心,只惹她傷心,那麼在我眼中,你就沒有任何價值,同時和我們也不需要往來。就這樣,我說的很清楚,這是我的想法,也將是小玫的想法。」
  
  關邵行直挺挺地站著,臉上表情不再像冷漠的冰山。他緊握拳頭,壓抑著自己奔騰的情緒,沉默不語,因為他無法反駁荊靖。
  
  荊靖再補一刀。「喔,對了,忘了告訴你,你還記得張家吧?他們很喜歡荊玫,張家公子對她一見鍾情,這些天見她心情不好,都會過來主屋陪她,對於保護區的事他也不遺餘力,一直和反對團體開會說明。也許張公子沒有關隊長英勇帥氣的外型,也沒有好身手,當然家世更比不上荊家,頂多是科技公司第二代,但遇事見人心,我們看到了,所以決定給他機會。如果荊玫能嫁給他,也是美事一樁,您說是吧?關隊長。小林,送客,往後這個人別想靠近荊家任何人!」
  
  荊靖下了逐客令,同時還附帶禁令,從今以後,荊家和關邵行是毫無關係了。
  
  荊靖的話像一桶冰水潑醒了關邵行。當他執迷不悟於兩人的距離時,他做了什麼?她說:「至少我願意走入你的生活。」那他做了什麼?有的只是傷害和否定,如果今天角色互換,他能不能和荊玫一樣,為了看到他的笑容,為了得到他的愛,不顧一切爭取……他做得到嗎?
  
  關邵行望著荊玫走回二樓,她在兄長懷裡傷心啜泣。
  
  他沉重地閉上眼,任由心底的後悔凌遲自己。
  
  ◎◎◎
  
  日子一天一天推進。今年是冷冬,寒流一波接著一波,怪異的天氣變化影響全球,歐洲許多國家籠罩在暴風雪中,道路和航空交通全部封閉,許多旅客被迫滯留在各大機場,專家認為氣候只會持續惡化,愈加嚴重。
  
  而重案組內的低氣壓,絕對可以比擬全球冷凜的氣候,整間辦公室就像覆上一層厚厚的冰霜,穿再多的衣服也沒用,因為那是一種打從心底竄起的冰冷。
  
  大家都明白,荊小姐離開了,也帶走了陽光。
  
  只有小徐還在狀況外,他提議。「壯叔,我們送簽呈申請暖氣好不她?今年績效好,一定可以申請下來的!」
  
  壯叔嗤之以鼻,「啐,咱們是漢子啊,吹什麼暖氣?別笑掉其他人的大牙!況且,」他指著關邵行的辦公室。「你以為裝暖氣是有用喔?告訴你,搬個大火爐來都沒用!這是心的問題,心是死的,氣氛要怎麼活絡啊?我們大家就等著被凍死好了!」
  
  小徐不懂。「壯叔的意思是老大的心已死?」他的「死」還捲舌咧。
  
  壯叔直搖頭,把今天的報紙丟到小徐面前。「飯要吃,報紙也要看,才不會變成井底之蛙!報紙看這邊、看這邊──吼,被你氣死,連報紙都不會看!」壯叔其實也氣到一把火,能把簡單的「你愛我我愛你」搞成這樣,古今中外關邵行絕對是第一人!「上面寫荊小姐打算跟相片中這個科技小開訂婚了!你說,我們頭的心死不死?」
  
  小徐搔搔頭,皺著眉,完全不懂。「呃,頭喜歡荊小姐嗎?每次人家來他都超級冷漠的,害我都不好意思吃荊小姐送來的東西!」
  
  壯叔氣得往小徐頭頂巴下去。「什麼不敢吃?每次就你吃最多!吼,被你氣死,你怎麼會以為頭不喜歡荊小姐咧?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頭有多在意荊小姐,不然子琳傷心調職是調假的喔?要不然重案組變成寒冬是變假的哦?你怎麼這樣笨啊!你有沒有交過女朋友啊?好啦,去打擊犯罪啦!」
  
  小徐捂著頭,委屈死了。他就是不知道啊……
  
  突然,關邵行從辦公室衝出來。「老壯、小徐出任務!」
  
  只拋下一句話,他便立刻走人,老壯拋下報紙,趕快跟上。
  
  什麼任務?最近風平浪靜有什麼任務?小徐跟在最後拚命想,不過有任務也好,總比在辦公室冷個半死好,耶!
  
  關邵行在車上聯繫同僚。「攔住了?五分鐘就到。」
  
  他將警鳴器架在車頂上,油門一踩,車子如風馳電掣般在車水馬龍的路上急速前進。
  
  看老大這個氣勢……
  
  「一定是十大槍擊要犯的阿陰,嘿嘿嘿 !」後座的小徐自言自語,很是興奮。
  
  「阿陰,你慘啊!」
  
  壯叔簡直快暈倒。怎麼會有人笨成這樣?聽也知道頭是聯絡交通隊,這和十大槍擊要犯有什麼關係啊?就算真的是緝捕槍擊要犯,三個人身上只有各一把手槍沒其他裝備,是去送死喔?笨蛋!
  
  不過話說回來,頭攔了誰的車?
  
  五分鐘之後,答案揭曉。兩輛交通大隊的警車攔住一輛黑色賓士,駕駛人正在接受盤查。
  
  小徐大叫。「啊,我知道、我知道,那是要跟荊小姐訂婚的科技小開!我剛剛有看報紙!啊……好可憐喔,荊小姐的未婚夫是槍擊要犯喔?」
  
  壯叔翻了個白眼。小徐未來絕對是重案組之光,他想的永遠都是槍擊要犯!
  
  「氣死人了!去打擊犯罪啦!」
  
  關邵行完全無視於兩人,只是匆匆下車,壯叔和小徐跟著下車。
  
  他看到副駕駛座上的荊玫,不動聲色,但很滿意她臉上的錯愕。無論什麼表情都好,至少,不是冷漠。
  
  他深呼吸。才多久沒看到她,他發現自己的思念已經蔓延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張公子認出關邵行,目瞪口呆。「是你?」
  
  關邵行問一旁的交警。「證件查驗了嗎?」
  
  「查驗了,沒有紀錄。」
  
  他的目光冷冷一掃。「沒有?」
  
  交警快嚇死了。「呃……長官,我、我再確認一次……」
  
  壯叔加進來演戲,拿起手機作勢要打電話。「頭,一般聯網查不到,我查我們重案組電腦比較快,咱們重案組的資料庫可精彩了,什麼都查得到!」
  
  張公子一臉蒼白。「我、我、我可以找律師嗎?」
  
  關邵行聳肩。「可以,但不是現在。」
  
  荊玫下車,身上小露酥胸的香檳色小禮服差點氣死關邵行,但美女如仙女般降臨,讓交警全看呆了。
  
  「要小命的就別看太多,瞄到就好!瞄到就好!」壯叔碎碎念。
  
  「不冷嗎?」關邵行口氣忍不住很沖。
  
  荊玫拉攏雙肩上的披肩。她絕對不是因為聽話才拉披肩,讓她不自在的是他灼熱的視線,像要燙傷她似的。
  
  見她沉默不語,關邵行接著說:「好久不見。」
  
  他注意到她的髮色有了變化,之前的酒紅色換成了深巧克力色,浪漫地盤成髮髻。「柔柔最愛的顏色不見了。」
  
  她抬頭,不解地皺眉。
  
  關邵行揚起笑,舉起手輕輕拂過她前額的劉海。
  
  荊玫一顫,趕緊後退,正好退進張公子的懷裡,張公子禮貌性地輕摟荊玫的腰,這下關邵行完全笑不出來。他雙手插腰,氣到說不出話,煩躁煩悶的樣子就像關在鐵籠裡的狂獅。
  
  為了不讓現場發生命案,一旁的壯叔馬上趕人。頭的臉色太難看了,不在乎?
  
  呿,騙誰。「喂,你你你──就是你,過來酒測!」
  
  張公子乖乖走向交警,對方已經拿出酒測儀器。雖然他們覺得很奇怪,駕駛人根本沒喝酒,為什麼要酒測?
  
  荊玫立刻抗議。「我們又沒有喝酒,為什麼要酒測?」他們在前往宴會的途中就被攔下來,怎麼喝酒?
  
  關邵行瞇起眼。她雙臂環胸,挑釁地冷冷看著他,胸前美景頓時進階,他仰頭吐口氣。
  
  他一手插腰,一手按著太陽穴。「臨檢需要理由嗎?」
  
  如果可以,他真想去她家把所有會展露她迷人性感一面的衣服統統燒掉,他知道這想法或許很偏激也很瘋狂,但他真的很想這麼做!
  
  荊玫感受到他的肅殺之氣,順著他的目光瞄到自己的乳溝,她倒抽口氣,趕忙放下雙手,立正站好,同時把披巾拉攏。但一做完這些,她又很懊惱。在乎他的感受幹麼?就算她脫光光在大街上裸奔也不關他的事!
  
