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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瀟瘋] 殘兵傳說《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06:54     標題: [瀟瘋] 殘兵傳說《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嗜酒態睡 於 2017-1-16 16:15 編輯

書名】:殘兵傳說

作者】:瀟瘋

內容簡介】:

    考古學家楊政落入異世界,開始了他一段剽悍的人生!
  
    冷酷與智慧,陰謀與背叛,且看楊政如何橫行異世界!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09:49

第一集 第一章 異界炮灰

    漫天的箭雨射來,密密麻麻如災期的蝗群。

    楊政頂起左手的小圓盾,整個人使勁的向下縮,不顧形像的蜷成一團,縮在混亂的步兵行伍間,連串的箭矢交擊聲過後,方才結成方陣的步兵團倒下了一大半人。

    滿地的鮮血,屍體,還有各種各樣的凄嚎聲。

    楊政漠然的望著身邊的戰友被箭矢插滿全身,反正這些家伙全都是生面孔,到了明天就會有新的來自滄月國各地的囚犯,流民,奴隸補充到這個前鋒步兵團裡來。

    這樣的情景一年來已經重復了不知多少次。

    從最初的嘔吐恐慌,到平靜,到麻木!

    自從該死的掉入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

    而且被這個世界的國家抓壯丁,成了一名炮灰輕步兵。

    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半數的日子都在這種無聊而殘酷的邊境拉鋸戰中度過。

    滄月國和衛戎國的百年恩怨往往以這種小型戰爭為宣泄口。

    死亡的都是這些沒有身份和地位,被抓到步兵團裡充當炮灰的人。

    楊政現在只想保住性命,別的一切他都不再奢求。

    踏著隊友的屍體,舉起長槍,繼續向前。

    “救命,救命!”

    身邊充斥著傷殘隊友的求救聲。

    所有老兵都充耳不聞,在戰場上,唯一能救自己命的人,是自己。

    偶爾有一兩個新兵軟心腸的想去背受傷不重卻失去行動能力的隊友,往往結局都很悲慘……

    遠處又是一陣厲嘯,接著無數的箭矢破空聲傳來,敵方的第二輪弓箭連射又來了。

    楊政支起殘破的圓盾,正想原樣畫葫蘆,躲過二次箭雨。

    適才一輪箭射之後,行伍間的空隙已經很大,楊政身邊沒有多少可以擋箭的肉盾,只有小圓盾(半徑二十釐米,厚五釐米的圓形木盾,是滄月軍隊裡最次的防御武器,炮灰專用),肯定是不夠。

    眼看箭支飛速臨近,身邊的一個雙腳被射傷的黑須大漢絕望的大吼起來。

    楊政心思一動,眼中閃過一道寒芒。

    他突然扔掉長槍和圓盾,兩只手揪住大漢的衣領和腰帶,在大漢驚恐的眼神中,沉喝一聲,將其舉到自己身前,身體一縮,藏在大漢的身後,“噗噗噗噗”,無數的箭簇入肉,大漢才慘叫一聲,就口鼻中湧出鮮血而亡,舉著的身體依然在顫動著,已經被射入不知多少弓箭。

    血滴在楊政的臉上,他的眼中流露出復雜的神色,是漠然,心痛,還是後悔。

    第二輪連射終於結束。

    楊政將那具早已經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身體扔到地上,右手一探,將他怒睜的雙眼閡上,低低的說了一句:“對不起,死你一個總比我們兩個都死好。”

    眼神再次恢復冷漠,他拾起地上的長槍和圓盾,快速的向前衝去。

    和敵人的前鋒營只有五十米的距離,不能再給敵人第三輪連射的機會了。

    優勝劣汰!

    能夠剩下的基本上是有經驗而且反應靈敏的老兵,稀稀拉拉,卻是整個步兵團的菁華所在。

    原本一萬人的前鋒團步兵,在兩輪連射後,傷亡愈六千。

    剩下的四千多人,大吼著向敵陣衝去。

    很快,敵陣的弓箭兵後撤,步兵團衝了上來,猶如兩片黑色波浪衝擊到了一起,震天的撕殺聲掩蓋了戰鼓隆隆。

    楊政在用長槍捅死兩名敵步兵後,就陷入了包圍,敵人數量至少是我方的三倍。

    背後傳來風聲,楊政機敏的一個側跳,揮起圓盾格擋。

    “鐺!”的一聲,一股大力傳來,楊政被衝得趔趄後退。

    一個高了楊政半頭的巨漢用開山刀砍到小圓盾上,差點將其裂成兩半,從其身著鏈甲來看,應該是敵軍的小隊長之類,身邊數個敵軍見楊政失足,連忙揮槍刺來,企圖落井下石。兩條鐵槍左右交叉,封死楊政逃跑的路線,失去倚仗的楊政將圓盾一甩,撞上一柄鐵槍,隨即碎裂,在那一剎,他右手的鐵槍已經扔了出去,刺入另一名夾擊敵人的胸膛,順勢一個懶驢打滾,堪堪躲過巨漢再次襲來的開山刀。

    右手耍了個刀花,巨漢舔舔嘴唇,殘忍的笑起來。

    楊政已經空手,在戰場上,這等於死亡,他舉起開山刀毫不猶豫的朝楊政撲過去。

    楊政眼裡閃過一絲慌亂,右手下意識的往腰帶裡掏了掏,絕望無助的表情,落在巨漢眼裡,更添其嗜血心性,仿佛看到楊政在他刀下劈成兩半,血肉橫飛。

    開山刀呼嘯而下。

    楊政一個縮身擠入巨漢的懷中,巨漢愣了一下,沒想到敵人這麼靈活,正待用刀柄猛擊其頭顱,突的嘴巴駭然張大,眼睛瞪如銅鈴,充滿不可置信的神色。鮮血已經染紅了巨漢胸前的鎧甲,一柄匕首深深沒入他的心髒處。

    楊政冷漠的望了一眼巨漢,右手一絞,迅速拔出蒙著幽光的匕首,卷回腰帶中,輕輕一推巨漢。

    “轟”的一聲,巨漢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下。

    四周敵軍嘩然,一片“大隊長!”的驚呼聲,巨漢的身份比楊政想像中的高,不過他沒有任何得意的心情,連忙拾起巨漢的開山刀。

    凝重的望著四周,因為他殺了敵軍大隊長,周圍的敵軍都湧了過來。

    楊政被層層包圍。

    ※※※

    滄月邊境,哨塔。

    今天塔上的哨兵格外勤力,筆挺的站著,雙目崇敬略帶畏懼的望著眼前兩人。

    兩個挺拔的身影矗立在六十米高的哨塔邊緣。

    一個穿著紅麾,一個穿著黑麾,正向遠處觀望。

    紅麾的勁裝女子一頭酒紅色的長發,面目精致而充滿高貴的氣息,斜飛向上的眉毛又平舔了她幾分英氣,只是眼神冷漠而棱利,絕不似普通女子所有。站在她身邊的黑麾男子高大魁梧,面上布滿滄桑,一雙棕眼深邃,似蘊涵著無窮智慧,他正是滄月西線狼軍統領,狼牙大將軍丘遠山。

    紅麾女子凝視著遠方撕殺在一起的敵我兩方步兵團,冷如寒冰的聲音從她口中吐出:

    “遠山叔叔,這次行動的成員從前鋒營裡挑出,行嗎?”

    她用的是疑問句,似乎對前鋒營步兵的實力相當懷疑,這些本是炮灰的人在她高貴的眼裡根本不值一曬。

    丘遠山注意最近的哨兵離他們也有十米遠,壓低了聲音,恭敬的道:“公主殿下,前鋒營雖然全都是炮灰士兵,材質良莠不齊,但是經歷了數年的拉鋸戰,同樣有極小部分資質特別出眾的人脫穎而出,他們能從數年如一日的戰爭中生存下來,必有其過人之處,甚至可能不在我狼軍精銳營士兵之下。”

    “一群亡命之徒,根本沒有任何的配合,難道你沒看到剛才那名黑頭發的士兵把自己的戰友拿來當盾牌嗎?”

    紅麾女子口中有壓抑不住的怒氣,犧牲同伴的性命保存自己,在正規軍人看來,簡直是奇恥大辱。

    丘遠山訕訕一笑,默然。

    他心中毫不以為意。

    前鋒步兵營在各國軍隊裡被稱為“死亡營”,本就是各地流民,奴隸和囚犯組成,作為戰爭的主要消耗品,國家根本沒有給他們士兵應有的待遇,無論裝備和伙食都是全軍最差的,別說軍餉了,甚至連平日的行動都會受到限制,完全和敵軍俘虜無異,若不是高居不下的死亡率讓前鋒步兵營一直像團散沙,這群士兵早就起來作反了。

    你還妄想他們和正規軍一樣紀律嚴明,進退合度嗎?

    不過死亡營裡並非沒有人才,有那麼一小撮人,經過無數場戰爭的洗禮。

    無論憑的是超強的運氣,還是不斷提升的能力。

    他們活了下來,這些人,豈是靠平常操練提升能力的士兵所能比擬。

    丘遠山沒有說出實話,能在前鋒營生存下一年的老兵,絕對比精銳營的士兵更加強悍。

    甚至可以媲美“薔薇騎士團”的成員。

    當然這種話他定是不會說的,否則面前這位“薔薇騎士團”團長,滄月國最厲害的三公主莫冰雲非大發脾氣不可。即使自己曾是她十歲前的劍技指導老師。

    莫冰雲敏銳的察覺到丘遠山微妙的心理,鼻子裡輕哼出一聲,繼續將目光投注在戰場上。

    ※※※

    四周的敵兵湧來,楊政將開山刀猛的一揮,劃出一個半圓,數聲“喀嚓”,幾把長槍的槍頭被削斷。這塊莫名其妙的大陸冶煉水平低下,以滄月國為例,軍隊裝備長槍通常是硬梨木杆,加一個鐵制槍頭。而全金屬制長槍除非是三大軍團的精銳長槍兵,或者皇城的近衛軍才有可能裝備。

    即便如此,楊政還是吃了一驚,想不到這把開山刀如此鋒利,能連斷幾根以堅硬著稱的硬梨木槍杆。

    數名衛戎軍被削斷長杆同時大駭,楊政趁機撞進他們人堆,一邊躲避背後刺來的武器,一邊在人堆裡大肆砍殺,瞬間又有三名敵兵被剁翻。楊政的手臂和大腿被劃出兩道數寸長的傷口,敵人和自己的鮮血染紅了半身,猙獰可怖。

    兩邊部隊都是炮灰兵,滄月軍這邊人雖少,卻不露敗勢,幾輪箭射後,能活下來的滄月兵都是戰爭淘選出來的優秀老兵,和衛戎輕步兵砍殺在一起,基本能以一敵三。

    被敵兵重點照顧的楊政在砍殺了十多名士兵後,胸腔劇烈的起伏著。

    開山刀雖好,也因為連續強烈的砍殺幾個地方開始卷刃。

    全身上下十來個傷口在冒血。

    體力臨近極點,呼吸也變得異常困難。

    不過四周的敵兵也被駭得不輕,面前男人渾身浴血如殺神降世,看著十多個戰友倒在他的刀下,無論是誰,心底都會泛起一股寒意。

    雖然累得夠嗆,楊政還是作勢大吼,表情說不出的殘酷棱利!

    四周敵兵果被他的氣勢震懾,楊政正想找個空隙突圍。

    哪知敵兵裡一個看起來面目儒雅的年輕人突然拔尖嗓子喊了一聲:

    “這家伙肯定是中隊長,不,應該是大隊長,大家上呀,砍了他,回去就能提升到正規軍裡,再也不用這麼心驚膽戰的過日子。”

    聽到這樣的話,四周敵兵蠢蠢欲動,一起湧上來,而那名儒雅士兵竟然縮到後面去。

    楊政見到這一幕,不由暗自大罵一聲“操”!

    他此刻已是油盡燈枯,眼看四周如此多敵兵衝來,情知可能要喪命在這裡,心中沒有多大的悲哀,一年來,他早已見慣生死。只是莫名其妙的掉進這個世界,又莫名其妙的死在沒有任何意義的戰場上,心中還是會有一點不甘吧。

    他的目光透過數名敵兵,落在縮躲後面的儒雅敵兵身上,眼中寒芒一閃。

    舉著刀朝那個方向衝去,既然死亡不可避免,也要拖這個家伙墊背。

    喉嚨裡發出一陣低吼,他加快腳步,猛得跳到空中,一刀力劈華山,將當先一人連槍帶人劈成兩半,借著那股氣勢,又用肩膀頂翻一人,儒雅敵兵似乎發現楊政的意圖,不斷後退。

    一杆鐵槍刺入楊政肋部,巨痛讓他猛然清醒,一個斜身,避免了洞穿之危,肋下一塊肉被槍頭捅飛。

    楊政卻失足半跪在地,渾身肌肉都陷入麻木的境地,眼看五,六把武器一起掃向他,楊政腦袋裡像被什麼刺激了一下,胸口掛著的碎布間紅光一閃,像干涸的枯井迎在久違的春雨。

    他不可思議的拔高身形,如豹子一樣衝過五米距離,一大排士兵攔腰斬斷,血四處噴濺。

    雖因此付出十個大小傷口的代價。

    他卻終於到了儒雅士兵面前時,望著他驚恐的眼神,楊政冷笑一聲,猛的一刀砍下。

    遠處忽傳來“嗚——嗚——”的三聲連號,鳴金收兵。

    嘩嘩,兩邊士兵像是潮水一般快速退去,剛才還拼個你死我活的雙方,馬上自覺的停止戰鬥,往己方的陣地撤去。

    不要奇怪,邊境的拉鋸戰本就如此。

    雙方都沒有一定要拼命的理由,對於把自己推上如此殘酷舞台的國家,兩邊的炮灰士兵更沒有一絲國家榮譽感。

    大家能夠保住性命,已是萬幸,所以久而久之,收兵號一響,剛才還砍得你死我活的雙方,馬上會變得和氣無比。

    有一些相熟的老兵,甚至會和敵老兵打聲招呼。

    楊政也一樣,他也習慣了這種怪異的戰鬥。開山刀在儒雅敵兵的脖子毫米處“刷”的停下。

    嘿的朝嚇得臉色發青的敵兵咧嘴一笑,眼神中的意思更明顯“小子,新來的吧!”

    哼了一聲,轉過身,把開山刀往自己肩膀上一擱,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己方陣地走去。

    儒雅士兵望著那個渾身浴血的背影漸漸遠去,久久不能出聲……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0:08

第一集 第二章 冰雲公主

    書記官一邊詢問著眼前排成長龍的士兵,一邊記錄著戰鬥情況。

    “羅塔,殺死敵士兵三人,繳獲長槍兩把。”

    “威爾遜,殺死敵軍小隊長一人,士兵五人。繳獲斬馬刀一柄,長槍三把……”

    “康嚴,殺死敵士兵四人,繳獲長槍一把,短劍一把。”

    …………

    士兵長龍不斷的向前進,記錄過功勛,還有將繳獲戰利品檢查上交後,士兵們會走到附近的軍隊醫官旁,檢查受傷狀況,領取一些簡單的藥品。

    書記官滿頭大汗的記錄著,每到一場戰爭結束,就是他最忙的時候,經常要寫得手腫一個星期。

    眼前一黑,一把刃口卷了花的開山刀擱在大桌上。

    書記官抬頭,看到面前高大的男人,眼中流露出愕然的神態,他當然認識這個死亡營裡活得最久的人。

    “楊政,你今天怎麼帶了把刀回來……”

    話未完,書記官的眼睛落在那把刀上,驚呼一聲“好刀!”

    士兵群一陣騷動,後面幾個老兵都湊上來,發出一連串驚嘆聲。

    “這可是緬鐵刀呀!”一個識貨的士兵上前,想摸一下那把刀,被站在書記官身後的盔甲兵瞪住。

    “有什麼了不起,摸一下都不肯,又不是你們搶回來的……”那名士兵嘀咕著,最終還是縮回了手,和這些狼軍的正規士兵起衝突,吃虧的肯定是自己,死亡營的老油條們當然不會干這種傻事。

    “小政哥,你可又立了大功呀。”

    “我說誰能搶回這麼好的武器呢,原來是小政哥,哈哈……”

    “配緬鐵刀的肯定是大隊長級別,小政哥,你這次發達了,說不定會被編入正規軍……”

    數道熟悉的聲音在楊政身邊響起,原本有些沉悶麻木的戰後氣氛突然熱鬧起來。楊政難得的笑了一下,漠然的眼睛裡帶上一絲溫暖,說話起哄的這些都是一年來共同作戰而沒有掛掉的老戰友,即使是在這樣無意義的,高死亡率的炮灰戰中,總是有一些人能夠生存下來。本來被抓進“死亡營”中,大家都抱著必死的心,所以死亡營裡人際關系異常冷漠,沒有一個將死之人還會有興趣交朋友的。但是隨著日子一天天推移,一些特別優秀的人凸顯出來,他們的能力越來越出眾,總能在每場拉鋸戰中活下來,而這些人,或因為惺惺相吸,或因為長久寂寞,有時候就湊到一起,聊天打屁,漸漸熟悉起來。

    楊政雖然封閉著自己,一年來沒有刻意和別人接觸,可是這群老兵卻獨到的發現他的與眾不同,比如他從來不撿普通武器,不爭軍功,比如他是死亡營現存活得最久的人,其他人要麼已經死亡,要麼被提升進正規軍中,又比如他能吹奏一種獨特的樂器,讓這些心死的人感覺到一種久違的溫暖。正因為這麼多獨特之處,勾起了這群老兵的好奇心,不管其漠然的態度,主動和楊政接觸。

    久而久之,楊政雖然不和他們廝混在一起,但見面也會難得的笑一下。

    這或就是人性的力量,誰都無法拒絕友情,即使是心死如灰的人。

    羅塔,蒙尋,劉若飛,紅石,宇雷……

    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雖然或多或少都帶著傷,但是,依然活著,楊政心中感嘆了一聲,只要活著,無論多麼艱難,都是值得的,這也是楊政在戰場上那麼拼命的緣故,事實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活下去究竟為何,沒有了過去,喪失了目標,只為簡單的……活著。

    軍需官親自上來詢問緬鐵刀的由來,殺死敵軍大隊長可不是普通的榮耀。

    楊政正要回答。

    死亡營的門口突然騷動起來……一陣整齊有力的步伐聲傳來。

    兩隊身穿黑色鏈甲,鐵盔,手中清一色鐵制長劍的士兵慢跑進死亡營,沉冷肅殺的氣息瞬間彌漫在空中,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狼牙精銳營。

    所有士兵的眼球都收縮了一下。

    西線狼軍分死亡營,狼軍,狼牙軍三部分。狼牙軍屬於統領丘遠山的親衛隊,正是西線狼軍最精銳的部分,他們怎麼會來到這裡。

    答案很快揭曉。

    兩隊狼牙軍在一個立定之後,左右兩邊迅速散開,動作整體劃一,毫不拖泥帶水。

    令人嘆而觀止。

    這才是真正冷兵器時代的軍隊呀,楊政暗嘆一聲,相比之下,自己所在的死亡營完全是一群流氓混混,烏合之眾。

    狼牙軍散成兩排後,面對面站立,刷的舉劍,斜向上四十五角,一副迎接大人物的儀仗勢。

    片刻後,一男一女並排走來。

    正是哨塔上出現過的丘遠山將軍和莫冰雲公主。

    看到未曾謀面的莫冰雲公主,死亡營的眾士兵們都流露出驚艷的神態。

    畢竟他們唯一能接觸的女人就是西線小城亂雲間妓寨裡的妓女。

    一群庸脂俗粉!

    豈能和眼前的帝國之花相比。

    而更讓他們垂涎的是公主背後跟著的六名親兵也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修長挺拔的身材,和走動間充滿彈性的腰肢,一望可知長年習武,清一色的紅色軟甲和繡著大朵薔薇的披風,更凸顯她們卓而不群的風姿。

    站在楊政身邊一向好色的宇雷吹了聲口哨,充滿調戲神態。

    聽到口哨聲,紅麾女子凌厲的眼神盯來,楊政暗叫一聲“糟糕!”

    果真,公主背後的一名女親兵嬌叱一聲:“大膽!”

    說話間從背上解下綠色長弓,朝涎著臉的宇雷射出一箭。

    從調笑到射箭,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丘遠山剛張開嘴想阻止,而宇雷則完全傻了,笑容還凝固在臉上。

    箭支破空刺耳,力道極強,兩人距離不過二十米,眨眼即至……“嗤”一聲怪響,宇雷沒有倒下,箭離他的喉嚨堪堪數釐米,駭得他冷汗直流,別以為“死亡營”的人都不怕死,在戰場上那是沒辦法,何況像宇雷這類老油兵,即使在戰場上活下來的可能性也大過百分之五十,誰想這麼窩囊的死掉,特別是莫名其妙的死在營地裡。

    箭被楊政單手抓住,強勁的力道使箭杆在他手心滑行尺許,若不是箭尾卡住了楊政的手,只怕宇雷難逃一死。

    血一滴滴從楊政手心滑落,染紅了腳邊的地面。

    莫冰雲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神色愈加寒冷。

    黑頭發,黑眼睛。

    就是在戰場上用自己同伴的身體躺住利箭的那個人吧。

    丘遠山這時候微微踏前一步,朝身邊兩名狼牙兵喝了一聲:“以下犯上,將那人拿下,重打二十軍棍。”

    兩人得令,氣勢洶洶的走到發呆的宇雷面前,將其拖到一邊。

    楊政扔掉那支箭,任血在他掌心流淌。

    略帶感激的望了丘遠山一眼,看得出,丘遠山是故意懲罰宇雷,免得那個漂亮的凶女人再次發難。

    “前鋒步兵營將士聽令,全軍集合。”

    在五名大隊長的呼喝下,剩下的士兵稀稀拉拉的集合起來,和狼牙軍整齊劃一的軍姿相比,簡直不忍卒睹。

    莫冰雲的眉頭皺得更深,她的目光掃射過全場後依然落在楊政身上。

    在數千名憊懶的士兵中,他是最顯眼的一個。

    大陸上極少見的黑發黑瞳,高常人半頭的雄偉身材,還有落寞寂寥的神色。

    從他的眼裡看不出任何感情,所有的一切都帶給人強烈的孤獨感。

    更讓莫冰雲不忿的是,在自己凌厲眼神的注視下,他的眼波依然清淡若水,他只是個賤民呀,從來沒有被人如此漠視的帝國之花,心中的惱怒可想而知。

    丘遠山提了口氣,渾厚若洪鐘的聲音響徹全場:“眾將士聽著,這位就是我們滄月帝國的驕傲,“薔薇騎士團”團長,三公主莫冰雲殿下。”

    下面的人嘩然,難怪來者氣勢高貴,容貌如此出眾,連帝國三大將之一的丘遠山也要敬陪右側(大陸禮節,並排走的話,地位高的人站左側),揭開身份,知道她是有“帝國之花”之稱的三公主,所有的疑問迎刃而解。

    同時眾士兵都暗自為宇雷抹一把冷汗,這廝忒大膽,三公主都敢調笑,能活著算他命大。

    楊政微感詫異,將目光放在莫冰雲身上,想不到這女人竟是三公主。

    他們來死亡營做什麼?

    這裡可都是一些卑賤的奴隸和囚犯。

    一些帝國貴族連看一眼都怕污了自己的眼。

    “三公主此來,是帶著帝國密令,要從你們中間挑選出一些出眾的士兵,組成特別行動小隊,選中者將直接脫離前鋒營,授三等騎士勛章,帝國男爵稱號!”

    聽到這個消息,人群幾乎爆炸了,連矗立兩旁的狼牙軍士兵都流露出愕然神態。

    平民貴族,多麼高不可攀的地位。

    即使是精銳若狼牙軍士兵,也僅百中有一能脫離平民身份,依靠軍功晉入貴族階層。

    何況是死亡營的這群賤民。

    狼牙軍數百道嫉妒的目光落在死亡營的士兵身上,這些卑賤的人,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

    大人也真是的,即使要挑選特別行動小隊,也應該從我們這群精英中選擇呀,難道我們還比不上這群賤民嗎?

    似乎感受到數百名狼牙軍散發出的強烈怨念。

    丘遠山哼了一聲,深邃的棕眼左右一掃,頓時一個個狼牙軍士兵都低下頭去,噤若寒蟬。

    自己這位將軍看起來慈祥和藹,可是作為他的親衛隊,狼牙軍早就領教過他惡魔的一面,即使號稱軍中意志最堅韌的士兵,也曾因見識他的殘酷手段,弄得兩天吃不下飯。

    激動的人群稍稍平靜,楊政四下一望,果然,不僅新兵興奮不已,幾個身經百戰的老油條,此刻也難掩內心的激動。

    本來能脫離死亡營,獲得自由已是奢侈到極點的事,而晉入貴族階層更是他們這輩子無法想像的事,有此表現也是應該。

    那自己呢,楊政嘴角撇出一絲苦笑。

    為何聽到這個消息的自己,沒有一點激動的心情,當初難道不是做夢都想離開這裡嗎?

    為何現在反而留戀起不斷的廝殺,麻木的活著,只有鮮血從敵人身體噴湧的有一刻,才體會到生命的存在。

    ※※※

    今日的晚餐特別豐富,每個人都分到半斤牛肉,吃飽喝足的幾個老油兵擠在楊政的營房,揉著肚子打屁聊天,這已是他們一天最為幸福的時光,只有領略過戰爭的殘酷,才會更珍惜生命的美好。

    相貌英俊,死亡營裡出身最高貴的紅石瞥了一眼床上,問默然坐在一邊的楊政。

    “明天就要選拔特別行動隊成員了,小政哥,你的傷全好了嗎?”

    屁股被打腫,趴在床上的宇雷郁悶的說:“我是幾天下不了床了,得罪了公主,虧死了。”

    “你還有臉說,今天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若沒有小政哥幫你擋箭,你早被那娘們射死了……嘖嘖,不過話說回來,公主後面跟著那幾個妞真是靚呀,隨便挑個出來都比亂雲間紅磨坊的紅阿姑還帶勁。”

    “啐……”聽到紅石的話,摳著腳丫的羅塔不屑的吐了口唾沫:“帶勁?你試過了?”

    “媽的,我沒試過,以前小爺我可是孤帆城“龍寶齋”的大少爺,玩過的女人沒一個大隊也有一個中隊,女人騷不騷我還看出來嗎?孤帆“飄香閣”最紅的四個阿姑,香雪,米米,秀憐,阿戴,我都上過。”

    一談到女人,以紅石儒雅的性格也開始變得臉紅脖子粗。

    營房裡紛亂嘈雜,起哄聲一片。

    楊政眉毛微皺,霍的站了起來,從自己的床邊的袋子裡掏出一樣事物,緩緩的向門口走去。

    “小政哥!”

    紅石一眾人面面相覷,有人想跟上,被年紀最大的蒙尋一把拉住,他搖搖頭,低聲道:“別打擾他!”

    營地靠山,找到那塊熟悉的巨大凸岩,楊政爬了上去,半躺下來,營地裡的紛雜聲漸漸遠去……這個世界的夜空比地球美麗得多,星空澄澈,毫無雜質,紅月桑米亞和銀月索林瑞那在天空中遙相呼應。只有望著星空的時候,楊政才能感覺到了內心的平靜,一切的痛苦和煩惱隨風飄散。

    想起那首歌

    你還記得嗎?

    滑進熟悉的臂彎

    在睡夢中微笑難過

    哪個夢最想成真

    你還記得嗎?

    有一些東西回不去了對不對

    有一些事情還沒到來是不是

    日夜交替的時候

    望著天空想要回家……

    楊政將手中的東西移到面前,一支翠綠色的笛子,二十歲時女友小顏送給他的禮物,他一直貼身珍藏,答應了從亞瑪遜歸來,就和她結婚的……答應了以後每晚守侯在她身邊的……

    誰知道好奇心害死人。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他永不會去碰亞瑪遜土著部落的聖物。

    他還記得石矛捅進心髒時血液和氣力流失殆盡的絕望,還記得最初醒過來,發現自己身處這個莫名其妙世界的彷徨。

    後來,流浪的自己被抓進了這裡,開始了日復一日的撕殺。

    漸漸變得麻木,漸漸適應這裡,只有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才會想想地球,想想上海的那個家。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沒有那塊聖物,自己早就死了吧。

    楊政從腰帶縫裡掏出一把匕首和一塊暗紅色的晶體“芭比”。

    匕首是一把M9軍刀,為了考古方便買的,在戰場上能殺死敵軍大隊長也是靠了它。

    暗紅色的晶體“芭比”就是將楊政帶進這個世界的罪魁禍首,亞瑪遜土著部落的聖物。這塊晶體確實擁有奇特的力量,楊政來到異世界,無數次重傷差點死去,就是這塊奇特的石頭,逐漸改變著他的體質,讓他的力量變得奇大,五官如野獸般靈敏,更重要的是他的身體自愈能力也變得遠超常人。

    揭開外衣看了看,今天身上二十多處大小傷口已經愈合結痂了,連肋下捅掉一塊肉的地方也生出了新的肉芽。

    想起今日戰場上又是“芭比”發威,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來。

    楊政不由苦笑:“芭比,我知道你聽得到,告訴我,死又不讓我死,把我扔到這個破地方來做甚,啊,你是否覺得很有趣?”

    對著芭比自語了一陣。

    楊政將笛子放到嘴邊,輕輕的吹起來,一陣宛若泣訴的笛聲隨著夜風飄蕩出去……

    ※※※

    隔著死亡營大約五十米的地方,就是狼牙軍大營,四周***彤彤,和死亡營的嘈雜混亂相比,這裡的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一個個帳篷嶄新高大,四周全副武裝的士兵不斷的巡邏著。和往日不同,靠近山體的小半個大營被一圈尖木柵欄劃分開。守護在柵欄附近的是一群英姿勃發的女兵,與狼牙軍相比,她們的裝備更好,而且一個個雙目凌厲,精芒閃爍,顯是修煉過高等武技。

    和丘遠山商討過明日的事宜後,莫冰雲從狼牙軍大軍帳內走出來,身後跟著六名親兵。

    回到柵欄劃分開的臨時駐地。

    公主身後的一名親兵抱怨道:

    “團長,白天的時候我們應該把那個好色的家伙眼睛挖下來!”

    莫冰雲停下腳步,冷冷道:“小月,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此事休要再提!”

    “是……”小月想不到一直待她們如姐妹的公主會發脾氣,撅了撅嘴巴。

    莫冰雲現在很苦惱,在丘遠山的大帳翻過死亡營的軍功錄後,她想不到那個黑頭發的楊政會如此厲害,一年下來,殺死衛戎國中隊長八名,小隊長三十二名,士兵八百五十七名,這是怎樣的軍功呀,如果放在普通士兵身上,晉升到偏將都夠了。

    還有那把緬鐵刀,今天他竟然把敵人的大隊長也干掉了,衛戎國駐守東線(滄月國西線)附近的大隊長可不是寂寂無名的人物,巨熊威利的大名甚至連莫冰雲也有耳聞。那個家伙的力氣堪稱衛戎東線軍第一,一直是讓狼牙軍苦惱的對手,想不到今天栽在一名死亡營的炮灰兵手上。只怕做鬼都不能瞑目吧。

    其實也怪威利倒霉,無緣無故多喝了點酒,頭腦發熱,要混進衛戎的死亡營裡,以他的身份根本不用出現在這種無意義的炮灰戰中,真是冥王要你三更死,你絕活不過五更。

    看到這些數字,莫冰雲又氣又恨,氣的是自己看走眼,這個可惡的家伙竟然這麼厲害,恨的是楊政看自己的眼光,完全的熟視無睹。

    高傲高貴的女人總是不允許別人漠視自己的,特別是對方的身份低賤到如此程度。

    莫冰雲領著親兵回到大帳,內帳備著熱騰騰的洗澡水。

    脫下衣服的她泡進熱水裡,舒服得呻吟一聲,在西域苦寒之地,泡澡是多麼奢侈和愉快的享受,因為楊政帶來的一點郁悶也漸漸消散。

    她眯起眼睛,享受著肌膚在熱水裡慢慢變紅,花瓣浮在水面上,甜蜜的香氣鑽進她的鼻子。

    募然間,她睜開眼睛。

    耳邊飄揚著一種奇特的聲音,悠揚的樂調,一點點沁入人的心脾,靜靜聽了片刻,被音樂感染,哀傷,彷徨彌漫在莫冰雲的心間。

    誰在演奏如此憂郁的曲調?

    莫冰雲穿上衣服,走出帳後,親兵們想跟來,被她阻止了。

    樂聲是從山後傳來的。極輕微,也只有她這類修煉出品階的劍士才聽得到。

    循著那個聲音,她一個輕巧的彈躍翻過了高大的柵欄木,沿著山體上大樹的枝椏,如魅影般掠過,不斷的靠近聲音的來源。

    很快她發現自己接近了死亡營的範圍。

    在喧鬧聲中,不斷追尋樂聲的來源。

    終於在一塊巨岩上發現了落寞而坐的身影。

    月光灑在他的身上,說不出的寂寥和憂傷。

    是他!

    莫冰雲手指節捏白了,楊政的黑發和高大的身形很容易辨認得出。

    又是這個家伙!莫冰雲想掉頭走掉。

    腳步邁了邁,又停下來。

    楊政完全沒有發覺,黑夜裡有一雙眼睛正注視著他,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外界所有的煩雜都與他隔絕。

    笛子的聲音和大陸上的樂器完全不同,在這塊大陸上,因為戰爭的頻繁,文化藝術的發展相當的落後,一般貴族家庭都是用鼓和編鐘作為娛樂的樂器,像笛子這般輕巧細膩的樂器可是未曾出現。

    音樂是一切感性生物的通敵。

    女人通常又是感性生物的典範,即使冷漠高傲的莫冰雲也不例外,她漸漸的被音樂聲吸引了,然後,覺得楊政看起來也並不是那麼討厭。

    一個可以吹奏出如此動聽音樂的人,一個背影寂寞如雪的男人,會是一個殘忍卑鄙的賤民嗎?

    當一個人開始主動為另一個人的行為開脫時,意味著什麼?

    莫冰雲呆呆的望著,傾聽著。

    直到音樂戛然而止……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楊政吹完笛子,嘆了口氣,夜深了,明天又會是怎樣的一天?

    特別行動小隊?

    無聊的東西!

    他默默的將笛子收回到腰帶裡,跳下山岩,躑躇著走回營地裡。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1:25

第一集 第三章 瘋狂測試

    翌日,初晴。

    陰霾了數日的天,烏雲消散,陽光傾灑下來。

    死亡營從沒有此刻這麼熱鬧,士兵們臉上掛著激動混雜著興奮的表情。所有人都認為,今天的天氣就是一個好預兆,死亡營迎來了春天。

    少數人的春天。

    恰恰大部分人都認為自己會是少數人中的一分子,一位帝國未來的男爵大人。

    他們有理由高興。

    楊政混雜在人群中,冷淡的望著四周喧鬧得人群。

    一群在亂世中掙扎,渴求生存的人,只需要一滴蜜糖就滿足了。男爵勛位,三等騎士,就是那一滴蜜糖。楊政不需要,他冷漠的看待周圍的一切,直到現在,他依然不把自己當做這個世界的一員,他來自地球,固執的要將這個世界一切與他隔絕,直至死亡將他帶走。

    蒙尋,紅石等人站在楊政身邊,已經完全習慣了楊政的孤寂。

    他們這個小團體是死亡營勢力最強的一撮人,除了威爾遜手下一伙人,無人敢惹。

    威爾遜是紅堪城鐵匠的兒子,脾氣暴躁,失手殺了人後被流放到死亡營裡。

    他在死亡營裡呆了十一個月,是除了楊政外呆得最久的人。

    天生神力和殘暴的性格讓他很快在身邊聚集起一班追隨者。

    只因死亡營裡充滿各類變態的陰暗。

    除了戰場上的死亡,每日離奇失蹤,發瘋的人也不在少數。

    每個人都要依附在一個小團體內,除了楊政。

    他是威爾遜也不敢惹的人。

    集合號響過後,和昨天一樣,狼牙軍蜂擁進死亡營,人數比昨天多了一倍,將死亡營包圍起來。特別行動小隊的選拔肯定充滿火藥味,有理由作好安全工作。

    莫冰雲和丘遠山冷著臉帶著親兵走進死亡營一角的高台。

    在高台前十米處,則是一個新搭建的木制擂台。

    坐下後,莫冰雲的目光掃過全場,在楊政的身上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很快移開。

    楊政似有所覺,抬了一下頭,隨即又自嘲的笑笑,繼續低下頭用腳撥弄著地上一塊小石頭。

    數千道目光集中擂台上,充滿興奮和期待。

    丘遠山輕咳了一下,扭過頭,發現莫冰雲依然漠無表情坐在那裡,訕然一笑,暗自嘀咕一句,什麼帝國之花,改叫帝國冰塊得了,一點不通人情。

    沒辦法,只得自己站起來:“前鋒步兵營的將士們聽令,此次挑選特別行動小隊為帝國機要,名額只有20個,選中者將直接晉升三等騎士,獲帝國男爵勛號,我和三公主殿下商量了一下,從最簡單的力量測試開始。”

    丘遠山干脆利落的說完,一揮手,十名狼牙軍士兵分兩人一組抬著五個大石鼎走進營地。

    到了擂台前,石鼎拋到地上,轟轟聲連響,震得地面連顫,塵土飛揚。

    石鼎重約200公斤,能夠舉過頭頂的只在少數。

    滿懷熱情的死亡營士兵瞬間被冷水澆了滿頭。相當一部分人根本沒膽嘗試,哎嘆著搖頭。

    通過測試的士兵被安排在一邊,沒通過測試的則被狼牙軍毫不猶豫的趕回了營房。

    人越來越少,通過者十中才有一個。楊政身邊一幫人都靠在人群後面,並沒有急著向前。

    屁股還腫著的宇雷嘆氣道:“不知道我能不能行,哎喲……咝……”

    他扭了一下腰,痛得倒吸一口冷氣。

    羅塔,蒙尋,劉若飛,紅石一個個都笑起來,連楊政也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人群這時候響起一片嘩然。

    楊政他們抬眼望去,只見一個身高約兩米,皮膚黝黑,虎背熊腰的光頭壯漢單手將一塊石鼎舉過頭頂,大踏步走到另一塊石鼎前,空出的一只左手抓住地上石鼎,一聲暴喝,渾身肌肉高高隆起,額上,頸上青筋暴凸,另一塊石鼎也被舉到了頭頂。

    “威爾遜,好樣的!”人群中響起一片喝彩,全是依附在威爾遜手下的士兵。

    看台上,丘遠山和莫冰雲也微微動容。

    威爾遜哈哈狂笑,舉著兩個石鼎轉了個圈,將石鼎重重拋在地上。

    與此同時,楊政聽到身邊發出野獸般的呼哧聲。

    他側過頭,只見紅石雙拳緊握,雙目通紅,盯著威爾遜的眼中仿佛要噴出火焰來。

    楊政心中暗嘆了口氣,伸出一只手握住紅石的手腕。

    “冷靜些,憤怒只能使人喪失理智。”

    他的話猶如一盆冷水,澆灌在怒火熊熊的紅石身上,紅石閉上眼睛,半晌,艱難的說了聲:“謝謝,小政哥。”

    楊政暗點了下頭,紅石不愧是曾經的“孤帆智者”,擁有超越常人的隱忍能力,事實上任何人碰上紅石那種情況,不發瘋已屬堅強,在紅石流放到死亡營的前兩個月,因為他中性英俊的相貌,優雅的談吐,曾經被威爾遜一伙人瘋狂折磨,在缺乏女人,朝不保夕的死亡營,任何變態陰暗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龍陽之好並非貴族的特權。

    兩個月後,紅石靠著驚人的忍耐力,打入楊政這個小集體。

    威爾遜才不敢再折辱他,然而仇恨的種子已經埋下,除非一方死亡,否則魔鬼會一直纏繞在紅石的心中。

    人越來越少了,終於輪到楊政一干人。

    高大若楊政的蒙尋第一個上去,雙手抓住石鼎邊緣,一聲沉喝,應聲舉起。

    蒙尋的力量本屬強悍,輕易過關。

    接下來,羅塔,劉若飛等人也過了關,紅石用力的呼吸了幾下,楊政知他力量並非強項,在他腰上用力一拍:“去吧,你能行的。”

    紅石用力的一點頭,穩步走到石鼎前。

    人群裡突然一陣騷動,一片“小白臉”“喲……紅石”等陰陽怪氣的聲音。紅石的臉瞬間憋得通紅。

    楊政皺了皺眉,望過去,卻是威爾遜和他手下一班人。

    莫冰雲一直在關注著楊政,看到他皺眉,不知怎的,心中竟湧出不舒服的感覺,也覺得下面的人呱噪得很。

    猛的站起來,朝威爾遜那伙人冷喝了一聲:“閉嘴,誰再廢話,馬上取消選拔資格,軍法處治。”

    丘遠山有些詫異的望了莫冰雲一眼。這公主今天的行為當真有些古怪。

    呱噪聲馬上平息,紅石感激的朝看台看看,“啊”的一聲大喝,將石鼎舉到胸口,突然整個人蹬蹬蹬倒退幾步,像要被石鼎壓垮。

    “小心!”蒙尋等人飛身上前。

    “別……過來!”紅石吃力的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楊政緊盯著他,目光中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能行的,啊啊啊!”紅石發出連串咆哮,石鼎一分一分的向上,竟真的被舉了起來,紅石整個人都在發抖,上身晃得厲害,不過,不重要了,他已經成功,堅持完三秒後,和石鼎一起摔倒在地上。

    楊政走上前,拉起他,目光中露出一絲溫暖:“好樣的!”

    紅石嘿的笑了一下。

    楊政試了試石鼎的重量,他並非看重什麼勛位,榮譽,虛假的蜜糖激不起他任何興趣,接受過二十一世紀地球教育的楊政更相信,蜜糖需要自己去創造。

    自己的蜜糖,已經遺落在地球上的吧。

    楊政苦笑一聲,將石鼎舉過頭,停佇片刻,扔掉石鼎。

    隨即平靜的走回一邊。

    宇雷也試了試,沒過,他倒是樂天派,扭著屁股,還飛了看台上一記媚眼,惹得莫冰雲身後的小月又差點暴走。

    這廝向來色膽大過天的。

    力量測試通過者283人。

    不到總人數的十分之一。

    第二項測試劍技,283把木劍發到了通過者手上,測試很簡單,283人站在五十米方圓的擂台上,混戰,被擊倒和擊下擂台的人淘汰,堅持到最後的20人直接入選。

    在沒人注意到的情況下,楊政偷偷將他那把M9軍刀塞進紅石腰帶。

    紅石愕然看向楊政,只見他嘴角撇起一道殘忍的笑意,手做了個切的動作。

    戰鼓敲了三下,擂台上發出無數嘶吼。

    木劍在空中飛舞。

    小團體的優勢盡顯無疑,個人力量在混戰中簡直微不足道。

    依附在楊政身邊的幾個人背靠背站在一起,手舉木劍,靠近者無不中劍倒地,或被踢出擂台。

    漸漸的,味道變了!

    在勛位的誘惑下,人們在發瘋。

    戰鬥越來越瘋狂,木劍雖鈍,人卻更加脆弱。不斷的有慘嘶聲傳出,有的被刺穿眼睛,有的被敲斷頸骨,血腥味彌漫,自相殘殺的慘烈,人性的惡劣被發揮到了極至,圍在四周的狼牙軍發出怪叫,雙目放光,仿佛眼前是鬥獸場,283只野獸在互相撕咬,傳遞野蠻的快感。

    莫冰雲和她身後的六名美女親兵有些嫌惡的撇過頭去。

    丘遠山不同,他的雙目發出更熱烈的光芒,呼吸粗重起來,雙拳緊握,扭曲的臉顯示他現在很興奮,非常興奮。

    鮮血濺入楊政的嘴巴,他舔了舔,濃烈的腥味刺激著他的神經。

    他並不喜歡被人像玩物一樣觀賞鬥毆,可是他喜歡血液的味道,它讓他沉迷,只有在鮮血和撕殺中他才會忘記過去,就像吸食大麻一樣,沉浸在短暫的快感之中。

    倒在他腳下的士兵越來越多,非死即殘,楊政就像一頭陷入絕望的凶獸,瘋狂的發泄體內的狂暴激素。

    好多士兵被嚇傻了,驚恐的後退。

    擂台上下充斥著鬼哭狼嚎,尖銳的笑聲,得意的吼叫。

    莫冰雲整個身體在顫抖,眼前地獄般的畫面,那個黑發的魔鬼,他還是昨天憂郁的男子嗎?

    不是,絕對不是……

    “停下,快停下!”莫冰雲猛的站起來,朝擂台上尖聲大叫。

    停不下來。

    一些士兵被追殺得哭爹喊娘,不顧一切的跳下五米高的擂台。

    楊政的木劍早因為過度用力的砍殺,折斷兩截。他繼續衝上去,赤手空拳猛打,擋者披靡。

    一旁的紅石突然發出怪叫,發瘋般衝到威爾遜那伙人面前,從腰帶裡抽出那把M9,狠狠的捅進一個家伙的心髒,他興奮得渾身戰栗。

    蒙尋幾個連忙上去保護紅石。

    “老子干死你們,敢玩我,媽的。”紅石削掉另一個人的腦袋,紅白色腦漿濺出來,又猛的一腳蹬在倒地的一個家伙胯間,頓時那家伙口吐白沫。

    平日的仇恨積累到現在,同時爆發出來。

    鮮血刺激著一群野獸般的男人。

    仇恨,發泄,利益,交織成一曲死亡狂響曲。

    被紅石的瘋狂激起暴虐的威爾遜放下手頭的敵人,舉起木劍衝向紅石,一個身影突然踉蹌衝到他面前。

    楊政!

    威爾遜的眼球猛然收縮。

    楊政身上多處冒著鮮血,面目的表情更是猙獰到了極點,他的口中還銜著一塊肉,那是從剛剛一個刺了他一劍的士兵脖子上咬下來的,呸的一口吐出,血水掛在楊政嘴角,威爾遜只覺一股寒意從後背冒上來,不禁退了一步。

    嘿嘿嘿嘿,幾聲冷笑後。

    楊政一個斜垮步,一腳踢向威爾遜下顎,大塊頭的威爾遜速度不慢,連忙後退幾步,一劍揮下,楊政根本避都不避,任木劍用力砸在他肩膀上……“喀嚓”一聲,木劍飛成兩段,劇烈的疼痛襲來,楊政嘴巴咧了咧,左肩鎖骨斷了。他發出一聲刺耳的“咄”聲,右手已經握成鳳眼拳,猛的擊在威爾遜眼球上。

    “嗷——”一聲慘嚎,威爾遜捂著眼睛後退,楊政飛身上前,一個180度的旋轉側踢,掃在威爾遜脖子上。

    牛一般粗壯的威爾遜哼都沒哼一聲就栽倒地上。

    四周已無一人敢靠近。

    正要上前一腳踩碎他的頭顱,一道紅影飛了過來,幾腳踢開擋路的士兵,一把利劍頂住楊政的喉嚨。

    “我叫你住手,全都給我住手!”莫冰雲失態的大喊著。

    她無法控制的自己的心痛,胸脯劇烈的起伏著,一張臉漲得通紅,死死盯著楊政,似要看穿他這個人。

    “公主!”幾聲驚叫,她的六名親兵沒法直接跳過十米的距離,只能快速跑下看台。丘遠山也驚得站起來,他哪知道平日裡冷傲無比的三公主會突然失態,連忙朝左右狼牙軍揮手:“快快,保護公主!”

    楊政有些莫名,不過喉嚨上的鋒銳寒氣讓他不敢妄動。

    撇過頭,他眼中的瘋狂神色逐漸消失,疑惑的看向莫冰雲,他總覺得公主不該對他們這些小人物的命運如此失態呀,死便死了,在貴族眼裡,死亡營本來就是一堆死人住的地方。

    狼牙軍如狼似虎的衝上來,將一個個呆滯的士兵拿下。

    七八把劍頂住楊政,只要公主一聲令下,絕對讓其變成窟窿人。

    楊政眼中閃過嘲弄的神色,撇過了頭。

    莫冰雲氣得臉色發青,這個家伙就沒有點別的表情嗎,他難道不知道命運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裡,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看到楊政嘲弄的眼神,她就氣得不行,握劍的手都抖起來,劍尖已經刺破了楊政的皮下,一絲血溢出來。

    抖了半天,莫冰雲一咬牙,扔下那把劍,氣道:“把他拖下去,我要親自打他五十鞭。”

    其實她根本誤解了楊政的眼神,楊政嘲弄的是自己,不過這一切是不會有人理解的。

    很快他被架在了一個刑台上,上身赤裸著,跪在地上,左邊肩膀一道紅痕,高高腫起,渾身上下疤痕多到數不清,那是怎樣的身體啊,幾乎已經找不到一塊巴掌大的完好之地,莫冰雲剛提著皮鞭走來,就愣在了那裡。

    縱橫交錯的疤痕密布在楊政健美壯碩的上身上,充斥著一種壓抑無比的殘酷之美。

    莫冰雲有點明白為什麼他軍功簿上會有如此傲人的功績,近千名死在他手下的敵兵,滿手血腥的男人。

    身上每一道疤都見證著這個男人的殘忍,不但對別人,對自己也是。

    “啪!”的一聲,鞭子用力掃在楊政的背上,他抖了抖,拳頭猛的拽緊。

    “啪!”又一鞭。

    莫冰雲沒有留手,每一鞭都在狠狠發泄,她恨這個男人的眼神,恨這個男人的漠視一切的目光。

    五十鞭打完了,楊政昏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

    紅石一邊幫楊政上藥,一邊罵罵咧咧:“**,這娘們,下手真黑呀,要換個人,活活被她鞭死了!”

    蒙尋幾個坐在一邊,深有同感的點頭。

    連宇雷也難得收起嬉皮笑臉,冷冷的說:“想不到這女人白長一副好皮囊,媽的,落在我手裡,非弄死她。”

    “你要弄死誰呀?”門口突然傳來一個女聲。

    營房刷的靜得落針可聞。

    幾個男人機械的回頭,發現一女柳眉倒豎,一臉凶相的站在門口,手中提著個小袋子。

    “啊……原來是這位大姐……”宇雷第一時間換上笑臉,搓著手走上前。

    女人掩著鼻子走進來,一邊哼道:“你們這裡怎這麼臭,豬槽似的。”

    其他幾人也認出來了,這女的就是當初射了宇雷一箭的小辣椒,公主的親兵小月。

    “呵呵,上級領導安排,地方是差了點,要不你和公主說說,讓我們換個舒服點的地兒住。”宇雷臉皮厚出城牆,涎著臉在旁討好著。

    小月把眼一瞪,冷冷的道:“你就是那天出言調戲的家伙吧,沒射死你算你命大,再多嘴賞你嘴巴子!”

    宇雷眼角微微抽動一下,心中暗怒,臭娘們,遲早有一天奸死你。

    眼看氣氛又冷下來,宇雷臉色如常,笑嘻嘻道:“大姐這說的哪裡話,我那是發自真心的仰慕,你在我心裡就像雅絲蘭女神(大陸傳說:美麗與智慧女神)一樣高貴純潔,絕不敢有非分之想的。”

    小月也不多話,瞥了躺床上一動不動的楊政一眼,嫌惡的搖搖頭:“也不知道公主想什麼,這樣的人死了得了,還要我來送藥。”

    她一把將手中的袋子扔給宇雷:“這是公主讓我給他送來的上好金創藥,用法記在裡面的紙上。”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掉。

    等她離開後,營房內的人一個個咬牙切齒,被這麼個小丫頭訓,是人就受不了,可以他們現在的身份,不想死的話只有忍。

    宇雷從袋裡抓出兩瓶藥和一張紙,翻了翻紙片,忍不住啐了口:“你媽X,老子不識字!”

    ※※※

    楊政的傷很快就好了,除了本身超強的自愈能力,三公主送來的藥也發揮了很大功效。

    此藥根本不同於死亡營平日發放的劣等藥品,外敷藥膏呈淡綠透明色,膏體清香,聞之便讓人神清氣爽,用上去後絲絲涼意傳來,止痛效果奇好,另一瓶紅色藥丸,則是治療內傷的聖品,紅石見識多廣,一眼望出兩樣寶貝價值百金,實屬不凡。

    連宇雷都沾了光,用上藥後,屁股上的傷一夜痊愈。

    當下,幾人對公主的惡感少了許多。

    只是納悶於公主這麼高貴的人物怎會賞藥給楊政,一時間,幾個人望著楊政的眼神都不同了,含著絲絲詭異。

    一向自詡情聖的紅石更是大放厥詞:“母獅子總是愛用爪子來表達感情(大陸俗語,意指打是親罵是愛)!”

    而後發生的一件事更讓眾人取笑楊政,把他和公主的緋聞鬧得滿營皆知。

    原本以為惹惱了公主,會被剔除出特別行動小隊,不料最後20人大名單出來,楊政小團體的幾個人全都榜上有名,除了因屁股有傷未能通過測試的宇雷。此事頓時被大做文章。

    眾人在高興之余,又為宇雷感到不值。

    倒是宇雷還是笑呵呵的,顯得並不在意。

    一一拱手恭喜過來:“我說哥幾個以後可都是男爵大人了,以後我若是能活著走出死亡營,幾位大人可得照顧小弟呀。”

    幾個人也明白宇雷此刻的心情,除了拍拍他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還能做什麼呢。

    20個人被召見到狼牙軍營。

    被楊政打瞎一只眼的威爾遜赫然在列,以他的能力出現在特別行動小隊,本屬正常。

    可小隊裡多了這麼個人,不安的隱患已然存在。

    偶爾掠過楊政的那一只怨毒的眼睛,讓人不寒而栗。

    楊政依然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漠然神態,連被告知選入特別行動小隊時也沒流露一絲笑容。

    在中軍大帳裡,丘遠山和莫冰雲接見了他們。

    莫冰雲似乎恢復了往日的清淡冷傲,即使眼睛掃向楊政也再無一絲波動,丘遠山卻饒有興致的看了楊政很久,近幾日死亡營那邊的緋聞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了,身邊這位帝國之花反而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才奇怪。

    丘遠山何等人物,豈會被表像迷惑,莫冰雲看似冷淡,卻對這黑發青年關注異常。

    內中必有點隱情。

    想及那份帝國密令,丘遠山臉色一肅,濃眉皺在一起。

    看來此事絕不能再和公主細說。

    他暗自打定注意,呵呵笑道:“諸位都乃我軍中棟梁,能從數千名士兵中脫穎而出,實非僥幸,我滄月帝國的未來就是靠爾等支撐。今日叫你們來,公主殿下將親自為你們綬勛。”

    一聲令下後,大帳偏門進來數名親兵,手中捧著一疊木盒,盒內則是一套嶄新的軍服,還有配套的騎士長劍與一顆銅制貴族紋章,紋章上雕刻著一副精美的盾牌,盾牌上的花紋是紫色的滿天星。看到這枚代表滄月子爵勛位的紋章,除了楊政每個人都一臉激動。

    莫冰雲站了起來,首先將最頂層的一個木盒拿起,走向最左側的紅石,紅石連忙單膝跪下,接過後一臉激動的望著三公主,只怕現在就叫他赴湯蹈火,也是眉頭不皺一下。

    莫冰雲抽出了精美的配劍,將劍尖壓在紅石的左肩上,緩緩道:“紅石,你願意終生效忠滄月國皇室,即使獻出自己的生命,也要維護一個騎士的美德,永遠做到謙卑、榮譽、犧牲、英勇、憐憫、精神、誠實、公正嗎?”

    “我願意!”紅石顫抖著聲音大聲說道。

    莫冰雲點了點頭,用配劍在紅石的左肩上敲擊了三下:“滄月帝國莫氏一十六代玄孫,皇室三公主“薔薇”(薔薇乃皇室封號,正式禮節通用此名,莫冰雲乃是閨名,平民需避諱,不得擅呼)見證你的榮耀,冊封你為三等騎士,授男爵勛位。起來吧,紅石男爵大人!”

    紅石恭敬的說了一聲:“多謝公主殿下!”方才站起來。

    接下來,眾人有模有樣,一一冊封。

    只到了楊政,雖然他也照本宣科的宣誓效忠,然話語間總讀不出一絲虔誠的意味,三公主盯著他那雙平淡若水的黑色瞳仁,心頭又隱隱有了絲火氣,她已經在出來前鼓勵了自己很多次了,絕不能失態,特別是在這個男人面前,一直給自己加油鼓勁,原本前面已經做得很好,很有公主的典範,可是真的近距離接觸楊政,她的心又不自覺的快了幾倍,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心緒,深呼吸,加油,莫冰雲,你是公主,你才不怕這個賤民,加油……

    她一邊給自己施精神勝利法。一邊盡量讓自己沉著,卻不知刻意的沉著反而不美,不但丘遠山眼光閃動,連其他人都看出三公主有些異樣。

    終於忍受著強大的精神壓力給楊政綬完勛,莫冰雲趕緊轉過身借拿盒子的時間平息自己快跳出胸腔的心髒。

    【設定:滄月國貴族階位與相應的紋章圖案,各大古老貴族世家略有不同,一般皇室賜封如下。

    男爵盾(花紋為紫色滿天星)

    子爵盾與槍(花紋為白色蘭花)

    伯爵盾與刀(花紋為蘭色百合)

    侯爵盾與弓(花紋為金色玫瑰)

    公爵盾與劍(花紋為黑色郁金香)】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1:46

第一集 第四章 妓寨衝突

    由於軍中服役貴族的特殊性,楊政等人並沒有獲得男爵相應的領地。

    不過這已經夠紅石他們興奮不已了,自己現在已經是貴族大人,平民見到都要退避一旁施禮的,早在死亡營受夠非人待遇的他們這下子揚眉吐氣,走路走起來都特趾高氣昂。

    死亡營自是不能住了,20人被安排在狼牙大營的一隅。

    嶄新的營房,舒服干淨的被褥,葷素俱全的食物,每月還能拿一個金幣的軍餉,人活到這份上也沒啥追求了。

    別說他們志氣短小,能從死亡營炮灰突然變成男爵,無異於一個乞丐一夜之間變成千萬富翁,即使適應身份還需好長時間,哪還有空想別的。

    空閑了幾天,苦慣的一眾人反而覺得渾身癢得厲害,肌肉發酸。

    戰爭暫時找不上他們,特別行動小隊根本沒有具體的任務,每天一個小時的操練後,就自由活動。

    眼看難得的半天特許自由出營。

    紅石鬼祟的從門外進來,拉著蒙尋幾人嘀咕開,一會,一陣嘿嘿的淫笑聲從眾人口中傳出。

    楊政瞥了他們一眼,又默默的將頭枕回去,呆望著天花板。

    煩悶,真的很煩悶,楊政體內的血每時每刻都在沸騰,一年了,他早已經習慣殺戮,幾天沒見血,腦子裡又開始胡思亂想,地球上的一切如蛆附骨又糾纏著他,讓他夜不能寐,不能安寢。

    如果可以,他寧願回死亡營。

    原來自己已經不適合過寧靜的生活了,還真是和以前的冒險性格符合呀,他苦笑一聲。

    在地球上時楊政的職業是考古學家,當然是私人性質的。他家境富裕,大學畢業後一直在各地飛,反正只是家裡的資產已夠他一輩子吃喝不盡,所以蒙古草原,埃及金字塔,雅典俄亥額神廟,哪裡刺激新鮮就往哪去。

    別以為他只是個貪玩的莽漢,楊政精通六國語言,拿著政治和歷史的雙學位,在地球時就靠著家裡的關系到特種部隊訓練過半年,曾在蒙古草原搏過狼,徒手殺過巨蟒,若非以前的諸般經歷,掉入這個世界後,他不知該死幾次了。

    原想從亞瑪遜回來就壓下體內的冒險血液,繼承家裡的產業,老老實實和相戀了八年的女友結婚,過過平靜日子。

    卻不曾想這最後的承諾,永遠無法兌現了。

    還在胡思亂想著。

    紅石淫蕩的笑容出現在他面前,怪怪的叫了聲:“小政哥?”

    楊政瞥他一眼,淡淡道:“怎麼了?好好說話。”

    “是,小政哥,”紅石敬了個禮,看得楊政翻個白眼。

    “嘿嘿,嘿嘿,小政哥,今天軍營放半天假,我們出去耍玩耍玩……”

    楊政皺皺眉毛:“這西域苦寒之地,有什麼可玩的。”

    “在這裡向南五十裡,就是邊塞第一鎮亂雲間,那可是西線物質集散地,相當繁華,反正預發的軍餉還沒用,不若哥幾個去快活快活!”紅石一臉賤笑,英俊的臉龐也變得猥褻無比,簡直和宇雷一副德行。

    見楊政還在猶豫,蒙尋,羅塔等人一起上來幫勸,顯是早有預謀。

    “好吧。”楊政坐起來。

    一行五個人直接去軍需處借了五匹馬,除了楊政和紅石,其他三人馬術爛得很,平民是根本沒有機會騎馬的,楊政是虧了當年在蒙古草原遛過馬,加上身手矯捷,很快熟練馬術,紅石原為富家子,自不用說,五匹馬狂奔出營後。

    一個親兵很快進了薔薇騎士團領地,向公主通報他們行蹤。

    策馬狂奔之下,蒙尋,劉若飛,羅塔叫苦不迭,屁股磴得要開花,而且時刻要緊張的保持平衡,等到了亂雲間大門出現在面前時,三個家伙身體都變僵了,嘴唇發白,臉色泛青,一下馬就衝到路旁狂吐。

    亂雲間雖只是一個集鎮,地理位置卻十分重要,依附在西線大營附近,數十萬軍隊的物資集散,稱得上西域第一鎮,五米高的城牆,八米闊的大門,無一不顯示此鎮的雄渾氣勢。

    幾個狼軍新貴,又帶著勛位紋章,進入亂雲間馬上感覺到貴族的好處。

    在守城兵恭敬的“長官好”聲中,五人大搖大擺的走進城。

    走在亂雲間的隧石路上。

    楊政是最低調的一個,其他四人簡直就飛揚跋扈了,三個剛暈馬嘔吐過的年輕人此刻神采熠熠,不斷嘻哈笑罵,見到年輕點的女人就吹口哨。

    惹得一路雞飛狗跳。

    後來楊政實在看不下去了,拉住他們幾個:“我說你們,怎麼跟爆發戶一樣,低調點,我雖然不知道貴族應該是什麼樣子,可你們的樣子也實在……”

    他連連搖頭。

    幾人難得見到楊政流露此種神情,忍不住大感愕然,各自嘿嘿笑了幾聲,收斂一下行徑。

    在城內逛了一下,終究是苦寒西域,建築多為土泥構造,店鋪裡貨雖多,精致的卻沒幾樣,幾個人很快沒了興致。

    只見紅石突然迎面攔住一褐發青年,喝了聲:“嘿,小子,知道紅磨坊在什麼方向?”

    那青年嚇了一大跳,見幾個一臉凶殺氣息的貴族士兵擋在面前,腿都軟了。

    吃吃的半天沒說清,弄得紅石火起揪住他的領子。

    楊政暗自皺眉,紅石等人原本都非這個樣子,只因在死亡營過慣刀頭舔血的日子,又飽受折磨,心理肯定異於常人,一下子獲得貴族身份,才會比普通人霸道蠻橫得多。就是自己,除了平日還正常外,只要一見血就會瘋狂。

    可惜這個時代沒有心理醫生呀,一切只能靠自己調節了。

    紅磨坊是個妓寨,西域第一的青樓。

    在西域,它的大名幾乎比帝國三大軍系狼軍更響亮,來往西域的行腳商,貴族,武士,僧侶(和地球不同,這裡的僧侶是一種職業,不忌女色),盜賊,無一不流連這裡。穿梭在亂雲間,你目所能見,只要稍微有些身份,或小有資產的人,絕對是紅磨坊的座上賓。

    在如此荒僻之處,卻有著大陸聞名遐邇的銷魂樓,不說是一種異數。

    紅石幾個問出紅磨坊的地址,吹著口哨就殺過去。

    楊政微搖著頭跟在後面,他非是對女人不感興趣,在地球出身豪門的他,逢場作戲的事不知做了凡幾,可是人生遭逢大變,又見多了血腥,心態已不似從前。

    七拐八彎。

    紅磨坊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楊政還是微愣了一下。

    不愧西域聞名的青樓,單是建築的風格,氣勢已非路上所見的泥房瓦屋可比。巨大的石材圍成的院落,院牆刷成淡紅色,門口琉金,寬六米,高五米多,可讓最大的馬車出入,迎門的也非一般鶯燕,反而如同大戶人家般,守著幾個壯實的門僕。

    楊政幾個走到門口時,門僕們一見來者穿嶄新軍服,腰中配貴族細劍,胸口一塊閃亮亮的銅制貴族紋章,肅然起敬。

    一名年紀最大的門僕諂笑著迎上來:“各位軍爺,裡面請。”

    紅石以前是貴少爺,最懂這些花花腸子,在門僕帶幾位進了紅磨坊後,從口袋裡摸出幾個銀幣拋給那門僕(1金幣=100銀幣=100銅幣,大陸物價水平,一金幣普通人家可過一年),嘿笑道:“小子,給我們哥幾個找個好點的廂房,再叫幾個漂亮點的妞過來,酒菜挑齊備的上。”

    “好勒,爺您放心。”那門僕摸著幾個銀幣臉都笑花了。

    紅磨坊除了一座四層全木制酒樓外,四周還建造著不少大大小小的院落,不消說,金粉窟名聲在外,少不了在此住宿的爺們。

    四人只不過喝酒尋歡,上的自然是四層酒樓。

    進了酒樓門,一股脂粉香氣就撲鼻而來,香則香已,卻不庸俗,反而給人一種尋歡作樂的暗示。

    酒樓內呈環繞勢,中央一個二十多平米的圓形花壇,異草奇葩,香梅鬥艷,四周木楹柱上掛著一些美女肖像,衣帶漸寬,隱露春情,大膽卻不下流,反而別有一番美態,楊政看得暗暗點頭,這紅磨坊得名絕非偶然。

    一樓比較喧鬧,吃喝的都是一些身份較低的行腳商,流浪武士,盜賊,當然還少不了普通的西線狼軍士兵。陪客的女子也很一般,大多只是身材豐滿,騷媚流於表面的下等妓女,媚笑淫叫聲不時傳出,蒙尋和羅塔,劉若飛看得眼睛發直,這三人平民出身,沒見過大世面,見到這場景已經欲火賁張,面紅氣粗了。

    楊政一臉漠然,紅石則滿面不屑,用力的扯那三人一下,低聲道:“三位哥哥,這些庸脂俗粉有何可瞧的。咱們現在身為男爵,別丟了臉面。”

    楊政想笑,紅石你這時想起臉面了?

    伯克(帶他們進來的門僕)察言觀色,馬上帶四人往二樓走去。

    以來者男爵的身份,二樓是最合適不過。

    進了二樓,聲音一下安靜許多,只有沿途一些廂房傳來隱約媚笑,走出幾米,紅石陡然停住,騰騰殺氣彌漫到臉上,靠近一間廂房,側耳傾聽起來。

    伯克被突然的殺氣震懾,驚恐的望了望五位軍爺,欲言又止。

    “威爾遜?”聞到熟悉的笑聲,楊政的眉毛微皺起來。

    他上前兩步,一下拉住快要暴走的紅石。

    只見紅石牙齒咬得咯咯直響,臉現猙獰,脖子上青筋直冒。

    “別妄動,軍律二十八條,軍中無故挑起械鬥者,斬無赦!”楊政聲音雖低,氣勢卻迫人。

    紅石眼睛閃動了幾下,怒火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泛入心底的冷漠。

    他默然點頭,在這個小團體中,楊政的話不多,但每一句都是有用的,甚至比軍令更具有威嚴。

    “走吧,我會幫你解決的。”楊政拍拍他的肩膀,眼睛裡冰冷一片。

    他們要的房間就在隔壁。

    室內很簡單,一張紅木桌,幾張酸枝椅,數瓶盆載,幾副水墨畫,色調清雅。

    坐下後,紅石就一直沉默著。

    全沒了初進紅磨坊的興致,其他幾人也冷著張臉,伯克招呼一下後便慌慌張張退出去,怕引火燒身。

    很快的,酒菜送上,五位頗具姿色的鶯燕在伯克帶領下魚貫而入。

    五位鶯燕明顯比樓下的妓女高了一個檔次,雖媚而不露骨,素手纖纖,軟玉溫香,讓眾人暫時拋開愁思。一時間觥籌交錯,香艷媚笑不斷。

    陪伴楊政的是四人裡面最清秀的一位。

    楊政在她的撩撥下,加上微微酒意,在她一聲嚶嚀中將其納入懷中。

    “爺,你嚇壞奴家了!”

    楊政微微一笑,伸手挑起她光潔的下巴,淡淡道:“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那鶯燕看著楊政的笑容呆了一呆,面上浮起淡淡的粉色。剛開始陪著楊政時,她心中充滿惶恐,楊政身上的殺氣實在太重了,豈是這些小女人承受得住的,然而接觸下來,她才發現楊政的風度氣質在五人裡面無人能及,這也難怪,生長在二十一世紀又擁有良好家教的楊政,本身就是一名紳士,而且男女平等的觀念深深植入心中,在這塊男尊女卑的大陸愈顯得特例獨行。蒙尋,羅塔那幾個莽夫在一邊陪襯下(陪侍他們的鶯燕幾乎已經被這幾個家伙扒光了,差點在酒桌上脫褲子操干起來),更使楊政風度迷人,連見慣了男人的鶯燕也忍不住有砰然心動的感覺。

    在楊政的微笑中迷失了一下,鶯燕微啟櫻唇道:“奴家小碧!”

    “哦?小碧,很好聽的名字……”楊政的一只手攀進小碧的衣裳裡,感受著一年多沒有接觸過的女人滋味。

    手法有些生疏了,不過……已經夠用,楊政的一只手覆蓋上小碧盈盈一握的酥乳,輕重不一的揉捏起來。

    小碧頓時霞燒雙頰,不安的扭動起身體來,眼中更是能媚得滴出水來。

    “爺……爺……小碧……好……啊!”

    斷斷續續的嬌吟聲,小碧漸漸陷入欲望的旋渦,卻沒發現楊政眼睛裡清澈冰冷得沒有一絲欲望。

    “小碧,隔壁房間陪著的是你哪些姐妹?”楊政伏在她耳邊悄聲問道。

    小碧頓時臉色泛白,眼圈一紅,泫然欲滴,凄聲道:“爺,你嫌棄奴家伺候得不夠好嗎?”

    楊政淡淡一笑,咬著小碧耳朵輕輕說了一句什麼。

    小碧頓時被逗得咯咯一笑,在楊政臉上親了一口:“爺,你好壞……好吧,我告訴你,隔壁陪著的是小舞,飛雪,莎麗亞,朵朵……”

    楊政微笑著聽完,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金幣,塞入小碧的胸口。

    “爺……你,這太多了!”小碧驚得叫出聲來,一個金幣,即使付這裡所有費用都夠了。

    “聽話,回去等我。”楊政在小碧的翹臀上又重重擰了一記。

    對這位大方又風度優雅的軍爺,小碧簡直愛到了極點,纏著楊政又廝磨了片刻,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她一離開,楊政的臉色頓時恢復漠然。

    他朝紅石幾個使了眼色,其他四個女人也被趕出了廂房。

    四人整整衣服,紅石獰聲道:“小政哥,接下來怎麼辦?”

    楊政招了下手,四人都附耳過來,他吩咐了幾句。

    ……

    伯克再次被招了進來,他臉上堆著笑:“幾位軍爺,玩得還好嗎?”

    紅石鼻子中重重哼出一聲:“好什麼好,爺幾個都有相好的,你快給我們叫來。”

    “相好的?”伯克只覺這幾位軍爺面生得很,並非熟客,可又不敢確定,只能惶惶道:“爺幾位既然有相好的,小人是唐突了,不知道軍爺相好的姑娘是哪幾位?”

    紅石便將五個名字一一報出。

    伯克頭腦還算靈活,一聽這幾個名字,聯想一下先前走廊上幾位軍爺的古怪反應,冷汗登時流下。

    “幾位軍爺,那幾位姑娘都有客人……”

    紅石一聲暴喝,站起來將伯克揪到面前,寒聲道:“客人?我們不是客人嗎?今日若不見那幾位姑娘,小心我將你狗頭割下!”

    殺氣彌漫在空中,伯克絲毫不懷疑眼前軍爺話語的真實性,駭得渾身顫抖,連連點頭趁是。

    紅石揪著他領子一推,伯克屁滾尿流的摔出門去。

    幾人等著。

    過不了片刻,隔壁傳來幾聲喝罵。

    伯克的慘叫傳來。

    一會,半邊臉頰高高腫起的伯克,哭喪著走回來:“爺……爺……”

    哭求的話還沒說出口,一把利劍已經擱在他脖子上,冰寒的感覺讓伯克一下就軟跪在地上。

    “我們那幾個相好呢?”

    伯克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利劍一翻,脖子上涼了一涼,皮膚已經被割破了,伯克駭得大叫:“爺……幾位軍爺饒命。”

    紅石上前就是一腳:“快去給我們叫,這次若再不請那幾位姑娘過來,一刀剁了你!”

    伯克無奈又爬了出去……少傾,隔壁傳來連聲慘叫,只聽幾個怒罵的聲音:“老子倒要看看是哪幾個不長眼的家伙,欺到我們頭上!”

    聽到罵聲,紅石幾個相視一笑……總算肯過來了!

    門“砰”的被踢開,幾個大漢闖了進來,其中就有威爾遜,他手裡拎小雞似的抓著滿頭青紫的伯克。

    環掃屋內,威爾遜呼吸一窒。

    “是你們?”

    他的口中說不出的恨意。

    眼睛死死的盯著楊政,一只獨眼閃爍著精光。

    楊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夾起一筷子雞肉,好整以暇的放進嘴巴裡咀嚼著。

    威爾遜瞪視了一會,臉上陰晴不定,半晌,他將手裡打得半死的伯克隨手扔在一邊,拔出腰中配劍,恨然道:“姓楊的,你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當日我的眼也被你打瞎了一只,你還要怎樣?”

    言語間已大有豁出去的意思。

    楊政奇怪的看他一眼,這幾日特別行動小隊訓練,這威爾遜都躲著自己,今日吃錯了藥?竟然一來就准備開掰,他還准備了好些說辭沒用呢。

    心中雖有點疑惑,臉上卻不露聲色淡笑道:“威爾遜大人,你說的哪裡話,你我同為皇家辦事,又是軍中兄弟,何來井水不犯河水一說,兄弟幾個相好被大人玩了這麼久,也該玩夠了,讓這下人去叫那幾個相好過來,合情合理,真不知何處得罪了大人,竟被打得這麼凄慘,哎!”

    楊政裝模做樣的起身,扶起倒在一邊瑟瑟發抖的伯克,歉然道:“這位兄弟,難為你了,這些錢你拿著,快去治治傷!”

    拿出一些銀幣遞給伯克,又彬彬有禮送他出門。

    好人壞人他都做了,楊政演戲的天分放在二十一世紀足以拿奧斯卡,連威爾遜一干人都差點以為楊政真是為那幾個“相好”而來。

    眼見場面僵持,威爾遜憋著火氣,向一個手下道:“把那幾位姑娘請來。”

    一會數名鶯燕惶恐不安的到了楊政這屋。

    威爾遜揪住其中一個,又指指楊政一干人:“莎麗亞,你說,你認不認得他們,是不是他們的相好?”

    莎麗亞駭然望了楊政他們一眼,連忙搖頭。

    威爾遜又揪來一個,問了同樣的問題,鶯燕還是搖頭。

    “姓楊的,你還有什麼話說?”威爾遜感覺占了上風,哈哈大笑。

    楊政看也不看那幾個女人一眼,淡然道:“素來婊子無情,也許她們被你威爾遜大人花了幾個金幣收買,連恩客也不認了。”

    論到鬥嘴,威爾遜一個大老粗又豈能是學過現代辯論術的楊政對手。

    威爾遜終於惱羞成怒,大喝道:“姓楊的,你耍我!”

    楊政聞言臉色一沉,冷森道:“耍你又怎麼樣?”

    “你媽的,老子和你拼了,弟兄們上!”威爾遜揮劍就砍。

    楊政一個閃身,劍劈到紅木桌上,嘩啦一聲,滿桌酒菜隨著酒桌斷裂翻倒在地。

    紅石幾個等的就是此刻,“鏘鏘”幾聲,幾個人已經拔出配劍,和威爾遜帶來的人殺在一起。

    楊政躲過一劍後,往腰上一帶,一道銀白的弧光破空,“叮”的一聲,火星四濺,威爾遜被逼退了一步。

    楊政攻擊的手段深得現代特種兵搏擊術的三個要點,追求的是“穩,准,狠”,一但開始進攻,氣勢必先迫人,悍不畏死是生死搏殺的首要因勢。只聽他一聲暴喝,將長劍高舉過頭,拿劍當刀,猛的揮下,猛虎下山一樣的氣勢籠罩住威爾遜,一劍連著一劍,“叮叮叮……”連響十數聲,無論威爾遜怎麼揮擋,每一劍都砍在威爾遜配劍的同一部位。

    如此排山倒海般的攻勢,威爾遜簡直聞所未聞,他驚恐的發現自己已被楊政氣機鎖定,除了格擋,再無法作出任何有效反攻,亦不能逃跑,只要稍露出破綻,必會被楊政活活劈成兩半。

    沉浸在殺伐之意中的楊政越打越順手,興奮得滿臉通紅,眼中更射出駭人的殺意,剛才他一時心動之下,將日本武士刀的手段用在劍上,說到殺人之技,又有什麼比武士刀法更凶狠快捷,適合以命搏命。

    終於隨著一聲刺耳的斷裂聲,威爾遜的配劍被砍成兩段。

    他慘不忍睹的向後滾去,一邊大喊:“德昆大人,德昆大人!”

    形態仿若喪家之犬。

    “住手!”外面傳來一聲厲喝。

    一個瘦削陰沉的男人出現在門口,楊政略呆了一下,就這麼個間隙,威爾遜逃出死亡陰影,狼狽不堪的滾到來人的腳下,抱住那人大腿,哭嚎起來:“德昆大人,楊政蓄意謀殺同僚,你要為我作主呀!”