  她氣自己,更氣他!「你是被分配到交通隊了嗎?」
  
  他聳肩。「這是執行任務。」
  
  她更生氣了。「你這樣叫擾民!」
  
  關邵行一臉無辜,原來當無賴就是這樣。「會嗎?」他轉頭問:「測得怎樣?」
  
  交通員警囁嚅不安。「長官,這……」
  
  壯叔接話。「報告隊長,機器壞掉了。」
  
  關邵行手指一彈。「那就扣車,人帶回局裡測。」
  
  張公子傻了,荊玫也愣住了。
  
  「關邵行?」
  
  被連名帶姓一起叫的關邵行皺起眉頭。「你叫我關邵行?」
  
  荊玫氣炸了。「還是我得恭恭敬敬稱你一聲關隊長?」
  
  他深呼吸。「不用客氣,和之前一樣就可以。」
  
  邵行……那不是她能呼喚的名字。「關隊長,您說我們違規了什麼必須扣車去警局?我和明益還趕著去參加宴會,我一點都不想被耽擱!」
  
  明益?關邵行冷著一張臉,妒火毫不客氣地燒了上來。「聽說你們要訂婚了?」
  
  她沒說話,低著頭不看他,緊握的拳頭反應她瀕臨爆發的情緒。
  
  「你跟他很合適。」關邵行的語氣酸透了。這是吃味,絕對不是認同!
  
  荊玫一甩頭,扯開笑,迎視他的祝福。「是啊,我和明益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他大步逼近,近距離俯視她。「你在乎門當戶對嗎?」
  
  她退一步,避開他。「是你在乎門當戶對。」
  
  他再靠近,雙手插在褲袋,彎腰平視她美麗的眼眸。「你不是喜歡我嗎?怎麼可以嫁給別人?」
  
  太近了……她屏著氣息,開始覺得心慌。「你很得意我喜歡你嗎?」
  
  關邵行微笑。「是很得意,而且你是愛我,不只是喜歡我。」
  
  他的得意激起了荊玫熊熊的怒火。就算他不愛她,也不能藉著她愛他之名,在她面前耀武揚威!太過分了……
  
  委屈的眼淚蓄在眼眶裡,她深呼吸,用力推開他。「那麼,你就等著習慣我不再喜歡你吧!」
  
  她轉身想走,關邵行伸出手擋住她。
  
  荊玫咬著唇,從晚宴包裡拿出自己的手機,直接撥電話求援。
  
  關邵行看到她顫抖的肩膀和強忍的眼淚,歎了口氣,把外套脫下披在她肩上。
  
  和她鬥氣傷了她,不也是傷了自己?
  
  他彎身,看著她的眼。「我只想見你。」
  
  荊玫只是搖頭,淚滑下臉頰。
  
  「你不見我。」他手指拭去她的眼淚,每滴眼淚都熨燙著他的心。
  
  她氣他。「那也不能這麼做,根本不關益明的事。」
  
  他站直腰。呼,看著一旁的張益明。「老壯,幫忙護送張先生回家。」
  
  他牽著她的手,她冰冷的體溫又讓他皺眉,他趕緊帶著她走向自己的休旅車。
  
  「小玫──」張益明深情呼喚,但一看到關邵行掃過來的目光後馬上住口。
  
  「是荊小姐。」
  
  他打開車門,休旅車比一般轎車來得高,他輕鬆地抱起她,讓她安穩地坐在副駕駛座。
  
  她沒有抵抗,眼裡卻是滿滿的委屈。
  
  「你哭,痛的是我。」
  
  她別過頭,不理會他的示好。男人的溫柔是陷阱,女人要小心。「嘖,你哭,我一點都不痛。」
  
  他笑了,將自己的外套再次披在她身上。「有必要穿這麼少嗎?今天氣溫不到十度。」
  
  她嫌棄地看了眼他身上的短袖T恤。「等你在十度低溫穿毛衣之後,再來檢討我穿的會不會太少。」
  
  關邵行大笑,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我還有宴會要參加,你把我帶走,我大哥會生氣。」她撂下狠話。
  
  休旅車的高度,讓他不用彎身就能和她平視,他笑著俯身輕啄她嘟起的紅唇。
  
  「那就讓荊靖生氣吧──」
  
  他坐上車,車子揚長而去。
  
  壯叔大笑,小徐則是完全搞不懂狀況。「這麼說來,頭是喜歡荊小姐的?」
  
  壯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咱們兄弟,重案組的春天回來啦!」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0 00:15:55

第八章
  
  車子往關邵行家急駛而去。一路上,她正襟危坐,視線直直投向車窗外的街景卻沒心情欣賞,她心裡焦慮難安,不敢看他、不敢多想。身旁男人轉變得太快,快到她不知道他的想法到底是什麼?什麼是真實的?什麼又是一時的情緒?
  
  前不久他們還在互相爭論和不信任,到今天,他居然讓交通隊攔截張明益的車子,他到底怎麼了?他怎麼會知道相親的事?因為報上的新聞嗎?他專程來找她的目的又是什麼?是聽信記者亂寫,以為她要訂婚了?還是想繼續勸她放棄濕地保護區?他到底是怎麼了?
  
  當他變得溫柔,她在錯愕之外,更怕自己會淹死在他眼底的溫柔裡。
  
  曾經他給過她很多夢想,曾經她也以為自己能夠攻陷他的心,很多曾經全都在那次的爭論之後有了改變。她不敢期待兩人之後的發展,放棄是她以為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她雖然傷心,卻也得作這個決定,並且試著接受張明益的追求,只是……
  
  他為什麼吻她?
  
  她失神地撫著唇。他不會知道哪怕只是淺淺一啄,也會讓她──
  
  「想什麼?」紅燈時,關邵行傾過身,凝視著她滿是複雜的美眸。
  
  「啊?」她驚呼,身子不自覺地向後傾,後腦勺直接撞上頭靠。休旅車的頭靠較硬,加上她的髮髻裡暗藏了五根髮夾固定,這一撞,剛好刺在她的頭皮上。她哭喪著臉,可憐兮兮地捂著頭。
  
  他失笑,大手將她攬進懷裡。「練鐵頭功嗎?」他揉著她撞痛的部位,聞到熟悉的馨香,這一刻,那些不安、恐慌、失落全部得到安撫,他總算明白,只要她在他懷裡,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了。「不要把我的頭髮弄亂,我等一下還有個宴會。」她嘟著唇,斜睨著他,端著嚴肅的神情。
  
  他挑眉,故意拔掉她發上第一根髮夾。「我和柔柔都喜歡你長髮披肩的模樣。」
  
  「關邵行!」她抗議,按著她的髮髻,嗔聲警告。
  
  他沒理會,再拔掉第二根髮夾。「張先生讓壯叔安全送回家了,誰陪你去宴會?或許我可以當你的男伴,但我喜歡我的女伴長髮披肩。」
  
  她拍打他的手背。「嘿,你不是說我們的世界完全不同嗎?我今天要參加的宴會對你而言就像另一個世界一樣,你怎麼參加?」
  
  他凝視著她的眼,溫柔地揚起笑。「當然可以,你都可以來重案組和壯叔他們聊槍擊要犯了,為什麼我不能參加你的宴會?」
  
  說著,關邵行繼續拔掉第三根髮夾、第四根、第五根,直到髮夾全部清空,她的髮髻只要不小心就會整個散掉……
  
  「關邵行──」她氣紅了臉,不敢相信現在是什麼情況?這是塞車還紅燈?天啊,五根髮夾都拔光了,車子還在原地不動!
  
  他看著她氣惱的小臉,她紅唇微張,柔嫩如櫻花般的唇看起來太可口。「你微張的唇像在邀請我。」
  
  她趕快閉上嘴,並且用手摀住,但這樣的動作是沒用的,被獵人看上的小白兔豈有逃脫的機會?
  
  他握住她的手腕,挪開,火熱的唇隨即攫住了她。
  
  柔柔的吻輕吮著她的唇辨,然後細細地吮,她像貓兒一般輕輕低吟,他將她的手拉高勾住自己的頸項,綿密的吻迅速加深,他撫著她纖細的背脊,讓她更貼向自己。她柔軟的乳房緊貼著他,他的呼吸愈加沉重,他的舌執意撬開她緊閉的口,灼燙的舌狂然入侵,勾撩著她,吸吮著她口中的甜美。
  
  忽然,後頭的車輛發出抗議的喇叭聲,她心急地推開他,見他無所謂地咧著笑,眼中滿是慾望。
  
  關邵行撫著她潮濕紅潤的唇。「這只是開始。」
  
  她倒抽口氣,再也說不出話。
  
  車子前進,兩人不再交談,也不再有肢體上的碰觸,但他們體內的火山彷彿一觸即發……
  
  抵達關邵行的公寓,兩人沉默地下了車,寒冬裡冰冷的風依舊無法吹散她渾身的躁熱。
  
  她說:「你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談……」她想走,可雙腿顫抖。
  
  關邵行只是笑,牽頭她的手回到他家。他拿出鑰匙打開家門,兩人走入屋內,當大門關起的瞬間,一隻有力的大手猛然拉扯她,用強健高大的身軀把嬌小的她壓在門板上。她驚呼,他的大手按著她纖細的背脊,讓她柔軟的身子緊緊地貼著他,沒有一絲空隙。
  
  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神情,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他灼燙的體溫。
  
  「放開我……」她脆弱地掙扎。
  
  「不放。」他說,薄唇隨即如暴風般擄獲她甜美的雙唇,舌頭侵入她口中,勾撩著她的舌同時緊緊吸吮。
  
  他霸道的氣息混著她的清新甜美,她體內蟄伏的情慾因他濃烈的吻而再度被喚醒,所有的防備迅速卸下。
  
  「邵行……」荊玫舉起手摟著他的頸,迎合他的索求。
  
  關邵行灼熱的唇含吮著她白玉凝脂般的肌膚,細碎的吻蔓延到她敏感的喉間,他溫熱的呼吸讓她一陣輕顫,她閉上眼,無力地攀著他的肩。驀地,他托起她的臀,猛然抱起她,她驚呼了聲,而後笑開。「這是雲霄飛車?」
  
  他原地轉了三圈,惹得荊玫哇哇叫。「怕嗎?」
  
  她搖頭。「有你在,不怕。」
  
  兩人四目交接,灼熱地凝視對方,為彼此的慾火而興奮期待。她雙腿緊夾在他的腰間,小手纏上他的脖頸,水氣迷濛的美眸瞅著眼前的他,彼此的呼吸愈加急促。
  
  他凝視著她,深邃的黑眸緊盯著她微微開啟的紅唇。「這次不會中途停止。」
  
  他說的是肯定句。「我知道。」嬌羞的粉紅躍上荊玫的臉頰,她主動偎進他懷裡,柔軟渾圓的乳房緊貼著他精壯結實的胸膛。她吻上他的唇,他倒抽口氣,熱情地迎接她生澀的吻。
  
  抱著她,他踢開房門,兩人一起倒臥在大床上,她小禮服的裙擺拉高至大腿上。他吻著她的唇,大手往下探,觸及礙事的膚色絲襪,他停住,眼中有性感的火炬。「喜歡這雙褲襪嗎?」
  
  她臉一紅。「喜歡。」
  
  他挑眉,手指刷過她的大腿內側。「你脫還是我脫?」
  
  她不認為瀕臨在慾望爆發邊緣的男人能處理女生的這種貼身小玩意兒。
  
  「呃……我脫。」
  
  「請。」他站起身,雙臂環胸,淡定的神情像在觀賞風景。
  
  反而是她尷尬了。「你、你、你要看?」
  
  「嗯。」他看似平靜,但眼中灼燙的慾火恣意燃燒。
  
  她坐起身,羞澀不已,一件最簡單的事變得如此困難,她緩慢地在他面前脫掉絲襪,慢慢露出軟嫩的肌膚。沒想到最緩慢的動作,卻激起男人熊熊如火的慾望。
  
  「夠了。」他沙啞地說,高大的身軀急切地覆住她,脫掉她小腿上該死的絲襪。他的唇找到她的,飢渴地索求,大手找到她背後的拉鏈不耐地拉開,原本緊裹著她的細肩帶小禮服驀然鬆開,柔軟的身子、白皙嫩滑的肌膚徹底暴露於他眼前,完美得讓他深吸口氣。
  
  「你好美。」
  
  「邵行……」她怯怯柔柔地喚著他,抬手勾住他的頸。這是最誘人的邀請。
  
  他霸道的唇吻住她,手指利落地褪下她的胸衣,大掌急切地罩住一隻渾圓,手指逗弄著她敏感挺立的蓓蕾。他粗繭灼熱的手掌愛撫著她軟嫩的身軀,唇不斷往下移動,張口含住她豆大挺立的蓓蕾,戰慄的快感讓她嬌吟不斷。
  
  他的大手滑過平坦的小腹,褪下她的蕾絲小褲,手指迫不及待碰觸她性感的幽濕,輕輕搓揉。她弓起腰迎向他,直覺渴求更強大的佔有。她著迷地仰著頭,柔柔地嬌喘。
  
  灼熱的嘴繼續往下移動,他推開她的大腿,舌頭輕輕刷過她的幽濕密處,她受驚地尖叫。「邵行──」他抬起頭,壞心地一笑,低頭繼續他的折磨。
  
  荊玫受不了了,緊閉著眼,扭動著身子,發出像貓兒般細碎的呻吟。
  
  「嗯啊……邵行……不要……」
  
  她不斷地呻吟,強大的快感襲來,全身因慾望而染上淡淡的粉紅。他微笑著,壓制她抵抗的大腿,忍著胯下瀕臨爆炸的感覺,只想取悅她。他吻著她、輕咬著她,同時撥弄毛髮,舔吻著她敏感的圓點。
  
  荊玫弓起身體,手指無助地揪著床單,巨大的快感如電般流竄全身,她搖晃著頭,髮髻早已散落,她嚶嚶啜泣著他的名字。「邵行……」
  
  他起身,封吻她的唇,她在他口中嘗到自己的味道,那是種充滿慾望、讓人墮落的滋味。她紅著臉,吸吮著他的唇舌……
  
  「喜歡嗎?」
  
  她羞澀地點頭,顫抖的手探進他衣服裡,探索他溫熱的肌膚。他扯開笑,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再覆上她嬌美的身軀,手肘撐在她的兩邊。不讓高大的身軀壓著她。他吮著她的唇,再移至她性感的鎖骨,大手繼續愛撫著她柔嫩的肌膚,從隆起的渾圓乳房,滑過平坦的小腹直達潮濕滑膩的密處。
  
  他吻著她,手指探進她緊繃的花徑,抽送著,再度因她緊縮的甬道而歎息。
  
  她蹙眉,額上沁出細薄的汗珠,她深呼吸,感覺到些許不適。「痛,不要……」
  
  「讓我要你。」他吻上她微腫的紅唇,低聲道。
  
  他緩慢抽動手指,直到她因快感而呻吟,直到花徑滲出更多的蜜液,沾濕了他的大手。他加快手指的抽送,癡迷地凝視著她性感的反應。
  
  「邵行……不要……天啊,不要……」
  
  初嘗情慾滋味的她完全失去控制,雙手攀著他的肩,指甲陷入他精壯的肌肉裡。
  
  他知道她快要高潮了,手指的速度不停加快,強烈的酸麻如電從他手下揉弄的部位蔓延開來,迅速擴及她全身。她弓起身體,一種類似繃緊再墜落的感覺忽然炸開,她渾身顫抖,偎在他懷裡虛弱地喘息。
  
  「舒服嗎?」
  
  她閉著眼點頭,同時為這樣的體驗而著迷。
  
  關邵行撤出滑膩的手指,推開她的大腿,瀕臨爆炸的慾望再也按捺不住,大手扶起她的臀,俯身,他吻住她的唇,火熱堅挺的慾望同時挺進她的體內。
  
  「好痛!」她低喊,皺起眉頭。
  
  他停住不動,含住她的唇,揉搓著她的乳房,等待她的適應。直到呻吟逸出她的小口,他才緩慢移動。她緊窄的女性甬道緊密包裹著他巨大的長度,他因美好的快感而低吼,同時發現自己的慾望再也無法控制。
  
  他握著她纖細的腰肢,著迷地抽送著自己。
  
  「邵行……天啊……啊……」荊玫承受不了他加快律動帶來的刺激,像哭泣般地呻吟著。
  
  小手攀上他寬厚的背抓出一絲絲紅痕,她敏感的身軀感覺到如浪潮般撲席而來的快感,感覺比方才更加強烈,她忘情地喊出令人臉紅心跳的嬌吟。「我愛你……」
  
  他激動地吻住她告白的小嘴。「我愛你,邵行,我愛你……」她失去控制地啜泣。
  
  愈漸收縮抽搐的花徑緊吸著他硬挺的慾望,他仰頭,托著她的臀加身下抽送的速度,兩人灼熱的體溫不斷攀升,沸騰的血液凝聚,他感覺到她甬道的痙攣和抽搐。
  
  「邵行,我受不了……」
  
  高潮將至,他俯身吻住她的叫喊,低沉悶哼,同時痛快地釋放自己濃稠的慾望。
  
  良久,兩人逐漸從激情後的餘韻中平息,他仍留在她溫熱的花徑裡。
  
  他鬆開她散亂的發,激情過後的她滿身是汗,嬌紅的小臉、喘著氣微張的小嘴讓她顯得嫵媚誘人,他看得著迷,勾起薄唇,傾身在她紅唇上印下輕輕一吻。
  
  他深情地凝視著她,大手輕撫她發燙的小臉,然後抽出自己,她不自覺倒抽口氣,嬌柔地呻吟。
  
  他眸心一燃。「別誘惑我,你禁不起第二次。」
  
  關邵行伸手抽了床頭櫃上的紙巾,輕緩擦拭她密處的滑膩,空氣中瀰漫著性愛的氣味,他閉上眼,長臂將她泛紅的嬌小身軀擁進懷裡,四肢交纏,同時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
  
  天亮了。
  
  荊玫緩緩轉醒,癡迷地望著擁抱自己的男人。昨夜的一切就像一場夢,事實證明不只是一次歡愛,他並沒有給她太多休息的時間,大部分的時候,他的唇在她身上,手也在她身上,他要她、佔有她,而且彷彿永遠不夠。
  
  他說過如果沒有確認兩人的關係,他不會衝動地要了她,那昨夜的一切是男人失控的性慾,或是真的……他愛她?
  
  她看著他,即使熟睡,他依然佔有慾十足,一手擁著她,一手放在她的腰臀上,大掌還貼著她翹挺的屁股,四肢更是壓制著她,像是要把她融入身體裡一般。
  
  只是,昨晚的恩愛反而讓她更害怕他清醒後的理智──
  
  如果他反悔了呢?
  
  如果他懊惱兩人多了這一層關係呢?
  