    情況驟變。

    屋內的人都停下手,威爾遜這次帶來的人都是好手,紅石他們一個都未討得好去,身上還帶了幾處劍傷,見到突然出現在門口的人,五個人心中都是一凜。

    這個人他們認識。

    狼牙軍五營偏將,二等騎士,子爵德昆。

    他怎麼會湊巧出現在這裡。

    楊政迅速冷靜下來,眼中殺意退去。

    威爾遜這個莽夫,難道早就做得完全准備。

    專等我們往他套子裡鑽。

    楊政看到縮在德昆背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看似可憐,實際上卻在冷笑的威爾遜,不由得懷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斷。

    德昆大踏步走進來,厲目一掃,鷹眼陰沉得如同暴雨前的暗夜。

    “到底是怎麼回事,軍律二十八條,軍中無故挑起械鬥者,斬無赦!你們好大的膽子!”

    楊政隨手收劍回鞘,行了個軍禮,淡淡道:“大人,我們在此處喝酒,威爾遜無故闖了進來,意圖謀殺下官,下官是迫於無奈才自衛的。”

    威爾遜大罵:“德昆大人,他血口噴人,剛才你也在我們廂房,應該知道……”

    “你給我閉嘴!”德昆回首就給了威爾遜一個巴掌,將他打得趔趄翻倒。

    楊政冷笑,果然是一丘之貉,早就等著給我做套了。

    德昆回過頭來,厲目注視著楊政,猶如毒蛇般的目光,令楊政的背脊泛起一股寒意,心中暗凜,這德昆果然是軍中高級將領,實力不容小覷,自己雖比普通人悍勇得多,可是和真正的武技高手比,卻有天差地別。

    “你就是楊政?”德昆眼中閃過一絲妒火。

    滄月國三公主被軍中年輕將領視為“美女戰神”,和這朵帝國之花扯上關系,只是緋聞就足夠楊政喝一壺。

    “正是下官!”楊政不亢不卑。

    “聽說你很得公主賞識,我看不過如此,一個軍人,連真話都不敢說,敢做不敢當,豎子而已!”德昆的話讓楊政背後數人都臉色一變,氣氛陡然緊張。

    楊政擺了擺手,讓紅石幾個別動。

    他的涵養可說極好,何況所有人都錯誤的估計了他和公主之間的緋聞,因為他對公主根本沒感覺,甚至可以說,他已經失落了愛情,心若死灰,花心的人同時最是痴心,楊政玩過女人無數,卻除了地球上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小顏,從沒對另一個女人動過真情。德昆想用公主來刺激他,徒惹其暗笑而已,楊政不溫不火的道:“下官不明白大人所言何意,下官所說句句屬實。”

    “呵……”德昆一聲冷笑:“好一句“句句屬實”,剛才我就在隔壁,若非你三番五次使人來挑釁,威爾遜會惱羞成怒?挑起械鬥者是誰,你心裡清楚的很!”

    紅石等人心都是一沉,德昆來者不善,威爾遜原來早就找好靠山。

    “大人既然就在隔壁,為何不早些出來勸阻威爾遜,威爾遜實在是太衝動了,下官只是和他探討了幾句恩客的問題,並沒有絲毫動手的意思。況且,下官若是知道下官兄弟的幾位相好是陪著大人,絕不會做出冒昧之請。威爾遜明知大人在側,卻不提醒下官,反而一在的在恩客問題上多做糾纏,最後說不過下官,又惱羞成怒,意圖謀刺下官,下官實在是迫與無奈呀……”楊政一番話連消帶打,深得辯論三味,說得虛實相間,偏偏讓德昆無從反駁,臉色都發青了。

    紅石等人由驚轉喜,望著楊政的眼神已是崇拜無比。

    威爾遜僵在那裡,他一向知道楊政殺人的狠,卻沒想到他嘴皮子也如此厲害。

    一時之間,吶吶無言。

    “好好!”德昆呆滯半晌,氣急反笑:“楊政你好一張利嘴,此事到了統領大人那裡自有定論,來人那,將這裡所有人統統拿下,去見統領大人。”

    “且慢!”楊政一抬手:“德昆大人,為了證明下官幾個清白,我們隨你去見統領大人便是,不過特別行動小隊直屬皇室,屬三公主轄下,大人作為狼牙五營偏將,似乎沒有權利捉拿下官等人。”

    德昆幾欲暴走了,額頭青筋隱現。

    軍中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麼和長官說話的,偏偏他處處占理,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

    深呼吸幾口,德昆強壓下滔天怒火,一字一句的道:“那麼有請楊政大人隨我去見統領大人如何?”

    “下官聽令!”

    楊政微微一笑,朝身後紅石幾個招手。

    一行人抬頭挺胸,絲毫不露怯色的走出門去。

    這番言語爭鋒,沒有刀光血影,卻比刀劍相加更讓人覺得緊張刺激,紅石等人對楊政已驚如天人,想不到平日沉默寡言的楊政擁有如此犀利的辭鋒,他們深信,有楊政在,即使到了統領大人面前,德昆也無法奈何他們。

    紅磨坊樓上樓下聚集了不少圍觀的人,剛才打鬥得這麼熱鬧,早已經驚動了外面,也不知道紅磨坊的當家是誰,竟然連顧客在裡面起衝突也不出面。

    等楊政他們一群人離去,沒有熱鬧可瞧的人群才漸漸散去。

    每個月紅磨坊裡因爭風吃醋而死的人不下十個,這種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

    ※※※

    爭風事件發生後不久。

    紅磨坊四層上方的一個小閣樓。

    門被敲響了。

    “進來……”一絲慵懶嬌媚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吱”的一聲,門被推開,一個白發中年男子走進來,而在他身後跟著的赫然竟是被打得像豬頭的伯克,伯克現在的表情已無半分卑膝奴顏,只見其雙眼精光閃動,走動間氣勢沉凝,顯是一個練家子。

    閣樓內漂浮著一層淡淡的青色雲煙,一股如蘭似麝的香氣迷漫在空中。

    一張白虎皮搭著的軟椅上,躺著一位風華絕代的女子,透明的粉色紗衣,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褻衣兜住她曼妙的身體,雪肩半露,一頭瀑布似的銀發漫到腰際,最迷人的是其一雙剪水眸子,不大,卻細彎起來,笑中帶媚,天生是勾搭人的狐媚尤物。

    “屬下見過白星使大人。”

    伯克恭敬的行禮,如此美人在前,他卻連眼角都不敢抬一下,星使大人是組織上極高貴的存在,足讓他發自心底的敬畏。

    白發女子媚眼生波,素手從躺椅邊的果盤裡拿起一粒水晶菩提,纖雅無比的放進嘴巴裡。

    她每一分每一毫的動作都無懈可擊,像是從小接受過嚴格的訓練,形成行雲流水,渾然天成的美。

    吃完那粒菩提,她幽幽道:“白副右使已經將情況報上來,我請你來,是有兩個問題要問你。”

    她的聲音既柔和又動聽,仿佛情人在側喁喁耳語,讓人砰然心動。

    “星使大人請問!”伯克慌忙道。

    “依你報給白副左使所言,那名黑發男子應該是七號廂房幾名軍官的頭,你覺得此人怎樣?”

    “心機深沉,心狠手辣。”伯克猶豫了一下,說出這八個字。

    “哦?”白發女子眉頭挑了挑:“他的武技和你相比如何?”

    伯克又道:“此人武技並不高明,屬下沒有察覺他體內有任何鬥氣存在,但是……”

    他頓了頓,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白發女子眉毛皺起來,有些不悅。

    伯克連忙將頭垂得更低:“但是讓屬下和他打的話,屬下自承沒有任何勝算。”

    白衣女子有些動容,微微坐直了身體,臉上現出一絲感興趣的神色:“你已經是四品劍士,放眼大陸,也算得上一名高手,為何說打不過一個連鬥氣都沒的普通人。”

    “屬下被他請出廂房後,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躲在圍觀人群裡,親眼見識了他打敗另一名獨眼軍官的手段。當時,屬下站的地方離那黑發男子足有十多米遠,且擠在人群之中,卻仍被他慘烈無比的殺氣震懾,他使劍的手段很奇特,大開大閡,屬下大膽臆測,那應該是刀招,其勢凶狠無比,完全放棄防御。而且此人眼力奇准,臂力也很大,說實話,屬下除了擁有鬥氣,其他無一處比得上他。若讓屬下和他打,未戰就要先怯了!”

    作為一名武士,未戰先怯是奇恥大辱,伯克卻毫不猶豫的說出來,連他邊上的白副左使都皺起眉頭,喝道:“伯克你這個懦夫,組織是怎麼教導你的,竟然說出如此不長進的話。”

    白發女子一擺手,制止了白副左使再罵下去。

    伯克雖然挨了罵,卻心甘情願的承受,這點就很讓白衣女子動容,身為組織的高級星使,她很清楚組織成員的優秀性,一個貪生怕死的小人是不可能通過組織嚴格考核的。只要是一名有尊嚴的武士,絕不可能被罵“懦夫”還如此心平氣和。

    伯克這樣做,原因只有一個,那名黑發男子確實讓他心悅誠服。

    只靠本身的殺氣就能讓四品劍士膽怯的普通人?

    有趣的家伙,白衣女子唇角露出一絲淡淡笑意,她揮了揮手。

    “你下去吧,我會給你記上一功。”

    伯克大喜,此次因禍得福了,獲得星使的贊賞是多麼榮耀的事,連忙恭敬的行禮退下。

    “白副左使,你去將那名黑發男子的詳細資料調查出來,呈交給我!”

    “是,星使大人!”白發中年男子應了一聲。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2:04

第一集 第五章 死裡求生

    楊政一干人剛踏出紅磨坊,就見一片紅雲從街角席卷而來。

    數十紅衣紅騎士殺氣騰騰的的策馬狂奔到眼前。

    一甩韁繩,“馭……”的一聲,幾十匹馬整齊劃一的停下,紋絲不動,強大氣勢撲面而來。

    為首的赫然是公主親兵小月。

    薔薇騎士團不愧是帝國最優秀的騎兵團。

    單只數十騎,已隱隱有千軍萬馬衝殺的氣勢,楊政等人被迫後退幾步。

    德昆顯是沒料到三公主的人會出現在這裡,有些緊張。

    小月目光一掃,落在楊政身上,臉色頓沉,一夾馬腹,棗紅馬踢踏幾步,到了他面前,右手一揮,馬鞭已如毒蛇般射向楊政。

    猝然之間,楊政避之不及,被抽得一個趔趄,臉上現出一道血印。

    “小政哥!”紅石幾個連忙上來扶住他。

    “你干什麼,臭娘們!”蒙尋拔出了劍,瞪住小月。

    小月暴怒:“大膽!”

    又一鞭子沒頭沒腦甩過去,鞭梢風聲雷動,青光一閃,已是運上鬥氣。

    蒙尋揮劍一擋,只覺一股沛然巨力傳來,劍瞬時脫手,鞭子去勢不減,眼看就要纏住蒙尋脖子,斜次裡突然劃過一道銀白弧光,“撲梭”一聲,皮革斷裂,小月搖晃了一下身體,差點失去重心從馬上摔下。

    楊政不知何時已經拔出長劍,劍尖斜指地面。

    虎口上鮮血一滴滴往下淌。

    雖然一刀砍斷鞭子,可鬥氣還是將他手臂震傷了。

    他森寒的目光盯著小月,內心已然動了真火,刁蠻女子,一再忍讓,沒想到愈發猖狂,楊政從來就不是個肯吃虧的主,對女人已是格外容讓,但不代表一味妥協。

    薔薇騎士團成員見隊長吃虧,紛紛拔劍。

    路上行人慌忙閃避。

    諾大的街道空出來,冷風一吹,平添了幾分殺伐之氣。

    小月惱羞成怒的拔劍,厲嘯著砍向楊政,蒙蒙青光附於劍上,鬥氣在數米外已凜冽迫人。

    楊政一個欺身,劍從他頭頂削過,巷戰,騎兵根本發揮不出優勢。他憑借矯捷的身手,回旋在小月的身周,領教了鬥氣的厲害,他根本不與此女硬接,只是不斷游走著,眼中一片陰冷,如同伺機而動的毒蛇,等待著雷霆一擊。

    亂雲間的街道只有六米多寬,數十匹馬擠在一起,保持隊型都耗力異常,無形中幫了楊政大忙。

    這群高傲的騎士又不懂得下馬作戰,否則楊政撐得半刻都屬奇跡。

    街上越來越混亂……

    紅石他們卻不容樂觀,德昆帶來的人坐山觀虎鬥,甚至還有幾個落井下石,加上薔薇騎士的強大戰力。

    終於失了武器的蒙尋最先被砍翻在地,被一名薔薇騎士拿劍抵住脖子,紅石,劉若飛等人也一個個渾身浴血,這些薔薇騎士極是歹毒,只往他們肉多的地方割,如同貓戲老鼠。

    死亡營出來的人本來殺氣就很重。

    薔薇騎士玩上了癮,竟沒發現紅石等人眼中出現的狂亂神色,那瘋狂到來的前兆。

    越來越濃,血滲透上他們的眼睛。

    仿佛無數骷髏在血水彌漫的疆場,仰天咆哮,瞳孔內死氣騰騰。

    “啊!”一聲暴吼,最先發狂的是紅石,他今天早就憋了一肚子氣,在一名薔薇騎士刺入他下肋時,他不顧一切的前衝,讓劍捅入他身體深處,在那名騎士驚恐的眼神中,紅石一刀劈下了她的腦袋。

    “媽的,操死你們這些賤人!”紅石大吼,他的瘋狂舉動終於崩斷了其他幾人腦中最後一根弦。

    失去理智的幾人以命搏命,薔薇騎士雖然戰鬥力強,可都是些女人,哪裡見過這麼慘烈的打法,幾下間,又有數人被砍死。

    馬嘶人嚎。

    場面徹底失去了控制。

    也許唯一清醒的,只有一個楊政了。

    本來最易見血瘋的他此刻卻怎麼都瘋不起來,而是著急到了極點,或許因為對方全是女人的關系,又或者今天這場戰打得太莫名其妙了,連他都不想這麼傻逼的死去。

    覷准一個時機,楊政矮身砍出一刀,血光迸現,小月的棗紅馬慘嘶一聲,兩條後腿已被楊政齊齊削斷,小月一聲尖叫從馬上摔下。

    還沒有所反應,一只強壯有力的手已經卡住了她的喉嚨,長劍就離她的眼睛不到一寸。

    “住手!都***給老子住手!”

    楊政大吼。

    薔薇騎士們見隊長落在楊政手裡,迫不得已全部停下手來,蒙尋,劉若飛和羅塔都已經倒在血泊中,紅石半跪在地上,反手駐劍,血如泉水般從他身上湧出,金發散亂,慘厲得像個惡鬼。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骸,血流成河,短短幾分鐘,已有七名薔薇騎士被砍死。

    小月望著眼前場景,只覺天旋地轉,薔薇騎士團每個成員都親如姐妹,如今卻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七個,她的心在泣血,厲叫起來:“楊政,你不得好死,你定要將你碎屍萬……”

    話還沒完,就被楊政狠狠一劍柄砸在後腦上,登時暈了過去。

    “隊長!”其他薔薇騎士紛紛衝上來。

    “誰敢動!”楊政一聲暴喝,他將劍抵著昏厥的小月脖子上,殺氣騰騰的道:“今日之事,是非對錯我定要討個明白,別以為你們有三公主護著,就可以欺到我楊政頭上,告訴你,老子他媽不信邪,誰敢再多說一句,我馬上砍了她!”

    冷風呼嘯而過,楊政的聲音傳出很遠。

    “你,你,還有你,趕快去叫醫官!”

    楊政指指最前面幾個薔薇騎士,那幾名薔薇騎士看看小月,面色抽動一下,飛快的策馬向遠處跑去。

    “紅石,你***給老子站起來!”楊政喝斥完薔薇騎士,揪著小月走到跪在地上的紅石身邊,一腳踢到他身上。

    若非紅石發狂殺死薔薇騎士,事情也鬧不到這種地步,如今,楊政只想盡人事聽天命,盡量保住蒙尋他們的命。

    紅石本來傷痕累累,被楊政一腳踢得連吐幾口血,他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有些茫然的望著楊政。

    醫館

    小月被粗繩捆成一團,口中塞著一團破布,扔在院牆角。

    楊政拿著長劍,躁動不安的在屋門口走來走去。

    紅石滿身包著紗布,跪在不遠處。

    醫館除了幾個必要的下人,其他人全被趕了出去,大門緊鎖,防止薔薇騎士衝進來。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屋門打開了,裡面隱隱傳出哭聲。

    一個須發灰白的老者抹抹額頭的汗,走出門口,楊政連忙上前拉住他:“醫官,情況怎麼樣,我那幾位兄弟有沒有事?”

    老者嘆了口氣:“有兩位男爵大人性命並無大礙,修養半個月就可痊愈,還有一位大人,心髒被捅了一劍,請恕老朽無能為力!”

    “你說什麼?”楊政的眼睛陡然睜大。

    跪在地上的紅石不敢相信的抬起頭來,爬起身就衝到老者面前,揪住他的衣領,咆哮道:“你再說一遍,我家哥哥不會死的,他怎麼會死!”

    老者見慣了這種場景,只是默然垂頭。

    楊政猛的一巴掌將紅石扇出去,走過去一把拽住他,將他拖進屋裡。

    屋內,劉若飛和蒙尋已經清醒,正抱著羅塔身體大聲嚎哭。

    楊政將紅石一甩手,扔到羅塔的屍體面前,大聲叱罵道:“你干的好事,你干的好事。”

    他的淚已忍不住流出,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他頭一次落淚了!誰說心已死去,誰說死亡營出來的都是無情之人。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紅石抱住羅塔,哭得整個人痙攣起來。

    “羅大哥……羅大哥,是我害了你呀,我害了你!”

    哭了半刻,他突然爬起來,拔出放在一邊的長劍,厲嚎道:“我去殺了那個賤女人!”

    他旋風般衝出去,直奔倒在牆角的小月。

    楊政連忙追出去,在紅石揮劍那刻趕及,一腳將他踢飛出去,抓住他的脖子,左右開弓,打了幾個巴掌,吼道:“你鬧夠沒有,是不是想害死所有人才甘心!”

    紅石不是笨蛋,在楊政的打罵下逐漸清醒過來。

    若殺了小月,他們手裡唯一的籌碼都沒了。

    和薔薇騎士團再沒有和解的可能性。

    恐怕走出醫館,幾個人便會被大軍踏平。

    可是……羅大哥就這麼死去了,才成為男爵,好日子才剛剛開始,就這麼死去了,紅石後悔得幾乎要自殺。只有在死亡營生活過的人,才能體會到如今的生活是多麼美好,生命的存在是多麼美妙的事情,他們比任何人都有理由珍惜現在的生命。

    只因一時的衝動,釀成了再也無法挽回的後果。

    紅石坐在地上,雙手抱頭,失聲痛哭。

    門外,陣陣馬嘶,地面微微顫動,庭院裡落葉紛紛落下。

    無數的馬蹄聲遠遠傳來。

    楊政已經強迫自己冷靜,他喝罵道:“快起來,大軍來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而且死了七名薔薇騎士,西線大營恐怕早已震動。

    紅石撿起鐵劍,爬起身,紅著眼睛向楊政道:“小政哥,這次是我連累了你,一會你把我的頭砍下來向公主謝罪,她對你另眼有加,說不定會放過你的。”

    這已是紅石所能想到最好的辦法。

    楊政沒有說話,眼睛閃動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馬蹄聲漸漸近了,接著是無數腳步聲,口令聲。

    楊政不看,也知醫館現在已被層層包圍。

    門外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滄月國皇室三公主直屬特別行動小隊,楊政男爵在裡面嗎?三公主殿下來了,楊政男爵出來見駕!”

    楊政聞聲,沉默片刻,眼中流露堅定的神色,大踏步走到一邊,將捆成粽子的小月抗到肩膀上。

    “你給我進去!”走過紅石身邊時,他冷冷的道。

    “小政哥!”紅石擋在他前面,他已經看出楊政要獨自抗下這件事。

    “閉嘴,”楊政眼中殺機陡現:“我自有主意,若你的命可以換來蒙尋他們安全,我第一個就會出手殺你!給我滾進去。”

    紅石被楊政的氣勢震懾,再不敢出言,默默垂頭走回房中。

    大門“吱”的一聲被拉開,楊政高大的身影出現了。

    他的厲目左右一掃,醫館外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站著全副武裝的狼牙軍,張弓搭箭,一觸即發。而在門口五米開外,數百薔薇騎士擁蔟著臉上結霜的三公主,丘遠山同在一側,表情無喜無哀,看不出他的內心。

    站在丘遠山身後的就是德昆和威爾遜。

    一見到楊政,威爾遜嘴角劃出一道殘忍的笑意。

    無論誰都明白,這次的事鬧大了。

    殺死了七名薔薇騎士。

    得罪的是帝國內出名護短的三公主。

    楊政恐怕難逃一死。

    他一死,特別行動小隊誰還能與自己爭風,威爾遜做夢都要笑出聲來。

    楊政平靜的放下小月,行了個帝國軍禮:“屬下見過三公主殿下,見過統領大人。”

    莫冰雲一陣凄厲的慘笑:“好,好,你還敢出來!”

    丘遠山肅冷道:“楊政你無故挑起械鬥,伙同紅石,蒙尋,羅塔,劉若飛四人殺死七名薔薇騎士,罪大惡極,還不伏首認罪!”

    “伏首認罪!”“伏首認罪!”“伏首認罪!”

    四周數千狼牙軍齊聲大吼起來,聲震欲聾,一人獨對百戰千軍,即使以楊政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也不禁微微色變。

    他一把揪起小月,將塞在她口中的破布扯出。

    用力一推,小月慘叫一聲摔倒在莫冰雲馬前。

    四周衝上幾名薔薇騎士,將小月扶進行伍裡。

    楊政已無退路可走,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自己靈活機變的大腦和審時奪勢的能力。凝視了公主片刻,猛然間,他撕碎自己衣服,露出疤痕恐怖的壯碩上身,上前兩步,環目一掃,狼牙軍肅靜下來,數千雙眼睛瞪著楊政。

    他在冷笑,用力拍拍自己的胸口,指著身上的疤痕,厲聲道:“我楊政被抓到死亡營一年多,經歷大小戰爭不計其數,在這裡,我敢說,戰場上誰殺死敵人有我多,啊?誰敢!你們這些所謂的精銳士兵,***睜大眼睛瞧瞧,我身上每一道傷都是為滄月國所受,每一滴血都是為滄月國所流。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我一個死亡營的炮灰兵當上了男爵,突然騎在你們頭上了,你們不服,不屑。在這裡,我楊政送他一句話:操,你們也配!還有你,三公主殿下,上位者無容人之量,縱容屬下折辱同僚,我告訴你,士可殺,不可辱!今日這女人我放過她,不殺她,不是我不敢殺,是我不屑殺!看看你養出來的好手下吧!三公主!”

    楊政錚的拔出腰中長劍,猛的一擲,劍入土數寸,不斷顫動。

    “話止於此,來,殺了我楊政,看我楊政會否因此皺下眉頭!”

    他威風凜凜站著,話語氣勢無不充滿強烈的英雄氣概,即使被他辱罵的狼牙軍,亦不得不承認,眼前男子實在是一名鐵骨錚錚的漢子!

    四周的士兵起了低低的喧嘩,丘遠山滿含深意的目光落在楊政身上。

    表面上看楊政以下犯上,死定了,可其實場內的形式卻微妙起來,楊政的凜然大義,獲得了狼牙軍眾將士的好感,而薔薇騎士恰是公主直屬手下,在狼牙軍面前,公主若不分青紅皂白殺了楊政,恐怕會讓人齒冷。

    莫冰雲被楊政說得臉陣青陣白,她從不記得自己曾為難過他,為何要被他如此諷刺:“你給我說清楚,我何時縱容過手下折辱你!”

    楊政冷然看了她一眼,並不吭聲。

    莫冰雲心中復雜到了極點,她是痛恨眼前男人的大膽和冷酷,可是面對他慷慨赴死,心中亦產生無法自控的痛苦。

    “小月,你給我出來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月此刻已經被松綁,她眼中怒火集中在楊政身上,幾乎要將他的一切焚毀。

    “就是他殺了修麗她們,就是他!”

    小月抽出一把長劍便要衝過去和楊政拼命。

    一道鞭影飛來,“啪”的一聲,打掉小月手中之劍,莫冰雲冷然道:“我在問你話,小月!”

    一股強烈的寒氣彌漫在莫冰雲的身周,捏著馬鞭的手指節隱隱泛白,她已經憤怒到極點了。

    至少楊政有一點沒有說錯,自己這些手下真是太放肆了,竟然無視自己的問話。

    她們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驕橫的,簡直沒了點軍人的習氣。

    丘遠山感覺有些不適,移開公主幾步,他暗暗詫舌,單從武技來看,莫冰雲足以傲視三軍,只是氣息外放便讓自己受不了。

    小月惶恐的跪到地上。

    她頭一次見到公主如此生氣。

    “公主,楊政目無軍紀,屬下看不過去,抽了他一鞭子,結果他就帶人和我們打起來了。”

    “他怎麼目無軍紀了?”

    “他目無長官,言行粗魯,我傳達了公主您的命令,他卻不肯執行!”

    楊政只是冷笑,剽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什麼公主命令,什麼目無長官,若公主真是此事主謀,他無論怎樣也是一個死字。

    公主的眉毛一跳,半天沒有吭聲,小月更不安了,當她偷瞥到不遠處一名薔薇騎士臉色發白時,頓時渾身戰栗。因為那名薔薇騎士正是剛才長街血戰的幸存者之一。難道,公主已經知道了什麼?

    果然,公主的聲音突然沒了任何感情:“馬莎麗出列!”

    那名臉色發白的薔薇騎士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公主恕罪!”

    “說吧,為什麼撒謊?”

    “公主,修麗她們死得好慘,我……我……”馬莎麗哽咽起來。

    “所以你就撒謊,說楊政調戲小月,被抽了一鞭子,不忿之下殺了你們七個人?”公主厲喝。

    小月臉色瞬間慘白,她怎也沒料到公主會仔細的調查此事,按以前的邏輯,公主只要一聽到薔薇騎士被人欺負,早就暴怒三丈,不管三七二一上門砍人。如今這言行間,流露的卻是對薔薇騎士的不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月,我最後問你一遍,到底是怎麼回事?”

    公主的眼裡再無一分感情色彩,仿佛面前是無生命的機器。

    小月一咬牙道:“公主殿下,鞭子是我先抽的,然後他們的人辱罵了我,我一時不忿,和他們打了起來,原本我只是想將他們拿下,可是誰也不知道楊政這群人一個個突然發狂,屬下等人一時大意,被他們殺了七個人。”

    “這麼說,是你先動的手?”公主語氣中有一絲解脫,又有一絲哀傷。

    “是!”

    小月剛顫巍巍的說出這句話,一柄鐵劍已經飛來,釘在她面前。

    “你自裁吧!”公主的聲音雖輕,卻如同炸雷般在小月耳朵響起。

    她不可置信的抬頭,眼裡充滿絕望和不理解。

    “公主,小月姐罪不致死呀,看在她忠心耿耿這麼多年的份上,你就饒了她吧。”馬麗莎一邊哀求一邊磕頭。

    其他薔薇騎士全都跪下:“懇請公主高抬貴手!”

    連丘遠山都咳了一下,輕聲道:“公主……”

    莫冰雲一抬手制止了丘遠山繼續說下去,她的目光落在楊政身上,平靜之中卻潛伏著太多感情,復雜到連莫冰雲自己都無法把握。

    你不說話嗎?

    用你的沉默來抗議我?來指責我?

    莫冰雲心中恨意越來越強烈。

    高傲的心一再的被戳傷,她實在恨極了這個讓自己心緒不寧的男人。

    莫冰雲,你不會輸給他。

    你才不是他說的那種人!

    你是帝國三公主,擁有最崇高的榮耀和最公正的審判。

    “還不快動手,難道要我親自了結你的性命嗎?”她突然大喝一聲。

    薔薇騎士團所有人都哭了。

    小月顫抖的拔出眼前利劍,凄涼絕望的環視了四周一眼。

    再望向公主時,她的淚不由自主的流下……用力的磕了三個響頭後,將劍擱在脖子上。

    悲叫一聲:“公主,小月不能再伺候你了……”

    聲音戛然而止。

    一抹鮮紅順著劍體很快染紅了小月胸前的白衣。

    她的身體緩緩軟倒。

    “小月姐!”好幾個和小月要好的薔薇騎士撲到她的屍體上,號啕大哭。

    楊政的心微微抽動一下,些許不忍從眼底一閃而過,然而想到死去的羅塔,他再次冷漠起來。

    拱手向莫冰雲道:“三公主英明!”

    “畜生!”幾個薔薇騎士破口大罵。

    若非公主在場,她們一定要和這個男人拼命。無論誰都看出來,是楊政逼死了小月,利用公主的高傲,用話堵死了公主後退的台階。

    楊政嘴角撇過嘲諷的笑容。

    真正的猛男,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無論男人女人,都有為自己命運抗爭的權利。

    莫冰雲現在的心中只有恨,小月的死,終於讓她把所有不滿都爆發出來了,愛與恨,原本就是同體的,當愛愈加渺茫,她要親手摧毀這一切,誓要給面前男人無法承受的傷害。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2:25

第一集 第六章 接受任務

    三日後。

    被倒吊在狼牙營的刑架上,已經奄奄一息的楊政被兩個如狼似虎的狼牙軍放了下來,一人一邊扛住他手臂,將他拖進了大軍帳。

    一盆冷水嘩的潑在他身上。

    楊政呻吟了一聲,睜開千斤重的眼皮。

    腦袋一陣天旋地轉,疼得仿佛要裂開,被吊了三天三夜,又粒米未進,楊政的生理機能全部處於崩潰的邊緣。

    他已經分不清眼前是不是現實,視野內白晃晃的一片,整個人蠕動著。

    莫冰雲望著他,快感和痛苦同時交雜在她的心間。

    她依然掌握著他的生死,望著他倒在自己面前,快感在痛苦中滋生。

    小月被逼自殺後,楊政也因為涉嫌違抗軍令,屠殺同僚被軍法懲處。

    紅石,蒙尋,劉若飛各自鞭笞五十,而作為主犯的楊政遭受了最嚴重的懲處,倒吊三日。

    這幾乎等於死刑,軍營裡從來沒有一個人能撐過如此嚴重的刑罰。

    莫冰雲在做出這個決定時,已經決心讓自己徹底忘記這個男人,即使將來內心會因此痛苦後悔,但公主的驕傲讓她拼命要狠下心來。

    若他死了!

    自己從此解脫。

    若他能活下來,面對楊政的將是一場更殘酷的挑戰。

    三日期滿。

    楊政活下來了,即使一只腳已經踏入鬼門關,但他依然活著,他的體內燃燒著一股不屈的鬥志,即使死亡,對他來說,亦只是一種生命的體驗。

    掙扎,扭動。

    楊政喉嚨裡發出難明的聲音,是對命運的抗爭,還是痛苦的發泄。

    一次次的支撐,倒地,再支撐,再倒地。

    莫冰雲靜靜的望著他,大帳內的薔薇騎士都在望著他,這個不屈的男人,被倒吊了三天,意識都已經模糊了,卻仍然機械般的想要站起,他從來沒有屈從過任何人,丘遠山不行,莫冰雲不行,這天,這地,都不行!!

    薔薇騎士們都恨他,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可是面對如此不屈的生命,她們的眼眶微微濕潤了,對這樣堅強的戰士,任何的侮辱都是褻瀆,你可以一刀了結他的生命,但你不能踐踏他的人格與尊嚴。

    潛移默化間,小月的死變得並非無法接受。

    她們依然狠他,卻不是恨這個男人的殘忍,而是狠他的冷酷,他的心是鐵做的,高傲得令人發指。

    一聲嘶啞的低吼,楊政終於撐起身體。

    他渾身顫抖,視野內模糊著無數的人影。

    搖搖晃晃之中,他的瞳孔在慢慢聚合,落在莫冰雲身上,沙啞憔悴的聲音仿佛磨砂:“公……主……”

    那一刻,莫冰雲差點流淚。

    心幾乎要軟了。

    楊政啊楊政!你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似乎再不願面對自己內心的軟弱,似乎要挑戰自己承受痛苦的極限。莫冰雲一揮手:“去叫丘將軍!”

    丘遠山很快來了。

    他看到站立著的楊政,發出不可置信的驚呼。

    被倒吊了三日,卻仍活著,而且還站了起來,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做的,鋼鐵嗎?

    丘遠山眼中掠過復雜神色,走到莫冰雲身邊,行了一禮。

    莫冰雲看了他一眼,平靜道:“丘將軍,把帝國密令說於他吧。”

    丘遠山點點頭。

    揮退了大帳內所有人。

    “楊政接令,帝國機要,現任命你為特別行動小隊“滴血十字”隊長,賜封二等騎士。密令一號任務,刺殺衛戎東線統領帳下幕僚左青子……”

    傳入耳朵中的聲音越來越輕,支撐了三天三夜到現在的楊政只覺眼前白光越來越亮,終於整個世界顛倒……

    …………

    楊政再次醒來已是兩日以後,他發現自己躺在舒適寬大的營房裡。

    三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紅石大叫起來:“醒了醒了,大家快看,小政哥醒了!我就說他根本是打不死的怪物!”

    蒙尋憨憨一笑,和劉若飛兩人臉上激動如出一轍。

    楊政動了一下,呻吟一聲。

    在昏迷中,他感覺到一股暖流溢進了四肢百骸,最後衝破了黑暗,讓他清醒過來。

    他知道那是什麼,“芭比”再次救了他的命。

    思緒湧入他的腦袋,數日前的血戰,還有三日倒吊的痛苦……在昏迷前,好像是在公主帳前,有人和自己說過什麼……可惜那時候自己的意識已經全部模糊,楊政記不得了。

    喉嚨干涸得仿佛要裂開,他的聲音暗啞得幾乎聽不清:“水……”

    “啊……水,水!快拿水來!”紅石連忙應聲,過了片刻,一大竹筒水放到了楊政嘴邊。

    他大口大口的灌下,甘冽的泉水讓他精神一振,難得大病初愈出現的軟弱很快從他身上消退。

    喝完水,楊政眼裡已再次閃動光芒,冷酷的表情重回他臉上。

    他用力的撐坐起來。

    “小政哥!”其他三人連忙想扶他。

    被他用手制止。

    “讓開一下!”

    楊政跳下床,一個趔趄,多日臥床讓他有些失重了,站穩身體後,他一搖一晃的走出營房外,正值中午,天光大亮,陽光使得楊政微眯了一下眼睛,他舒展了一下身體,骨骼發出清脆的爆豆聲,幾日昏迷,他的身體都生鏽了。

    在呼吸了幾口清冷的空氣後。

    “喝!”他突然用力的吼了一聲。

    開始繞著營房前的操練場快速奔跑起來,每跑數十米,他都發出一陣厲吼,用力的拍打一下胸膛,速度越來越快。隨著每一聲吼,體內久病濁氣一點點發散出去,鬥志一點點重回身上。

    這是在地球時,楊政從特種兵部隊學回的方法。

    一聲聲抑揚頓挫的喝聲,吸引了狼牙營許多目光,很多腦袋探出營房,看到在操練場獨自狂奔的人,先是詫異。在看清那人就是楊政後,士兵們恍然,眼中流露出或佩服或驚懼的目光。

    自楊政逼死小月,又從最殘酷的三日倒吊刑法中活下來時,狼牙營裡已經流傳起一個不死的傳說,“不死傳說”楊政!

    軍營是個最易崇拜英雄的地方,楊政用超絕的毅力獲得了狼牙軍心底的認可。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成為一面旗幟!

    紅石,蒙尋,劉若飛,站在營房門口激動的望著楊政。

    “走,我們也去!”

    紅石率先大喊一聲,飛快的跟上楊政,蒙尋,劉若飛互望一眼,流露出笑意,兩人互擊一拳,大吼道:“我們來拉!”

    ※※※

    左青子

    衛戎國東線軍統領帳下第一幕僚。衛戎軍皆尊稱其為軍中第一智囊!

    六年前,丘遠山率狼軍攻破衛戎東線的防御,斬殺當時衛戎大將海歷明,一路挺進,直搗黃龍,占領了衛戎國東部八座城池,一時間,大陸皆驚。當時丘遠山在國內風頭更是壓過虎軍統領吉古(虎威大將軍)和龍軍統領莫練生(龍鑲大將軍,同時是皇室親王,滄月皇莫練玉的弟弟)。

    衛戎舉國惶惶。

    驃騎大將軍歸藏奉旨出征,左青子當時不過是衛戎皇城東首平民區的一個窮西席。

    就在歸藏接受衛戎民眾祝福,率領大軍准備從東城門出城遠征時,左青子突然衝撞軍伍,當街阻攔大軍,若非當時歸藏正騎馬走在隊伍前端,左青子必被亂刀砍死。

    此處又有多個版本在大陸流傳。

    有說左青子當街揮斥方遒,讓歸藏驚為天人的。又有說左青子跪送血書,歸藏翻閱後,大為震動的。

    總之事情的結果,就是左青子以平民身份成為歸藏帳下幕僚。

    就是這一平民幕僚,在其後的衛戎國反擊戰中大放異彩,先是用計策反了被滄月軍占領的八城平民,使謠言散播。其後又使人小道抄襲,使用疑兵之計,只用5000人就讓滄月國西線告急,以為衛戎大軍繞過八城,直接挺進滄月腹地。

    滄月皇室未辯真相之下,連忙使用金令招回了丘遠山回防。

    雖然最後那5000衛戎軍被狼軍全部剿滅,但滄月國犧牲了數萬士兵才攻下的八城卻再度落回衛戎之手,而丘遠山想再度回攻時,歸藏的十萬大軍早已虎踞東線,做好了萬全的防御工事。

    左青子棄車保帥,兵不血刃的拿回八城,一時之間,成為了大陸奇談,更被奉為現代戰爭史上最經典的戰役之一,足以和三十年前“飛將軍”池雲合縱軍大破滄月國媲美。此戰之後,左青子直接從平民冊封為侯爵,出任衛戎東線大軍的軍師要職。

    其後六年間,丘遠山數次和左青子交鋒,均討不了任何便宜。

    在野蠻尚武的衛戎軍中,左青子是第一個以文官身份贏得眾將士一致尊敬的,他在衛戎東線的地位隱隱已在歸藏之上,只要是軍師手諭,有時候比大將軍手諭更管用。只要你說在軍師帳下效力,任何士兵都對你恭敬有加。

    以左青子的重要性,丘遠山這幾年不知收買了多少高手刺殺。

    但左青子此人心思縝密,平生除了好美食之外,再無其他興趣,連女色都不近,生活作風嚴謹到了極點。

    平素裡,正常守衛在他身邊的士兵就有五十個,而且俱是軍中有素高手。而一旦到了戰時,左青子身邊護衛更會達到驚人的兩百個。

    居住地又是在防御森嚴的東線大營深處,除非傳說中的大術士,或者九品劍聖,尚有可能刺殺成功。

    丘遠山派出的刺客無不鎩羽而歸。

    …………

    面對眼前這份資料,楊政頭一次露出苦笑的神色。

    刺殺左青子,滄月國還真是看得起自己啊。左青子的大名,他並非沒有耳聞,相反,聽多了他的傳奇,楊政都對此人相當佩服。

    若用地球上的一個人來比喻左青子,那就是諸葛武侯,左青子此人用兵之詭,計謀之毒,絕對稱得上兵法大家。

    說丘遠山和左青子交鋒未討得便宜,還是留面子的說法,丘遠山哪次不被左青子折辱。

    真是令人敬佩的對手呀,可惜,若是讓自己去面對,那絕非一件愉快的事情。

    莫冰雲一直在觀察著楊政的神色,每一次顰眉,每一次眼神閃動。

    內心卻掀著軒然。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楊政,若你連這種非人的任務都能完成,帝國再沒有任何人能阻止我重用你,即使舉國震動,即使你對我再冷漠,即使我放棄公主的高傲,死也要把你綁在自己的身邊。若你在這次任務中身死,莫冰雲,你解脫了,以後再不用為任何男人苦惱。

    楊政自然不會知曉的公主的想法,他只知道這一次任務是勢在必行。

    若他只是一個人,絕對會在刺殺任務中途逃跑,永遠的離開滄月國。

    大陸之大,並非沒他楊政容身之處,他對滄月國沒有任何感情,甚至已經厭倦了這裡的一切,天生冒險者的血液沸騰後,他希望尋求更多的刺激。

    雖然任務完成後,丘遠山許諾所有“滴血十字”成員晉升伯爵,楊政更可被賜封一等騎士。

    但楊政哪裡會對這些感興趣。

    在他心中,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人可以凌駕於他,什麼伯爵侯爵,不過是皇室的一條狗而已,主人不高興,要殺便殺了。

    然而這一次,接受任務的是整個“滴血十字”小隊,楊政可以對任何人殘忍,但是幾個患難與共的兄弟,他狠不下心來,自己孤家寡人一個,是可以逃,但紅石等人卻還有家,他們有父母兄弟,若不接受任務,第二天就會滿門被屠。

    紅石等人也非沒勸過楊政,讓他在執行任務途中逃跑算了。但楊政絕不答應,他是個做了決斷就會一往無前的人,優柔寡斷絕不是他的性格。任務雖難比登天,卻絕非沒有完成的希望。在短暫的擔憂過後,楊政已經拋開一切,發動他所有腦細胞的智慧,投入到這場堅苦卓絕的戰鬥之中。

    放下那份資料,楊政重新抬起頭,目光炯炯的望著莫冰雲。

    莫冰雲的心一顫,她越來越發現楊政此人的特例獨行之處,似乎這世界上從來沒有任何困難可以令他皺眉。正是這種傲然與藍風大陸男人的氣質,令莫冰雲飛蛾撲火般無法自拔的愛上他。

    “公主,屬下有一點不明,左青子在衛戎東線大軍的聲望竟然遠超歸藏,可他畢竟還是歸藏下屬,我不知道公主有沒有聽過一個詞,“功高震主”!”

    “功高震主,功高震主!”莫冰雲默默念了幾遍,眼睛發亮,楊政此人的智慧比他的勇武更令莫冰雲驚嘆,事實上逼死小月後,莫冰雲從憤怒中冷靜下來,細細回味楊政的一舉一動,甚至了解他在紅雲樓和德昆的衝突始末,發現他很多時候並非一味粗蠻,言行間蘊涵著無窮的智慧。“功高震主”,很新鮮的詞,莫冰雲卻一下就領會了楊政的意思。

    “歸藏此人行軍打仗本領一般,卻有一點好處,就是擅於用人,很有自知之明,從不忌諱屬下。另一點,一些能力高卻擁有強烈欲望的能人他也看不上眼,左青子恰恰是個生性比較淡泊的人。所以歸藏對他信任得很,楊大人你若想用反間計,恐怕不行。”

    對莫冰雲如此快能領會他的意圖,楊政眼中也出現微微贊賞的神色。

    看到楊政的眼神,莫冰雲的心沒來由的一甜,這可是他第一次這樣看自己。

    楊政心有有了計較,長身而起,行了一禮道:“屬下願意接受此任務,但請公主多給我一些時間,屬下定會將左青子的人頭帶回。”

    “好,我會和丘將軍說的,時間上並不會過於迫你。”

    “多謝公主,屬下先行告退!”

    ※※※

    “起來,起來,還有你,在死亡營裡沒偷懶,現在來偷懶了,快給我起來!”

    “嗚……小政哥,外面黑漆嘛嘛的!這麼早就要起來呀!”一聲慘叫,說話的竟是宇雷,自羅塔死後,宇雷也被挑到了“滴血十字”,而威爾遜幾個全被剔除出了“滴血十字”,這也是楊政的條件,一個靈活機動的暗殺小組,必須做到團結緊密,合作無間,任何不安的因素都要排除在外。

    寧缺毋濫是楊政的原則,所以他只要了四個人,紅石,蒙尋,劉若飛,宇雷。

    “啊……不要倒,不要倒,馬上起來。”

    看到楊政端起一盆冷水,剛才還睡眼惺忪的一群人頓時從床上飛起來。

    楊政將一個小沙漏(約三分鐘)放在桌上,厲目一掃四人,喝道:“一沙漏時間沒有穿戴整齊到操練場站好,鞭笞二十,快點!”

    聽到這句話,紅石四個人臉色都白了,七手八腳的往身上套衣服,皮甲。

    楊政已經走了出去。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四個人幾乎是搶著衝出營房門。

    宇雷邊跑還邊跳著腳穿鞋。

    “五,四,三……”楊政倒計時。

    “到!”“到!”“到!”“到!”四個人抬頭挺胸報到。

    楊政手執皮鞭,一個個看過去,看到宇雷的手還在動,臉色一沉,猛的就抽一鞭子過去。

    厲喝一聲:“中指貼褲中縫,站好!”

    宇雷被打得又一聲慘叫,手臂印出一道血紅鞭痕,瞧見楊政猙獰的臉色,一陣哆嗦,再不敢有任何嬉笑,筆挺的站好。

    四個人中但有一點紕漏,楊政就狠抽一鞭子過去,絕不留情,直到他們站姿達到現代特種兵的標准。

    “從今天開始,你們要接受最嚴格的訓練,我要將你們打造最精銳的戰士,獅虎的利爪,毒蛇的獠牙!此次任務你們也明白,千分之一的機會,若抓住了,你們就是帝國的伯爵,將來吃香喝辣,美酒女人予取予求,若抓不住,你們過不了幾日就成這腳下的一胚黃土,什麼錦食美人,這輩子也沒你們的份了。我且問你們,你們是想當伯爵還是想死?”

    “伯爵!”四人大吼。

    “好!”楊政一聲咆哮:“那就拿出精神來!繞場先跑50圈,快點!”

    天依然漆黑,掛在操練場邊高杆上的風燈,在夜風中搖搖晃晃。

    平添了幾許凄涼和肅殺。

    暗夜裡不時有粗重的呼吸聲,踉蹌的腳步聲,皮鞭聲還有慘叫聲!

    體力只是第一課,接受過現代軍事訓練的楊政早已經備好一份魔鬼訓練計劃,地獄式的訓練才剛剛開始……

    …………

    “該死的,你這頭豬!”楊政猛的一腳踢在劉若飛的腰上,將他踢翻在地。

    “看著,看著,是這樣!”楊政的手指靈活的一拆一拉,一副精巧的手弩就在他手中分成一堆零碎,接著又用眼花繚亂的速度將那堆零碎重新組合成手弩。

    所有人都用崇拜的眼神望著他,劉若飛苦著臉道:“長官,我苯手苯腳的,這個我學不……”

    還沒說完,皮鞭已經抽到了他背上,楊政揪住他領子大吼:“不會不會,說的什麼狗屁,不會就學,誰他媽天生會的,啊?你這頭豬……要是當年我教官,早揍死你……”楊政想起自己在特種兵營受訓時的凄慘,練拆裝槍械練到手指頭腫成蘿蔔,一個星期拿不起筷子。

    眼神中落寞一閃而過,重新棱利無比,他用力一推劉若飛,冷然道:“沒有學會拆裝,今天的飯你也不要吃的,還有你們幾個,都***給我加快速度,一沙漏時間不能拆裝10次,全都給我練,誰也別想吃飯!!”

    …………

    烈日驕陽

    楊政虎著一張臉在操練場上走來走去。手中拿著的卻是浸過鹽水的荊棘。

    四個只穿著一條小短褲的男人就在他的面前,渾身上下冒著汗,同時他們整個身體的肌肉都在甭緊,仿佛有極度的痛苦加諸在他們身上,臉已經通紅,有幾個下唇已經咬破了,血溢出唇角,卻仍不敢稍動。

    如果你往下看,就會明白他們此刻經歷著怎樣的悲慘。

    四人腳腕上塗滿了蜜糖,上面爬滿密密麻麻的螞蟻……

    …………

    楊政拿著自己設計,公主特地為他們打造的長刀一個個發下去,此刀是他在武士刀的基礎上加良設計的,更符合人體工學,在背面設計了血糟和鋸刺,無論刺砍,殺傷力都極度剽悍。

    因為偏好此刀,楊政甚至給刀取了個名字“獵血”!

    他拿著一把獵血,凜然站在操練場中央。

    雙手握刀。

    緩緩高舉過頭頂,雙眼內騰然冒起一股驚天殺氣,血絲彌漫在他的眼球內,猶如發狂的猛虎窺視著獵物。

    四周觀者都駭得倒退一步。

    “喝!”一聲暴喝,匹練似的刀光揮下,猶如銀河落日,殺氣化成刀氣,方圓數米獵獵風聲,楊政的刀招很簡單,不是直砍就是直揮,要麼就是直刺,偏偏如此簡單的幾個動作,在他手中就仿佛殺神降世,只是恐怖的殺氣就讓人覺得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刀刀幻影,刺入人心底,泛起最深沉的恐懼。

    用上獵血,楊政的刀法威力比在紅雲樓劍敗威爾遜時至少提升了一倍。

    紅石等人一個個看得呼吸急促,眼中熱芒大閃。

    這才是真正的殺人之刀呀,比那些花哨的貴族劍法好太多了!看到精彩處!干!所有人都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

    “喝!喝!喝!”楊政最後連劈三刀。

    那猙獰之態,仿佛眼前真的有三個人飲血在他的刀下。

    倏然收刀,他回過身來,冷電似的眼光掃過四人:“給你們三天掌握刀招,三天後所有人都要和我拆招!”

    四個人同時流露恐懼神色,和楊政打,這不是自殺嗎!

    …………

    訓練充滿了血腥和暴力,“滴血十字”每日用藥量是全軍之冠,承受的痛苦比在死亡營時更要瘋狂上百倍。

    沒有人敢放松。

    更沒有一個人有怨言。

    因為和楊政對自己的嚴苛相比,紅石他們已經覺得身在天堂。

    楊政讓莫冰雲為他們鑄造了無數的大鐵環,從開始負重約20公斤訓練,到後來的負重100公斤,而楊政給自己加的重量已經到了驚人的200公斤,普通人可能壓都壓死了。屬下跑50圈,他就跑100圈,屬下每天射箭1000次,他射3000次,訓練強度之恐怖令人發指。

    每日訓練結束,他身上幾乎找不到一塊完好的肉,但是第二天靠著超強的自愈能力他又爬了起來,用更殘酷的訓練來對待自己,似乎要將體內每一分潛力全都壓榨出來。

    狼牙營士兵們看在眼裡。

    他們已不可想像人竟可以堅韌到這種程度,只是看看就已經覺得快要窒息了。

    “不死傳說”已經演變成“來自地獄的魔鬼”!

    …………

    莫冰雲和丘遠山遠遠的站著,兩個人並非不是第一次看“滴血十字”的訓練,卻仍被震駭得不行!

    丘遠山依然記得當他第一次見到楊政訓練時,頭皮發麻的場景。

    那已不是人該有的景像,他竟然身套著200公斤重量的鐵環,將其他四個“滴血十字”成員一一打倒。而在此之前,他剛剛跑了操練場150圈。

    這是一個魔鬼。

    他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很強,是嗎?”莫冰雲突然問道。

    以丘遠山的高傲,亦不得不點點頭:“強,或許他的武技比不上真正的高手,但他的強是真正充滿原始爆發力的強悍,一種精神上的剽悍不屈。”

    莫冰雲眼中閃過一道異彩:“丘叔叔,我記得我十歲以前跟你學劍時,也沒得到過這麼高的評價。”

    “呵……”丘遠山訕訕一笑,感嘆了一聲:“如果我們帝國有一萬名楊政這樣的軍人,橫掃大陸指日可待!”

    “可能嗎?”莫冰雲莫名的問道。

    “是呀……不可能……”丘遠山話語中有淡淡的失落,這樣的人,一個已經是奇跡。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3:43

第一集 第七章 進入流雲

    三月後,深秋。

    霜染大地。

    從滄月西線向北穿過悲傷荒原,翻越過馬其頓大裂谷,便是流雲國的邊界。

    流雲國是藍風大陸面積最大的國家,卻也是最貧瘠的國家,它的水土環境類似於中國古代的北疆。

    地廣人稀,荒涼無比。大部分土地都是沒有任何養料的褐土。

    流雲國同時也是多個氏族部落組成的國家。逐草而居。

    在惡劣的天氣,地理環境下,流雲各氏族全部凶悍好殺,崇敬勇士,他們崇信的神祗就是殘暴與力量之神墨什塔爾!

    目前各氏族中尤以凶悍的羌人族最為強大,流雲國王就是現任羌人族族長倫巴洛。

    除了出產大陸聞名的毛皮和勇士,流雲國還擁有大陸最大的鐵礦脈。

    在流雲國東方的費米爾山脈,居住著大陸上最好的鑄造師——高原矮人族。

    每年高原矮人為流雲國鑄造的兵器,都為羌人族帶來巨大的利益。

    矮人是最好的鐵匠,又是最猛的勇士。

    他們手上100公斤以上的鐵匠錘就是戰鬥的利器,能使用越重鐵匠錘的矮人鑄造手藝就越厲害。據說矮人族裡年紀最大,大陸唯一的鑄造大宗師,矮人族長泰裡索夫可以揮舞著兩只500公斤以上的大鐵匠錘,想想已叫人膽寒。連最悍勇的羌人族也不敢招惹他們,只以最崇高的禮節請矮人鑄造師為他們打造武器。

    流雲國與衛戎國東北接壤,同滄月國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這一日,流雲邊塞部落赫裡塔鎮上出現了一個小商隊。八匹馱馬滿載著香料和金銀首飾,由六個男人驅趕著。

    為首一個一望可知是地道的流雲國人,骨節粗大,面目滄桑,高鼻深目,樹皮般粗糙的大手裡抓著一把彎刀。

    其後五名卻帶著大鬥篷,將整個身體都遮住了。

    赫裡塔是悲傷荒原商道的第一站,從滄月境到流雲境,往來著大批的商隊,流雲國盛產的皮毛和武器,很大一部分都是往滄月國傾銷,再由滄月的大商人轉賣往世界各地。而流雲國極度缺少的日用品,通常也是從這一條商道進入。

    正因此,悲傷荒原上盜匪橫行。

    來去如風的荒原巨盜是各大商隊的噩夢。為了牟取巨大的利益,商隊們通常會聯合起來,組成商團,又或者不惜代價聘請佣兵團護送,商團人數至少會達到兩百人以上。

    像這樣只有六人的小商隊出現在赫裡塔,比數千人的大商團更引人注目。

    這意味著他們只靠六人之力就躲避了巨盜們的堵截。

    流雲國是敬重勇者的國家。

    小商隊在赫裡塔的鎮門口,只經過簡單的詢問,便被守城兵放行了。

    三個小時後,大名鼎鼎的凱米亞大商團也進入了赫裡塔,他們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悲傷荒原的鐵勾手巨盜團被屠滅在荒原中心地帶,死者無不都是一刀或者一箭斃命。據凱米亞商團最富經驗的護衛團長親自驗證,巨盜死亡時間不過數小時,凱米亞商團發現巨盜們的屍體時,連血都還是溫熱的。

    消息傳來的同時,各大商隊無不歡欣鼓舞。

    鐵勾手可是悲傷荒原最殘忍的巨盜,他們人數或許不是最多,實力也並不是最強,但手段卻最狠毒,只要被他們成功劫持的商隊全部都被殘忍的剖腹而死。並不是沒有實力強大的佣兵團想到剿滅他們,但是鐵勾手行蹤隱秘,成員個個是馬術高手,來去真可謂快如閃電,圍剿者無不鎩羽而歸。

    如今,鐵勾手終被屠滅。

    怎能不令來往商隊大受鼓舞,只是,屠滅鐵勾手的人到底是誰呢。

    商人們在赫裡塔的行館裡,酒肆間興奮的談論猜測著。

    鎮門口的守城兵們也被好奇心強烈的人們圍住了。

    他們想打聽最近半日進入赫裡塔的商團或者佣兵團。

    “厄……厄……”守城兵小隊長翻著記錄:“最近半日……最近半日呀,除了三個多小時前的一個六人小商隊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商隊或者佣兵團。”

    “哦?”人們都失望的嘆了口氣。

    他們當然不會相信是六人小商隊干掉了人數近百的鐵勾手,都紛紛猜測屠滅鐵勾手的武士們從另外的道路離開了荒原。

    在赫裡塔短暫的休整後。

    六人小商隊以極低的價格將運送來的香料和首飾賣給了赫裡塔的商行,他們的貨物數量並不大,並沒有引起什麼大的軒然。

    小商隊賣掉貨物後,住進了赫裡塔的一家旅館。

    六個人包下一個小院落,帶著彎刀的流雲國人很快從小門離開旅館。

    剩下五人小心翼翼的檢查過四周環境後,門被迅速關上。

    大鬥篷掀下來,露出五張略帶疲憊,但神情無比堅毅的臉。

    赫然是楊政帶領的“滴血十字”!

    “干!那群狗屎,好砍不砍,砍我屁股上。”卸下風衣,宇雷就捂著屁股罵咧開了。

    其他幾人相視一笑,他們身上,卻是猙獰可怖的暗紅,仿佛從血水裡撈上來。

    脫光了衣服,幾個人從院中准備的大水桶裡,舀出涼水,就往自己身上澆。

    水流劃過一道道皮肉外翻的傷口,疼得他們的肌肉一顫一顫。

    幾個人凍得臉色發青,但是言談間卻哈哈大笑,顯得爽快之極。

    “好久沒有這麼利索的殺人了!”紅石舔舔嘴唇,別看這裡屬他白皙英俊,殺起人來最不要命的就是他。

    “媽的,一群找死的廢柴,什麼鐵勾手,笑死人了!”劉若飛嘲諷道。

    蒙尋悶悶道:“不是這樣說,難道你沒發覺我們殺起人來比以前在死亡營利索得多嗎?我以前拿刀總是亂砍亂殺,但剛才和那群鐵勾手打起來,好像刀子長了眼睛,我一砍下去就是他們的要害處,好像手不自覺的就會改變刀的軌跡!”

    聽他這麼一說,其他幾人都沉默下來,細細一想,還真是如此。

    想到後來,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幾分,望向一直默默在側清理自己傷口的楊政。

    全身途滿上好的金創藥後,五個人全部進屋休息。

    悲傷荒原一戰,經過楊政魔鬼特訓的“滴血十字”第一次爆發出強大的戰力。

    五人之間的協調配合真正當得上攻守俱佳,初遇到鐵勾手巨盜,用了數輪弓箭連射干掉二十多人,在後來的近身戰中,凶悍的“滴血十字”真正將楊政的血戰刀法發揮出來。獵血刀在戰鬥中發揮出了強大的殺傷力,一向以凶殘著稱的鐵勾手在留下六十多具屍體後倉皇逃竄。

    紅石等人愈來愈佩服楊政。

    天底下還有誰能將一群亡命之徒在短短三月內變成超級戰士。

    誰都明白,三月前的自己和現在的差距,刺殺左青子的任務再非變得渺茫。

    而是真真切切有了成功的希望。

    四個人很快入睡,消耗的體力只有充分的睡眠才能恢復,在這個沒有表的世界裡,楊政第一次訓練就給他們灌輸了時間概念。

    一個真正強大的戰士,必須學會充分的利用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

    特別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任何一秒時間都是寶貴的。

    強大的爆發力,精確的時間控制能力,完美的配合。

    缺一不可。

    楊政找了個單獨的房間,雙膝一盤,默默獨坐。

    他的心中空蕩蕩的,就像三個月繃緊的發條,突然放松的那一刻,無比的空虛寂靜。

    三個月來,他拼命的訓練自己,用所有可能的方式殘酷的壓榨自己的身體的潛力,有時候,他簡直認為自己有自虐的傾向,這很可能,無論誰人生遭逢如此大變,又經歷過地獄般的血腥生活,心理不會沒有扭曲。

    楊政很明白自己的精神早已不正常。

    放在地球上,他就是人人談之色變的變態殺人狂魔。

    三個月非人的訓練,他的性格再次發生了一些質變,楊政明顯察覺自己再非見血而狂,而是徹底的冷,屠殺鐵勾手時,他當時的漠然和冷酷就好像在切割一團沒有生命的稻草一樣,冷到連自己都不可置信。

    幾乎已經沒有了人類的氣息。

    正是這樣的性格,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寒而栗吧。

    楊政呆呆的望著前方。

    這樣的性格,到底好還是不好!

    他默默的掏出隨身攜帶的翠玉笛子,放在粗糙的手心中緩緩摩挲著,那一刻,他的眼中流露出難得的溫柔……

    小顏……

    ※※※

    天色昏暗,一入夜,從荒原上吹來的風就猛烈起來。

    風沙彌漫的赫裡塔小鎮,只有高塔上的風信燈劇烈搖晃著給遠方帶去一點光明的提示。

    整個小鎮漆黑一片。

    惡劣的天氣環境使小鎮居民和往來商隊都早早的進房歇息。

    他們中大部分人還要在明天起早趕路,首都曼齊塔才是各大商隊首要目標,在那裡他們能找到更合適的買家,獲取更大的利潤。

    一個黑影在風沙彌漫的小鎮小街上快速的奔走著。

    很快閃進了路旁一家小旅店。

    楊政所在院落的門被敲響了。

    經過一個下午的休整,“滴血十字”一群人剛從睡眠中醒過來,院落內,紅石在擦拭著手中獵血,蒙尋則舉著院落內一個大磨盤,宇雷和劉若飛兩個彎腰搭背在那裡竊竊私語,偶爾發出很賤的笑聲。

    驟聽到敲門聲,一伙人霍然停下手頭動作,目光中閃過數道的寒光。

    當聽清敲門聲獨特的節奏時。

    數人臉色微微一緩,最靠近門的蒙尋扔掉石磨,走到門口小聲喝問一句:“是誰?”

    “我,加塔!”

    門開了,黑影迅速閃進門內,抖落身上的沙塵,赫然是早上那位離開旅店的流雲國人。

    蒙尋關上門後,沉聲道:“隨我來!”

    他帶著加塔走進左首第一間房,裡面油燈如豆。

    昏暗的燈光中,楊政的背影如同凝固的雕塑。

    冰冷,灰暗,寂靜。

    無法言說的幽冷彌漫在空中,壓抑得加塔將頭垂得更低。

    他是這次任務的向導,流雲天炙族的一名獅虎勇士。

    獅虎勇士是流雲國勇者的稱號,非大力大勇者不配。

    各氏族獲此稱號者千中只一。

    然而

    在見識了“滴血十字”剿滅鐵勾手的一幕後。

    再凶猛的勇士也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流雲各族人尊敬強者,楊政之強,足以讓他發自心底的敬畏。

    “大人,已經和前方的細作聯系上了,聆鳥也已經放出(注:聆鳥,功用類似於信鴿,是藍風大陸主要的傳訊手段)!”加塔謹慎恭敬的道。

    光線一暗,楊政已經到了加塔面前。

    兩人身高相若,但是如山的氣勢逼迫而來,幾乎讓加塔呼吸困難。

    “行程安排妥當,明日日出前一漏(以沙漏為計時單位)時間出發!”

    “是,大人!”

    “退下吧!”楊政一揮手。

    加塔恭敬的退出,蒙尋在確定隔牆無耳後,朝院外招招手,紅石等人如鬼魅一般閃進來。

    動作輕靈,訓練有素。

    楊政滿意的點點頭,三個月的苦心沒有白廢,眼前四人,在自己殘酷無比的訓練下,已經學會任何時候都保持著絕對的冷靜和警惕。

    “小政哥,加塔這人可靠嗎?上面怎麼會讓我們從流雲境進入衛戎東線。”紅石問道。離開軍營,楊政就讓這群人改回以前的稱謂,以免讓一些有心人探出他們軍人的身份。

    楊政眉毛皺了一下:“公主出來前只和我說流雲國內有人接應,具體情況我也並不知曉!紅石,你對大陸形勢比較了解,你先說說看,衛戎,流雲,滄月三國之間關系如何。”

    紅石點點頭:“自158年前大炎帝國崩潰,第一任滄月皇擁兵自立以來,我國和衛戎就是解不開的死敵。30年前,滄月國大盛,橫掃衛戎,流雲,雷切三國,幾乎稱霸大陸,當時就是衛戎國的“飛將軍”池雲合縱四國聯軍,以奇兵突襲滄月都城伊奇蘭,在滄月大軍回援之際,中途伏擊,大破滄月軍,殺敵二十萬,俘虜三十五萬眾,此戰之後,滄月國勢大衰,六國再非滄月獨霸的局面。我國與衛戎的仇恨更深了。這之後,每每在西線發生衝突,6年前,我國曾一度攻入衛戎腹地,拿下他們東線八城,可惜,這次又出了個左青子。”

    六年前左青子棄車保帥,兵不血刃收回東線八城,已是大陸奇談,楊政伸出右手食指摩挲著鼻子,緩緩道:“衛戎國名將輩出,先有池雲,現又有左青子,難怪滄月大陸第一的軍力,這麼多年都拿之不下。這麼說,流雲應該與衛戎關系更好,畢竟它們30年前曾經聯合抵制滄月。”

    “那也未必!”紅石搖搖頭。

    “哦?”楊政看向他,略帶疑問道:“怎麼說?”

    “流雲是多氏族國家,本身內部就比較混亂,30年前控制流雲國的翼人族已經被現在的羌人族趕下台了。再者,流雲地處偏荒,生活條件惡劣,流雲人一個個體內流的都是狼的血液,他們時刻都在覬覦著周遭國家豐沃的土地。滄月和流雲間有悲傷荒原和馬其頓大裂谷阻隔,反而與流雲緊緊相連的衛戎國更深受流雲馬賊之害。”

    “相當復雜呀!”楊政揉揉腦袋。

    “此事還要容我再琢磨一下,對了,公主教你們的“攬月劍法”修煉得怎樣了?”

    “哈,小政哥,我已經鬥氣入門了。”一聽到修煉鬥氣,宇雷一掃剛才分析形勢時的疲態,變得神采熠熠。

    渾然不知其他三人對他怒目而視。

    紅石暗恨,不是和這家伙說了很多遍了,不許在小政哥面前提鬥氣兩字,竟然還是沒有記住,下次要好好和他“談談心”。

    楊政淡淡一笑:“你們幾個呢。”

    其他三人面面相覷,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有什麼不可說的,連小雷這個疲怠人都已經鬥氣入門,你們幾個應該修煉到更高層次了吧。”

    蒙尋比較老實,悶聲道:“我和阿飛都是劍氣入門,現在在突破瓶頸!”

    楊政點點頭:“很不錯,公主和我說過,兩個月能突破鬥氣入門已經算上上之資,你們修煉鬥氣時年紀已經大了,仍能在三個月時入門,想必下了番苦功。紅石,你呢,怎不說話。”

    “小政哥,我……我三天前練到鬥氣初成。”紅石囁喏著。

    楊政眼睛一亮:“好呀,不錯,四人裡面算你天賦最高,又最能吃苦,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紅石臉上卻沒有高興的神色,嘆氣道:“小政哥,你還是無法感應到氣息嗎?”

    “搞了半天,你們還在擔心我這個。”楊政難得笑出聲來:“也許是我不適合修煉鬥氣吧,不過這有什麼關系,鬥氣只不過是破敵的一種輔助手段,在我看來,體術的重要性更甚於鬥氣,若沒有體術的支持,鬥氣再強也無法克敵。”

    楊政這番話絕非自欺欺人,鬥氣作為大陸武者的主要修煉手段,一直在貴族或者各劍齋之間流行,平民很難有修煉機會。

    大陸的高級劍士一般都出身高貴或者是劍齋傳人,這也導致了軍中戰爭依然是體術為主的局面。

    獲得鬥氣修煉的機會是武者夢寐以求的事,楊政率領的“滴血十字”得公主親授“攬月劍法”不知羨煞多少旁人。殊不知紅石幾個都托了楊政的福,公主想教的只有楊政一個,為了掩人耳目,順帶著讓紅石幾人也學了。

    可大出公主意外,楊政如此強悍的體質,竟然無法斂氣。

    要知斂氣是修煉鬥氣的基礎,類似於魔法的冥想,古武的打坐。

    楊政無論如何都無法斂氣於體,他的身體仿佛是一個漏水的氣球,斂成的元素氣息一下就跑出體外。

    倒是紅石幾個,雖然修煉年紀都偏大了,資質卻都不錯,又肯吃苦,鬥氣略有小成。

    幾人惋惜楊政,所以平日修煉鬥氣都偷偷的,怕讓楊政知道,以免他觸景傷情。

    豈知楊政另有想法,根本不在乎所謂的鬥氣修煉。

    楊政最初接觸鬥氣時,還有些好奇之心,然而深入研究之後,便發現鬥氣弊端也很多,它就好像儲存在體內的能量,武者的身體只是個容器而已。如果武者將鬥氣釋放完,和普通人相差不大。打個比方,修煉鬥氣就好像是在不斷的擴大身體的容量,對容器本身卻沒有任何加強。

    如此舍本逐末的修煉手段,在楊政看來,還不如體術更實際,至少體術高明者,身體一般都強橫無匹。

    這番道理他未曾和紅石等人說過,不過在平時特訓時,他已經將體術訓練放在了重中之重。

    別的不敢說,“滴血十字”成員的體術絕對是軍中頂尖的。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3:58

第一集 第八章 庫裡克商行

    三日後。

    在加塔的帶領下,“滴血十字”小隊到達了流雲和衛戎邊境的第一城——索巴丁!

    索巴丁離衛戎邊境約200裡,是流雲境內重要的港口城市,克萊茵河從洛奇山脈的奎安斯大雪峰發源,穿過索巴丁,繞過衛戎北境,滾滾湧入藍夢海。

    因為靠近衛戎,索巴丁的建築風格吸收了環海國家的建築菁華。

    用最厚實的青鋼石堆徹,高門大院,一路上建築雄偉,仿佛進入了一座石城。

    正因此,索巴丁也成了大陸聞名的三大堅城,牢牢聳立在流雲國東方邊境數百年。

    踏足在索巴丁的青石大路上,隨處可見不同膚色發色的人類,偶爾,還會有一兩個矮人路過。

    楊政還是第一次見到矮人,他們個頭一般都在一米到一米五之間,膚色黝黑中透著點綠色,眼睛一般是棕綠色,頭發胡須都亂糟糟的,上肢特別發達,一般都有成年男子的大腿粗,楊政絲毫不懷疑矮人的力量。

    不知道為什麼,這形像讓楊政想起加勒比海盜。

    加塔在邊上小聲道:“高原矮人在我國地位很高,他們是天生的鐵匠,你知道,我們國家的武器很有名,全都是這些小矮子造的。”

    “嘿,小妞,我們玩玩!”

    正說著,前方就出現了讓楊政愕然的景像。

    幾個矮人圍著一個平民人類女子,發出猥褻的笑聲。

    藍風大陸的女子與地球女子相比都偏高,一般都在一米七以上。

    顯然那幾個小矮子圍著比自己高一個腦袋的女人,模樣有些可笑。

    不過他們正在做的事情卻一點讓人笑出來。

    幾個四肢粗壯的成年矮人把那名人類女子的衣服扯成了一條條。

    女子發出哭喊救命聲,但是路上行人都只是看上一兩眼,神色漠然,匆匆而過。

    “你們國家這種事情很平常嗎?難道沒有治安隊!”楊政的語氣暗啞壓抑。

    加塔聳聳肩膀:“沒人會管這個,你知道,戰爭和惡劣的環境讓我們國家的男人大量死亡,剩下的都是這些吃得多干得少的女人,她們上不了戰場,唯一的作用就是伺候男人,誰也不會為了一個平民女子去招惹力大無窮的矮人。”

    “救命,求求你們,救救我!”那名女子看到楊政一干人停了下來,似乎看到了希望,拼命的掙扎呼喊起來。

    楊政緊了緊手中的刀。

    “嗨,”他的手被加塔握住:“別管這事,我知道環海國家的騎士信仰,但這裡是流雲,相信我,那一套在這裡吃不開,如果你們想順利完成任務,還是別去招惹矮人。”

    楊政冷冷的看了加塔一眼。

    仿佛被毒蛇盯住了喉嚨,加塔背脊冒出一股寒意,他這才想起面前男人屠殺敵人時的殘酷手段。

    趕緊放開手。

    矮人已經拖著那女人往路邊的一個小巷子裡鑽去。

    楊政站在那裡,冷漠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表情!

    “救救我……”女子在被推入巷子前最後絕望的一瞥……

    “走吧!”楊政用力吐出兩個字,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不知道是否錯覺,紅石等人感覺楊政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更冷了。

    加塔帶領著一行人到達了索巴丁的商貿區。

    不愧是大陸聞名的港口城市,靠近碼頭的商貿區面積巨大,克萊茵河畔停靠著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來來往往的商人更是多不勝數。

    穿梭在商貿區的小路上,琳琅滿目的商品使人目不暇接。

    見慣二十一世紀繁華都市的楊政還好,其他幾人莫不流連,眼睛四下瞟著,只不過見頭兒一臉冷酷,也不敢造次,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面。

    進入了商貿區內部的商鋪街,一間間寬大的店鋪比鄰而接,行人明顯稀少了,但往來的大多是衣著華麗,身後跟著數名保鏢的大商賈,貴族。商品檔次比外區提高不止一籌。

    這裡的警衛也開始多起來,街上隨處可見巡邏的騎兵,氣勢凶悍,竟一點不下於戰場上的百戰老兵。

    “看來加塔說得沒錯,流雲國人果然個個凶殘好殺。”楊政默默的看了那些騎兵一眼,只有殺過許多人,騎兵們才能帶上那種血腥之氣。

    走了不出五步,忽聽身後傳來大喊:“抓小偷,衛兵,衛兵,抓出那人!”

    一個身材矮小,臉上黑漆漆的家伙在拼命向前跑,後面的胖商賈原地大嚎,他的幾名保鏢早已經衝上去追趕,但是黑臉小家伙跑得相當快,在行人的縫隙間游魚般穿梭,距離越拉越遠。

    急促的馬聲響起,斜次裡突然衝出一名騎兵,健馬如電般斜掠而過,剛好到了黑臉小偷面前。

    刀光一閃,“噗嗤……”鮮血衝天而起。

    一顆頭顱撲簌簌滾落到楊政腳邊。

    正是那個黑臉小偷。

    衛兵的長刀一挑,小偷手中的黃色小包已經落入他的手中。

    紅石低呼一句:“好身手。小政哥……咦,你怎麼了?”

    楊政的目光落在腳下的頭顱上,緩緩蹲下身,將頭顱上的亂發掠到一邊,露出一張幼稚的小臉,褐色眼睛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他的心仿佛被什麼抽動了一下。

    剛殺完人的騎兵將黃色小包扔還給商賈後一夾馬腹來到楊政面前。

    衛兵刀子似的目光落在楊政一行人身上。

    這裡除了加塔,其他五人都披著大鬥篷,看起來頗有幾分神秘,而五人身上散發出的血腥味也讓衛兵暗暗警惕。

    他捏了捏手中長刀,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楊政看也不看他一眼,撿起那顆頭顱,徑直走到小孩的屍身旁。

    已經有斂屍人過來,用草席裹住小孩的屍體。

    “嘿,你這家伙!”衛兵大怒,舉起長刀就要策馬去砍楊政。

    刷的一下,人影閃動,幾聲兵刃破空聲,衛兵發現自己已經被四個人包圍了,幾個鬥篷者將刀斜舉指著他,狂暴的殺氣從四個方位傳來,讓殺人如麻的衛兵也忍不住色變。他幾可肯定,只要自己敢動一下,必然遭到雷霆般的打擊。

    靜默

    一滴冷汗從他的腦袋上淌下。

    四周馬聲陣陣,不斷的有衛兵趕過來,行人們早已經退散到路兩旁。

    加塔暗叫“糟糕!”

    他連忙上前,朝馬上衛兵大喊:“不要誤會,不要誤會,我們是庫裡克商行的人。”

    他不敢去招惹楊政,只能拉拉紅石的手,小聲道:“千萬別和衛兵鬧起來,記得你們是來干什麼的?”

    紅石身子頓了頓。

    楊政正蹲在地上,將小孩的腦袋和屍身連在一起,用手撫下死者的眼襝,拋給斂屍者一個金幣,冷然道:“將他的身體縫合好下葬,知道了嗎?”

    斂屍者被那雙漆黑的眼珠一盯,渾身仿佛被血水浸潤,透骨的寒氣彌漫上來,忙不迭的點頭。

    楊政這才轉身,雙目一掃周圍越聚越多的騎兵,他的手搭在劍柄上,身體微弓放松,渾若即將發力的豹子。

    形勢愈發惡劣。

    “大人!”加塔衝到楊政面前,急得大叫,這一打起來,局面絕對無法收拾。見楊政一副石雕般漠然的臉容,遂又小聲道:

    “讓我來,小不忍則亂大謀呀,大人!”

    楊政眼神一動,身體突然繃直,揮了揮手,紅石等人掃了一眼夾在當中的衛兵,飛速退到楊政身邊。

    加塔大松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塊鐵牌子和一小袋金幣,遞送到衛兵隊長面前。

    又小聲嘀咕了幾句,衛兵們潮水般退去……

    楊政像是首次認識加塔般,盯著他深深看了一眼。

    庫裡克商行是楊政此行的終點。

    他座落在索巴丁商貿區的最深處,代表著它的地位。

    庫裡克在流雲國私人商行裡絕對能排進前三甲。

    與索巴丁巨石建築風格不同,庫裡克除了外牆同樣用堅固的青鋼石外,內部呈現不同風貌,經久耐用的雪梨木構成的建築主體,秀氣典雅,院落寬廣,在前面的大道旁栽滿參天的紅衫樹。

    來往於庫裡克商行的都是相當有名氣的富賈。

    這點從楊政一行人走進大門,隨處可見華美的馬車,衣著精美的僕童便可看出。

    在商行內大廳裡,四周的商賈們見到進來的鬥篷者們,俱都流露鄙夷之情。

    大廳內坐著的都是有身份的商人,下人們全被安置在外廳。

    楊政等人的衣著實在有些寒酸。

    “誰家的下人,這麼沒有禮數!”眾富商暗暗鄙視。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在加塔和商行隨侍小聲的說了幾句話後,一向不太露面的大掌櫃竟然帶人匆匆出來迎接,“滴血十字”被迎進守衛森嚴的後院。

    商行的大掌櫃是名氣度不凡的中年人,名叫曼奇。

    和大多數流雲國人不同,曼奇的膚色白皙,手指纖長無繭,身型有些瘦弱,卻風度翩翩,若非他的眼睛和發色都和加塔相同,很難想像這個擁有環海國家貴族氣質的曼奇出身流雲。

    還沒有說上幾句話,風塵僕僕的“滴血十字”小隊就收到了曼奇贈送的一份大禮。

    白玉大澡池內,六個人泡在那裡,舒服得幾乎要暈過去。

    對旅者來說,再沒有比長途跋涉後泡澡更舒心的了。

    曼奇果然懂得體貼人意呀。

    泡了小半小時後,閉目養神的楊政聽到門口傳來悉梭的響動。

    六名身穿薄透輕紗的美貌女子踩著碎步走進來,纖細修長的腰肢如蛇般靈活,傲人的峰巒在紗衣內若隱若現,池水內一陣騷動。

    “大人,曼奇老爺讓我們來伺候各位大人洗浴!”最美的一名女子輕吐聆語,聲音綿軟,充滿誘惑。

    “嗚……嗚……”紅石幾個發出怪叫。

    赤著身體就要去抓那些女人。

    楊政霍然睜開眼睛,喝道:“停下!”