  昨夜,對於她不下十次的深情告白,他只有微笑或更激烈的佔有,沒有任何言語的回應。直到最後一次,兩人在浴室,他由背後抱著她,他堅挺的慾望在她體內抽送著,然後,他嘶啞問她──
  
  「愛我嗎?」
  
  他表情彷彿擁有天下的王者般,預料到她的答案,卻執意要她一再重複表示對他的愛。她不甘心回答,便由化妝鏡中看到他不滿的擰眉,然後像是要懲罰她的任性,等她瀕臨高潮之際,他停止自己的抽送,碩大硬挺的慾望甚至完全抽離,改由手指在濕熱的入口可恨地蹂躪她,直到她受不了情慾的折騰,哭喊著她愛他,才讓她完全宣洩情慾,獲得滿足。
  
  可惡的傢伙。原來歡愛也可以當成一種武器──
  
  荊玫輕輕退離他的懷抱,只是再怎麼輕巧的動作,還是驚動受過專業訓練、隨時保持警戒的他──
  
  關邵行手一扯,又將她攬回懷裡,下巴擱在她的額頭前。「去哪?」
  
  「上廁所。」她梗著聲說。
  
  他的大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她平滑的背脊。「嗯,我抱你去。」
  
  她仰頭看著他仍閉起的眼睛,強烈懷疑他根本只有三分醒。「不要,我只是要去上廁所。」
  
  「真的,還是落跑?」他大掌扶住她的腰背,將她更推進自己懷中,不留一點空隙。
  
  落跑?荊玫的心跳停了一拍。「當然不是,我真的要上廁所……」
  
  關邵行突然睜開眼,低頭看她,但睡眼迷濛。「真的?」
  
  她用力點頭。這男人是有分離恐慌症嗎?
  
  他閉上眼,嘟起唇。「那吻我。」
  
  她瞪大眼。他瘋了嗎?昨晚,只要他吻她或她吻他都會出事,關先生的吻絕對不會只有這樣而已!
  
  她嘟起唇求饒。「我大腿內側好酸,不能再來了,啄一下好不她?」
  
  他得意地揚開笑。「嗯。」
  
  荊玫氣得牙癢癢,趕緊在他噘起的薄唇印上一吻。「好了。」
  
  「快點回來,沒抱著你我睡不著。」他說,嗓音低低啞啞的。
  
  她的心忍不住一暖,女人果然是容易感動的笨蛋。只是感動沒有持續太久,從他沉重的呼吸聲聽來,她知道他又睡著了。她歎口氣。
  
  男人睡著之前的甜言蜜語能信嗎?
  
  她輕輕起身。或許知道她要去廁所,所以這回並未驚動他。
  
  荊玫撿起地上自己的衣物,窗外的陽光透進屋內,再半個小時就八點,依他九點上班終年不遲到的習慣,最晚八點他一定會起床。
  
  她是要等到半小時後他清醒了,再來面對他的情緒嗎?可能是翻臉不認人,還是相擁訴情愫?或是她應該先離開,好好把事情想清楚,再來面對他?
  
  她該怎麼做?
  
  算了,還是先離開吧!
  
  下決定之後,荊玫拿了衣物,拖著酸痛的腿走進浴室。她以最快的動作沖洗換衣,將一頭長髮束成馬尾,再由他的更衣間裡找了件襯衫罩在小禮服外當外套。
  
  她看著穿衣鏡中的自己,臉上漾著光采,雙眼醉人地迷濛,即使她整夜沒睡,氣色居然好得嚇人,這就是性愛的滋潤嗎?
  
  天啊,這個樣子回家準會被大哥捉包,再殺過來找邵行算賬。她必須找個地方沉澱一下,或者等哪間服飾店開門後,買套衣服換掉身上的再回家。
  
  現在……是要回辦公室嗎?還是回飯店?都不行,到處都是大哥的眼線。她突然失蹤,而且是讓邵行帶走,大哥沒有連夜殺過來就該萬分感謝神明保佑了,她不能讓大哥看到她這副「犯罪」的模樣。
  
  那,能去哪?
  
  荊玫想了想。能夠讓她暫時安靜、沉澱的地方只有濕地了,那個一切麻煩的根源……
  
  ◎◎◎
  
  八點整,手錶定時器第一聲響起時,關邵行立刻睜開眼。鈴聲在第三聲後自動停止,他馬上注意到身旁空無一人,原本的軟玉溫香竟然不見了。
  
  他坐起身,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他環視空蕩蕩的臥室,然後皺起眉頭。
  
  關邵行下床找人,裸著身也無所謂。浴室?沒有,更衣室?沒有,客廳?沒有。他到處巡視一遍,包括前後陽台,都不見她的蹤影。
  
  荊玫離開了?
  
  七點多的時候,他記得她說要去上廁所,莫非上廁所等於離開?
  
  關邵行深吸口氣。上廁所絕對不等於離開,他會盡快讓她明白那是兩碼子的事。
  
  他拿起地上的長褲,由口袋裡掏出手機,按了快速撥號鍵「0」,那是荊玫手機的速撥鍵。但電話直接進入語言信箱。
  
  關邵行眉頭高高攏起。顯然她不瞭解「溫存」的重要,在分享過那樣的歡愛後,他希望起床後第一眼見到的就是自己心愛的人──
  
  心愛的人。
  
  他笑了,突然有種釋懷的暢快。承認愛一個人顯然不是那麼困難,死撐著抗拒才是自找麻煩。至於兩人之間的距離?關邵行揚起嘴角,那他要更認真工作,拿到最好的績效,才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升到署長,如此一來他們的距離才會縮至最短。
  
  至於濕地,如果張公子可以為荊玫努力,他不以為自己做不到。
  
  將一切在心裡想過一遍之後,他的思緒突然清明了,現在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她,然後一起吃早餐,他快餓壞了。
  
  門鈴突然響起,關邵行套上浴袍前去開門。她是去買早餐嗎?
  
  門還沒完全打開,門外的人就念了起來。「哥,我告訴你,如果你不追回荊小姐你就是大笨蛋,大家根本誤會她了,真的有問題的是那些暴民──啊!」
  
  關邵行拉攏浴袍。「有必要叫這麼誇張嗎?邵樺。」
  
  關邵樺吹了聲口哨。「哥,你身材好好喔,哇,嫂嫂好幸福喔!」
  
  關邵行冷瞥了妹妹一眼,轉身進屋,關邵樺沒忽略哥哥唇邊的微笑。
  
  發生什麼事了?她怎麼覺得哥哥沐浴在陽光中?
  
  「哥,你在等誰?看到是我怎麼這麼失望啊?」
  
  「沒有。」
  
  「沒有?喔。」關邵樺聳肩,想也知道哥不是這麼坦誠的人,她比了比手上的提袋。「早餐,好吃的咧!」
  
  關邵樺將食物放在餐桌上,看到哥哥拿著手機一直在打電話。
  
  「哥,你在找誰啊?一大早的……」
  
  關邵行拉了椅子坐下。「一早來有事?」
  
  關邵樺突然想起一件事,由包包裡拿出報紙。「對了,有大事!哥,你看今天早上的報紙,太過分了!原來那些抗議的人有些根本是其他開發公司的員工,他們只是來亂的,希望荊家棄標,那標案就有可能重新再來!你看多扯,現在的人頭腦在想什麼?真是白費我們這些當老師的,從小就教導學生做人要端正,不能有壞心眼,怎麼現在的人都這樣啊?」
  
  她還聽壯叔說,荊小姐不在,重案組也變成冰天雪地的北極了……她歎口氣,小心翼翼地說:「對了,哥,你也要找機會跟荊小姐道歉吧,你這樣誤會她,如果換作是我,鐵定一輩子都不原諒你。」
  
  關邵行沒說話,咬著三明治,敞開的浴袍露出結實的胸膛,關邵樺忽然瞪大眼,橫過身扯開哥哥的浴袍衣領,發現他肩膀上有好幾道像貓抓般細細的抓痕,鎖骨旁還有清晰可見的吻痕。
  
  關邵行拍掉妹妹的手。「豆腐是這麼吃的?」微微的紅躍上他黝黑的臉頰。
  
  關邵樺目瞪口呆。吻痕?她清清喉嚨。「哥,呃,我只問一個問題就好,這隻貓姓荊嗎?」
  
  關邵行噙笑,很不自在地迴避妹妹的注目。
  
  「要不然還會姓什麼?」
  
  「吼!對啊,你自己也知道喔,你脾氣那麼差,性情又不好,全世界只有大嫂會愛上你啦!」她已經自動把「荊小姐」進階到「大嫂」了。
  
  她開心地跳起來,手舞足蹈。「耶!達陣成功!哥,你太棒了!這樣做就對了!先上再說,哪管那麼多的堅持啊!」
  
  關邵行不想理會笨妹妹,拿著手機繼續找人,但荊玫的手機依舊關機。
  
  他打去辦公室,荊玫的秘書說她今天沒進辦公室,也沒去飯店。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回家了。
  
  他的思緒很清楚,如果要去荊家,他必須先完成一件事。
  
  「我去洗澡。」
  
  關邵行不理會開心哼歌的妹妹,準備回房洗澡。
  
  突然,他想到自己需要一個幫手,便停住腳步,轉頭對關邵樺說:「你別走,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到底什麼事?
  
  半個小時後,兩人出門。不久,關邵行的車子停在一家珠寶店前,他又試著撥打她的手機,還是沒回應。
  
  是太累了在睡覺嗎?那至少發通簡訊──
  
  關邵行勾起唇、笨拙地發了人生第一通求愛的訊息:「起床後打電話給我,急。行」
  
  偷瞄到簡訊的關邵樺哇哇大叫。「Oh My God!哥,你這是什麼簡訊啊?愛咧?思念咧?你什麼都沒說,那跟發給壯叔、小徐的有什麼不同?」
  
  他酷酷地聳肩。「我不會發簡訊給他們。」
  
  關邵樺真想替嫂嫂掬一把同情淚。「哥,你太不浪漫了啦!」
  
  他也不在乎,率先下車。關邵樺跟在後頭。珠寶店?一早就買珠寶?
  
  她開心地瞇起眼,笑得賊兮兮地戳著哥哥的手臂。「求婚喔?」
  
  關邵行沒答話,珠寶店的服務小姐還在整理店面,沒想到一大早就有客人上門。
  
  「先生,早,需要什麼嗎?」
  
  不等哥哥開口,關邵樺就急著說:「我哥哥要一個求婚戒指,呵呵呵,他要跟我大嫂求婚啦!」
  
  服務小姐很客氣。「那先生有什麼想法嗎?例如,小姐喜歡什麼樣的型式?鑽石?紅寶石?藍寶石?還是要參考以星座為主的幸運石呢?」
  
  「鑽石。」關邵行很堅持。他注意到荊玫沒有配戴戒指的習慣,但她的手白皙纖細,襯上鑽石一定很漂亮。
  
  服務小姐拿出幾隻戒指給他們參考,有圓形、水滴形、花形的,也有愛心形,有主鑽加配鑽,也有單顆主鑽型式的,更有不同的等級和克拉,看到關邵行眼花繚亂。關邵樺這時候就好用了,她考量荊玫利落卻又溫柔的氣質,挑選了一枚主鑽搭配兩顆小鑽的戒指,並非炫耀華麗的型式,卻有溫婉柔和的感覺。
  
  戒指買到了,再來呢?
  
  關邵行的手機忽然響起,他接起電話。「老壯──」
  
  壯叔上氣不接下氣。「頭不好了!荊小姐出事了!她──
  
  關邵行手裡的戒指滑落在玻璃櫃檯上,發出鏗鏘響聲。他臉上的血色倏地盡失,只覺自己的世界裡最美好的部分在瞬間消失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0 00:16:13

第九章
  
  荊玫在濕地保護區意外遭到抗議人士的攻擊。較激烈的抗議民眾開著挖土機一早來到濕地,他們要用挖土機和湖泊綠意的強烈對比,喚醒民眾對這件事的認同,只是一遇到獨自來到濕地的荊玫,情勢一發不可收拾,情緒激動的代表直接和荊玫嗆聲抗議;但她太冷靜了,加上新聞報導有人假借抗議之名作亂,目的只是為了自身利益,抗議民眾無法忍受這樣的譭謗,更認為這是荊玫一手主導,企圖模糊民眾的焦點。憤怒加上失控的情緒,有人在混亂中竟然開著挖土機衝撞她……
  
  關邵行突破荊家的防護,急匆匆地趕到急診室。醫院外聚焦了新聞台的SNO車,荊玫被攻擊的事件就像一枚震撼彈。
  
  他在急診室外聽著荊靖的說明,臉上的絕望和嚴厲讓荊靖願意透露更多。
  
  「出事之後,抗議人士全跑光了,還是去濕地釣魚的釣客幫忙報警。」
  
  也是因為這樣,壯叔才會由聯網收到荊玫遇襲的消息。
  
  關邵行緊握雙拳,一股由天堂墜落地獄的痛讓他連呼吸也覺得困難。他無法相信不久前才在他懷中的人,為什麼現在是在急診室急救……
  
  「小玫昨天和你在一起?」荊堂怒氣沖沖地質問。
  
  「對。」
  
  「那你為什麼會讓她離開你身邊,跑去濕地?」
  
  對,他為什麼讓她離開?
  
  荊玫二哥的憤怒讓關邵行絕望地自責。他根本不該讓她離開,以她目前的狀況,沒有保鏢的護衛,他怎麼可以讓她獨自一人?老天,他做了什麼……
  
  關邵行沒說話,臉上的悲憤清清楚楚。荊靖拍拍荊堂的肩膀。他雖氣,但也不忍再苛責。
  
  急診室前全是荊玫的家人、保鏢和兩個兄長,荊家長輩正由日本趕回台北的途中。氣氛沉默得可怕,關邵行的注意力全放在那扇緊閉的門。在那扇門後,有他一生中唯一愛過的女人,但他無法守護她,只能讓她孤獨地和生命戰鬥,她纖細的身體怎麼能承受龐大挖土機的撞擊?
  
  他無助攏著頭髮,緊繃的身體因恐慌而顫抖。為什麼一定要等到面臨失去的痛苦,他才能瞭解她對自己的重要?他手中緊緊握著粉色的錦盒,盒中的戒指是他要與她相守一世的約定──
  
  急診室的門這時開啟,一名護士急忙衝出來,關邵行首當其衝攔住她。「她的狀況──」
  
  護士說:「我現在急著去血庫拿血,病人很危急,請讓我過去!「
  
  危急?關邵行無助地後退,他想衝進急診室,荊靖、荊堂趕緊攔住他。他大吼著:「荊玫!」那是一種最深沉最痛苦的呼喚。
  
  「放開我!」
  
  「小玫正在急救,你不能進去!」
  
  關邵行完全失去控制,兩兄弟得盡全力才能擋住他。
  
  「荊玫──」
  
  關邵樺看著冷靜理智的哥哥陷入悲痛的模樣,淚流滿面,她抱住自己的哥哥。
  
  「哥,冷靜一點,你不能進去的,嫂嫂會沒事的,你不要這樣……」
  
  「冷靜……」關邵行的黑眸空洞。
  
  他低著頭,緊閉雙眼,像失去羽翼的雄鷹,頹然悲傷的淚水滴落在地板上。
  
  如果失去她,他該怎麼辦?她總是開開心心地來到他身旁,輕輕軟軟地喚著他的名,勾著他的手臂搖晃著討他開心。他人生最精彩、最美好的部分是從和她相遇時開始,如果失去她……
  
  他閉上眼,她俏皮的笑容立刻浮現──
  
  「天啊,這是什麼?呃……喂,過度歡愛會引發過敏嗎?」
  
  「那叫吻痕。」罪魁禍首的男人眼神很坦蕩。
  
  「吻痕?你怎麼可以在我脖子上、胸口上種這堆草莓?我明天怎麼上班啦?」
  
  被欺負的人哇哇大叫,仰著小巧的下巴,對抱著她的男人抗議。
  
  男人很得意,精壯赤裸的身體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摟著嬌美纖細的她,這一刻,他就像擁有一切的王。
  
  「我為什麼不可以?」他抬起手,手指懶洋洋地刷過她白皙柔軟的乳房,著迷地看著她豆大的蓓蕾神奇地挺立。「喔,對了,正好告訴你,那種低胸的衣服全部拿來我燒掉,我很小氣,我的女人不許別人亂瞄。」
  
  因為他佔有欲十足的宣告,她羞紅了臉。呵,雖然有一點小小的開心,但她還是不忘報復。「那,既然我變成草莓園了,哼,我也要讓你變成草莓園!」
  
  她撲到他身上,以柔弱的力量伏制他結實的手臂,低下頭,生澀地吸吮他的脖子,悶悶地笑著,沒想到卻讓怕癢的他急忙撤退。
  
  「原來你怕癢?」她嘿嘿嘿笑,太開心了。「關大隊長,祈禱吧,你慘了……」
  
  她銀鈴般的笑聲彷彿迴盪在耳邊,愛笑的眼,他閉上眼就能看見。他從不曾這麼開心過,她的存在代表他的幸福,他不能失去她,他還沒和她說他愛她,他還沒為自己的對她的誤解道歉……
  
  急診室的鐵門依然緊閉著,他閉上眼,痛苦地感受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
  
  ◎◎◎
  
  荊玫傷勢嚴重,肋骨骨折,有內出血,小腿也骨折,更不用說身上大大小小的外傷。但這些傷勢都會痊癒,讓醫療小組焦頭爛額的是,荊玫在受傷後的半個月仍然昏迷不醒。醫生說這是因為她腦部受到撞擊,輕微腦震盪引起的昏迷。
  
  荊家急了,由日本找了腦神經專家和他的醫療團隊,跨海來台為荊玫診斷昏迷的原因,仍是束手無策。但所有人都不願意放棄,他們相信以荊玫強烈的求生意志,既然她能走出鬼門關,就能清醒過來。
  
  走進病房,荊玫的母親不忍地歎了口氣。「吃了嗎?」
  
  關邵行抬起頭,輕扯嘴角。他坐在病床邊陪著荊玫。「我不餓。」
  
  女兒脫離危險之後,邵行只離開幾個小時,當天晚上又帶著行李回到女兒的病房,直接住了下來。離開的那幾個小時,他回到重案組交代工作並請長假,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以這個方式陪伴女兒。
  