    紅石等人僵在那裡,數月的訓練,楊政的手段他們可是領教夠了,頓時一個寒噤,欲望消退。

    楊政直起身體,踏出浴池,將衣服穿到身上,目光一掃浴池內數人:“滴血十字小隊全部穿好衣服集合。”

    “你們是否怪我不近人情?”楊政淡淡道。

    紅石等人都低下頭去。

    說實話,美女當前,又有哪幾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頂受得住,楊政剛才的命令確實令幾名手下有些難以接受。

    “我從來沒有逼迫你們接受我的理念,即使是擔任什麼隊長,對我來說,亦只是一件枷鎖。紅石,蒙尋,劉若飛,宇雷,你們應該知道我楊政的為人,一旦認定某件事,我就會拼盡我所有的力量做到最好。這次也一樣,刺殺任務只是其一,第二個原因,也正因為你們成了我的下屬,我有責任讓你們完成任務活著回來。所以,每一個步驟,每一分細節,我都要做到最好,這不僅是對我自己負責,也是對你們負責。刺殺任務完成,我會把隊長職位辭掉,到時你們想怎麼做便怎麼做,玩幾個女人我都不在乎,我絕非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亦沒有對別人的生活方式有任何評論的資格。

    楊政說話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卻讓“滴血十字”手下都羞愧得低下頭。

    “好了,都下去休息吧!”

    楊政盤腿坐在床上,閉起眼睛。

    已經習慣楊政作風的四人知道他這是在休息了,不敢再多說話,恭敬的退出門外。

    ※※※

    “你說,鐵勾手被他們五人屠滅!”曼奇坐在一張酸枝椅上,手中摩挲著一顆溫玉石,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那一刻,他的氣勢陡盛,絕非外表顯示的柔弱。

    加塔換上一身新衣服,就坐在曼奇的下首,點點頭:“是的,這是屬下親眼所見!”

    “鐵勾手……鐵勾手……”曼奇喃喃數聲,閉上眼睛眯了一下,再睜開時,整個人又恢復風度翩翩的神態。

    “看來,這次丘遠山派了真正的高手來呀!加塔,以前那幾撥刺客也是你負責帶領的,你覺得這次的刺殺有希望嗎?”

    加塔遲疑了片刻,卻給出一個不確定的答案:“不好說!”

    曼奇“哦”了一聲,心中卻翻起巨浪,“不好說”三個字足已證明“滴血十字”的實力,以前加塔帶來的刺客,曼奇同樣會這樣問一遍,每次都只得到簡單的兩個字“送死”!事實證明,加塔沒有一次猜錯!

    “無論如何,這次的戲都比以往任何一場都精彩,真是令人期待呀!”曼奇的嘴角撇出一道弧線。

    “對了,加塔,那幾個女人他們還滿意嗎?”

    加塔老臉一紅,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道:“老板,他們沒要!”

    “恩……”曼奇愣了一下,隨即深深望了加塔一眼,笑起來:“哦呵呵……我說我們天炙族的勇士怎麼臉色都發白了,一人對付六頭飢渴的母獅子,確實是有挑戰的任務啊……嘖嘖,不過那幾個家伙還真有趣,竟然連女人都不要!”

    加塔訕訕一笑。

    ※※※

    楊政終於明白丘遠山派遣他們繞一個大彎,從流雲國進入衛戎東線刺殺左青子的目的。

    在庫裡克商行,他們要偽裝成流雲國人去刺殺左青子,無論成功與否,這勢必導致將流雲國和衛戎國的關系進一步惡化。

    若左青子真被“流雲國刺客”殺死,以他的聲望,衛戎流雲間爆發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滄月,衛戎,流雲三國毗鄰,衛戎的東線軍攻打流雲國的話,鷸蚌相爭,可以想像最後得利的到底是誰。

    “真是夠毒的計劃呀!”楊政從曼奇口中得知“滴血十字”成員將被易容成流雲人,而且還要在商行內呆上幾個月,努力學習流雲人的風俗習性,甚至舉手投足時,忍不住感嘆道。

    雖然上位者不拘小節,楊政也很欽佩這個計劃的完整性和可行性,但是偏偏他們幾個下位者身在局中,被人當棋子一樣擺弄,這絕非愉快的感受。

    甚至刺殺小隊敗亡,滄月國也能從中獲利。他楊政算是徹底的把命賣給滄月了。

    這更堅定楊政離開滄月的決心。

    他再不願被任何人掌控命運。

    不過眼下,刺殺左青子卻是怎麼也無法擺脫的任務呀。

    還有一個疑點,庫裡克商行為什麼竭盡全力的幫助滄月國刺殺左青子,要知道,這次刺殺明顯的把流雲國也算計進去了,作為流雲國人的曼奇和加塔難道沒有一點點的愛國之心嗎?

    這其中恐怕又隱藏著更多的陰謀,不過對楊政來說,都不是重要的。

    他必須先應付這場艱難無比的刺殺。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4:12

第一集 第九章 矮人鐵匠

    兩個月後,“滴血十字”小隊成員已經搖身一變。

    成了庫裡克商行的五名護衛。

    令人驚奇的是,曼奇是一名大陸極少見的見習術士,調配藥物是他的強項。

    用沙蠍唾液和木糖漿融合成的液體是最好的染發劑,除了用獨特的調配液清洗,否則會讓你的頭發永遠變成灰褐色。另外千夜草的草籽,經過獨特的烘培技藝,混入特殊的染料,會使你的肌膚像被風沙刮過十多年,變得干燥滄桑。

    除了楊政的黑眼珠無法改變外,其他所有人都已經變得和土生土長的流雲國人一個模樣。

    至於黑眼珠的問題,還用解決嗎?

    在曼奇的記憶裡,大陸沒有一個種族的眼珠是黑色的。

    所以你要說楊政是流雲國人,別人也反駁不出什麼。

    麥索林是索巴丁第一的矮人鐵匠。

    他在東城區開了一家全城最大的鐵匠鋪。

    麥索林鐵匠鋪的生意極好,在武者橫行的流雲國,武器總是不缺乏銷量的,特別是大陸聞名的“矮人牌”武器。

    每個武者都以擁有“矮人牌”武器為榮。

    麥索林為當初從費米爾山脈下來的決定感到慶幸。

    你知道,壽命越長的矮人總是固執的代名詞,他們寧願守著費米爾山脈潮濕陰冷的洞穴,也不願意到山下花草如茵,氣候溫暖的人類世界中生活。雖然打鐵為他們創造了無數財富,但大多數矮人的生活連人類中最貧寒的賤民都有所不如。

    他們坐擁寶山卻不懂揮霍。

    當然,日子久了,總有一些活潑好動的青年矮人被山下的繁華吸引。

    年輕矮人的打鐵技術雖遠遠不如老矮人,可在人類世界裡,依然是出類拔萃的。各個國家對矮人的待遇十分優厚,在奶酪和美酒的誘惑下,越來越多的年輕矮人下山,尋求美好的生活。

    麥索林就是最早下山的矮人之一,他已經在索巴丁待了128年。

    從一名衝動好鬥的矮人青年成長為索巴丁最年老的矮人鐵匠。

    他的鐵匠鋪規模越做越大。

    十二個學徒都已出師,如今他只需翹著腳,閃閃發亮的金幣就越滾越多!

    除了這些!

    他還擁有三房人類妻妾,一整個地窖的松子酒,幾年都吃不完的奶酪。

    啊哈,矮人的春天來了!

    麥索林拿起桌上的松子酒狠狠的灌了一口,挖了挖粗黑的鼻孔,調整一下坐姿,讓自己躺在人類妻子懷中的姿勢更加舒適。

    鐵匠鋪裡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就是矮人族最愛聽的音樂。

    嗚……簡直比藝術之神丹芭碧的豎琴更動聽!

    麥索林如是想!

    他眯起眼睛,就著打鐵聲,得意的哼起“矮人鐵匠之歌”!

    “呼嚕呼嚕呼嚕嚕……我們是快樂的小矮人……呼嚕呼嚕呼嚕嚕……小矮人的力氣大又足……呼嚕呼嚕呼嚕嚕……干什麼,干什麼,怎麼停下來了!快點干活!”

    暴躁的老矮人猛的直起身體。

    大聲的咆哮起來,就在他高唱矮人鐵匠之歌時,打鐵的聲音突然停住了。

    真是不可饒恕的罪過,難道他們在諷刺我的歌唱得不好嗎?

    “你們這些偷懶的小鬼,我告訴你們,不打完城衛軍訂下的兩百把長槍,你們別想要吃東西,一個黑面包都不行!!”

    老矮人跳下厚木椅,揮舞起桌邊的鐵匠錘,大發脾氣!

    他身後的人類妻子縮在那裡瑟瑟發抖。

    嫁給矮人真是悲哀,又臭又髒,脾氣還像個火藥桶。

    老矮人的眼睛突然收縮了一下。

    停止喝罵,他粗啞的聲音回蕩在打鐵鋪裡:“你是誰?”

    一個灰衣的人類男子站在門口,高大的身型幾乎將大門堵得密不透風。

    矮人規格的鐵匠鋪大門顯然並不適合人類男子進出。

    男子略低了低頭,從大門中走進來。

    沉淡的聲音響起來:“聽說你們這裡是索巴丁最好的鐵匠鋪!”

    “嘿,人類小子,”麥索林眯著眼睛打量了他一下,穿著很普通的褐麻布衣服,相貌看不太清,不過是個人類平民罷了,他的嗓子又粗起來:“麥索林的鐵匠鋪不接待卑賤的平民,怎麼滾進來,就給我怎麼滾出去!”

    人類男子恍若未聞,一步一步的靠近,面容逐漸從灰暗的鐵匠鋪陰影中浮現出來。

    高大的身軀站在麥索林跟前,壓迫的感覺讓老矮人很不舒服。

    他必須仰視才能瞪住人類男子的眼睛。

    一雙黑森森的眼眸!

    “嗚——”鐵匠鋪裡發出疊浪似的驚呼!

    “咳咳——”老矮人大聲咳嗽起來,臉憋得通紅,短小粗壯的四肢在空中可笑的舞動著。

    人類男子竟然單手捏住老矮人的脖子,將他舉到了半空中。

    老矮人掙扎著,可是矮人族引以為豪的大力今天失靈了,他揮舞著巨大的鐵匠錘朝人類的腦袋砸去,結果被人類男子輕易的用左手擋住,又搶了過去。

    老矮人的十二個學徒嗷嗷叫著,可是他們誰也不敢動。

    誰知道惹怒了這男子,那把碩大的鐵匠錘會不會和老矮人腦袋做一次親密接觸。

    絕對的雞蛋碰石頭,矮人學徒們用有限的智商打了個比喻。

    就在老矮人覺得自己快要憋死的時候,他做了個自由落體運動,重重摔在地板上。

    這不是最重要的,空氣如同長鯨吸水般灌進老矮人缺氧的肺部。

    麥索林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雙目恐懼的望著面前的人類男子。

    男子蹲下身子,他那雙黑色眸子裡平靜若水,絕對沒有任何剛作完壞事的驚慌或者興奮。

    就好像一切都未發生過一般,沉淡的聲音再次響起:“好了,我們可以談點正事了嗎?”

    老矮人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

    “噢!贊美的偉大的史東(矮人之神)!這真是了不起的創造!”老矮人雙目凸瞪,對著案板上的圖紙大喊大叫!

    他的十二個學徒都覺得自己的老板已經瘋了!

    最笨拙的老矮人竟然扭動著他的馬桶腰,跳起了踢踏舞。

    楊政站在案板前,默默的用手指扣著桌面。

    圖紙是他畫的,上面一些小巧的機關,記憶已經很模糊了,是不是真的有效,還要做出來才知道。

    “開工吧。”他淡淡的瞥了麥索林一眼:“需要什麼材料和我說。”

    “不用,材料我這裡都有,贊美史東,這些東西可太完美了!”老矮人大手一揮:“給我起爐!”

    他准備親自動手。

    一大堆鐵坨子擺放在火爐邊,風箱被呼呼的拉響了,熱焰沸騰!

    老矮人熔化鐵水後,開始按圖紙上的結構,開始定模。

    不可否認,矮人族的確是天生的工匠,從開工伊始,老矮人的表情就變得嚴肅而專注,粗短的手也仿佛成了豎琴手的手指,靈活機動。

    藍風大陸的鍛造法和地球上是不同的。

    他們用來改造金屬特性的是一些花花綠綠的晶體。

    綠殘石,紅顏晶,藍海沙,落礬,棘土……一些楊政聞所未聞的東西。

    “咯察!”

    一聲斷裂聲後,老矮人氣得暴跳如雷,狠狠的將鐵匠錘砸在身邊鐵箱上,咆哮起來:“該死的夏伊(厄運女神),怎麼會斷呢。”

    “不可能呀,不可能!”

    老矮人重新投入工作,給螺紋狀的模具裡澆入鐵水。

    冷卻後小心翼翼的取出……他盯著手上新鮮出爐的“彈簧”,哈哈大笑起來:“我說不會斷吧……啊!”

    笑聲戛然而止,他用力一捏,彈簧又斷了。

    老矮人像頭被困在籠子裡的獅子,焦躁不安的走動著。

    楊政從來沒見過這麼有個性的種族,矮人簡直是一把火銃,喜怒哀樂直接得令人瞠舌。

    楊政雖然對鍛造沒什麼研究,不過這麼淺顯的道理他還是一看就通:“鐵的硬度太高了,你要給它增加彈性和韌性才行!”

    “我當然知道,藍海沙加了這麼多,難道是吃干飯的。”老矮人煩躁得要死,話不經過大腦就直接吼出來。

    剛一罵完,他就冒出冷汗,眼前這個可是能輕易要他命的人呀。

    倒是楊政無謂的笑笑,他記得在金屬加工中退火是使金屬軟化,去應力的的過程,平靜道:

    “海藍沙顯然還達不到要求,你多退幾次火試試!”

    “恩哼,這種東西的彈性要求太高了!”老矮人捏著隨裂的“彈簧”,心中雖有些不屑,還是按照楊政的要求再做起來。

    這一次,老矮人成功了。

    他瞪著楊政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這家伙懂得可真多呀!

    經過大半天的加工,一大堆黑漆漆的小東西被打造出來

    楊政需求的東西都很瑣碎,小小的螺絲釘,墊片,鐵勾,彈簧,偏偏這些東西組合在一起,展現出非凡的創造力。

    按老矮人的說法,楊政設計出的玩意可以和天機族的發明媲美。

    本來老矮人想將這些小玩意組合起來,結果被楊政冷冷一瞪,沒敢說出口。

    “我再給你看樣東西!這玩意你能做嗎?”楊政往腰帶裡一掏,將裝在牛皮鞘裡的M9扔給老矮人。

    老矮人剛想說“只有你想不到,沒有我做不到!”

    嘴巴就張成了“O”型,他拔出M9,雙目閃光,渾身發抖,嘴角抽動。

    “天那,史東,噢!我看錯了嗎?”老矮人的手在青蒙蒙的M9刀面上摩挲著。

    “多麼美麗的金屬呀!多麼精巧的制作工藝呀!難道這是傳說中的魔法武器嗎?”

    “看來你是沒辦法了!”楊政左手一帶,將M9從老矮人的手裡撈回來。

    老矮人跳起來:“再給我看看,再給我看看。”

    楊政瞥了他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小袋金幣扔給他。然後拿起已經裝進一個木盒裡的鐵制零件,一聲不吭的向外走去。

    “嗨,年輕人,你再等等,整個索巴丁可找不到比我更好的鐵匠了!”老矮人大喊大叫,楊政的身影卻迅速的消失在門外……

    ※※※

    冬季最寒冷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北風呼嘯著,如同刀子似的割著人們的面頰。

    克萊茵的滾滾河流被寒冰凍結,這條大陸聞名的水運商道進入了一年一度的蟄伏期。

    素日繁忙無比的碼頭,如今空蕩蕩的,在凜冽的寒風中,除了無家可歸的人們,街道上已經極少見到行人。

    除了像庫裡克這樣的大商行依然還在運營,繁華的商貿區多數大門緊閉。

    滄月國和衛戎國在入冬前打了一場大仗。

    西線首次告急,左青子的指揮讓丘遠山犯下大錯。

    若不是寒冬來臨,大陸軍力第一的滄月國極可能首次被別國的軍隊正面衝破防線。

    聆鳥一只接著一只從滄月西線飛來。

    “看來我們的老朋友很著急呀!”曼奇裹了裹身上的逑皮大衣,白皙的面頰上永遠都是優雅從容的微笑,他隨手將聆鳥上取下的紙條扔進一邊的火盆裡,淡淡道:“他們幾個呢,最近在做什麼?”

    “還是老樣子,每天在院內訓練,然後就睡覺,不過……”加塔頓了頓:“他們的隊長要了許多食材,而且經常向商鋪的廚師請教食物的制作方法,有一次我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烹制一種很新鮮的食物,還讓我品嘗了一下,非常好吃!”

    加塔似乎回味到了那種美味,臉上出現意猶未盡的感覺。

    曼奇愣了愣,隨即坐直身體,大笑起來:“你說那個……冷血無情的隊長在做什麼?烹制食物,噢,天那,太荒謬了,贊美墨什塔爾,他在烹制食物,還很好吃?這是本年度我聽到最好笑的笑話!”

    加塔攤攤雙手:“老板,我說的是實話!”

    曼奇忍住笑:“還真是一群怪僻的男人呀!若是老丘知道他派的刺客在這裡學烹飪,嘖嘖……”

    門口突然響起腳步聲。

    曼奇止住聲音,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容不迫的走進門來。

    黑漆漆的眸子表露著他的身份。

    楊政!

    他略施一禮,淡淡道:“曼奇先生,我們要上路了,多謝這三個月來的款待。”

    曼奇沒料到楊政一伙人會走得這麼突然,他看看外面陰沉的天,聲音也略帶陰暗起來:“這樣的天氣,上路合適嗎?”

    楊政嘴角浮現一個詭異的弧度,他的眼神充滿自信。

    他轉身向外走去,背著曼奇和加塔揮了揮手。

    …………

    流雲與衛戎邊境的荒地。

    天空中飄飛著雪花,雪地上,一排雜亂的腳印遠遠的蔓延著,又消失在衛戎國的邊境。

    …………

    入冬前和滄月國的那場大戰,使衛戎東線的兵力大大折損。

    雖然他們是勝利的一方,但是滄月國狼軍豈是易於,即使倉促被圍之下,狼軍的反撲也讓衛戎東線軍吃夠了苦頭,更何況,突如其來的營救的薔薇騎士團,人人都是鬥氣戰士,戰力恐怖,衛戎軍此次傷亡人數有大半都是薔薇騎士造成的。

    冬季的到來,讓雙方都有了喘息之機。

    在如此惡劣的天氣條件下,出兵無疑是最愚蠢的舉動。

    大部分士兵躲在離邊境五十裡處的大本營,等待帝國派來犒賞的輜重。

    在大營附近的一座小鎮格布拉上,來了一群流雲國的美食者。

    他們獨特的烘培技術,用一種叫做“辣椒”的食材調配的食物很快的在格布拉小鎮上流行起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4:34

第一集 第十章 青子身死

    雪終於小了一些,紛紛揚揚的雪片飄飛得如同散落的鵝毛。

    使整個衛戎東線大本營占據的玉龍山顯得美倫美幻,漫山遍野,銀裝素裹。

    本來就呈一條臥龍形狀的蜿蜒山岡敷上了這麼一層厚厚的雪粉,高貴得如同一條沉眠的白龍,充滿了一種無法語喻的靜謐之美。

    說起來,六年前東線大營並非是建在玉龍山上,後來大營被丘遠山率大軍踐踏了一次,原來的東線大營也被完全摧毀了。左青子橫空出世,將丘遠山趕回老家,在左青子的主張下,東線大營才搬到了離邊界更遠的玉龍山上。

    玉龍主峰是東線附近的最高峰,這裡又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只要在峰頂長年設置哨塔,就可以輕易的掌握遠在五十裡開外的邊界動靜。

    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玉龍山早已經形成了一道堅實的屏障,其中的陷坑暗道更是無數。

    左青子就曾經說過,即使哪一天自己不在,丘遠山想再次拿下東線大營,長驅直入,也並非易事。

    站在哨塔上,極目遠眺,妖嬈江山盡收眼底。左青子的眼中卻有著淡淡的憂郁,雪粉落在他的發梢,眉梢,左青子覺得自己體內的寒氣越來越重了,不禁緊了緊身上狐裘大衣。

    想及自己的過往,若沒有組織的培養,自己也不能接觸到那麼多神奇的知識,可是組織卻有著如此可怕的野心,哎……

    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他慢慢走下哨塔,沿途的衛兵全都筆直的站立行禮,每一個人望著左青子的目光都發自心底的崇敬。

    在東線士兵的心裡,左青子已經是一個神話,一個足以媲美三十年前大陸戰神“飛將軍”的存在。

    左青子並沒有著急回軍帳,反而在營地裡四處走動起來。

    走到大營西的輜重存放處,大片的積雪已經被清除了,一些後勤的士兵正在那裡搬運著新到的輜重。而那些馬匹後面的拉著卻是沒有車輪的拖鬥,下面用兩塊長條的大木板替代了車輪。

    一條長長的軌跡一直在雪地裡延伸出去。

    這就是數天前左青子親自設計制作的新型雪地運輸工具“雪裡飛”!

    遠遠的看到左青子走來,所有士兵馬上停下手中的活,肅然敬禮:“軍師!”

    左青子現在氣色似乎好了許多,朝士兵們點點頭,指指馬車:“這些造的“雪裡飛”用得可好?”

    一名小隊長小跑到兩人面前,行了一禮後道:“報告大人,我們用了您設計的“雪裡飛”後,將行程時間縮減了一半,而且每輛馬車的載重量增加了一倍。

    左青子欣然點頭。

    這時候幾個士兵突然吵鬧著從輜重營裡走出來。

    追追打打之間,他們幾個並沒有注意到軍中巨頭在此,差點衝撞到兩人。

    “大膽!”

    幾聲暴喝,守護在左青子身後的近身護衛將幾人迅速拿下。

    當幾個士兵發現自己的處境時,嚇得臉都白了。

    白晃晃的長刀貼在他們的脖子,讓他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跪伏在地上。

    護衛正要將他們拖下去軍法處置,左青子卻道:“你們幾個抬起頭來。”

    士兵抬頭,其中一個手裡還抓著一把黑紅黑紅的東西,沾了點雪,而他嘴巴還鼓囊著,好像塞著什麼東西。

    “你嘴裡什麼東西?”

    那士兵嗚……嗚的用力咽了幾下,才將嘴巴裡的東西吞下去,接著他將手裡黑紅的東西舉起來,恭聲道:“大人,是這個,我們從格布拉買來的羊肉串。”

    “羊肉串?”左青子有了些興趣,他一直都挺好食的。

    一名護衛抓過士兵手裡的那把肉串,送到左青子面前。

    “這個就是格布拉的羊肉串?”

    “是的,軍師大人。”

    左青子哦了一聲,翻看手中其貌不揚的羊肉串,正想送進嘴裡,護衛焦急的喊了聲:“大人!”

    “無防!”左青子咬了一口,眉頭頓時皺起。

    為首的那名士兵連忙硬著頭皮道:“大人,羊肉串外面塗了辣醬,初食可能會不適應,但再多吃幾口,就不會覺得難以忍受了,反而會越吃越香,而且渾身都會發熱,比烈酒更能驅除寒意。”

    左青子將信將疑,可他更確信手下士兵絕不敢欺騙於他,於是再小心翼翼的嘗了一口。頓覺一股濃烈香氣直衝眉心,因為有了心理准備,已不再覺得難以忍受,雖然舌苔上感覺似火灼,卻仿佛有別樣的快感滋生,頓時又再咬了一口……不知不覺間,一根羊肉串已經下肚,左青子額頭冒起微汗,嘴巴更是微微張開,咝咝的吸氣。

    一根吃完,左青子已覺天氣不再寒得難以忍受,忍不住再嘗了一根,一來二去,大把羊肉串竟被他全部消滅了。左青子嘴唇雖辣得通紅,卻大笑道:“這羊肉做得有些門道,若再來碗燒酒,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為首士兵獻媚道:“將軍,這些羊肉串是冷了些,若是剛烤出來的,更加美味,格布拉小鎮上的牛雜湯配羊肉串才是真正的地道。”

    左青子依然一副恬淡的表情,不過眼睛裡多了分神采,熟悉他的護衛們知道軍師必是心動了。

    幾人收回長刀,請示了軍師後,向那士兵道:“你去格布拉將那群美食者請來。”

    ※※※

    楊政切著手中的辣椒,目光卻落在街道的遠處。

    已經兩個星期了,現在自己賣的食物早已聲名鵲起,情報上說左青子酷愛美食,東線大營每天往來這裡的士兵不少,沒可能不將這個消息帶到大營裡去呀。何況……自己已用一袋金幣收買了那名士兵。

    思索間,一騎黑馬從街口遠遠飛奔而來。

    楊政眼中爆起一點精光:來了!

    果然那馬到了食攤前,一個士兵飛身下馬。

    楊政放下手中的刀,士兵未走近就哈哈大笑起來:“安達(楊政的化名),這次看你怎麼謝我,快准備准備,隨我入營吧。”

    四周蒙尋幾個一聽,全都停下手中的活,目光深處掠過精芒。

    “收攤拉,收攤拉!”幾個人大吼了幾聲,將所有客人全部趕出了攤子。

    “安達,這次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呀,差點讓軍師護衛把腦袋砍了。”士兵正是軍營裡衝撞了軍師的為首那名。

    楊政用一袋金幣收買他,將特制的幾串羊肉交給他,如此這般,果然不負所望,士兵帶來了好消息。

    “多謝樸哥了。”楊政從懷中又摸出一小袋金幣塞進士兵手裡:“將來要是獲得軍師賞識,必忘不了樸哥的好處。”

    樸哥笑眯眯的將那袋金幣塞進懷中。此刻的他恐怕怎也想不到,兩袋金幣換來的是什麼。

    楊政初見到左青子時,他正在作畫。

    在玉龍山飄飛的白雪中,一襲白衣的左青子右手拿著一枝狼毫筆,左手一壇上等的“青火”酒,酒入喉,筆疾走,那一刻,楊政仿佛看到了一個落單的白鶴,在紛飛的雨雪中,高傲而憂傷的扇動著翅膀……

    遠離這塵囂,遠離這世俗。

    時間不知過了幾許,風夾雜著雪花,撲簌簌將左青子的白衣卷飛起來。

    “哈哈哈哈哈……”忽一陣狂笑。

    左青子一仰首,將那“青火”酒全部入喉,猛的甩出,酒壇落入崖下深澗。

    “暢快!暢快!!”高昂的聲音卷入風中,左青子執筆龍蛇,落下最後一劃,風猛然強烈起來,被木板夾住的那張紙顫了顫,忽的卷入空中。

    羊皮紙在空中騰挪飛舞了片刻,被風帶著向山下飄去,快要飛出營門的時候,一只手伸了過來,抓住了那張紙。

    畫紙攤開,楊政的目光落在紙上。

    他愣住了……卷紙上是一個沉靜而素潔的女人,淡淡的,猶如這冬日飄飛的白雪,然而在那女人的眼赭深處,卻似潛藏著無盡的春愁,那種愁也是淡淡的,就好像原野裡一陣微風吹來,波蕩出的一點點凋零芬芳。

    楊政從來沒有見過一副畫可以表達出如此無窮的意境。

    這時候,楊政胸口的芭比突然劇烈顫動了起來,一股暖流衝遍了楊政的全身。

    他仰起頭。

    “你就是流雲國來的美食者?”左青子的嘴唇凍得發紫,他的目光落在楊政身上,似乎也沒有任何聚焦。

    楊政看著他,就好像看到了畫中的那個女人,因為這兩個人身上都若有若無的流露出一種逸出塵世的感覺。

    有時候,楊政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就像每一個月色明亮的夜晚,楊政在蒙蒙的月光下,吹奏著笛子,熟悉的旋律飄飛出來,那一刻,楊政就會陷入短暫的迷夢之中,好像自己依然在地球上,好像身邊依然陪伴著小顏。

    所以楊政覺得,左青子和那時候的自己就好像同一類人,畫上的這個女子,也是同一類人。

    有了這個發現的楊政,目光中除了永遠的冷漠外還夾雜上了一點其他感情,憐憫,亦或遇到同類的喜悅。

    他施了個禮,淡淡的道:“我就是。”

    左青子並沒有注意到楊政的眼神,此刻他依然沉浸在自我意境中,這種時候,任何人和事都是不可能進入他的內心的。所以他只是瞥了一眼楊政手中的畫,就郁郁的向軍營深處走去,保護軍師的護衛足有上百人,被簇擁著的左青子卻似一個人漫步雲端,離奇的飄忽。

    楊政默默的看著他消失在軍營深處。

    跟隨樸哥去見了歸藏。

    和楊政想像中的一樣,歸藏這個人大方豪爽,粗中有細,但論才能論氣度,卻比丘遠山要差了一個檔次,所以楊政已可想像,如果左青子被自己刺殺,對東線大營是怎樣殘酷的現實。

    他當然不會無謂的考慮這些超出他範疇的問題。

    就像他對左青子有淡淡的好奇和好感,找到機會還是會毫不猶豫給他一劍一樣,楊政是個“自私”的人。

    他深信

    命從來都是該由自己掌握的,而不是別人施舍的。

    跟隨楊政上山的是紅石和蒙尋,劉若飛和宇雷留在了格布拉小鎮做外圍策應。

    在品嘗了楊政制作的牛雜湯後,歸藏對楊政幾個人相當禮遇,他們沒有和軍營裡的後勤營擠在一起,而是有了單獨的帳篷,甚至可以特許自由出營。

    樸哥因此升了一級,當上了後勤小分隊長。

    因為楊政帶給他的好運,他倒是很盡心盡力的幫忙。

    一個星期飛快的過去,楊政的牛雜湯和羊肉串早已經成了軍中招牌食物,很多士兵品嘗過之後,都大呼過癮,而左青子幾乎一日三餐都要吃上一些,楊政等人的人氣水漲船高。

    只是,自那天見到左青子作畫之後,楊政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楊政只能等待機會。

    只是他想不到機會會來得這麼快。

    夜,銀月索林瑞那在夜空中散射著幽冷的光。

    玉龍山的白雪反射著銀月的光芒,整個世界一片寂冷的白,楊政走在雪地上,叢林間,冰亮透冷的冰晶垂掛雜樹桂間。

    每到月色濃亮的時候,楊政就會一個人尋找心靈的寂靜。

    就算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無法改變。

    楊政在大營裡待了一個星期,所有人都認得他,所以並沒有什麼阻攔,他就走出了大營側門,穿梭在林間,他一步步的踏上那塊懸崖,當初看到左青子作畫的懸崖。等他走上去後,才發現懸崖上的美麗,四周澄澈的星空仿佛就在周圍。

    一呼一息,一靜一動,都如此純粹。

    楊政從踏上懸崖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弦就是一動,隨即他也沉入了他的世界。緩緩將玉笛放到嘴邊,一陣悠淡的音樂在夜空裡隨風而去。

    孤月,蕭索。

    楊政似乎忘記了所有,全身心放松的投入到自己追索的意境當中。

    笛曲紛紛揚揚,與天空中一片一片散落的雪花交雜在一起,楊政的身上,頭發上很快敷上了一層淡淡的雪粉。

    此刻的他,絕想不到這一曲,帶給崖下的軍營怎樣的震動。

    笛聲在風中飄散到軍營時,正在聊天的停下了說話的聲音,正在搬東西的停下了手中的活,正在打盹的睜開了惺忪的眼睛。

    本來漆黑的帳篷一張張的亮起來,軍營裡所有人仿佛成了一副靜態的畫面,默默的矗立在風中,門邊,床前……

    在夢幻般的笛聲中,有的人想起了家中年邁的父母,有的人想起翹首等待自己回家的愛妻,有的人想起自己不滿幼歲的小兒……他們心中所幻所想,無不是自己最真實的愛的體現,繁華落盡,憂傷落盡,剩下的只是一種淡淡的哀愁,如同雪片一般不可觸摸。

    楊政當然沒有發現這一切,每當他吹奏笛曲的時候,就好像與這個世界切斷了聯系,外界的一切都感覺不到了。

    曲終有盡時,當最後一個音節從笛子裡飄出。

    楊政略顯迷茫的眼睛突然聚合起來,原本松弛的身體也在剎那繃直。

    他手一撐地,旋風般轉過身來,瞳孔剎那縮小如針眼,精光從他眼裡一掠而過,他低喝一聲:“誰?”

    他寬大的衣袖處動了動,一個黑匣子般的東西已經落入他的手心,拇指覆蓋上機括。

    眼前是稀疏的松林,崖上望去,方圓數十米內都是空寂的,枝椏上偶爾承受不住積雪的重壓,撲簌蔌的雪粉掉落下來。

    野獸般的直覺使楊政不敢放松警惕,他撐在那裡片刻,眼耳鼻,所有的感官都被調動起來,只為察覺空氣中一絲詭異的成分。

    可是,除了冷幽的靜,楊政感覺不到任何生命的氣息。

    在堅持了幾分鐘後,楊政緩緩支起身體,他試著邁動一下腳步,“咯吱”,雪深深的陷了下去,發出一點微響。

    他連續走了幾步,跨下懸崖,步入松林的那一刻,突的環目一掃,暴喝一聲:“還不出來,我早看到你了。”

    這回倒真是有東西動了,一道白影快速的在松林縫隙間掠過,不過楊政手一動,剛想按動機括,就硬生生收了回來,因為那是一只白狸,很常見的一種小動物而已。

    楊政覺得自己太敏感了,所以不再做停留,快速的走下懸崖。

    然而當他離去後不久,松林卻真的出現了一個人。

    左青子提著一壺酒,搖搖晃晃的從松林裡踏出來,他的腳步虛浮,頭發披散在肩膀上,只略微瞥了一眼楊政消失的方向,就走上了懸崖突石。

    走上去後,他一屁股坐倒在地,仰首便將壺中酒湊到嘴邊,咕嘟咕嘟的喝下了小半壇,酒液從他的嘴角漏下,浸濕了胸前的白衣,地面上的雪也被酒化成一點點的淺坑。

    放下酒壇,他抬起衣袖抹了抹嘴角的酒漬,緩緩的吁出一口氣,嘆道:“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松林裡忽傳來一聲低笑:“往日的“聖殿騎士”,今日的落魄軍師,亦冷大人,好久不見啊……”

    那聲音忽高忽低,充滿了一種玄異莫測的魔力,偏偏聽入耳的時候又好像情人在側喁喁似語,讓人心神為之一蕩。

    “亦冷是誰?我早已忘記了,今日只有左青子,以後也只有左青子……”左青子的聲音充滿疲憊,那是一種精神上完全失去依靠的感覺,仿佛沒有了生命力的支撐。

    蓮足輕踏,松林的陰影裡,慢慢的浮現出一個風華絕代的身影來。

    女人一頭銀色長發猶如拉貝爾山的瀑布,垂直的落在她纖纖一握的腰肢上,月亮仿佛能從她緞子般光滑的頭發上印出影子來。

    她細彎的眼睛,也仿佛天上銀勾似的月,帶著勾魂攝骨的魅力。

    而她潔白無暇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煙蘊,看不真切,卻更讓人生出渴望見到她真面目的欲望。

    這種美已非人間所可擁有,而是帶著一種沉淪地獄,要人不可自拔,甘心葬送的邪惡之美。

    女子的足尖在積雪上一踏,整個人已經挪過了十多米,站在了左青子的身側。

    如同青煙溢過,毫無痕跡。

    然而就是這種無法形容的美,左青子亦是恍若未見,他自顧著又將酒壇湊到嘴邊,灌下一口黃湯。

    “我和聖殿早已沒有任何關系,你還來這裡做什麼?”左青子喝下了最後一口酒,將酒壇扔下懸崖。

    許久後,一絲淡到聽不清的破裂聲傳了上來。

    “入我聖殿,終生不悔,身為四大“聖劍騎士”之首的亦冷大人,不會不清楚聖殿的規矩吧。”白發女子便是當日紅磨坊樓上的白星使。

    左青子冷笑道:“聖殿的“地獄之路”我已經走了過來,聖殿的武學我也已經還給聖殿,身上更是被植入了暗血魔咒,所有該做的我都做了,如今聖殿和我再無任何瓜葛……斯嘉麗,你還有來的必要嗎?亦或聖殿依然不肯放我離開,想把我這個悖逆之徒的命也收回去……呵呵呵呵……”

    左青子長笑起來,仿佛在說著什麼有趣的笑話,然而在笑聲之下,潛藏著太多的無奈與苦澀。

    斯嘉麗俏然站立在風中,輕紗衣服隨風舞動,銀月的光芒更是讓其美得如同黑暗中的精靈。

    她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亦冷大人,你還是忘不了她吧。”

    便令左青子的笑聲戛然而止。

    “不要再說她,你們不配,不配!”左青子突然大聲的吼道,騰的從地上站起來,須發皆張,完全不像平日裡恣意瀟灑的模樣。

    斯嘉麗的目光終於落在左青子的身上,紫色的瞳仁裡發出淡淡的銀光。

    嘴角微彎,謂然道:“亦冷大人,你失態了。”

    左青子的拳頭攥得緊緊的,呼吸也微微急促起來,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可怕無比,嘴唇紫得如同黑色。無法壓抑的的疼痛從骨髓深處彌漫上來,仿佛渾身的血肉都在抽搐,狂暴的疼痛瞬間肆虐過左青子,他一下子跌倒在雪地上,整個人蜷縮著一團,喉嚨裡發出一陣一陣壓抑的嘶吼。

    那種痛是如此的清晰的傳遞到他的神經末梢,比烈火更狂熱,偏偏左青子的精神卻保持著極度的清醒,即使想昏厥過去也不行。

    汗如同水流一樣淌下,瞬間浸透他的衣服,在寒冷的夜風裡,又馬上結成薄冰。

    斯嘉麗望著倒在腳下的男子,嘴角的譏誚意味更濃了。

    直到左青子已經沒有任何體力喊出聲音,她才緩緩的蹲下,將手貼在左青子的額頭,漸漸的,左青子不斷抽搐的身體平靜下來。

    “亦冷大人,暗血魔咒發作的滋味不好受吧。”

    斯嘉麗聲音柔柔的,如同春風一樣,任何一個擁有正常欲望的男人都會被其吸引,然而落在左青子的耳朵裡卻仿佛最惡毒的詛咒。

    左青子仰躺在雪地上,剛才巨大的疼痛已經耗光了他所有體力,他連動一手指頭的氣力都沒有,無論是肉體上和精神上全都遭受了一輪地獄般的洗禮。

    等他有了一絲氣力,左青子嘴巴動了動,虛弱的說出一句:“暗血魔咒再強,又怎麼能戰勝人的精神,斯嘉麗,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依然沒有領悟出領域的奧義,而“她”,七年前就已經進入領域了,咳咳……聖殿,終究還是比不上雲……雲中城的呀,就像三十年前池雲大將一樣,咳咳……哈哈。”

    忍受完巨大痛苦的左青子竟然笑了起來。

    而斯嘉麗的臉上卻終於出現了微慍的表情。

    她的手猛然高抬,手掌表層頓時浮現一層紫火般的鬥氣光芒,瞬間落下,想一掌了結這個家伙。

    就在她的手掌即將印上左青子的胸膛時,她生生的停住了。斯嘉麗的的嘴角微微一彎:“亦冷大人,看來你是真心尋死了,可惜呀,聖殿有令,任何叛徒都應該在暗血魔咒無盡的痛苦當中死去……作為聖殿白星使的我,自然不會做違背聖殿的事情。不過……你也活不了多久了,自然會有人來收取你的性命,而我這次,不過是為了將他引入聖殿而已。”

    “你說的是剛才在這裡吹奏樂聲的那名青年吧。”左青子臉上並沒有驚訝的表情。

    “原來你早就知道。”斯嘉麗微微錯愕。

    左青子此刻的臉上才出現一點傲然的光彩:“別忘了我也曾是“聖殿騎士”,雖然我的武力修為全都還給了聖殿,但是眼力還在,斯嘉麗……”

    斯嘉麗卻腳尖一點,迅速後退,隱沒入林中……

    與此同時

    楊政吹奏完笛子,走下山崖漫步在山林中的時候,胸前突然一股大力的湧入,溫熱的感覺流淌過他的全身。

    有些驚異的他趕快解開胸前衣服,只見掛在胸口的“芭比”正散發著奪目的紅光,而在晶體的中央,卻是一團綠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這是“芭比”頭一次出現異狀,楊政趕緊從脖子上摘下它。

    一入手,楊政的腦海中就仿佛被什麼東西針扎了一下,本來有些暗淡的夜色也明亮起來。

    楊政沒有發覺,自己的眼睛上也浮現出一點淡綠的光芒,就好像一只黑夜裡的惡狼。

    腦海中不斷的有一個清晰的意識出現,就是轉過身,回到山上。

    楊政心中驚疑,所以當這個怪異的意識出現在他腦海中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就抵抗起來,雖然這意識看起來沒有惡意,可楊政已經習慣了只相信自己,意識越來越強烈,楊政在原地徘徊了許久。

    終於被芭比牽拉著向剛剛吹笛的山崖走去。

    在接近崖頂的時候,他朦朧間,發現了崖上的人影。

    楊政望著倒在自己腳下的左青子,心中充滿了太多的問號。他警惕的望著四周,全身的神經都繃到了極點。

    “別看了……已經沒有人了。”左青子的聲音傳來。

    楊政緩緩蹲下身子,他看出來,此刻的左青子早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手心中的“芭比”不斷的顫動著,那股侵入他體內的意識卻退卻了,只不過“芭比”仿佛成了一個有生命的意識體,在靜靜的觀察著周圍的景像,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當初楊政落入這個異世界,曾經開玩笑似的將這塊石頭取名“芭比”,只不過是一個精神的寄托,沒想到這塊石頭卻像是真的活了。

    現在卻不是追究這個秘密的時候,楊政的目光落在左青子的身上,驟然間眼神凌厲起來。

    他想起來,自己混入東線大營的目的就是殺死左青子。

    而現下,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左青子毫無反抗的倒在他的腳下。

    只要殺了他,再不用費心尋找機會,也不用承受更大的危險,四周並沒有人,左青子死了至少要明天才會被人發現,而那時候,楊政早已帶著紅石他們遠遠逃遁。

    看到楊政的目光,左青子的眼神流露出淡淡的解脫。

    他已知道,任何話語都無法改變面前這個青年的決定,這種眼神亦是那種心性錘煉到無比堅韌的人才能擁有的。

    楊政從腰帶裡掏出了M9,纖細的鋒刃在月光的照射下卻仿佛惡魔的獠牙。

    青蒙蒙帶著攝人的寒光。

    “你處心積慮的用美食誘惑士兵,混入軍營,便是要殺我?”左青子嘆然。

    楊政點點頭,對一個將死之人,沒什麼可以保留的。

    “難怪斯嘉麗說已經不用她動手,我早就知道,“聖殿”從來都不會輕易放手的……”左青子喃喃的說著,他的目光落在楊政身上,帶上了一絲憐憫:“雖然沒什麼用,但是,年輕人,我還是要勸戒你一句,殺了我之後,你能逃多遠逃多遠,未來對於你,將變得異常殘酷。”

    楊政對於這樣的威脅從來不放在心上,他不認為東線大營能耐他何。

    “你以為我是擔心衛戎國會對你不利嗎?”左青子輕笑起來:“年輕人,你要面對的遠比這個殘酷得多,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你無法想像的存在,他們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宰。”

    楊政嘴角牽動了一下,毫不猶豫的將M9刺入了左青子的心髒。

    血瞬間染紅了左青子胸前的白衣。

    左青子的身體猛的僵在那裡,他的瞳孔也劇烈收縮了一下,嘴巴微微張開,噴出一口白氣。

    “我從不認為有誰能主宰我。”楊政望著氣若游絲的左青子,冷冷的說出一句話。

    這時候“芭比”也驟然亮了起來,將楊政的手照得透明了一般。

    當左青子看到“芭比”散發的光芒。

    他整個人如同回光返照,原本毫無血色的臉現出紅暈,咳嗽著吐出一口血,眼睛死死的盯著楊政手中的發出強烈光芒的紅色晶體。

    “快……把你手中東西給我看看……快……”左青子拼盡了最後一口氣力,急促的說著。

    他胸口的血滲得更急了,已經染紅了身下的雪地。

    楊政並不喜歡和一個死在自己手下的人說話,但他看到左青子那渴望的目光,就想起那天他作畫時落寞孤高的眼神……所以他把手掌微微攤開,讓“芭比”顯現在左青子的面前。

    “哈哈……哈哈……咳咳……”左青子竟然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咳著血。

    楊政覺得他是否瘋了,就算不怕死,也沒必要在死的時候笑吧。

    難道他知道“芭比”的秘密,楊政是個充滿好奇心的人,芭比是他能否回到地球的關鍵,這種念頭是如此強烈,連楊政這麼冷漠的人也微微激動起來,他把M9拔出來的念頭緩了緩,試探著問道:“你笑什麼,你認識這塊石頭?”

    左青子望著楊政的眼神卻似充滿了深意,不過“憐憫”的意味卻沒了。

    他沒有回答楊政的話,反而深深的注視了“芭比”一眼,解脫似的笑道:“斯嘉麗呀斯嘉麗……人算終不如天算,這次你的如意算盤恐怕要落空了。”

    楊政覺得左青子恐怕是在胡言亂語了。

    他想拔出M9,卻不料左青子的手拉住了他:“等等!”

    這個人的命怎麼跟小強一樣,楊政哭笑不得:“你還要怎樣?”

    “年輕人,你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你說!”

    “那天我作的畫是被你撿走了……你還記得畫中那名女子嗎?如果你有一天見到她,請你告訴她,亦冷從來沒有忘記過她。”

    見到楊政點頭,左青子才緩緩閡上了眼睛,身體也開始急速冷卻下來。

    楊政拔出M9,將上面的血跡用雪抹干淨。

    他目光復雜的望了一眼山腰的軍營,左青子死在了自己的手裡,明天這裡就將大亂了,整個滄月,衛戎,流雲三國的局勢也將再次震蕩。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4:46

第二集 第一章 兔死狗烹

    丘遠山拿下聆鳥上的紙,攤開一看,臉色頓變: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他狂笑起來,想不到,左青子真的被斬落馬下。

    原本他並不對刺殺抱有希望,畢竟“滴血十字”雖然強大,左青子卻是個更難纏的人物。然而索巴丁飛回的聆鳥卻帶來了入冬以來最大的好消息,滄月國入冬前遭受的慘敗猶在眼前,丘遠山對這個左青子是恨不得扒皮剝骨。

    想不到,他終於死了,楊政啊楊政,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丘遠山忽覺全身氣力一下子都空了,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六年了,左青子帶給他多少麻煩,他又派了多少人去刺殺,每一次交鋒他都落在下風,這種感覺讓這個滄月三大元帥之一的丘遠山幾欲崩潰。

    特別是入冬前的一場大戰,又被左青子狠狠羞辱了一回,若沒有薔薇騎士的幫忙,恐怕主力軍都要被殲滅了。

    就是這個宿命中的敵人,一下子死了。

    除了初聞時一瞬間的狂喜,丘遠山的臉慢慢的沉凝下來,或許誰都有這種感覺,最大的敵人突然死去,而殺死他的只不過是一個意外,那種隨之而來的空虛讓丘遠山有些無所適從。

    不過他終究是帝國的大將,很快從起伏的情緒中恢復冷靜。

    接下來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左青子的死,足以破壞現在流雲,衛戎,滄月三國之間微妙的平衡。有曼奇在,丘遠山相信流雲國和衛戎國的一場大戰是免不了了。因為曼奇的真正身份是流雲國天炙族的小王子,而不是一個普通商人。天炙族是流雲的第二大氏族,擁有僅次於羌人族的人口和財富,他們覬覦“首氏”寶座已經很久了,為此他們不惜將整個流雲國陷入戰亂之中。

    戰火連連的大陸,原本就是成王敗寇,只有流雲和衛戎打起來,天炙族才有可能將羌人族的力量削弱,從而自己上台。這一招,三十年前就使過了,當年翼人族就是因為在合縱聯軍與滄月大戰中損失了太多的男丁,才被羌人族趕下台。

    所以丘遠山和曼奇才能一拍即合。

    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有許多因為利益而勾結在一起的組合,曼奇需要是流雲國的王位,丘遠山則要的是衛戎國的土地,等將來他們各自獲得自己需要的東西後,也許這個脆弱的聯盟很快就會反目。

    丘遠山和曼奇都知道對方是什麼人。

    左青子死了,丘遠山現在要做的除了等待衛戎國和流雲國打起來外,卻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想及那份帝國密令,丘遠山心頭也掠過一絲陰霾。

    若楊政死在刺殺任務中,那一切都煙消雲散,什麼痕跡都不會留下,可沒想到他還能活著回來。天下間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何況公主看來對那小子已經有了意思,身為皇戚的丘遠山,是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平民與貴族之間,永遠有無法逾越的鴻溝。

    縱使楊政此人實在才華絕世,也只有犧牲掉他了。

    丘遠山瞬間就作下了決定,他快速的寫下一封密函,叫來一名親兵,將信交給他:“將信急送皇城,一刻不許停留。”

    ※※※

    滄月都城,伊奇蘭

    “報……西線丘統領快信。”門外傳來小吏的聲音。

    正在和王後下棋,被食殺了大龍,陷入僵局的滄月皇莫練玉聞聲抬起頭來,連忙將棋子掃亂:“不下了,不下了,處理公務要緊。”

    王後嗔道:“陛下,你每次下棋都耍賴,現在正值冬伏期,邊界戰事早已停下,丘統領能有什麼大事。”

    自知理虧的莫練玉尷尬的一笑:“王後,這軍國大事可不能耽誤,信使,快進來。”

    莫練玉撕開封了三層火漆的快信。

    抖開信紙一看,臉色就遽變了一下。而越看下去,他的臉色變化愈豐富,有驚訝,有喜悅,看到最後,卻是有些惱怒的神情,重重哼了一聲……

    “怎麼了?陛下!”見莫練玉發怒,王後在側小心翼翼的問道。

    莫練玉將羊皮信紙拍在桌上:“你自己看。”

    王後拿起那信紙,掃了一眼,咦道:“左青子被殺了,這是好事呀……”

    “你往下看。”莫練玉沒好氣道。

    再看下去,她臉色也變了:“冰兒喜歡上一個奴隸士兵,怎麼會?”

    “丘遠山還不敢騙我。”莫練玉冷哼道。

    王後也有些生氣了:“這孩子,怎麼會這樣。”

    “還不是你寵著她,讓她去什麼照劍齋學了這麼多年的劍術,回來連禮數都忘光了,堂堂滄月公主喜歡一個奴隸,傳出去我滄月國臉往哪兒擱!”莫練玉越想越惱火,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嚇了王後一大跳,王後也有些委屈,心道,沒你同意,我就是想送她去學劍術去得了嗎?現在全怪我頭上了。

    莫練玉還在氣頭上,這些話她是不敢說了,只能隨口問了句:“那怎麼辦?”

    “馬上招冰兒回宮來,把她的什麼薔薇騎士團給我解散了,什麼時候懂規矩了,再讓她出宮。”

    王後點頭:“那奴隸呢?”

    “殺!”莫練玉眼中掠過一道寒芒。

    ※※※

    “父王要招我回都城,為什麼?”莫冰雲眉毛輕皺,望著丘遠山。

    “殿下,這是陛下的命令,你看。”

    公主接過那張黃色的羊皮卷,神色變幻,這確實是父王的密令無疑。

    可是……

    她的眼前又出現那個桀驁不馴的身影,那雙黑色的眼睛,忍不住問道:“楊政他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丘遠山不動聲色的說著。

    莫冰雲的臉上失落神色一閃而逝,已經三個月了,楊政呀楊政,你到底是生是死。

    久別多日,莫冰雲才痛苦的發現,自己不但無法隨著時間流逝忘記那個人,反而他的音容笑貌更加深刻清晰。

    再看了一眼手中的密令。

    莫冰雲緩緩的閉起眼睛,片刻後她說道:“我知道了,丘叔叔,明天一早我就動身回伊奇蘭。”

    丘遠山點點頭,向外走去。

    “等等!”

    “還有什麼吩咐,殿下。”

    “楊政如果回來,請第一時間飛書通知我。”

    丘遠山的眼角抽動了一下,沉聲道:“我知道了。”

    ※※※

    “以後我就是伯爵大人了!哈哈哈……”踏足在滄月國的領土上,宇雷雙手叉腰,仰天大笑。

    “滴血十字”小隊的成員,站在邊界線上,用力呼吸著冰涼的空氣,回首馬其頓大裂谷和遠處的悲傷荒原,臉上露出又激動又滿足的神色:終於回來了!”

    想不到會如此順利,順利得叫人難以置信。

    出發前,所有都以為自己會身死他鄉,沒想到事情峰回路轉,直到進入滄月國的領土,紅石等人才真正相信自己完成任務回來了。想及出發前丘遠山令人激動的話語:只要你們完成任務回來,全部晉升伯爵,冊封帝國一等騎士!”

    美好的前景唾手可得,怎能不令人激動興奮。

    “隊長!”眾人笑過之後,卻發現此次刺殺最大的功臣楊政默然站在一邊,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激動的神色。

    “小政哥,你不高興嗎?”

    楊政看了他們一眼,緩緩道:“你們不覺得事情太順利了嗎?”

    見紅石等人疑惑不已,他頓了頓,平靜的笑了笑:“沒什麼,也許是我多心了。走吧。”

    在馬其頓邊界行營短暫修整後。

    他們坐在馬車上跟隨著一支百人小隊向著西線大營前進。

    楊政心頭依然隱隱不安。

    百人小隊將他們夾在中間,名曰保護,可是從士兵們全副武裝的行頭和謹慎的眼神裡,楊政嗅到一絲不安分的氣息。

    “喂,你們這麼緊張干什麼?”宇雷探出頭拉住坐在車前的一名士兵。

    那士兵雙手一顫,甚至下意識的將劍拔出了半截。

    雖然他很快掩飾住了,但這些細小的動作全部落在了楊政眼裡。

    他心中疑雲更重。

    行程已經過半,楊政望著外面灰沉沉的天,他裝作不在意的朝護送他們荷斯小隊長說道:“我們休息一下吧。”

    “很快就到了。”荷斯並沒有下令停下馬車。

    “可是我覺得身體不太舒服。”楊政語氣淡淡的,神情卻很肯定。

    “滴血十字”小隊都以楊政為尊,其他四人聽到楊政說自己不太舒服,都站了起來,宇雷用力砸了砸車廂,吼道:“我們老大不舒服,停下,媽的。”

    宇雷的話讓四周士兵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楊政使了個眼色,紅石馬上拉住宇雷:“都是同軍兄弟,別傷了和氣,是吧,荷斯隊長……”

    紅石語氣雖低,但話語中明顯包含著隱射威脅的意思。

    荷斯來到車邊,望著車裡的楊政,面露難色:“男爵大人,上面說讓我們盡快護送你們回去,已經准備了宴會給各位大人接風,你看……”

    楊政想了想,截口道:“那幫我們准備馬匹吧,我們都是粗人,車子坐不慣。”

    宇雷在旁奚落:“是呀,是啊,坐了這麼點路,屁股都要顛散了,喂,我們把車子讓給你們,馬讓我們騎,這總不過分吧。”

    楊政一言不發,盯著荷斯。

    他的眼神讓荷斯感覺寒毛倒豎,想起軍中的傳聞,荷斯的手心冒出汗來,心中大罵自己的長官,把這個倒霉任務交給自己。

    “好……好吧!”

    咬咬牙,他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滴血十字”小隊五名成員騎上馬,楊政在下車的間隙,悄悄在每個成員腰上拍了一下。

    紅石等人心頭一跳,望向楊政,只是現在,連楊政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一路上,百人小隊依然將他們包得緊緊的。

    在離西線大營十裡路左右時,大地微微震顫起來。

    楊政單手握著“獵血”刀柄,目光沉冷的望著遠處滾滾濃塵。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支上千人的荷裝重甲騎士。

    “這是怎麼回事?”楊政猛的拉住荷斯,厲喝道。

    荷斯差點被拽下馬,他被楊政漆黑的眸子瞪著,感覺身體竟然不受控制,脫口道:“不管我的……”

    “事”字還沒說出口,荷斯就臉色慘白起來,他……他說了什麼?

    不等他明白過來,荷斯肚子上傳來劇痛,楊政把獵血刀捅進了他的肚子。

    同時回首大喝:“快跑,這些人是來殺我們的。”

    紅石等人又驚又怒,他們並不知道了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楊政的話肯定是對了。猝然間,“滴血十字”小隊被楊政千錘百煉的戰鬥素質終於發揮了出來,在喊話的剎那,四把獵血刀相繼出鞘,接著是四顆人頭衝天而起。

    楊政猛的將荷斯的屍體拽甩出去,撞翻了數人。

    他用力在馬股上擊了一拳,吃痛的馬長嘶一聲,暴衝出去,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百人小隊嚴密的夾守變得混亂不堪。

    楊政左劈右砍,像一只暴怒的猛虎,許多士兵還未拔出武器,就被獵血刀切割成兩段。

    鮮血一路飆灑。

    “滴血十字”小隊奮力向外衝撞。

    遠處的千人重甲大隊發現了異狀,號角驚響,重甲騎士轟隆隆策馬追來。

    率領重甲騎士的一名軍官驚罵起來:“他媽的,那裡是誰帶的頭,不是說穩住他們嗎?”

    另一名軍官沉聲道:“楊政奸猾似鬼,恐怕是被他看出點什麼來了,還不快追,殺不了他們,統領會把我們腦袋擰下來!”

    如果楊政能聽到這兩個人說話,他一定知道這兩人是誰?

    那聲音,很熟悉,很熟悉……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4:59

第二集 第二章 貓捉老鼠

    楊政拼命奔跑,直至奔進一小片灌木林中,再也支持不住,腳踩進一個小坑,整個重重的摔在地上,向前滾動。

    聽不到追兵的聲音,暫時是安全的,可不代表已經脫離險境。

    渾身上下猶如火灼,無數的傷口在向外冒著鮮血,半日前慘烈的撕殺猶在眼前。蒙尋為他擋住了流矢,卻失去了生命,而劉若飛,紅石,宇雷也四散奔逃,他們只有五個人,面對的卻是近千的重甲騎兵。

    除了逃命,根本沒有更多的選擇。

    蒙尋已經死去,其他三人也下落不明,楊政遭到了最沉重的打擊,千名狼牙軍分出了大半來捕殺他,領頭的就是德昆和威爾遜。

    實在諷刺得要命。

    他沒有想到,自己剛剛為滄月國除掉最大的敵人,丘遠山已經這麼迫不及待要殺死他們。

    楊政本來並不在乎那些獎賞,可是滄月國卻做絕了,兔死狗烹,他楊政被徹底的出賣。

    蒙尋臨死前絕望的嘶吼:“小政哥,你快逃,將來為我報仇。”

    猶在耳邊響動,楊政看著中了數十箭的蒙尋衝向了重甲騎軍,瞬間被黑色的洪流淹沒……

    那一刻,除了火山般爆發出來的仇恨,楊政已經沒有別的情緒。

    殘存的理智讓他拼盡了所有力氣逃跑,他不能死,總有一天,他要為滄月國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倒在地上的楊政,口鼻裡全是泥土和血腥氣,天空中還下著小雨,這至少讓楊政多了一分逃跑的希望,因為狼牙軍派來的不但有騎兵,還有鼻子特別靈敏的獵犬。

    急促的呼吸使肺中的空氣似被抽空.一陣陣暈眩襲擊著楊政的神經,已經殺了太多人,跑了太遠的路,身上所有的暗器都用完了,獵血刀也斷成了兩截,沒想到准備用來刺殺左青子的武器到頭來卻用在了殺“自己人”身上,這實在是極大的諷刺。

    呼吸,深呼吸,楊政抵抗著洶湧而來的疲倦,以無比的毅力和意志支撐著。他不想被人像捉只豬那樣子手到擒來,然後砍去頭顱作為別人加官晉爵的獵物。

    輕微的腳步聲隨著吹來的風送進耳裡,還有惡犬的吠聲,心中一震,楊政一撐身體,滾進路邊的草叢。

    傷口牽動,讓他呲了呲牙。

    太快了,楊政已經盡可能的用上了所有辦法來迷惑敵人,可是他身上流著的血,還有他的氣息,都給獵犬帶去了線索。

    兩條腿是不可能跑得過四條腿的,偏偏,這裡方圓百裡,連大片點的樹林都沒有。

    用力咬破舌尖,靠著疼痛激發的血氣用力爬起來,踉蹌著朝路邊衝去,四周的草木愈來愈密,楊政用手中的斷劍拼命的砍殺出一條道路。很快疲倦像巨獸蠶食著他僅剩的體力,支持的只是他強烈求生的意志,若非受過無比殘酷的鍛煉,早已躺了下來。當他從一堆密集的茅草堆鑽出來時,忽地一腳踏空,原來是個斜坡的邊緣,疲憊欲死的他哪還能留得住腳,人球般從坡頂直向下滾去,也不知壓斷了多少植物橫枝,“噗咚”一聲,最後掉進一個陰溝裡。

    好像是獵人捕捉獵物荒廢的陷阱。

    楊政摔得幾乎失去意識。

    胸口掛著的“芭比”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以前楊政陷入絕境的時候“芭比”總會給他一線希望,可是自從殺死左青子那一晚,“芭比”出現了異狀,此後就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楊政咬住了斷劍,拼命的爬出那個深坑。

    獵犬的聲音越來越響,仿佛索魂的惡鬼,不斷的糾纏在楊政的身後。

    望著眼前昏暗的天空下,渺無目的的前路,楊政突然覺得自己仿佛喪家之犬。

    與生俱來的高傲,讓這個念頭一下子刺激了他的神經。

    “既然逃跑已經成了一種奢望,那不如就轟轟烈烈的玩一場吧,我再也不願做那不斷逃跑的兔子,我也可以露出自己的獠牙,追殺者與被追殺者之間,原本就是一場勇敢者的游戲。”

    將那逃跑的念頭撇下後,楊政驚喜的發現,力氣隨的信心恢復到了體內。

    他的身體內燃燒著強烈的鬥志。

    所有敢小看他楊政的人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楊政停下腳步,將身上沾滿血的衣服脫下來,藏在一個灌木叢中,而他將路邊一種擁有強烈刺激氣味的野草根拔出來,擠出汁液在身上抹了個遍,壓低身體向相反的方向潛伏過去。

    當他藏身在一顆大樹的枝椏上,等待片刻後,果然不遠處的草叢被撥開了。

    數名士兵手中牽著獵犬向他剛才藏衣服的灌木從大聲的狂吠。

    士兵們警惕的望著灌木叢,從身上摘下長弓,一起瞄准了那灌木叢。

    楊政仔細的觀察了四周,他已經逃出了很遠,所以追過來的只有五個士兵,不由得信心大增。

    德昆和威爾遜還是小看了他,盡避自己已渾身是傷,但是這種五人小分隊,楊政有足夠的信心拿下,只要他們再跨前幾步。

    “楊政,你逃不掉了,趕快出來。”幾名士兵大喝,腳下的惡犬也毛發皆張,喉嚨裡發出凶殘的嗚嗚聲。

    沒有人應聲,幾名士兵互看一眼,同時射出手中利箭。

    “嗖——嗖——”

    五支利箭從不同角度鑽進那堆灌木叢,足見狼牙軍精銳平日的訓練有素,只是普通士兵就擁有不錯的實力和圍剿敵人的經驗。

    可惜,他們面對的是楊政,擁有野獸般的直覺和現代特種兵的潛匿之道。

    灌木叢沒有任何動靜,惡犬依然在咆哮,士兵們驚疑不已。

    若那裡真的有人,根本不可能躲過剛才的勁箭。

    士兵們收回長弓,拔出鐵劍,分三個方向繞向那堆灌木叢。楊政也在那一刻繃緊了神經,他的目中射出的光芒如同毒蛇窺伺著獵物,而那把殺死左青子的M9軍刀已經緊緊的握在了手中。

    五步,四步,三步……

    “啊——”

    一聲慘叫,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士兵首先摔下了陷坑。

    那個獵人荒廢的陷阱在楊政巧妙的布置下,果然騙倒了他們,其他幾名士兵一下混亂起來,另兩人趕快停下腳步,警惕的看著周圍,還有兩個則想去拉坑中的士兵。摔下去的士兵慘叫不斷。

    “該死的,下面有倒樁,他受傷了。”拉人的士兵大喊。

    一個士兵已經衝到灌木叢裡,用鐵劍劈砍起來,很快的,楊政扔在那裡做偽裝的血衣也被發現了,士兵氣得大叫:“媽的,被騙了,看來他早就逃掉了,故意做了個陷阱在這裡。”

    “別廢話了,快把蘭德拉上來,他流了很多血,快來幫忙。”其他幾名士兵以為楊政已經離開,都放松了警惕。

    楊政泥鰍一樣的滑下樹。從地上儉起一顆小石頭,彈向那只惡犬。

    “汪……汪……汪……”惡犬狂吠。

    “叫你媽啊叫!”還在氣頭上的一名士兵用力一腳將惡犬踢到一邊。

    “嗚……”惡犬灰溜溜的跑出了灌木叢。

    好機會,楊政輕巧的彎腰潛伏過去,陷坑又濕又滑,又有一名士兵跳了下去,准備從下面將受傷的蘭德推上來,上面留著的三名士兵,顯然沒有料到楊政還在這裡,而且已經如同鬼魅般的靠近。

    當靠近到五米的時候,楊政後腿一蹬,猛的發力,手中的M9軍刀劃過一道青光。掠過一名士兵後他迅速起腳踢在另一名士兵的屁股上,那士兵慘叫一下,一個倒栽蔥摔進陷坑,而此刻第一名士兵捂著脖子,喉嚨裡發出呵呵的聲音,眼睛翻白,血從他指縫中湧出,整個人軟倒在地上。

    這一切不過是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陷坑上已只剩下一名士兵。

    楊政微頓了頓,剛才這一猛的發力,又讓他全身痛得要死,血齊齊湧出。

    剩下那名士兵雖亂不慌,舉起鐵劍,而遠處的惡犬也開始狂吠著跑來。

    一人一狗撲向楊政。

    鐵劍從楊政鼻前劃過,楊政急退,M9用力一拋,釘進了惡犬的眼睛。他向後翻滾,隨手就拾起被殺士兵遺落的鐵劍。士兵已經衝了過來,揮劍急斬,“叮”的一聲,沉猛的大力讓楊政的手顫了顫。

    連日的廝殺已經耗光了楊政的體力,若在平時,楊政早就一劍砍翻了他。

    那士兵似看出楊政已是強弩之末,眼中掠過一絲驚喜,楊政的頭顱至少值一個伯爵勛位。殺了他就發了!

    他大喝一聲,連砍數刀。

    楊政愈感吃力,被他逼得連連向後退。

    “媽了個巴的!”虎落平陽,被一個小兵殺得毫無還手之力,楊政郁卒。

    他隨手就放開了鐵劍,肩上頓時被劃了一劍,可這時候他起腳踢了出去,正中士兵下陰,“嗷”的一聲,士兵痛得跪倒在地,楊政撿起鐵劍一刀砍掉了他的腦袋,溫熱的鮮血濺了楊政一臉。

    “FUCK!”楊政狠狠罵了一句。

    遠處傳來一聲低呼,楊政望去,一名士兵已經快爬出陷坑,剛好看到楊政砍飛同伴頭顱的一幕。

    楊政殺氣騰騰的走過去。

    那士兵見楊政提著鐵劍走過來,嚇得心膽俱寒,又想及楊政在軍營魔鬼訓練時的一幕,手一松就摔回了陷坑,連連後退。

    陷坑下有一名士兵已經被倒樁刺死了,只剩兩名驚恐的望著楊政。

    “求求你,放過我們吧,我向光明之神格威魯發誓,絕不說出你的下落。”一名士兵哆嗦著求饒。

    楊政拋下鐵劍,兩士兵以為小命得留,臉上都是一松。

    楊政卻彎腰拾起士兵遺落的長弓,彎弓搭箭,快速的射出兩箭。

    一切歸於沉寂。

    在確信四周再沒有追兵時,楊政從一具屍體的懷裡掏出一瓶金創藥,在身上抹了一遍,又扒下屍體的衣服皮甲穿在身上,背起長弓,將三桶羽箭都搭在身上,撿回M9軍刀。然後清除掉血跡,將所有屍體都扔進那個陷坑裡,用茅草覆蓋住。

    做完這一切,楊政撥開灌木叢,快速的閃了進去。

    ……

    天空中的雨夾雪,下得更急了。

    原本泥濘的路變成寸步難行,六騎從遠方沿著道路飛快的跑來,他們全身都穿著黑鐵盔甲,手裡是重長槍,背上負著勁弓,腰上挽著鐵劍,全副武裝。

    “的的的”的馬蹄聲在這個空寂的荒野裡顯得更加急促。

    路過一片一人多高的灌木林時,突的一支勁箭劃過長空,如同流星般瞬間跨越了百米距離,為首的一名騎士還來不及揮擋,整個人已經倒飛馬下,在他僅僅兩寸寬的全覆蓋頭盔眼眶處,已經插入了一支羽箭,血從頭盔縫隙裡滲出,很快流了一地。

    馬驚長嘶,幾名騎士同時拉住馬僵,剛才那詭異絕倫的一箭震撼了他們的人心。

    盡避他們是西線大營最高級別的重裝騎士,也有些心膽俱裂的感覺。

    “嗖——”又是一聲,又一名騎士連哼都沒哼一聲倒下。

    “在那裡!”這次總算有人看清了箭支飛來的方向,剩下四名騎士,拔出鐵劍,拋下長槍策馬朝路邊的一個小丘狂衝。

    小丘上是一片灌木,中間是一顆水桶粗細的大樹,利箭一支接著一支從灌木叢裡飛出,幾名騎士用鐵劍揮檔,然而弓箭的角度和速度都實在太詭異和迅速了。而且越騎得近,弓箭射來的力道就越強勁。

    他們這才發現,為了提高行動力,沒有帶盾牌出來是多麼愚蠢的選擇。

    “啊”的一聲慘叫,又有一名騎士被射翻。

    這時候距離已經只有數十米,剩下三名騎士軍銜最高的大喊:“下馬,射箭!”

    三人趕緊跳下馬,從背上解下長弓,朝那片灌木林射箭。

    他們一開始射箭,灌木林裡就沒了一點生息,弓箭也沒有再射出來。

    射了有半壺箭,還是那名騎士舉起手:“停!”

    三個人躲在馬匹背後觀察了片刻,領頭騎士揮一揮手。三個人小心翼翼的朝小丘上摸去,對於近戰,再沒有誰比重裝戰士更有強大的信心,不要說戰鬥的技巧,只是他們身上數十斤重的鎧甲已經可以抵擋大部分攻擊。

    灌木被劈開,三名騎士的行動雖然笨拙,卻步步堅實,向三個小堡壘般向小丘頂端推近。

    上方突然傳來一陣巨響,緊接著那棵原本最堅實高大的樹木竟然翻倒下來。

    三人哇哇叫著向側閃避,但已經來不及,那樹木的枝干繁茂,壓下來就如同一座小山,一瞬間,三人盡被大樹壓倒。

    斷裂的樹樁背後現出一個人影來,赫然正是楊政。

    他手中拿著長弓,腳下還扔著幾把已經砍卷了花的鐵劍,為了把這棵樹砍得將斷未斷,他用了一個小時。

    樹干下傳來慘叫,幾名騎士身上穿著重盔甲,雖然被壓慘,卻沒有死絕。楊政沿著樹干找下去,一刀一個,將騎士的腦袋砍下來。

    拎著六個腦袋的他走下小丘,他將每個腦袋都掛在一匹馬上,每掛一個,就用鮮血在馬上標出一個數字。

    “64”“65”……“69”

    楊政劃下最後一個“9”字,在馬屁股上刺了一劍,馬長嘶一聲,向著遠方絕塵而去……

    ※※※

    丘遠山面目陰翳的望著面前的幾個腦袋。

    在他身前不遠處,德昆低著頭,冷汗矜矜。

    “69個,才兩天,69個人死了,還有14個重裝騎士,呵呵……”丘遠山氣極反笑。

    “大人,我已布下天羅地網……”

    “閉嘴!”丘遠山拿劍用力橫掃,幾個頭顱四散滾到地上,暴喝:“你少給我扯那麼多沒用的廢話,老子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給你三天時間,你要再抓不住他,就給這些死去的士兵陪葬,滾,快滾。”

    德昆駭得連滾帶爬趕緊跑出大軍帳。

    丘遠山大口大口的喘氣,好久才平靜下來。他不是為了士兵的死亡而氣惱,而是楊政,這幾日夜裡,丘遠山經常從噩夢中驚醒,他感覺得到,黑夜裡,總有一雙眼睛在冷冷的窺伺著他。

    不斷的有馬匹帶著主人的頭顱回到軍營,一個一個增加的死亡數字壓得丘遠山有些透不過氣來。

    想到左青子也死在楊政手上,他就感覺到一絲顫栗。

    楊政一天不死,他就一日不得心安。

    他甚至有些後悔,當初應該再等兩天,等楊政回到軍營,再設計殺了他。

    自己心還是太心急了些呀,明知道他很難纏,卻在半路狙殺他,白白喪失了殺掉他最好的機會。丘遠山緩緩閉上眼睛,雙拳卻攥得更緊了。

    德昆一臉陰沉的走回自己的軍帳。

    “大人,怎麼樣?”威爾遜迎上來。

    “什麼怎麼樣?你他媽怎麼辦事的,給你這麼多兵還殺不死一個楊政。”德昆破口大罵,剛才在丘遠山那裡受的氣全發泄在威爾遜身上。

    威爾遜暗暗忍受,心中雖怒極,卻只能裝出笑臉。

    德昆罵了一通,看到威爾遜默然的樣子更是惱怒,一腳踢到他腿上:“你倒是說句話呀,統領大人下了死命令,三天之內抓不到楊政,我和你都得死。”

    威爾遜驚顫道:“這事豈有那麼容易,楊政此人太狡猾了。”

    “我X你媽,給你1000個人,卻被他殺了69個人,你連根毛都沒碰到,你還有臉在這裡說他狡猾,媽的養個飯桶都比你有用。”德昆簡直要被氣笑了。

    “你給我親自帶隊去追,抓不到他老子先砍了你。”

    “別,別,德昆大人,我有辦法的,我有辦法的,”威爾遜聽到要讓他親自去抓楊政,頓時比見了鬼還緊張,他的獨眼閃爍了幾下,突然陰陰一笑:“德昆大人,有辦法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5:13

第二集 第三章 一線希望

    在大裂谷附近的一條小河邊,楊政烤著一只野兔。

    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他的自愈能力本身就超強,還有藥物的輔助,看起來很嚴重的傷口沒到兩天就愈合了。

    兔子肉變得金黃酥脆。

    楊政撕下一條兔腿,放到嘴巴裡大嚼起來,每天和丘遠山派來的追捕者鬥智鬥力,其實是很消耗精力的,可是楊政卻吃得好,睡得好,一點都沒有處在危險中的自覺。甚至半個星期下來,連蒙尋的仇恨也淡了。

    他每天這麼拼命的殺死那些追捕者,與其說是想要給蒙尋報仇,還不如說是自己在尋求刺激。

    楊政天生就是這麼個愛冒險的人,他體內的血液充滿了沸騰的欲望,以至於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何喜歡游走在死亡與生存之間的刺激。

    或許,他這種不安分的性格才注定了現在這種局面吧。

    細細想來,其實在死亡營裡也並非完全沒有逃脫的機會,而殺死左青子以後,更是大可一走了之。

    可是他卻在冥冥之中選擇了更難走的路,甚至他現在也在懷疑自己若還在地球,會否真的和小顏結婚後就老實下來,也許並不像自己口頭上一直說的那麼確定。

    楊政這樣想著,還真的覺得自己有點變態了。

    不應該呀,他看看自己的手,又湊到河邊,鑿開一塊冰面,看看自己那張熟悉而陌生的臉。

    不可否認,楊政安靜下來的樣子還是很有男人味的,他的容貌算不上英俊,但是高挺筆直的鼻梁、渾圓的顴骨、國字形的臉龐,棱角分明的嘴巴,還有時刻都熠熠有神的眼睛,確實擁有吸引女人的特質。

    也許是殺的人太多了,他的眼睛裡總是會出現一種泛入骨髓的冷。

    他扔下兔肉,用手掬起些冰冷的河水往臉上潑,冷冽的河水刺激著他的臉頰神經,剛剛那些奇怪的念頭一掃而空。

    看來丘遠山是學聰明了,再不派那種十人以下的小分隊搜索自己,這幾天明顯沒有那種落單的敵人。楊政並不知道,實施搜索計劃的是他的老仇人德昆和威爾遜。而他們也發覺,要和楊政打游擊,簡直愚蠢之極。

    唯一的辦法,就是封鎖住所有路口,讓楊政自己撞上門來,西線附近地廣人稀,為了防止別國大軍突襲,都是采取堅壁清野的策略。

    此正值寒東,雪封千裡,德昆不信,楊政能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下熬下去,他一定會突圍的。

    而且他確信,楊政不敢往滄月國內走,那無異於肉上氈板。

    事實上,他猜對了。

    楊政准備逃出滄月國,而唯一的一條路,就是他曾經走過的刺殺之路,他只有穿過大裂谷先去流雲國。

    楊政向西北方走了數十裡地,終於到達了靠近馬其頓大裂谷的邊界,馬其頓大裂谷是三不管地帶,那裡靠近悲傷荒原的一面,馬賊橫行,靠近滄月國這邊,則常年有滄月國的軍隊駐扎,不過人數並不多,約莫就一個中隊500人左右。

    然而楊政今日一摸到此處,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伏在草叢,細察敵人的營帳。

    他發現一條長長的柵欄條沿著路向兩邊曼延,封鎖了所有能逃跑的路線,而粗略的掃了一下軍帳數目,楊政就確信駐扎在此的軍隊至少有一個偏營兩千人,天,連他自己都忍不住要摸摸自己的臉頰,確信自己是否看錯。

    這麼多人,為了抓自己?

    丘遠山還真是下了大手筆呀。

    最頭痛是士兵們把附近一帶能提供遮掩的灌木全砍棹了,又沿著柵欄在向著滄月的方向挖了數尺長的陷坑,通道處均有人把守。

    他楊政若想逃離升天,除非躲避過那些摔下去可能就沒命的陷坑,還要穿過柵欄,在這期間,可能有兩千名磨刀霍霍的士兵要把他剁了下酒。一想到這裡,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楊政都覺得事情真是大條了。

    楊政雖然不懼死亡,可並不代表他喜歡死。

    他可沒有死亡的覺悟,特別是一想到自己被利用,他的心裡就騰然冒出一股屈辱的火焰。狡兔死,走狗烹,他不是沒有想到,只是當初看見公主的眼睛時,他覺得這女人應該對自己下不了手。別忘了楊政對付女人的手段,他在地球時可是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想不到這次失策了。

    媽的,女人這善變的東西,果然不能玩過火,楊政決定以後面對這世界的女人要小心些。

    沒有人可以這樣對待他,敢這樣對他的人自己就先要有死亡的覺悟。

    楊政正准備離開再想辦法。

    遠處軍營一陣騷動,幾聲長嘶之後,楊政看到軍營裡衝出來幾匹馬。

    而在馬的背後拖著幾個模糊的物體,幾匹馬在雪泥夾雜的路上飛馳著,後面那些物體被幾匹馬拉著在雪地裡拖動。

    楊政只看了幾看,嘴唇差點咬出血來。

    那些黑糊糊的東西明顯是幾個人。

    雖然看不清楚拖著的是誰,可是頭一個騎士手裡提著的東西他卻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蒙尋的腦袋。

    一股血氣直衝楊政的腦袋。

    楊政猛的閉上眼睛,冷靜,冷靜。他拿出M9在手臂上劃了一刀。

    鮮血的味道讓他精神一凜。

    楊政你不是神,他們是故意的,你若還看不出來,你也不配活在這世上了。

    那一瞬間,楊政覺得自己微微失神,他知道自己也許要讓蒙尋失望了,可是心中還是無法壓抑的產生了一種哀傷的情緒。

    楊政就那麼漠然的看著一群士兵來回的拖動那些人,為首的一個士兵用一根重長槍刺起蒙尋的腦袋,高高的舉著,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時而哈哈狂笑著。

    在最初一剎那的怒火後,楊政徹底的冷了下來。

    他早已過了衝動的年紀,事實上每一次他看起來衝動的舉止,都是做過了精細的計算的,在沒有很大把握的情況下,他通常不會輕舉妄動。

    但這也並不代表他一定要在事情完全掌握的情況下才會動手,人算不如天算,任何看起來毫無紕漏的算計實際上都有失敗的可能。何況楊政身體裡本來就流著冒險者的血液,有時候為了某些事情成功,他是必須做出一些危險的抉擇的。

    他退了回去,正如他現在心裡計算的一樣,想闖過這道防線的概率太小了,這種險除非萬不得已,他不能冒。

    楊政奔跑在空曠的荒野裡,他的腳步堅實穩定,身姿輕靈,如同青煙一樣掠過無數的小河,山丘。

    西線的地域寬廣,丘遠山也只能派人在一些交通要道駐守,而無法派出更多的人手做大規模的搜尋,因為前幾天的近百名士兵的死亡已經告誡了他們,楊政是多麼狡猾凶殘的一只野狼,地毯似的搜索只會讓士兵們白白喪命。

    看著被敲開冰面的冰湖,楊政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這已是最後一條離開滄月國勢力的路,想不到湖面厚達一尺的冰面也被滄月軍敲碎了,而要在這冰天雪地裡泅過千米距離的湖面,楊政自問承受不住那刻骨的寒冷。

    所有道路都有大軍把守,除非向滄月國內地走,可那無異送死,楊政曾偷偷潛到亂雲間附近,城門上早就貼滿了他的畫像。

    楊政的黑發黑睛是如此的明顯,要想瞞過大軍簡直難比登天。

    算來算去,只有從大裂谷那邊逃走。

    兩千人的偏營,怎麼辦?

    楊政已走投無路,上天逼他要冒這個險。

    黃昏時分,天色黑沉沉的,雨雪夾雜的天氣,今日的風特別的大。營地內的活動亦靜寂了下來,躲在大裂谷附近一堆草叢中的楊政窺視著軍營。

    遠處高塔上的風燈在搖搖晃晃,在如此昏黑的天氣下,風燈的光線暗淡到了極點。

    就在風燈那尺許方圓的光芒下,籠罩著蒙尋的頭顱。

    高高的掛在那裡,風雪早已經將腦袋風化得一塌糊塗。

    楊政時而注視著營地內的情況,時而抬頭看一下那顆腦袋,他的眼神內看不出任何的波動,沒有悲傷,沒有惶急,只有當有些困了的時候,他會抓起身邊的一把雪塞進嘴巴裡,其他時間他都如同一塊石頭般,紋絲不動。

    天越來越黑了,夜晚終會來臨,那亦是楊政准備行動的時刻。

    面對如此艱難的危險,甚至只有十分之一活命的機會。

    卻有一股說不清的快意滋生在楊政的心裡。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普通人面臨這九死一生的境地會恐慌,會絕望,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該干什麼。

    然而楊政卻不同,此刻的他頭腦清晰,將任何的可能性都在自己的腦海裡過濾一遍。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微微興奮,那是做任何事情最完美的狀態,所以楊政覺得如果自己在這種狀況下依然逃不出這層層羅網,那死亡亦是無可避免的事情了。

    就在這時候,遠方的官道上突然出現了一些人馬聲。

    楊政抬眼望去,他的目力極好,即使在如此昏暗的情況下依然看清了,那是糧草輸送隊伍。

    天助我也。

    楊政暗叫一聲,實在沒有比這時候來得更及時的了。

    他抖了抖身上的積雪,活動一下手腳,開始沿著路邊的灌木叢向那支後勤隊伍匍匐前行。

    糧草輜重隊約莫有三,四百人,加上車馬,延伸了上百米的隊伍,由於此刻的天已經相當黑了,而且如此風雪彌漫的夜晚,所有負責押送的糧草的後勤士兵都耷拉著腦袋,縮著身體,一點精神都沒有,對他們來說,到達目的地能休息上片刻已是最幸福的事情。

    高遠走在隊伍的後半段,寒風迎面撲來,鑽進他漏風的衣領裡,讓其使勁縮了縮脖子,咒罵了一句:“該死的天氣。”然後掏出腰帶上的一個小酒壺,使勁的往嘴裡灌了一口,劣質燒酒嗆人的辣味使他咳嗽了兩下,不過胃裡翻騰起的一股暖意還是讓他幸福的打了個酒嗝。

    看來自己還真是英明,知道這天氣送糧草是多麼該死的活計。

    高遠自鳴得意的哼了兩下。

    可惜沒走出幾步,高遠就覺得自己下腹一陣墜脹,媽的,酒喝多了,尿急。

    他和身邊一名士兵說了一句,那士兵嘿嘿大笑:“高遠,你小心等會冷風一吹,小鳥變冰雕。”

    “去你媽的。”高遠呸的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捂著檔部走向路邊的灌木叢。

    他已經處在隊伍的後半段,所以等他找到一處相對風小點的灌木叢中,解開褲帶時,隊伍已經走到前面去了。

    高遠掏了半天,小鳥露出褲襠時,他打了個哆嗦,還真***冷啊,高遠覺得如果自己再多露一會,小鳥真要變成冰雕了。

    他越這麼想,尿就越出不來。

    正當他低頭想看看時,忽覺脖子上一涼,緊接著他感覺下面也縮了縮,一股激流噴湧而出。

    高遠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昏沉。

    就在他一頭栽倒在地上前,他似乎聽到了一個男人的低罵聲:“去你媽的,死了還會尿失禁,什麼玩意!”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5:28

第二集 第四章 生死約

    楊政換上高遠的衣服,用皮盔將自己的腦袋嚴嚴實實包裹起來。一頭扎進風中,雪雨迎面拍來,凜冽的寒風可以讓別人感覺到刺骨,但在楊政,他體內熊熊燃燒著戰鬥的火焰,即便這惡劣的天氣,亦不能讓他有絲毫的退卻。

    追趕上前面的輜重隊,楊政落在最後,寒冷的天氣讓任何人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欲望,這讓楊政省去了一個大麻煩。

    跟著這支沉默的隊伍一直到了馬其頓大裂谷的駐軍軍營。

    門開,在駐軍士兵的吆喝下,楊政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混進了軍營。

    “這鬼天氣,真他媽的冷啊!”幾個從帳篷裡衝出來士兵咒罵著,又衝這群後勤士兵大喊:“快點,媽的,老子還要回去睡覺。”

    駐守這裡的都是精銳狼牙軍,比後勤士兵高了幾個軍階,所以喝罵起來毫不留情面。

    後勤士兵雖忿,卻也不敢出言反駁,只能默默忍受著屈辱,加快手腳的動作,因為他們也想快些將糧草搬運完然後去休息。在這種忙亂的情緒下,高遠的失蹤並沒有引起士兵們的注意,亦不會有人懷疑楊政的身份。

    一路上,楊政用眼角打量著軍營,記住每一個可以躲避的地點還有可能出逃的路線。

    這種觀察能力早就在他長年的考古生涯裡鍛煉了出來,所以很快的,他就掌握了營地的大致分布情況,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機會。

    糧草搬運到了輜重營,讓楊政有些欣喜的是,在輜重營內存放著七,八桶燃油。在如此寒冷的季節,火料顯然是少不了的,但楊政沒想到這麼多燃油會擺放在如此明顯的地方,這裡的營官絕對是個蠢材。

    燃油的出現,讓楊政成功逃脫的機會多了幾分。

    在幫運糧草的時候,他已經在默默的盤算,等糧草全部卸入輜重營後,天已經全黑,風雪使營地內的燈光都微弱到了極點,天時地利,楊政都已具備。

    放下糧草後,一群後勤士兵就被趕出了輜重營,在這裡把守的是四個普通狼軍。他們將營門鎖上,便吆喝著讓後勤士兵去馬廄旁的一些破落帳篷將就一夜,明早趕回西線大本營去。

    雖對這樣的安排極不滿意,但後勤兵們知道抗議可能遭來更多的凌辱,只能一邊小聲咒罵著一邊走向輜重營附近的馬廄。

    等後勤兵全部入帳篷後,楊政借口上茅廁向輜重營那邊摸去。

    楊政選擇這樣一個惡劣的天氣是有道理的,在風雪夾雜天色又暗的環境下,既使不時的有巡邏兵在營地內走動,他也有七分把握不被人發現。

    靠近馬廄後,他竟發現只有兩名士兵在那裡,而一名士兵還在打盹。

    快速的潛伏過去,楊政從後面捂住那名懶洋洋站著的士兵嘴巴,M9以閃電般的速度在士兵的脖子上滑過,士兵抖了抖,很快就斷了氣。

    論到暗殺,楊政絕對是把好手,睡著的士兵亦在睡夢中見了冥王。

    這一切都毫無聲息的發生,沒有人會注意馬廄營的護衛已經死絕。

    楊政換上馬廄護衛的衣服後,走進馬欄裡,將一個個馬欄都卸出,然後偷偷將那些馬的韁繩全部割斷,做完這一切,他才閃出馬廄,向附近的輜重營走去。

    輜重營的四名士兵分兩兩一組,一組在外,一組在內,隔幾個小時換班。

    所以楊政走到輜重營前面時,守在外面的只有兩士兵。不過他們可比馬廄護衛敬業多了,兩人都站得筆挺。

    楊政走上前去,恰好站於門口燈光照不到陰影處,喊了一聲:“口令!”

    因為光線實在不好,楊政又身穿著狼軍軍服,而狼軍軍服和精銳狼牙軍軍服在黑夜裡根本難辯區別。

    兩名士兵以為來了長官,連忙道:“藍夢之海。”

    楊政鼻子裡冷哼出一聲,本來應該他接口令的下半句,然而他卻道:“你們兩個下來幫我搬下東西。”

    狼牙軍是丘遠山的近衛軍,在西線大營地位尊崇,平日裡就傲慢得很,兩狼軍士兵不虞有詐,一起放下手中長槍走了下來,楊政略側過頭向黑暗裡走了兩步。等兩名士兵走到他身邊,發現他身上的衣服並不是狼牙軍軍服,准備張口叱罵時。

    楊政已抓住兩人腦袋,用力一磕,兩士兵哼都沒哼一聲,暈倒在地上。

    迅速在他們脖子上補了兩刀,楊政將兩具屍體拖到角落處,用雪將血跡覆蓋,又從一名士兵的腰上解下鑰匙。

    一臉沉穩的走向輜重營門口,聽力靈敏的他側在門板上傾聽片刻,便聽到裡面傳來若有似無的鼾聲。

    他打開門,輕輕推了進去。

    兩名士兵還在睡夢中,楊政將靠近門的一名士兵殺死後,走向另一名士兵,厲喝一聲:“藍夢之海。”

    那士兵在睡夢中一個激靈,人還沒清醒,就騰的站起來:“滄月天下!”

    終於把口令搞到手了,楊政手中的M9一刻不停,血光乍起,那名士兵也軟倒在地上。

    在輜重營裡,左邊擺放著火油,中間擺放著盔甲,右側則是兵器,還有糧草則是放在後倉。

    楊政在盔甲裡面找到了一套狼牙軍的上等皮甲,迅速將身上的狼軍皮甲換下後,他又挑了把趁手的武器,然後將那些火油全部擺放到門口,順手合上門,大搖大擺的向外面走去。

    出了輜重營,楊政向來路走去,剛才他從大營門進來,已經大致掌握了大營內的情形,但仍有許多不明之處。

    所以趁著這個時候他要再仔細的觀察一遍,因為任何可能的失誤都可能帶來慘敗身亡的結局,以楊政大膽而又充滿謹慎的個性,不可能盲目的向外闖去。

    夜色給了楊政最好的掩護,他不斷的在營地內走動著。

    不多時,楊政走到了營地中央,發覺這裡的營帳大了許多,巡邏的士兵也多了起來,而且都是精銳的狼牙軍。

    楊政一走近,就有一隊狼牙巡邏兵走了過來,他們一看到楊政身上的狼牙軍服,臉色緩了緩,目光依然落在楊政身上,一個小隊長級別的士兵沉聲道:“藍夢之海!”

    “滄月天下!”楊政迅速的接上。

    口令吻合,巡邏兵們完全放心下來。巡邏隊長隨口道:“這麼冷的天還跑出來做什麼,還不快回營睡覺,等會換班有你好受。”

    楊政恩了一聲,就往裡面走去。

    “你往那邊去做什麼,那是主軍帳。”

    楊政心下一驚,急迫之下隨口胡謅道:“哦,是長官讓我過來一下。”

    “長官?媽的,就那貨?”那個隊長鄙夷的朝主軍帳看了一眼,小聲的啐罵了一句,不過他好像並不在意楊政說什麼,而是隨意的揮揮手:“你去吧。”

    楊政有些疑惑,狼牙軍治軍嚴謹,絕沒有士兵敢在私下議論長官的是非,更何況是這麼明目張膽的在手下面前奚落上級。若是讓長官聽到,說不定當下就砍了。

    心中雖疑,楊政腳步不停,快速的向大軍帳走去。

    靠近大軍帳,巡邏兵反而少了,何況現在的天氣,目力極好的楊政能見度也只在五米開外,大軍帳門口倒是守著兩個士兵,遠處應該還有巡邏的,可不知怎麼的,楊政一路上發現不少兵器,人卻沒有一個。

    大軍帳的防守簡直差到了極點。

    楊政有些摸不著頭腦,這裡的長官到底是誰,如此不得人心,而且士兵竟敢擅離職守,簡直不把長官放在眼裡,這他媽的
也忒奇特了。

    楊政繞到大軍帳後面,掏出M9,小心翼翼的在軍帳的一個小角裡切割起來,大軍帳用的皮料十分堅韌,盡避楊政的M9軍刀鋒利無比,也費了好大的勁才切出一條縫,他將左眼湊進那小縫,往裡一瞧,整個人就猛的僵住了。

    “是這貨!”楊政暗自咬了咬牙。

    原來這所謂的長官便是威爾遜,難怪剛才那些狼牙軍對“長官”如此不屑一顧,狼牙軍是什麼人,是丘遠山的親衛軍那,裡面有不少人甚至有微薄的貴族血統,而威爾遜不過是個死亡營出來的囚犯,在藍風這塊十分注重階級觀念的大陸,難怪那些狼牙軍士兵憤憤不平了。

    威爾遜睡得很安穩,這廝大約也總料不到楊政能闖進大營深處裡來。

    在他的概念裡,楊政再強,也不過是條四處逃竄的喪家之犬,自己不派兵去追已是他的萬幸,他還能翻天不成。

    一旦人自我感覺良好起來,警惕心也就大大降低了。

    楊政本來是不想多生是非,只是……他看到了威爾遜。

    人有時候是必須要做出一些抉擇的。楊政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多愁善感的人,相反,他一直認為自己夠冷血,能人所不能。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感情,在那一瞬間,他想起了蒙尋憨厚的笑容和義無返顧衝向狼牙軍的身影。

    他想起來了士兵用鐵槍刺起蒙尋腦袋哈哈狂笑的場景。

    楊政覺得自己眼眶微微濕潤了。

    在略微權衡了一下後,他決定行動,那條小縫在M9的鋒刃下越割越大,每加長一段距離,楊政就會謹慎的看一眼帳篷內的情形。威爾遜顯然料不到一把死神之劍已經向他靠近,他依然在酣睡。

    威爾遜此刻正在做夢,他夢到了楊政像死狗一樣躺在他的腳下……

    他還夢到了漂亮的莫冰雲公主,被他抱在懷裡,看著他將楊政踩在腳下,用劍一點點將他身上的肉割下來。

    威爾遜得意的狂笑起來,人生得意,不過如此。

    笑著笑著他就覺得自己仿佛喘不過氣來了,眼前的畫面變得越來越模糊……眼睛一花,他看到了一張在夢中才能見到的臉,但那絕不是三公主的,而是楊政獰笑的臉。

    這種巨大的反差查點讓威爾遜昏厥過去,可是強烈的恐懼感緊緊攫住了他的心。

    而且喉嚨上憋悶的感覺讓他整張臉變成了紫色,楊政舉起M9,冷冷的說了一句:“我放開手,如果你敢喊一句,我會把刀從你這裡送進你的腦袋裡。”

    威爾遜眼前一晃,M9的劍尖已經到了他僅剩的左眼球0.01公分處。

    鋒刃上的血腥味嗆鼻如漿。

    隨即楊政放開了手,威爾遜的胸膛劇烈起伏起來,氣管裡發出類似破傷風病人的急促呼吸聲。

    他不敢喊,楊政的凶殘他早已領教。

    而他也發現自己的處境,全身都被捆了起來。

    剛才在夢中他還將楊政踩在腳下,然而殘酷的現實的告訴他,誰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你……怎麼進來的?”威爾遜喘息著發出嘶啞的聲音。

    這裡是營地主軍帳,他確信無疑,只是……楊政怎會出現在這裡,若不是那把匕首的鋒銳散發出的冷氣讓他不寒而栗,他絕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楊政獰聲道:“你們將蒙尋的腦袋掛起來,不就是想引我來嗎?現在我來了!”

    說完這句話,楊政突然捂住威爾遜的嘴巴,魚腸一劃,威爾遜整個人身體猛抖,他的右耳已經斜飛了出去。

    “任何得罪我的人,我都會讓他生不如死!我會將你的肉一點點割下來,流盡每一滴鮮血……”楊政的聲音變得毫無感情,他望著威爾遜的目光仿佛他已是一堆死物,魚腸又一削,威爾遜的左耳已經飛落到地面。

    “嗚……嗚……”威爾遜拼命的掙扎著,他的眼睛使勁的眨著。

    “看來你有話要和我說。”楊政淡淡道,他一點都不驚訝。

    威爾遜死命的點頭。

    楊政放開了手,他不怕威爾遜喊,因為他太了解這個人了。

    “楊政,這一切都是德昆讓我干的呀,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我都是被逼的。”威爾遜痛得呲牙咧嘴,卻不敢喊出來。

    “你只是要和我說這些嗎……”楊政將魚腸放在威爾遜的脖子上,很緩慢很緩慢的摩娑著,那種離死亡如此之近的感覺絕對會叫一個人崩潰。

    果然威爾遜隨著魚腸每一次摩擦,目光越來越恐慌,他連忙道:“我有更重要的事,紅石和劉若飛被我們抓住關了起來。”

    楊政手一沉,眼中陡然射出精光。

    “關在哪?”

    “就在這個營地裡。”威爾遜再不敢說半句謊言,他已經受夠了這種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感覺。

    “那麼你知道如何找到他們了?”

    威爾遜連忙點頭。

    “很好,很好。”楊政拍拍威爾遜的臉頰:“你很聰明,聰明的人一般都活得夠久,現在你一切都聽我的吩咐,明白嗎?”

    楊政淡笑著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威爾遜覺得一股麻意從脊椎股尾彌漫上來。

    …………

    楊政站在帳篷門邊,朝威爾遜揮了揮手。

    威爾遜連忙喊了一聲:“倫特,倫特你進來一下。”

    外面一陣騷動,門簾被掀開,一名士兵懶洋洋的道:“長官,什麼事啊。”

    他看到威爾遜躺在床上,就向裡面走了兩步,門簾剛被放下,倫特就發覺自己的嘴巴被一只手捂住了,緊接著脖子上一下刺痛,眼前就湧來無盡的黑暗……

    楊政將倫特的屍體拖到一邊,重新走回帳篷門邊,朝威爾遜再次揮了下手。

    …………

    望著倒在腳下的兩具守衛屍體,威爾遜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楊政拔出鐵劍,用力一揮,削斷了威爾遜身上的繩索,然後將掛在一邊的大隊長盔甲扔給他,寒聲道:“快穿上盔甲,當然你也可以試著喊人,或者反抗。”

    威爾遜不敢多說,他的耳朵上剛敷上了些金創藥,穿上盔甲,帶上頭盔後。

    他苦著臉向楊政道:“他們就關在地窖裡,這一切都是德昆的主意,若非要阻止他們逃跑,我們也不會這麼做……”

    楊政卻聽出了話語中潛藏的一些更深層次的意味,心不由得一沉。

    威爾遜帶著他向外面走去,楊政落後威爾遜半個身位,M9頂在他的腰部,只要威爾遜稍有異動,楊政有把握在第一時間秒殺他。

    一路上在營地裡走過,威爾遜終於發現自己的主軍帳附近的站崗士兵已全部擅離職守,他這才明白楊政為何輕易就闖入了戒備森嚴的主軍帳,不由得暗罵陽奉陰違的狼牙軍,若自己能夠活著,絕不放過這些士兵。

    地窖竟就在馬廄附近,從主軍帳到馬廄數百米的距離,楊政只碰到了一支巡邏隊。

    在威爾遜的“掩護”下,當然輕易通過。

    地窖的路口在一間木房內,外面守著兩名士兵。

    “長官!”守在這裡的狼牙軍士兵看到威爾遜,懶洋洋的叫了聲。

    威爾遜的眼睛滾動了一下,楊政陰暗的聲音卻在這時候森森響起:“你耍下花樣試試。”

    感覺到腰部的尖銳又深入了幾分,威爾遜連忙道:“你們兩個先下去吧。”

    “長官,這不好吧,上頭交代我們要嚴加看守的。”

    “X你媽的,老子讓你們休息,還那麼多廢話,這麼喜歡站崗,明天開始接下來一個月都你們站好了,也別換班了。”威爾遜本來心頭惱火狼牙軍的擅離職守,又見他們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樣子,頓時破口大罵。

    兩士兵面面相覷,畢竟威爾遜是這裡名義上的最高長官,兩人也不再多說了,收起兵器向外走去。

    打開木門,楊政注意到周圍已經沒人,一把將威爾遜推了進去,迅速合上門,又從後面將門扛住。

    在木房裡堆滿了柴草,蛛網遍結,威爾遜將一堆柴草移開,露出一塊石板,石板上是一把鐵制大鎖。

    打開鎖,掀開石板,露出一個米許方圓的大洞,一排石階延伸下去,楊政抽出鐵劍指著威爾遜,朝那個洞努努嘴:“你先下去。”

    …………

    望著眼前凄慘景像,楊政潸然淚下。

    他指著面前兩個不成人形的男人,握劍的手都顫抖起來,眼睛裡布滿血絲,低低咆哮起來:“這就是你要給我看的人,啊?這就是你要給我看的人……”

    威爾遜突然發覺自己做錯了一件事,他已經把自己逼到絕境。

    “這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都是德昆,是他!”威爾遜不斷的後退,他被楊政一瞬間爆發出來的驚人殺氣震懾。

    驚恐的轉身向台階上跑去。

    楊政猛的上前,手中鐵劍用力削去,血“噗嗤”噴湧,威爾遜只覺自己身下一輕,整個人已經倒在地上,同時,劇烈的疼痛從下身傳來,他低頭一看,頓時驚駭欲絕,他的兩條大腿已經被楊政生生斬斷。

    慘叫還未發出,楊政已經上前,兩手一抓他的下顎,用力一擰,將他下巴卸下。

    頓時,威爾遜只能發出“呵呵”的慘嘶聲,痛得不住在地上打滾。

    楊政一腳將他踢到一邊,虎目含淚走到兩個用鐵鏈穿過鎖骨掛在刑架上的男人面前。如果這還可稱得上“人”的話,楊政撫開他們身上破爛的衣服,一條條深可見骨的傷口,紅石的胸口完全爛了,甚至透過爛到流膿的傷口,可以看得見心髒在微微顫動,手掌腳掌已經被切斷。劉若飛的身上釘著無數拇指粗的鐵釘,關節全部扭曲著,不知忍受了多少殘酷的折磨。

    “紅石……劉若飛……紅石……劉若飛……”楊政一聲聲的呼喚著。

    兩“人”已經失去了意識,若不是他們口鼻裡尚噴出一絲薄弱的氣息,楊政幾乎以為他們已經死去。

    “起來啊……你們兩個,快起來。”楊政猛的一拳砸在牆上,想搖醒他們,卻又不敢下手。

    自出生以來,楊政從未試過如此沮喪和悲傷,即便他一個人被拋落在這異世界,他也僅有片刻的彷徨,卻沒有深切的悲傷。他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有這種感情,他以為悲傷是一個男人的弱點。

    一個真正的猛男,可以直面慘淡的人生,可以正視淋漓的鮮血。但知道歸知道,想不到今天竟然以這樣凄慘的方式去深刻的體會。

    楊政想放聲大吼,想毀滅這個世界一切令人憎惡的事物。

    可是,不能。

    君不見,獅虎獵物獲威名,可憐麋鹿有誰憐?世間從來強食弱,縱使有理也枉然。

    這世界原來就要這樣血淋淋的剖析在自己面前嗎?

    楊政雙目血紋彌漫,胸口發出奪目的紅光,“芭比”如同滾燙的火球。

    在楊政沒有注意的時候,那石頭顫動著,似乎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

    “小政哥……”就在楊政被痛苦的情緒撕扯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個微弱的聲音。

    楊政猛的抬起頭,是紅石,他竟然微微睜開了他腫得像核桃的眼睛,昔日英俊的臉龐今日已是一片斑駁,他看到了楊政,已經毫無神采的眼睛便在那時亮了一下。

    “你來了……”

    “紅石!我來了,兄弟!”楊政雙手扶上他的肩膀。

    紅石疼得一個呲牙,楊政這才發現他肩膀已經被鐵鏈穿透,連忙放開。

    “對不起……小政哥,讓你失望了……”紅石很艱難的說著,他胸口起伏得更厲害,那個爛開的大洞流出血水。

    “沒有,兄弟,你沒讓我失望,”楊政的淚頭一次落下:“你是好樣的。”

    “是嗎……咳咳……小政哥,這是你第一次誇我……”紅石邊笑邊咳,他眼中的神光驟亮,楊政卻知道這已是他生命中最後的光華。

    “若飛,若飛老哥,小政哥來看我們了,你醒醒,醒醒!”

    紅石轉頭用盡氣力側頭喊起來。

    本來還毫無生機的劉若飛聽到紅石的呼喚,卻顫動了一下,他猛的抬起頭:“在哪?”

    那是機械似的反應,因為楊政看到劉若飛的瞳孔完全的擴散著,人根本沒有清醒,楊政閉上眼睛,讓眼眶內的淚盡數流下,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的目中已經掃盡悲傷和沮喪,堅毅的神色出現在他臉上,楊政走到劉若飛面前,刷的站定,沉聲道:“滴血十字小隊屬下三等騎士,劉若飛聽令。”

    剎那,劉若飛眼裡迷茫盡掃,瞳孔劇烈收縮,重新泛出神光。

    “在!”

    劉若飛醒了,他的目光落在楊政身上,艱難的露出一個笑容:“小政哥,終於……等到你了。”

    “若飛,落到今日地步,你可曾怨我楊政無能。”

    劉若飛笑起來,嘶啞的喉嚨裡發出呵呵的聲響,他搖搖頭:“跟著小政哥的日子,是我劉若飛一生最揚眉吐氣的時刻。死有何懼,被抓前我已經殺了八個狼牙軍墊背,夠本了……”

    “我殺了十一個!”紅石在邊上竭力道。

    “好,好,”楊政沉笑道:“生亦何歡,死亦何懼,男兒事在殺鬥場,膽似熊羆目如狼。生若為男即殺人,不教男軀裹女心。男兒從來不恤身,縱死敵手笑相承。仇場戰場一百處,處處願與野草青……”

    楊政念出了以前在地球上看到的《男兒行》。

    他猛然轉身,走到牆邊一把將失去雙腿奄奄一息的威爾遜拖過來。

    然後走到一邊牆角,揀起一個破碗。

    “身佩削鐵劍,一怒即殺人。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就讓這敵人之血,讓我為兩位兄弟送行!”楊政鐵劍一斬,威爾遜的胳膊橫飛出去。

    他將破碗湊到那斷臂處,接出滿滿一碗鮮血。

    楊政將碗湊到紅石嘴邊:“喝!”

    紅石咕嘟喝下小半碗,目光射出熾烈的光芒,舌頭卷卷唇邊之血。楊政又將碗送到劉若飛嘴邊,劉若飛同樣喝下一大口。

    楊政目光狂熱的望了兩人一眼,將碗雙手舉止唇邊,一仰脖,喝光剩下鮮血,將碗摔飛出去,哈哈一笑。

    “痛快,好兄弟,你們放心的走,楊政在此立誓,有朝一日,必將以狼軍千萬頭顱來祭奠兄弟在天英靈!”

    楊政說完這句話,鐵劍一揮,腳下威爾遜好大一顆頭顱就撲簌簌滾飛了出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5:51

第二集 第五章 驚世一槍

    打開木門,風雪撲簌簌拍打在臉上,楊政石雕般的臉如同奎安斯大雪峰千年不化的積雪,冰冷,無情,再沒有任何軟弱的情情緒。

    紅石和劉若飛熄滅了他們生命中最後的火焰,楊政將他們的屍體搬出地窖,放在木房內的柴禾上,又取來一罐火油倒在木柴上,火石一擦,火苗騰的竄起。自始至終,楊政的神情都沒有任何變化,當火焰漸漸吞沒兩具身體後,楊政出了門。

    夜色依然陰暗,風雪愈急了。聽到遠處傳來的腳步聲,楊政知道他該走了。

    但是,總有一天,他還會回來。

    楊政快速的跑到木房附近的馬廄,將那匹他早就挑選好,並且已經用棉花塞住耳朵,黑布蒙住眼睛的健馬牽了出來,木房的火焰越燃越旺,火焰終於騰的竄上半空。

    巡邏兵發現了異狀,大喊著跑過來。

    數百米的距離,足夠楊政做很多事了。

    他拉開一張勁弓,將已經點燃的火箭刷的射向洞開的輜重營大門。

    早被擺放在門口的十多桶火油瞬間燃燒起來……不消一會,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接連響起。

    巨大的氣浪噴湧出來,整個馬其頓防線大營在那一刻……沸騰了。

    而就在第一聲爆炸開始,離輜重營不足二十米的馬廄也爆炸開,數百匹被楊政切斷了韁繩的馬全部受驚,馬嘶聲徹空響起,馬欄早已被楊政卸下,馬廄在剎那之間就被驚馬衝垮了,數百匹馬在一個小小的營地裡橫衝直撞是非常恐怖的。

    楊政騎上健馬,挑掉它眼睛上的黑布,朝著自己選定的路線向大營的後門衝去。

    數百匹驚馬早已經將整個大營弄得一片混亂,很多帳篷被馬匹生生衝垮,更多在睡夢中的士兵不明不白就被踐踏而死。

    因為此刻已是深夜。

    兩千人守護的大營,真正穿戴整齊行動的士兵不足五百人。

    就這麼點士兵想要控制住早已亂成一鍋粥的大營,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楊政一路隨著馬群衝殺,一支接一支的勁箭從他手中射出,黑夜裡,很多人根本沒有搞清楚狀況,就被他射翻在地。

    一匹衝鋒起來的馬在營地裡殺傷力無疑是強大無比,更何況馬上的騎士是楊政這個憤怒的強者。

    論武技,楊政並不算高超,但論到殺人能力和戰場作戰能力,楊政無疑是最頂尖士兵的代表。昔日的苦練,此刻終於完全發揮出來,熊熊烈火映照在楊政沉冷的臉上,他如同黑夜裡的死神,不斷收割著狼牙士兵的生命。

    兩壺箭射完了,幾十名士兵倒在他的箭下。

    而這時候,驚馬已經開始逐漸冷靜下來,楊政知道,他必須離開了。若讓狼牙軍緩過氣來,楊政絕無法突破層層防守。

    他抽出鐵劍,將馬側的盾牌提上,一夾馬腹,健馬如同離弦之箭穿梭在大營裡。

    後營大門越來越近,這時候他身後已經跟著上百名士兵。

    守護在後營大門邊的士兵剛才都跑去救火了,前方的阻力小到極點,偶有幾名士兵斜次裡衝上來,被楊政一劍就砍飛。無論是誰,只要他胸懷著強烈的信念,只要他擁有絕不屈服的鬥志,那麼他就是強者。

    在仇恨之火的燃燒下。

    楊政發揮出了超越他本身實力的戰鬥力。

    他整個人已經和馬合二為一,成為了一支最尖銳的矛,世間任何東西都無法阻擋。

    唯有死亡可以將楊政留下,但是,這裡有誰能留下楊政嗎?答案是不能,他們未夠格。

    楊政就有一種會當臨絕頂的氣勢,他的眼中充滿了蔑視和狂妄,那種強大的信念構成的精神力量,遠比肉體上的強橫更霸道。

    強者無敵!!

    健馬衝刺過的路上,留下一具具四分五裂的身體,鮮血是這夜晚盛開最絢爛的惡魔之花。

    狼牙軍士兵凄慘的厲嚎在這夜晚成了最動人的死亡狂想曲。

    血花在死亡狂想曲的催化下綻放。

    終於沒有人敢在出現在楊政這一人一騎之前囂張,他們剩下的只有緊揪住其心的恐懼,死亡從未如此逼近。

    即使是在千萬人作戰的大戰場上,士兵們感受到的強烈恐懼也沒有此刻強烈,那一騎如同火山怒焰般,席卷而過狂暴氣勢,壓倒了任何想挑戰死神的情緒。

    擁有人多一方的狼牙士兵竟被趕得四散逃竄。

    當然,他們也並不想就此放棄抵抗,因為楊政只有一人,而他們至少有上千人,大營門已經被緩緩合上,在他們眼裡,楊政已經成了困獸,終有力竭的時候。

    那時候,沒有氣力的死神同樣是氈板上的肉。

    士兵們“嘩”的散開,所有人都用粗如嬰臂的重長槍直指前方,後方的士兵則全部解下了長弓,彎弦搭箭。

    然而一輪箭雨過後,慘叫的卻全是狼牙士兵。

    一名中隊長頓時破口大罵起來:“你媽個X啊,天這麼黑,射你鳥射,全都給我放下弓箭,用長槍,老子不信他能衝到天亮。”

    營地的混亂並沒有結束,還有多少士兵在黑暗中瞎子一樣亂轉。

    結果這一輪箭雨把自己人干掉不少,而稀疏的幾支射到楊政身上的盡數被他盾牌擋開。

    楊政也注意到了閉合的營門。

    一條粗如成年男子大腿的木杠將大門死死的吻合住了。

    望著後方越逼越近的大軍。

    他的眼裡掠過了一往無前的光芒,鐵劍一拋,將馬斜側四米長的重鐵槍抽出來,拉著馬僵來回走動了幾步。

    突然狂吼一聲,在馬股上狠扎了一下,受痛的馬瘋狂的朝大門衝去。

    狼牙軍士兵狂呼:“他瘋了!”

    楊政的眼死死的盯住那條橫木,天地萬物似乎都從他眼中消失了,他所有的精神,所有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了橫木中間的那個點上。

    那是一個凝聚所有力量的點。

    一個可以破開整個世界的點。

    所有的狼牙軍都呆呆的望著那一騎如黑色龍卷風般劃過夜空,那條長槍的矛尖是黑夜裡唯一的閃亮,就如同破開黑暗的閃電。

    蹄聲隆隆,仿佛戰鼓一樣在所有狼牙兵的耳朵響動著。

    雨點一樣擂在他們的心裡。

    空氣是滯凝的,風與雪在那一剎都仿佛靜止了,甚至,整個大營,整個世界都成了一副靜態的畫面,而在這副畫面上,一顆黑點正在高速的移動著,如同彗星碰撞般,衝向那扇上千公斤重的大門。

    終於,終於那一個點撞上了那一扇門。

    或者說,那尖銳的矛正好刺在了楊政一直死死盯住的那個點上,那條橫木最中央,與整個門縫對應的點。

    猛的一撞上,楊政口中就噴出一口鮮血。

    那種衝撞引起的狂暴反彈力絕不下與被一輛高速行駛的汽車撞上。楊政的整個臂膀發出一聲脆響,他半個身體都麻了。

    然而他的眼中,卻是一片空靈。

    所有狼牙兵嘴巴都張得大大的,他們知道,此生休想忘掉剛才那驚世絕艷的一槍,因為接下來,他們發現大腿粗的橫木竟然發出爆裂聲,轟然倒地。

    胸口的“芭比”像火球燃燒,一團紅光籠罩著楊政,連他身下那匹馬似也如同黑夜裡的精靈,矯健得異乎尋常。

    健馬一聲長嘶,高舉兩條前腿,突然猛的蹬在那千斤重的大門上。

    整個大門就搖晃著彈開,剛露出一條緊窄只容單騎的縫隙,馬匹已經載著楊政飛一般的隱沒在營門外的黑暗中……

    剩下的狼牙軍還無法從剛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這太詭異了,這是人能辦到事情嗎?那麼粗一大木條呀,用攻城器都要撞幾下。

    領頭的中隊長已是這個營地最大的軍官,看到楊政消失在營門外,他是最先反應過來的,連忙暴吼起來:“都***傻了,快追呀,快上馬,你們這些豬,讓他跑了,我們都等著軍法處置吧。”

    這時候,回過神來的眾狼牙軍才連忙四處找馬,數名狼牙軍走到營門邊,看到那兩截倒在地上的大木樁,還有營門上兩個深深的馬蹄凹坑,全都流露出恐懼的神色,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辦到。

    營門被推得更大,無數騎兵衝出了大門,他們要去追擊楊政。

    只是眼前無盡的黑暗,卻哪裡還有楊政的影子,幾乎所有狼牙軍在看到楊政一槍破門的豪壯之舉後,心中都產生了楊政是不可戰勝的感覺。

    他們所做的追擊,無非是例行公事罷了,他們都明白,當那一人一騎破開營門的那一剎,已沒有人能阻擋他離開的腳步。

    丘遠山在接到馬其頓防線失守消息的那一刻,就率領五千狼牙軍火速趕到了馬其頓軍營。

    當他看到滿地滄荑,幾乎已經被破壞殆盡的營地,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因為通報上來的死亡人數是六百三十八人,包括那個白痴的威爾遜,他被人從地窖裡撿出來時,已經是一堆破爛一樣的東西。

    而造成這一切的,竟然只是一個人。

    一個人!

    若他在別的地方聽到這樣一件事,他絕對會以為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哈哈大笑幾聲。偏偏發生這件事的是他的地盤,而死的人,卻有大半是他倚仗為王牌的狼牙軍。他笑不出來,他想哭。

    所以當那個中隊長顫顫巍巍走到丘遠山面前時,丘遠山二話沒說,拔出劍就砍掉了他的腦袋。

    威爾遜雖然是這裡名義的指揮官,但丘遠山私下卻是親自交代過這個中隊長的,因為威爾遜也不過是個誘餌而已,中隊長才是他的親信,卻想不到,自己的手下像個飯桶一樣,讓一個人在駐軍兩千人的營地裡來回橫行,不但火燒連營,還殺死了六百三十八人。

    丘遠山覺得不是自己瘋了,就是自己這些手下都在半夜不站崗,集體嫖妓嫖到虛脫了。

    他甚至無法想像,這樣的一支隊伍,也許某一天,別國的軍隊夜襲防線,也許殺到自己的大本營,自己還在做夢都未可知。

    但是,當他看到士兵們抬上來那斷成兩截的橫木杠,他再次震驚了。

    丘遠山跳下馬,仔細的看了看那個橫斷面,在斷裂面的中段是一個雞蛋大的弧洞,整個截面仿佛是玻璃的切面一樣光滑平直,而兩截木杠合在一起,丘遠山更驚訝的發現,這個弧洞正是處在橫杠最易斷裂處。

    丘遠山已可想像那驚世絕艷的一槍有多麼震撼。他的腦海中正出現一副畫面,一人一騎如同旋風一樣卷過。

    瞬間找到最易突破的一點,然後在高速運動中,用強大的力量一槍斷木。

    等丘遠山再抬起頭,望著馬其頓大裂谷的方向時,臉上似乎蒼老了十多歲。

    他知道,自己已經為滄月國豎立了一個無法想像強大的敵人。

    “快,給我備紙備筆,用火鳥羽加急!”

    丘遠山向護衛下達命令,現在只有請出帝宮內的高手,才有可能半路截殺楊政了,他再不能有絲毫猶豫。

    滄月都城,伊奇蘭

    莫練玉望著丘遠山送上來的火羽信,臉上陰晴不定。

    他的身邊站的正是大陸聞名的滄月“魔宰”修斯。“魔宰”之名不但在於他超卓的智慧,還因為修斯更是大陸少有的大煉金術士。

    修斯穿著代表他大術士身份的白袍,手上拿著一根碧玉法杖。他臉上的肌膚嫩若嬰孩,但頭發和垂到腰部的胡子卻全都白了,一雙眼睛閃亮得如同星辰,充滿了無窮的睿智。

    修家從滄月開國伊始就一直是皇室莫家最得力的臂助,當年莫家祖上能順利的占領崩潰的大炎帝國皇都伊奇蘭,靠的就是修家祖上煉制的藥物,掃除了一切障礙,使得滄月霸占大炎帝國數百年的財富,一直是大陸武力和財富最雄厚的國家。而修家每一代人的壽命都達到驚人的300歲。

    比如修斯,他今年已是220歲的高齡,比當年滄月的開國皇帝莫倫特年紀還大上幾歲,而莫倫特早就見了冥王。

    如此漫長的生命,加上人類追索知識方面的天賦,使得修家每一個人都是恐怖的存在。

    一個大煉金術士,強大的不是他的法力,而是他淵博的知識。

    在修斯面前,連莫練玉都要小心翼翼,執晚輩之禮。

    “修斯大人,您怎麼看這件事?”信是先給修斯看的。

    修斯並沒有答話,他往袖袍裡一探,掏出了一個純透明的水晶球。伸出纖長幼嫩的手掌,將水晶球托於掌上。

    修斯閉上眼睛,默默的喃叨起來,莫練玉知道這是一種術法,他早已見識過修斯強大無匹的法力,連忙束手退到一側,靜靜觀望。

    猝然間,整個大殿裡變得時暗時明,大殿的梁柱屋頂都開始劇烈顫動起來,而空氣中更是彌漫起無數陰冷的寒氣。水晶球緩緩升向天空,在修斯手掌上一尺距離處停下,晃出一片耀眼的白光。

    等那片白光散去,莫練玉發現水晶球裡出現了一副畫面。

    一人一騎旋風般卷過地面,身影是那麼的迅速,以至於空中留下了一片殘影,黑夜裡,那槍尖如同閃電一樣,是整個畫面的聚焦,仿佛天地萬物已全都融彙於那一點,其他的一切再不重要。

    只是看著那畫面,莫練玉就感覺一股狂暴的氣勢壓迫而來,空氣如同凝固住。

    等那一騎猛烈的撞向那扇巨大的木門時,莫練玉感覺自己的心髒都狂抖了一下……那閃亮的一點終於像整個火山噴發,引發了一系列連鎖反應。

    橫木斷裂,大門被整個震松。

    而在這時候,莫練玉發覺一個奇怪的現像,一人一馬身上仿佛有一層淡淡的紅光包圍,再接下來,那馬竟然能一腳蹬開那扇千斤大門,雖只是小小的單騎縫隙,可也著實太恐怖了些。

    直到畫面消失,莫練玉還久久無法從剛才那驚世絕艷的一槍震撼中恢復過來。

    和那些士兵不同,莫練玉是個真正的武技高手,他是八品大劍士,僅次於九品劍聖的存在,而他今年剛剛40歲,要知大陸最年輕的九品劍聖已有50歲,莫練玉是個武技天才毋庸置疑。所以他更能從那震撼的一槍中看出什麼,也更加驚心。

    因為他知道,自己絕辦不到這點。

    他拼盡全力也許能刺斷橫木,但是那種狂暴的力量反彈絕對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而畫面上的這個人竟然辦到了。

    所以莫練玉剛剛看丘遠山送來的火羽信時,還是半信半疑,一人火燒連營,殺死六百三十八名士兵,然後一槍破門,丘遠山在開國際玩笑嗎?

    修斯的聲音這時候響起來,溫潤醇和,像一瓶陳了百年的酒:“這是我從死亡士兵的記憶裡提取出來,你看的畫面就是昨夜馬其頓防線失守的那一幕。”

    原來是真的,莫練玉感覺自己渾身的氣力仿佛一下抽空了。

    “這是什麼力量,他是誰?擁有這麼強大力量的怎麼會是一個奴隸,不可能……不可能啊。”

    莫練玉喃喃著,眼中還是充滿不可置信的神色:“我聽冰兒說過,此人在死亡營裡雖強,但是連鬥氣都修煉不了,只是體術比普通人更出眾而已呀。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使出剛才那一槍。”

    修斯已經將那顆水晶球收回修袍中。

    他淡淡道:“那不是鬥氣力量,你看到他使出這一槍後,他周身都有一層紅色的淡光沒,那是一種精神力實質化的表像,是真正的巔峰之力,雖然這個青年並沒有真正領悟到精神力的應用,但只是剎那芳華,已足以使出剛才那絕世一槍。”

    “精神力量實質化?”莫練玉眼中滿是疑問。

    修斯點點頭,轉身走向窗邊,窗外花園白雪瑩瑩,風呼嘯吹進大殿,使修斯渾身白袍飛舞,如同神界使者。

    “這種力量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了。或者說,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純粹的精神力出現了……也許只有那個地方,才有可能。”

    “那個地方?”莫練玉走到修斯身後。

    修斯淡淡一笑:“雲中城!”

    莫練玉臉色駭然大變:“你說他是雲中君?”

    修斯嘆了口氣,似有些寂寥:“他肯定不是那個地方的人,若真是雲中君,你就是再多派幾千人去也沒用。”

    “不是就好!“莫練玉神色轉獰:“你應該可以看出他臨走前那雙仇恨的眼睛,此人不除,他日必將是我滄月大害。”

    我已說過,這青年並沒有真正領悟到精神力的應用,只是剎那芳華而已,現在大概已是強弩之末,你只需派一隊獅鷲騎士去,應該就可追上將其殺死了!”

    修斯說這句話的時候,右手朝窗外一揮,白色的大袖袍拂過……一只水晶色的小鳥出現在空中,撲棱棱朝著遠方飛去……

    楊政確實不行了,若不是強大的信念支持著他。

    現在他已經成了悲傷荒原裡常見的一具屍體,馬匹在破門而出後,狂奔上百公裡,一直到悲傷荒原深處,就慘嘶一聲,竭力而亡。

    那破門的一腳已經耗盡了這匹健馬的所有生命力。

    它能跑進悲傷荒原深處,卻似有什麼東西再指引著它,直至它的使命完成。

    楊政從馬背上滾落下來,他的半邊身體已經無法動彈,右手從那一槍破門後,便像從身體脫離出去了一樣,沒有痛,而是空虛,頭疼欲裂,楊政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腦中仿佛有千萬根針在扎著,深入骨髓的疼。

    楊政並不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一個極大的危機之中。

    一個人的精神是有限的,當他的大腦使用頻率超出自己的精神負荷時,就會產生一些可怕的後遺症。

    精神負荷過大,大腦頻率紊亂,很容易使人精神分裂,後果通常是那個人變成白痴或者植物人。

    楊政破門的那一槍,不但超出他現在肉體的承受能力,更使他精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所以他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力,只能無助的倒在悲傷荒原中心的曠野裡。

    天空中雪紛紛揚揚。

    楊政側臥在荒野裡,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大腦裡的疼痛,紊亂,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他很想就此睡去,卻連這麼個小小願望也難以達成。

    一直到漫天雪花將楊政覆蓋住,楊政的視野裡已經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將他整個人都包容了起來。

    就仿佛一個碩大的蛹。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6:14

第二集 第六章 潛龍出淵

    在藍風大陸極北處,終年是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

    這裡的極寒比之地球上的南北極還要冷上十倍,幾乎可以冰凍世上任何的事物,所以除了一片白茫茫的冰川外,絕沒有生物可以生存在這片天地中,寂靜,冰冷,干淨,是組成這片冰世界的元素。

    萬裡的冰川一直曼延到無窮無盡的天邊處,在大地的盡頭,聳立著一座接天的雲峰。

    通體晶瑩的山體,是由極寒之地形成的萬載寒冰,山峰極高,插聳雲霄。

    這並不是讓人怪異的地方,最奇特的這冰峰上大下小,倒更像是倒插的山峰,或者說是一株巨大的冰蘑菇。

    山峰的上半部分完全的隱沒在一團潔白如雪的大雲團中。

    這雲團也像這座冰雪世界的唯一冰川一樣突兀。

    因為在極寒之地的上空,天空平澈得如同鏡子一般,便這在這冰峰頂上,怪異的彌漫著這樣一團白雲,將蘑菇冰峰的菇體包裹得嚴嚴實實。

    山峰頂,雲層內

    卻有著一個巨大的溫泉湖。

    巨大的湖面平整如鏡,盤踞在峰頂,裊裊的煙氣彌漫著整個山頂,和四周雲層的霧氣交融在一起。

    原來這個大溫泉湖才是雲層形成的原因。

    當一只水晶色的小鳥越過雲層,鑽入湖面後不久。那湖面竟然波動起來,劇烈的震顫使得整個山體都在隆隆作響。

    水面中心突然出現一個極小的旋渦,那旋渦隨即被破開了,不可思議的,如果有人在這裡,肯定要被眼前超自然的景像震驚了。

    因為,一座宛如水晶雕琢的城池竟然從水面下漸漸向上升起。

    冰晶城池的宏偉玄奇超過了人類可以想像的界限,那是不可能產生的瑰麗,卻又活生生出現在面前。城池的造型完全違反了力學結構,如同一個藝術品般精美,透明冰晶形成的縱橫交錯的亭台樓閣,屋房橫梁,掩映的林木、長廊連結在一起,自成一體。騰騰的熱氣彌漫在宮殿四周,真叫如瑤琳仙境一般。

    這座奇特的宮殿精美則精美,同樣也大到難以想像。

    從上至下一層層建築流動著溫和迷人的光澤。

    最底層的面積幾乎占據了半個湖面。

    整座城池的外圈有一層無形波蕩的光罩,阻止了湖水侵入城內。

    雲中城。

    藍風大陸最神秘最頂層的存在。

    人們所知的,只是雲中城幾乎與每一次大陸的歷史巨變聯系在一起。

    在年代不確定的石器時代,雲中城的使者教會了古人類使用火種!

    在奴隸制成型的時候,雲中城使者創造了最古老的文字。

    第一個人類部落變成城市,第一顆玉米的種子是雲中城使者帶來的禮物。

    人們不再需要為了食物和凶猛的野獸鬥爭,他們通過雲中城使者教會的耕植技術開始生產糧食。

    青銅冶煉術在兩千年前出現,同樣是雲中城的功勞。

    一千四百多年前波比亞王朝的建立,波比亞大帝海米德爾曾經只是一個小小的鐵匠兒子,因為雲中城的使者的幫助,他成為了大陸第一個龍騎士,引領著海米德爾推翻了奴隸制的修夜王朝。

    八百三十年前,日見衰微的波比亞王朝被推翻,真正使得王朝毀滅的據說就是鐵劍鑄造術的誕生。

    這個鑄造術也來自雲中城,當然雲中城使者最先將這門技術交給的是費米爾山脈灰矮人族長。

    其後七百六十四年前,費瑟德王朝出現的第一部完備的法典,也是在雲中城使者的幫助下修訂完成。

    這之後,巨龍都開始退出歷史舞台。

    騎兵的出現,大陸漸漸進入真正繁榮的騎士時代,雲中城也在很長時間內沒有出現。

    大炎帝國的開國皇帝率領五萬鐵騎覆滅費瑟德王朝。

    大炎帝國國勢強盛,雄霸大陸三百年時間,使得整個大陸的經濟科技教育等各方面都騰飛,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神秘的聖殿,而大炎帝國的末代皇帝歷王突然廢掉原先的皇後,納了聖殿女子思妲為新後。

    整個大陸的形勢急轉而下,歷王變得性情殘暴,貪圖享樂,沉迷於女色之中,常常徹夜嗜酒尋歡。他尤其寵愛思妲,只聽從思妲的話,對大臣們的話置若罔聞。每年都有無數童男童女被選入聖殿。然後從此在大陸消失,歷王幾乎被思妲完全控制了。此不過十年,大炎帝國完全分崩離析,雲中城終於再次出現,與聖殿的交手隱秘而暗晦,因為雲中君的出現,思妲也消失了。

    接著就是當時的最強大諸侯國滄月國攻入了伊奇蘭,毀滅了這個強盛了三百年的王朝。

    各諸侯國紛紛擁兵自立,形成了現在藍風大陸的混亂戰國局面。

    雲中城的神話一代傳了一代!

    如此多的傳說,將藍風大陸發展史與雲中城緊密聯系在了一起。

    這個傳說中最接近天堂的地方,來自雲中城的使者,被每一個知道雲中城傳說的藍風大陸人尊稱為“雲中君”!

    代表潔白與祥和,是真正主神的寵兒!

    一百五十年過去了。

    “雲中君”並沒有再次出現。

    但是所有知道雲中城傳說的人都明白,雲中城並沒有消失。

    雲中君之所以不出現,是因為大陸還沒有到改變的時候。

    鏡頭轉到雲中城。

    這個匪夷所思的建築出現在極寒之地的唯一冰川上。

    在雲中城裡,飛翔著潔白的荊棘鳥。

    和平鳥在城內環繞,緩和而悠揚的福音飄蕩在城池內。雲中城潔白整潔的街道上,是無數穿著白衣,肌膚雪白的人類。令人驚奇的是他們背後雪白的翅膀,一層層光暈輻散在他們身體周圍,完美得不可思議,就像這座白城一樣的不真實,除了潔白的袍子,他們身上再沒有任何事物,連鞋子都沒有,赤著腳踩在透明的街道上。

    在雲中城最頂端是足有數千坪的巨大圓形平台。

    平台如海面般,散發幽幽的藍光,了望上去,一個奇異無倫、美麗無比的天地呈現眼前。

    宛若無邊無際的蒼穹宇宙與平台相接,無數彩芒,光暈,充滿奇幻的色彩游蕩在空中。

    一個雪白的身影半跪在平台。

    水晶鳥落在白色身影的肩膀上。

    光影突然波蕩開,水晶鳥飛至天空,漸漸化做虛空的幕布,而幕布上,一人一騎如同旋風一樣卷過,接著一槍刺破了大門。

    是楊政的影像。

    寬廣的天地間驟然顫動起來,灼熱的白光太陽般亮起。

    將幽閉的空間刺破,光芒中,任何人,物都看不情!

    “父神!”白色身影發出尊崇的聲音。

    嗡嗡而沉悶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紫心的力量,她終於又出現了嗎?她在哪裡?”

    白色身影回應:“消息來自滄月國的修家。”

    “去把她找回來!青蓮!”

    “是……”

    白色踏出金色光華,漸漸浮現的身形纖美修長,腰肢挺直,盈盈巧步,風姿優雅至無懈可擊的地步,而出現的臉龐更是令人無法呼吸,連剛才在雲中城內踏步的那些“完美的人類”都無法比擬的美,吸引人並不是其完美的輪廓,而是清逸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恬淡氣質,她的頭上也非那些普通雲中人類般沒有頭發,相反,她的青色長頭若鏡子般光滑,緞子般稠密。

    可惜的是那雙眸子,並沒有一分感情,像平靜無波的湖水。

    女人輕啟櫻唇,緩緩吐出一句夢幻般的聲音:“人類感情設定!”

    眸子上如同被最高明的畫師在上面點了一筆,頓時生出千萬種使人一眼難忘的奇特的神采,最後化做清澈無盡的幽潭。

    那瞬即的變化將她從畫中人物拉近為活生生的人。

    “武器選定,冰瑩!”

    一道流光驟然出現在女人的身周,像一條靈活的光蛇不斷的流竄,女人緩緩伸出手,那條光蛇流竄到她手上,白光驟然一亮後消散,一把渾身晶潔透明的短劍出現在了女人的手上,劍的樣式樸實無華,但是在女人手裡,卻顯得最常和稱。

    “目標鎖定,滄月國!”

    女人吐出這句話後,就從原地消失了!

    ※※※

    楊政可以感覺得到外界,可是他無力思考,更不明白自己為何不用呼吸,他只是混混沌沌躺在那裡,傾聽風雲變化,甚至有很多天,他都能聽到許多路過的人,商隊,荒原巨盜,沒有人注意他,荒原裡這樣的死屍太多了。

    不會有人在意一個全身被雪覆蓋著的“人形生物”。

    頭疼逐漸的減緩了,只要楊政不去想一些事情,不動腦子,靜靜的躺在那裡,像靜臥子宮的胎兒,或者等待破蛹而出的蝶。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躺多少天。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休眠。

    而他更不知道,因為這漫長的冬季,終日紛飛的大雪,讓他躲過了一場死劫。

    天空中偶爾會有一種很奇怪的嘯聲,尖銳,狂暴,隨即劇烈的扇風聲,在荒原裡掠過,楊政很多次聽到這樣的聲音,但他在“蛹”裡,根本看到外面的世界。

    直到有一天,有一支商隊路過這裡,在這裡休息。

    他又一次聽到天空中響起那狂暴的聲音,商隊裡有人在喊:“天那,那是什麼?”

    一個年老些的連忙捂住那人的嘴,輕聲道:“別喊那麼大聲,那是獅鷲,你不想活了嗎?”

    這時候又有一道聲音響起來:“看那,獅鷲上面好像還有人。”

    “是……傳說中的獅鷲騎士嗎?”老些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

    過得片刻,忽聽天空中的狂嘯聲越來越近,下面的商隊開始騷動起來,更有一些人開始四散奔逃,無數的聲音夾雜其中:“快跑,他們下來了。”

    巨大的扇風聲,楊政聽清楚了,那是翅膀揮動才有的聲音。

    獅鷲的叫嘯聲離得近了,就變得異常刺耳。

    只憑感覺,楊政就便能猜測那獅鷲必是一種龐大無比的飛行生物。

    一個粗壯的男人聲音響徹空中,壓下了燥亂的場面:“別跑,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否則格殺無赦。”

    那聲音震得楊政耳鼓一陣發疼。

    恐怖的力量。

    人群馬上安靜下來,沒有誰敢反抗。

    “你們這裡誰是頭?”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這次他輕了許多。

    剛才老者的聲音顫巍巍的響起來:“是……老朽。”

    “別怕,我就問你們一個問題,看到過這個人嗎?黑發黑眼,很容易就認出來。”男人掏出了一副畫像。

    老者看了一眼,搖搖頭。

    “真的沒看到?”男人的聲音有些冷厲起來。

    “老朽不敢欺騙大人……”老者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上。

    這時候空中響起另一只獅鷲的叫聲,撲簌撲簌的翅膀扇動到起始的那名獅鷲騎士身邊,一道尖細的男聲響起:“隊長,我都看了,這個商隊裡沒有黑發黑眼的人,我們已經在這附近飛了這麼多天,我想那人要麼就是死了,要麼就是逃到流雲國去了。”

    大嗓門獅鷲騎士沉吟片刻,揮了揮手:“我們走!”

    又是一連串狂嘯聲,風沙急走,獅鷲的聲音逐漸向高空遠去。

    楊政躺在那裡,卻聽出點端倪來了,黑發黑眼,豈不說的就是自己。楊政在這裡世界呆的時間也不算短了,豈會不知這個世界黑發黑眼的人根本沒有,至少楊政從沒碰到過。獅鷲騎士,只是聽聲音就是如此恐怖。

    如果正面對上,以楊政現在的實力,恐怕會被撕成粉碎吧。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多天。

    風雪趨小了,悲傷荒原上也開始漸漸熱鬧起來,終於要進入初春季節了,被凍結在冰雪裡整整一個冬季的楊政早已經恢復了體力和精神力。

    甚至他發覺自己的感官比以前敏銳了許多,有很多時候他在雪堆裡,只是靠意識,就好像有一副模糊的畫面出現在他腦海裡,那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時間長了,楊政會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游離在世界之外的因子,高高在上,俯視在塵世中打滾的人與獸。

    比如最近,悲傷荒原商道上,來來往往的商隊爆增。

    楊政從商隊們的只字片語中了解到,流雲國和衛戎國之間的大戰終於爆發了。

    而這一切,正是因為大陸聞名的智將軍左青子在數月前被人刺殺在玉龍山上。據說刺殺的是一群假冒成美食者的流雲國人,而流雲國方面當然出面否認此事。衛戎國總算還不苯,沒有貿然行動。

    入春後,本來就一觸即發的局勢,卻因為衛戎國二皇子在王都索羅頓附近的艾月山上被一群流雲刺客刺殺,而引爆了。

    左青子的死也許還不能讓帝都那些老牌貴族們動容。

    因為開始他們一直是反戰的,為了一個平民貴族和流雲國那群野蠻人大戰,貴族們可不願意因為戰事而起導致國庫大肆增稅,那時候,恐怕除了稅務大臣,沒一個人笑得出來。

    但二皇子一被殺,看到國王那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所有貴族們馬上口徑一致,統一表示了對流雲國的憤慨,而且一個個表現得大義凜然,痛斥流雲狗賊陰險狡鄙,和先前左青子被刺的表現叛若兩人。

    歸藏很快就接到了一入春就攻打流雲的命令。

    戰爭無可避免的爆發。

    ……

    若你問藍風大陸的成功商人一個問題,世界上什麼財最好發?

    百分之八十的人會告訴你,死人財。

    無疑,這場入春剛剛打響的戰爭凝聚了大陸上無數商人的炯炯目光。悲傷荒原商道仿佛成了黃金路。

    初春的寒氣依然是令人無法忍受的,雖然雪不下了,但是化雪的寒冷卻比下雪天更滲人幾分,要在往年,這條商道至少要到春末才會真正進入他的黃金季節。但是戰爭的爆發,使得這條商道提前熱鬧起來。

    同樣騷動的還有蟄伏了一個冬季的荒原巨盜,他們像是冬眠了一個冬季的毒蛇。肚子已經餓得扁扁,急需新鮮的“食物”來填充他們餓了一季的肚皮。

    來來往往熱鬧的商隊。

    使楊政有種重會回人世的感覺。

    雪並不是那麼快就能化的,楊政發覺自己仿佛成了琥珀裡的小昆蟲。

    他身上的積雪內層已經結成了一塊寒冰,這令他很無奈。

    他實在無法想像自己是怎樣在一塊冰裡熬過一個冬季的,因為他可以百分百確信,自己沒有死亡,更沒有昏迷,他的所有器官,包括心髒都運作得好好的,只不過是處在一種很微弱的半睡眠狀態。

    這一天中午,積雪已經化得很薄了,衛戎國和流雲國的戰事也進入了膠著狀態。

    又一支商隊從馬其頓大裂谷那邊趕來,中途休息的時候剛好停在了楊政不遠處的一個小丘上,楊政的耳朵已經變得異常敏銳,他聽到這支商隊並非是滄月國而來,而是來自智慧與美麗之鄉青思國。

    商隊在小丘上開始生火做飯。

    一陣陣銀鈴般的小孩笑聲在曠野裡飄蕩。

    帶著小孩的商隊,楊政尚是首次聽到,因為長途跋涉的困苦,有時候連大人都無法忍受,更何況悲傷荒原裡的巨盜是如此恐怖,一不小心就會喪命,沒有人敢帶孩子出現在這裡。

    幾個小孩在亂跑著打雪仗,一個個雪球在空中飛舞。

    楊政還在無聊的胡思亂想著,卻有一個小孩的笑聲離他越來越近了。

    小孩發現了楊政,或者說,她以為這裡有一堆雪特別厚。

    於是她興高采烈的跑過來,去掬楊政身上的雪,才撈起一層薄薄的雪粉,小孩就發現下面硬邦邦的。

    他撫開上面那層積雪,看到了一層冰,再接著他還看到了冰下的一雙黑色的眼睛……那眼睛目光落在小孩身上,突然眨了兩下。

    曠野裡,驟然響起小孩驚天動地的慘叫聲。

    …………

    楊政當然沒有做什麼,小孩之所以慘叫,不過是因為他被嚇到了。

    一邊叫,小孩一邊朝後面跑去。

    “人!人!那裡有人!”

    商隊裡的跑出一個人,是小孩的父親。

    “艾薇兒,你怎麼了?”那個身材高大,如同鐵塔一樣的男人很快就掠到了小孩身邊,抱起她,原來這個穿著男裝,像個野小子的孩童卻是個小女孩。

    “人,人!那裡,爸爸!”艾薇爾滿臉恐懼。

    男人望過去,看到那堆積雪,他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拍拍艾薇兒的背,男人安慰道:“只是個凍死的人而已,小鬼,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

    “不,不,他的眼睛會動!”艾薇兒不等父親說完,已經叫了起來。

    …………

    楊政被這群青思國人救了出來。

    他們把他身上的冰敲碎,然後給了他一套嶄新的衣服換上,又給他熬了一碗熱騰騰的姜湯。

    楊政在喝湯的時候,很多人都在看著他,這讓楊政有些警惕,他可是記得,滄月國貼滿了他的輯賞畫像。現實的殘忍已經教會他別再輕易相信人。

    他也絕不願意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

    一雙碧綠色的眸子正滴溜溜的轉著,看著楊政。

    這是一個像貓一樣的小女孩,楊政已經知道她的名字:艾薇兒!

    艾薇兒就蹲在楊政身前不到兩米處,好奇的打量著楊政,一個從冰裡蹦出來的男人。可惜她不知道楊政心裡的想法,否則定會離楊政有多遠跑多遠。因為楊政時刻在警惕著,若是這些青思國人認出他,他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抓住小女孩做人質。

    艾薇兒的爸爸就是這個商隊的護衛團長,韋斯。

    楊政一眼就看出這個鐵塔般的男人絕不好惹,他渾身肌肉繃緊,雙目灼灼,看起來就是充滿力量的男人,放在一側長達一米八,寬三十多釐米的斬馬大刀,刃鋒青森薄銳,漆黑如墨的刀把鑲嵌彎月形狀的護手,令人可以想像這把斬馬揮舞起來的狂暴力量。

    同樣男人手掌邊緣的厚繭,告誡著周圍的人,他是一名出眾的刀客。

    楊政不知道如果面對這樣的刀客,自己能擋幾刀,所以他很小心,也很低調,一直默默的坐在那裡。

    韋斯也在注意楊政。

    他很驚奇,什麼人竟然能被凍結成冰塊依然活著,而且從冰塊裡出來,楊政恢復得也太快了些,他只是活動了一下手腳,就仿佛沒事人一樣。

    更奇怪的是,韋斯從楊政身上感應不到一點鬥氣的存在,雖然直覺上,他認為此人並不簡單。

    那雙黑色的眸子,只有他這種層次的人,才能感覺到裡面潛藏著的無窮殺意,一條受傷的狼的眼睛。

    這是個極度危險的男人。

    “如果你感覺身體沒什麼問題,我會送你一些金幣和食物,你可以到你想去的地方。我們商隊快要上路了。”韋斯決定讓這個危險的神秘男人離開。

    “爸爸,你看他受傷了,右手都不能動,讓他跟著我們商隊吧。”艾薇兒聽到父親的話,連忙站起來。

    楊政的手確實受傷了,他的右臂膀處脫臼,又在冰雪裡臥了一個冬天,所以右手一直不能動。

    韋斯起先並不知道,他也是聽艾薇兒叫起來,才發覺楊政的右手有些問題。

    “你受傷了?”韋斯走到楊政面前。

    楊政點點頭。

    “讓我看看。”韋斯伸出手想去抓楊政右臂。

    楊政卻左右腳一個互換,像狸貓一樣滑到了一邊,他搖搖頭。

    處在這樣一個殘酷的世界裡,楊政不再相信任何一個人,他唯一信任的只有自己了。

    韋斯攤開手,目光望著楊政,平靜道:“我除了是名劍手,還是一名隨隊醫生,艾薇兒的媽媽是青思國有名的神醫,而我恰好也懂得一點醫術,你可以問問商隊裡其他人。”

    楊政盯著韋斯的眼睛。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啊,像個啞巴,是我們救了你誒!還有,我爸爸可是很厲害的醫生,你一直搖頭做什麼,太可惡了。”艾薇兒咚咚咚跑到楊政面前,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望著他。

    碧綠色的眸子一閃一閃的,像極了一只發怒的小貓.

    楊政的眼裡寒芒一閃。

    而韋斯也在剎那掠到了艾薇兒面前,將她護到身後。

    楊政眼中掠過的冷意可以瞞得了別人,卻逃不過他的眼睛,他可不想艾薇兒受到傷害。

    “既然你不願意,我可以送你些金幣和食物,你可以離開了。”韋斯終於有些生氣,自己怎麼說也救了這人一命,這人也太不識進退了。

    楊政本就不想和一群陌生人在一起。

    破冰後他頭一次開口說話了:“謝謝。”

    同時接受了韋斯他們饋贈的金幣和食物,他知道自己很需要這些東西,因為自他從冰裡出來以後,他就發覺自己重新變得和普通人一樣,需要食物,當然也需要空氣。

    M9軍刀和玉笛兩樣最重要的東西都還在。

    那些制作的暗器匣子也大部分都留著,楊政將它們放進隨身的腰包,再將食物金幣都放進一個大包裡背在身上。

    韋斯還送了他一把鐵劍護身。

    楊政也不客氣,生逢亂世,楊政也不在拘泥於小節。

    對於韋斯的大方,楊政雖心下感激,口頭上卻沒有表露更多,因為他現在依然處於危機重重之中。獨自上路,除了不引起商隊裡一些有心人的注意,同時遇到追兵也省得連累商隊。

    拱了拱手,楊政一個人朝荒野內走去。

    他走得義無返顧,自他破冰而出的剎那,楊政就明白,誰也無法阻擋他前進的腳步。他定要讓滄月國付出無比慘重的代價,這是楊政落入異世界頭一次有了如此確定的目標,他再不願渾渾噩噩的活著。

    蒙尋,紅石,劉若飛……你們等著,楊政說過,終有一日,會以狼軍之血告慰你們在天英靈。

    這一日必不會遙遠。

    韋斯望著楊政離開的背影,他覺得這個人就像一匹高傲的孤狼,沒有人可以走進他的內心世界。

    嘆了口氣,他轉過身,卻發現艾薇兒也呆呆的望著楊政離去的方向。

    “艾薇兒,你怎麼了?”

    “爸爸……他一個人走會沒事嗎?聽說荒原裡有很多強盜,還有四處出沒的野狼。”

    韋斯摸摸艾薇兒的小腦袋:“小家伙,野狼和強盜並不是最危險的,你知道嗎?”

    “那什麼才最危險?”

    韋斯窒了窒,搖搖頭,再不說話。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6:29

第二集 第七章 芭比出現

    楊政離開青思國商隊後不久,找到了一棵樹。

    他扶著自己的胳膊,用力的撞到樹上,關節處發出清脆的“哢嗒”聲。楊政痛得跪倒在地,抱住胳膊,冷汗從額頭滲出。

    片刻後,他站了起來,微微抬了右臂,刺痛,不過骨頭已經歸位。

    一日一夜後。

    楊政發現自己遇到了很嚴重的問題。

    他迷路了。悲傷荒原的路非常難走,所謂的商道,其實就是沒有“道”!

    每一條道路都是熟悉荒原地形的向導帶出來的,大商隊裡肯定不會缺這樣的向導。

    但楊政只有一個人,而上次他穿過悲傷荒原是加塔帶的路,在這種荒野裡,一點點的路線偏差就可能導致南轅北轍,所以楊政傻眼了。

    看來一個冬季的蟄伏讓腦袋都生鏽了,竟然犯這樣的低級錯誤,早知剛才至少該問那個商隊要張路線圖。

    夜色還是很快來臨了,楊政緊緊身上的衣服,望著和地球完全不一樣的天候,微嘆了口氣。

    惟今之計,也只有碰運氣了,能否碰上再一支商隊。

    也許……碰上荒原巨盜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為楊政明顯聞到了空氣中一絲血腥味。

    他的雙目棱光一閃,現在他的五官靈敏遠超常人,楊政在確定附近並沒有人後,開始小心翼翼的順著血腥味傳來的方向摸去。鐵劍被他握在左手,楊政的腳步輕如狸貓。

    在這樣一個月色清冷的夜晚,荒野內的冷風如同鬼哭狼嚎,嗚嗚的滲入人的骨髓中去……

    在翻過一座小沙丘後,楊政終於看到了一副凄慘的畫面,地面上橫七豎八倒著幾十具屍體,屍體殘缺不全,一直蔓延出去,空氣中有一股惡臭。

    有幾匹皮包骨頭的野狼在那裡啃噬著屍體。

    馬匹財物已經全被搶光了,獨留下一些運貨的車破破爛爛的倒在四周,地上有篝火的痕跡,但是打鬥的痕跡卻並不多。

    楊政再看了一眼,瞳孔猛然收縮。

    是……青思國的商隊。

    他們遭遇到巨盜了嗎?楊政腦海裡浮現那個貓一樣的小女孩和大個子韋斯。

    他不再猶豫,快速掠下沙丘.

    幾條野狼嗚嗚叫著向外跑了幾步,不過待它們看清楊政只有一個人時,這幾條看起來風一吹就要倒的惡狼都露出了欺軟怕硬的本性,死人肉雖好,卻不如活人肉新鮮,幾匹野狼呲起牙齒,喉嚨裡發出粗重的嘶嘶聲。

    楊政揮了揮劍,迎面衝上,劍光一耀,一只撲來的野狼被腰斬,兩截身體當空落下,鮮血噴出。

    楊政腳尖一蹬,又將劍捅入另一只狼的嘴巴。

    眨眼間,兩只狼橫屍當場。

    其他野狼被他嚇得嗚嗚倒退,就在這時候,楊政左手側的野狼猛的撲了過來,這狼倒也聰明,看准楊政左手沒劍。楊政冷笑一聲,略一側身,一腳斜蹬在狼面上。

    野狼的腦袋竟然碎裂開,那感覺就好像一個鐵錘砸在了西瓜上。

    連楊政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而這一腳也把其它幾條狼的凶念徹底打沒了,瞬間跑得沒影。

    楊政有些恍惚,他看著自己的腳,感覺不可思議,從冰裡出來後,他雖覺得自己身體有一點不對勁,卻也說不上哪不對勁。更沒想到自己一腳之威,如此之猛。野狼屍體倒在那裡,腦殼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腦漿鮮血齊齊湧出。

    楊政分了分神,很快就將念頭壓下。

    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檢查了地上的屍體後,並沒有小女孩和韋斯,他內心稍松。

    陡然間

    楊政眉毛一跳,緊張的環視了一下四周:誰?

    一股灼熱從他的胸口鑽上來。

    楊政連忙扒開胸口的衣服,大吃一驚,原本掛在脖子上的“芭比”不見了。胸口處多了一個烈火形的印記,這塊印記在黑夜裡發出蒙蒙的光,如同一個活著的生命體。

    楊政的手摸上那塊印記。

    腦中一震,在玉龍山上出現過的那個意識又侵入他的腦袋。

    “是芭比?”

    一把很機械化的聲音在楊政腦海裡震響:“楊!”

    楊政如同被火燒著了,跳了起來,他見到了離奇事已經夠多了,卻還是無法理解眼前的事實:“你……你是人是鬼?”

    “按你們人類的說法,我是虛擬智能。”芭比平靜的說道。

    “虛擬智能?”

    這算什麼?楊政腦袋徹底混亂了,他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等腦袋稍微清晰後,微微顫聲道:“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你必須回答我,一,你到底來自哪裡?二,是不是你把我從地球帶到這個鬼地方?三,你怎麼會進入我的身體?四,你能不能離開我的身體?”

    芭比依然用那沒有感情的語調道:“我拒絕回答。”

    楊政一窒,一股怒火冒出來,他舉起M9伸到烈火印記面前,發狠道:“別以為我不敢把你挖出我的身體。”

    “不,你挖不出來的,除非我主動離開,否則你即使死亡也無法擺脫我。”芭比一點不受威脅。

    楊政握著M9的手抖動了片刻,神情陰晴不定,半晌,他微微沮喪的放下匕首,他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而芭比給他的感覺像機器大過人。

    “你到底想怎樣?”

    靜默,片刻後,芭比的聲音才傳來:“我會告訴你,但不是現在,還有,你的朋友快死了!”

    “朋友?”

    “韋斯和艾薇兒,他們正被一個強大的能量體追趕。”

    楊政心中一驚,他甚至沒有細想芭比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他們在哪裡?”

    “一直向西走,我會告訴你他們的位置!”