  荊靖很理智地跟他說:「就算小玫一輩子不醒來,這也是她的人生,但你的未來擁有許多人的期待,不用為了她而放棄。」
  
  他明白的告訴大家。「我會在這裡只有一個原因,因為荊玫就是我的人生。」
  
  這是多麼震撼的誓約,他早已打定主意,這一輩子眼裡只有荊玫,他的人生也只有荊玫。
  
  關家慌了,卻也只能暗自憂心並尊重兒子的決定。
  
  荊家也慌了,因為荊玫的病情教他們心裡滿是愁雲慘霧不說,面對邵行的堅持,除了欣慰之外,也有不想拖累他人的煩憂。
  
  「已經中午了,不吃點東西嗎?」
  
  關邵行搖頭。「早餐吃得比較晚,再吃中餐就過量了,我不想荊玫醒來後認不出我。」他掬起荊玫的手,在她的中指印上一吻,中指上的婚戒閃閃發亮。
  
  那晚,他回到病房後,虔敬的替荊玫戴上這只婚戒。
  
  荊夫人雙眼潮濕。邵行所受的痛苦不會比荊家人少,卻是最快走出荊玫昏迷不醒的震驚,接受事實,並且安排一切能為荊玫做的事,陪伴她、照顧她,包括許多貼身的照顧、按摩、淨身,全不假手他人。
  
  「說的也是,小玫是外貌協會的,你可千萬別變胖變醜,要不然她不要你了,你找我要人也沒用。」
  
  如果可以,她倒寧願邵行一走了之,耽誤了人家的青春和前途,絕非她所願。
  
  荊夫人靠近病床。女兒讓邵行照顧得很好,他還幫她洗頭髮呢……她撫著女兒清麗的臉龐,瘦了……
  
  孩子啊,你何時才要起床?她在心中暗暗傷心著。
  
  邵行也瘦了,這兩個讓人不捨的孩子,老天爺要折騰他們到何時?
  
  「老大、嫂子!啊,荊媽媽,新年快樂!」
  
  「頭!妹子!啊,荊媽媽,恭喜恭喜啊!」
  
  「邵行哥!大嫂!啊,荊媽媽,恭喜發財!」
  
  重案組一堆人帶著各種食物,熱熱鬧鬧地闖進頭等病房。
  
  關邵行無奈地看著這大群人。「組裡是放大假嗎?」
  
  小徐擠到最前面。「明天除夕開始放假啊,壯叔說大家一起先來給老大和嫂子拜年。對了,老大,來吃豆花,我排了一個多小時耶!」
  
  壯叔一掌往小徐的頭巴下去。「什麼咧,我的紅豆餅要趁熱吃,你的豆花是點心說。」
  
  陳子琳也擠到最前面,邵行哥的癡情打動了許多人。「邵行哥,壯叔的紅豆餅在第二順位,我的花枝羹才真的是要趁熱吃!大嫂也很喜歡吃這家的花枝羹喔!」
  
  她願意獻上祝福,希望他們能夠否極泰來。
  
  一群人熱鬧不已,重案組也沒放棄荊玫,更沒放棄他們的老大,三不五時就有人晃過來,送來荊玫之前曾送到辦公室的點心。他們說這叫「食物勾引法」,不能小看食物香味,說不定荊玫就這樣被香味喚醒。
  
  荊夫人被招呼一起吃東西,關邵行眼神溫柔,微笑凝視著他的女人,在她耳邊輕柔低語──
  
  「該醒了,寶貝,你聞到那些食物的味道了嗎?再不醒來,我就吃成大胖子嚇你,什麼肌肉還是結實的腹肌統統只剩一坨肥肉,到時候要我恢復成讓你流口水的身材,可不是這麼簡單的事了……」
  
  他時時刻刻都在和她說話。她曾說過他是個不愛說話的人,她要改觀了,這半個月他所說的話可能比這三十五年之間說的還多,他很肯定自己老了一定是個碎碎念的老頭子,但他就是想跟她說話,把孩童時期的自己說給她認識,就讀警校時的壓力說給她聽,和家人之間的相處,他也想跟她分享。
  
  還有柔柔,柔柔來看過她好多次了,她是很專一的孩子,到現在見到荊玫還是會膩著她,躺在她身旁看著她流口水,誰都抱不走,一定要等柔柔睡著,關邵樺才能把柔柔抱回家。
  
  關邵行撫著她的發。「明天除夕要讓老壯包紅包給你嗎?畢竟你也是小輩。」
  
  一旁的陳子琳偷偷擦眼淚,壯叔暗暗歎氣,拍拍子琳的肩膀。
  
  「哇,當然有,我老壯最愛發紅包了,拿了紅包明年就會順順利利的啊!」壯叔拿出一疊紅包開始發,大家開心地大笑,他也發了一個紅包給關邵行。
  
  「我也有?」
  
  「雖然你是我的頭,但誰教我的年紀比你大,拿了紅包,明年回來就別太操勞我喔!」
  
  關邵行噙笑。「這是賄賂?」
  
  壯叔大笑。「什麼咧!這叫打通關!」
  
  他拿了個紅包放在荊玫手上。「妹子,給你的,趕快醒來,壯叔開偵防車當前導陪你飆重機──」
  
  然後,壯叔突然愣住了。
  
  關邵行機警地問:「怎麼了?」
  
  壯叔指著荊玫的手指。「頭!妹、妹、妹子的手指在動!」
  
  關邵行霍地起身,俯看著荊玫。「荊玫?」
  
  她彎彎的長睫毛微弱地眨動著,一股巨大的喜悅衝擊而來。
  
  「荊玫醒了!老壯,叫醫生!快!叫醫生!」
  
  一時間,所有人亂成一團,叫醫生的叫醫生,荊夫人忙著通知兒子,沒事做的人則是手舞足蹈、開心歡呼!
  
  荊玫緩慢地睜開眼,模糊的影像慢慢清晰,思緒也漸漸清楚──
  
  她看到關邵行,淚水倏地蓄滿眼眶。「不要……」她虛弱沙啞地低語,感覺胸口如火灼般的痛,喉嚨也好幹好痛。
  
  她怎麼了?她不知道,她只記得他如何質疑她,想起他的不信任──
  
  「荊玫……」薄薄的淚水遮住了關邵行的視線,他感謝老天恩賜,激動地偎著她的頸項哽咽流淚。「荊玫……」他只能不斷喚著她的名。
  
  只是這樣的男兒淚,這樣的真情流露,荊玫完全感動不了。
  
  荊玫虛弱地、用盡力氣地舉起手,推著他,用破碎的嗓音微微激動地說──
  
  「放開我……」
  
  她是那麼生氣,那麼悲憤,那麼傷心。
  
  關邵行站直身,瞪大眼,無法置信地看著病床上傷心悲憤的女人。
  
  這下別說關邵行了,包括所有人,全部愣住、傻眼了。
  
  ◎◎◎
  
  關邵行必須拿出自己三十五年的修為,加上本身性格裡的剛正嚴謹,才不會一把抓起前面的桌子砸向主治醫生。
  
  荊靖必須努力擺臭臉,聲援未來的女婿。這半個月來,他見識到關邵行的真情,也願意敞開雙臂接受他,只是在此之前,他對待妹妹的態度的確很欠扁……
  
  啊,老天爺果然是公平的。
  
  「醫生的意思是,我妹遺失短暫記憶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沒錯,荊玫是清醒了,但她大腦中的時間出了差錯,她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天關邵行找她理論的時候,之後所有不管是喜怒哀樂、還是愛恨怨嗔的,她全忘了。
  
  對,她全忘了。
  
  「荊小姐腦部受到嚴重衝擊,雖然沒有直接的傷勢,但記憶卻產生了變化,不過這狀況是不是永久,會不會慢慢找回遺失的記憶,醫療團隊還要密切觀察。」
  
  醫生很專業地解釋,但就某方而言他是很不安的,因為眼前一名高大的男人正嚴厲且殺氣騰騰地瞪著他──
  
  連他冰冷的聲音都像從地底竄出來的一樣。
  
  但荊靖心情很好。妹妹清醒了,不管記憶卡在哪,只要記得他這個大哥和家裡的一切就好,至於遺漏了哪部分?呵,他無所謂。「邵行,你嚇到醫生了,就幾天的記憶而已,沒什麼關係的──。」
  
  關邵行的雙手用力往醫生辦公桌一拍。
  
  沒、什、麼、關、系?
  
  他憤怒地握起拳頭。對別人而言,這或許是幾天的記憶,但對他而言,卻代表兩人關係最重要的轉折!
  
  她忘了那天,她讓人帶回警局的那一段;她忘了那晚,他攔車擄人的那一段。
  
  她忘了那激情恩愛的一夜,忘了她自己是怎麼嬌吟著他的名字,渴望他的佔有,忘了自己熱情的回應,忘了他的吻,忘了他堅定火熱的眼神,忘了兩人不顧一切追求窒人且讓人尖叫的高潮……這些,她全忘了。
  
  她忘了這麼重要纏綿的回憶,還選擇停留在兩人爭執、他巴不得忘得一乾二淨的時候──
  
  「為什麼她的記憶會選擇卡在那裡?」他低吼,巴不得把挖土機開來撞一撞,這樣這些醫生就能親自體驗,不會只說觀察再觀察!
  
  醫生捂著胸口快嚇死了。「這這這、這這這,關隊長……」他當然知道他的身份,他吞了口口水。「呃,可能是那段記憶對患者而言特別刻骨銘心,她的記憶才會停留在那裡。這種狀況在已知的醫學領域還是個謎,還要再觀察、觀察……」
  
  刻骨銘心?她刻骨銘心的時刻不該是那時候!應該是他們激情纏綿的那一夜!
  