    芭比的話還沒說完,楊政已經發足向西奔跑。

    楊政全力奔跑了有半個小時,而且速度絕對能與一般快馬持平。

    但他並不感覺自己有多累,這個疑惑剛剛冒頭,芭比已經幫他解答了:我加速了你身體的代謝,強化了你的肌肉力量。

    楊政想了解更多,但不是時候,因為他聽到風聲裡隱隱夾雜的馬蹄聲。

    前方是一道小丘。

    等他攀上小丘頂的時候,一股恐懼感攫住了楊政的內心,他大吃一驚,這尚是他頭一次產生如此感覺。

    每當面對一些未知的危險時,楊政的心就會微微發熱起來,他壓下了立即撤走的念頭。

    借著月色的光芒,他很輕易的就看清了六只冒著藍光的三頭惡犬正追趕一個全身冒赤色光焰的人,他們的速度極快,在黑夜裡,掠出幾條長長光焰尾巴,再後面,則是一團黑色的煙雲覆蓋了五米方圓的區域。

    黑暗,陰森。

    一股死亡的氣息悄無聲息的靠近楊政。

    楊政直覺就對那團黑雲產生畏懼感,對死亡的恐懼是生物的天性。

    全身冒赤色光焰的人明顯就是韋斯,他懷裡還抱著一個小孩,從他的身形看,已經受傷了。

    一只三頭惡犬發出一聲嘶吼,加快的速度,眼看就要咬到韋斯,火光乍先,韋斯暴喝一聲,三道火色刀光分上中下直衝三頭犬,“嗚~~”慘鳴聲中,三頭犬身體分割成整齊的四塊,血像濃霧一樣爆散開。

    “爸爸――”是艾薇兒的驚呼。

    只見韋斯的大腿被另一只三頭犬死死咬住,紅光閃耀得更劇烈。

    楊政忍不住了,他站起身。

    “你去的話送命的幾率超過九成。”芭比不鹹不淡的說道。

    楊政輕輕哼了一聲,抓著鐵劍衝下斜坡。

    他的出現讓韋斯又驚又喜,求生的渴望讓他爆發出潛力。

    幾只三頭惡犬被逼得無法進身。

    楊政謹慎的看著黑色煙雲飄來。

    一灰影破霧而出,他全身都包裹在巨大的灰色法袍裡,鬥篷深處兩顆閃爍綠光的眼睛。

    高級召喚術士!!

    楊政尚是首次見到這種傳說中的人物,這可不是曼奇那種末流術士可比。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人是站在力量頂層的,比如獅鷲騎士,高級術士,劍聖,暗行者……他們的數量極其稀少,很少會在人世間走動,但並不代表沒有。

    灰袍術士手中握著一根黝黑的法杖,他胯下的一匹健馬通體漆黑,一絲雜毛也沒有,眼睛和四蹄上燃燒著六團火焰。

    夢魘!

    來自深淵地獄的魔獸,高級召喚術的產物。

    這絕對是一名大陸少見的高等術士,而且還是恐怖的召喚系術士。

    夢魘如同黑夜裡的幽靈,四蹄火焰熊熊,整個大地似都在顫抖,眨眼即到了楊政面前,一聲長嘶,如同晴空之雷,兩前蹄已經高高舉起,朝楊政的頭顱蹬踏而來。

    一瞬間,楊政的全身神經都提升到了極點。

    他所有的精神全部集中在夢魘蹬來的兩個碩大如缽的馬蹄。

    腦中一片空靈,左手緩慢的遞送出去……

    似緩實急,眼看雙蹄已經離楊政的腦袋不足一尺,蹄上猛烈燃燒的地獄火焰映照著楊政的臉龐,一道白光已經後發先至撞上了夢魘的右前蹄。

    刺耳的金戈交擊聲,甫一接觸,楊政只感覺眼前一股浩浩蕩蕩充塞天地的魔氣朝自己席卷而來,渾身更是如同火灼,難受得幾乎要放聲大吼。

    然而就在此時,胸口一股涼意卻漫上來,楊政頭腦一凜。

    似有什麼衝進了楊政的腦海,他的眼睛驟然亮起來,紅光浮現在楊政的身周。

    萬物皆空,眼中只剩下銀亮的一點。

    鐵劍又向前一分,夢魘發出驚天慘嘶,它的右前蹄竟然被削斷了。然而左蹄還是狠狠的踏在了楊政胸口,發出擂鼓般的咚聲。

    楊政胸口衣服瞬間被焚毀,整個人倒飛出十多米,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韋斯發出凄厲的怒吼,他用劍劃出一個半圓,咆哮的劍氣排山倒海般衝出。

    幾只三頭惡犬被洶湧的劍氣撕裂得粉碎。

    夢魘失去一蹄,落地後也重心不穩,撲跌在地,馬背上的術士根本沒料到此景,同樣摔得很難看。

    灰袍術士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發出嘶啞的咆哮:

    “啊!該死的螻蟻!”

    夢魘的一腳有多少力量,他非常清楚,足可以將上噸重的青剛石踢裂,而青剛石是號稱世界上最硬的石料。

    所以他確信這只可惡的螻蟻已經被踢碎了胸骨,或許早就見了冥王。

    見到發瘋般衝來的韋斯,灰袍術士法杖直指,一顆紫色光球衝向韋斯,“啪”的一聲,韋斯發出一聲慘叫,橫跌在地。

    解決了韋斯,術士一瘸一拐的走向楊政,口中喃喃著:“螻蟻,你這只可惡的螻蟻,我要將你的靈魂囚禁起來,每天承受地獄火的煎熬,我要將你的身體作成標本,放進最惡毒的黑泥沼煉化成毒僵屍,該死的螻蟻,該死的螻蟻……”

    灰袍術士到了楊政身前兩米處,停住了。

    “呵――”他的口中發出輕喝。

    法杖用力一點,楊政整個人就被一股無形之力翻轉了過來,在他的胸口,一個火焰形的標記散發著橘黃色的光芒。

    灰袍術士臉色遽變。

    楊政陡然睜開了他一直緊閉的雙眸,黑色的瞳仁裡是無窮無盡的殺意。

    他一個翻滾,整個人已豹子似的從地面躍起,左手裡青蒙蒙的一團光,那是M9散射出的冷厲殺氣。

    噗嗤一聲,灰袍術士不可置信的望著胸口深深沒入的匕首,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驚恐,那是對死亡的恐懼。

    法杖上的黑寶石劇烈顫動著,砰的碎裂。

    黑色的怨氣從寶石炸裂的瞬間就衝霄而出,楊政被那浸入骨頭的陰森寒氣逼迫,松開匕首,連連倒退數步。

    術士軟倒在地上。

    “爸爸!”

    一聲驚呼震醒了還沉浸在殺意中的楊政,他忍著胸口的劇痛站起來,只見艾薇兒撲在韋斯的身體上,邊哭邊搖。

    楊政跌跌撞撞的走到韋斯身邊,這個壯實的漢子此刻渾身發紫,嘴角溢出一些黑色的血沫,景況悲慘。

    “韋斯!”楊政半跪下去,扶起韋斯的半邊身體。

    “你……你……”韋斯抓住楊政的衣服,試圖說著什麼,一張口,嘴巴裡就湧出血沫,使他劇烈的咳嗽起來。

    “堅持住,韋斯,”楊政不斷的激勵他:“你是中毒了,等我去找解藥。”

    楊政輕輕放下他,又來到術士屍體邊,拉開術士的衣服,從他懷中掏出七,八個瓶瓶罐罐。楊政一骨碌全部拿到韋斯身邊,一一拔開塞子,聞了聞,每個瓶子裡氣味都不同。

    “該死的,哪個是解藥,芭比,芭比你知道嗎?”楊政按住胸口的印記,想感受芭比的力量。

    韋斯身上紫色越來越濃,皮膚幾乎成了黑色,他的脈搏也漸漸弱下去。

    “沒有用的,這些都不是解藥,你握住他的手。”就在楊政幾乎絕望的時候,芭比的聲音傳來,有些模糊。

    楊政連忙抓住韋斯的手,一股熱流沿著他手臂衝下,韋斯身體猛的一震,他臉上的黑氣淡了許多,眼神也重新明亮起來。

    “我……不行了。”韋斯頓了一下,面色突然發紅,話語也流利起來:“幫我照顧下艾薇兒,送她去索巴丁的月鳥旅館,求你!”

    “爸爸。”聽到韋斯的話,艾薇兒哭得更加厲害。

    “別哭,艾薇兒,你是個好孩子,”韋斯的手伸進懷中,摸出一個小黑匣子,遞到楊政面前:“這東西……拿著,別動……”

    韋斯還想說些什麼,喉嚨裡卻發出一聲噎,楊政感覺到手上的熱量在急速消退……

    “韋斯!!”

    楊政有些悲滄,這個熱心的刀客就這樣在閉上了他的眼睛。

    ※※※

    雲泥沼澤深處。

    黑雲彌漫在一塊骷髏形狀的燥地。

    地面用鮮血淋漓著一個巨大的陣圖,無數呈三角錐的枯骨頭顱堆布在每個陣腳,每堆骷髏堆的頂上,則是一個墨綠色的骷髏頭,不斷的有青煙從骷髏頭的眼耳口鼻七竅中鑽出。燥地內陰雲密布,森森的陰寒之氣彌漫在空中,黑色的沼澤水咕嚕咕嚕向上冒著泡,數不清的屍體浸在水中,慘白的死人臉上充滿了絕望,悲傷,殘暴,所有的負面因素集中在這裡,使燥地附近如同鬼蜮。

    這裡就是惡魔術士夏拉非的老窩。

    募然間,陣圖大亮,四周的黑雲如同暴雨前夜,滾滾翻動。

    骷髏頭發出墨綠色的強光。

    霹拉

    一聲巨響,黑光從陣圖中冒出來。

    逐漸形成一個骷髏形狀。

    “噢――”

    憤怒的聲音穿越過沼澤迷霧,驚起烏鴉在天空中呱呱飛過。

    “無恥的螻蟻,卑鄙的螻蟻,你褻瀆了惡魔術士夏拉非的尊嚴,竟然偷襲我……嗷……”

    黑光裡發出嗡嗡的聲響,與楊政殺死的惡魔術士聲音如出一轍。

    自成為術士以來,夏拉非是頭一次受如此嚴重的傷。

    從來沒有任何近戰職業可以靠近夏拉非身周五米之內,所有靠近他的人都被他煉制成了標本,所以惡魔術士才是整個大陸的噩夢。

    可是,今天,夏拉非卻差點被人偷襲致死。

    連肉身都被銷毀了。

    傳出去,他夏拉非不要在魔法世界混了,肯定會被人戳脊梁骨,唾棄到死。

    一想到賈費斯和休比特肯定會指著自己身上的傷口陰陽怪氣的大叫:“噢,我們可愛的夏拉非大人受傷了,這真是整個魔法世界的恥辱。來吧,讓我們用兩只玀痧獸(最低等的地獄生物)拱死敵人!”夏拉非就覺得自己羞愧欲死。

    該死的,那只傀儡呢。

    怎麼還不出來迎接他的主人,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受了重傷嗎?這個該死的世界,該死的人,該死的傀儡,全都該死。

    夏拉非狠狠的詛咒著,朝燥地不遠處一座巨大鳥籠般的房子大吼:“傑費爾德,我真該給你裝上狗的腦袋,一條狗都比你聰明忠誠,快給我滾出來……”

    連吼幾聲,房子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夏拉非徹底憤怒了,肉體已毀,他的魂靈只能聚集在陣圖處,對於自己傀儡的麻木,他大聲咒罵:“傑費爾德,你這只劣等的玀痧獸,難道連你也敢蔑視惡魔術士夏拉非了嗎?你等著,我會將你變成最醜陋惡心的縫合怪,成為這世界上最肮髒垃圾的存在。”

    門開了,一道悠然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夏拉非,我等你好久了,你可終於回來了。”

    “誰?”夏拉非警惕的後退一步。

    門內的陰影裡漸漸的浮現出一個風華絕代的身影來。女人一頭銀色長發猶如拉貝爾山的瀑布,垂直的落在她纖纖一握的腰肢上,她細彎的眼睛,如同天上銀勾似的月,帶著勾魂攝骨的魅力,而她潔白無暇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煙蘊,看不真切,斯嘉麗,除了她誰還能擁有如此震撼人心的邪惡之美。

    連夏拉非這種將人體器官作為材料的惡魔術士也不禁窒了一窒。

    有的美,確實是令人無法抗衡的。

    不過夏拉非依然很警覺,他碧綠色的眼珠一轉:“你到底是誰?”

    斯嘉麗的目光落在那團黑霧上,有些訝然:“惡魔術士竟然肉體毀滅,誰人能辦到這一點。”

    夏拉非憤怒的吼道:“女人,夏拉非是不容蔑視的,難道你以為我沒有肉體就不能再運用強大的法力了嗎?”

    斯嘉麗卻恍若未聞,輕施玉足,如同一抹紫煙掠出房子。

    “夏拉非,聽說你找到了金翅蟬的下落!”

    一聽到“金翅蟬”三個字,惡魔術士更加警惕面前的女人。

    “什麼金翅蟬,我沒有聽說過。”

    斯嘉麗輕笑一聲:“夏拉非,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處境……”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眸深處卻似被一團紫色的火焰包容起來。

    “天,你是聖殿的人。你說的是金翅蟬嗎?”夏拉非連連後退幾步:“我沒有,你看我都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夏拉非,你說我該相信一個臭名昭著的術士說的話嗎?”斯嘉麗臉上掛著笑容,步步緊逼。

    “我真的沒有!”夏拉非簡直氣瘋了,他難得的說一次真話竟然還不被人相信。

    斯嘉麗終於不再笑了,她眼中紫焰越來越旺,四周的空氣都仿佛被點燃了,夏拉非難受得幾乎要吐血,如今他只剩下魂靈,而他引以為傲的法力被壓迫得無法動彈。

    “金翅蟬被一個黑發男人搶走了,我也是被他刺了一刀。”夏拉非終於抵擋不住那強大的精神威壓,使出吃奶的勁憋出一句。

    “黑發男人?”斯嘉麗眼神一動,紫焰散去,四周空氣又恢復如常。

    “什麼樣的黑發男人,還有他的眼睛是否黑色。”一直從容淡定的斯嘉麗此刻話語中卻多了幾分急迫的味道。

    在絕對的壓迫下,夏拉非不敢再耍花招,他將楊政的特征描述了一下。

    “竟然是他。”

    斯嘉麗終於確定,夏拉非說的就是楊政,她一直要找的人。

    這個自己挑選好的“聖劍騎士”候選者,原本早就應該接引他進入聖殿,沒想到中途出了點狀況,斯嘉麗再次回來找楊政時,他卻憑空消失了,以聖殿如此龐大的力量都找不到他。

    她怎也想不到楊政一整個冬季都會潛伏在一塊冰中。後來連斯嘉麗都以為楊政已經被殺,還為此懊惱了一陣。只能重新挑選了一個候選者,新的候選者雖然天賦也很好,才三十歲就已經是八品劍士,距離九品劍聖也不過一線之差。但斯嘉麗卻覺得他還欠缺一點什麼,一想到黑月使挑中的候選者是具有黑精靈血統的暗行者,斯嘉麗就猶如心頭壓了一塊大石。

    如果這次聖劍騎士之爭又失敗,那四大聖劍騎士裡面將有三個是依附黑月使的,斯嘉麗在組織裡的地位將受到空前挑戰。

    她絕不願意此事發生。

    現在聽夏拉非如此一說,楊政不但還活著,而且實力大進,要知道惡魔術士如果沒受傷,連自己也輕易拿之不下,楊政能刺他一刀,實力已不容小覷。

    “你最後見他是在什麼地方?”

    “悲傷荒原!”

    斯嘉麗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喜悅,她的聲音也轉柔了,動聽得仿佛情人的耳語:“夏拉非,你真是一位可愛的術士,咯咯……”

    “你要干什麼?”聽到如此柔媚的聲音,夏拉非卻內心震恐。

    斯嘉麗詭異的一笑,猛然間右手紫炎大漲,纖指在陣圖上輕輕一點。

    蓬的一聲。

    “不!”

    夏拉非發出絕望的慘呼。

    只見一團劇烈的紫色火焰從陣圖中間引爆,瞬間將夏拉非的魂靈吞沒。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6:45

第二集 第八章 斯嘉麗

    三日後,流雲國大草原,一匹黑馬載著一人一孩縱躍飛奔。

    馬背上的男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皮膚粗糙,頭發呈現褐黃色,背上卻是一把異常寬大的斬馬大刀,墨黑的刀把,彎月的護手。男人懷中蜷縮著一名小女孩,幽幽的綠色眼睛,像貓一樣。

    如果不是眼中如萬載寒冰般化不開的寒冷,誰又能知道這個男人就是楊政。

    他的相貌完全變了,這完全得益於恐怖術士留下的那些瓶瓶罐罐,在芭比的指點下,楊政輕易的改變了容貌。

    他現在正帶著艾薇兒趕往索巴丁,韋斯的遺願,他定會完成。

    極目遠眺,延展著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右邊緣處聳起一列長長的黑線,那就是大陸著名的費米爾山脈,矮人王國所在地。如果是以前的楊政,身上沒有背負那麼多沉重的責任,他定會毫不猶豫的深入費米爾山脈深處,去踏尋傳說中的地底世界,或者揚帆出海,尋找到美倫美幻的魔幻群島,據說那裡居住著世界上最美麗的精靈族。

    一個又一個美麗的傳說,都深深吸引著楊政。

    如果能有那麼一天,所有的仇恨了結,他定要做一名自由自在的游俠。

    遠離這個肮髒的世界,去尋找夢中的伊甸園。

    心內湧起熱血。

    楊政收拾情懷,一夾馬腹,健馬在大草原上狂奔起來,終日在死亡與仇恨之間游走的悶氣,終於隨著迎面的強風而消散不少。

    草木在兩旁流水般倒退。

    楊政仰天長嘯,聲音裂空,穿越雲霄。

    回應他的卻是陣陣悶雷。

    前方地平的極處,一橫黑壓壓的烏雲,正向這方張牙舞爪,迅速吞噬晴朗的天空,電光閃現。

    雷暴既至!

    楊政快速的策馬向左翼跑去,他聽到了流水的聲音。

    衝下土丘的時候,他看到了一條小河,這是背風面。楊政很快的拿出了馬袋裡的野營帳篷,在一小塊燥地上搭建好一個暫時的避雨小窩。黑馬被他縛在了一邊灌木叢中。雨在一刻後,嘩的下起來。

    天地瞬間變成了一片銀白色,遠近的雨霧糾結雜了一起,不遠處的小溪傳來劈劈啪啪的水滴濺落聲,這是入春以來的第一場雨,來得凶猛迅急。

    鑽進小帳篷的楊政抖落頭發上幾滴水珠,抬眼發現艾薇兒抱著膝蓋縮在一角。

    這幾天裡小女孩一句話都沒說過,原本靈動水亮的眼睛失去了光澤,充滿悲傷和迷茫。

    楊政理解失去親人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艾薇兒的表現已經遠超她這個年紀的成熟,因為無論楊政吩咐什麼,艾薇兒都會做,她只是不說話。

    這讓楊政更加心疼。

    “薇兒,吃點東西吧。”他拿出包裡一片干肉,送到小女孩面前。

    艾薇兒緩緩的看了楊政一眼,接過干肉,輕輕咬了一口,片刻後,她又對著外面的雨霧發起呆來。

    楊政嘆了口氣,他只期望時間能抹平傷痛。

    這時候他的手碰到包裡一根硬硬的東西,拿出來,卻是小顏送給他的玉笛。

    悠揚的笛曲從笛管裡紛紛揚揚的飄蕩出去,與河水裡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組成了天地間最動人的聲音。

    這一次不是為了回憶小顏而吹奏,只是因為他想給小女孩些許安慰,一曲畢,楊政又連著一曲.從梅花三弄到雪花神劍,從姑蘇行到寒江殘雪,從梁祝到女兒情,楊政想不到自己這麼久沒有吹奏,那些笛曲卻仿佛自己從心底裡冒出來,甚至好些久遠模糊的笛曲,如今吹奏起來也分外清晰。

    在獨特的音樂國度裡,艾薇兒一直迷茫失色的眼睛終於有了些許光彩,晶亮的淚珠滾出她的眼窩。

    哭出來會好些。

    直到一聲模模糊糊的“救命”傳到他耳朵裡。

    楊政才霍然停下吹奏。

    整個世界似乎只有水的聲音,楊政放下笛子,側耳傾聽片刻。

    “救命……”

    他終於聽清,猛的站起來,拔出鐵劍。

    “救……咳……救……命……”聲音好像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遠的感覺,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楊政快步衝到河邊,他的耳朵超乎常人的靈敏,在一片紛雜的雨聲中聽出聲音來自河裡。河道並不算寬,但是大量的雨水明顯使水流喘急了起來。楊政將左手搭在眉毛處,往河心裡望去。

    “救……”第三聲只發出了一個字,楊政的目光已經霍然轉向,他看到了左下方一個載沉載浮的身影,好像已經失去了氣力,隨著河流向下漂去……眨眼就失去了蹤跡。

    楊政連忙向下游跑去,雖然他足夠的冷,但還沒有漠視到看一個大活人活活淹死。何況喊救命的是一個女人,一個現代世界的男人,至少對一個女人肯定會保持一定的風度,同樣也相對更容易產生同情。

    楊政迅捷得像一個獵豹,河水雖然喘急,他還是很快速的就趕到了女子沉下去的那個河段。

    他將腰帶裡的東西都拿出來,扔下鐵劍,一個猛子扎進河裡。

    昏黃的河水使視線大大受阻,他在河道裡梭巡著,盡人事,聽天命,如果女人足夠命大,楊政順著水流向下漂去,期冀奇跡發生,然而摸出去大約五百米,他依然沒有看到女人的蹤跡。

    楊政鑽出水面,大口的呼吸著,心下有些惻然,也許早就淹死了吧。

    他看了看蔓延至無限遠的河流,再一次感覺到生命的變幻莫測,微嘆了口氣。

    然而就在此刻,他的腳帶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楊政心下一動,又鑽入水底,赫然發現一個白衣女人沉在河底,她的衣服剛好被一蓬水草拌住了。

    楊政拉斷水草,將女人托到水面,摟著她的脖子游到岸邊。

    將女人攤在河灘上時,看清她面目的楊政不由得愣了一下,好美的女人!此女一頭銀色長發,五官巧奪天工,即便現在臉色白得可怕,嘴唇凍得發紫,也絲毫不能消減她的美麗,何況她白衣濕水,緊貼在峰巒起伏,曼妙無限的身材,相信任何正常男人都會忍不住產生衝動。

    論容貌,滄月的三公主和此女也在伯仲之間,可是論風情,莫冰雲簡直拍馬趕不上此女萬一。

    此女連昏迷的樣子,就足以讓正常男人失去理智。

    幸好楊政並非一個普通男人,他的心志早就被殘酷的世界鍛煉得堪比磐石。

    綺念剛剛冒出,楊政就一懍,他絕不可被欲望操縱自己的內心,何況這是一個即將失去生命的弱質女子。

    用手試了試女子的呼吸,極微弱,而且腹部微凸,明顯嗆下了不少河水。

    楊政將手掌壓在女人的胃腹部,用力的擠壓。

    每三下,他就扣開女人的嘴巴,給她做一次人工呼吸。

    女人開始咳嗽嗆水,有些黃濁的水從她嘴角溢出,如此大約持續了十分鐘,女人終於整個身體痙攣似的縮起來,整個人側弓,大口大口的嘔吐,大量的河水從她嘴巴裡湧出。

    “哎呃……”她發出長長的一聲幽嘆,眼睛緩緩的睜開。

    “來,吃點東西吧。”楊政隨手從包裡取出塊肉干扔給女人,同時將一套自己的干衣拿過來:“你的衣服都濕透了,需要換下。”

    本來女人還因為楊政的話有些驚疑和害怕,不過她看到一直坐在一邊的艾薇兒臉色就松了下來,等楊政走出帳篷外,她迅速的脫光衣服,穿上楊政的衣服。

    女人的身材很高挑,只比楊政略矮,不過骨架就纖細許多,換上楊政的衣服,胸口露出一大片雪肌,見楊政進來朝他嫵媚的一笑。

    楊政覺得隱隱的不妥,平時的他絕不會對女人產生無法控制的感覺,只是這女人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他心髒跳得有些加速。

    而這幾天一直沉默的艾薇兒竟然主動和女人說話。

    即使這對艾薇兒來說是個好現像,楊政卻不得不警惕。

    這女子來路不明,處在危險四伏的大草原,她怎麼會孤身一人。

    實在有太多疑點。

    “大哥,謝謝你救了我的命。”斯嘉麗見楊政一直在旁默然不語,突然開口道。

    楊政回過神來,點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斯嘉麗。”

    斯嘉麗?

    楊政腦袋裡頭一個冒出來的就是《亂世佳人》裡那位女主人公,這部奧斯卡電影史上一座豐碑似的電影,楊政自然是看過的。說起來,眼前的斯嘉麗和費雯麗之間還真有某種奇特的神似。

    這當然是錯覺,楊政也被自己冒出來的古怪念頭弄得有點想笑了。

    看到他臉上難得一見的人性表情。連斯嘉麗也不由微微一呆,她柔聲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想到一點有趣的事情罷了。”楊政看看外面的天色:“天快黑了,今晚看來只能在這裡休息了,我看你也累了,休息一晚,明天再說吧。”

    夜裡的風有點冷。

    雨雖然小了,卻淅淅瀝瀝的仍舊不停。

    艾薇兒整個身體都蜷在楊政懷中,她似乎將楊政當成了自己的父親,睡夢裡依然抱著楊政脖子,低低囈語著“爸爸”。

    楊政小心的將艾薇兒的手放進毯子裡,又將她背部的毯子拉好,裹住她嬌小的身體。

    在小女孩的的另一側,斯嘉麗發出均勻的呼吸,已經睡熟了。楊政瞥了她一眼,頓時一窒,因為睡覺的姿勢加上衣服特別寬大,斯嘉麗一半香肩從衣服下滑了出來,小半個渾圓飽滿的酥胸在衣服下若隱若現,肌膚上隱隱的光澤使夜晚的誘惑更加濃烈。

    楊政落在毯子上的手幾乎不受控制的朝女人胸前高傲的豐聳滑去。

    女人完全沒有察覺。

    她睡得很香。

    楊政的手微微顫抖著,就在觸碰到一點滑膩時,“啪嗒”,帳篷頂滴下一點冰涼,落在他的鼻翼上。

    楊政猛然震醒,迅速收回手。

    這可怕的欲望到底是怎麼產生的,楊政不敢再看女人一眼,仰身臥倒。女人卻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底深處抹過了一絲驚奇,但隨即是更嬌柔,更誘惑的神色。

    夜更深,熟睡中的楊政恍若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小顏溫暖的身體,像灼熱的火石。

    急促的喘氣,蛇般扭動。

    一股奇特的幽香鑽進他的鼻子,清新得仿佛空谷的裡的幽蘭百合。

    誰?

    楊政猛的睜開眼睛,這時候,眼前只有兩顆鑽石般明亮的光點。

    楊政心髒猛烈跳動起來,他絕沒見過一個女人的眼睛可以那麼勾魂攝魄。

    那美仿若已不再是人間所可擁有,眸子深處像星空一樣廣闊,充滿了無盡的玄奇,幾乎要將楊政的靈魂吸取……女人似乎還沒完全清醒,星眸迷離,而她的臉上已經有了一絲血色,略紫的嘴唇微微張著,未發出任何聲音,未作出任何淫褻的動作,但楊政卻感到了那無聲的野性呼喚。

    那是消失掉很久的感覺,似乎生命裡只有小顏才能讓楊政如此徹底的點燃欲望之火。

    若隱若現的羊脂膏體,更加動人。

    楊政的目光像野獸一樣,狂熱,躁動。

    鼻息在加重,雙手顫抖著,緩緩伸向女人。

    整個荒野,整個天地,似乎都已只剩下眼前一個微微喘息的女人。

    雨聲漸漸聽不清……

    就在楊政的手即將觸碰到女人的身體時,他的胸口一陣火灼般的疼痛。

    刻下,楊政的眼神深處驟然掠過一絲狠厲,雙手如同鉗子似掐住了女人的脖子,冷森道:“說,你到底是誰?”

    女人被楊政掐得透不過氣來。

    楊政眼裡一片殺氣,清醒過來的他頓感事情不妙,楊政絕不信自己會如此沒有自制力,連續幾次失控。他不是沒見過美女的下半身動物,亦不可能對一個初見的美女產生如此強烈的衝動。胸前的芭比正提醒他,此女來歷不明,而且非常危險。

    女人的臉憋得通紅,身體還非常虛弱的她被楊政一掐,還沒怎麼用力,就很干脆的又暈了過去。

    楊政松開手,女人的頭發貼在臉頰上,看起來異常柔弱。楊政頭一次產生兩難的情緒,若他能冷酷到底,最好的辦法就是殺死這個女人。但還有一個可能,此女根本就是一個普通女子,楊政將親手扼殺一條無辜生命。

    天人交戰,楊政是否該從此走上絕情絕性之路,內疚和痛苦的情緒撕扯著他。

    “叔叔!”

    艾薇兒的聲音震醒了楊政,小女孩貓一樣的眼睛有些惶恐的盯著楊政,因為她看到斯嘉麗倒在楊政的身上,臉色蒼白,嘴唇發紫。

    楊政微微一嘆,放下殺念,他掐住女子的人中,過了片刻,女人悠悠醒轉,她一睜開眼睛看到楊政,就流露出受驚的神色,身體向後縮了縮。楊政卻暗叫一聲要命,在自己大腿上用力掐了一下,讓頭腦清醒,這女人的媚惑力實在太強了。特別是那雙獨特的眼睛,輕易就能讓一個男人變成野獸。

    他別轉過頭,沉聲道:“都睡吧。”

    楊政說完這句話,毫不猶豫的轉身走出帳篷。

    站在雨中,楊政狂躁的欲火才被強制壓下。

    他將手按在胸口,希望聽聽“芭比”的意見。

    依然是一片空蕩蕩的,芭比從悲傷荒原裡出來就在沉寂,按她的說法是在積蓄力量。

    楊政隱隱覺得事情似乎越來越復雜了。

    次日,雨停了。

    楊政大清早就策馬出去尋找物資,他運氣不錯,在費了小半天後,終於找到一處廢棄的游牧營地。

    流雲國大部分氏族逐草而肥,楊政從赫裡塔一路行來,路上就碰到不少因天災人禍荒棄的游牧營地,雖然肯定沒什麼好東西,不過要找幾根干燥的柴禾卻不難的,這次他甚至挖到了一甕青籽酒。

    回到了河邊的小帳篷,因為有斯嘉麗在,楊政的警惕心未絕,並不願意多話。

    取下柴禾在帳篷前就點燃了一堆篝火,楊政就拿著鐵劍來到了不遠處的河裡。

    河水雖然有些渾濁喘急,卻還不至於看不清顏色,楊政提著鐵劍走到河中央,微抬鐵劍,劍尖向下,凝神靜氣。

    自芭比蘇醒過來,楊政發覺自己感官比以前更加靈敏,幾乎到了非人的地步。

    此刻他站在河裡,靜靜感受……片刻後,微閉的眼睛猛的睜開,右手一抖,鐵劍在水裡一探即出,一條活奔亂跳的青尾大魚就被楊政刺在了劍尖上。

    如法炮制,不過短短數分鐘,楊政已捉到五條肥魚。

    去魚鱗,掏內髒。

    等楊政用鐵劍串著一排肥魚走回帳篷前時,甜美如夢的歌聲響起。

    斯嘉麗將自己的衣服烤干重新換上,迎風俏麗在帳篷門口。

    她的銀色長發隨風舞動,冰雪般的容顏上,那雙幽如旋渦,可勾起世間任何夢幻的眸子正茫然望向遠處,而她鬢處,卻是一雙比常人略尖略長的耳朵,晶嫩如玉,更添一種詭異絕倫的精靈之美。

    小女孩的手被斯嘉麗牽住,女人的歌聲似乎有魔力,讓艾薇兒走出了前幾天的陰霾。

    小臉上掛著動人的微笑。

    楊政知道自己應該警惕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卻無法硬下心腸破壞如此美麗的景致。

    “小鬼,來吃魚。”

    等小女孩接過後,楊政又將另一串烤得金黃酥脆的肥魚遞給斯嘉麗面前:

    “這條給你。”

    斯嘉麗接過後,咬了一口,臉上浮現一個動人笑容:“很好吃。”

    楊政淡笑了笑,沒有應話,自顧自在那裡烤魚。

    吃魚的時候,楊政沉聲問道:“吃完東西,我送你離開,你家在哪裡?”

    斯嘉麗眼眶一紅,泣聲道:“我已經沒有家了,父母在戰亂中死亡。我是被奴隸商人准備送到曼齊塔的貴族家裡做女奴的,路上被我偷跑出來,他們在追我的時候,我走投無路,只好跳入河中,然後……然後……”

    斯嘉麗的淚撲簌簌落下,聲音中更是充滿莫名凄惶的哀惻,配上她絕世的容顏,足以讓任何正常男人赴刀山火海。

    可惜,楊政何許人。

    聽了這麼個凄慘的故事,楊政臉上沒任何憐憫的情緒,因為他所經歷的,已絕不在此女故事的凄慘之下,而他所目見的,更是有比這凄慘百倍的。

    他只冷冷說了一句:“我不認為你偷跑出來會有什麼好下場,既然你已經沒有家了。以你的容貌,即使送入貴族家庭也會受寵,若你在外面流浪,只怕要比送入貴族家庭做女奴凄慘百倍,妓寨,馬賊窩,任何地方都可能是你最終歸宿。”

    “大哥……”斯嘉麗惶惶的叫了一句,她已聽出楊政話中意思。

    “這已不是我所能管的範疇,早知你是這樣的原因跳河,我絕不會救你,也許死亡亦比你活著更有趣,誰讓你投胎在這樣一個世界。”楊政冷笑著奚落道。

    斯嘉麗的臉已經漲得通紅了,她絕不相信這世界上竟有如此冷酷的男人,連她如此一個絕世美女也可以這樣對待。

    “大哥……我……我可以跟著你……我……”斯嘉麗雙目蘊淚,像只受驚的羔羊,在冷風中凄惶抖動。

    “跟著我?”楊政哈哈大笑起來。

    “我從沒見過世界上有你這麼苯的女人,你知道我是誰嗎?就因為我救了你?你了解我嗎?你又怎知我不會在玩夠你後,將你賣給任何一個可能看上你的男人。若你夠聰明,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那名貴族家,乞求他的原諒。”

    楊政殘忍的將現實中的醜陋一點點剝離在女人面前,像惡魔一樣把女人心中最後一點希望摧殘。

    笑聲中卻帶著點悲滄的意味。

    這已是楊政最後的憐憫,在這樣殘酷的世界,若你不能拯救一個人,至少要讓她學會面對現實,再殘酷的現實也可以忍受,但是一個人如果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那這個人沒救了。

    哇~~

    艾薇兒的哭聲讓楊政的大笑戛然而止。

    他那些硬心的話語嚇到了小女孩。

    自己這是怎麼了?

    楊政痛恨這樣的自己,他走過去,將艾薇兒抱起來,輕輕拍著她的背:“小鬼,叔叔不是說你,不會扔下你不管的。”

    …………

    斯嘉麗望著遠去的一騎,臉上露出莫名的笑容。

    還真是有夠殘忍的男人啊,不愧是我挑中的候選者,竟然在自己這麼強大的誘惑下,也沒有動心,反而就像拋棄物件一樣把自己扔給了一個商隊。

    “這位小姐,我們可以走了。”

    商隊的護衛團長兩眼放光的走到斯嘉麗面前,他從沒見過一個這麼美麗的女人。而這個美麗女人卻孤身一人在商隊裡,那麼自己不是有機會……嘿嘿……

    想到妙處,護衛團長望著斯嘉麗身上的凹凸充滿了直接而狂熱的眼神。

    斯嘉麗目光落在護衛團長身上,幽幽一嘆:“好的,是可以上路了……”

    她如同青煙似的拂過護衛團長,在他肩頭點了一下,然後又幻影般在商隊中穿梭來回,所有人都仿佛被施了定身術,僵在那裡。斯嘉麗確定沒有一個人遺漏,這才咯咯笑著朝楊政遠去的方向追去……

    …………

    “叔叔,斯嘉麗姐姐會沒事嗎?”

    艾薇兒仰起頭,臉上寫滿擔憂。

    “她會沒事的,”楊政有種直覺,那女人絕對不是善茬,他不想艾薇兒再去想這個問題,岔開話題:“你看,索巴丁要到了,薇兒很快可以見到小姨了。”

    艾薇兒甜甜一笑:“恩,小姨是個有趣的人哦。”

    索巴丁的城外。

    楊政停下健馬。

    官道上,來來往往洶湧的人流,除了商隊,更多的是軍隊,索巴丁靠近衛戎東線,是邊境的第一大城,現在流雲國和衛戎國開戰,這裡也成了軍事重地,流雲國的前線大本營就設立在這裡。

    城牆上密密麻麻都是梭巡的士兵。

    濃濃的戰爭氣氛籠罩著整個索巴丁,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這座號稱大陸三大堅城的之一的石城,如今就像滿身尖刺的刺蝟,讓人無從著手。

    楊政的眉毛微微擰在一起。

    他來到這裡,除了護送艾薇兒,自然也有其目的。既然丘遠山這麼處心積慮的要算計衛戎國,甚至不惜殺了自己滅口,那麼還有什麼比破壞滄月國的陰謀更好的復仇方式呢。

    他不是想讓衛戎流雲打起來,來個漁翁得利嗎?

    還有那個曼奇,他不是處心積慮想趕羌人族下台,讓他們天炙族上台嗎?

    楊政望著石城的方向,嘴角彎起一個冷厲的笑容。

    殺了曼奇,這個局就破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7:01

第二集 第九章 保羅少爺

    月鳥旅店是離商貿區最近的一家平民旅店,規模也相當的大。

    老板娘綰雪是索巴丁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同時又精明無比,靠近商貿區的旅館有很多,但卻乎所有都是貴族開設的大旅店,豪華氣派,價格不菲。月鳥旅館是這附近唯一的一家平民旅店,能在這種黃金地段開設旅店,同時又越做越大,早已證明了綰雪不凡的手段。

    綰雪最厲害的本事就是釀制出索巴丁最頂尖的葡萄酒,同時她本身又是最出色的調酒師。

    月鳥旅店幾乎聚集了索巴丁最出名的酒鬼。

    但綰雪有個古怪的習慣,她的酒一天只售三桶,而想得到她親自調酒的機會,更是幾乎沒有可能。

    連索巴丁城主想親自品嘗綰雪調制的雞尾酒都需要看綰雪的心情。

    沒有人敢強迫她。

    草原人愛酒,愛馬是出了名的。

    月鳥旅店裡的一群酒鬼裡,有多少有身份的貴族。

    只要他們還在一天,就會罩這個索巴丁最出色的釀酒師一天,何況綰雪又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

    這些整天賴在旅店裡的貴族們,多少也是想贏得美人心。

    一想到將大美人納入房內,不但可以享受她豐美的肉體,還可以獨享她釀制的美酒,任何充滿大男子欲望的草原貴族就會心潮澎湃吧。

    保羅少爺就是其中勢力最大的一位。

    他是羌人族族長的侄子,又是現在索巴丁城防軍長官的兒子。

    在索巴丁,他可以橫著走。

    可是,今天他卻在月鳥旅店前吃了個閉門羹。

    事實上,吃閉門羹的,也不止他一位,吃完早餐,他又逛了圈商貿市場,買了一支翡翠明珠鐲,本想到月鳥旅店送給美人兒,沒想到月鳥旅館大門緊閉,像他這樣的貴族少爺至少有六,七位站在門口,還有其他一些商人富賈就多不勝數了。

    素日裡,這個時辰月鳥旅店早就開門了。

    有些察覺異樣的保羅少爺飛快的走了過去。

    來旅店喝酒的貴族少爺大多相熟,保羅的來到很快引起了其他貴族的注意。

    “吉達少爺,這是怎麼回事?”

    保羅拉住了一名身材瘦削,眼神有力的年輕人,吉達是草原另一大族巴倫特族的族長兒子。

    論身份比起保羅也不遑多讓。

    吉達微微一撇嘴,眼裡有一絲怒氣:“不太清楚,今日我來得早,酒館本來是開了,哪知突然來了個男人,進了旅店後沒多久,老板娘就出來把我們都趕了出來。”

    保羅圓圓的臉蛋抖動了兩下,眼中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精光,沉聲道:“男人?”

    “是呀,就是那個男人,竟然被老板娘招呼到後院去了,該死的,老板娘不是說不准任何男人進她的後院嗎?”膚色白皙,卻長了對三角眼的瑞德添油加醋道。

    保羅依然臉色不動,和吉達等人打了個招呼,便轉進街角的一間茶鋪去了。

    望著他胖墩墩的身軀離去,吉達眼中閃過驚異,神色也變得冷峻起來。

    茶鋪包廂內,一個壓著帽檐的人低著頭,匆匆走到保羅面前坐下恭聲道:“保羅少爺。”

    憨態可掬的保羅少爺眯縫著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史考特,我讓你看著月鳥旅館的,你怎麼辦的事?怎麼綰雪帶著男人進後院的事都不通報給我!”。

    史考特抬起頭,赫然是剛才貴族少爺裡的一位。

    他抹了把冷汗,微喘道:“保羅少爺,只是一刻鐘前的事,我還沒來不及搞清狀況。”

    保羅輕輕哼了一聲,粗短手指有韻律的扣動著桌面。

    “我按你的吩咐躲在酒店裡監視他們,吉達,安可,瑞德,馬氐尼,他們還是坐在老位置,其間,吉達和馬氐尼打了個招呼,不過很快,就來了一個男人,”說到這裡,史考特眼裡流露些微驚懼:“還有那男人抱著個小女孩,他們和侍者打了個招呼,老板娘就出來了,我聽到小女孩喊老板娘小姨,後來我們就被趕出來了。”

    保羅摸了摸自己厚厚的下巴,原來還有個小女孩,這個吉達蠢貨,一定是想引我發怒吧。

    綰雪一定會是我的。

    保羅眯縫的眼睛裡露出冷笑。

    月鳥旅店的後院。

    聽到噩耗。

    綰雪抱著艾薇兒的小身體,眼睛都哭腫了。

    這個平日裡風情萬種的月鳥旅店老板娘,卸下了偽裝,哭得泣不成聲:“我的乖薇兒,都是小姨害了你,如果不是我讓姐夫幫我送酒料……他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這讓我怎麼和姐姐說呀。”

    “小姨……小姨……”艾薇兒哭得愈加厲害。

    楊政倚在門邊,眼前一大一小兩個哭成淚人的女人他不知道怎麼安慰。

    這真是讓人頭痛的問題,他寧可去面對千軍萬馬。

    站了好一會,他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綰雪從悲痛中驚醒過來,看到門口站著的高大男人,抹了抹眼淚,緩緩站起來。

    “這位先生,謝謝你幫忙照顧了艾薇兒這麼多時間。”

    楊政搖了搖頭:“韋斯曾經幫助過我,受他臨終囑托,這是我的責任。恩……現在小鬼已經到了這裡,若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先告辭了。”

    “等等!”

    綰雪抱起艾薇兒走到楊政面前:“請問先生有什麼急事嗎?”

    楊政要殺曼奇,不過這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完成的,需要踩點,布置計劃,准備武器,甚至出逃路線等等,他想了想,搖搖頭。

    “那就好,既然先生沒什麼急事,請多留一會,我要好好謝謝你。”

    “叔叔,你別走……”艾薇兒拉住楊政的胳膊搖了搖。

    楊政的目光落在艾薇兒身上,浮現一絲溫柔,幾天的相處,已使他對小女孩產生特殊的感情,就像自己的孩子。

    “請嘗嘗這個。”綰雪的眼圈依然紅著,不過她已經鎮定了心神,握著一個小小的非常精致的綠玉酒壇,倒了一小盅酒在楊政面前。

    楊政舉起酒杯倒進嘴裡,冰涼的酒液像奶昔一樣,入胃後卻是一道火熱之氣漫上來,毓腹濃香,他贊嘆了一句:“好酒。”

    “小姨是很厲害的釀酒師哦。”艾薇兒睜著那雙綠色的漂亮眼睛。

    “如果喜歡請多喝一些。對了,我還沒有請教你的名字。”綰雪注視著眼前的男人,雖然他的相貌普通,甚至看起來顯老,但是那雙眼睛,卻令人印像深刻,黑色的,充滿故事。

    “叫我丹東就可以了。”楊政隨口報了個名字。

    “你的眼睛很奇特,我很少見到黑色眼睛的人。丹東先生是哪裡人?”

    “浪跡天涯,浮萍無根。”

    楊政的語氣不冷不熱,綰雪識趣的沒有再問下去。

    午夜的索巴丁已經寂靜下來,廣場上的喧囂不在,街道上清冷冷的,偶爾有一兩支巡邏隊駕著馬騎過。

    春寒料峭,除了依紅偎翠之地,深夜並不是適合出門的時段。

    在綰雪的熱情招待下,楊政暫時在月鳥旅店住了下來。

    一來旅店人流量大,容易打探消息,二來楊政聽到一個很有用的消息,綰雪的旅店每個月都要送一批酒進去庫裡克商行。

    深夜,旅店下面的大堂只有幾個醉漢依然抱著大酒壇子,在牆角呼呼大睡。旅店的大門半閡著,風燈在門柱上搖搖晃晃。楊政輕手輕腳的從樓梯上走下來。

    他換上一身緊身武士裝,帶著頭罩,步下旅店的樓梯,走入大堂。

    大堂內除了幾個醉鬼呼嚕呼嚕的鼾睡聲,再無其他的聲音。楊政悄無聲息的走在大堂的甬道裡,全身略微放松。

    穿過大堂中央時,一只黑貓突然瞄的一聲叫起來,打翻了一只小罐。

    “這麼晚還出門呀?”慵慵懶懶的聲音響起,楊政警覺的回頭,大櫃台後面抬起一張如畫的俏臉來,是綰雪。

    此刻,她正用那雙彎月般的眼睛疑惑的打量著楊政。

    “老板娘不是這麼晚還不睡嗎?”楊政不答反問。

    “哎……還不是這只該死的貓,把我吵醒了。”綰雪單手捂嘴,打了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那慵懶風情足以讓任何男人為之一呆。

    楊政當然不會色迷心竅,他只是用一種淡淡欣賞的目光看了眼綰雪姣美的身軀。

    平靜道:“老板娘看來是真的困了,你繼續睡,如果那只貓再不聽話,你可以餓它兩頓。”

    “這貓兒一餓更叫得緊了。”綰雪皺了皺眉。

    “如果他再叫,你就再餓,餓到他沒力氣叫了,你再給他吃點,往復幾次,它就不敢亂叫了……老板娘你睡吧,這夜也深了……”

    楊政抬頭看看門外的黑沉沉的天,腳步不停留,很快的走出大堂。

    綰雪看著他消失在門外,這才低下頭,伸指輕輕彈了一下黑貓的腦袋:“小黑兒,聽到沒,再亂叫你可沒東西吃了……”

    黑貓兒抖抖腦袋,不滿的喵叫了一聲。

    …………

    楊政在黑夜裡像幽靈一樣游走,他沒有武俠小說裡的輕功,亦沒有魔法師的羽落,盜賊的潛蹤,卻有芭比帶給他超乎常人百倍的靈覺,使他能隨意的感知方圓數十米內的風吹草動。在任何異變到來之前做好最有利的選擇。

    當庫裡克商行再次出現在面前時,楊政的心微微顫抖。

    仇恨之火頃刻點燃,但他卻要將它深埋在心底。他絕不能讓仇恨蒙蔽了雙眼,做出任何錯誤的決斷,那將以生命作為代價。

    深呼吸幾口氣,楊政在牆角的陰影下走動著,路邊每隔幾米就有一顆參天大樹。

    楊政躲在一棵大樹的背後,鷹聿般的眼睛注視著庫裡克商行的大門。

    夜已很深,商行的燈卻還亮了,門口一排巨大的風燈好似小太陽的光芒,照得門前數十米方圓亮晃晃如同白晝。全副武裝的守衛很多,刀劍在風燈光芒下亮晃晃的,甚是駭人。

    偶爾還有馬車隊載著貨物從街道遠駛來,庫裡克商行作為流雲國最大的私人商行之一,在邊境戰事吃緊的情況下,貨物吞吐量是很大,所以商行晝夜營業。楊政看了片刻,就開始朝樹上攀去。

    來到二十多米高的樹頂端,扒開茂密的枝椏,他已可看清商行內部的景像。

    一看之下,楊政大吃一驚。

    商行內部竟然改造過了。

    原本是一個空曠的車馬場,可是現今被改造了得如同迷宮,新建了許多房子,且房子與房子之間縫隙緊密,不少僕人護衛在裡面穿梭著。

    仔細觀察了許久後,心細的他更發現了多處暗哨,有屋頂的,井邊的,馬廄的,從前庭進入內部,至少會有幾十雙眼睛注意到你。

    楊政的心一沉,這還只是前庭的景像,中廳,後院,還不知道被改造成什麼樣子。

    商行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小型堡壘。

    只靠楊政一個人,攻破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他攀下樹木,在夜色的掩護下溜回旅館。

    大堂裡老板娘已經不見了蹤影,楊政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還久久無法睡去。

    若無法殺死曼奇,等羌人族的軍隊一潰千裡,那到時再殺死他亦不可能對丘遠山造成什麼影響了,楊政絕不願這種情況發生。

    可是,還有什麼辦法呢,他雙手枕頭,目光落在天花板上……一時間陷入躊躇。

    到了清晨的時候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等楊政醒過來時,日頭已經老高,接近中午,暖暖的春日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可惜楊政懷著心思,無心領略這春日媚力。

    略微清洗了一下,他揉揉有些昏沉的腦袋走出房間。

    樓下大廳嘈亂無比,鬧烘烘的,楊政因為用藥水易了容,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引不起任何人的興趣,這自然也是楊政最樂意看到的。他要了份餐點,隨意找了張桌子,埋頭吃起來。

    “叔叔。”艾薇兒從櫃台後面鑽出來,跑向楊政。

    楊政抱起她,這時候他平靜的臉上才會浮現笑容:“小鬼,吃過早餐沒?”

    “吃了,”艾薇兒嘴巴是這樣說的,不過眼睛卻盯著楊政碗裡一個雞蛋。

    楊政笑著刮了一下艾薇兒的鼻子,拿起那個雞蛋送到她嘴邊。

    “怎麼不叫你小姨多准備點吃的。”

    “她忙得很呢。”艾薇兒咽下雞蛋,又拿起楊政那碗羊奶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綰雪的人氣確實是旺得不得了。

    一撥一撥的貴族少爺跑去向她獻殷情,即管楊政這個不熱愛八卦的人有時候也會多看兩眼。

    與私下和楊政在一起的時候不一樣,綰雪在招待客人上表現出精明的一面。

    她那雙彎彎如月的眼睛巧笑嫣然,使每一個和她對話的人都感覺到她心中有你,而不可思議的是,她卻可以同時周旋在四五個男人之間,沒有刻意的冷落誰,偶爾只用一個眼神,一句話,便讓幾個男人都以為綰雪最關心的其實是他。

    這絕對是一種本事,若放在二十一實際的地球,她定是個最厲害的公關小姐。

    這時候一個胖胖的身軀突然在楊政對面坐下,右手輕輕的以獨特的韻律扣動著桌面。

    楊政抬起頭,警惕著望著眼前這位看起來笑容可鞠的胖少爺,這人他依稀有些印像,也是追求綰雪的貴族少爺其中之一,只是楊政對這些事並不熱衷。

    “你好!”

    保羅開口,他同樣在打量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人,雖然通過幾天觀察,可以發覺此人和綰雪並沒有親密關系,但保羅總覺得這個男人不簡單,即使他看起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你好。”楊政淡淡的回應。

    “這位小姑娘是綰雪的外甥女吧?果然生得聰明可愛。”保羅笑嘻嘻的,從懷裡掏出一條紅色的額鏈,遞到艾薇兒面前:“我和你小姨是朋友,這個東西送給你。”

    艾薇兒看了看那串晶瑩剔透的額鏈,把目光轉向楊政,小姑娘顯然在征求聽楊政的意見。

    這些細節落在保羅眼裡,令他神情微微一動。

    “既然是這位大叔送你的,就收下吧。”楊政大約也能猜到這不過是追求綰雪的手段,人家送殷情,他一個外人沒有回絕的理由。

    艾薇兒接過額鏈:“謝謝大叔。”

    保羅笑得眼睛幾乎都陷進肉裡了,連連扼首。

    楊政和這位保羅少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這時候,門口進來數名武士。

    即管以楊政的泰山崩於前而不色變的神經,也不禁渾身僵了一僵,瞳孔驟然收縮,渾身蓄勁如同一只准備發動攻擊的豹子。

    這一切,只因走在最前面的武士便是加塔。

    當初引領他走上刺殺之路的獅虎勇士。

    楊政的殺氣一掠而過,加塔頓覺背上寒毛倒豎,猛的一側頭,目光棱利的掃過來,手已經握在了刀把上。

    他開始朝楊政走來。

    楊政神情雖然不動,心下卻是大震,將艾薇兒放到身後,肌肉也緩緩繃緊起來,他想不到短短瞬間爆發的殺氣竟然就引起了加塔的注意,注意到越走越近的加塔,他將左手輕輕的按在了腰間劍把上。

    “保羅少爺。”隔了五米,加塔就朝胖少爺輕佻的行了個禮。

    楊政心下一松,原來加塔找的不是他。

    保羅眯縫的眼睛睜了睜,瞥了一眼加塔:“是你。”

    綰雪這時候終於擺脫了四,五個男人,朝著這邊走過來。

    “唷,什麼風把加塔大人吹來了……”

    加塔回轉身,眼睛頓時大亮,那雙沙鷹似銳利的目光侵略性的落在綰雪惹火誘人的凸浮處,狠狠的盯了幾眼,才依依不舍的向上,定格在女人的臉上。

    “綰老板風采迷人,全索巴丁的男人都恨不得每天守候在綰老板香閨門外,我加塔豈能例外。”

    幾句話即捧了綰雪,又赤裸裸表達自己的欲望。

    這正是流雲國人的風采。

    跟在加塔身後的幾個武士都嗷傲叫著起哄起來。

    不過他這一舉動卻讓大堂裡百分之八十的男人都有些反感,這裡迷戀綰雪的豈在少數,大貴族也不少。可這麼大膽調戲的倒還真沒有,綰雪美艷之名雖在外,但真正做她入幕之賓的除了她掛掉兩年的丈夫卻還沒有。

    對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目光,加塔熟視無睹,足可見曼家在索巴丁地位,即管他一個護衛,也可以在這裡橫著走。

    保羅的神情依然笑呵呵的,不過楊政注意到他扣動桌面手指的頻率急促了幾分。

    綰雪淡淡一笑:“加塔大人是草原聞名的勇士,傾慕的女人多了,小女子又算得上什麼。”

    “那些女人又怎比不上綰老板的一壇酒。”

    草原人說話都是粗著嗓門大吼,楊政沒興趣呆在這裡,抱起艾薇兒,朝保羅和加塔微微欠身:“保羅少爺,你們聊。”

    綰雪朝楊政說道:“讓你費心了。”

    加塔本來不會在意楊政,不過見到綰雪和他熟悉,而楊政走的方向又是後院,誰都知道索巴丁的“釀酒美人”從不會讓男人進她的後院。

    他的瞳孔頓時收縮了一下,跨前兩步,擋住了楊政:“等等,這位是誰?眼生得很。”

    “丹東,只是位普通客人。”楊政毫不驚慌,淡然應對。

    “普通客人?”加塔暗暗惱火楊政平靜得不把他放在眼裡的神態,存心刁難:“現在前線戰事吃緊,要小心間諜混入城內,洛德,搜身!”

    加塔身後的一名護衛應聲出列。

    綰雪神色一變,語氣微冷道:“加塔大人,丹東是我家鄉的親戚,可不是什麼間諜。”

    保羅爺這時候也站起來,呵呵笑道:“加塔,索巴丁的防務什麼時候交給城主府的“下人”了。”

    “下人”兩個字保羅特意加重了語氣。

    加塔的臉色黑了下來:“身為流雲國的獅虎勇士,戰時自動部屬軍統,對可疑人物進行搜查乃是份內之事。”

    “好,好,好,”

    保羅連道了幾個“好”字,哈哈一笑:“加塔勇士果然赤膽忠心,改明日,我為加塔勇士上報軍部,馬上就讓你去前線做一員先鋒將,如何?”

    加塔神色一窒,竟無法將話說下去。

    他不是怕死,但現在上戰場,還是在羌人族大將杜蓬的手下,不如自殺來得利索。

    保羅冷笑連連,綰雪見氣氛僵持,連忙打圓場:“今天大家都是來喝酒的,公事免談,我酒水管夠。”

    若在平日,這些酒鬼定要歡呼,可前面一鬧,加塔實在沒臉呆下去,狠狠瞪了楊政一眼,匆匆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楊政向保羅道謝,離開的時候他發現保羅望著他的眼神飽含深意。

    望著手頭的情報,楊政陷入深思。

    以前他尚沒有將所有事情理順。

    按照流雲國的法律,任何大城的防務都要交給首氏(第一氏族)管理,以索巴丁重要的地位城防軍歸羌人族確實沒錯,沒想到城主卻是曼家,也就是天炙族的。

    因為上次來楊政把心都放在刺殺上,對這些情況都不了解。

    而觀今天保羅和加塔的衝突,可見低調的天炙族已經逐漸浮出水面,准備和羌人族一爭高下了。

    楊政的目標是殺死曼奇,破壞天炙族和丘遠山的聯盟。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楊政看人的目光相當准確。

    那個保羅,絕對不會像外表那麼平凡。

    如果他夠聰明,倒是可以互相利用的對像……

    內城高聳的城防軍指揮部。

    保羅匆匆走進去,一路上,各將軍紛紛朝他行禮。

    徑直來到最裡層的一個房間,保羅笑眯眯的神色馬上換成嚴峻冷肅的樣子,細眼裡泛著冰冷的光芒。

    房間十分寬大,卻很靜幽,一名約四,五十歲,光著頭,顎下一綹辮子胡須的強壯男人站在一面牆前,牆上掛著一副巨大的地圖,他高大的背影對著門口。

    保羅躬了躬身:“父親。”

    贊達.黑虎是索巴丁的城守,流雲國大可汗的親弟弟。

    他回轉身,羊皮襖完全緊緊繃在身上,顯示他肌肉虯結的強壯上身,從外表上看,保羅和他差距很大。

    “保羅,你過來。”

    “是。”保羅移到黑虎的面前,他比黑虎矮了半頭,需要抬起頭才能對上父親的眼睛。

    “現在各大氏族蠢蠢欲動,外敵衛戎國又大舉進犯,保羅還記得三十年前我族是怎麼趕翼人族下台,獲得“首氏”位置的嗎?”

    “當然記得,”保羅細小的眼睛充滿睿智冷靜光芒,只有在最親密的人面前,他才會露出他本來面目:“當年翼人族就是派出了大部分男丁參加“飛將軍”的合縱聯軍,與滄月國一戰損耗巨大,才讓我們羌人族勢力壯大,一舉將他們趕下台。”

    黑虎滿意的點點頭,聲音忽又轉冷:“現在的局勢你怎麼看?”

    保羅沉思了一下,語氣凝重的說:“我們現在的局面與當年的翼人族類似,外面戰局不穩,內部又有各大氏族虎視眈眈,這場戰一不小心,便會使我羌人族重蹈翼人族覆轍,陷入萬劫不復。”

    保羅看了一眼黑虎,見父親頜首不語,並為有讓他停下的意思,便接著分析道:“五個月前衛戎國智將軍左青子被殺,一個多月前他們的五皇子又在索羅頓附近的艾月山被殺,兩起刺殺看似沒有任何聯系,可矛頭全對准我流雲國,亦是戰端引發的導火索。父親,現在我們羌人族是“首氏”,執掌流雲國,戰爭對我們影響最大,我敢肯定這兩起刺殺定是其他氏族搞的鬼,而且必定是有能力爬上“首氏”地位的氏族。”

    “你說的沒錯,”黑虎雙手負背,昂首望著地圖,雙目射出灼熱的光芒:“保羅,你看到沒,流雲國東起帕蘭山脈,西至雲泥沼澤,這大片土地都是我們羌人族的,我們才是草原真正的狼王,狼王還沒有老,那些雜狼就開始按奈不住了。”

    “父親大人請放心,保羅定會用性命保全羌人族千秋萬載的將草原統治下去。”

    “哈哈哈,果然是我黑虎王的好兒子,”贊達.黑虎用力拍了拍保羅的肩膀,贊賞道:“保羅,你雖然是侍妾所生,但我大草原的兒子,只論實力,不講地位,你體內流著我黑虎的血,而且你的腦袋比你那幾個堂兄弟伶俐得多。我那哥哥已經老了,只要在這次危機中展現出足夠的實力,大可汗的位置未必不會落到你身上。”

    保羅雖然表情沒動,但眼裡流露的強烈光芒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激動。

    大可汗!

    這可是自己畢生追求的目標呀!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2 17:17:20

第二集 第十章 死亡嚎叫

    保羅並沒想到那個相貌平凡的丹東會突然求見。

    “保羅爺!”楊政背負那把巨大斬馬,靜靜的站在日光下,給人一種不動如山的感覺。

    “丹東先生,”保羅放下手中的石臼,接過旁邊侍女送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迎上來:“裡面請。”

    楊政目光掠過庭院巨大的訓練場,只見不少穿著皮鎧的青年正在訓練,或執劍對砍,或舉著石臼,這些人身材強健,眼神銳利,楊政目光掠過時,他們都警覺的回望過來,足見他們的實力不凡。

    楊政跟著保羅進入內廳,將那把大斬馬放在一側。

    保羅的目光落在刀上,暗暗一驚,這種刀雖然不常見,卻是所有軍隊裡的騎士都渴望著的兵器,它鋒銳巨大,能夠毫不費力地將敵人連同座騎一截為二。然而,卻只有極少一部分人有足夠的腕力將它揮轉如意。與占盡優勢的長度成正比的,是沉重到可怕的分量,與其說是刀,不如說是另一種版本的雙手斧。夠實力的殺戮者,都喜歡揚起這種長刀時的狂暴直接,凜冽干脆。

    這位丹東,果然不是普通人呀。

    侍女送上茶後,楊政略微品嘗了一小口,卻並未說話,而是目光掃了一眼身邊的侍女。

    保羅馬上會意,他揮退了所有下人。

    楊政的耳朵卻動了不動,不動聲色的盯著保羅背後巨大的屏風。

    “保羅爺似乎很小心呀,這裡可是你的地盤。”楊政淡淡的語氣令保羅有些被牽制的感覺。

    他眉毛皺了皺,輕輕喝道:“飛鷹,摩擎,你們先走開。”

    兩道人影從屏風和立柱後閃出來。

    這兩人面目都很平凡,但楊政注意到他們的肌肉非常精煉,而且走動的姿勢保持著奇特的韻律,像貓一樣落地無聲,連呼吸都控制在非常緩慢的程度,毫無存在感的兩個人,就像陰影。

    他們警惕的瞪了楊政一眼,在得到保羅的肯定後,緩緩退出門外。

    “丹東先生,現在你滿意了吧,那麼說說你的來意吧?”保羅的右手放在酸枝木桌上,一下一下的扣動著。

    楊政沉默著,他在等,保羅起先仍饒有興致看著他,漸漸的,沉默使保羅有些不耐煩了,他右手扣動的頻率稍微變了一下,就在這時,楊政冷不丁冒出一句:“保羅爺,我來是幫你殺一個人。”

    “什麼?”

    他恰好把握住保羅內心變化的一瞬,使保羅城府很深的心境出現了破綻。

    馬上注意到自己的失態,保羅“啪”的拍了下桌面,冷聲道:“幫我殺人,殺誰?”

    “曼奇!”

    保羅愣了愣,臉色驟然轉獰:“胡說八道,你到底是誰?我乃城防軍長官,保護流雲國子民是我的責任,你竟然在索巴丁圖謀殺人。今日若不說出個所以然來,休想活著踏出這裡。”

    見到保羅猙獰的面目,楊政絲毫不慌,反而心中暗喜,保羅果然是明白人,否則刻下已經叫人進來抓他了。

    “保羅少爺不會不知道曼奇是天炙族的三王子吧。”

    “哼,那又怎樣?”

    “如果保羅少爺知道目前羌人族的處境都是天炙族造成的,就不會這麼說了,殺死左青子正是天炙族和丘遠山的陰謀,至於衛戎國那個五王子,多半也和天炙族脫不了干系。”

    楊政這些話不啻於重磅炸彈。

    連保羅都未敢確信的事竟然被楊政以肯定的語氣說出,他銳目中爆起驚人光芒,盯著楊政一字一頓道:“你有什麼證據,肯定這些事都是天炙族做的。”

    楊政突然笑了一下,很冷,他的聲音若刀鋒般刺人,說出的話更加令人驚心動魄:

    “就憑……我是殺死左青子的人。”

    望著那雙黑色的瞳仁,保羅有種墮入冰窖的感覺。

    不知不覺,他發現自己已經把桌角捏碎了。

    “你是誰?”

    保羅第二次問出這個問題,他覺得自己話語澀澀的,像沙漠中極度缺水的人。

    “曾經的滄月西線士兵……如果你有印像,應該知道一個叫楊政的人。”

    “楊政……楊政……”保羅突然想起來:“前幾個月丘遠山曾通緝過這麼個人,說是滄月國叛逆,難道你就是楊政?不對,你和他長得不像。”

    “保羅爺不會以為我會用原來的樣子大搖大擺的走進索巴丁吧。”

    保羅的目光很鋒利,可以直刺人的內心,但他這次發覺自己竟無法看透眼前此人,這種感覺令一向喜歡將事情掌握在手中的保羅很不爽,卻又無可奈何,他幾乎用有些賭氣的成分喝道:“我憑什麼要相信你。”

    楊政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

    “保羅爺,不要降低你的智慧,你很清楚,無論事情真假,天炙族確實是你們的強敵。而我假冒殺死左青子的刺客,對我又有什麼好處。我甘心把這麼個天大的秘密說給你,換的就是一個誠意,保羅爺,你站在有利的一方,而我不過是用我的實力來證明這一切。”

    保羅神色漸漸平靜下來,的確如楊政所說,他並沒有損失什麼。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讓我幫你殺死曼奇?”

    楊政點點頭。

    “你為什麼要殺他,我為什麼又要幫你。”

    “殺他,是因為他該死,”楊政漆黑如墨的瞳仁爆起瘋狂的殺意,想到死去的兄弟,仇恨從骨髓深處蔓延出來,他冰冷冷的說道:“誰也不能把我像棋子一樣隨意玩弄。你知道,我幫丘遠山殺了左青子後,他最先做的一件事是什麼嗎?他竟然要殺我滅口,若不是我命大,今日的我早就成了一坯黃土。從滄月國逃出來,我就發誓要讓滄月國自食其果,我絕對會讓狼軍好看,既然丘遠山和曼奇聯合,有什麼比殺了曼奇,破壞他們之間的密謀更讓我感興趣的,至於你幫我的原因,保羅爺,我殺了曼奇已經是對你最好的報答,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楊政眼神裡的恨意像北風一樣赤裸裸,保羅感覺得到那滔天的恨,無法抹殺,也無法冒充。

    如果一切確如楊政所說,曼奇才是這一切的主謀,那殺了他,羌人族的危機也解了。

    自己在族中的地位一定會如日中天。

    大可汗的位置,不會遙遠。

    他望著楊政的眼神,漸漸熾熱……

    “我可以幫你,不過你得證明自己的能力,否則殺死曼奇只是一個笑話。”保羅慢悠悠的說著。

    站在楊政面前的是剛才屏風後的兩個人之一。

    疾風劍摩擎。

    圍看的人不少,全都是保羅手下的高手,他們望著楊政的眼睛不懷好意。

    摩擎是索巴丁有數的高手。

    他的劍像風一樣快。

    雖然楊政的斬馬大刀很悍,可誰都知道那是騎士的武器,作用在沙場上,在決鬥中反而影響速度。

    楊政神色平靜,兩腳略分。

    他觀摩擎此人雙目精光亂閃,定是一個腦袋活絡,喜歡走蹊徑的劍手。

    心中已然有了注意,站定當場,他肩扛斬馬,姿態松懈,譏誚道:“我即管站這裡不動,二十劍內,你若能讓我動下腳步,這比試算我輸了。”

    摩擎頓被楊政狂妄之語氣得馬臉通紅。

    他拔出劍。

    劍身修長筆直,類似於專門的突刺用西洋劍,揮砍的作用力不大,當劍一拔出來,馬上有一團灰蒙蒙的氣流旋轉在劍體周圍,空氣中流動的風與劍體共鳴而歡暢雀躍起來。

    “希望你的劍和你的嘴巴一樣犀利。”摩擎陰陰一笑。

    左右腳踩了個花步,劍直刺!

    讓人眼花繚亂的步伐,和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細劍,絕對有傲人的資本。

    而楊政竟說站在原地不動,摩擎誓要將其殘忍的扎成馬蜂窩,讓他明白蔑視疾風劍的下場。

    楊政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將眼睛閉合起來。

    摩擎簡直快被這狂妄的家伙氣瘋了。

    他根本不知道楊政只有閉眼,才能集中芭比賜予他的神奇力量感受周圍的一舉一動,對敵人來說,閉上眼睛的楊政絕對比睜開眼睛的楊政更可怕,因為那將使你無所遁形。任何的花招,虛招在楊政面前將不復存在。

    他們認為楊政的“自大”其實正是楊政拿出全力時的樣子。

    疾風劍幻化出千萬光點,在陽光的照射下,那零星的一點就像煙花一樣,蓬的爆開,無數光點灑向楊政。

    觀者無不轟然叫好。

    連保羅也忍不住猜測楊政是否只會說大話,因為他還牢牢站在原地不動。

    風急卷,風屬性鬥氣讓四周的草木全都搖擺起來,空中逐漸形成一個模糊的龍卷,雖然範圍不大,但在這一小片天地裡已甚是駭人,楊政成了風暴中的一點。

    當無數光點籠罩住楊政的那一刻,空中炸起悶雷似的一聲響。

    當~~

    接著就是一個人影倒飛出五六米,狠狠砸在地上。

    煙塵消散,楊政斬馬大刀斜舉,腳步未動一分。

    而摩擎則直接昏迷了過去。

    被楊政霸道的力量直接命中那把細劍,可以想像重量差距如此大的兩把武器對撞會造成什麼後果,細劍已經扭曲得像塊廢鐵。

    可是要在摩擎那覆雨般灑下的劍光中尋到那“致命”一點,又需要何等可怕的眼力。

    即使真的看到“那一點”,要用這麼大的斬馬砍中無異於拿斧頭砍發絲一樣困難。

    所有人都被楊政震懾,再不敢露出譏誚神色。

    保羅哈哈大笑起來:“丹東先生果然了得,看明白沒,你們幾個一群井底之蛙,一點都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人的道理。”

    楊政緩緩收回斬馬,他知道,自己和保羅因為共同的利益形成聯盟了。

    三日後是一個機會,索巴丁的祭神會在大廣場上舉行。

    邊境的戰火如火如荼,流雲國暫時還處在上風,羌人族的大將杜蓬掃蕩了衛戎東線大營的前鋒軍,將衛戎前鋒軍大將韓震斬殺。整個索巴丁陷入歡樂的海洋,祭神會是草原殘暴之神墨什塔爾的隆重節日,感謝天神賜予流雲國力量與風調雨順的豐年。

    去年可怕的蝗災沒有發生,雖然戰爭的爆發一度讓民眾恐慌,但是隨之而來的大捷使人們耽於安樂。

    在祭神會的前夕,一批又一批特制的魔法禮花被運進了索巴丁。

    附近狂熱的信徒會從各地湧來,畢竟今年大典是第一次沒有在都城曼齊塔舉行,而是放在了索巴丁。

    大廣場被重新布置,殘暴與力量之神墨什塔爾的漢白玉大雕像聳立在廣場中央,鮮花從世界各地運來,將廣場布置成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

    虛假的夢幻,是最能麻痹人心的良劑,在笙歌繚繞的美景面前,人們又一次陶醉在神的恩寵之下,那信仰自是堅定上了幾分。

    春雨綿綿,春日的天也是善變的天。

    祭神會前一天的夜裡,春雨就延綿起來,淅淅瀝瀝的小雨使前幾天高度的熱情稍稍降了點溫。

    楊政的心砰砰跳起來,他看似平靜的臉下潛藏著的是無窮無盡的殺戮之意。

    多日的等待終於使機會慢慢靠近。

    “叔叔,晚上你會和我們一起觀看祭神大會嗎?”艾薇兒眨巴著眼睛望著楊政,這幾天楊政很少回旅店,小女孩顯得悶悶不樂。

    楊政抱起小女孩,今晚也許是他在索巴丁最後的日子,無論是成是敗,他都不可能再呆在這裡。

    艾薇兒是他唯一的眷戀,這個小女孩給了他太多溫暖,使他依然能對這個冰冷的世界保留一絲熱情。

    “小鬼,叔叔要是走了,你會想我嗎?”

    艾薇兒眨巴了一下眼睛,抱住楊政的脖子:“叔叔,你要走嗎?”

    “我不想騙你,叔叔真的要離開了,因為還有些事沒辦。”

    艾薇兒的眼圈漸漸紅了。

    “別哭,小鬼一向很聽話的。”

    “可是……可是……”艾薇兒的眼淚還是滾落了下來:“薇兒不想叔叔走。”

    “我會回來的。叔叔保證,將來會到青思國看望薇兒,還會帶著薇兒去最美麗的海島玩,我們拉勾怎麼樣。”楊政愛憐的親了親艾薇兒的額頭,伸出一只小指。

    “好,拉勾。”艾薇兒也伸出小指勾住楊政的手:“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就是小狗……”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脆生生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在楊政耳邊回想。

    小顏,也是這麼和自己拉過勾的。

    楊政不知道能否再見最親密的愛人。

    如果有可能,他一定會回去……

    “嘭”“嘭”“嘭”

    天空中炸響的魔法禮花震醒了楊政。

    祭神節開始了。

    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他避開了所有人。

    靠在廣場的角落裡,黑色眸子隱藏在帽檐下。

    小雨淅淅瀝瀝。

    滿場沸騰的人們,歡呼雀躍。

    殘暴與力量之神墨什塔爾的大雕像在禮花的閃耀下若明若暗,這只三頭的大神是半人半狼的綜合體,他有三個頭顱,代表殘暴的惡狼頭和代表力量的熊頭分別倚在人頭的兩邊,渾身虯滿肌肉的龐大身軀卻擁有三手四腳,人們紛紛膜拜著巨神的雕像。

    楊政計算著時間,檢查自己身上的武器。

    袖子,綁腿,胸口。

    全部是楊政的獨門暗器。

    祭神節類似地球的萬聖節日。

    滿場帶著面具的人,一直等禮花結束。

    一個身穿墨黑衣服,帶著狼頭面具的人擠過人群來到楊政所在的角落,他打了個手勢,楊政知道他是保羅的人,跟隨他走出廣場。

    兩人走進附近臨街的一間二層民房。

    黑衣人揭下面具,是飛鷹。

    “丹東先生,按照計劃,等會魔法禮花會出問題,到時候整個廣場將一片混亂。外面的守軍都是我們的人,我會帶人給你創造殺死曼奇的機會,不管成敗,你一定要退到這間房,房內有密道,你可以安全離開索巴丁。”

    楊政點點頭,他注視著遠方混亂的人流,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綰雪小姐還有艾薇兒,保羅有沒有安排好?”

    “放心,她們兩個現在都在城守府。”

    楊政不再說話。

    祭祀會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其中高潮處就是點燃由魔法王國的大術士親自制作的一只禮炮,據說禮炮升天後,能產生墨什塔爾的影像。

    萬眾期待的一幕即將到來。

    祭祀會在一陣草原美女的辣舞之後,由祭師點燃了那只足有兩人高的大禮炮。

    火信逐漸燃燒殆盡。

    猛然間。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整個索巴丁都顫抖起來,那兩人高的大禮炮竟然直接爆炸開,劇烈的火光煙雲衝霄直上,離禮炮不遠處的神祗大雕像在火光中轟然倒塌。

    整個廣場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尖叫,吶喊,人們紛紛向外逃竄。

    而在人群裡,一條黑影卻不斷逆流向中心擠去。

    庫裡克商行一行人離爆炸地點相當近,曼奇在眾護衛護駕下擠開人群向外跑。

    可是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有很多人擋在曼奇這行人前面,大大降低了他們的速度。

    突然,斜次裡飛來一只勁箭。

    曼奇身邊的護衛連忙揮劍格擋。

    弩箭劈飛,護衛高喝:“有人行刺,大家小心。”

    回應他們的是四面八方射來的箭。

    四周人影綽綽,全是人,全是尖叫,根本辯不清到底是誰射的箭。

    這些護衛將曼奇包圍在中間,用劍揮舞成一道劍牆。

    他們的實力雖然高強,可是人實在太多了,擁擠在一起,大大影響了實力,不斷的有護衛中箭倒下。

    募的,一條黑影幽魂一樣漂移過來。

    衝到這群護衛面前,募的發出一聲怒吼,一把巨大的足有一人長的斬馬大刀猙獰撲下。

    狂猛絕倫的氣勢攜著風雷滾滾的刀氣湧向護衛中間的曼奇。

    幾名護衛斜衝過來,拼死抵擋。

    蓬

    血爆射,擋在最前面的一人從額頭到胯下活活劈成兩片。

    刀未收。

    那黑影右手一抖。

    十多個光點飛散在空中。

    撲簌簌。

    又有兩名護衛成了馬蜂窩,臉上身上扎滿鐵針。

    “這個流氓!太無恥了!”後面的護衛看到黑影再次揚起手,以為又是那些了無蹤跡的暗器,一個個就地十八滾。

    等了半天,什麼也沒等到,黑影已經飛快的越過他們,衝向曼奇。

    曼奇驚恐的向後退去。

    “受死吧!”

    黑影發出曼奇無比熟悉的聲音,舉起巨大的斬馬刀。

    “你是誰?”

    “下地獄你就知道了!”