  關邵行很想衝回病房找荊玫理論,他無法接受她遺漏了這麼重要的記憶,那是屬於他們最重要的一晚,她怎麼能忘記……
  
  他回到病房,站在門口,停下了氣沖沖的腳步。他看著荊玫,清醒後,她仍然虛弱,但清澈的眼已是精神奕奕,還會瞪人。
  
  他咧嘴笑,什麼怒氣都沒了。比起一直沉睡、忘了起床的她,現在哪怕是她拿刀砍他,他都得感謝老天對他的厚愛,讓他此生最愛的女人能回到他身邊!
  
  至於那些恩愛纏綿,他有自信就算她忘了,再創造新的記憶又有什麼困難?第一次他能化解兩人間的爭執,第二次當然可以比照辦理。
  
  真好,雖然氣她忘了他,但能夠看到她清醒了、生氣的感覺更是無比甜美。
  
  重點是她能忘記受傷的那一段也好,對任何人而言,遭遇人群攻擊的混亂場面,即使身體的傷勢痊癒,他相信還是會在心裡留下難以抹滅的陰影。
  
  荊母焦急地走過來。「邵行,醫生怎麼說?老天爺,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我們還在高興小玫清醒了說,唉……」荊母沉重哀傷地歎了口氣。
  
  關邵行望著荊玫一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笑了。她能清醒過來,能忘記那些可怕的事,他發現遺失那些記憶真的沒那麼重要了。
  
  他揚起唇角。「沒事的,醫生說荊玫狀況很好,只要恢復元氣,傷勢再穩定點就能出院回家。」
  
  荊母聽了,總算放下擔憂。「太好了!只是你和小玫的事──」
  
  荊靖出現在門口,摟著母親的肩膀。「媽,沒事沒事,我們先回家吧,你也該休息了,這裡就交給邵行吧,反正照顧荊玫是他的責任,哈!」
  
  看得出來荊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因此荊家母子就在荊玫反對無效後離開醫院,連剛才協助她淨身、刷牙洗臉的荊家管家也一同離開。
  
  偌大的病房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荊玫別過頭,理都不理他。一看到他,她就想到他的不信任,然後鼻子好酸好酸,自己好委屈好委屈……
  
  關邵行看到一旁桌子上的豆花,那是小徐留下來的點心。他無奈地搖頭。早知道重案組那群兄弟的嗓門這麼有效,他一開始就叫他們全部到這裡來吼一吼。
  
  他拿了豆花,坐在她身旁。她又看向另一邊,鐵了心不理他。
  
  「這個豆花你還記得嗎?小徐和老壯他們開小差去買的點心,你好像很愛這個玩意。」
  
  他拿了湯匙,嘗了口,揚起了笑。「哇,真好吃。」
  
  荊玫一整個生氣。難道他看不出來她在生氣嗎?他怎麼可以這麼輕鬆?還偷吃人家買給她的豆花?
  
  「你不能離開嗎?我不想見到你!」
  
  「不能。」
  
  「為什麼?」
  
  他悠閒地吃豆花。
  
  她耐不住,轉頭瞪他。「關邵行,我為什麼不離開?你不是很討厭我嗎?你不是認為我們兩個距離太大嗎?我是人人喊打的荊家人,你前程似錦,千萬別被我牽連了,既然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還是不要往來比較好!」
  
  關邵行懷念地瞇起眼。她之前也說過同樣的話……
  
  他記得當時自己是這麼回答。「我們之間的事……你想放棄了?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我愛上你?」
  
  荊玫平靜地迎視他,眼神很受傷。「放棄?呵,沒開始又怎麼能說是放棄呢?關隊長,忘了那些胡說八道的事,荊家人最愛出爾反爾了,你別相信了。」
  
  連回話都一模一樣。
  
  荊玫揪著淚。「為什麼我這麼生氣,你卻這麼高興?」
  
  「吃豆花好嗎?」他舉起手上的豆花。「醫生說你暫時只能吃流質食物,豆花剛剛好。」
  
  她頭一甩。「那本來就是我的豆花,是你硬要搶走的。」
  
  他笑,彎身俯看她氣嘟嘟的臉。「我搶走的不是只有這碗豆花。」還有你愛我的心。
  
  「什麼意思──」她轉頭質問,嘟起的唇卻不偏不倚地撞上他勾著笑的薄唇。
  
  她一驚,臉一紅,趕緊再轉頭避開他的視線。
  
  關邵行故意誇張地抗議。「我只是搶走你的豆花,你卻強吻我?唉,你讓我怎麼見人?堂堂的組長居然被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偷襲?」
  
  荊玫氣到想挽起衣袖打人。「別說得一副好像貞節烈男一樣,你自己還不是──」
  
  她轉過頭,他攫住她的下顎,思念的唇執意落下──
  
  他一隻手肘撐在她的頭部旁邊,控制著自己的身體。他細細吻著她,啄著她的唇瓣,小心翼翼壓抑慾望,只是吮著她甜美的唇,要她想起之前彼此纏綿的回憶。
  
  「記得嗎?」他抵著她的唇問。「我們做過比這個更火熱的事……」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搖頭。「不記得。」
  
  他笑著,閉上眼,加深他的吻,靈巧的舌探入她微張的唇,勾起她的舌,飢渴吸吮。她或許忘了他曾這麼吻過她,但她的反應卻是忠實的。她舉起手攀著他的肩,深深投入,發出像貓兒般細細悶悶的呻吟……
  
  「真的不記得?」
  
  她搖頭,卻克制不住自己投入他懷抱的衝動。天啊,怎麼會這樣?
  
  夠了。
  
  關邵行做了個深呼吸,克制自己,扶著她讓她好好躺回床上。
  
  荊玫覺得一切不可思議,她不是應該要氣他嗎?如果有力氣的話,是不是應該好好K他一頓,而不是在這裡被這個男人的吻迷得亂七八糟!
  
  她轉過頭又不理他,但這回是氣自己比較多。
  
  他坐下來,掬起她的手,她手指上的婚戒在燈光下閃爍著迷人的光芒。他吻著她的手指,輕輕地說:「對不起,我不該誤解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應該選擇相信,而不是否定。」
  
  這句道歉,他足足遲了半個月,這回他要把握時間,把該說的該傾訴的一次說個清楚。
  
  荊玫轉頭,震驚地看著他,「你──」
  
  「我愛你。」他說,虔誠的吻印在她的婚戒上。
  
  「我愛你。」想起差點失去她的日子。「我愛你。」
  
  她看著他眼中浮起薄蒨的霧氣。
  
  「我愛你。」他笑了,愛上這迷人的三個字。「我愛你。」
  
  「愛我嗎?」
  
  「我不想說,你太得意了。」
  
  「為什麼愛我?」
  
  「我不告訴你,你太得意了!」
  
  「荊玫?」
  
  「哇哇哇──好癢、好癢,好啦好啦,我愛你,我好愛你啦!」
  
  想到她的告白,他咧開了笑。「我愛你。」
  
  荊玫的眼淚潰堤了。「天啊……」
  
  俯下身,他吻著她的淚。「我愛你,好愛好愛你。」一個字一個吻,他輕輕地傾訴。
  
  她舉起手,摟住他的頸項,在他肩窩輕輕啜泣。「為什麼──」她不懂他的轉變。
  
  他吻著她了耳際。「你會感受到的,不過,現在你只要記得這一刻。」
  
  他深情凝視著她的眼。「我愛你。」
  
  一個吻,再度輕輕落下。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0 00:16:29

尾聲
  
  天很藍,雲很白,太陽高掛天空。
  
  深沉的引擎聲由遠而近,最後停在總局大門前。
  
  重機上,嬌小的人兒利落地下車,支起重機,脫下安全帽,一頭酒紅色的大波浪捲發飛揚在空中,閃爍耀眼的光芒。
  
  她一身紅色緊身車服勾勒曼妙曲線,渾圓的胸、翹挺的臀,是男人都會醉倒在她的長筒馬靴邊,哀哀苦求著,哪怕只是她回眸一笑。
  
  她拉開車服領口的拉鏈直到鎖骨,拔掉墨鏡順手插在領口,僅是展露鎖骨旁一片白皙的美肌就足以讓男人為她瘋狂,她像天上的星星,讓人仰望卻觸手不及。
  
  門外的警員和她打招呼,經過的每個人都和她打招呼,她漾著迷人的笑意,從容自信的步伐就像女王一般。
  
  她遠遠看到了陳子琳。「邵行回來了嗎?」荊玫用嘴型詢問。
  
  陳子琳點頭。「在開會。」然後,她注意到她存心氣死某個男人的打扮,搖搖頭,比了比割脖子了手勢。「你死定了。」她是這個意思。
  
  小徐朝旁邊正在偵訊的犯人頭上K下去。「看什麼看啊!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小命不要了啊?我是救你耶!」
  
  罵著罵著,他又和陳子琳眉來眼去,像在討讚美一樣。對了,他們最近開始戀愛了,火熱熱的姐弟戀,小徐的確需要一個能幫他出主意的伴侶,否則他成天只知道打擊犯罪,什麼都搞不清楚。
  
  荊玫大笑,銀鈴般的笑聲很是好聽。她對自己的這身打扮很自在,就算她再火辣,整個局裡的男人也沒人敢多看她一眼,視線永遠都在她脖子以上,所以她才會如此毫無顧忌。
  
  荊玫晃進重案組。邵行還在開會,於是她和其他兄弟聊天打發時間,聊起昨天的任務,壯叔形容得好像「無間道」一樣精彩。這時小林到了,手上拎著今天的點心。最近大家全胖了,隊長撂下狠話,警告他們要是再胖下去,每天就去體育中心先跑個五千公尺再進辦公室。所有組員怨聲載道快嚇死了,荊玫只好找個營養師,替這群兄弟調配健康但好吃的點心,不敢再讓他們亂吃油膩的食物。
  
  長椅上坐了好幾個被借提偵訊的犯人,被小徐K過頭的人當然不敢再亂瞄荊玫,但食色性也,還是有不怕死的大哥不把小徐惡狠狠的警告聽進耳裡。
  
  「小美女,辣唷!來,給哥哥看仔細一點,哇塞哇塞,奶子又大又圓啊!#$%$#%#」
  
  什麼髒話誣蔑的字眼全出來了。
  
  這些話剛好全飄進開完會出來的關邵行耳裡,組裡的男人全部倒抽了口氣,低頭不語,篤信天主教、基督教的兄弟更在胸前畫起十字架。
  
  關邵行像只豹子般優雅地走到犯人的面前。
  
  「你說什麼?」
  
  犯人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長官,吼,你們局裡有這麼漂亮的女警官喔,我可不可以指定她偵訊我啊?」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不可能,因為她是家屬。」
  
  「家屬?騙肖耶,警察老婆這麼漂亮喔……」
  
  「嗯。」關邵行揪起犯人的衣領,直直將他舉了起來,黑色的眸子燃燒著憤怒之火,低吼:「這個漂亮的女人是我老婆!你要我老婆來偵訊你?」
  
  犯人嚇壞了,踢著騰空的腳,哇啦哇啦地掙扎。「長官,我不是故意的啦──」
  
  關邵行大吼。「小徐!」用力把犯人丟回座位。「再多辦一條!」
  
  小徐唉聲歎氣。「知道知道,公然猥褻是吧?」這些人就是搞不清楚狀況,豆腐亂吃,活該!
  
  關邵行走到荊玫面前,拔掉她胸前的墨鏡掛在自己襯衫口袋上,再拉上她車服的拉鏈直到下巴。
  
  「很熱。」她抗議。
  
  他瞇起眼。「很熱?」
  
  她接收到警告,可愛地吐吐舌頭。「喔,不熱了,還好。」
  
  關邵行看到她展露的小舌時不自覺地深呼吸。這個磨人的小妖女……
  
  「不是說明天才會從日本回來?」
  
  「人家想你啊!」她撒嬌地勾著老公的手臂,蹭著他結實的手臂。「你不想我嗎?」
  
  他緊緊摟著她的腰,領著她走進辦公室。「爸媽他們還好嗎?」
  
  關、荊兩家長輩正在日本到處玩耍。
  
  一進辦公室,他放開嬌妻,開始整理辦公桌上的卷宗。
  
  「嗯,他們很好。老公,有沒有想我?」她由他身後抱住他,蹭著他精壯的背,調皮地吐吐舌頭。她老公很公私分明的,不會在辦公室對她亂來,所以這時候欺負他最有趣,呵。
  
  「別鬧了。」他聲音緊繃。
  
  她嘟起唇。「你都不想我。」
  
  關邵行仰頭低歎,轉過身,面對老婆,將眼中的慾火大方分給她看。「你認為我不想你嗎?」他的黑眼因慾望而閃亮,那是荊玫最清楚的表情。
  
  她笑開了,偎在他懷裡,很滿意兩人結婚一年半了,他依然沒辦法抵抗她的誘惑,哪怕只是一個深情凝視或淺淺的啄吻,都可以引發熊熊慾火。
  
  「我愛你。」她說。
  
  關邵行珍惜地望著懷裡的人兒,她是他的一切。「我愛你。」他撫著她柔美的背脊,將她摟進懷裡,胯下堅挺的慾火迷戀地抵著她柔軟的腹部,他咬牙。「老天,愛我就別折磨我好嗎?」老婆永遠都搞不清楚她對他的影響力。
  
  荊玫抬頭,粉頰紅咚咚的。老公的情慾太明顯了。「我有事要告訴你。」
  
  他抬眉。還是說下午請假陪老婆?「什麼事?」
  
  「我──」她盈盈笑看著她今生最愛的男人。一個半月前,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當他解下防護後,以為安全的第二回合隨即熱情展開,卻沒想到……
  
  荊玫神秘地笑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0 00:16:50

後記 我愛荊玫 伍薇  
  
  新年快樂!我親愛的讀者,祝福大家在可愛的兔年心想事成,事事順心!
  
  哇,總算把我的荊玫給嫁出去了,對於這位像火一樣迷人的女主角,薇小媽很愛她,因為太愛她了,一開始寫她二哥荊堂的故事時,她的故事就源源不絕跑出來,完全失去控制。今天這個版本、明天那個版本,寫大哥荊靖時又變成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版本,算了算,至少有五個版本跑出來,這造成一開稿的薇小媽不少掙扎,這時候鴕鳥個性又開始了,和愛編嚷嚷著:「我不寫了我不寫了!換別本換別本!」
  
  在愛編曉以大義後,我還是乖乖爬回來寫荊玫,至於那個對「市政廳之讀後感之敬意篇」就留待下回吧!來談談我愛的荊玫吧!她太亮眼了,騎重機,一頭波浪捲發,漂亮、身材好,家世更好,也有自己的事業;應該每個女生都希望這樣的女生就是自己吧?呵,那誰能配上我的荊玫呢?
  
  控股公司第二代?有想過,但沒動力。
  
  科技公司小開?有想過,但還是沒動力。
  
  我的荊玫要一個很MAN、很有責任感的男人才配得上她,想了大半個月,終於把關邵行想了出來。但,薇小媽會寫大老闆,會寫董事長,也會寫痞子,就是不會寫認真工作的警察。這下可好了,該去哪兒找東西刺激靈感呢?首先要決定環境吧,因此華麗的「重案組」就這麼登場了。台灣司法編製中是沒有這個單位,但請原諒我的任性吧,光這三個字就讓我很有感覺,感覺在裡頭工作的人每個都像趙又廷一樣酷酷的,或者像仔仔那樣可愛又痞,重點是這些男人都很MAN。
  
  有了男主角,就很好開工了嗎?
  
  當然沒有,寫警察一定要有槍戰,這又是薇小媽莫名其妙的堅持。只是要怎麼描寫槍戰?這對完全不懂武器的薇小媽又是一個大問題,烏茲衝鋒鎗可以寫嗎?警察的火力有這麼強大嗎?
  
  問陳老爺,陳老爺直接冷冷地說:「用追擊炮算了。」
  
  騙鬼喔,台灣警察會用追擊炮打擊犯罪喔?這本書要是有機會傳到海外去,怎麼得了?
  
  好吧,槍戰的事先暫緩。對了,荊玫的哥哥是個有武術底子的高手,為了阻止妹妹「跟不對人」,一定會和男主角起衝突。關邵行當然沒話說,他可是重案組的,也是受過專業訓練,雙方對立的元素都具備了,但問題又來了……
  
  薇小媽不會寫對打的場面!天將亡我啊,人家又不是寫武俠小說,那些過招要怎麼形容啊?問陳老爺,陳老爺又直接冷冷地說:「現在是言情小說市場的寒冬嗎?男女主角不是只要談戀愛就好?
  
  哇,迂腐的老頭子永遠不懂咱們小言的學問。
  
  那怎麼辦?還是要寫啊,槍戰和武術一直是薇小媽的夢想。唉,這一拖那一猶豫,原來該要在月初交的稿子就這麼拖到月中,天啊地啊,時間是用滾的嗎?怎麼一晃眼就過月中了……
  
  老爺問:「不寫槍戰了嗎?」
  
  薇小媽拚命趕稿中。「不要吵我!」
  
  「你可以寫看電影啊,我們常去看電影,應該有很多靈感啊!」
  
  看電影?我在小說裡只讓我的女主角看過一次電影,而且是和男主角吵架才躲去戲院放鬆心情的,不是兩個世界。「不要吵,你不懂啦!」
  
  這下可踩到陳老爺的地雷了。「什麼我不懂?我都娶了你,也生了兩個小孩我怎麼會不懂?想當初我追你的時候──」
  
  咕嘰咕嘰……哇啦哇啦……
  
  「那寫泡溫泉好了,我們上次去金山泡溫泉感覺不是也很好?」
  
  薇小媽冷冷的目光掃向吵人的老頭子。他永遠不懂言小的奧秘,現實生活中發生的事不會出現成為小說裡的梗──
  
  寫到男女主角去泡溫泉──我就會想到老爺肥滋滋的肚子。
  
  寫到男女主角一起去看電影,在戲院裡毛手毛腳──就會想到老爺偷渡鹽酥雞到華納威秀看電影,整場電影我都希望左右鄰居不知道我認識他,偏偏老爺一直問:「你要不要吃?」
  
  總之,現實是現實,小說是小說,在我的小說裡,女主角就是最美的,男主角就是最帥最有力量的!
  
  陳老爺的建議就免了吧,乖,交稿後,我們再去金山泡溫泉吧!
  
  新年快樂呀,咱們下回見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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