    斬馬匹練般衝下,四周發出護衛們的驚呼大叫。

    銀月輝光帶起的是衝天血泉,曼奇從肩膀到腰被斜劈成兩截,白花花的腸子滾了一地。

    護衛們傻眼了。

    楊政也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解決了曼奇。

    頃刻後,“少主”的悲呼震醒了所有人。

    護衛們目光充滿絕望的憤怒。

    他們像瘋長的野草擁向黑影。

    刀光像閃電一樣劈開夜空,死亡的刀氣如同惡魔在獰笑!旋風般一個回旋,一圈護衛連人帶武器被劈成兩截,鮮血與內髒噴湧而出。楊政伸出舌頭,在嘴角邊滴落的溫血舔舐了一下。

    雙目中發出灼灼光芒,視野內彌漫起一片血紅,所有人,所有物,全被被一層紅色的薄膜包容了。

    斬馬一收一放,捅入另一名護衛的腹部,用力咆哮一聲,將那護衛衝撞出去,楊政一抬腳,將那名護衛蹬飛出數米。

    或許這些護衛在單對單的情況下都能與楊政打得別開生面。

    但是在混亂,黑暗,恐懼,血腥彌漫的夜晚,有太多的因素制約著他們,他們的刀氣無法有效的命中目標,甚至可能誤傷到自己人。而楊政又是那麼的狡詐,那麼的精確,每一次站位都讓這些護衛的刀砍得難受無比,只一不小心,就可能砍傷的是自己人。

    楊政並不需要計算,他靠的是直覺。

    沒有人比他在戰鬥中更懂得把握時機,這就是血火中走出來的戰士和一個只懂用花哨的鬥氣做摘手套決鬥勾女的劍士的區別。

    死亡從沒有像這一刻那麼臨近。

    人多的一方反而被殺得哭爹喊娘。

    他們從沒有見過如此慘烈的戰鬥,眼睜睜看著身周的人凄慘的死去,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斬馬的狂猛和楊政霸道的力量使護衛的身體就像一捅就破的白紙,撕裂得不成樣子。

    當你前一刻還在談笑的同伴,突然被砍斷了頭顱,斷顱處白色氣管和紅色軟組織是如此清晰,你甚至可以看清在刀光一閃而過,頭顱暴飛的一刻,那粗如大碗的斷頸猛然收縮如核桃,不斷膨脹,如同一個氣球充入過量的氣體,“蓬”的爆裂開,一團濃醜腥黑的血雨漫天飛灑。

    而接下來你看得一個惡魔獰笑著從身邊劃過,刺骨的涼氣灌入胸腔,為什麼感覺下身如此空虛,你竭盡全力的低下頭去,凄慘的厲嚎不由自主的從你喉腔裡發出,下半身已經倒在地上,腰部斷裂的截面裡,無數熱氣騰騰的白花腸子在重力作用下噴湧而出,落地的時候還在微微蠕動。

    斷肢,頭顱浸泡在滿地流淌的鮮血中。

    許多沒有經歷太多血腥的護衛被恐懼攫得放聲尖叫。

    一副副活生生肢解的影像對感官的刺激太強烈,血腥味灌入胸腔中,憋得他們偷不過氣來,胃部不斷的翻湧,酸水不由自主的就湧出喉嚨,吐得一塌糊塗。

    去***金幣,去***只有一個人。

    護主的信念戰勝不了人的恐懼,這家伙根本不是人,終於有人怯戰了,向後退去。

    楊政撞開人群,

    死命的向前狂奔,就像一只黑夜裡的獵豹,剛才短短的戰鬥,卻消耗了楊政太多的心力。

    厚重的呼吸聲,追趕聲,壓迫著楊政的神經。

    楊政終於衝出了廣場。

    朝著保羅給他安排的那幢房子跑去。

    然而漸漸的,他感覺不妥起來。

    後面跟隨的人好似越來越多。

    這些人遠遠的吊在後面,並不靠近。

    他看到了那幢房子,只要跑進去,保羅已經答應給他安排好後路。

    可這時候,他想起了丘遠山,想起了刻骨銘心的出賣。

    不安的感覺彌漫了他的身心。

    在還剩幾十米的時候。

    楊政突然掉頭朝著反方向跑去。

    他的舉動顯然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後面緊跟著他的那些人首先攔了上來。

    “丹東先生,快點進房子,保羅少爺已經為你安排了出逃的路。”為首的一個帶著面具的人擋住楊政。

    “哼,哈哈!”楊政突然冷笑起來,他舉刀朝那人劈去,大吼一聲:“我去你媽的,現在還想騙我。”

    那刀來得洶湧凌厲,面具人身手很快,卻依然被刀鋒刮掉了面具,是摩擎。

    這時候,後面房子裡也衝出一大批人,將楊政的前後路都堵死了。

    既然已經掰了,保羅的手下也全都拔出了武器,他們大喝起來:“丹東,你涉嫌殺死流雲國貴族,放下武器。”

    楊政這回連冷笑都不想笑了,他揮舞著斬馬向前猛衝。

    劇烈的刀氣凝結成鋒利的尖嘯,摩擎帶著所有人向後退去,卻依然擋著楊政的去路。

    這些人似乎打定注意要耗死楊政,不斷的游走糾纏著楊政,雖然被楊政殺了不少人,但楊政的體力也在劇烈消耗著,拿著斬馬的手重若含鉛。遠處已經傳來馬蹄聲,轟隆隆的聲音宣告著騎兵隊快來,只要被他們堵上,楊政休想活著離開。

    肺部越來越疼,楊政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他反手駐地,目光落在二十米開外的高牆,眼睛亮了亮。這街上房子外牆都很高,所以保羅的人並沒有占領高牆。

    楊政猛的將斬馬向前扔去,讓擋路的人慌忙後退。

    身體一個側移。

    飛快的朝路邊狂奔。

    望著那越奔越近的高牆。

    楊政有種逃出升天的喜悅。

    還有十多米的時候,他已經取出機弩,用力一扣,飛索刷的越過高牆,倒勾死死的卡在了高牆處。

    這是他的秘密武器,幸好沒叫保羅他們知道。

    在離高牆只有三米的地方,他用力深蹲,全身所有力量瞬間積蓄在繃緊的小腿處,膝蓋關節一收一放,整個人在巨大的彈性下,如同炮彈一樣射到了五米高處,楊政一把揪住那飛索,在牆上連續蹬踏。

    就在幾乎越出高牆的一瞬間,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死亡恐懼感揪住了他的內心。

    他的頭皮爆炸般發麻,胸口印記烈火般燃燒起來。

    芭比在警告他,可是來不及了。

    空氣中一道黑光像真正來自地獄的魔槍。

    百米距離不過是短暫一瞬。

    槍體上附著著一層靈蛇般游走的青色火焰!

    楊政剛剛翻身回望。

    瞳孔就驟然收縮!

    黑槍閃電般破開楊政腹部,深深的釘入牆面。

    劇烈的疼痛讓楊政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

    “妖蓮!”

    一騎破開人流,衝了進來,馬背上的人健碩高大,一綹胡子在下巴系成辮子。贊達.黑虎幽冷的眼中一片肅殺,剛剛擲槍的手上一層青色火焰正瘋狂舞動。

    劍手們呆呆的站在那裡,望著被釘在牆上的人。

    他們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鮮血,滴滴答答落下,楊政垂著頭,整個人無力的掛在那裡,仿若死去。

    過了片刻,下面的人才有點反應過來,面面相覷。

    “死了嗎?”“好像死了!”“黑虎大人來了……”

    竊竊私語不斷。

    黑虎策馬慢慢的踱到牆根下,楊政必死無疑,那一槍,已經凝聚了他畢生的精華,足可以將一只巨型猛犸活活釘殺。

    楊政能逼出他這一招,已足可自傲,但他已死。

    黑虎望著楊政一動不動釘在牆上的“屍體”,心下微嘆,此青年表現出來的能力已可讓所有鬥氣劍士汗顏,從刺殺伊始,他就一直關注著楊政,沒有一絲鬥氣卻像野獸般剽悍精准的戰鬥讓人折服,自己手下這麼多鬥氣劍士仍被他耍得團團戰。

    若不是自己用“妖蓮”偷襲,楊政這次定能逃脫。

    這使他首次對鬥氣是否世間最強大的力量產生懷疑。

    沒有人發現楊政被釘穿的腹部,有一個小盒子破裂了。

    那只韋斯送他的黑匣子,被黑槍釘碎了一個角,在破碎的邊緣,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蠕動。楊政的鮮血沿著血槽狂湧而出,很快浸透了那個黑匣子。鮮血一湧到黑匣子的缺口處,就好像長鯨吸水般,全部被吸收殆盡,黑匣子的蠕動越來越劇烈,整個匣子的表面現出一片片血紅色的斑紋。

    而同樣,楊政胸口的芭比印記時明時暗,印記上似乎有無數條絲線蔓延出來,開始向鐵槍洞穿處溢去。

    因為鬥氣的灼燒,傷口附近已是青紫一片,鬥氣的殘余力量在那裡瘋狂破壞楊政的身體組織。

    當印記上的絲線蔓延到傷口附近時,無數黑血被擠壓出傷口,瘋狂灼燒的青色鬥氣竟然被逼出體外,絲線繼續纏繞上那根黑槍,本來還浮現一層青火的鐵槍頓時晃動了兩下,火焰驟滅。

    這一異狀讓下面的黑虎心生警覺。

    妖蓮火槍是魔法聖器,需要不斷補充鬥氣,三個月才能使用一次。

    只要使用一次,妖蓮焰便能燃燒一天一夜,突然的熄滅使黑虎生出蹊蹺之感。

    下面眾劍手還站在黑虎身後,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此刻,噩夢發生了!

    楊政腹部的顫動得非常劇烈,一片紅光在那裡閃耀,即管是黑夜中,也是那麼灼目。

    超卓劍手天生的靈敏使黑虎嗅到了一股極端可怕的能量。

    他臉色大變,連忙暴喝:“後退,全都後退!快!”

    人群嘩然向後退去。

    就在此刻!

    “砰”的一聲,楊政的上衣爆碎了,同時破碎的還有他懷中的那只黑匣子。

    一聲仿佛來自深淵地獄的魔音爆發出來。凄厲的音波已經超出了人們的想像,仿佛成了實質的刀刃,轟然波蕩開,一輪一輪的音波潮水般向外排蕩,附近庭院裡所有花草就好像被十二級大風席卷過,花草樹葉劈裡啪啦翻飛開。

    除了黑虎,所有後撤的劍手還來不及慘叫,耳朵裡就爆起一團血霧,他們的鼓膜在第一輪音波趕到的時候就爆裂了!

    第二輪音波掃蕩過來,除了摩擎少數幾名劍士還在苦苦用鬥氣支撐,其他劍手的衣服在一瞬間撕成粉碎,五官極度扭曲,嘴巴張得大大的,眼耳口鼻裡,鮮血剛剛溢出,就被聲波擊成粉碎的血沫。

    任何聲音都被強大的聲波壓制住了。

    護衛們就像被扔進了密集的風刃卷過,所有的內髒全部揉成粉碎。

    當第三陣音波趕到時,摩擎等人也步入了後塵,同樣被無形音波轟殺至渣。

    只有黑虎一人,拔出鐵劍,遙指楊政,全身上下青色鬥氣如火焰一樣燃燒著,一張臉凝得像是萬年不化的冰山。

    音波一輪一輪的排蕩,附近庭院裡除了幾株參天大樹,所有花草都被削成碎末,連大樹也僅剩下光禿禿的軀干,細枝,碎葉在空中狂舞。

    黑虎苦苦支撐著,體內的鬥氣容量急遽的下降。

    他不知道還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但他卻連動都不敢動一下,音波的能量已經超出了他的想像,以他八品大劍師的鬥氣能量竟然只是堪堪抵御,甚至不能撤退,因為只要一退,那口氣松下來,他絕對是和倒在地上的人同一下場。

    一團紫影突然從遠處飄來,緩緩落在高牆上。

    那是一個絕美的女人,一頭銀色的長發,全身上下浮現著一層紫色火焰,只是和曼奇的青色鬥氣不同,女人身上紫色如同妖蓮般的火焰,更加凝練,同樣燃燒的範圍也更大。

    她站在院牆上,似乎一點都不受那恐怖聲音的干擾。

    略帶憐憫的看了黑虎一眼,就在這時候,楊政的腹部飛出一粒血紅色的光點,急遽得像是裂空的驚電,飛向曼奇。

    恐怖的“死亡嚎叫”竟然是這個小東西發出的。

    在它飛出來的時候,聲音驟然停止,黑虎的心神一松,可是隨即那血紅光點就劃進了他的頭顱。黑虎的眼睛暴睜,在他的視野內,那渾身紫火的女人正飄下高牆,下降的時候,一手搭在刺穿楊政的鐵槍上,輕輕一拉,楊政在倒下的瞬間,被女人接住了。她抱起楊政,在地上一個點落,如同一團紫煙飄出高牆。在黑虎的視野內消失,隨即無盡的黑暗湧來……

    血從黑虎的嘴角流出,他凸瞪的眼睛越來越黯淡,整個身體軟軟癱倒在地上,片刻後,他的天靈蓋砰的爆碎開,一只血紅色的小蟲子爬出來,渾身上下有若透明,一閃一閃的,煞是好看。

    那小蟲子晃動了兩下腦袋上的觸須,猛的又發出一聲尖利的嚎叫,朝著剛才女人離開的方向飛去,很快隱沒在空中。

    索巴丁祭神節的一夜,狂歡成了噩夢!

    先是禮花大爆炸,神像坍塌。

    一條街上的人全部被強大的聲波震斃,其中甚至包括城守黑虎大人。

    謠言紛紛,人們以為天神降怒,責怪他們祭祀的不虔誠,第二日就有一百個純潔的處女被選出來活活燒死在主神雕像面前。整個索巴丁被一片愁雲慘舞籠罩。

    然而即便這樣,仿佛真的印證了人們的恐慌,三日後,剛剛帶領流雲國大軍立下赫赫戰功,羌人族的“戰神”,大軍統領杜蓬被人暗殺了!接下來失去主將的流雲國大軍徹底混亂,被同仇敵愾的衛戎國大軍殺得節節敗退。

    很塊的戰線被推進到流雲國的內部,離原本歌舞升平的索巴丁只剩五十裡的距離。

    戰爭的陰影頭一次籠罩在這群盲目樂觀的索巴丁居民上……

    當楊政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張嫵媚的俏臉。

    一把甜軟得仿佛最深沉夢幻的聲音響起:“你醒了?”

    “是你?”楊政摸了摸頭痛欲裂的腦袋,想撐起身體,但緊接著腹部的劇痛讓他呻吟一聲,倒回榻上。

    腦中無數念頭電閃,最後定格在那如同地獄來的黑色長槍影像上,長槍泛著青色鬼火,刺入身體的一幕又仿佛出現在眼前。

    絕望,疼痛,死亡是如此接近,楊政想自己應該是死了才對!可是眼前的一切卻如此真實!

    他的目光落在繡著大朵大朵百合的粉色簾帳上,身下是軟軟的白虎皮,在他身上蓋著的則是粉色的被褥,一股甜甜的女人香味鑽進他的鼻子裡,即管對眼前女人保持著強烈的戒懼,楊政還是感覺這裡實在是美麗的溫柔鄉,當然,更有可能是溫柔塚才對。

    不過片刻後,楊政又自嘲起來。

    管它溫柔鄉還是溫柔塚,自己能活下來都已經是奇跡了,多活一天賺一天。

    他索性放下戒備,安心的享受起這舒適的環境起來。

    安逸之下,他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餓了!

    女人掩嘴一笑,端過一邊桌上的蓮子紅棗羹,柔聲道:“我知你要醒過來,早就准備好吃的了,來,我幫你墊個枕頭。”

    她溫柔的將楊政的頭抬起來,在他後背墊上一個大羽絨枕。

    然後又去桌上端起那碗羹,舀起一小勺子羹粥,送到楊政面前。

    誰知道楊政也不張嘴,一直盯著她。

    “你怎麼了?看著我做甚,吃呀,你不是餓了?”

    楊政看了半晌,嘆道:“斯嘉麗,你到底要做什麼?”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49:22

第三集 第一章 交易

    “你說我殺死的並不是真正的曼奇?”楊政豁的站起,震驚萬分。

    斯嘉麗點點頭,她慵懶的躺在虎皮軟椅上,不緊不慢的說道:“真正的曼奇早已到首都曼齊塔去了。留在那裡的不過是他的一個替身!而你這個笨蛋竟然和毒如蛇蠍的羌人族合作,真是嫌命太長!”

    聽到“笨蛋”兩字,楊政唯有苦笑。

    自己也確實夠苯的,以為算無遺策,結果卻是送貨上門。

    誰料到曼奇精明如斯,會留個替身在庫裡克商行。

    至於和羌人族合作,那確實是沒辦法中的最好辦法,他並不後悔這樣做。

    想通的楊政眉毛一擰,暗叫不好,曼奇不死,那流雲國豈不是危險了,自己的一系列計劃完全落空。

    他匆匆轉身朝裡屋走去,將武器和飛梭等工具都拿出來。

    正要出門,斯嘉麗的聲音幽幽的響起:“你這就要走了?”

    楊政窒了一窒,這個神秘又漂亮得離譜的女人,即管這幾天對自己照顧有加,做得甚至比真正的妻子還好。可楊政卻隱隱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那是與生俱來的直覺。

    “你現在走好像也來不及了!”斯嘉麗繼續說了一句。

    楊政凝視著她:“你什麼意思?”

    “杜蓬已經被殺了,現在衛戎國已經打到了索巴丁城門外!”

    “什麼!”

    一句話打擊得楊政僵立當場,養傷的這幾日他等若和外界隔離,想不到風雲變化,局勢都到了這個地步,現在即管去殺了曼奇還有什麼用,羌人族的下台已只是時間問題,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楊政呆呆的站在那裡,半晌,默默靠著門邊滑坐在地。

    目光落在遠處的群山,眼神深處彌漫出莫可名狀的哀傷,棋差一著,不但自己差點喪命,甚至讓丘遠山和曼奇的陰謀得逞。

    楊政從沒試過如此沮喪,哪怕自己曾經半只腳踏入鬼門關。

    蒙尋的絕望嘶吼:“小政哥,你快逃,將來為我報仇。”猶在耳邊來回激蕩,紅石,劉若飛死前的凄慘之狀,他那一聲豪言壯語:“痛快,好兄弟,你們放心的走,楊政在此立誓,有朝一日,必將以狼軍千萬頭顱來祭奠兄弟在天英靈!”

    有朝一日,必將以狼軍千萬頭顱來祭奠兄弟在天英靈……

    原來竟是這樣嗎?

    砰!

    整塊門板被他狂暴的一拳轟成片片碎裂,鮮血一下湧出他的指縫。

    楊政卻失聲大笑起來,笑得悲滄。

    眼淚奪目而出,混合他蒼涼的笑聲,聞之心酸。

    他不想流淚,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他終究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呀……

    一開始,他以為強悍的是自己,到最後,卻發現強悍的是命運。

    手指的疼痛讓楊政頭腦清醒了許多,他就這樣站在那裡,任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時間悄然流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啪!”

    很突然的。

    楊政狠狠甩了自己一個耳光。

    半邊臉頰很快高高腫起,血從他嘴角溢出。

    “啪!”

    又一記耳光。

    兩記耳光之後,楊政抬起了頭,挺直了腰。

    有多久沒掉淚了,他不曉得。

    在地球時,他接受特訓曾經被指導員罵得狗血淋頭。

    記憶最深的就是一句話。

    老爺們一個有事扛著有苦受著,有哭的那功夫干點什麼不好?

    從那以後,他就發誓不再流淚。

    這一次,他忍不住,他哭了,但重要的是哭過之後還能找回自己。

    淡淡的幽香鑽進他的鼻子。

    一直沒有說話的斯嘉麗像煙雲一樣飄落在楊政眼前。

    淡紫色的眸子像水,幽潭的水,寂靜而寥落。

    “我可以給你指出一條路,不過這條路也並不好走。”

    楊政渾身一震,眼神掠過一抹寒光,冷聲道:“什麼路?”

    “入主衛戎東線大軍,取代死去的左青子的位置!”

    取代左青子的位置,等若掌控了整個衛戎的東線大營,等若有千軍萬馬,可以在戰場上親自將丘遠山和他的狼軍覆滅,挫敗滄月的陰謀,給他們一個最慘重的教訓。

    沒有什麼比這條路更有誘惑性。

    楊政的呼吸剎那粗重,眼中神光直泛,他盯著面前這個神秘又美麗的女人,從第一眼起,他就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既然她能提出這條路,那麼也應該知道走這條路的辦法。

    “你能幫我入主衛戎東線軍?”

    斯嘉麗平靜的望著他,悠然道:“我當然能!”

    淡紫色的眼眸永遠叫人看不透,楊政從激動中緩過神來,不動聲色的問:“什麼條件?”

    “和你說話真不費事,”斯嘉麗展顏,伸出一支纖細如筍的玉指輕輕點在楊政的胸口,游移到他心髒處,扣了兩下,慢聲細語:“加入我們聖殿,站在我的身邊……”

    “聖殿?”楊政向後退了一步,閃開斯嘉麗放在他身上的手:“那是什麼東西?”

    斯嘉麗的眼神驟然泛起狂熱的神采,語氣忽緩忽急,充滿了蠱惑的味道:“聖殿是你無法想像的存在,聖殿的人才是這個世界真正巔峰的存在,你所見識的,不過是這塊大陸最底層的事物罷了。”

    楊政並不是這麼好蒙的人,冷笑道:“說得動聽,既然聖殿這麼厲害,難道我加入聖殿,想毀滅滄月的話,你們也幫我做。”

    斯嘉麗默然片刻:“這不行。”

    楊政笑得更大聲了。

    斯嘉麗卻並不生氣,平靜說道:“你會明白的,聖殿雖然是頂級的存在,卻並不是沒有同級別的存在。特別是來自雲中城的人,那才是我們命中的夙敵!大陸之爭我們是不能插手的,否則整個秩序就亂了,這是游戲規則,誰也不能破壞。”

    “那你讓我入主衛戎東線軍豈不是破壞了規則。”

    “咯咯,”斯嘉麗嬌笑起來:“所以說,你現在還不是我們聖殿的人嘛……”

    人這一生會面臨許多誘惑,有的是可以輕易拒絕的,有的是要經過天人交戰才能拒絕的,而最後一些是你無法拒絕的。

    楊政同樣面臨著他無法拒絕的誘惑,近在咫尺的復仇機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是無力者的宣言,誰知道十年會發生什麼事,任何東西都沒有實實在在到手的機會更具誘惑性。

    他不知道聖殿是什麼東西,但是既然已決定在復仇之路上走下去,那麼所要承擔的風險便和獲得成正比。

    對他來說,復仇已成了他此刻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既然你答應了……”斯嘉麗輕緩的說著:“那麼我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你!”

    “禮物?”

    斯嘉麗折返進屋裡,再出來時手中多了一個小小的銀瓶。她打開瓶塞,瓶口對著掌心,似乎有什麼東西落進了她手中,她將握緊的手伸到楊政面前。

    “這是什麼……呃……”

    楊政還沒問完,右手便被斯嘉麗抓住,斯嘉麗將握著的拳頭松開,對准楊政的掌心。

    頓時,針扎般的疼痛傳來,楊政哼了一聲。

    斯嘉麗如同幽靈般掠到了楊政身後,將他的身體纏繞住了。楊政這才看清自己的手掌,一只渾身透明如紅水晶的小蟲子在他的掌心嗡嗡扇動著翅膀,翅膀如太陽般的金子顏色,絢麗的色彩,使這個小蟲子看起來無比珍貴獨特。

    然而讓楊政惱怒的是,這蟲子正在吸他的血。

    他當然要甩掉蟲子,卻他發現自己被斯嘉麗纏繞住了手腳,連動一下都辦不到。

    “你要做什麼?快放開我。”

    “別緊張,很快就好了……”

    斯嘉麗幽幽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著,楊政感覺自己渾身血液都在飛速流失,掌心的那只蟲子變得愈加晶亮,簡直像要發出光來,他無法知道這只小蟲子怎麼能吸食這麼多血液,只覺得頭越來越昏,最後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

    歸藏站在巨大的輦車上,遙望著索巴丁高聳的城牆,數十萬計的軍隊正排列成五個方陣,將索巴丁城牢牢圍困。

    這已是衛戎大軍衝破流雲國最後一道防線的第三天,流雲的羌人大軍在三日前大敗在落耳山,頂替杜蓬大將的哥特戰將同樣被歸藏斬殺,余下不足萬人的殘兵敗將退守回索巴丁。

    大陸三大堅城之一並非虛言,圍困的三天,歸藏發動了兩次試探性進攻,在面對高達三十米,厚達五米的巨大青剛石城牆面前,投石器和攻城車顯得那樣無力,而城牆上射下的密密麻麻的利箭,滾石卻給己方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索巴丁城充足的輜重儲備使得圍困成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存在。

    衛戎東線大軍卻已是傾巢出動。

    輕裝步兵團五萬人,攻城兵團二萬人,重步兵團二萬人,兩側各是一個騎兵團,每團一萬人,總共五個軍團共計十一萬人。如此龐大的軍力使歸藏有一戰的信心。

    更何況他還有更狠辣的招數。

    歸藏目中射出殘忍的光芒,右手猛的一揮:中軍,趕他們上去。

    潮水般的中軍分開,足有上萬各氏族平民被驅趕著向城門走去,在邊境到索巴丁二百裡的廣袤土地上,居住著十三個流雲國氏族的部落,從衛戎大軍橫掃這一片土地的時候,歸藏就將來不及逃跑的氏族成員和士兵俘虜全部集中在一起。

    今天終於發揮出作用。

    戰者。

    一將功成萬骨枯,歸藏雖然不是什麼名將,但是左青子在身邊這麼多年,耳濡目染,也學得許多戰爭心得,左青子的死,爆發了他心底最深刻的仇恨,他誓要讓流雲國付出慘重代價。

    上萬流雲國平民,無論男女老幼,還是士兵俘虜,被重步兵團用長槍桶著向前驅趕,二萬人弓箭兵團在兩側排列成半弧狀虎視眈眈,滿弓達弦,鋒利的箭頭在日光照耀下泛著攝人的光芒。

    募然間,行伍中數十名俘虜突然發狂,哇哇叫著衝出人流,數百支勁箭瞬間射出,噗噗噗噗……連串血花爆起,幾十名俘虜被弓箭扎成了馬蜂窩,鮮血瞬間染紅大地,被驅趕的人流發出恐懼的尖叫,哭聲,喊聲連成一片。

    一些走得慢的老弱病殘踉蹌跌倒在地,後面的長槍兵馬上衝上前,將刺槍桶進他們的身體,鮮血噗孳孳湧出來……

    血腥的屠戮,衛戎軍猙獰的臉龐,構成了這個正午最慘烈濃厚的畫筆。

    上萬的俘虜就這麼被驅趕到索巴丁的城門前。

    “快讓他們開門,不然你們都得死!”一名衛戎軍官來回策騎奔跑在這群俘虜的後翼,扯聲大喊。

    死亡的壓迫下,俘虜中婦孺小孩在下面放聲大哭,青壯年的則朝城牆上大喊:“快開門,我們是碧耳族人”“我們是赫特族人……”“我們是安其拉族人……快開門呀!不開門我們全都要被殺死了!快開門讓我們進去!”

    此起彼伏的哭喊聲響徹了索巴丁上空。

    城牆上已是一片嘩然。

    索巴丁這種大城,等若戰略要地,駐守軍全部都是羌人族的軍隊。

    此刻看著下面黑壓壓的人頭,無數的氏族百姓,還有軍隊俘虜在那裡,高喊開門,原本嚴陣以待的他們也一下失去了注意。

    上萬人的聲音足可用驚天動地來形容。

    連內城的百姓也一個個走出門外,向城門的方向張望。

    戰時嚴峻的氣氛下,本來就被壓得透不過氣的索巴丁百姓們紛紛猜測,恐慌的流言在人群中飛速傳播。

    城牆上保羅少爺滿目通紅,

    咬牙切齒的大罵:“這些衛戎國人太無恥了,連這麼惡毒的辦法都使用。”

    自從父親突然死亡,杜蓬又被殺,羌人族陷入了信任危機中,保羅痛苦的發現,自己已經四面楚歌。

    如果當初不去招惹楊政……父親就不會死,保羅很後悔。

    可現在他已經沒有任何後悔的機會。

    歸藏望著五裡開外的索巴丁城門,濃塵滾滾,混亂不堪。已經一漏時間了,還沒反應,他的眼角劃過寒光,猛的用手向下一斬。

    站他身側的副官馬上策馬朝前狂衝,緊接著,一個大隊的弓箭兵脫陣而出,大隊長高聲喝令:“弓箭兵聽令,起弓,斜上四十五度角!

    刷的一下,所有士兵都將弓拉滿,舉高!

    “發射!”

    空氣中響起一陣急促密集的尖嘯裂空聲,上千支利箭劃破長空,呈一片弧線落入那群俘虜平民中,烏黑的箭頭獰笑著扎進人肉,一朵朵血花綻放,慘叫聲響徹天空。

    保羅的眼球睜如銅鈴,目呲欲裂的望著城下血淋淋的屠殺。

    “發射!”

    又一聲暴吼!更密集的血花綻放開……

    “快開門呀,你們羌人族只管自己死活,難道我們其他氏族的人就可以隨便犧牲嗎?這裡還有很多小孩呀!快開門……”兩輪箭雨的洗禮下,下面的氏族平民們都發瘋了,一個個衝撞向城門,恐懼的漫延是如此迅速。

    下面已經完全亂套了。

    保羅狠狠一拳砸在城牆上,鮮血在的指縫間爆開,他拔出指揮刀,咆哮道:“***,老子和他們拼了!”

    一只手伸過來拉住他。

    是他最信任的副官,臉上一片陰寒:“不能開門!”

    保羅用力甩開他的手,用刀一指城下的平民,嘶聲狂吼:“那你讓我怎麼辦,殺死這些人嗎!!”

    “將軍英名,不殺不足以定軍心!不殺我們就等著被殺,城一破,所有人都得死!”副官眼中是一片殺機,惡狠狠的道。

    保羅猛的僵在那裡,他的斬馬刀在空中抖了半天,漸漸垂下,臉色陣青陣白。

    所有城牆上的士兵都默立在那裡。

    副官的話同樣傳到了他們的耳朵。

    城牆的垛口上,無數的刀劍森然,石灰,巨石,沸水,滾油,一樣樣的守城機械架起。

    保羅滄然環視,城牆下,俘虜們的呼喊聲依然急促躁烈。

    那一聲聲慘叫,一聲聲怒喊,一聲聲哭泣,如同尖錐一樣刺在他的心間。

    可是索巴丁的數十萬百姓,卻像一塊更沉重的大石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不殺不足以定軍心,不殺不足以定軍心。

    他喃喃獨語。

    仰天一嘆,猛的將手中長刀拋飛出城牆,悲聲大叫:“殺,殺,全都給殺光!”

    滿垛的弓箭飛下,無數滾石,熱油傾灑,城牆下的俘虜平民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已經盡數被湮滅在真正的地獄之中。

    保羅熱淚縱橫望著城牆下地獄般的一幕,一支利箭將母親和她的孩子一起穿透,一塊巨石將老人壓成肉醬,還有無數人被沸油直接煎成了人干!所有的悲嘶慘叫都仿佛聽不見了,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將再也無法得到救贖,只有永恆沉入無盡的黑暗之中為今日所做的一切罪孽懺悔。

    副官一直如磐石般紋絲不動,細眼裡映照著城牆下的悲慘畫卷,嘴角牽動起一個嘲諷的笑容。

    保羅的這聲命令,已將羌人族最後一絲希望覆滅。

    明天,首都曼齊塔該換主人了吧。

    自己也不用再隱藏身份給這條豬做手下了,曼奇少爺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呀。

    歸藏望著索巴丁城門前屠殺平民的一幕,眉毛深深擰起。

    他沒想到在軍民中深受愛戴的保羅真敢這麼干,在制定這個計劃之前,他已經將對方主將的性格考慮進去,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保羅肯定會出城與自己決一死戰,可他竟然寧殺上萬百姓,也不願出城。

    這大大出乎了歸藏的意料。只不過這樣一來,流雲國恐怕要換主人了,背上“屠殺他族”烙印的羌人族將真正成為其他氏族的眾矢之的!

    杜蓬的突然死亡,還有羌人族的衰敗,好像是一只無形的魔手在掌控著這些。

    歸藏隱約覺得事情有些蹊蹺起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49:43

第三集 第二章 橫空出世

    就像楊政預料的一樣,羌人族在平民屠殺發生的第二天就被趕下台了,而上台做代理攝政王的便是天炙族現任族長曼海,也就是曼奇的父親。

    曼奇的目的既已達到,丘遠山的狼軍沒有不動的道理。

    第三天,狼軍就不宣而戰,直接衝入了衛戎東線,幸好歸藏不是笨蛋,在東線附近派遣了足夠多的斥候。斥候在狼軍剛剛出動的剎那,就將訊息飛報給了尚在圍困索巴丁的衛戎大軍。

    歸藏二話沒說,掉轉頭就率領大軍往回趕。

    他這幾日吃喝不寧,老感覺事情透著點古怪的味道。

    斥候的飛報終於使這種擔心轉化成了現實,狼軍來了,這個命中的夙敵。

    歸藏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狼軍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羌人族下台的這個節骨眼上發動進攻,使他隱約中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可是以他的智商,還不能將這一切串連起來,若是軍師在,肯定能迅速將事情來龍去脈理清。

    一想起左青子,歸藏又是沮喪,又是悲痛,左青子的死不僅僅是去掉他左臂右膀這麼簡單,而是幾乎將整個東線大營的主心骨抽去了。歸藏心中沒有任何的安全感,他想起狼軍的凶惡,那來去如風,又狡詐無比的行軍攻擊,就真的像一只狼一樣。

    擁有左青子的衛戎東線軍是一名完美的獵手,而失去的左青子的東線軍馬上成了狼爪下的綿羊。

    現在歸藏只希望留守玉龍山大營的一萬士兵能擋住狼軍的進攻,拖到自己大軍回營支援,否則玉龍山主營一破,整個東線的屏障就打開了,衛戎帝國東部廣袤的土地將成為狼軍口中的肥肉,隨意切割。

    十一萬大軍在落風草原上加急行軍。

    攻城兵團拖到了最後,重步兵團次之,輕步兵團在中間,而歸藏帶著兩個騎兵團衝在了最前面,各大兵團像一條短節的長蛇,蛇頭和蛇身的距離越拉越大,如果左青子還活著的話,定會大罵歸藏笨蛋。

    在空曠的草原上,即使著急行軍,也應該穩中有進,各軍團組成陣勢,兩側翼用騎兵團護送,豈能如此魯莽大意,將動作最緩,游擊戰中攻擊力最弱的攻城兵放在最後,而且各軍團之間結構松散。

    歸藏確是不夠格當東線統領,在左青子的護翼下太久,占優勢的時候還能出些奇謀,一旦落入頹勢,他很多弱點都暴露了出來,心思不夠縝密,大局觀不足等等。

    大軍正行進到落耳山,即前幾日歸藏在此大敗羌人軍,斬殺哥特之地。

    此地原為流雲國在索巴丁外的第一道防線,山林濃密,易守難攻,只在山體中央人工鑿出一條道來,數日前大戰的狼籍遍地,甚至滿地的屍體都沒人清理,一股人肉發腐的惡臭傳來,幾只草原禿鷲在地上啄著腐爛的屍體。

    “大人,是否要停下大軍,先派幾個斥候進去探探!”一幕僚鑽上前來,策馬略落後與歸藏。

    歸藏此刻心急玉龍山的安危,策馬在山體前來回奔跑幾步,望見滿地屍體,不像是有人來過的樣子,猛一揮手,喝道:“急行軍前進,全軍速速通過此山,一定要在明日日出之前趕回玉龍山!”

    騎兵當先衝入山道,緊接著是輕步兵,接著是重步兵,當攻城兵也進入山體時。

    山林裡靜得可怕,滿地腐爛的屍體使整個山林陰氣大盛,似有無數孤魂野鬼在你看不見的眼皮底下凄嚎,歸藏的眼皮陡然跳動兩下,感覺有些不妥。地面上屍體也太多了些,而且許多是全副武裝。

    戰後屍體肯定會被清理,完好的武器盔甲也會收繳起來。

    憑的這裡還有這麼多武器,歸藏還在思索之際。

    忽的山林裡撲拉拉飛起一群驚鳥,原本被摧毀的防御工事裡突然冒出無數人頭,林道上萬馬長嘶,草原騎兵獨有的衝鋒號響聲在山頂響起。

    “殺,殺啊!”漫山遍野的騎兵如同野草般鑽出來,齊聲大吼,馬蹄聲一下震天響起,草原騎兵們的衝鋒嚇了歸藏一大跳,而他此刻尚在行伍的最前頭。

    漫天的箭矢紛飛而下,完全沒有防備的衛戎軍一片片倒下。

    幾輪箭雨讓陣型松散的衛戎軍更是混亂不堪。

    衝鋒號越來越急。

    騎兵們放下手中弓箭,如洪流一樣湧下。

    歸藏強忍住內心的惶恐,放聲大喝:“放箭,放箭!”

    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許多原本伏在地上的“屍體”,突然跳了起來,一下子拿起長槍扎入衛戎軍中。

    許多衛戎士兵還沒來得及射出手中弓箭,就被捅落馬下,片刻後,山體上洪流一樣衝下的草原騎兵就衝垮著整個衛戎軍,原本就像斷裂長蛇一樣的衛戎大軍瞬間四分五裂。

    草原彎刀折射著日頭的光芒,在衛戎軍中掀起一片一片的血雨。

    頭顱,斷肢,在彎刀的咆哮中飛舞。

    歸藏一拉馬頭率領重騎兵就要衝回。

    一幕僚冒死拉住他:“統領大人,不行了,敵人數量遠超我們想像,肯定早有埋伏,若我們再折衝回去,這麼多人擠一塊,若從山上推下滾石檑木,我們必死無疑呀,大人速速帶領大軍離開這山體,到前方空曠之地再做打算。”

    慘烈廝殺猶在耳邊,看著落於最後近身戰力差的攻城兵被草原騎兵圍起來屠戮。

    歸藏只覺一股一股熱血往腦袋上衝,他只想到狼軍凶猛,卻忘了流雲騎兵也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

    “統領大人千萬不可衝動啊!”那幕僚見歸藏不為所動,死命拽住他馬的韁繩。

    此幕僚當年在左青子帳下做副手,左青子死後,很多事情都由他出謀劃策。

    歸藏猶豫再三,終覺事不可違,目中射出滄然之色,狠狠吊轉馬頭,大吼一聲:全軍突圍,不可戀戰!”

    在他的帶領下,騎兵首先衝出了落耳山,緊接著輕步兵也衝出不少,而接下來兩萬人重步兵卻只稀稀拉拉衝出來五,六千人,而攻城兵卻是全軍覆滅,一個都不剩。

    歸藏集結好陣勢後。

    落耳山口湧出了黑壓壓一片騎兵。

    與此同時。

    玉龍山上,狼軍終於突破層層封鎖,一路掃蕩著來到了玉龍山腳下。

    守侯在山上的副統領牧飛雲站在山頂哨塔上,望著山腳黑壓壓一片蓄勢待發的狼軍,只感覺苦水不斷在嘴中翻湧。

    留守玉龍山大營的只有一萬士兵,而山腳狼軍略一估就至少達五萬之眾,況且這還只是第一波,此後必將源源不斷湧來,也不知自己能否擋得幾刻,撐不撐得到統領率大軍回援。

    幸好還有左軍師留下的軍策,心中總算拾回一點信心。

    玉龍山經左青子六年經營,早已不是一座山這麼簡單。

    山體被打通了無數通道,其中機關陷坑無數,丘遠山即管擁有五倍於衛戎軍的士兵,也不敢隨意衝鋒。

    一支二千人的炮灰軍從狼軍中分出,朝玉龍山上衝來。

    剛沿著山道衝上數十米,土地突然塌陷,上百士兵慘叫著摔下陷坑。緊接著密密麻麻的箭矢不知從什麼地方射來,又有幾百個人變成了刺蝟,剩下那些士兵想後退也不能,只能硬著頭皮往上衝,沒衝出幾步,山體上滾下了巨大的山石,士兵們被壓得哭爹喊娘,四散逃開的時候,全部被不知道哪裡飛來的暗箭射殺了。

    二千人,在短短十分鐘內被盡數消滅。

    牧飛雲的信心再度膨脹起來。軍師留下的軍策和機關暗道比想像中更有殺傷力。

    更何況還有王牌沒有啟用呢。

    他卻不知有兩個人正站在軍營不遠處一棵大樹梢上,遙望著這邊。一名臉色冷酷,全身黑衣,背上掛一把特制長刀,身上散發著陰寒氣息的男人,站在他身邊的則是一頭銀發的絕色美女。

    兩人都將目光投射在戰場上。

    “現在的戰局你怎麼看?”銀發美女斯嘉麗的聲音任何時候都是那麼動聽,你永遠無法在這迷人的聲音下聽出她的真實情感,即使眼前正是殘酷的沙場,也無法讓她有絲毫波動。

    楊政冷冰冰的說了一句:“左青子是個人才!”

    斯嘉麗點點頭:“當然……不過,我相信你不會比他差。”

    “論計謀,策略,我的確不如他。”楊政對自己的認知很清醒。

    “可他卻死在你的手上!”

    楊政身上的氣息一下子更冷了,他側過頭,森然的目光罩定了斯嘉麗:“你好像什麼都知道?”

    “我當然知道……咯咯,因為你殺死他的時候我就在場嘛……”斯嘉麗略略翹起嘴巴,好像很得意。

    這種小女孩家的嬌憨之態在她身上出現,連楊政都有些不自然起來,輕哼一聲,轉過頭去。這時候,山腳下又被驅趕出來幾千炮灰兵,他們的身形十分臃腫,慢騰騰的朝山上爬來。楊政的眼神閃動著,過了一會,淡淡道:“這樣下去,玉龍山撐不了多久了。”

    “哦?怎麼說!”

    “這些炮灰兵全部做著探路卒,不但大大消耗了山體上的機關,連一些陷坑暗道也被地毯式的試探給發現了,我敢擔保,狼軍中肯定有一位眼力高明的畫師,正將山上出現機關的地方全都一一標出。”

    三波衝鋒結束後,漫山遍野的屍體,凸顯戰爭的殘酷。

    但事實上衛戎軍沒死一個人,狼軍也沒死一個人,死的全是死亡營的炮灰兵。

    牧雲能做上副統領位置並非偶然,他也隱隱察覺出事情有些不對的地方,丘遠山絕非笨蛋,這狼軍一撥一撥的把炮灰兵趕上來送死,肯定另有深意。

    正猜測著,下面密密麻麻的狼軍終於動了。

    無數弓箭兵出列,點燃用火油浸過的箭頭,撲簌簌劃過天空,一時間,漫天火雨,濃煙滾滾。

    牧飛雲眉毛一跳,狼軍此舉何意,左軍師生前早就吩咐將玉龍山前側大部分樹木都砍伐殆盡,留下的多是山體峭壁,雖還有些樹木,卻絕構不成對東線主營地威脅。

    滿地的屍體被火箭一射,蓬的燃燒起來。

    火箭如蝗群一樣遮蓋半空,幾乎所有可能的地點都被射到,滿山數千具屍體跟著燃燒起來,惡臭一下子彌漫上空。

    楊政目光大盛:“好個丘遠山,竟然用屍體做燃料,那些死亡營士兵身上穿的衣服肯定浸過火油,難怪那群士兵看起來特別臃腫。有機體燃燒的惡臭可不是人能抵擋的,除非陷坑的通風設備夠好,否則陷坑中那些士兵除了跑出來或者憋死,別無他途,果然夠狠!”

    “要變天了!”斯嘉麗望向西側天空。

    楊政將手伸到半空,風向改變了,只見那些屍體身上發出的惡臭隨著風向改變朝山上急卷。

    只不過片刻光景,惡臭漫山,濃煙將整個玉龍山一側全都覆蓋住,連在千米高的玉龍主營裡也已經彌漫起臭味。

    楊政依然面無表情,斯嘉麗卻有些不自然了,用手袖揮揮鼻前的空氣,好似要趕走那股屍體燃燒的惡臭。

    牧飛雲捂著鼻子,匆匆爬下哨塔,惡臭弄得他惡心干嘔。

    這還是通風流暢的山頂,可見那些在陷坑中埋伏的士兵有多麼凄慘,已經有好些開始嘔吐。

    “走吧,衛戎軍要撐不住了!”

    楊政從懷中掏出一張骷髏面具貼到臉上,跳下樹梢,飛快的朝玉龍營地掠去。

    斯嘉麗也飛掠而下,只不過她渾身紫火狂冒,看來是被那些臭氣熏得不清,直接用鬥氣將臭味排斥在外。

    “誰?”玉龍主營門口的衛兵見一黑影如閃電般衝上來,即使在青天白日之下,楊政的骷髏笑臉依然令人膽寒。

    他們紛紛拔出刀劍,楊政在衝到離他們三米處的時候,用力一蹬,整個人在空中打了幾個轉,落下時單手駐地,已是躍入門內。後面士兵還在嘩然,一道紫雲已經飄了過來,也不見什麼動作,數名護衛就紛紛被一股無形之力排蕩出去。

    楊政和斯嘉麗在營地裡穿梭,如入無人之境。

    極快的掠過主軍帳,牧飛雲正在那裡用一塊布死死的捂住鼻子。

    驟然見到出現在面前的一男一女,駭了一跳,他身後的親兵剛拔刀衝上,就覺一股大力彈來,紛紛倒飛出去。

    斯嘉麗漂浮在空中,美絕人寰的臉蛋上一片冰冷。而另一個面罩骷髏的挺拔男人,身上泛著懾人的殺氣,他往懷中一掏,一點金光飛出,牧飛雲伸手抓住,臉色頓變:“金蛇符!”

    此乃衛戎國皇室的像征,任何統領之下的軍官可用此符隨意遣換。

    而此地統領歸藏恰恰不在,即管牧飛雲一個副統領,依然要受金蛇符的轄制。

    “現在整個東線大營由我管制,牧飛雲副統領,下令吧。”面具臉男人冷冰冰的說著話。

    “這……”戰前易將,牧飛雲張口結舌。

    “這什麼這,速速備馬,傳令下去,讓全營將士撕下一塊布來,用尿液浸濕,蒙住口鼻!”

    牧飛雲聽到這個命令,瞠目結舌,還僵在那裡,楊政上前兩步,猛的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喝道:“還愣在這裡干什麼,想抗令嗎,是否要我現在就將你按軍律斬殺!”

    擁有“金蛇符”的楊政的確有此權利。

    牧飛雲冷汗狂冒而出,顧不得臉頰疼痛,馬上叫來傳令兵吩咐下去。

    數十騎衝出玉龍大營,分別朝各個密道跑去,將這個奇怪的命令傳達給山體內潛伏的眾士兵。

    “什麼?用尿浸濕,有沒有搞錯……咳咳……咳……”一名中隊長接到這樣的命令,嗆得連連咳嗽,不知道是被惡臭熏的還是被這命令嚇的。

    傳令兵已經人手一塊尿濕布,聞言大喝:“這是飛雲將軍命令,速速執行,否則一律按軍法處置!”

    陷坑內士兵也是被熏得急了,一個個從身上撕下一塊布,脫下褲子就往上面淋尿,不一會,每個人臉上都包起一片尿濕布,尿的味道雖然不好聞,但確實比屍體燃燒的惡臭好多了。

    真也奇怪,包上尿濕布後,惡心的程度大大降低,至少再非剛才般難以忍受。

    楊政爬上哨塔,遙望著山腳下的狼軍。

    “再傳令下去,讓半數士兵們跑出來活動,然後裝死!”

    牧飛雲這次不再猶豫,因為剛才傳令兵回報,那個看起來異想天開的尿濕布竟然真的有效。

    傳令兵將命令下達後,陷坑內的士兵紛紛衝出了坑道口,在山上亂跑起來,濃煙滾滾中,山腳狼軍只見無數人影晃動,緊接著人影搖搖欲墜,紛紛倒地。

    丘遠山站在巨大的指揮輦車上,了望山上情形,嘴角帶起殘酷的笑意。

    這招奏效了,只花了幾千名炮灰兵就能逼出躲藏在陷坑暗道內的衛戎軍,歸藏的大軍此刻肯定被曼奇的軍隊死死拖住,左青子一死,衛戎軍果然再無人才,我看這次還有誰能抵擋我狼軍鐵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屍體已經燃燒得差不多,大風將惡臭濃霧吹散,山體上的景像漸漸清晰,山坡上倒著很多蠕動的衛戎軍,應該是被惡臭熏得不清。是時候發動總攻了。

    丘遠山右手高舉,白鰭團,火翼團,衝鋒。

    兩個軍團計二萬重步兵嘩啦啦潮水般向玉龍山湧去,刀槍林立,餓狼千軍,氣勢煞人!

    楊政冷冷觀望,一點不為所動,倒是一邊牧飛雲看得冷汗直流,雙手直搓。

    “飛雲將軍,將整個山體的通道結構圖拿給我看看。”

    “哦,哦!”牧飛雲連忙跑下哨塔。

    此刻千萬狼軍已經遍布山腳,衝上了十多米,雖然還有不少人跌入暗坑,但和整支大軍比起來,並不傷筋骨。死亡營那些士兵屍體做了最好的墊腳石,黑壓壓的士兵如漲潮的海水。

    山道被左青子這個天才設計得易守難攻,狼軍的推進依然只能用緩慢來形容。

    牧飛雲用最快速度將地圖拿來,楊政將其在哨塔上的橫台上攤開,細細的觀察起來。

    只見圖上縱橫交錯的暗道,設計足可當得上鬼斧神工。哪裡是出風口,哪裡是暗坑,哪裡是機關塔,每一處都標得清清楚楚,將整個玉龍大營圍得鐵桶一般。楊政的面具臉上浮現猙獰笑容。

    若沒見過地圖,他還不知道怎麼打,可是一見此地圖的精妙,他卻直想狂笑。

    丘遠山,看來你還是低估的左青子的智慧,有這張地圖在手,這次看你狼軍還怎麼狂妄。

    山體上林林總總的火焰還在燃燒,只不過大不如前。

    狼軍逐漸爬上了半山腰,身在局中的他們也許還沒發覺,但楊政置高臨下,卻看得清清楚楚,原本密集呈錐形衝鋒的陣勢正被巧妙的山道設計分割成一塊一塊,四分五裂的狼軍在各自向上攀爬。

    楊政大聲下令:“讓暗坑內的士兵全力攻擊,滾石,飛箭全部啟用,快點!”

    狼軍還在幻想一群被屍氣惡臭熏得渾身無力的衛戎羔羊等待自己屠刀的降臨。

    忽聽空中響起無數急促的破空聲,鋒利的箭矢,巨大的滾石從陷坑暗道中飛出,一下子落在陣型分裂的狼軍頭上,利箭穿透狼軍的身體,帶起一蓬蓬血花,巨石滾下,直接撞開了一條條血肉模糊的通道,碎裂的身軀,骨骼,鮮血濺滿山道。

    狼軍們一下子被迎頭打擊得發蒙。

    山腳下響起急促的衝鋒號。

    “給我頂住!往上衝,衛戎小兒是臨死反撲,他們撐不了多久拉!第一個衝上山頂的官加三級,賞金一百!”白鰭,火翼軍團將軍竭力狂吼。

    狼軍頂著飛矢巨石朝山頂衝鋒,人數占優,又在巨大獎賞的誘惑下,沒道理不拼命。

    就在衝鋒勢頭剛形成之際,倒在地上的衛戎軍突然一個個都跳起來,面上蒙著塊布,手中的大刀卻惡狠狠的劈開了狼軍們的身軀。

    剛被熏得頭昏腦脹,只能被迫用尿布捂鼻子的衛戎士兵們實在是心中憋足了恨。

    一刀砍飛一個腦袋,還在惡狠狠的嘀咕著:“逼我捂尿布,王八蛋,老子砍死你們!”

    “把火油倒出去,不是想燒火嗎?那就燒死他們!”楊政平靜的下令。

    上百桶火油從坑道裡推出,噗咚噗咚的滾下山,落入狼牙群人堆中,留守玉龍山軍營的全都是專門訓練過埋伏作戰的守城兵,幾乎個個都是神射手,那些火油桶一落下,緊接著就被火箭穿透,轟然引爆。

    四濺的熱油點燃了無數狼軍,一時間滿山凄嚎,爆炸聲,慘叫聲連成一片。

    丘遠山雙目爆出駭人光芒,似不敢相信眼前景像,只見漫山遍野狼軍狼狽逃竄,白鰭,火翼軍團的重裝步兵的人數在急劇減少。

    這不可能,衛戎軍如何抵擋剛才滿山遍野的惡臭。

    難道他們已強悍到可以不呼吸空氣了嗎。

    丘遠山攥緊拳頭,這***太詭異了。

    然而眼前的情形卻容不得他多想,衛戎軍占據有利地形,而且各機關陷坑比自己想像的要隱蔽厲害得多。

    他嘆了口氣,頹然擺擺手。

    收兵號“嗚嗚嗚――”在天空中響起,慘遭痛擊的白鰭,火翼兩軍團潮水退卻,留下數千具屍體,山體上烈火熊熊,殘肢敗體,屍橫遍野,戰爭的殘酷在這一刻體現到了極至。作為剛才這一切導演者的楊政,漠然站立在哨塔頂,黑洞洞的眼窩深處燃燒著燎原之火,風呼嘯而過,愈顯得他魔王降世般的身形,卓然挺拔。

    經此一戰,牧飛雲對突然出現的面具男佩服不已,楊政所表現出的冷靜沉著,指揮若定的風範絕非自己可比,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每每料敵先機,將凶狠的狼軍殺得丟盔棄甲。

    自己國家何時出了這麼個超卓的人物,剛才他舉重若輕的指揮景像差點讓自己以為左軍師又活過來了。

    “大人,現在該怎麼做?”他恭敬的陪立在側。

    楊政目光投射在遠處後退的狼軍,沉聲道:“剛才這一戰肯定大大出乎了丘遠山的預料,以他沉穩的性格,在摸清我們山上虛實之前,定不會再貿然進攻。所以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絕不能讓他發現玉龍山具體的人員數量,否則他來個全軍總攻,即管我們有再多的機關暗道,也要被踏平了,畢竟人數上的差距擺在那裡。現在你去把全軍都召集上來。還有……你在這些地方派些士兵埋伏……我猜丘遠山很快會派一些斥候來查探了!”

    楊政將地圖上幾個隱蔽地一一標出,指給牧飛雲看。

    命令下達後,他走下哨塔,向主軍帳走去。

    從進入衛戎大營開始,楊政就像換了一個人,以前的他只是獨行客,孤僻冷淡,現在卻成了高傲的將軍,一舉一動都充滿強烈霸道的氣勢,說出去的每一句話擲地有聲。楊政是政治專業出身,同樣在特種軍營裡生活訓練過一段時間,深深明白軍隊中令行禁止的特點,長官說的話就是金石律令,即便是錯,手下也要不折不扣的去執行。所以他現在要的是所有士兵都敬他,畏他,他不需要什麼官兵一家,其樂融融的假像,他要的是勝利,勝利,還有無數狼軍的鮮血!

    他今日所做一切,都只為了昔日諾言。

    楊政仰天遙望:蒙尋,紅石,劉若飛,你們在看著我嗎?

    我定不會叫你們失望!

    斯嘉麗坐在帳篷前高高的木架子上,搖晃著一雙白生生的玉足。

    美眸若水流轉在楊政的身上。

    “喂,你在想什麼?”

    楊政收回遙望天際的目光,空洞的眼窩轉向斯嘉麗,搖了搖頭。這個神秘美麗的女人,總是那麼捉摸不定。楊政每次面對她都有種挫敗感,因為他根本看不清斯嘉麗的一點內在。

    還有……

    想起被這女人搞得面目全非的右手,他就暗暗惱火。

    楊政下意識的捏緊套著密銀手套的右手。

    瞪了笑意盈盈的斯嘉麗一眼,轉身離去。

    他踏上軍營高台,那是衛戎軍平日操練士兵,長官所站的位置。

    全軍已被牧飛雲招集在高台前的操練場上,而在此之前,戰前易帥的傳言早已使每個士兵都知道,牧飛雲再非他們現在的最高統領。

    除掉犧牲,受重傷的士兵,約莫九千士兵集中在這裡。

    剛才的一場勝利使衛戎軍的士氣空前高漲。

    所有士兵都狂熱而好奇的望著站在高台上形似魔王的男人。

    面具上的骷髏,即管在強烈的陽光下,依然顯得陰氣森森。

    楊政低啞渾厚的聲音在廣場上飄蕩:“今次滄月十萬狼軍來襲,歸藏大統領又被牽制在流雲國內,戰爭的嚴峻形勢已經擺在眼前。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同樣,不要小看在場的九千名士兵,因為你們現在正掌控著衛戎國的生死存亡。東線大營一破,衛戎國東部千裡土地都將置身於狼軍利爪之下,我聽說東線士兵大多是衛戎國東部城市募集而來,在場大多數想必都是衛戎國東部人。想想看……”楊政的聲音激昂起來:“你們若倒下,衛戎東部城市數萬萬百姓,你們的兄弟姐妹,父母子女,都將成為狼軍爪牙下的獵物,你們的母親,妻子,姐妹更是將淪為狼軍發泄獸欲的工具,這樣凄慘的一幕,你們願意看見嗎?回答我?!”

    楊政嘶聲一吼,下面的狼軍士兵全都面目通紅,瘋狂桀喊起來:“不願意,殺光狼軍,我們要殺光他們!”

    場面沸騰得幾乎失去控制。

    楊政冷目中射出狂熱暴躁的光芒,這才是他要看見的,一支真正的猛獸之軍。

    這時候,營門內拖進來三名狼軍斥候。

    “報!長官,我們按你方法,在幾處隱秘地埋伏了士兵,果然抓到這幾名斥候。”親兵將三個狼軍斥候推上高台。

    斥候似乎已知必死,桀驁的高昂著頭。

    楊政突然高舉雙手,大喝一聲,放開他們。

    衛戎軍們面面相覷。

    親兵們卻是見過楊政剛才指揮時的英姿,對這位新任將軍佩服無比,當下不說什麼,放開三名斥候。

    斥候們警惕著盯著面具男,那種野獸般狂躁的氣息令他們感覺恐懼。

    “給你們一個機會,”楊政突然摘下獵血刀,拋到一邊,一步步走到他們面前,寒聲道:“你們三個,若是能打敗我,我就放你們離開。”

    能有機會活命,誰人不想,斥候們眼睛驟亮,互相對望了一眼,齊吼一聲,朝楊政猛撲過去。

    骷髏面具浮現小醜般的怪異笑容,三人撲到的時候,楊政一拳揮出,悄無聲襲,密銀右手擊打在中間那名斥候的拳頭上。

    “啪!”

    骨裂聲全場清晰可聞,那斥候整個拳頭都扭曲了,慘嘶著倒摔出去。

    而另兩人的拳頭已經狠狠砸在楊政身上,觸碰到鋼鐵一樣的肌膚。楊政穩穩站立,擊中他的拳頭猶如隔靴搔癢,楊政豁然收手,握住右邊那人的胳膊用力一檸同時整個人已經騰空而起,一個轉折,將那士兵整只手臂扭成一團麻花。

    凄厲的慘叫,讓下面觀戰的衛戎士兵都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楊政暴喝:“都給我仔細看著!”

    他抬腳掃在胳膊被擰斷的斥候小肮處,那士兵口吐白沫整個人被踢得騰飛,卻又被楊政拉住斷手往下一拽,士兵就面朝下狠狠砸在堅硬的磐石地面上,煙塵飛舞,口中血沫四溢,渾身抽搐著挺動幾下,死!

    “看清沒有,沒看清再接著看!”楊政向下面九千名士兵大吼一聲,大踏步朝另一名砸了他一拳的斥候走去。

    他斥候卻已是嚇得連連後退,尖叫一聲,向外逃跑。

    楊政飛身上前,騰空,雙腳纏上他的脖頸,一夾,一擰,斥候被他拉扯摔倒。楊政一個倒翻,雙手抓住他的腳踝,將他整個人提起來。

    “殺!”

    他的眼眸裡一片死氣,仰天狂嘯。

    全身肌肉賁張,將斥候在空中掄了個半圓,雙手猛的向兩邊一扯,“嘩啦”,鮮血內髒狂噴而出,撲簌簌掉落下來,濺得楊政一頭一臉,渾身如同血池裡走出來的魔神,驚天殺氣彌漫在整個大營。

    所有看到此幕的衛戎士兵們臉色發青,不少人難受得大嘔起來。

    楊政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將手上被生生撕裂成兩片的斥候身體扔在地上,一步步踏出血濺之地,每走一步,地上就多出一個血腳印。

    最後一名斥候看到這一幕,心膽俱裂,整個人倒在地上,白沫亂吐,眼球翻白,過了一會,整個人挺動幾下,竟是被活活嚇死了!

    牧飛雲也快吐了,他根本不敢再看楊政,那已不是人能辦到的事。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恐怖凶殘的魔王,即管被殺的這幾個是敵人,他也覺得有些不忍。

    從這一刻開始,“魔神”惡名就一直掛在楊政頭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0:00

第三集 第三章 復仇之槍

    趕走了所有人。

    楊政提起木桶,將水嘩的潑在自己身上,身上黏稠的腥血隨著水流衝向地面。

    他裸著身體靜靜站在那裡,片刻後,突然臉色發白,低下身干嘔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楊政發出馴鹿般受傷的低吟。

    他剛剛將一個人活活撕成了兩半。

    他不是沒殺過人,可這種瘋狂的舉動還是第一次。

    那時候,他腦袋裡空空如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清醒過來後楊政很害怕。

    他害怕自己失去人類的感情,他害怕自己再也不能愛,殺戮有時候真的會像毒癮一樣。

    他熱愛冒險,正如他熱愛生活。

    可是當初那個熱情的青年如今已是沾滿血腥,楊政痛苦不安……

    突然間,一把不鹹不淡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震響:“楊,你的體內寄生了不明生物,是它影響了你的腦激素分泌,讓你失去控制。”

    “芭比,是你嗎?”驚醒過來的楊政連忙看向胸口,果然一團火色印記在發著淡光。

    “到底是怎麼回事?芭比,什麼不明生物?”

    “一個相當強大的生物體,被……恩,”芭比考慮了一下,繼續說道:“應該是封印在你右手了。”

    楊政摘下手套,露出他光澤暗淡的右手,暗紅色的紋理覆蓋在他的肌膚表層,而他的指甲表層,泛著金屬的光澤,看起來像是鍍上了一層虹膜。該死的斯嘉麗,到底做了什麼?

    “芭比,我要怎麼做才能讓手恢復原狀。”

    “為什麼要解開,這東西雖然會影響你的腦激素,但它的力量很不錯,至少可以提升你十倍能力。”

    “別說那麼多廢話,我問你怎樣能讓手恢復原狀。”

    “很簡單,解開封印就可以了。”

    “怎麼解?”

    “當然是封印這東西的人,那個女人,去找她吧。”

    “廢話,她要肯解,我還問你。”楊政咬牙切齒,這芭比是真傻還是假傻。

    “不行?”

    楊政懶得理它了。

    “那就沒辦法了,也許等我恢復能量可以吸收掉它,現在……那女人來了……”芭比突然消失,楊政胸口恢復一片光潔。

    門口響起腳步聲,接著帳篷簾子被掀開。

    楊政站起身子,毫不在乎自己正全裸的展現在一個女人面前。

    而女人似乎也一點不在意。

    “你怎麼了,剛才我聽到你在說話。”

    楊政擦干身子,穿回衣服,帶上手套,這才冷冰冰的說了句:“沒什麼?”

    斯嘉麗掠進帳篷,繞了楊政一圈,又仔細觀察了四周,確實沒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

    “楊,你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對,我心情是不好,而且,我要睡覺了。”楊政不想和她說話,直接鑽進了一邊的毛毯裡。

    過了一會,感覺到後背貼上來的柔軟,楊政轉過身,皺起眉頭:“你要做什麼?”

    “沒什麼,睡覺呀。”

    斯嘉麗一臉無辜的望著他,扭了扭飽滿誘人的身軀,在毯子裡找了個更舒適的位置。

    冷冷的注視著這個女人,可惜嬌媚臉蛋上沒有一絲尷尬,睜大水汪汪的眼睛和楊政對視著。

    片刻後,楊政敗下陣來。

    需要怎樣的天分才能讓一個女人變得這麼妖精。

    他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玩弄手段,楊政發現自己在斯嘉麗面前就是個小孩子。

    …………

    火光中,楊政拿起鐵錘用力的敲打著鐵氈上的黑鐵條。

    圍在他旁邊的是軍營裡的鐵匠。

    這些皮膚黝黑的大漢們看著楊政將鐵條打成一個古怪的月牙形,雖然楊政的手法還很拙劣,不過他打造的東西很簡單,在經過一個上午的磨練後,楊政終於將兩個粗糙的月牙鐵做出來。

    “將馬牽過來。”

    親兵們很快將一匹高壯的紅馬拉到楊政身前,將堅韌的筋繩穿過月牙鐵的小孔同時連接到馬鞍上,兩片月牙鐵掛在了馬腹兩側。

    看著這個古怪的東西,鐵匠和士兵們充滿疑惑。

    楊政一腳踏在那塊月牙鐵上翻身上馬。

    用力的蹬踏之下後,楊政露出滿意的笑容。

    接過僕兵送上的長槍,他策馬朝一邊的操練場跑去,馬匹的速度越來越快,逐漸將操練場上所有士兵的目光吸引。

    在操練場的另一側,是一塊巨大的試劍石。

    青色的岩石表面布滿劍痕,其中最長的一條劍痕幾乎將整塊大石劈成兩半。

    它的歷史一直要追朔到百年以前,這塊試劍石上留下了衛戎東線每一任統領的痕跡,它堅硬無比,同時像征著衛戎東線的榮耀。

    沒有一名統領可以將試劍石砍碎,三十年前“飛將軍”在試劍石上留下最長的一劍道跡,卻依然沒有將這塊試劍石劈開。

    漸漸的,它已成了不可摧毀的像征。

    楊政一甩馬韁,當黑馬朝著試劍石衝去時,士兵們呆呆的聚攏起來。

    楊政用的是槍,他在做什麼,拿槍去捅一塊幾十噸重的大石。

    天哪,他瘋了。

    單是那可怕的反彈力足以將馬和人都震斃。

    可是沒有一名士兵敢去阻止。

    楊政的凶殘已經深深的烙印在士兵們的心裡。

    紅馬如風,如烈火,楊政舉槍橫指,他的腦中一片空明,芭比改造了他的身體,還有那古怪的右手,增幅了他的力量。

    但精神聚焦到極點的時候。

    石塊上出現了一顆光點。

    隱隱綽綽。

    就是那個點。

    “破綻嘛!唔,就是一些游移的光點。”

    芭比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楊政空洞的眼眸倏忽沸騰起來,紅馬已經加速到了極點,在楊政馬韁的控制下根本不能掉頭,它發出劇烈的悲鳴。

    四周的空氣都好像有了生命,狂瀾般在整個操練場內飛舞,漸漸的凝固住每個觀看人的神經,扼緊他們的喉嚨,使他們一個個呼吸急促,這並非真實的感受,但那瘋狂肆意的殺氣已經撲面而來,如刀割體,使他們一個個驚顫的閉起雙眸。

    一聲暴喝。

    長槍如一條有生命的黑龍,張牙舞爪的從楊政手中衝出。

    強烈的震響在操練場內回蕩。

    無匹的力量倒衝回來,楊政的胳膊死命的夾住鵝卵粗的槍杆,肌肉被扯裂了,他的喉頭甜甜的,極力才壓抑下湧出的鮮血。

    半杆長槍深深沒入試劍巨岩中,長槍捅入的正是當年飛將軍那道劍痕,碎石飛了一地,片刻後,巨岩突然搖晃起來,轟然向兩邊倒塌。所有士兵在那一刻心神大震,齊刷刷的跪伏地上。

    試劍石竟然被刺裂了。

    不可摧毀像征的毀滅。

    仿佛一個時代的完結。

    左青子死亡帶給衛戎東線的陰影終於消散……

    狂潮般的高呼淹沒了整個玉龍山,無數驚鳥撲棱棱直飛高空。

    “魔神將軍,威臨天下――”

    “魔神將軍,威臨天下――”

    楊政立馬橫槍,回轉身,刀鋒般的目光俯視著倒伏在前的萬千士兵……

    “現在,我要選出一千名勇士作為搦戰狼軍的先鋒營,哪一千個英勇的男兒願意,出列!”

    嘩啦啦,九千人裡湧出一大片人。

    楊政的悍勇激發了這群戰士的血性。

    楊政勉力才壓下瘋狂叫戰的聲音,讓各大隊長跳出戰力最強,而且馬術最精湛的一千人。被選中的士兵一個個雙目赤紅,呼吸急促,顯得狂躁不安,沒有被選中的那些則瘋狂嘶喊。

    “好了!”楊政冷喝。

    “選中的人全部站到前面來,未選中的也不要氣餒,狼軍無數,有你們殺的。”

    一千名野狼般的士兵站到隊伍前列,楊政的目光從左至右掃射過去,每落在一名士兵的臉上,那名士兵就渾身繃直,抬頭挺胸。一排掃完後,楊政點了點頭。全軍士氣達到鼎沸,現在的衛戎軍絕對以一當三沒問題。

    …………

    當玉龍山上的所有馬匹都裝上那個叫“馬鐙”的東西時,士兵們這才發覺魔神將軍打造出的月牙鐵,竟然能讓他們提升數倍的衝擊力。

    重所周知,沒有馬鐙的騎士只能靠牢牢夾住馬腹才能在馬高速奔跑時保持平衡,甚至連騎士衝刺都很難完成。

    即使有遠超地球人的體力和力量,還有鬥氣的幫助,藍風大陸的騎士們也經常在馬匹高速衝刺碰撞的時候失去重心飛下馬。

    楊政以前並非想不到這個問題,只是偶爾會去想,也不會去實踐,笑話,他可沒義務改變這個大陸的歷史進程,像有些東西,比如火藥,造紙術,指南針等等,當歷史發展到一定時刻自然就會出現了。

    以前他只是死亡營的小兵,根本也沒有接觸過騎兵戰,也不會想要把馬鐙制造出來。

    現在他成了統帥,自然要竭力的將所有超前又容易實現的工具制造出來。

    而且,左青子那個家伙甚至發明了更恐怖的東西。

    一想到藏在衛戎軍營密庫裡的那十尊鐵疙瘩,楊政就忍不住懷疑左青子是否和他一樣同樣來自異空間。

    在楊政的幾樣發明中。

    “馬鐙”無疑是其中最具劃時代意義的產物。熟知歷史的楊政知道,馬鐙由中國傳入了歐洲。這個看似不大的歷史事件改變了歐洲的命運。美國歷史學家林恩.懷特說:“只有極少數的發明像馬鐙這樣簡單,對歷史卻產生如此催化劑的作用。”英國博士李約瑟把馬鐙對歐洲歷史的神奇作用用一句話揭示出來:“就像火藥在最後階段幫助摧毀了歐洲封建制度一樣,中國的馬鐙在最初階段幫助了歐洲封建制度的建立。”馬鐙的使用為騎手們在馬上找到了一個支點,使得騎兵更具備衝擊力和近身肉搏能力。歐洲人踩著中國的馬鐙進入了騎士時代。

    楊政同樣不知道,他的借鑒,迅速讓藍風大陸進入了真正的騎士時代。

    以前的騎兵雖然強大,卻只是戰場上的利器,主流的依然是劍師,沒有貴族子弟願意充當騎兵衝鋒在第一線。

    馬鐙的引入,騎兵的地位迅速的提高到貴族的層次,騎兵也獲得了專業的等級分割,赫赫有名的騎士八大准則:謙卑、憐憫、公正、榮譽、犧牲、英勇、誠實,靈性編入了正規軍事教材。

    繁榮的騎士文化最終取代了劍師的主流地位,成為一名騎士變成所有熱血青年的夢想。

    這一切只是後話。

    此時此刻。

    楊政制造馬鐙只是想單純的想提高騎兵的戰鬥力,他需要一支真正靈活多變的騎兵隊執行一項計劃。

    這計劃無疑是他復仇最堅實的一步。

    斯嘉麗已經好幾天不見楊政回帳篷了,這讓她有些無聊。

    除了要將那個木頭人拉進聖殿,平日裡她也只能靠消遣楊政打發時間,這玉龍山上全是男人,在斯嘉麗眼裡,簡直是一群臭蟲,以她的地位,當然不屑與他們為伍,也就只有那個木頭人能逗逗。

    可是木頭人最近好像發瘋了。

    每天帶著那一千人躲到山背的一塊平地上操練,一天訓練十六小時,剩下八小時,吃飯睡覺,而且全是原地,楊政和那一千人混在一起,已經一個星期,連澡都沒洗過。斯嘉麗有一次過去看他,還沒靠近,就被那一千個汗臭熏天的男人給熏了出來。

    那種味道簡直無法忍受,以至於斯嘉麗一個星期沒有去見楊政。

    在這期間,楊政做了什麼她也沒有過問。

    反正他已不可能逃出掌心。

    楊政當然沒有逃。

    他全身心的投入到代號“焚天”的計劃中,這個計劃完全依托於左青子遺留下的寶貴“財富”。除了牧飛雲,任何人都被蒙在鼓裡,士兵們只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麼,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計劃中屬於什麼棋子。

    由於上次狠狠涮了狼軍一道,丘遠山不敢再輕敵,他決定等待大部隊彙合再一舉拿下衛戎東線。

    雖然小規模的騷擾不斷,大的陣地戰卻沒有一次展開。

    在狼軍後續部隊源源來到的時候。

    楊政獲得了寶貴的半個月時間。

    除了完善“焚天”計劃,楊政半個月的刻苦磨練終於使自己的實力有了實質突破。

    他凝聚精神的速度更快,破綻的“點”對他來說再不是那麼難以尋獲,這裡面當然有芭比的指導功勞。只是對右手,他依然沒有辦法,密銀手套只能壓制封印物的大部分力量,如果摘掉手套,那絕對是場可怕的夢魘。

    在最後一次和牧飛雲商定後,他決定行動了。

    …………

    “將軍,玉龍山上好像有動靜!”

    親兵飛報丘遠山:“他們好像衝下來了!”

    丘遠山剛剛坐下,頭也不抬看著桌上地圖,用一支鵝毛筆在上面畫著什麼。

    “什麼衝下來了?說清楚。”

    “騎兵,玉龍山頂的衛戎騎兵!”

    “哢嚓”鵝毛筆一下折斷,丘遠山拍岸而起,匆匆走出大帳,攀上主輦車最高處,遙望玉龍山頂。

    只見山上濃塵滾滾,一騎黑色洪流從山頂漫延下來,而龍頭還在快速的突進。

    這……這到底怎麼回事?丘遠山都搞不清狀況了,不是據斥候說東線大軍已經離開主營去了索巴丁嗎,不是說山頂只有一萬人嗎?區區一萬人,難道也敢衝下來和自己十萬狼軍對陣?

    媽的,這絕不可能,丘遠山雙眉緊皺,牢牢盯著那洪流席卷而下,兵器的點點寒光在白日反射下是如此刺眼。

    過了片刻,他的眉毛舒開,這麼點人?

    只見那洪流首尾已可看清,統領大軍這麼多年的丘遠山目力何等尖銳,一眼望出衛戎騎兵隊不過千人。

    好個衛戎軍,連千人騎兵隊都敢下來搦戰了嗎?

    衛戎千騎飛快的衝下山坡,在山腳下一字排開,只見陣列中策馬走出一騎最為高挺矯健的黑馬,那騎士隔得遠遠的看不真切,高舉長槍,嘶聲狂吼,聲音卻出奇嘹亮:“遠山小兒,可敢出來一戰!”

    “哇哦……哇哦……”衛戎千騎全都怪叫起來,面對數萬大軍,竟顯得囂張之極。

    更有幾人狂叫道:“將軍,我看那烏龜小兒是不敢出來,只敢縮在他的龜殼裡,哇哈哈……”

    囂張的大笑響徹天空。

    狼軍這邊騷動起來,士兵們全都破口大罵,侮辱己方主將,那是何等奇恥大辱。若非軍律嚴明,早就要衝出去滅了那千人騎兵隊。

    丘遠山面目陰沉,臉上表情雖看不出什麼,但微微顫抖的雙手已經泄露了他內心的狂怒。

    這時候,邊上數員大將裡衝出一人,橫刀在丘遠山身前:“下官願意出戰,斬下那囂張小兒的頭顱,以平統領之怒。”

    丘遠山低頭看去,正是狼牙軍五營偏將德昆。

    當初德昆追殺楊政不利,丘遠山雖沒砍掉他的腦袋,卻一直將其冷藏,這一次,德昆是搶著要在丘遠山面前好好表現一次,重新獲得寵信。

    丘遠山望著他,眼神動了動,德昆在狼牙軍裡實力出眾是公認的,否則當初丘遠山也不會留他腦袋到現在,此刻,由他出戰再合適不過。

    “好,准你帶三千狼牙騎兵出戰,若不能將這支衛戎騎兵隊剿滅,你也不用回來了!”丘遠山冷聲下令。

    德昆心中大喜,三千狼牙軍,這乃是丘遠山最精銳的部隊,對方不過千人,若還不能剿滅對方,自己真真不要混了。他猛的一抱拳:“下官遵命!”

    片刻後,三千狼牙軍在陣前集列。全副銀鎧的德昆提過四米長槍,系緊頭盔,帶著三千全副武裝的狼牙軍向前衝去。

    數千騎在平原上衝鋒,使整個地面都顫動起來,煙塵滾滾,彌漫天空。

    衝殺氣勢如虹,原本躁動的衛戎騎兵隊都安靜下來,一個個斜舉長槍,左側提著牛皮大盾,猩紅的眼睛死死的瞪住越衝越近的狼牙軍。

    楊政單騎站在最前面,左盾右槍,只不過他天生神力,特制長槍足有五米之長,手腕粗細,另一只手的盾牌卻是足有六十斤的大鐵盾。胯下黑馬選的是衛戎東線最壯最高的一匹神駒。

    楊政的目力本就強勁,當看清狼牙軍領頭狂奔而來的一騎時。

    他一直平靜至乎漠然的表情變了,殺氣暴漲,有若一層紅光在他身上浮動,拽拉韁繩,整匹馬前蹄猛的抬高,楊政發出凄厲的悲嘯,因為他看到了此生除了丘遠山外最想殺的人,德昆,當初就是他帶著威爾遜前來圍剿“滴血十字”小隊。

    射入蒙尋胸口致命一箭便是此人。

    楊政從那一刻起已將此人列入必殺行列,不管他躲到哪兒,即使追殺到天涯海角,也誓要將此人頭顱砍下祭奠蒙尋在天英靈!

    衛戎千騎似乎都感受到了面前魔神般的將軍發自內心的悲郁,那彌漫開來的悲哀殺氣,所有騎兵感同身受。

    楊政胯下健馬長嘶一聲,將前蹄猛的蹬下,土地陷出兩個凹坑。

    黑光乍現,後面一千衛戎騎兵俱向天厲吼:“殺!”

    “殺”聲嘹亮,直穿雲霄。

    千騎暴動,以楊政為最尖銳的一點,呈錐形向狼牙軍衝鋒而去。

    玉龍山頂,斯嘉麗遙望下去,山腳平原,一大一小兩片黑色波浪正越衝越近,她一直波瀾不驚的臉上也微微動容……

    …………

    楊政的眼中已只有一個德昆,將其死死罩定,長槍前指,槍尖那一點如同太陽一樣奪目閃耀。

    德昆渾身冒起寒意,強者的直覺使他感覺到巨大危險在靠近,恐懼緊緊攫住了他的內心,頭皮爆炸般發麻,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景像。對方的騎兵高速接近,他終於看清了狂衝在最前面的衛戎主將。

    骷髏面具彎起詭異的小醜笑容,盡管陽光是如此熱烈,德昆還是遍體泛起陰寒之意。

    黑洞洞的兩顆眼窩,隔了上千米,依然像死神的雙眼,漠然,輕視,同樣充滿了無窮無盡的殺伐之意,殺意就好像削鐵寶刀上的鋒刃,輕輕一觸,即能摧毀任何防線。德昆雖依舊在狂奔,內心卻越來越冷,那種將獲大功的喜悅早不知跑到了哪裡。

    難道自己三千狼牙軍還會懼怕對方千人,還會懼怕一個光天化日之下帶著面具裝神弄鬼的小兒。

    不,不!德昆在心裡嘶聲大叫。

    殺了他,殺了他,德昆雙眼赤紅,被那無窮殺伐之意弄得像逼急的狂犬!

    他也猛的將鐵槍直指,一下盯住了楊政。

    來吧,做個了斷吧!

    銀白色槍體上騰然冒出一片暗紅色的鬥氣之光,槍尖上仿佛燃燒著一團火,割裂得空氣嗤嗤直響!

    近了。

    兩邊騎士都能看清對方眼中猩紅的血絲,還有扭曲的臉龐。

    接近到十米的時候。

    人狂吼,馬怒叫!!

    兩片黑色波浪轟的撞在一起,讓人難以相信的是,狼牙騎兵們發現自己好像撞在了牆上。

    衛戎騎兵組成的衝鋒線超出他們想像的堅固。

    第一陣線的狼牙軍不甘的被強大的反彈力衝得飛下馬匹,落地的瞬間他們隱約看到衛戎騎兵兩腳並不是掛在馬側,而是踩著什麼東西。

    正是那東西讓衛戎騎兵穩住了身體。

    在兩片黑色波浪的頂尖,德昆,楊政早已完成了戰鬥。

    剎那之間,楊政的眼中再無其他,盡管三千狼牙軍在前,無數嘶吼聲音在耳,但他已看不見,已聽不見,在他的視野裡,偌大的戰場只剩下迎面而來的德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雙目死死盯著德昆胸口亮起那個點,凝聚了他所有精神力量窺視出的“破綻”。

    瞳孔收縮成漏鬥狀。

    紅光乍現。

    如同當初楊政破門一槍的重現,他全身浮現一層肉眼難以察覺的紅光,似比當初更耀眼,若有人現在撕開楊政胸前衣服,定會發現,他胸口的烈火印記已經彌漫全身,如同燃燒的火人。衛戎軍中發出一陣驚呼。

    只見楊政胯下黑馬似也全身浮現了一層紅光,人馬合一,健馬暴嘶一聲,高舉前蹄,狠狠的蹬踏在德昆那匹白馬的頭顱上,頓時那匹馬腦殼迸裂,慘嘶著倒飛出去,撞倒數騎!而楊政五米長的鐵槍高舉,槍尖上,牢牢的釘著一個人,德昆,他的胸前被捅了個透心涼在槍體上,掛在槍上,鮮血噴灑而下,濺得楊政一頭一臉,骷髏面具愈顯猙獰。

    黑馬原地蹬踏了兩下,楊政的伸出舌頭舔了甜嘴角的血跡。

    四周的所有一切他都不再聽,不再看了,目光滄然遙望天際!

    蒙尋!你在看嗎?

    你在看嗎?

    楊政為你報仇拉!

    你在天英靈,睜開眼好好看看那!

    看看這槍上掛的是誰?好兄弟,睜開眼看看吧!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0:18

第三集 第四章 焚天

    主將被殺了!!

    一個照面被殺,對士氣的打擊是何等巨大。

    衛戎軍這邊猛的爆起巨大歡呼,所有騎士在那一刻士氣暴漲,一鼓作氣將失神的狼牙軍騎士捅飛馬下!

    三千狼牙騎兵在瞬間竟然落入頹勢。被千余人的衛戎騎兵殺得血肉橫飛,一時間,馬長嘶,人慘叫,很多狼牙騎兵被壓得節節後退。

    楊政目光從天際收回,空洞的眼窩深處紅光閃閃,腳下的烈馬也焦躁不安的頓著馬蹄。

    他將長槍猛的一頓地,右手在腰間一拔一收,白光電閃,德昆的頭顱已經落入他的手掌。楊政將他腦袋捆在自己馬側。拔出長槍,甩掉德昆的無頭屍體,一夾馬腹,早就躁動不安的烈馬狂嘶,猛的竄出,撞入狼牙軍中。

    長槍凶狠的在人群中橫掃,直刺,手下無一合之將。

    楊政渾身鮮血淋漓,如同血池中走出的魔王,殺氣四溢,四周的狼牙軍早已被他嚇得心膽俱裂。

    他那巨大的槍頭,似有萬斤之力,每一下直桶,即管狼牙軍用盾牌抵擋,卻依然被他連人帶盾刺出一個巨大窟窿,更何況那烈馬狂躁,每一下前蹄蹬出,擋在前面的騎士連人帶馬都倒飛出去,在混亂瘋狂的殺戮場上,跌下馬幾乎已是死路,那將遭受千蹄踐踏的厄運。

    殺聲慘烈。

    狼牙軍終究在人數上占了巨大優勢,而且是丘遠山最精銳的親衛隊。

    在經過衛戎千騎一輪血洗之後,漸漸站穩腳跟,剩下兩千多騎呈半包圍狀,將衛戎千騎夾在中間,兩廂廝殺。

    雙方互有死傷,打得難解難分。

    唯有楊政一人漸漸衝殺進狼牙軍內部,擋者披靡。

    他的眼中是無數游離的光點。

    精神高度聚焦的楊政,輕易的看破每個人的破綻。

    長槍如同,破開那些光點,收割著狼牙軍的性命。

    愈來愈多的狼牙軍湧來,想占著人多優勢將他活活耗死。

    數把長槍捅來,楊政將那巨大鐵盾猛的一揮,將所有及身的長槍掃蕩開,同時用五米大鐵槍狠狠扎進右側一個狼牙軍的腹部,大吼一聲,鐵槍帶著那人掃了個半圓,那名狼牙軍被大力甩了出去,身上早已不知重中幾槍,橫跌出去後,又撞飛數人。

    楊政一路狂殺,雙目如赤,身上分不清濺滿的是敵人之血還是自己之血。他已經陷入一種奇特的殺戮境界之中,生命的去留在這個境界裡是如此不堪一顧。

    那張骷髏面具已經成了狼牙軍眼裡的噩夢,死亡的代言人。

    血色淋漓的一人一騎,在千軍萬馬的敵軍中,來回衝撞,像犁地一樣分開一條條溝壑。

    丘遠山站在車輦頂端,望著那殺聲震天的疆場。

    無數的濃塵,慘叫,天上強烈的日光都已經被遮蔽了,他看不清楚疆場內的狀況,卻依然感受得到這場戰爭是如此慘烈,並非他想像中一面倒的局勢,三千狼牙軍在和衛戎騎兵隊衝撞到一起後,就一直沒挪動半步,和衛戎軍死死的僵持在疆場中央。

    若兩軍人數相當,丘遠山絕對不會對現在的狀況不滿。

    可是己方人數至少是對方的三倍,而且全部是最精銳的狼牙軍,無論戰士的戰力,裝備俱是全軍之冠。

    衛戎軍只靠一千人憑何能與狼牙軍打得難解難分。

    一種隱隱的不安繚繞在他心頭。

    正有些不滿之際,突然前方戰陣中一處,猛烈騷動起來。

    楊政已經殺到了狼牙軍的邊緣。

    一路上死在他手下的士兵早已超過五十人,而那把粗重的長槍竟也開始彎曲。

    看到擋在他前面的已只剩下十多騎,而衛戎軍這邊面對超過三倍的敵人,無論體力和精神都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的邊緣。

    是時候了。

    他仰天一聲尖嘯!

    聽到他嘯聲的衛戎軍們突然一個個像吃了興奮劑一樣,本來已經疲軟的手臂再次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措手不及之下,狼牙軍的包圍圈竟被打得散開。

    楊政就在這時候猛的將手中長槍甩出。

    長槍上泛著火紅的光澤,閃電一樣飛出,空氣都被撕扯得電光亂閃。

    槍體直接貫穿了擋在楊政面前的三騎,破開一條血路,楊政一夾馬腹,那匹暴躁的烈馬瞬間竄出數米,後腿用力一蹬,整匹馬騰空而起,橫越過五米距離,撞開狼牙軍最後的屏障,一刻不留,再次向三裡開外的狼軍駐地狂衝。

    高速狂奔中,勁風迎面撲來,烈馬黑鬃狂舞,一人一騎在廣袤的平原上變成了快速的一點。

    而在一線黑點之前,佇立著黑壓壓五萬狼軍。

    斯嘉麗站在玉龍山哨塔上,也被楊政此刻的瘋狂之舉震駭了,雙拳猛的捏緊。

    這個家伙,他要做什麼,不要命了嗎?

    想也不想,斯嘉麗已經騰空飛出,紫雲一樣快速閃出了玉龍營,向山下飄去,雖然聖殿和雲中城有協議,不能介入大陸紛爭,可楊政是自己挑選出來的“聖劍騎士”候選者,豈能讓他白白死去。

    到了現在,斯嘉麗也顧不得破壞一下規則了。

    而相反,趁著狼牙軍被楊政瘋狂舉動嚇傻的那一刻,所有衛戎騎兵,卻瘋狂殺出一條路,突圍向玉龍山方向撤去。

    因為靠近山腳,衛戎騎兵撤得很迅速,而狼牙軍卻僵在中間,不知道是該去追騎兵隊,還是該去圍剿已經快衝到本方大本營的楊政。

    斯嘉麗飛快的掠下山,她的速度快得驚人,很快就撞上第一個衝回玉龍山腳的衛戎騎兵,猛的將其揪下馬來,斯嘉麗面罩寒霜,冷道:“你們將軍一個人朝敵軍大本營衝去了,身為手下竟敢跑回來,該死!”

    對於這個一直徘徊在將軍身邊的美麗女人,眾騎兵卻是不敢逆抗。

    被斯嘉麗揪下馬來的騎兵痛哼道:“不是這樣的,是將軍下山前就和我們說好的,一會他發出暗號,我們突圍,他則前衝,他說他自有辦法脫身,將軍的命令我們不敢不執行。”

    斯嘉麗松開了那士兵的脖頸。目光望著疆場,眾狼牙軍已經掉轉馬頭朝楊政追去,一時間遮天煙塵,斯嘉麗也看不到楊政的身影了。

    楊政,你被仇恨衝昏頭腦了嗎?

    楊政一人一騎早已掠過兩裡路程,衛戎十萬大軍就在眼前,笙旗飄揚,戰馬林立,鼎盛的軍容使楊政看起來更像一只撲火的飛蛾。

    “天那!”狼軍們看清狂衝而來的一騎,齊齊發出驚呼。

    這喊聲中包含了多少驚訝,不可置信。

    誰人能想到有人敢獨闖十萬大軍。

    可這不可能出現的一幕偏偏出現在了眼前,楊政的目光倏然罩定了無數大軍正中的一輛巨大輦車,輦車附近的旗幟更大更高,在風中獵獵舞動,上面的巨大“丘”字和笙旗上惡狼的標志都宣告那就是狼軍統帥所在。

    輦車前面巨大的盾陣馬上集結起來,因為楊政狂突的方向,正是輦車所在位置無疑。

    丘遠山盯著那飛速靠近的一騎,目光連連閃動。

    射出駭人寒光。

    馬背上男人的骷髏面具在陽光下猙獰閃爍,丘遠山雙目怒睜,他倒要看看這個狂妄囂張的男人到底要做什麼?

    無數的騎兵從側翼湧出,准備包夾這個男人,而他背後卻是二千騎回追的狼牙騎兵。

    無論怎樣看,楊政都已陷入四面絕境。

    當距離到三百米的時候,他募的發出一聲狂笑。

    咬掉自己右手的密銀手套,一股血氣馬上衝了進他腦海,血絲在他眼窩裡彌漫。

    楊政從後背拉出了一把一米多長的巨弓,黑鐵的弓身,粗如小指的弓弦,都讓這把弓看起來厚重得如同“縮小版”攻城飛矛。只見他從馬袋後側箭壺中拉出了一支粗長的特制精鐵箭,箭頭無比猙獰,趁螺旋狀,黑光閃閃,張弓一搭,募的一聲狂吼。

    那需千斤之力才能拉開的巨弓,竟然被他生生扯成半圓,右手詭異的亮起血芒,直通箭體,如同剛從熔煉爐中取出。

    胯下烈馬腿上肌肉也塊塊隆起,口鼻發出連嘶,像是無法抵御這沛然巨力。

    丘遠山忽覺一股巨大的危險籠罩住了他,即管他眼前是鐵甲巨盾,構成了一道堅實防線,但那危險的感覺卻絲毫不減半分。

    強大的恐懼籠罩住他,丘遠山不顧一切的向後退去,直接從四米高的輦車邊攔躍去。

    而這時候楊政的手也放開了,巨大的弓弦“嗡”的一聲,精鐵長箭發出刺耳的嘯聲,眨眼劃約過三百米的距離,撞上巨大的鐵盾牆,卻絲毫不停留,直接洞穿了中間那塊巨盾。

    丘遠山剛剛從車輦上飛下,那枚精鐵箭卻是狠狠扎入了車輦底座,貫穿了巨大的車輦,將鐵制架構都打散了,搖搖晃晃間,車輦轟的踏碎。丘遠山駭的連連後退。去勢不止的鐵箭蹭著他的頭皮飛過,嗡的一聲悶響,破入後面狼牙大旗旗杆,這才止住去勢。

    狼牙大旗咯吱咯吱了幾聲,嘩啦一聲從中間折斷,倒塌下來……

    楊政射完一箭,渾身氣力都像抽空了。

    他不敢再停留,一拉韁繩,掉轉馬頭,向合圍的縫隙衝去。

    丘遠山臉色發白的從地上爬起來,他的頭盔上面直接被利箭犁出了一條深溝,頭皮削破了,血流下來,滿臉猙獰,又無比狼狽,跳叫起來,大吼:“快追,給我殺死他,全部都給我上!”

    全軍總攻的號嗚嗚吹響。

    喊殺聲震天,鐵騎隆隆,從兩邊像包餃子一樣合起來。

    後面的狼牙軍已是追到了兩百米距離,楊政策馬向右側只剩百米距離的包圍縫隙衝去。

    胯下烈馬高速如一團火影。

    轉瞬間竄出幾十米遠,楊政咬緊牙關,緊緊的用兩腿夾扣住馬兩側。再次張弓,又一箭飛向狼軍騎兵合攏過來的尖端。

    巨大的箭矢力量穿透了跑在最前面的狼軍騎兵,帶起一蓬燦爛的血雨。

    那箭支並不停留,如穿透一張白紙般射向第二個人,直接將那人的腦袋射炸,一時間本來整齊的騎兵隊掀起了一些小騷動,合圍的速度緩了一緩。

    後面追趕的狼牙軍受到啟發,全部拉出長弓。

    “射箭,射死他!”

    密密麻麻的箭雨飛向楊政,但楊政的那匹馬跑得實在太快了,在楊政人馬合一的狀態下,一團紅影飛速在荒野狂奔,大多數箭雨全都落空,有限的幾支也被楊政拿起巨盾掃開,數百米的距離眨眼即至。

    “餃子”的兩端終於合攏了。

    雖然餃子皮還很薄。

    此刻楊政距離合攏的縫隙已只剩下數十米。

    他雙目灼灼望著衝來的狼軍,咬破舌間,提聚越來越模糊的意識。往箭筒裡一帶,三支精鐵箭被他抓在手上,用嘴巴咬住一支,右手扣一支,拿一支,用力一搭弓弦,嗡的一聲,緊接著又是兩聲“嗡”響,三支箭竟然不分先後飛出。

    那剛剛合攏縫隙處的狼軍迎來了楊政這一手連環箭。

    “蓬”的一聲,當先一匹馬的馬頭直接被貫穿,血漿爆起,那馬巨大的身軀扭滾到地上,後面的騎士避之不及,翻倒了一大片,第二支箭已經射到,貫穿數名騎士的胸甲,兩支箭下去,合攏處已經一片混亂,等第三支箭到達後,本來就極薄得包圍圈竟然被破開了一條縫隙。

    楊政錚的拔出獵血刀,大吼一聲,朝那只容一騎通過縫隙衝去。

    數十把長槍捅來,前面已經是一槍林,森森的槍尖對准楊政,若直衝上去,保管楊政被刺出百十個窟窿。

    他卻猛的將掛在一側的巨盾甩出,攜著巨大風聲,那盾牌旋轉呼嘯著撞向槍林,掃飛了數人,楊政策馬衝撞進人堆中,邊上幾把鐵槍被他用獵血刀橫帶出去,仍有數槍刮傷他的身體,但此刻他已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用刀猛力揮斬,一顆顆頭顱暴飛空中,鮮血狂灑。

    烈馬像一只蠻牛一樣,硬生生的頂開了一條血路,當楊政衝破合攏的狼軍包圍時,身上已經多處冒血。

    獵血刀早已卷刃,和重鐵槍抗衡,體輕的長刀吃了大虧,而更主要的是楊政的腦袋針扎般刺痛,從他一槍刺殺德昆開始,整個人就一直保持高度的精神力狂化狀態,右手的力量雖短暫提升他十倍力量,副作用卻更大。

    他的體力與精神力早已透支,一衝出包圍圈,楊政就竭力的用卷刃長刀在馬股上狠抽了一下,吃痛的烈馬爆發出驚人的生命力,帶著楊政向玉龍山方向狂衝。

    一人一騎在平原上快愈閃電的移動,後面追趕的卻是數萬大軍。

    密密麻麻的箭支像蝗蟲般飛來。楊政已經沒有隔擋的盾牌,只能將獵血刀揮出片片光影,撞飛及體的箭。可是箭太多了,不一刻,他和胯下的馬已身中數箭,一路鮮血狂湧,馬匹在箭傷下卻是跑得更快,生命力亦是飛速流失。

    最後楊政實在沒更多氣力揮擋,扔掉獵血刀,抱住馬脖,縮在馬背上,任由那馬帶著他向前狂奔。

    衝到玉龍山腳下,黑馬鮮血流盡,前蹄一撅,摔飛出去,楊政揪著德昆的頭顱在空中打了幾個滾,正要跌落地上時,斜次裡飛出一道紫影,將楊政往手上一抄,就向山上掠去。狼軍們追到山腳的時候,那紫影已經掠飛到了半山腰,速度快得離譜。

    萬馬千軍望著機關重重的玉龍山,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看著紫影女子將楊政救走。

    楊政的鼻子裡鑽進一股熟悉的體香,昏昏沉沉的頭腦清醒了一些,發現自己正被一女人挾在腋下,毫無疑問,就是斯嘉麗無疑。

    “謝謝!”楊政艱難的吐出一句,他現在頭疼得要命,好像有無數根鋼針在他腦袋裡亂扎亂刺,楊政能說出話來已屬難得。

    斯嘉麗低頭一看他已醒來,隨手一拋。

    楊政重重摔倒在地,痛得慘叫一聲,現在他精神力已是無比虛弱,任何疼痛的感覺都擴大了千百倍,全身骨頭像百把銼刀在挫著,讓他幾乎要痛暈過去。

    寧得罪小人不得罪女子,古人誠不欺我。

    這女人翻臉速度怎比翻書還快呀。

    楊政倒在那裡。

    斯嘉麗走過來,蹲在他面前,冷冷道:“很疼是吧,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

    她突然噎在那裡,因為楊政正竭力翻轉身體,像蝸牛一樣向山上爬去,傷口被滿地的山石拉裂,血一下子又從他身體裡湧出,染濕了地面。

    莫名的火氣冒上來,斯嘉麗上前兩步拉住他,用力將他身體扳轉過來,整個人半跪在他胸口,揭去他臉上面具。

    楊政蒼白的臉露了出來,他的眉頭緊皺,墨黑的瞳孔裡沒有任何表情。斯嘉麗的眸中浮現紫火,死死的盯著楊政的眼眸,一只玉掌對准楊政的額頭,紫色鬥氣火焰如靈蛇吞吐。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死你!”

    她是第一次這樣惡狠狠和楊政說話。

    楊政沒有任何逃避和怯懦的表情,他平靜的道:“你若要殺我,以我現在的狀態肯定無法抵抗,不過你真的會殺了我嗎?”

    顧自又搖搖頭:“我雖然從你眼裡看見了殺意,可你身上卻沒殺氣。”

    “楊政,你不要自視太高了!若沒我,你早已死了兩回了!你還真以為自己有那麼了不起嗎?”斯嘉麗諷刺道。

    “呵呵,”楊政突然笑了:“若我沒記錯,我也曾經救了你一次,即管你是抱著接近我的目的。所以上次你在索巴丁救我的事我們扯平了,這一次……我既然能跑回玉龍山就死不了,不過你突然出現倒是省了我很多氣力,我本以為自己要爬上山的,呵呵。”

    “你還嘴硬!”斯嘉麗真想狠狠抽這家伙一嘴巴。

    卻聽山腳下傳來無數慘叫。

    斯嘉麗連忙回頭,愕然發現,山下已是一片火海,而追趕楊政數萬狼軍騎兵卻被大片火海包圍了。更不知道半山腰從哪裡冒出一大片衛戎士兵,點燃了一排黑漆漆的火筒,轟轟的雷鳴聲響起,火筒前端冒出劇烈火光,然後一個黑漆漆的圓球就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准確落在被火海包圍的狼軍中間,轟隆聲炸出一個巨大凹坑,在坑方圓上頓飛起無數殘肢斷骸。

    每一次爆炸都使山體劇烈震顫,足見那火筒射出的黑球有多麼大的殺傷力。

    “這……這怎麼回事?”斯嘉麗嘴巴微張,即管他見識多廣,也被眼前景像震得措手不及。

    楊政倒在地上,艱難的道:“左青子確實是一個天才,若非我看了地圖,發現他在山腳布下這麼一個大火陣,埋了數千桶火油,這一次衛戎軍再強再能殺,也逃不脫被狼軍覆滅的命運。你以為我真的傻了,以千騎去搦戰狼軍十萬大軍,即便殺了他們幾千人又有什麼用,不傷筋不動骨的。我不過是想引他們上鉤罷了,能一次將所有騎兵引進火陣,來個火烤千軍,哈哈哈……暢快!暢快!咳咳……”

    雖然全身上下已經疼得不得了,楊政卻仍是興奮得不行,因為這一切的主導,只是他一個人,他狂笑起來,又因為牽動傷口,呲牙咧嘴。

    斯嘉麗望著處在火海中掙扎的狼軍,一時間不知是何滋味。

    從進入玉龍主營起,她就把自己當一個局外人,冷眼旁觀,看著楊政智破敵軍,激勵士氣,到後來又見他魯莽的帶著千騎去搦戰,斯嘉麗原以為這次會挫一挫這個驕傲男人的銳氣,卻想不到衛戎軍這麼大動作自己全被蒙在了鼓裡,直到此刻火燒狼軍,斯嘉麗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驕傲得不行的男人一手策劃。

    心中突然莫名生出點怨懟來。

    她突然甩了甩頭,冷冷的丟下一句:“你這麼喜歡爬,就知道爬上山好了。”

    她拋下楊政一人,自己騰身向山頂掠去。

    楊政看著斯嘉麗飄遠,身上傷口疼得要命,心中卻生出莫名快意,有時候一直處在弱勢的一方,看著強勢的一方被自己弄得方寸大亂,實在是很愉快的一件事。

    剛剛殺死一個仇敵,又讓丘遠山吃了個大鱉的楊政心情突然放松了不少,這麼多天來,一直努力的尋求機會,終於有了回報,他突然猛的抬高左手死死抓著德昆腦袋,將德昆的臉朝向下面的火場,暢快的高呼一聲:“看看吧,看看你們狼軍還能得意到幾刻!”

    火狂舞,人慘嚎,馬悲嘶。

    “全殲!”丘遠山整張臉極度扭曲,猛的揪住那副官的衣領,嘶聲狂吼:“你***再說一遍,我狼軍三萬主力騎兵,被全殲,我去你媽的!”

    他用力一腳將那副官踢出數米。

    臉色極度蒼白,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歲。

    “啊!!衛戎國,我要你付出代價!”他張開雙手,仰天大吼!

    最後噗的撲出一口鮮血。

    “將軍!將軍!”四周副官親兵全都撲上來,扶住丘遠山。

    ※※※

    整個玉龍山衛戎主營沸騰了。

    近九千名士兵在營地裡歡歌載舞。誰能想到半月前還岌岌可危的東線大營,先是擊潰狼軍重裝步兵,後全殲三萬衛戎騎兵,山腳下烈火熊熊,烤炙得千米高的營地裡都熱浪滾滾,溫度驟升了十幾度。但這也抵擋不了衛戎士兵們狂熱的興奮。

    精赤著上身,揮舞著衣服的士兵在營地裡大呼大叫。

    所有人都在高喊:“衛戎國萬歲,魔神將軍萬歲!”

    “魔神”是士兵給楊政起的諢號。

    他那張骷髏面具帶給滄月狼軍的是死亡和殺戮,帶給衛戎東線軍的卻是勝利和希望。左青子的死曾一度讓東線士兵們失去了依靠,但此刻,又有一面新的旗幟冉冉升起,所有人心裡都在歡呼,在雀躍,每當衛戎國面臨絕境的時候,總有一些天才橫空出世,先有“飛將軍”池雲,後有“智將軍”左青子,現在又出來新的“魔神將軍”,他們的信心空前高漲,因為每一位天才的橫空出世,都曾讓衛戎國走出困境,這已是亙古不變的定律。

    有時候,信念可以使處於絕境的人煥發盎然生機,就像這群原本已知必死的衛戎軍,現在有的卻是對生命的狂熱愛戀和對滄月狼軍的無情蔑視。

    他們深信,“魔神將軍”是不敗的,因為剛才他單槍匹馬在十萬狼軍大營裡來回衝殺,甚至將三萬騎兵引入火陣。驚天動地的一幕,早已經深深植烙在他們心中。這種視覺上的震撼遠比用嘴巴說更有效果。

    楊政此刻正躺在暖暖的綠色小帳裡,這裡本是當初左青子起居的地方。左青子死後,因為對這位超卓軍師的崇敬,衛戎軍一直沒有將這個小帳篷撤去。楊政執意要住進這個帳篷,沒有人反對,因為楊政的表現足以取代左青子在衛戎軍心中的地位。

    身邊沒有任何人,服侍的親兵也被楊政趕了出去。

    他全身只穿一條內褲,渾身裹滿了紗布,身上蓋著毛氈,一壺熱水在他身邊的火盆上咕嚕咕嚕冒著氣泡。

    表面的平靜,和隱藏在其中狂濤駭浪的痛苦絕對成反比。

    是的,楊政快被腦海中的刺痛和幻像折磨死了。

    虛弱和夢魘不足以形容他現在所受的痛苦,超支精神力,甚至使用右手封印的不明力量產生的後遺症,讓他默默的忍受巨大痛苦。

    對於精神力的應用他只能一點一點摸索著來。

    後來,他幾乎要昏迷過去,只感覺一雙冰涼的手撫慰過他的頭顱。

    淡淡的清香鑽進他的鼻子,溫柔得像母親溫柔的懷抱,“媽媽……小顏……”他輕輕呢喃著,眼角掛著濕潤,漸漸沉睡。

    帳篷裡,黑影如蘭,如菊。

    一夜無話。

    醒過來的楊政感覺舒服了許多,躺在左青子生前使用的毛毯上,他心下嘆然,人生際遇,有時候就是這麼變化無常。當初他處心積慮混進衛戎營要殺死左青子,可以說衛戎國現在四面楚歌的局面就是他造成的。然而命運之神是多麼公平,現在他又站在了衛戎國一邊,不但要為死去的兄弟報仇,還要使衛戎國脫離險境。而剛剛打敗狼軍的計策卻又是左青子生前留下的火陣。世間種種因果輪回,在這一刻體現得是多麼鮮明。

    以楊政堅韌的心性,亦要多命運的多桀產生無可奈何的感覺。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生命才更為精彩吧。

    自己原本就不是合適過那種平平淡淡,一輩子沒風沒浪的生活的。

    還有一點疑惑的是,左青子竟連火器都發明出來了,當楊政第一次見到那些叫做“雷神”的火炮時,差點驚訝得喊出聲來。以這個世界的文明發展程度,顯然火炮是多麼超前的機械,因為火藥的制作還僅是煉金術士的工作,左青子究竟有何經天緯地之才,能做出這些不可能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事物。

    難道他真和自己一樣是異空間的穿越者,可惜他死在自己手裡。

    皺眉思索間,門外傳來牧飛雲的聲音。

    “將軍……”

    楊政微微睜開眼睛:“進來!”

    牧飛雲掀開簾門走進來,恭敬的施了個軍禮,楊政所做的一切足以讓這個至少大上一輪的副統領發自內心的崇敬。

    “將軍,你身體可好些了?”

    楊政平靜道:“我沒事,現在狼軍狀況怎樣?”

    “他們開始後撤了,將軍,我們是否從密道出去,在血觀谷附近阻截他們。”

    “不!”楊政側過頭,他的臉上依然帶著面具,使人看不清他真實表情如何:“狼軍雖敗,但仍有六萬多大軍,遠不是我們山上區區不足萬人所能抗衡的,更重要的是,經過這麼場大戰,所有士兵的體力都已透支,現在他們最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息。危險遠遠沒有過去,狼軍會卷土重來的,那時,我們將面臨更嚴峻殘酷的打擊。”

    “將軍說的是!”牧飛雲對楊政的命令已絲毫不敢懷疑。

    “對了,歸藏統領有沒有消息。”

    “距斥候飛報,統領十萬大軍被牽制在落耳山附近。”

    “是否曼奇的人!”楊政脫口而出。

    “曼奇?”

    楊政這才知自己說漏嘴,曼奇的身份是很隱蔽的,他搖搖頭:“我是說……是否是流雲國天炙族的騎兵。”

    “將軍怎知是天炙族?據斥候來報,確實是天炙族的騎兵,他們的圖騰是一只渾身著火的黃羊,很好認。”

    “我就是從索巴丁附近趕過來的,也許你們並不知道,現在羌人族已經下台,流雲國已經落入天炙族掌握了。”

    牧飛雲臉色微變,但楊政接下來的話更讓他吃驚不已:“你以為狼軍為何等到羌人族下台再進攻,那是他和天炙族達成的協議,此次天炙族拖住歸將軍的十萬大軍,亦是這協議的一部分。”

    “什麼!”牧雲已無法壓抑內心的驚駭,還要再問。

    楊政舉手示意:“此事非同一般,你千萬不能和下面的人說,以免影響士氣。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了,先下去吧,我自有對策。”

    牧雲心中略定,楊政即敢開口保證,那表示事情並非表面上那麼糟糕。

    他施了一禮,恭敬退下。

    牧飛雲才離去不久,一道紫影飄進來。

    楊政看也不用看,便知是誰。他用手揉揉眉心,懶洋洋的舒出一口氣。

    “看來你是胸有成竹了。”斯嘉麗又恢復了原來迷人的模樣,被楊政甩了一道時的怨懟此刻早已不知消解到了哪裡,她原本就不是普通女人,亦有普通女人無法理解的心性和追求。

    楊政默然片刻,開口道:“百分之三十的機會。”

    “咯咯……百分之三十的機會你就敢向牧雲誇下海口。”斯嘉麗掩嘴輕笑起來。

    這麼多日的相處,楊政早已對斯嘉麗的諷刺免疫了,何況他心性是如此堅韌,淡然一笑:“若沒有我在,他們連百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這憑空多出來的百分之三十已是最大的恩賜,難道衛戎軍不該慶幸嗎?”

    斯嘉麗笑聲漸止,雙目灼灼的望著楊政:“我承認我原先是低估了你,不知道“魔神將軍”可否賜教一下小女子,你有何辦法化解這夾擊之危,若我所料不錯,過不了多久,滄月國就將派兵增援狼軍,下一次狼軍的侵襲,將遠遠不是像這次般容易對付的。何況我早已看過左青子留下的密道機關圖,連焚天火陣這最後一個絕殺都被你用了,若丘遠山不是被你嚇得心膽俱裂,連正常的判斷也沒有了,只剩余這六萬狼軍就足以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楊政靜靜的看著眼前神秘出色的美女,只憑容貌,她絕對是自己生平僅見,就連才智也屬世所罕有,能很快分析出現在衛戎軍現在的處境。然而楊政終究比這個世界的人多了千年文化,地球發展到二十一世紀,很多軍事政治理論都成熟了。

    他的大局觀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可以比擬的。對他來說,戰爭更像是一盤棋,你有很多種辦法可以達到最後目的,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現在流雲,衛戎,滄月三國關系錯綜復雜,但也仍是這棋盤上的棋子,為了爭奪最終利益而已。

    政治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就像前一刻,楊政還想殺死曼奇,以破壞滄月國的陰謀,這一刻,曼奇的地位變了,天炙族已經成了“首氏”,楊政不但不想殺他,還要送他份大禮。只要有足夠多的利益,誰說滄月流雲兩國的聯盟能夠持久。

    這是最大的突破口,化解了聯盟,滄月國也就輸了的大半。

    他的目中突然爆起精光,朝斯嘉麗說道:“若你有足夠信心,我們打個賭如何。”

    “賭什麼?”

    “賭我不但能讓流雲國撤兵,甚至可以和衛戎軍一起夾擊狼軍,若我贏了,你我之間協議作廢,我不要去什麼勞什子的聖殿,若你贏了咱們一切照舊。”

    斯嘉麗盯著楊政,眼神閃動。

    楊政步步緊逼:“你不會是不敢賭吧。”

    斯嘉麗突然彎伏下身,玉臂輕環楊政脖子,冰肌玉骨的臉頰一直湊到離楊政的臉不足半尺的地方,溫熱帶著甜香的鼻息噴在楊政臉上,粉乳凝雪般堆在胸口,薄紗小褂似根本包容不住那飽滿沉墜,顫巍巍的顯示驚人彈性。

    楊政心跳開始加速,斯嘉麗渾身上下充滿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即管是鐵人,都有可能被她勾起欲火,他連忙向後移了移。

    “撲哧――”斯嘉麗突然笑了。

    “你笑什麼?”楊政覺得自己喉嚨有些澀。

    “這賭約怎麼看都是無本生意呀,你倒做得好打算,無論輸贏,你什麼都沒拿出來。”斯嘉麗咯咯笑起來。

    楊政的臉也微紅了一下,他原本想趁斯嘉麗不留心之際鑽個語言空子,沒想到斯嘉麗精明如斯,很快就反應過來。

    “我說你這個大男人,就不能讓讓小女子嗎?君子一諾,你呀,就不要想著反悔拉……”斯嘉麗咯咯笑著在楊政的額頭點了一下,笑著轉了個身向外走去。

    楊政嗅嗅鼻子,小女子……真要是小女子就好了,這麼深的心機。

    “斯嘉麗!”

    “還有什麼事,我的魔神大人。”走到門口的斯嘉麗風情萬種的轉過身。

    “呃……昨晚,謝謝你。”

    楊政真誠的眼神讓斯嘉麗怔愣片刻,淡淡一笑,出門去了……

    兩日後,楊政身上的傷已痊愈,他鑽出帳篷,用力的呼吸了一口玉龍山頂新鮮的空氣,戰場的狼籍早已被打掃干淨,很多沒有被大火燒毀的兵器,防具也被士兵們撿了上來,玉龍山頂此刻笙旗飄飄,大戰的勝利使得所有官兵的軍備氣勢都達到鼎沸。

    “將軍,將軍!”一路走出,所有官兵都必恭必敬的行禮。

    對於這位橫空出世的魔神將軍,他們發自心底的崇敬,連他臉上猙獰的面具此刻看來亦是那麼可愛。

    楊政一路離開軍營,當有士兵要跟來保護時,都被他制止了。

    一路走到附近松林,他朝營地背後的那塊山崖攀爬上去,那亦是當初他殺死左青子的地方。

    站在懸崖頂,了望遠方。

    狼軍早已不見蹤跡,但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楊政內心沒有一刻放松。

    丘遠山不除,他心中的結就一日無法解開。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只有以一方的覆滅作為完結。

    冷風呼嘯而過,拂過楊政面頰,站在著崖頂望去,天地是如斯廣闊,這是否也是當初左青子選擇在這個地方作畫的原因,或許連死亡的地方都亦是他自己選擇的,否則,為何當初自己要殺死他時,他的目光是如此淡然,好像心早已死去一樣。

    楊政很想掏出笛子吹奏一曲,回味一下當時的心境,可是那等若告知整個衛戎營,左青子是他殺的。

    他只有放下這個念頭。

    倘若不是那變化莫測的生命際遇,也許他會和左青子成為好朋友。

    他還清晰記得左青子那孤獨離世的背影。

    楊政伸入懷中,掏出那副畫。

    畫中寧靜而素潔的女人,淡淡的,猶如冬日飄飛的白雪,在那女人的眼赭深處,卻似潛藏著無盡的春愁,那種愁也是淡淡的,就好像原野裡一陣微風吹來,波蕩出的一點點凋零芬芳。

    這是怎樣的女子呀,連楊政甚至也期盼能與她有一見的機會。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0:38

第三集 第五章 夜箭

    “將軍,你設計的武器我們打造好了!”一名親兵步入中軍大帳,恭聲通報。

    “這麼快,帶我去看看!”楊政扔下手中的鵝毛筆,站起來大步走出營帳。

    在操練場上,士兵們做著楊政指導的體能訓練,有來回折返跑的,有負重長跑的,還有些蛙跳的,嘻嘻哈哈鬧成一團。新奇的體能訓練讓士兵們摸不著頭腦,但已敬楊政如天神的他們依然不折不扣的完成訓練。

    這是個容易出英雄的年代,冷兵器的戰爭也比現代化的熱兵器戰爭更殘酷,更個人英雄主義。自楊政獨闖十萬狼軍安然而歸後,在衛戎士兵的心裡他早已不是一名將軍那麼簡單,而是勝利的信念,支撐他們精神支柱。

    來到操練場邊的高台上,親兵朝下一揮手:“抬上來!”

    兩名身強體壯的士兵將一杆長三米多,怪模怪樣的兵器抬上高台。只見兵器前端裝有金屬槍尖,一側有月牙形利刃通過兩枚小枝與槍尖相連,可刺可砍。若當年奉先將軍再生,定會驚呼一聲,因為這武器構造模樣與他成名武器方天畫戟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這戟通體由鐵中最重的玄鐵制作,打磨得黑光閃閃,沉重的戟身和凶猛猙獰的模樣,宛如雌伏凶獸。

    楊政初一見到此戟,眼神大亮。

    他沉步走出,單手一抓戟身,猛的向上拋扔,方天畫戟帶著刺耳風聲飛向高空,圍觀士兵都發出一聲驚呼,抬戟壯漢更是目瞪口呆,此戟重一百二十斤,竟然被將軍隨手一拋就飛上十多米,此神力幾乎已可用恐怖來形容。

    鐵戟飛到最高點垂直下落,楊政舉頭,冷冷目光注視著壓下重戟。快要及體的剎那,楊政右手一帶,方天畫戟落入手中,他猛的一聲喝,鐵戟如風,或直刺,或扎挑,勾、啄,點,揮,方天畫戟在他身周舞出一片黑光,帶起的戟風漸漸在楊政身周形成一團模糊的龍卷,楊政隱沒在一片戟光中,凌厲的氣勢迫得台上親兵和兩壯漢不由自主的連連後退。

    台下士兵看得冷汗直流,偶爾從戟光中露出的猙獰面具,使這戟舞充滿詭異的震撼力。

    未知的神秘,超強的能力,蠱惑人心的面具。

    在蠻荒不開化的藍風大陸,就好像真的魔神使者降臨,不知不覺,一種精神圖騰已經形成。

    當戟舞到了巔峰的時候,四周的空氣都好像有了生命,狂瀾般在整個教場內飛舞,漸漸的凝固住每個觀看人的神經,扼緊他們的喉嚨,使他們一個個呼吸急促,這並非真實的感受,但那瘋狂肆意的殺氣已經撲面而來,如刀割體,使他們一個個驚顫的閉起雙眸。

    最後一聲喝。

    長戟劃了個大圓,隨手反駐。

    槍後尾金屬鑽頭深深沒入磚石。

    火燒千軍後第四天!

    三騎狂奔出玉龍山。

    荒野上驚鳥,黃羚,野牛不時從四周掠過,天地無垠,右側是連綿不斷的費米爾山脈,除了峰尖部分,全給綠色植被覆蓋,像一片延綿起伏的綠海波浪向遠處伸展。為首一騎就是楊政,背上斜縛著一方天畫戟,身後則是兩名親兵,此去的方向,落耳山!

    半日後,三騎已經奔上一個高丘,落耳山遙遙可望。

    “停!”楊政拉住韁繩。

    兩親兵隨後停下。由高丘望過去,只見前面一片廣袤平原,黑壓壓的兩部分軍隊,靠近高丘這個方向的軍隊上飄揚著“歸”字大旗,確是衛戎東線大軍無疑。而在落耳山口,以楊政鋒利的銳目,亦只隱約看到一片彎刀的輝光,閃閃奪目。

    在雙方中間對峙平原上,青草早已經被踏平,露出一大片黑色斑斕的土地,上面屍橫遍野,足見數日來雙方戰爭的殘酷和艱險。楊政目估了一下,歸藏大軍最多也只六,七萬人,已遠遠不足當初圍困索巴丁的十一萬之數,看來損失十分慘重。

    衛戎軍已經在後方扎起營寨,篝火炊煙彌漫上來,大後方的後勤兵正在生火做飯。

    忽的,前方傳來咚咚咚的擂鼓聲,沉悶急促。

    無數的彎刀輝光亮起來。

    楊政身後一名親兵驚道:“要開戰了!將軍,我們下去吧!”

    “等等!看看再說!”楊政舉起手示意。

    戰鼓響起的時候,衛戎軍這邊也騷動起來,原本就彙集在前方的騎兵全部快速的上馬,刀劍的聲音傳來。不一刻,兩個巨大的方陣也行成了,嘹亮的衝鋒號“嗚嗚――”響起,直衝雲霄。

    戰爭的氣氛一下使空氣沉重緊張起來,連遠在十多裡開外的楊政三人胯下之馬,也驕躁不安的踢踏馬蹄,口鼻中發出聲聲馬嘶。

    衝殺聲突然像洪流一樣從天地間彙聚,又向四周波蕩開。

    兩方萬騎在平原上狂奔對衝。

    腳下的土地轟隆震顫,似隨時都要開裂。

    楊政帶著面具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眼內凝冷的目光卻越來越亮。

    如此大場面的騎兵對衝,他還沒有經歷。

    三次以千騎搦戰三千狼牙軍,和眼前萬騎對衝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黑色洪流急衝,像幕布一樣將雙方中間的平原空地漸漸遮蓋。最後兩片黑布碰撞在一起,刀槍揮砍聲,慘嘶聲,連成一片。

    沙場之殘酷,沒有親眼所見,是絕對無法想像的。

    楊政只看到雙方騎兵在中間對峙,螞蟻一樣的人堆,一片一片割草似的倒下,鮮血漸漸泅紅了腳下的土地。

    毫無花甲的萬人騎兵大戰,單人的能力實在是有限得很,即便哪一處泛起小小波瀾,也很快被更洶湧更猛烈的波浪吞沒。

    楊政身後的兩親兵看得渾身顫抖,熱血沸騰,狠不得馬上衝入疆場。

    但魔神大人在側,兩人只能壓下狂躁的血液。

    衝殺了一刻後,又是一陣急促的鼓點,流雲國的騎兵開始向後撤去,衛戎兵剛剛追殺到落耳山口,就有無數利箭飛來,歸藏大軍之邊也響起了收兵號,萬騎在留下千余具屍體後,撤回本方。流雲騎兵則退守進落耳山,剛剛發生的一切就好像幻覺,一切又恢復到起始狀態。

    “下去吧!”楊政一抽馬股,吃痛的駿馬一聲長嘶,帶起一流煙塵,向衛戎軍駐扎地衝去,身後親兵緊隨跟上。

    當衝到離大營三裡的地方,一隊騎兵從衛戎軍裡斜插出來,向這邊策馬跑來。

    “來者何人!”

    楊政停下健馬,朝身後一名親兵揮了揮手,那親兵馬上迎上那群騎兵。

    在短暫的交接過後,騎兵隊中分出一人朝營地裡飛奔。

    數日來,玉龍山主營發生的一切早已通過斥候傳到落耳山。

    即管遠在百裡開外,魔神將軍也已威名赫赫。

    騎兵們好奇的望著楊政,時而竊竊幾句。

    片刻後,營地裡一陣騷動,只見歸藏當先帶著一群親兵從營地裡飛奔而出。

    在確認親兵遞上的至高無上的金蛇符後,歸藏並不敢怠慢,在楊政身前二十多米出就停下,一眾高級軍官全部下馬。楊政冷然自若的坐在馬上,他既然扮演的是一個上位者,當然是越傲慢越好,事實上在軍隊裡,無端降低身份反而讓人懷疑。

    歸藏看上去風塵僕僕,紫臉滄桑,眼角尾紋濃密,眼睛裡掩藏不住深深疲倦,不過半年多時間,比上次楊政見到他時像老了十多歲。

    直等歸藏到了眼前,楊政才抽出後背方天畫戟,從馬上下來。

    “大人解我玉龍山之危,實在是我衛戎之福,”歸藏連忙半跪下去,以金蛇符的權位像征,即使不能對統領進行任免,仍然對軍隊有很大的影響力。

    楊政托住他,聲音充滿金屬似的冷酷:“統領不必多禮,現正值戰時非常時刻,我們還是速進大營,商量如何破敵最為緊要。”

    夜,冷風嗚嗚的在荒野上吹著,戰場上成千上萬的屍首,在陰風呼嘯下,好似無數的孤魂夜鬼在四周游蕩。

    今晚的月亮早已經躲進一片陰雲之中,黑漆漆的夜,只有兩方軍隊駐扎地裡冒出的星點火光。楊政和歸藏攀上高四米的輦車,風將輦車上的大旗幟吹得獵獵直響。

    “玉先生,一定要親自行動嗎?”楊政對外的名號就是衛戎八皇子老師,別號玉先生(玉字是當年楊政女朋友小顏的名),久居深宮,這是第一次出來。有金蛇符在,歸藏深信不疑。且不說著金蛇符的難得,便是楊政火燒狼軍三萬騎兵,已是近六年來對狼軍的最大一次勝利。

    楊政面具下陰冷的目光牢牢鎖著遠處的山林。

    金屬質感的聲音再次響起:“夜襲之事重大,只有我親自出手,馬匹和那些箭都准備好了嗎?”

    歸藏點點頭:“遵先生的意思,將一千匹馬下蹄裹布,還有十萬支箭也已經漂黑。”

    “很好,今晚我會讓天炙族嘗嘗疲於奔命的滋味,統領讓剩下士兵好好休息,明早太陽躍出地平線的那一刻發動總攻!”

    夜越來越黑。

    從大軍裡挑選出的一千名神射手早已集結在離營地左側一裡處。

    在數萬大軍的掩護下,這一千人的活動簡直是大海中的一片小波浪,絲毫沒有引起天炙族騎兵的注意,更何況夜是如此的黑。

    “將軍……”見到遠處漸漸浮現的一名高大身影,士兵們微微嘩動。

    楊政望著手下這群騎兵,他們在經過磨練與戰鬥後,已經日趨成熟。每個人都用黑布鬥篷罩住了身體,只留一雙眼睛,而他們身邊的每匹馬都是毛色烏黑的,馬側掛著五筒漂成墨黑的羽箭,每筒二十支,也就是每人一百支箭,一千人共計十萬支箭。

    “行動中注意的要點,我再強調一遍,從上馬這刻開始到行動結束,誰也不許發出任何聲音,若誰發出聲音,他邊上的人負責殺了他,你們全部都用黑布蒙身,夜裡誰也認不清誰,所以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還有,一切行動都由我發出的暗號作為指示,盡量做到來去如風,知道了嗎?”

    楊政低喝一聲,眾騎兵不敢開口,連連點頭。

    “很好,上馬!”

    馬嘴早已用馬套封住,馬蹄下也包了厚厚的黑布,所以上馬後無聲無息。

    楊政騎上自己那匹最壯的黑馬後,大手一揮,一千騎如同黑夜裡的幽靈群向落耳山方向飄去。

    落耳山地形相當復雜,地形也很廣闊,綿延著在草原上行成一個天然屏障。天炙族的騎兵就駐扎在山嶺的中段,用樹木巨石做掩護,而且在外側還布下了許多鹿角柵欄,衛戎軍想要攻入了話需要付出極大代價。

    但楊政要做的卻不是攻破天炙族的大營。

    在到達落耳山腳的一側時,他看到了樹林間若隱若現的風燈,夜已經很深,除了必要的巡邏士兵,所有天炙族士兵都已經進入帳營裡休息。

    楊政減緩馬速,在山體上蜿蜒前行。

    “芭比”改造過的身體五官靈敏遠超超人,漆黑的夜色並不給他帶來麻煩,相反讓他占據優勢。

    在離天炙族營地還很遠的地方,楊政沒有征兆的拉開手中的長弓,以詭異無比的速度射向了一棵樹頂,一聲悶聲過後,樹上跌下一個人,他又連續向灌木叢,岩石,土坷垃處射了數箭,每一箭都帶出一朵血花,在黑夜裡綻放。

    楊政背後的騎兵們一個個目光中流露出駭然。

    這是什麼樣的箭術和目力,竟然在這麼黑森森的夜晚,例無虛發。原本對這位魔神將軍的傳言還是半信半疑,以為不過一個裝神弄鬼的家伙,但在見過如此恐怖的箭術之後,所有士兵都不敢再有冒褻之心。

    暗哨一一被清除干淨,遠處的天炙族營地絲毫沒有察覺危險已經臨近。

    在確定四周已沒有任何哨兵後,楊政策馬沿著山道蜿蜒而上,眾士兵牢牢跟在後面。

    離天炙族營地還有三百米,楊政帶領騎兵們攀到了落耳山半山,整個天炙族營地都在腳下。

    他舉手感覺了一下風向,沉聲道:“向左側二十五度角方向齊射,用全力,不用瞄准,下面的人這麼多,隨便射也能射死幾個。”

    他自己當先拉開鐵胎長弓,咻的向天空中射了一箭。

    緊接著,密集的咻咻聲接連響起,箭矢在空中滑出一道道弧線,在風的帶動下,向下面的營地飄去。

    漆黑的夜,漆黑的箭。

    第一波箭雨落下的時候,下面無數巡邏的士兵發出慘叫,有稍薄的帳篷也被射穿,許多士兵在睡夢中毫無知覺的死去。

    營地一下子騷亂起來,慌張的士兵盔甲還沒穿,只穿著內衣就頂著個盾牌衝出帳篷。

    然而第二輪箭雨下來,還是有很多士兵被射倒,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箭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漆黑的箭在夜色掩映下,完全與黑夜融成了一體,一個個士兵被看不見的箭射穿,恐慌蔓延開。

    馬嘶人吠,天炙族營地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在七八輪箭雨下去後,終於營地裡衝出很多騎兵。

    火把也被點燃了,漫山遍野全都是星星點點的火光,像夏夜裡的螢火衝。

    楊政骷髏面具上浮現猙獰笑容,掉轉馬頭寒聲道:“現在是讓你們發揮實力的時候了,全部分散開,給我滿山遍野的跑,就瞄准有火把的人射,注意不要靠近五十米之內,那是火把的照明範圍,好了,都散開吧,把所有箭全都給我射完,一支不留,射完者全部回這個高崗集合。”

    楊政大手一揮,一千騎兵四散而去,在落耳山岡上飛奔起來。

    這一千人全都是從幾萬個士兵裡精挑細選出來的神射手,雖然沒有楊政那麼變態的目力,但是夜裡明亮的“火把”構成的活靶子,簡直是一射一個准。

    分散開的衛戎射手們成了黑夜中神出鬼沒的幽靈,每一支箭都將一支火把泯滅,那亦代表一名天炙族騎兵生命的流失。

    楊政也步入了屠殺的行列,他比那些神出鬼沒的射手更可怕。

    直接就往人密集的地方衝。

    百步穿楊的本領和強勁的臂力,使得一箭往往帶走數條生命。

    高壯的烈馬在午夜狂奔,每到一處,就有十幾名士兵死去,整個落耳山成了一個狩獵場。

    只是狩獵的是人,而非野獸。

    火把的數量在不斷減少,天炙族士兵卻連敵人的毛都沒有摸到一根。因為每個地方都是敵人,什麼方向都可能射來利箭,好不容易辨別出一個方向後,背後又飛來利箭,恐慌像瘟疫般彌漫,這種敵在暗,我在明的感覺讓所有士兵幾欲發狂。終於在死了上千人之後,天炙族騎兵反應過來,在長官的大聲命令下,所有士兵都熄滅了火把,四散開,躲在巨石,樹木等掩體背後。

    漫山遍野的火把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寂靜的夜,還有天炙族士兵們急促的呼吸,繃緊神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就怕那神出鬼沒的死亡之箭突然臨頭。偶爾在某處出現的慘叫更是讓他們心驚膽戰。

    見再也沒有便宜可占,楊政麾下騎兵全都隨處亂射,將人手一百支箭全部消耗完後,回到了高崗上。

    原本井然有序的天炙族營地已經一片狼籍,地上橫七豎八倒著中箭而亡的士兵屍體,還有更多的箭插在泥土裡,樹干上,帳篷中。

    楊政帶著集合的士兵,悄無聲息的從原路撤走,一路上出沒的士兵在楊政敏銳的感官下無所遁形,被一一射殺。一群人有驚無險的撤出落耳山,所有士兵都強壓著內心的興奮,這幾天他們在和天炙族的拉鋸戰中吃夠了苦頭,天炙族騎兵凶猛蠻橫,彎刀質量更是比己方兵器要高上一籌,每次對仗,雙方陣亡數量都是1:2,往往死亡上兩個衛戎騎兵才能干掉一個天炙族騎兵。何嘗有如此爽快廝殺的時候。簡直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啊!

    而這一切,全都是眼前這位神秘而強大的魔神將軍帶來的。

    騎兵們望著楊政的眼神早已經從懷疑和不屑變成了敬畏和崇拜。

    不但是他一手神出鬼沒的超強箭術,更因為他靈活機智的計策,誰人能想出這麼精彩的戰術,裹蹄馬,夜箭,無一不是智慧的像征。

    當一群騎兵回到衛戎駐扎地時,歸藏連忙迎出來,他已經擔心了一夜。

    看到楊政猙獰的面具,他的心中放下大石。

    “玉先生,事情進展怎樣?”

    楊政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黑洞洞的眼窩深處射出刀鋒似的光芒:“將軍不必擔心,明日一早,我們殺上落耳山!”

    太陽從地平線躍起的一刻。

    嘹亮的進攻號角在平原上響起。

    連昨夜執行夜襲任務的一千名騎兵都執意要再征沙場,原本楊政是讓他們去休息的。

    除了傷病員,後勤兵。剩下一萬多騎兵,三萬多步兵,開始朝落耳山方向潮水般衝去,喊殺聲震天響起,擊破了這個凌晨幽寂的天空。

    被楊政弄得一夜無法睡覺的天炙族騎兵們人困馬乏,根本沒法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在稍一碰撞後,就一路潰敗。

    而休息了一夜,士氣正旺的衛戎士兵們卻如狼似虎,仿佛要將幾日來的憋悶全部發泄出來。

    楊政衝在了最前面,一支方天畫戟劃出漫天戟影,所有衛戎士兵終於見識了魔神將軍的恐怖戰力,而昨夜跟隨楊政夜襲天炙兵營地的一千神射手更是崇拜到五體投地。一般士兵能精練一樣已屬難得。

    但楊政的武力卻和似比他的箭術更令人吃驚。

    他本身就像一支世最尖銳恐怖的矛,一路殺過去,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抵擋他的腳步,粗如大腿的橫木組成的鹿角柵欄竟然被他單戟轟然劈碎,無數碎木橫飛,將所有衛戎軍看得目瞪口呆,連本身擁有五品劍士稱號的歸藏也張大嘴巴半天合不攏。

    因為他明顯看到楊政根本沒用任何鬥氣。

    天那,只憑本身力量砍飛那麼粗大的柵欄,這家伙到底是魔獸還是人?

    “殺!”楊政第一個衝上了半山的衛戎營地,四面八方弓箭射來,方天畫戟被他舞得水泄不通,所有箭支都被彈飛出去,烈馬一蹬,衝入敵群中,大戟像下猛的一劈,擋在他前面的一名騎兵就被他連人帶馬砍成兩半,鮮血和斷肢狂飆。

    連天炙族的士兵都嚇傻了。

    雙方士兵在半山腰僵持砍殺起來。

    楊政身周成了一個絞肉場,鮮血在他腳下肆意流淌,靠近他身周五米距離的士兵就像被粉碎機碾過,血肉橫飛,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任何抵擋在方天畫戟威猛的力量下否仿佛白紙般脆弱。

    募的,楊政眼中騰騰煞氣一閃而過,他看到一名渾身金鎧,壯爍如小山般的大漢揮舞著兩個大錘從右側殺過來,抵擋他的衛戎士兵紛紛被那大若冬瓜的巨錘砸成肉泥。

    衛戎兵勢若破竹的氣勢被生生壓制。

    歸藏正要揮劍衝上,一道黑影已從他身邊掠過,血腥之風讓歸藏打了個寒噤。

    “此人讓我來!”

    金屬質感的聲音還在空中回蕩,只見那黑影已衝到巨漢面前,一條長戟如怒龍一樣卷向巨漢。那巨漢也非常人,龐大的身軀靈活無比,向後一退,右錘已經檔在胸口。“砰”的一聲巨響,戟錘碰撞,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在兩人身邊的士兵紛紛震得手顫頭暈,一個個倒退開去。

    巨漢只覺一股大力湧來,巨錘被長戟壓向胸口,連忙左腳向後一抵,頓時半只腳掌被巨大力量衝得陷進土裡。

    他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到一張骷髏詭笑的臉龐,讓人從心底發寒。

    “你是誰?”

    回答巨漢的是狂風驟雨般的進攻,只見那方天畫戟灑下一片片黑影,有若漫天游龍。

    “鐺鐺鐺鐺――”沉悶的撞擊聲不斷的響起,巨漢連連後退,但他也著實了得,在楊政如此凶悍猛烈的攻擊下,兩大錘揮得水泄不通,將所有戟影盡數擋下。

    楊政眼中爆起精光,大喝一聲:“好錘法!”

    只見他募的一收長戟,一拉馬韁,高壯的黑馬猛的向前衝去,方天畫戟上浮現了一層紅光,那亦是楊政催動精神力的征兆,雙目內絲絲冰冷寒氣彌漫而處,似有一層宛若實質的殺氣在瘋狂流轉。

    巨漢頓覺遍體生津,四周的空氣像火舌一樣,滾燙凝練,他的目中射出驚駭之光。

    那長戟已經化作一條美妙的弧線,粗壯的戟杆上帶著紅色的尾焰,偏偏這一戟又無聲無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揉雜在一起,渾然天成,刺向巨漢的脖頸。

    巨漢站在那裡,已被楊政精神力牢牢鎖定。

    竟然無法舉錘反抗,眼看那一戟要破入他的脖頸,千鈞一發之際,巨漢雙目如銅鈴暴睜,全身上下土黃光芒一閃,生生用蠻力衝破楊政的精神力鎖定,堪堪舉起那巨錘,方天畫戟已經趕到。

    “鐺!”

    金鐵交擊,巨漢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倒飛出數米,落在地上。

    他掙扎著就要起身,一柄森寒的鋒銳已經貼在他粗壯的脖子上。

    暗啞有若金屬的聲音響起:“曼奇是你什麼人?”

    巨漢倒在那裡,望著高高在上俯視他的楊政,方天畫戟的月牙刃正緊貼著他的脖子,只要敢妄動一下,利刃就會像撕裂一張白紙般將他的身體破開。

    “曼奇是我三哥!”巨漢下意識的就脫口而出,頓覺顏面全失,遂又大吼一聲:“要殺要剮隨你便,問那麼多干什麼?”

    楊政大笑。

    早已有士兵衝過來,將巨漢捆綁起來。

    楊政囑咐一句手下好好看管,繼續揮戟殺上。

    主將被拿下,天炙族士兵更加潰不成軍。

    在楊政的帶領下,一路追殺,俘虜了數千名天炙族騎兵,到中午時分,戰局已定。

    “歸”字旗已經插在落耳山頭。

    歸藏數日來愁眉一展,見楊政從血腥沙場策馬歸來,驚為神人。

    除了左青子,沒有人能使他產生如此敬服的感覺,左青子與楊政,給人完全的感覺,卻又同樣出色。左青子像老謀深算的狐狸,指揮戰爭喜歡謀定而後動,他總是用自己縝密的腦袋精心策劃,一舉破敵。而楊政更像是潛伏沙場的惡狼,狡猾而不失凶猛,他喜歡冒險,把握戰機的嗅覺靈敏異常,只要被他抓住機會,一口氣就能咬死對方。

    對士兵來說,楊政這樣衝鋒陷陣的長官更讓他們敬佩,更易獲得士兵們的擁戴。

    歸藏突然有了強烈信心,看著沐浴在陽光下的浴血男子,他感覺自己重新獲得了生機。

    一戰破敵,全軍修整,落耳山的麻煩解決,歸藏的大部隊終於可以撤回玉龍山。

    士兵們一掃往日郁悶,痛快吃喝,下午踏上規程。

    這一戰之後,衛戎國暫時站住了腳跟。衛戎,流雲,滄月三國重新進入了僵持狀態。

    這其中,最惱火的當然是滄月國。

    等待已久的機會,本以為可以一舉拿下衛戎東線,掃除百年來最大障礙,卻不防楊政突然殺出一槍,攪了個天翻地覆。

    而流雲國,因為天炙族已經上台,相對來說,曼奇才是三方真正的贏家。

    不過三國動蕩不安,在戰爭沒有真正結束以前。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巨帳內。

    篝火燃燒,整只的烤羊,烤豬掛在支架上,被烈火熏烤冒出孳孳響的黃油。

    兩大排長席,酒菜橫列,長席後坐滿衛戎東線的高級軍官。

    楊政坐在首席,這是歸藏拼命敬勸的結果。

    衛戎東線得以保存,全靠楊政火燒三萬狼騎,接著又大敗天炙族於落耳山。

    回到大營,一場盛大的慶功宴免不了舉行,楊政至此才真正進入衛戎東線軍方高層的視野。

    過不了多久,三國都會傳遍楊政的事跡,這是不可阻擋的,就算楊政想低調也不行,幾場大戰,滄月,流雲肯定在紛紛猜測橫空出世的魔神將軍。

    即使是身邊的歸藏和下面坐著的數十高級軍官,恐怕也在懷疑他的真實身份。

    金蛇符並不是普通人可以持有的。

    以往金蛇符的主人都是皇室中人,楊政雖然再三聲稱自己和衛戎皇室沒有關系,可善於聯想的人們只會以為這不過是煙霧彈。

    每一位皇子都有很多導師,倘若楊政只有這麼一個虛職,怎麼可能會得到金蛇符。

    眾人只管猜測,楊政卻死也不露一句口風。

    他現在是趕鴨子上架,很多事情由不得他控制。

    金蛇符代表的權利如此巨大,雖然斯嘉麗一再肯定讓他只管執掌東線軍,但楊政仍不免擔心自己的身份曝光後該怎麼辦,衛戎皇室肯定會很快知道他這個人,到時候索羅頓消息傳來,根本沒他這人,豈不是大大不妙。

    心中繁雜的事情一多,楊政只管大口大口的喝著悶酒,到後來稀裡糊塗的就醉倒了。

    第二日。

    歸藏帶領幾名親兵巡視大營。

    來到西側的俘虜營後,遠遠就聽到喝罵聲。

    越走得近,嘈雜哄鬧的聲音越響。

    歸藏皺起眉頭,繞過操練場,來到俘虜營門口,拖住一名士兵詢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統領大人,是天炙族的俘虜,他們鬧了一夜。”

    “怎麼不制止一下。”

    那士兵面露難色,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是魔神將軍下令不准動他們的。”

    歸藏心中又驚又奇,軍中對俘虜何等殘酷可想而知,沒想到玉先生一句話就能讓士兵們牢牢遵守,他可是才來了不到一個月呀。而且從士兵的眼裡,他看到了絕對的尊敬和崇拜。

    這種眼神可不是單純的對長官的畏懼,就像自己,這麼多年也沒有從士兵眼裡看到這種眼神,歸藏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過他很快就釋然了。歸藏指揮軍隊的能力雖然一般,但他這個人心胸寬廣,前有左青子,現在有玉先生,不管怎麼說,才華出眾的人能夠坐鎮東線,自己才能坐穩東線軍統領位置呀。

    “帶我去看看,這麼吵也不是個辦法。”

    那士兵在前面帶路,歸藏進入俘虜營,只見兩千多天炙族俘虜被粗大的鐵鏈捆綁在一根根木樁上,這些草原人性情野蠻粗陋,不斷破口大罵,很是難聽。四周看管的士兵雖被氣得面目通紅,卻因為魔神將軍的命令,只能強忍怒氣。

    天炙族人就更加囂張了。

    連歸藏進來都肆意辱罵。

    粗魯的話語,囂張的樣子讓歸藏臉色難看起來,他本來想讓士兵拖出幾個人殺雞儆猴。

    想了想,朝身後的親兵揮手道:“去叫玉先生來。”

    楊政接到通報時還在睡覺。

    一夜宿醉,腦袋疼痛的他鑽出帳篷。

    聽完親兵的話後,他這才想起那群俘虜,連忙隨便抹了把臉匆匆趕到俘虜營。

    楊政的出現,並沒有讓俘虜們的喧囂停下來,因為現在的他沒有帶上那副陰森的面具。見到又一名高官走進來,俘虜們罵得更厲害了。

    和歸藏打了個招呼後,楊政拉過一名士兵下了個命令。

    然後冷冷的掃了一圈四周的俘虜,過了一會,幾名士兵架著捆綁成團的巨漢曼塔走了出來。

    楊政走到曼塔面前,拔出他嘴巴裡的毛巾,淡淡道:“讓你這群手下閉嘴。”

    “你是誰?”曼塔冷笑。

    “你不會這麼健忘吧。”楊政壓低了聲音,帶著金屬質感的笑聲從他喉嚨裡發出。

    曼塔的臉色變了,他仔細了看了一下楊政的身形,終於認出他就是昨天打敗自己的人。

    楊政從懷裡掏出M9軍刀,突然用力向下一揮,曼塔身上的繩索全部斷裂開。

    獲得自由的曼塔驚疑不已的看著楊政:“你要做什麼?”

    “做什麼?自然是讓你去請你的好三哥過來做做客,順便把這群家伙帶回去。”

    曼塔雖然不像他哥哥那麼聰明,但也絕對不苯,沉聲道:“你什麼意思?”

    楊政淡然道:“按照規矩,你們已經成了俘虜,我有權決定你們的生死,或者開個價,讓你們國家把你們贖回去,但我聽說你們流雲國並不富裕,何況現在天炙族剛剛成為“首氏”,只怕需要很多錢打點一切以穩固位置,讓你去請曼奇來,就是要談談這些俘虜的問題。”

    曼塔冷哼一聲:“你做夢吧,我三哥不會過來的,我們草原勇士都不怕死,你別想用我們來要挾三哥。”

    楊政笑著搖頭:“我知道你們都很勇敢,放心,曼奇會來的。現在你讓你這群呱噪的手下都閉嘴,雖然我不想殺人,但如果他們還認不清自己的身份,我不介意送他們回歸殘暴之神的懷抱。”

    楊政是微笑著的,臉上沒有一絲殺氣,然而看著他眼睛的曼塔卻莫名的感覺後背的寒毛都倒豎起來。

    他朝著四周吵鬧的俘虜們大吼了幾聲,曼塔是天炙族第一勇士,在軍方的地位極高,由他出面,這群俘虜果然安靜了下來。

    楊政接著帶曼塔離開了俘虜營,下午的時候,吃飽喝足,裝備整齊的曼塔在一行衛戎騎兵的護送下離開了東線大營。

    歸藏看著遠去的數騎,不滿的問楊政:“玉先生這就放他離開?曼塔是天炙族軍方高層,又是天炙族族長最小的兒子,這可是一顆極好的棋子呀,有他在,天炙族就不敢妄動。”

    楊政淡淡一笑:“統領大人,有些事你可能並不清楚,就我所知,天炙族真正的掌權者並不是老族長,而是他的三兒子曼奇。”

    歸藏果然震驚:“玉先生是怎麼知道的。”

    楊政並沒直接回答:“曼奇這個人我接觸過,為人功利,不擇手段,同時又狡猾如狐,如果有足夠利益,他可以犧牲一切,包括曼塔這個弟弟,何況名義上曼塔仍然是族長的繼承人之一,他的對手,所以我們俘虜曼塔並沒有什麼意義,反而會更堅定天炙族與我們做對的決心。縱觀三國局勢,統領應該知道,滄月國肯定和天炙族有協定,否則天炙族不會再三與我們作對,其中的戰機更把握得如此准確,從最早之前左軍師和三皇子被刺殺,到後來一系列連鎖反映,羌人族下台,天炙族上台,狼軍入侵東線,統領又被拖在落耳山不能回援,難道你不覺得其中蹊蹺嗎?”

    楊政語氣雖緩。

    歸藏卻直聽得毛骨悚然,冷汗淋漓,他現在才發覺一切事情發生得太巧合,甚至太可怕了:衛戎國在這個局裡,幾乎成了一塊氈板上的肉,如果不是玉先生橫空出世,現在東線早已被破,讓天炙族和滄月國聯合起來,很可能引發衛戎國滅亡的災難。

    雙膝一軟,他深深拜了下去。

    “統領大人這是為何。”楊政連忙扶住他。

    “這一跪是為了感謝玉先生對衛戎千萬百姓的大恩大德,歸藏愚拙,貪功冒進,差點犯下大錯。”

    楊政知道歸藏是因為帶大軍深入流雲國被天炙族拖出,差點導致東線失守而內疚,他用強力將歸藏托起來,平靜道:“統領,這件事怪不得你,我知道當初你是不同意和流雲國開戰的,只是三皇子被殺,皇室給你的壓力太大了。”

    “不管怎樣,造成那樣的局面,實在是我的失職。”歸藏依然慚愧不已。

    “現在怎麼辦?如果讓天炙族和滄月國聯合起來,我們的壓力非常大,不行,我得趕快向皇都求援。”

    楊政一把拉住歸藏:“先別急,事情還未到那可怕的地步,我已經說了,曼奇這個人,功利得很,信譽這東西是絕對不會在他身上的,只要讓他看清利害,我有把握說服他,讓他投到我們陣營來。”

    說到口才,楊政這個政治專業畢業的高才生絕對不是糊弄人的。

    “你有把握?他會來嗎?”

    “放心吧,我保證他一定會來!”楊政望著流雲國方向,露出一個自信笑容。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0:51

第三集 第六章 說客

    滄月國,伊奇蘭。

    一騎紅馬在奇蘭大街上飛奔而過,馬上少女一身緊身武士裝,腰肢挺拔,紅發,容貌極美,但是一雙斜挑而上的眉毛不但賦予她幾分英氣,更使得她看起來冰冷不易親近。

    路過的行人紛紛閃避,甚至連巡視的士兵也不敢出聲,退讓到一邊。

    能在皇城裡這麼囂張騎馬的女人,除了莫冰雲還有誰。

    她策馬騎過後不久,就有一群武士緊隨而過。

    “我的媽呀,公主每天這麼跑,還讓不讓人活了。”其中一名武士氣喘吁吁,不滿的抱怨著。

    另一名武士也附和起來:“每天都要跟著,而且不能出現在她視野裡,被她看到就要遭一頓毒打,這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呀。”

    “是呀,上頭又要讓我們看住她,不能讓她離開王城,她可是八品大劍師誒,這不是要人命嗎?”

    武士們越想越惱火,想起這三個月來所受的痛苦,一個個大噴口水。

    “好了,你們都別抱怨了,”最年長的那名武士發話了:“公主都快不見了,我們還不趕緊跟上,如果她離開皇城,我們是要掉腦袋的。”

    武士們神色一凜,連忙閉嘴,悶頭向前追趕公主而去。

    莫冰雲穿過奇蘭大街後,轉了個彎,徑直來到一座恢弘古老的建築面前。

    從外表上看,這座巨大建築的面積比之王宮也不遑多讓。

    但它卻有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氣息。

    即使身處鬧市當中,這座宮殿般的建築也仿佛遠離塵囂。

    來到這座建築前,明顯的可以感覺到四周變得靜謐。

    而建築的大門在大白天也緊緊關閉著。

    莫冰雲跳下馬。

    走到那緊閉的大門前,扣動了門環。

    片刻後,門開了一條縫,莫冰雲走了進去。

    遠遠看到公主進了那古老的建築,幾名吊在身後的武士停下來,靠在路邊的樹上松了口氣。

    “媽的,總算可以放松一下,早知道她是到魔宰大人這裡來,我們就不用那麼著急了。”

    其他武士深有同感。

    “走,我們到附近的茶鋪去喝口茶。”

    一群武士相繼走進路邊的茶鋪。

    魔宰府邸。

    莫冰雲將馬匹交給一名臉色木然的僕人後,沿著碎石鋪出的小路向裡面走去,路邊古木參天,整個魔宰府很陰涼,滿目都是綠色,沒有一株花草。

    曾經來過多次,熟悉這裡的莫冰雲很直接的在小路,走廊上不斷穿梭。

    很快來到魔宰府的中院。

    一路上,她只見到兩三個僕人,事實上這座堪比皇宮的巨大建築裡的人少得可憐。

    它保持了一貫以來的神秘和獨特。

    魔宰府修家的人對整個滄月國子民來說,就是半神的存在。

    這個家族每一代人都能活上三百歲,而且他們是如此稀少,除了修斯,幾乎沒有第二個人出現在世人面前。修家的人終日隱藏在這座龐大的建築裡,與各種書籍與藥物為伍。

    他們代表了藍風大陸南方的頂級煉金水平。

    “滄月金炎”與北方盎格撒地區魔法教會“聖火幽藍”齊名於世。

    莫冰雲雖然貴為公主,但走動在這座建築裡面,驕氣頓掃,她的神情充滿虔誠。

    步入中院的大門,眼前是一個巨大的殿堂。

    面積在上千坪以上,地面像是一整塊巨大的鏡子,平滑光潔得能倒映出人影。

    四周的盤龍柱上,支撐著一個個火坩鍋,上面燃燒著無聲無息的藍色火焰。

    白影坐在大殿的中央地面上,他的身下一個巨大的六芒星閃耀微光,空氣中流淌著一股奇特的氣息,似乎這大殿已是另外一個世界。

    連莫冰雲這樣的頂級劍士,步入這大殿也感覺自己異常渺小。

    她站在殿門外,先恭恭敬敬的朝著那白影行了一禮。

    然後脫掉自己的鞋子,落地無聲的向著那白影走去。

    自始至終,修斯都不曾回頭。

    當走近到十幾米的時候。

    莫冰雲驚訝的發現,在修斯的前面竟然還坐著一個人,一個女人。

    這女人閉著眼睛,盤坐在地上,根本看不清她的眸子,但是一瞬間,莫冰雲覺得自己的心神都被她吸引了,她的氣質是如此淡雅珍貴,就像雪山頂一朵潔白的雪蓮花,鬥室中的一顆夜明珠。

    簡單的白布麻衣無法掩蓋她的冰雪般的肌膚和鍛面般光滑的青絲。

    莫冰雲甚至產生了自慚形穢的感覺。

    她一個絕頂驕傲的女人,竟然會對另一個女人產生自慚形穢的感覺。

    那要何等的出色,才能來形容坐著的白衣女子。

    一時間,她甚至忘記來到魔宰府的目的,呆呆的看著那女人。

    然而,一團光亮晃動進她的眼睛。

    修斯與白衣女子中間放著一顆水晶球。

    透明的水晶球綻放出白光,顯示出一段畫面。

    當畫面中出現的黑馬騎士像火焰一樣衝鋒,在千軍萬馬中來回廝殺……莫冰雲整個人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骷髏的面具,小醜的笑容,黑色的長槍,火焰色的箭。

    他在十萬大軍中如風一樣卷過,黑色的波浪無法將其湮滅,他獨特的動作,驕傲的笑聲,一切的一切,與夢中的那個人重合起來。

    溫熱的液體流淌而下。

    哭了嗎?

    他還沒死!

    我知道,他沒那麼容易死去……

    莫冰雲軟軟的跪倒下去,她覺得全身的氣力在流失。

    白光再閃,火焰衝天,三萬狼軍騎兵在烈火中慘叫,悲嚎聲像利劍一樣刺入莫冰雲的內心。

    他勝利了。

    他將三萬狼軍焚燒殆盡。

    命運是多麼黑色幽默,身為滄月國的公主,愛上一名奮不顧身要向滄月復仇的戰士。

    修斯的手輕輕撫在莫冰雲頭上,一團白光籠罩住她,身體的顫抖漸漸平息,莫冰雲閉上了眼睛。

    白光淡去……

    白衣女人緩緩睜開眼睛,她眼中的神彩波蕩開來,仿佛一顆石子投入了心湖。

    修斯溫潤的聲音響起:“青蓮君,看來是你要找的人。”

    白衣女子青蓮淡然道:“和上次比起來,他又變強了,除了紫心的力量,他身上又有了另一股新能量。”

    “青蓮君想要怎麼做,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青蓮微閡雙眼,輕輕搖頭。

    她將目光落在一側的莫冰雲身上:“這人是誰?為何會有這麼奇怪的反應。”

    “你說小冰雲嗎?她是滄月皇的三女兒,因為兒喜歡上這個人被軟禁在了皇都。”

    青蓮淡淡的“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等待了三天。

    聆鳥從西邊飛來,和楊政預料的一樣,曼奇來了,他在落耳山外等待著他。

    山腰處,大軍集結。

    正中一匹雪白駿馬上,曼奇坐在那裡,一雙細長的眼睛遙望東方。

    隨著極微的一聲馬嘶。

    大地震動。

    地平線上湧出一片黑色波浪。

    “來了!”

    所有天炙族士兵都握緊手中彎刀,他們的神情即緊張又憤怒,顯得古怪之極。

    “魔神將軍”的大名早已迅速傳遍大草原,火燒三萬狼軍,夜襲落耳山,每一場戰役都經典無比,無疑成了流,滄,衛三國最近風頭最盛的武將。

    他那副骷髏小醜臉的面具以訛傳訛,更加充滿神秘的氣息。

    黑色波浪在落耳山前停下,那是三千騎兵。

    一聲尖銳的嘯聲響起。

    曼奇看了身邊的曼塔一眼,淡淡道:“看好人馬。”

    “三哥!”曼塔即慚愧,又擔憂無比。

    “若我有不測,帶著軍隊速速離去,照顧好父親。”

    曼塔大吼:“三哥說的什麼話,不如我們現在就殺上去,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愚昧!等我去了再說。”

    曼奇一抽馬鞭,白馬從山腰飄下。

    這時候,衛戎軍中也緩緩跑出一騎。

    望著越跑越近的黑馬單騎。

    曼奇竟然感覺到有種壓不過氣來的感覺。

    畢竟他只是個見習術士,和真正的武士比,單是那股血腥殺氣就讓他感覺難受。

    不過曼奇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策馬上前,到兩騎相距不過五米的時候,曼奇停了下來,兩個人互相打量著,隱藏在骷髏面具下的眼睛肆無忌憚的掃過曼奇的身子,讓他隱隱產生憤怒的感覺。

    那眼睛裡並沒有任何尊敬的意思,反而赤裸裸的像是打量貨物一樣。

    強壓下怒氣,曼奇道:“魔神將軍?”

    “小可汗,很久沒見了!”帶著金屬質感的聲音嗡嗡響起。

    “你認識我?”

    楊政哈哈一笑:“現在草原上誰不認識天炙族的小可汗呀。”

    “閣下同樣威名赫赫,難道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嗎?”曼奇反唇相譏。

    “你要見我,這很容易。”楊政伸手,輕輕的拉開臉上的面具。

    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曼奇的表情很古怪,似失望,又似松了口氣。想不到這風頭強勁,打敗丘遠山的魔神將軍竟是這麼普通的一張臉。

    當然人不可貌相。

    曼奇也不會因為對方長得普通而心生輕視。

    他現在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淡淡道:“閣下,寒暄結束,你我的時間都很寶貴,談談正事吧。聽說數日前玉龍山火燒狼軍三萬騎兵正是將軍傑作?”

    楊政突然臉色一肅:“滄月國野心勃勃,欲吞滅我衛戎,此戰乃是順應天意,任何的侵略者都是沒有任何立場的,我衛戎東線大營占據天時地利人和,狼軍大敗乃是必然。”

    曼奇還是一副沉穩模樣,微微冷笑道:“閣下恐怕忘了衛戎國入侵我流雲國之事!”

    楊政微笑:“小可汗還是把我當外人呀,你看這裡就我們兩個人,沒有人會聽到我們說的話。不如大家推心置腹一些,倘若沒有我衛戎國與羌人族一場大戰,天炙族能上台那?小可汗現在恐怕還在索巴丁繼續當你的商行老板吧。”

    曼奇一雙細眼中驟然射出冷厲的精光,他之前隱藏在庫裡克商行的身份極隱秘,想不到對面這神秘的將軍也知道。

    楊政輕夾了夾馬腹,來到曼奇的身邊,與他並肩,遙望著南方,繼續說道:“小可汗,你是聰明人,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因為不費勁。你肯定和滄月國達成了協議,至於協議的內容,容在下猜測一下如何。”

    “天炙族和滄月國合作,幫助滄月國暗殺左青子,接著又刺殺三皇子,嫁禍羌人族,誘使我東線大軍深入流雲國腹部與羌人族大戰,本來羌人族是沒這麼容易下台的,沒想到你們又暗算了羌人族“戰神”杜蓬,接下來羌人族大敗,再加上索巴丁城門外的屠殺平民事件導致聲望大跌,最終被你們天炙族篡位成功。”

    曼奇的臉色雖然沒變,但輕微顫抖的雙手已經泄露了他少許內心。

    楊政淡淡一笑:“接下來,你們已經獲得利益,該是兌現諾言,拖住我東線軍,讓丘遠山掃除東線障礙的時候了。原先我一直想不通,滄月國野心路人皆知,衛戎國如果真的被滄月攻破,呵呵……可想而知,下一個目標是誰!別和我說滄月國的目標只是衛戎國。它想稱霸天下的野心早在大炎帝國崩潰的時候就存在了,以小可汗的智慧,怎麼會出此昏招。”

    曼奇嘴唇動了動,復雜的看了一眼楊政。

    “後來我終於想明白了,流雲國向來貧瘠,天炙族雖然比較富裕,但也只是相比其他氏族而言,羌人族幾十年的基業不可能輕易垮台,流雲國的“首氏”寶座豈有那麼容易坐,你需要花費大量金錢去收買其他氏族,甚至收買族內的人支持你,因為你畢竟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弟弟,不是嗎?以你的財富,肯定是不夠的,你必須找一個靠山,滄月國給了你機會,他們提供你錢和人手,現在你是騎虎難下,雖然知道衛戎國被破後,滄月國肯定會和你反目,可你卻不得不幫他們,因為沒有他們的錢和人,天炙族會再次垮下台,你也會失去那唾手可得的“大可汗”位置。小可汗,你覺得我猜測得怎樣?”

    楊政回過頭,帶著紫色的目光灼灼的盯著曼奇。

    這一次,曼奇無法保持心中的冷靜,他臉色有些漲得發紅,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沉聲道:“你到底是誰,怎麼能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說了,我只是猜測而已。”楊政的聲音突然冷下來:“其實我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刀殺了你。”

    曼奇的神色一變,下意識的拉緊韁繩。

    他緊盯著楊政,甚至有些後悔不該單獨會面,誰知道對方是否真的會不顧道義將他殺死。

    “別緊張,”楊政聲音轉柔起來:“我不會這麼做,殺了你,等於和天炙族結下了大仇,現在滄月國虎視在側,我不會這麼做的。小可汗,其實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就兩條路,一是繼續和滄月國合作,夾擊我衛戎,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不介意先派兵與你們天炙族大戰一場。這不是威脅,現在我東線已經穩固,皇都援軍很快就會到來,丘遠山失去了最好的機會,我不會再讓他有機可趁,就讓我看看是先拖垮你們天炙族還是衛戎先滅國……”

    輕描淡寫的話語卻令曼奇神色大變,時機已然成熟,楊政語氣放慢,眼睛的瞳孔不斷收縮:“第一條路想必小可汗一定不願意吧……”

    曼奇抬起頭,臉色掙扎。

    “放心,”放慢的話語充滿了蠱惑:“我還准備了還有第二條路,只要天炙族不拖我們的後腿,我願意幫助你坐上“大可汗”的位置,滄月國可以提供你金錢和人手,我當然也可以。”

    “怎麼樣?”

    “讓我考慮一下……”

    “不用再考慮了!想想看,同樣都是錢和人手,用我們的和用滄月那只野狼的後果,一定會是天壤之別……”楊政的眼睛發出光來,像有兩團紫火在燃燒。

    曼奇終於停止了掙扎,他的眼中現出一絲茫然:“是呀,為什麼要用滄月國的呢。”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1:23

第三集 第七章 雷蒙斯特

    兩千天炙族俘虜被釋放了,楊政說一切都已解決,天炙族不但不會再來找衛戎國的麻煩,甚至會在必要的時候出兵援助衛戎。

    條件只是一大批金錢和輜重。

    錢和糧草武器都好說,能夠兵不血刃的解決天炙族這個大麻煩,歸藏高興無比。

    他驚訝的是楊政是怎麼說服曼奇的。

    那天,楊政和曼奇在兩軍對陣的情況下,談了半個小時。

    回來後,一切就變成現在的局面。

    歸藏去問楊政,他也只是笑而不答。

    連續數日,楊政一直都躲在帳篷裡,坐在他對面的是斯嘉麗。

    這兩個不太對盤的人,自從楊政那日火燒三萬狼軍後,關系卻變的微妙起來。

    那一夜,發生一些事。

    雖然兩個人都沒說,但本來水火不融的氣氛也漸漸奇怪起來。

    此刻,楊政坐在毛毯上,雙眼緊閉,左右手貼在雙耳太陽穴處,募的發出一聲輕喝,雙眼暴睜,眼眸深處浮現兩朵紫火,紫火漸漸彌漫,從開始的瞳孔大小,逐漸將眼仁,眼白覆蓋,在即將覆蓋雙眼的時候,楊政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啪”他雙手撐毯,紫火消散,大口大口的喘息。

    “還是不行。”

    他有些懊惱的抱住腦袋,腦海中似乎有一團熱流亂衝亂撞。

    “你已經很快了,我修煉“通靈術”用了三個月,你才用了半個月而已,已經可以進入冥靈狀態,影響別人的意識,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斯嘉麗甚至帶上一絲酸溜溜的口氣。

    楊政想了想,確實那天曼奇就被自己用初學的通靈術影響了,他笑了起來:“說的也是,也許是最近比較順利的原因,人果然是不能驕傲呀,雖然我是這麼聰明。”

    “哧――”斯嘉麗白了他一眼。

    楊政躺倒在毛毯上,過了一會,他又問道:“斯嘉麗,你真的有辦法掩藏我的身份嗎?現在的情況,我可不想被人認出來,你也知道我的真正身份的,如果讓衛戎國人知道我殺了左青子……呵呵。”

    他無奈的苦笑了下,沒有再接著說下去。

    “放心,我早已經幫你偽造好了假身份的證明,你安心的當你的八皇子導師,索羅頓方面不會懷疑你的。”

    “好吧,我現在甚至有點期待丘遠山快點到來。”

    楊政瞪著帳篷螺旋頂,漸漸有些出神了……

    “喝!”

    王宮後花園,一個修長窈窕的身影正舞動著手中的長劍,劍光爍爍中,那優美的身影像一只輕盈的蝴蝶,飄逸得不帶一絲煙火氣,但與她身影形成強烈反差的是那把劍上帶著的強烈寒光。

    每一下無聲無息飄逸的舞動,空氣中濃重的殺氣就厚了一分,使人絕不敢小覷這賞心悅目的劍法。

    在花園邊的一個小亭子裡,滄月皇莫練玉和王後正看著花園裡舞劍的身影。

    “陛下,冰兒自那天從魔宰府回來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來求親的幾個貴族子弟都被她打跑了,我真怕她這樣子會悶出病來!”王後臉上現出擔憂的神色。

    莫練玉眉毛聳動著,冷聲道:“悶出病來也比出去丟人現眼好。”

    “陛下……”王後乞求道:“讓冰兒出城走走吧,反正那個奴隸已經半年多沒消息了,也許早就死掉了,我知道……冰兒只是個女兒身,你看不起她,可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

    王後說著說著就流下淚來。

    一見王後流淚,莫練玉心中生出不忍,王後是他的最愛,可在生了莫冰雲一個女兒後,肚子就一直沒有動靜,而其他妃子已經給他生出數個兒子,雖然莫練玉並不在意這種事,但王後心中一直有歉疚,特別是這半年來,莫練玉一直沒給莫冰雲好臉色,這也讓王後時常敏感的顧影垂淚。

    “好了,王後,”莫練玉伸手挽住王後的腰,聲音放柔道:“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疼冰兒,但她這次真的做得過分了。如果她能親口保證不再想去找那個奴隸,我就恢復她的自由。”

    王後聽到莫練玉有松口的意思,馬上伸手擦干眼淚,聲音略喜道:“我去勸勸冰兒,她一定會答應的。”

    便在這時,花園中舞動的身形突然一個踉蹌,半跪在地。那把劍也脫手斜斜飛出,錚的一聲釘在了不遠處的一株大樹上。

    這突然一幕嚇了亭子中的莫練玉和王後一跳。

    特別是王後,連忙跑下亭子。

    邊跑邊喊道:“冰兒,你怎麼了?”

    莫冰雲無聲跪在地上,雙手撐地,等王後一直跑到她身邊,想去扶莫冰雲的時候,才發覺她渾身顫抖。

    “冰兒……冰兒……不要嚇母後。”

    莫冰雲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布滿淚痕的俏臉,昔日的冰美人,如今卻顯得蒼白憔悴,她的嘴唇在不斷顫動,喃喃的聲音從她嘴裡吐出:“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誰,誰回來了?”

    莫冰雲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無聲搖頭。

    這時候,一名信使突然來報。

    莫練玉看過送來的信後,臉色松動。

    劍士第一學會“照劍齋”的人要來了。

    這樣也好,或許可以讓冰兒忘記那個奴隸,莫練玉望著花園裡的母女,有些心煩意亂,最近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衛戎國又冒出個什麼魔神將軍,風頭甚至蓋過死去的左青子。

    不但使掃蕩衛戎國東線大好機會喪失,甚至還燒死了三萬狼軍精銳騎兵。

    想到這裡,莫練玉牙齒咬得緊緊的,衛戎國呀衛戎國,難道真的是不滅的嗎?

    飛將軍池雲,智將軍左青子,神秘的魔神將軍。

    一個連著一個,保得衛戎百年平安。

    為什麼我滄月國就沒有一個這樣的絕世將領,不然以滄月國的兵力,早就踏平南大陸了。

    莫練玉有些疲倦的揉揉眉心。

    不管怎樣,付出任何代價,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擴大滄月國的領土。

    次日。

    莫冰雲早早的守候在王宮門口。

    臨近中午的時候,一輛簡樸的馬車從王城大道上緩緩弛來。

    “來了!”

    莫冰雲臉上動容,半月來第一次露出笑容,她步下台階,翹首等待著馬車臨近。

    帶著一頂灰氈帽,身材很矮很胖的車夫在馬車到達王宮門口時,輕輕一拉韁繩,面帶溫和笑容的看著跑過來的莫冰雲。

    “馬丁叔叔。”

    “小冰雲。”

    矮胖車夫跳下馬車,他的身高還不到莫冰雲的肩膀,人又胖,看起來像個圓滾滾的皮球。

    “老師有沒有來。”

    馬丁嘿嘿笑了一聲:“當然來了,來的可不止是他。”

    馬車門打開,從裡面下來三個人。

    為首的中年男子一頭灰色長發,膚色細白,眼神深邃,上肢異常修長,穿著一身藍白色的劍袍,單手負背。

    在他身後站著非常年輕的一男一女,男子藍發,非常俊美,擁有一雙天藍色的眼睛,穿著一套筆挺的武士服,腰上佩一把精美的長劍,正在展露一個迷人的微笑,朝莫冰雲行了個非常標准的貴族禮。

    年輕女子則是一頭淡黃發,相貌纖柔,與莫冰雲完全是兩種不同風格的美女,莫冰雲的美是鋒利的,像劍蘭,而這女子則像一朵郁金香,甜美香濃。

    莫冰雲的目光一落在三人身上,嘴巴就一直微張著,非常震驚。

    “老師,雷蒙斯特,阿雪!”

    黃發女子上前一步,和莫冰雲相視片刻,兩個女孩突然緊緊擁抱在一起。

    “好久不見,冰雲。”

    “阿雪,阿雪,”莫冰雲抱著女孩的腰背,流下激動的眼淚:“你終於回來了。”

    “是呀,那個老是躲在冰雲姐姐後面的小阿雪回來了。”

    “阿雪已經長大了。”

    感受到懷抱著女孩柔軟豐滿的曲線,還有她略呈小麥色的健康肌膚,當初羞答答的小女孩已經成為一個可人的大美女。

    兩個女孩子親熱了好一會,才分開。

    “老師!”

    莫冰雲行了個學生禮,中年男子眉毛卻輕皺起來:“冰雲,你看起來氣色不好。”

    身為照劍齋三大劍聖之一的魔鐵手賀羽凡。

    目光何等犀利。

    “可能是最近一直沒有睡好的關系吧。”

    賀羽凡輕哼了一聲。

    莫冰雲最後把目光投向年輕男子:“雷蒙斯特,你也下山了。”

    “是老師的寬容,僥幸讓我過關了。”雷蒙斯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不經意閃動了一下。

    莫冰雲淡淡一笑:“當初你的實力和我就差不多,就別謙虛了,一會我向你討教一下。”

    雷蒙斯特苦笑一聲,沒有說話。

    一行人向王宮內走去。

    莫練玉聽說“照劍齋”的人都到了,出來迎接,又是一番寒暄。

    在花廳內,一個小小的招待宴。

    除了“照劍齋”的幾個人,還有皇室的主要成員,莫練玉,王後,莫冰雲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莫子征,莫子武。

    阿雪的出現讓莫子征與莫子武興奮異常。

    阿雪的身份其實是很特殊的,她是滄月國第一富商“天華寶閣”閣主的女兒,而王後正是天華寶閣閣主的表妹,因為表姑嫁入王宮,阿雪從小就與莫冰雲相識。她小時體弱多病,性格軟弱,在王宮玩耍時,一直受莫冰雲保護,不被其他皇室子弟欺負,兩人情同姐妹。

    後來莫冰雲去照劍齋習劍,兩人曾經多年沒見,當兩年前莫冰雲學成歸來時,卻不料阿雪突然決定也要去照劍齋學藝。

    且出人意料的通過照劍齋的入學測試。

    一向不喜舞刀弄槍的阿雪竟然會主動提出去習劍,這一直是莫冰雲心中的疑團。

    兩年前肯定發生一些意外。

    只不過莫冰雲一直沒有機會問清楚。

    當年的小鼻涕蟲如今已經長成大美人,莫子征和莫子武對這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遠房表妹簡直超乎常人的熱情。

    雖然莫冰雲有些不耐煩,她是知道自己這兩哥哥是什麼貨色的,但母親都沒說什麼,她也不好意思直說。

    不過阿雪真的變了許多,面對兩只蒼蠅的煩擾,她輕描淡寫的就應付了過去。

    一點也沒有以前羞澀的模樣。

    雷蒙斯特從進入衛戎王宮開始,就一直很低調,默默的坐在一邊。

    但顯然,他英俊不凡的外表與氣質都吸引了有心人的注意。

    照劍齋只吸收出身高貴或者財富驚人的子弟做學生。

    雷蒙斯特的身份想必也不會簡單。

    莫練玉裝作不經意的問了一句:“這位雷蒙斯特先生不知道祖居哪裡?”

    雷蒙斯特抬起頭,他看了一眼坐在左側的賀羽凡,平靜道:“衛戎國。”

    “衛戎。”莫練玉的眼睛收縮了一下,突然哈哈一笑:“說說看,你哪家的子弟,說不定我還認識。”

    賀羽凡這時候開口道:“陛下,雷蒙斯特已經在照劍齋呆了八年,無論是哪家的子弟,都要等他正式認祖之後才能公布。”

    照劍齋的一項規矩就是無論什麼身份,不管你是王子公主還是平民進入劍齋之前一律將以前的身份隱藏,劍齋內人人平等,只有等你藝成後,不再是劍齋學生,才能公布自己的身份。

    “看來是我唐突了,來者是客,不管是衛戎流雲,還是雷切浩然,我滄月國都會好好“招待”,哈哈哈……來,喝酒!”

    莫練玉遙舉一杯,雄渾的笑聲在花廳內震蕩。

    雷蒙斯特表面依然很平靜,他端起酒杯喝了一杯,沒有人注意到,他放在膝蓋上的手已經把一顆配玉碾碎了。

    “說起來,你們衛戎國最近倒出了一個大人物。”

    一直敷衍著莫氏兄弟的阿雪突然插口道:“表姑父,是什麼大人物。”

    “呵呵,阿雪,難道你沒聽說過魔神將軍嗎?”

    “魔神將軍?”阿雪默默念了幾聲:“好凶煞的名字,姑父為什麼說他是大人物。”

    這時候莫子征突然一拍酒杯,嚷道:“不過就是一黃口小兒而已,遲早要讓他見識我的厲害。”

    說罷他得意的挺起胸膛,表現自己的威武。

    一旁莫子武不甘落於下風,同樣喊道:“魔神將軍是外界以訛化訛,不過是一帶著面具的小醜,連真面目都不敢示人,若給我碰到,一劍便活劈了他。”

    將阿雪夾在中間的兩兄弟惡狠狠的對視著,眼中電光亂閃。

    “就憑你們!”莫冰雲突然冷聲嘲諷。

    “我們怎麼了?”

    “哼!”莫冰雲鼻子裡輕蔑的哼出一聲。

    她知道魔神將軍就是楊政,從那天水晶球裡看到的景像,楊政有多麼厲害她清楚得很,不管出於什麼心理,聽到自己兩個廢柴哥哥這麼詆毀他,莫冰雲心中很不舒服。

    兩兄弟霍的站起來,還要再說。

    莫練玉一聲冷喝:“好了,子征子武都給我坐下。”

    “就你們那三腳貓的功夫,別給我丟人現眼,雖然魔神將軍燒了我三萬騎兵,可即使做為敵人,我仍然敬佩他的智慧與勇武,你們兩個算什麼東西。”

    莫氏兄弟心中雖不忿,卻哪敢頂嘴,兩人坐下大口喝著悶酒。

    阿雪倒是松了口氣,至少耳根子清靜了。

    過了一會,她想起什麼似的問道:“智將軍左青子呢。”

    “死了。”

    左青子的死對幾個剛從照劍齋下來的人震驚果然巨大。

    莫練玉冷笑幾聲:“奎北克家族(衛戎皇室)倒是好運,先有池雲,後有左青子,現在又出來魔神將軍,若沒這些天縱奇才在,奎北克家族早垮了,都是群庸碌之人。”

    當莫練玉說這些話的時候,賀羽凡一直注意著雷蒙斯特,幸好,他這個心高氣傲的學生終於忍耐下來了。

    宴會結束後,阿雪准備回家。

    莫冰雲跟著去了。

    天華寶閣總閣坐落在奇蘭大街最黃金的地段。

    主要經營各國的珍惜物品買賣,雷切國的香料,浩然聯盟的水銀石,流雲國的皮草,衛戎國的織畫,甚至北大陸盎格撒地區的魔法物品,都能在這裡找到。

    能進入天華寶閣的自然非富即貴。

    早就接到消息阿雪要回來,作為滄月第一富商,月海笙只有阿雪這麼一個女兒,怎會不疼到心裡去,天華寶閣的迎接比皇宮更華麗百倍。

    莫冰雲也是這裡的常客,與月家並不陌生。

    一番接風後,她和阿雪,阿雪的母親到了閨房。

    另一邊,雷蒙斯特,賀羽凡和馬丁則被安排在了貴賓房。

    當房間內只剩下雷蒙斯特一人時,他在外面的偽裝終於卸下,將桌上整整一壺茶水灌下,他心頭的怒火才稍減。

    除了賀羽凡,誰都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竟是消失多年的衛戎國大皇子。

    自八年前他進入劍齋後,很多人都以為他死了。

    誰都沒想到雷蒙斯特臥薪嘗膽,隱姓埋名這麼多年,八年,終於學有所成,心高氣傲的雷蒙斯特決定走出劍齋大展抱負。

    衛戎國百年來一直被滄月國壓著。

    雷蒙斯特不甘心,他要用自己的手開創一片天地,與衛戎國以前庸碌的國王不同,雷蒙斯特有野心,很大的野心。

    他的天才同樣與他的野心成正比。

    只是他沒想到,衛戎皇室在最大的敵人眼裡,竟是一群廢物。

    當聽到莫練玉說沒有那群天縱奇才在,奎北克家族早垮了時,憤怒和憂郁充塞了他的內心。

    不,奎北克家族還有我。

    我才是真正的天縱奇才,你們等著瞧吧。

    雷蒙斯特無聲吶喊,面目扭曲而猙獰。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1:50

第三集 第八章 索羅頓

    百年滄衛戰爭。

    似乎注定了一直以拉鋸戰收場。

    當衛戎國的援軍不斷趕到時,曼奇采取的不合作態度使得原本的夾擊形式變得微妙,狼軍的形式顯然不妙起來。

    雖然三皇子死在流雲國身上,索羅頓許多大貴族對流雲國的好感並不多。但相比於狼子野心的滄月狼軍,誰都知道,目前誰才是最主要的敵人。

    衛戎與流雲之間的攻守同盟在大家言照不宣的情況下形成。

    狼軍撤退回了西線。

    三萬精騎被燒後,面對虎視眈眈的衛戎和流雲鐵騎,狼軍在平原上的優勢消失殆盡。

    丘遠山被迫做出退守西線的命令。

    這場戰爭進入修整期,雖然楊政很想率領大軍直接攻破滄月西線,斬下丘遠山的頭顱,但他知道,那並不現實。

    在死亡營生存的那段時間,他非常清楚西線的防守有多麼嚴密。

    以衛戎東線的軍力,絕對無法攻破狼軍的防守,最重要的一點,百年來,衛戎國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所有衛戎上到國王,下到平民都對滄月國產生了畏懼感。也許在狼軍入侵的時候他們能將那種畏懼感拋卻,奮勇反抗,但要他們主動去挑戰狼軍,別說士兵,衛戎國上下都不會答應,他們股子裡對滄月的恐懼是無法磨滅的。

    就好像現代社會裡一樣,一個無論經濟軍力都弱後的小國怎麼可能主動進攻超級大國。

    楊政理解這種情緒,同時也深感無可奈何。

    不過這種局面不會持久的。

    滄月國的野心一定會再度膨脹,丘遠山一定也會卷土重來。

    初夏的西南風暴躁粗魯地在平原上穿行,刮起地面上的黃土,揚到天空再撒下來。

    天是黃的,空氣干燥得很。

    玉龍山北側山腳下兩百米處,新建了占地廣袤的一個大營,巨大的柵欄橫亙在草原上,軍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

    由於國內的援軍不斷來到,東線大軍數量已經突破十五萬人。

    玉龍山上的大營顯得太擁擠,在上萬工程兵的努力下,一座新大營拔地而起,新軍營的設計非常獨特,柵欄以十二個大角向外延伸,每個角內駐扎了一個偏營。

    在營地外側,則將路基改造,一共十五條長五公裡,寬兩米的溝壑在平原外延展。

    與原本左青子設計的地道連接在一起,四通八達。

    地道加寬改造,塞滿火油桶,石灰,糧草,兵器,一旦進入戰爭,士兵們完全可以依據地道進行神出鬼沒的伏擊。而巨大溝壑成了最堅實的障礙,阻擋平原上的鐵騎。

    這個獨特的大營總設計師就是楊政。

    雖然他對建築涉獵不深,但大的概念他是可以提出的,平原地道的靈感來源抗日戰爭時期晉察冀根據地有名的“地道戰”,楊政提出這個概念,然後由真正的戰地設計師加以落實。

    雖然看起來不倫不類,實用就行。

    楊政策馬剛剛飛馳到軍營大門口時,門營校尉看到了楊政,帶著一群士兵打開營門。

    “將軍!”士兵們敬禮。

    楊政點了點頭,進入大營,整個西北大營除少部分原東線軍,基本是其他地方來的援軍。人數總共達到四萬人,可以想像大營的龐大。剛一進入大營,便可見到無數晨練的士兵,三五成群,沒精打采的在那裡呼呵著。

    楊政在裡面策騎狂奔了數千米,才來到北側偏營。

    與別的偏營稀亂的晨練相比,一進入北側,一股肅殺之氣就撲面而來,只見整整齊齊的一千騎兵在每隊的隊長帶領下環繞著一個大操練場負重跑。

    在騎射場地內,數百名射手不斷的騎馬穿梭,拔弓,咻咻咻,箭矢飛掠,深深釘入靶中。

    楊政一出現在這裡,就引來數千道熱切目光。

    自他進入衛戎東線以來,一系列的戰績,早已被全軍奉為偶像。

    特別是這群楊政選拔出的魔神營士兵,他們跟隨楊政在戰場上衝殺,早已被楊政驚人的實力懾服。

    這時候兩個光頭男人從士兵堆裡走出來,一胖一瘦,胖子的腿很短,但腳步極穩,落地無聲,瘦子則是手臂特長,手指關節細長有力,一雙眼睛像沙鷹的銳目,閃閃發光,兩人行楊政行了個軍禮。

    雷虎,血狼是魔神營劍術教練和騎射教練。

    兩人是索羅頓派來的高手,初來乍到時,曾向楊政挑戰,不料兩人都在自己拿手項目上慘敗,心服口服,一起來到楊政手下幫他訓練士兵。

    楊政跳下馬,回了一禮後道:“雷虎,血狼,那十台雷神調試得怎麼了?”

    “已經差不多了,不過將軍,雷神炮彈少得可憐,只剩下十五箱。”

    “先帶我去看看!”

    一行人穿過大操練場,在一個隆起的平台上,十台高四米,長六米的雷神威武的矗立在那裡。

    黑色的玄鐵在陽光下泛著暗淡的光澤,十台雷神就像雌伏的巨獸般,蹲在那裡俯望著大地。楊政走上平台,近看“雷神”雖然不是第一次,卻仍是心驚不已。左青子真不愧是少有的天才,“雷神”炮做得粗中有細,裝填裝置,射控裝置,擊發裝置無不做得相當完美。雖然和現代火炮相比,還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在藍風大陸的科技水平下,“雷神”無疑是一個劃時代的產品。

    楊政在特種兵營呆過,對火炮有些了解,不論從炮體結構,空間力學等幾個方面看,“雷神”的制作無疑是高精度的,比如他觀察了炮管長度和管內構造,不但炮管長度相當合理(越長炮管能夠獲得的炮彈初速越大,道理很簡單,炮彈受爆炸氣體的推動時間越長,氣體傳給炮彈的能量也就越多,炮彈的速度就越大。當然,如果太長,會損失能量的,速度就變慢了)。而且炮管竟然是漸縮式炮管,炮管內徑從炮膛到炮口逐漸縮小,這項技術即使在地球上也是1930年才真正運用到實戰中,後來又因為制作困難漸漸被壓縮式炮管取代。可見漸縮式炮管的制作困難,要想在這個時代量產簡直不可能,十台火炮的價值絕對大到難以想像。

    “把炮彈拿來!”他在火炮邊研究了一陣,確定自己絕對仿造不出這雷神炮,只能將念頭動在那些炮彈上。

    一個大箱子被抬上來,箱子裡面是一個個黑黝黝的半橢圓體,每一個約莫橄欖球大小。

    這是一個中空的鐵彈,裡面填著火藥,在鐵彈前鑽一個孔,點火引信裝在一根木頭棍子裡(像鉛筆的筆芯那樣),按結構這炮彈應該是屬於榴彈。

    炮彈的構造就比火炮簡易得多,主要是難在引信的把握上,因為距離的遠近,一個控制不好,很可能在引信燃燒過快,提前爆炸,又或者燃燒過慢,讓敵軍有了充分的准備。

    楊政揀起一個炮彈,看了半晌,抬起頭問雷虎:“你們會不會玩這玩意!”

    雷虎和血狼都搖搖頭。

    “呵呵,今天讓你們見識一下。”楊政在一台雷神的尾部填充上底火需要的火藥,又搖動轉輪將雷神的方向調低。

    點燃兩個火把後,他把一個火把交給天狼,自己則拿著一個炮彈和一個火把跳上雷神的支架。

    “點火!”他朝天狼命令道。

    天狼點著了雷神底部的引信,楊政同時把自己手中的炮彈引信也點著了,他將炮彈塞進炮管中,跳下支架。

    雷神底部的引信很快燃到盡頭,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震顫得整個西北大營都回蕩著雷神的炮響,所有士兵都惶恐的停下腳步,擎出武器。

    而楊政這裡,整個雷神猛的一個收縮,一團火光在炮筒口閃了一下,接著一個圓形炮彈飛了出去,一直到三百米開外,徐徐下落,剛好落進一片灌木從裡,砰的炸裂開,無數玻片亂飛,那片灌木叢被夷為平地。

    楊政帶著傲虎天狼兩人跑到爆炸的地點。

    只見地面上一個直徑兩米的淺坑,還有四周坑坑窪窪的彈洞。

    “將軍,這玩意好厲害呀!”雷虎血狼詫舌不已,對沒有火器概念的普通人來說,這威力確實驚人了,方圓十多米布滿的彈片,如果是落在人群密集的戰場中,足以在瞬間秒殺數十人。

    楊政卻沒有任何滿意的神情,蹲下去,摸了摸地面上的殘損,又扣挖出一塊彈片,放在手心裡觀察著,眉頭擰在一處。

    這些炮彈威力還是太小了些呀,火藥威力和普通的黑火藥差不多,如果想要炮彈威力更大,除了在結構上還要下功夫之外,火藥更是關鍵,楊政頭一個就想到了火棉,這東西來源最容易,制作也比較簡單。

    除此之外,馬上培養出一批熟練的炮兵也相當重要。

    炮彈的發射可不像想像中那麼簡單,光引信可以實現碰炸、延遲炸及空炸,而空炸雖然能獲得較大的殺傷,但是在不同的地形上,空炸引信定高的設定也需要謹慎。當目標在平緩地形立姿時(行軍狀態),碰地炸的殺傷力最大,當目標在崎嶇地形立姿時,空炸引信定高在8-20米殺傷力最大;目標臥姿狀態時,空炸引信定高在15-22米殺傷力最大。因此,需要根據目標狀態、地形的不同,采取不同的定高,以便獲得最大的殺傷概率。

    這些東西楊政沒有經驗,流雲國的士兵就更沒有了,還要一一摸索。

    此後數天,楊政招來了一群鐵匠和木匠,一直呆在西北軍營裡研究炮彈的制作。

    榴彈的作用力雖大,但是實力彈和霰彈也各有各的優點,至少在成本上,訓練上,實力彈是最容易制作的。楊政先制作了大批的實力彈,選出一批眼力好,手腳靈遍,思維清晰的士兵組成了一個雷神炮兵小隊,專門負責這十台雷神的操作。

    西北營裡每天炮聲陣陣,一個星期後,雷神營士兵終於訓練得略有小成。

    而楊政同樣制作了大批的彈藥。

    解決炮彈的結構問題後,楊政開始研究火棉的制作,他找來軍隊裡僅有的三名煉金術士,一直到半個月後,一聲爆炸把楊政的研究軍帳給炸飛了,楊政滿臉泥灰的從廢墟裡爬出來,神情卻是大為滿足。

    “砰”的一聲,一顆橢圓形炮彈射出炮管,落在四百米開外,緊接著又是一聲更劇烈的“轟隆”聲,耀眼火光冒起,接著是一團黑色的蘑菇雲冉冉升起。

    整個軍營都在抖動,楊政所在的平台上劇烈顫動著,雷神小隊士兵幾乎都站不穩,被這巨響和震動嚇了一個趔趄。

    只有楊政挺拔如一支標槍穩穩矗立在平台上。

    目光激動。

    等那黑雲開始擴散,楊政已經躍下平台,朝爆炸地點跑去。

    在爆炸處,一個直徑五米的半米深大坑出現在那裡,地面被爆炸的高溫烤得焦黑,附近三十米方圓內,分布著密密麻麻小指節大小的鐵珠,每顆鐵珠陷入膠土中達半尺之深,足見爆炸力量的強勁。

    雷虎帶著一眾炮兵也趕了過來,見到地面上斑斕恐怖的爆炸痕跡,相視大喝。

    新型的炮彈威力已遠遠超過原先的炮彈。

    “將軍,成功了!這鐵疙瘩太厲害了!”雷虎粗著喉嚨扯道。

    楊政對這個結果也相當滿意,火棉的威力果然使炮彈的殺傷力大大增加,再加入鐵珠使炮彈擁有霰彈的效果。

    可惜火棉的制作需要很謹慎,一不容易就會出事故,三名術士兩個受了重傷,一個以性命要挾絕不肯再幫楊政。楊政只自己上陣,所以無法大批量制作這種高爆炸彈。

    目前雷神的主要炮彈還是以實心彈為主,實心彈雖然不能爆炸,但是在雷神的加速下,如果在平原上對付騎兵,威力依然大到恐怖,高速行進中的實心彈至少可洞穿20人的騎兵陣列,且此彈射程遠,射速快,而且制作最簡單便宜,實在是殺人放火,居家旅行的必備武器。

    楊政拍拍手,招呼著這群炮兵回到軍營。

    雷神小隊新組,楊政把這個營交給了雷虎管理,直把這個胖子樂得眉開眼笑。

    見識了雷神的巨大威力,雖然小隊只有兩百人,卻成了楊政直屬部隊中威力最強的一支小隊。

    離開雷神營後,楊政轉往騎射場地,這幾日,楊政除了潛心研究雷神炮外,同樣向木匠們學習了弓的制作,由他改良的一種新式腳張弓已經分派到了射手營。

    來到騎射場地邊,一百鐵騎策馬狂奔,以三百米外一百根兩米高的木靶為圓心作順時針急速奔跑,血狼在一邊用鼓聲指揮,擂鼓一響,鐵騎左手控僵,身微微向外傾斜,右腳踩弓,右手食指與中指拉開弓弦,斜指對天;鐵騎再奔一圈,擂鼓二響,百名士兵一起放手,繃成滿月狀的腳張弓急速收縮,發出沉悶的嗡嗡聲,一百支近一米長的箭矢脫弦而出,消失在半空,在空中滑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呼嘯著撲向目標。

    “梆!”“梆!”“梆!”,一連串沉悶的響聲後,木靶被射得從中炸開。

    “好!”楊政在一邊高喝了一聲。

    “將軍!”血狼剛才正盡心指揮,完全沒有察覺楊政已到了他身後不遠處,此刻回頭一看,連忙行禮。

    楊政擺擺手:“繼續操練,不用多禮。”

    血狼站起來,招呼著士兵們再來一次。

    見到將軍在側,那些射手營成員齊齊大喝了一聲,高呼一陣後,又有兩百騎湧入場地內。

    三百鐵騎飛馳在騎射場內,先表演了一陣眼花繚亂的馬術後。

    隨著血狼鼓聲一震,神臂弓一起發射,弓弦震顫響徹了整個騎射場地。三百支利箭構成了一片鋒利的箭牆,像蝗災時的蝗蟲,黑壓壓的撲向那些箭靶,幾乎同一時間,一百個箭靶連杆帶靶全部炸裂開,成了一片廢墟。

    楊政看得連連點頭,這改造自中國古代的神臂弓果然強悍。

    神臂弓乃中國古代使用最普遍的遠射武器之一。雖名之為弓,實為一種單兵操作的強力弩機。弩身長三尺二寸,弩弓長四尺五寸八分,兩弦長二尺五寸,弩身由堅硬的山桑木制成,弩梢則采用檀木,扳機為銅制,弦用麻繩。以腰腿之力張弩,弩的前端圓環有一以腳張弓裝填的裝置“干鐙”。使用八寸長的硬木箭矢,射程可達三百四十余步(約五百公尺)。射速約為每分鐘兩發,彈道平直,威力足以洞穿雙層鐵甲,具有相當於早期來福槍的射程與侵徹力。更重要的是,這類弩弓的射程視弩機構造而定,不會因操作者臂力與體力的消耗而降低,且具有很高的持續力。

    神臂弓雖具有可怕的射程與穿透力,但有幾個缺點,即射速過慢,且使用之箭矢極短,無法使用箭頭點火的火箭戰術。此外,它也無法實施曲射戰術。因此若要實施遠程火攻,則必須使用一般弓箭。

    楊政設計的腳張弓就脫胎於此弓。

    光射程起碼比普通弓提高了三倍以上,雖然准心降低了不少,可是若在戰場上,那密密麻麻的大軍,隨便一射都能扎死幾個人了。而且,射手團是兩弓齊備,遠距離可使用神臂弓,近距離或者使用火箭戰術時則使用普通弓。

    只是,使用火箭戰術,需得兩人配合,一人持弓瞄准,一人准備纏繞箭頭的油布並負責點火,這樣便不能騎射。

    而且既然可以使用火箭,如果使用炸藥的話,配合神臂弓的遠射,是否會有更好的效果。

    火棉太不穩定了,恐怕很容易誤傷。

    血狼見楊政若有所思,一直恭敬的在旁。

    現在他對這位魔神將軍可是敬為神人,不單說其可怕的武力,只是其偶爾冒出的一些奇思妙想和偉大的發明就足以讓所有人驚愕加佩服不已了。威力巨大的彈藥,射程可以媲美攻城器的神臂弩,還有足以改變軍事格局的“馬鐙”,簡直是天機族的傑作。

    衛戎國的軍事科技力量都遠遠落後滄月國。

    若不是衛戎軍一直出現天才將領,早就被滄月所滅。

    可如今短短一段時間,先是馬鐙的出現,緊接著又是雷神炮,神臂弩。

    東線的軍事力量幾乎瞬間提高了數倍,在武器方面甚至走在了滄月國前面,這種差別豈不叫任何一個衛戎人感到振奮。

    楊政想了一通,覺得有些頭痛。

    這幾日他一直呆在軍營裡,忙於研究,這一松懈下來,陽光一照,頓覺全身上下燥癢得難受。

    呆了一刻後,他就騎上大營。

    玉龍山上,舒服的泡了一個澡的楊政懶洋洋靠在大椅上。

    斯嘉麗皺著眉頭走進來。

    從沒有見到她如此神態的楊政坐直身體,望著她:“發生什麼事了?”

    斯嘉麗眉頭緊鎖,盯著楊政緩緩道:“楊,恐怕有麻煩了。”

    “什麼麻煩,說清楚。”

    “雷蒙斯特回來了。”

    “雷蒙斯特?”楊政竭力的想在腦海中找尋這個人的印像,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看著斯嘉麗,有些疑惑:“他是誰,和我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關系,雷蒙斯特是衛戎國的大皇子,這個人曾經隱姓埋名在照劍齋學習了八年,這次從劍齋歸來,一定會給衛戎國帶來劇烈的震動。衛戎國現在的國王雷帕德.奎北克已經六十多歲,而且身體不好,二皇子是個傻子,三皇子被流雲國人殺了,其他皇子都未成年,雷蒙斯特這個大皇子歸來,王都的權利肯定會重新分配。楊政,你得清楚自己的地位,你現在是如日中天的魔神將軍,東線雖然名義上由歸藏統領,實際權利卻已經落在你手裡,東線一直是衛戎防線重中之重,你幾乎控制了衛戎國三分之一的軍隊,整個國家都在流傳你是拯救衛戎國的民族英雄。你說大皇子歸來,和你有沒有關系。”

    “而且,根據我收集的資料,雷蒙斯特這個人才華縱橫,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八品大劍士,單打獨鬥連你都不是他對手。從他在照劍齋一呆就是八年,就可以看出他這個人懂得隱忍,絕對不是衛戎皇室那堆庸才可比。此人才華絕世,心高氣傲,呵呵,這樣的人,肯定會把權利握在手中,他會允許手下的風頭名聲蓋過他這個實際的大皇子嗎?”

    楊政終於開始理解斯嘉麗的擔憂。

    “你是說,他會奪我的軍權。”

    “很有可能,金蛇符能夠落在你手裡,是因為衛戎國現在的王後是我的人,但王後並不是雷蒙斯特的親生母親,王後生下的八皇子雖然未成年,可是雷帕德一日未明確太子位置,裡面的權利紛爭你也可以想到了吧。”

    楊政怎麼能不想到。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這種宮廷的權利鬥爭在地球上每天古裝劇裡演啊演的,楊政都看得麻木了,可他沒想到自己似乎也陷入了這麼一出劇目中。

    這不禁讓他有些頭疼。

    他雖然是政治專業出身,可十分厭惡勾心鬥角,否則也不會出身豪門,卻以考古為職業,享受冒險的樂趣。

    這時候,他也有些盲目了,呆呆的看著斯嘉麗。

    “你看著我做什麼?”

    楊政回過神來,苦笑一聲:“現在怎麼辦,他是名正言順的大皇子,我可是半路殺出的程咬金,他要奪我權,我不能不給呀。”

    “放心,事情還未糟到這地步,我會幫你的,”斯嘉麗甚至考慮要不要把雷蒙斯特殺掉,以她的能力,當然輕而易舉做到,可是這樣一來,就破壞規則了。

    想了想,她說道:“先等著吧,現在邊界局勢穩定,我猜過兩天,雷蒙斯特一定會把你招回王都,他剛從外面回來,根基未深,索羅頓還有王後在,他想奪你的權也沒這麼容易。最重要的一點,你現在風頭正盛,民心所向,他一個剛剛回歸的大皇子還沒那麼大能量。”

    楊政一想,也只能靜觀其變。

    讓斯嘉麗猜對了,招楊政回都城的命令來得比想像的快。

    第二日下午,索羅頓的信使就衝進了衛戎大營。

    急招楊政回都城授封。

    因為楊政除了金蛇符外,只有個八皇子導師的虛職,甚至連勛位都沒有,這樣的召集令倒也合情合理。

    次日。

    楊政帶領著五百親兵踏上了去索羅頓的道路。

    五百親兵由血狼帶領,挑選了魔神營裡最精銳的戰士,三輛大馬車帶滿物資,斯嘉麗並未同行,只說到了索羅頓之後自會與楊政聯系,就提前消失了。

    對她來去如風的作風楊政早已習慣。

    他默默獨騎馬上,前方到底是什麼路,依然是一團迷霧,索羅頓定是一番風雲,但楊政已不再是以前那個熱血衝動的青年,經歷了這麼多,他的心性被磨挲得愈發深沉,外面雖然年輕,內心卻已是白發蒼蒼。

    三日後,進入了衛戎國中部。

    這三日裡,楊政充分感覺到自己在東線獲得的尊敬。

    每到一座城市,城守就會率領全城貴族在城外迎接,民眾們自發組織夾道歡迎,少女們送上鮮花,小孩們帶著楊政特有的骷髏小醜面具,歡呼著他的名字。那種熱情和發自真心的贊美讓楊政心中暗暗感動。

    同樣也有些慚愧,他是抱著目的入主衛戎軍,雖然幫助衛戎國擊退了入侵者,可是歸根究底,這一切引發的根源中他是不可寬恕的一個,正是左青子的死亡導致了後面發生的一切。

    命運也許真的有因果輪回。

    最終他又取代左青子的位置保護了這些熱情的人民。

    也許,這本來就是一場贖罪。

    “將軍,前面就是薩馬爾丁了,這是衛戎國中部最著名的旅游城市,風景優美,全城圍繞著映波湖而建。”血狼在旁邊介紹著,幾日接觸下來,他發覺楊政對沿途的風土人情非常感興趣,所以每到一處,都會讓楊政好好瀏覽一番。

    楊政點點頭,前方大城聳立平原。

    果然是中部的富裕城市,只是城牆看起來就比東線的城市巍峨許多。

    來到城門口。

    薩馬爾丁的城主已經守候在那裡,只不過他只帶了少許人手,城門口並沒有大批的人在迎接。

    城主肖恩是一個高大魁梧的漢子,不過臉色很白,血色並不太好,和大部分貴族一樣他也喜歡玩樂。一番寒暄之後,肖恩壓低了聲音:“將軍,按照您的意思,我早已備好馬車,從一條道路進城。”

    楊政點點頭,讓血狼帶領士兵們進城。

    他則和肖恩鑽進了一輛外表樸素的馬車。

    因為前幾日感覺民眾過於熱情,所以楊政早早就讓開路的斥候囑咐路過的城市的領主不要大肆張揚。

    坐在簡樸的馬車內,裡面倒是布置得異常豪華,檀木車廂,幾大床厚厚的毯子墊在裡面,中間擺放著小桌子,上面放著精美的小菜,甚至還有兩個相貌姣好,衣著暴露的侍女蹲在那裡。

    楊政暗暗搖頭,這個時代貴族的奢靡絕對不是現代人能想像的。

    表面上他當然沒有任何表示,坐進馬車內,車子緩緩向城內弛去。

    薩馬爾丁依湖而建,城池巨大,進城伊始,可以感覺到四周非常喧鬧,肖恩介紹說因為是平民區,所以人就多了。大約過了十多分鐘,楊政感覺四周安靜了少許,已經進入貴族區域了,透過窗簾,向外望去,只見街道寬敞許多,華屋林立,遠遠的,一座鏡面似的大湖,湖面在陽光照耀下閃動金光,湖邊楊柳曉風,竟似有幾分蘇杭的江南風采。

    楊政是江南人,見到這樣優美的景像,不由得有些痴了。

    “將軍若是不嫌,一會可好好來游玩一趟,映波湖有七大美景,是我們薩馬爾丁的驕傲,當年我可是費了好些氣力才從索羅頓調出來,在這裡已經呆了八年了。”

    “哦?肖恩大人竟然放棄索羅頓的優差,跑到這裡來。”

    楊政有些意外,任何人都知道,王都的貴族比地方貴族可是有更多向上爬的機會。

    “哈哈,九年前我來到這個城市,一眼就被這裡吸引了,不管我那老頑固父親反對,堅持要來這裡,這一住就再也不想回去。”肖恩有些得意的把握著酒杯。

    “原來肖恩兄也是個風雅之人呀,”楊政哈哈一笑:“來,敬你一杯。”

    楊政以前也是不顧自己父親反對,四周探險考古,說起來,他和眼前這個高大貴族之間竟是有些相似。

    兩人的關系頓時拉近不少,閑聊之下,更是發覺對方都是喜風花雪月之輩,肖恩原本以為軍隊裡來的人都是一臉殺氣,滿臉橫肉,大字不識一個,沒想到楊政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大喜之下,兩人以***之事下酒,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到了城守府門口,肖恩拉著楊政,一路稱兄道弟的走進去。

    而楊政卻在暗暗揣摩著一個令他料想不到的訊息。

    這個花花公子,不愛權利愛***的肖恩來頭竟是極大,他的父親正是當今衛戎國的議長。

    衛戎權利核心圈的幾人之一。

    不管出於何種目的,楊政都開始刻意和肖恩結交起來。

    現在索羅頓方面局勢不明,幾股勢力錯綜復雜,雖然斯嘉麗和那個素昧蒙面的王後是楊政的盟友,可是連斯嘉麗楊政都仍保持著戒懼,他又怎能將身家性命交到別人手裡。

    對索羅頓真正的上層人物來說,楊政還是個局外人。

    肖恩的出現讓楊政出現了一絲契機,他在考慮是否通過肖恩進入索羅頓真正的權力圈。

    “叮――叮叮叮叮叮――”

    一連串密集的金戈交擊聲響起,後院中兩個男人手執貴族細劍,身穿皮軟甲,正在對擂,細劍的速度非常快,兩個人來回走動著花步,密集的光點不斷的閃耀,四周觀看著幾個小侍女一臉緊張。

    穿黃甲的男人開始仍然能壓著黑甲男人,不斷利用突刺,挑刺,斜刺等花招占據優勢。

    但漸漸的,那個出招速度不算快,招數也很簡單,完全就是把細劍當刀一樣用的黑甲男人卻改變了局面,他每擋一劍,都能震得對方的手腕發麻,黃甲男人臉上冒出汗,體力消耗巨大,終於露出一絲破綻。

    黑甲男人就在那一瞬,細劍像毒蛇一樣鑽去,挑中了對方細劍把的一個空隙。

    黃甲男人的細劍脫手而出,扎在不遠處的花園泥土中。

    “優雅,優雅,”黃甲男人握緊拳頭,舉起手腕作憤怒狀:“玉先生,你怎麼能把貴族細劍當柴刀一樣用呢。”

    楊政哈哈大笑起來:“這就是失敗者的借口嗎?”

    兩個小侍女送上毛巾,肖恩接過後正在擦臉,聽到楊政如此一說連忙大吼:“太粗魯了,嗚……在音樂書畫方面有那麼高鑒賞力的人怎麼能像農夫一樣使用細劍,太不賞心悅目了。”

    他那氣急敗壞的神態讓兩個小侍女也掩口輕笑起來。

    楊政笑著搖搖頭,將細劍交給一邊的僕人,嘆道:“肖恩先生,你恐怕是沒上過戰場吧。”

    “什麼意思。”

    “等你有機會親臨戰場的時候,就會發現,殺人的劍都很粗魯,絕對不會賞心悅目。”

    肖恩看著突然嚴肅起來的楊政,想了想,正色道:“也許你說得對……,”過了一會他又嘆道:“戰場嗎?我恐怕是沒機會了,父親不會讓我去的。”

    真是個貴族少爺,恐怕又是英雄情懷在作祟了,楊政也不搭話,拍了拍肖恩的肩膀,兩個人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休息了會。

    接著在侍女的服侍下洗完澡,換好衣服。

    准備出門游玩。

    映波湖座落在薩馬爾丁的城市中央。

    此刻夕陽斜下,在微風的吹拂下,湖面上閃動著粼粼波光,這個世界的湖水毫無污染,有著令人難以想像的清澈。碧綠的水光蕩漾著,湖心有幾艘小船在蕩漾。

    映波湖大部分接壤在貴族區域內。

    楊政和肖恩帶著包括血狼在內的幾名隨侍,換上簡裝來到湖邊。

    傍晚的時候,正是欣賞映波八景之一“柳浪棲霞”的時候,不少貴族子弟帶著內眷出來游玩,湖邊的小堤上,走動著一身正裝的貴族少爺,成熟美麗的貴族少婦,還有一些貴族小孩在父母的帶領下嘻嘻哈哈的笑鬧。

    邊界緊張的局勢早已影響不到這裡。

    隨處可見的秀麗景色,悠閑的人們,薩馬爾丁做為旅游城市的名不虛傳。

    楊政已經很難得有享受生活的時候了。

    所以此刻他心無旁騖,感受這個世界特有的美麗。

    肖恩是個很好的“導游”,他知識淵博,風趣幽默,對映波湖的各種風景淵源了若指掌。說實話,對楊政來說,肖恩倒真是一個不錯的朋友,兩人興趣相投,除了肖恩身上一些貴族作風並不是很契合外,其他都很合他口味。

    一群人上了早就准備好的游船,蕩波湖上。

    這艘華麗的游船是肖恩的私人物品,足有二十米長,八米寬,船身用堅硬的花梨木制作,精巧優美,和湖面上其他船只相比,非常顯眼。

    在船上,楊政見到了肖恩的情婦瑞瑟爾小姐。

    這位小姐舉止優雅,美麗端莊,擁有貴族小姐的一切優點。

    和肖恩站在一起非常搭配。

    但肖恩私下告訴楊政,他可不會和她結婚。

    這位瑞瑟爾小姐在遠方已經有了未婚夫,關於貴族圈裡的這些桃花內幕,楊政顯然興趣缺缺。

    幾名侍女在甲板上准備好了火爐,燒烤著羊肉,牛肉,還有大桶上好的葡萄酒,瑞瑟爾小姐躺在一張靠椅上,一名侍女幫她打著遮陽傘。

    吃著烤肉,喝著美味的葡萄酒。

    肖恩和楊政出色的口才逗得身旁的侍女和小姐們咯咯直笑。

    瑞瑟爾小姐有些好奇的注視著楊政,柔美的聲音吐出她性感的嘴唇:“我一直聽人說將軍大人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不過今次見面,我卻發覺外面的傳言真不可信,將軍是個很風趣的人呀,這次到索羅頓,不知道有多少貴族小姐要著迷了。”

    “如果是像瑞瑟爾小姐這樣美麗的姑娘,我榮幸之至。”楊政淡淡笑道。

    “將軍真愛開玩笑。”瑞瑟爾小姐滿臉通紅,不過眼中的神情卻很欣喜,甚至帶了分含蓄的挑逗。

    肖恩笑著擂了楊政一拳:“喂,別這麼明目張膽在我眼皮底下調情呀。”

    楊政哈哈一笑,舉杯暢飲。

    不知不覺,船已經離岸邊越來越遠了,夕陽快要落山,湖面上的光線也暗淡下來。

    一名僕人已經開始准備風燈。

    晚上的天波湖依然是美麗的,平湖雙月,花港彩燈,都是讓人迷醉的美景。

    晚風吹來,楊政立在弦邊,微熏的酒意湧上來,竟似有幾分醉了。

    “楊,有人要來殺你。”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楊政渾身一震,眼中醉意頓時消散,他悄悄的將手按在胸口,是芭比。

    無聲息的交流在腦海中進行。

    “誰要殺我?”

    “水底,水面,至少五十人,他們的速度很快。”

    楊政環目四掃,果然看到三艘小船在昏暗的天色下從三個方向快速靠近。

    至於水底,現在天已經有些黑,根本看不清。

    他連忙快步走到肖恩身邊:“快發訊號,有人要襲擊我們。”

    “什……什麼?”肖恩已經有幾分醉了,正在和瑞瑟爾調情。

    楊政這時候突然感覺到腳底有輕微的震動。

    有人在鑿船。

    該死的,因為只是游玩,船上只有十名侍衛,其他都是普通的船夫。

    他厲喝一聲,將劍刺向甲板,同時朝四周仍在發呆的侍衛們吼道:“警戒,有人襲船。”

    刺入甲板的利劍拔了出來,一道血泉衝出小孔。

    這一幕,終於讓所有人都清醒了回來,瑞瑟爾小姐發出一聲尖叫,侍女們驚慌失措,肖恩和其他侍衛全都站了起來,拔出武器。

    這時候,湖面上三艘小船加快了速度,不要命的衝向游船。

    “快,退向岸邊。”

    楊政是最冷靜的人,但底艙很快傳來幾聲慘叫,楊政的心沉了下去,一個箭步,衝到甲板邊緣,只見湖面上,幾個黑衣人正像壁虎一樣吸在船艙邊緣,將鐵劍刺入底艙,那些慘叫就是船夫們發出的。

    楊政大怒,鐵劍橫削,那些黑衣人的速度卻也不慢。

    像游魚一樣倒翻水中。

    楊政只來得及砍斷一個人的胳膊,船艙邊緣的黑衣人已經全部退回了水中。

    血狼這時候驚呼起來:“將軍,他們的船。”

    楊政抬頭,瞳孔收縮,只見那三艘小船如箭一樣衝來。

    失去船夫的游船根本不能閃避。

    “砰,砰,砰”

    三聲巨響,三艘前端裝著鐵刺的小船,直接將巨大的游船撕裂了。

    湖水洶湧的灌入船艙。

    船上的手無縛雞之力的侍女大部分落入了水中,武力高強的侍衛則保護著肖恩和瑞瑟爾小姐。

    楊政已經顧不了別人,在船相撞的時候,他飛快的跳入一艘小船,長劍一劃,銀亮的劍光耀起,噗……一顆碩大的腦袋衝天而起。

    這時候,躲藏在水裡的那些黑衣人紛紛發動了進攻。

    無數弩箭飛出水面。

    楊政一個翻滾,避過了大部分箭支。

    但肖恩他們就很凄慘,三名侍衛為了護主,只能用身體擋箭,頓時被射成刺蝟。

    楊政咬咬牙,飛撲回去,他的劍快如閃電,一劍一個,殺人要迅速得多。

    很快的湖面被鮮血染紅了。

    他退到肖恩身邊。

    瑞瑟爾小姐直接昏迷了過去,肖恩半抱著她,臉色蒼白,眼神中有難掩的恐懼,噴濺的血花,飛舞的人頭。

    戰爭不是游戲。

    殺人的劍都很粗魯,絕對不會賞心悅目。

    他開始理解楊政說的話。

    可是,真的好難受,恐怖就像吞噬心靈的惡魔,肖恩發覺自己連提劍的力氣都快沒了,若沒有侍衛們的拼命保護,他現在恐怕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那群平時比劍被他奚落的侍衛,此刻卻都勇敢得多,渾身浴血,仍然在奮力阻攔著靠近的刺客。

    肖恩愈發覺得自己的軟弱。

    耳朵裡的喊殺聲漸漸模糊,他覺得自己快要昏睡過去了。

    這時候一個人猛的揪住他的領子,聲音炸雷般響起:“快振作一些,堅持住,援兵很快就會來了。”

    是楊政,肖恩頭腦一清。

    楊政這時候反手一劍,捅入身後一名黑衣人的腦袋。

    肖恩親眼看見黑衣人的眼球被利劍刺碎,他一陣惡心,再也控制不住彎腰嘔吐起來。

    楊政有些無奈,又有些著急。

    黑衣人源源不斷衝來,雖然實力不怎樣,可是水功奇好,船遲早要沉的,如果落入水中,定會被這群黑衣人殺死。

    湖岸上,火把連連。

    湖中撞船的巨大動靜已經驚動了岸邊的護衛。

    一艘艘船只開始朝湖中心劃來。

    可距離極遠,現在大船已經半艘沒入水中,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就多久。

    隨著黑衣人攻擊越來越猛烈,楊政徹底憤怒了,他反手一拉劍,在甲板邊緣極速奔跑,長劍怒嘯,隨即化做漫天銀線,直衝而上,一片驚天的血光飆起,至少五人被橫豎切成了十多塊。

    砍完這一劍他手中的長劍已經扭成了麻花狀。

    一直像蟑螂一樣的黑衣人們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楊政胸腔劇烈起伏,他扔下那把劍。

    就在這時候,一團粘稠渾濁的殺氣隨即從身後洶湧而至。

    楊政頭皮劇烈發麻,後方殺到的人絕對是絕頂高手,比之剛才這些人根本不是一個檔次,電光火石的瞬間,根本來不及細想,楊政將扭曲的劍向後甩去。

    一連串的暴響,銀光上閃起一片火星,接著無數塊分裂的鐵片落在水中。

    那團粘稠渾濁的殺氣毫無停留,像一片烏雲籠罩下來,即使連楊政這樣的高手,都覺得渾身像浸在泥塘中的難受。

    他的身體停頓了一下。

    黑雲就好似毒蛇一樣窺探到了最佳的時機,迅速回收擠壓,接著再度膨脹,一條銳利的黑線延伸開去,筆直向楊政的眉心電射而去!鋒利的森芒壓得楊政臉皮刺痛。

    “哧――”

    令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

    必殺一擊到了楊政額前一分處再也難進分毫。

    月牙刃竟被楊政單手抓住,刺客露出震驚神色,他又怎知道楊政的手套是傳說中輕若鴻羽,韌若龍鱗的密銀所制。

    楊政這才看清黑雲的樣式,這是一柄月牙大刃,中間是鋒利的鋸齒,兩側的彎月弧閃爍著黝黑的光芒,而那名刺客全身都裹在黑布裡,連露在外面的肌膚也像夜色一樣黑,他的耳朵又尖又長,卻是完全不像人類。精靈!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2:07

第四集 第一章 精靈

    如同夜色星辰般的眼睛,卻充滿了邪惡與妄念。

    死氣沸騰。

    楊政倉促之間用密銀手套擋住了月牙大刃的鋒利,被那狂暴的衝擊力砸得向後微晃。

    那雙邪惡雙眼的光芒更亮了,甚至讓楊政的腦海“嗡”的一震,一種靈魂即將脫體的感覺產生,還好這時候胸口的“芭比”傳來了熱量,楊政的頭腦一清,同樣他的眼睛也浮現出一抹奇特的銀亮,接著又化做一朵紫色的火焰,逐漸覆蓋整個瞳孔。

    紫火浮現的剎那。

    精靈劇烈顫抖了一下,蒙在黑布下的他看不清臉色。

    但是他眼中的痛苦和邪惡的殺意更濃烈了,黑色青煙從他的身體裡鑽出來,身形也在夜色中不斷扭曲。

    楊政猛的大喝,左手一拳搗出。

    直接砸在了精靈的面門上。

    然而,他的拳頭仿佛擊中了一灘液體,深深的沒入精靈的頭顱,卻感覺不到一點生命的氣息。

    精靈發出詭異的笑聲,嘶啞尖銳。

    不是說精靈擁有世界上最美的歌喉嗎?

    他的聲音,真的很難聽。

    而接下來的景況,更是楊政心髒劇烈跳動起來,精靈的身影越來越薄,仿佛成了一片鴻羽,又似暗光下的影子……只是這影子也多了些,一晃,又一晃,再一晃,足有四個黑影呈正方形將楊政緊緊包圍了起來。

    這些影子逐漸清晰,卻正是那黑色精靈。

    四把月牙大刃寒光閃閃。

    直滲入楊政的心間。

    頭皮陣陣發麻,寒毛倒豎。

    這古怪的一幕,可是楊政聞所未聞的。

    倒是一邊快吐死過去的肖恩發出了絕望的呻吟:“陰影刺客!”

    楊政現在是空手,除了右手密銀手套還能擋住月牙大刃外,一身血肉之軀,如何能擋。何況對方力量雖稍遜,速度卻是奇快,楊政心中一沉,胳膊上傳來巨痛,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身體。

    四個暗如煙塵的影子,驚電一般在楊政身周來回飛掠。

    月牙大刃如吐信毒蛇。

    從楊政無法抵御的角度屢屢衝破他的防線,眨眼之間,楊政身上多了七八道傷口,衣服裂成了一片片。

    而楊政無論怎樣提聚精神力,都無法看穿精靈的破綻,直到現在他仍然沒法找到“游移的光點”,精靈對他來說,就好似空氣,無蹤無跡。

    隱藏在夜幕中的黑色精靈同樣暗暗驚訝。

    “四重分身斬”是他最厲害的絕招之一,竟沒有一擊殺死目標。

    楊政擋得雖苦,卻總能避開要害處,看起來鮮血淋漓,異常可怖,生命卻是沒有危險。

    “你這樣擋不住了。”芭比的聲音依然是那麼平淡:“後背!”

    楊政連忙低頭,一道冷風掠過,他的一綹長發飄落在地。

    這時候腳下傳來一股浸涼的感覺,楊政看去,心中暗叫不好。

    游船的甲板終於落入水中,水已經漫到他的腳踝。

    撕殺聲也漸漸的少了,肖恩身邊只剩下楊政帶來的三名軍人侍衛苦苦支持,血狼雙目赤紅,鮮血淋漓,擋住了黑衣人大部分進攻。

    而湖邊趕來的援軍卻依然在百米開外。

    映波湖面積巨大,游船又進入湖心深處,素日裡薩馬爾丁治安極好,肖恩又是個不理俗務的花花公子,出游時防衛工作做得極差,導致現在四面楚歌的局面。

    右肩部又是一陣劇痛。

    這一刀,差點將楊政的右臂斬下,白骨露出,楊政的右手徹底失去了戰鬥力,現在他連唯一的密銀手套都派不上用場。

    難道今日卻要喪生在此。

    楊政跌撞著躲避過幾道閃電般的光影,心頭湧起一絲無力感,從頭到尾,他都一直在精靈刺客的壓制之下。

    除了神秘的斯嘉麗,楊政來到這個異世界碰到的最強者非他莫屬。

    只能拼了,楊政冒著虛汗,顫抖將右手舉到嘴邊,右手封印的力量是他最後的希望。

    雖然他不想使用無法控制的力量,可到了這時候,他還有選擇嗎?

    手套落地。

    四周的空氣頓時冷了下來。

    精靈刺客同樣嗅到了空氣中危險的血氣,像纏繞的霧絲一樣不斷的蔓延開。

    黑暗中,抬起的頭,兩顆泛著紅色的眼珠死死的盯著前方。

    精靈刺客的目光凝重起來,四個身影同時舉起手中的月牙刃,沙啞難聽的聲音從四張嘴巴裡一起傳出,古怪的音節包含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楊政的右手如同紅色的琉璃,發出迷人的血腥色澤。

    戰鬥到現在,他第一次占據主動進攻的位置。

    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楊政猛的撲出,精靈發出的音節越來越響,湖水在動,越來越多的氣泡冒上來,像是開水滾沸。

    紅光劈開了黑暗。

    一條淡紅色的尾焰拖過一名精靈影子,瞬間將其分裂。

    楊政片刻未停,暴閃另一個方向,一顆頭顱又衝天而起,第二個精靈影子,消散。

    還有兩個!

    楊政在船弦邊微微一頓,動作頓時變得輕若柳絮,不著痕跡的飄向第三個精靈影子。

    第三個精靈影子直衝過來,月牙大刃左右一分,變成兩把短匕,身形直接高速的旋轉起來,短匕像雨點一向刺向楊政。

    但是經過右手未知力量增幅的楊政卻像野獸一樣撕裂任何眼前的障礙,影子四分五裂,楊政身上也多了七八道傷口,已經完全沒有痛覺的楊政衝向了最後的精靈。

    近到咫尺,琉璃般的右手泛著詭異的紅光,就要穿透精靈的身體。

    然後精靈的古怪音節已經念到了最後,他的眼睛驟然睜大了一倍,眼球好似要奪框而出,一股激流衝上,將楊政高速的身形生生扯拉了住,竟是已經漫到膝蓋的湖水。

    那些湖水有若生命體,變成了濃綢的膠質,像蛇一樣盤旋而上,拉住了楊政的身體。

    精靈刺客發出冷笑,第一次開口說話:“竟然能破掉我的分身斬,我真是小看你了,不過沒有用的,你和我,終究還是有無法填補的實力差距,真是不幸的人生呀,像你這樣的強者,也只能屈伏在我這更強者的腳下。”

    月牙刃高高舉了起來,鏡面般的刃映照出楊政憋得通紅的臉。

    就要這樣不甘的死去了嗎?

    楊政憤怒的不是自己的生命即將消失,而是他對死去兄弟的諾言再也無法實現。

    月牙刃寒光撲面而來。

    他閉起眼睛。

    臨死前,無數的人影從他腦海裡飛掠而過,父親母親,小顏,紅石,蒙尋……他甚至想到了斯嘉麗,如果她在……

    叮

    一聲脆響,打破了楊政幻想。

    他睜開眼睛。

    愕然發現自己沒有死。

    精靈刺客手中的月牙刃上穿著一支箭,正是那支箭讓楊政避過了斷頭之禍。

    一連串難聽的音節從精靈刺客的喉嚨裡吐出,他憤憤的看了遠處一眼,眼神中有嫉妒,戒懼,甚至還有充滿自卑感的狂怒。

    “嗖”“嗖”

    又有兩支箭飛掠而來,精靈刺客月牙刃一擋,利箭卻直接洞穿了鐵刃,接著,蓬的爆出一大片藤條,像水蛇一樣快速生長,很快的將精靈刺客的手臂纏住。

    一聲暴喝,刺客反手一拉,整個人向外竄出,留下還在震驚的楊政。

    在極遠的湖面上,有一個綠色的人影,竟然直接踏波湖上。

    楊政的目力極強,能看到他放下手中的弓,直接在湖面上飛奔而來。

    神那。

    他怎麼辦到了,湖面在他的腳下就似平地,那綠色人影疾跑如風,充滿了靈動的氣息。

    隨著精靈刺客的逃竄,楊政身上的膠質液體很快化為原狀,他的手腳重新獲得自由,水卻已經漫到了腰部,血狼的怒吼傳入楊政耳朵,只見肖恩身邊已經只剩血狼一人,死死抱住一名黑衣刺客,將劍捅入他體內,而他身上也刺入了一把劍,完全是同歸於盡的姿態。湖面上漂浮著一具具殘破的身體,鮮血染紅了游船附近的湖面。

    精靈刺客的逃竄讓黑衣刺客們突然改變行動,放棄了肖恩,全都殺氣騰騰的朝著楊政撲來。

    半個身體沒入水中的楊政行動大大受阻,不過他的右手力量獲得大幅增強,單手抓住刺來的一把劍,將那人拉入懷中,胳膊一扣一擰,那人的頸骨發出爆豆般的斷裂聲。

    黑衣刺客完全不要命的衝過來,船越沉越深。

    很快淹到楊政胸口。

    黑壓壓的人將楊政包圍在中間,楊政陷入了苦戰,如果在陸地上,以他現在的力量,絕對能殺光這些人,可是水中的他發揮不出原來五分之一的實力。

    單手握爪,捏碎又一名黑衣人的喉嚨後,水也漫到了他嘴邊,充滿腥臊味的湖水湧進他嘴裡,腳下,腰部一緊,幾名黑衣人用身體纏住了他,越來越多的刀光,他終於被拉進了湖中,憋住呼吸的楊政在湖水裡被那幾名黑衣人抱得死死的,腹部又是劇痛,一把刀穿透了他的身體。

    湖水灌入他口中,力氣在飛速流失,眼睛也越來越模糊……

    眼前的黑衣刺客猙獰的面孔突然扭曲,一支箭從他後腦刺入,嘴巴中穿出。

    接著,發出綠色光芒的箭頭突然爆散開,一大團綠色枝葉像萬花綻放,瘋狂的向外生長,很快將黑衣人的身體纏得死死的,這些綠色植物以驚人的速度沿著沉沒的游船生長著,像長青藤一樣迅速爬滿湖面。

    被瘋長的植物將所有人都纏在其中,不斷的成長又將他們拱出水面。

    空氣衝入楊政的喉腔,他頓時覺得生命重新回歸到體內,急促的呼吸了幾口,眼角卻瞥到遠處綠色的人影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又看了他一眼,轉身掠了出去。

    那人是誰?

    楊政心中略一思索,卻無法找到任何印像。

    被不斷生長的長藤死死纏繞住了游船還有幾十名黑衣刺客,湖邊的援軍終於趕到了。

    傳來的卻是一聲聲慘叫。

    楊政心中大凜,看過去,頓時寒毛倒豎,剩下被樹藤纏住的黑衣刺客見無法逃脫,盡然全部自殺了,黑色的血從他們嘴巴裡湧出,接著他們的身體不斷的冒出青煙,竟在所有人眼前溶化得只剩骨架。

    好瘋狂的一群人。

    城防長官瑟德伯爵親率援軍救下了楊政和肖恩一干人,侍衛們已經全部殉職,只剩下血狼還是奄奄一息,倒是肖恩和那位瑞瑟爾小姐都沒有什麼事,只是昏迷過去而已。

    楊政暗舒一口氣,肖恩的死活至關重要,這次到了索羅頓,他的議長老爸可是關鍵人物。

    城主府。

    楊政躺在靠椅上,身上纏滿了繃帶,他身上的傷口足有十七,八道之多,最嚴重的是腹部一劍,直接洞穿了他的身體。當他被送回來時,連醫官都大為緊張,普通人受這麼重的傷不死也去半條命了,倘若楊政這個東線功臣死在半路,天知道會鬧出多大的風波。

    但令所有人驚訝的是,楊政除了臉色稍顯蒼白外,精神仍然不錯,傷口處理縫合後就一直靠在椅子上休息,並沒有大礙。

    這依然歸功於芭比,當初“芭比”沒有進入他身體時,楊政都屢次在鬼門關上徘徊,重新揀回一條命,現在“芭比”附身在他體內,他的身體更加變態,普通人所謂的“重傷”對他並不適用。

    楊政閉目養神,心頭卻是在和“芭比”進行交流。

    “芭比,你知道刺殺我的是什麼人嗎?”

    “刺客。”

    楊政被噎了一下,他悶了一會才盡量用和藹的語氣道:“我知道是刺客,你能說詳細點嗎?”

    “不清楚。”

    芭比總是這麼簡潔明了,吝嗇自己的話語。

    楊政思忖片刻,刺客並不是他最在意的,主要是誰想殺他,別人未必清楚,可身在局中,他反而看清自己才是刺客的最終目標,否則實力最高的精靈刺客不會專門對付他,最後那群黑衣刺客也不會放棄肖恩全部衝過來殺他。

    反觀刺客們訓練有素,配合緊密,顯然非常專業,而領頭的那名精靈刺客更是實力可怕得駭人。

    楊政想不通到底誰能支使得動這級數的刺客。

    丘遠山?嫌疑最大,可他要能使得動這樣的刺客當初也不會派自己去殺左青子了。

    曼奇?現在衛戎和流雲唇齒相依,自己又給他一番“洗腦”,他不至於犯蠢。

    難道是雷蒙斯特?

    楊政心中一沉,這個未來的大皇子有這樣的潛在實力嗎?

    目前來說,這些人都有可能,只是幾率大小的問題,無法理順的楊政暫且放下這些念頭,他的腦海中再次出現那個綠色的身影,飄逸如風,鬼魅的動作,神奇又可怕的箭術。

    連實力驚人的精靈刺客都落荒而逃,那個綠色身影到底是誰?

    似乎直接窺到了楊政的思想,芭比再次出聲了:“那也是個精靈,而且是高級的綠精靈。”

    “又是精靈!”楊政這次動容了,精靈這個奇特的種族以前只存在於小說中,楊政曾是《魔戒》的忠實影迷,對於這支生性熱愛大自然,在叢林中和平生活的美麗種族很有好感。

    藍風大陸有精靈出現卻是楊政見到矮人後才去關注的,在他印像裡,矮人似乎總是和精靈聯系在一起,不要問為什麼,總之很多小說都這麼寫的,楊政便這麼認為了,還真不出他所料,精靈確實存在於藍風大陸。

    不過數量實在太少了,據說可以在最高端的貴族上層見到圈養的精靈奴隸,無論男女精靈,全都價值連城,而且有價無市。

    楊政還一直沒有機會見到過這種族,沒想到今次一來就是兩個。

    一個要殺他,一個救了他。

    楊政摸娑著下唇,陷入了沉思。

    “芭比,你熟悉精靈這種族嗎?”

    芭比這一次直接講述起來,它對精靈族的了解遠在楊政想像之上。

    過了半小時,楊政從芭比口中了解到了精靈族的發展史,七千年前,大陸曾經是龍與精靈的時代。當時氣候惡劣,魔獸橫行,人類只是小種族之一,尚且還要依附在精靈的轄下生存。

    因為人類的弱小,他們對精靈族恭敬有加,而精靈族生性善良,對人類這類容貌相似的生物也非常照顧,所以當時人類的力量雖小,卻得以在精靈族的庇佑下從殘酷的環境中生存下來。

    在人類弱小的時候,精靈與人類曾有過一段“蜜月”期。

    只是,當人類不斷的發展壯大,終於可以和精靈平起平坐時,他們貪婪殘暴的本性完全暴露出來,精靈的美貌是引發了這一切罪惡的導火索。當人類的勢力逐漸呈壓倒性優勢後,無數人類加入了捕獲精靈的行列。那是歷史上最血腥黑暗的時代,殘酷的圈養運動像腐爛的瘡疤寄生蔓延。

    在人類的無恥狡詐面前,力量並不是決定性的因素,加上精靈單純平和的心性,使得他們根本不是人類的對手。精靈的生存空間不斷被蠶食。兩千年前,精靈終於被迫出海,全部遷居到了魔幻群島,巨龍在龍騎士消亡後,也逐漸退出了歷史舞台。

    現在的大陸已經完全演變成了人類的舞台。

    不過也不盡然,在精靈備受人類迫害的時代,有一部分精靈也開始墮落,隨後從精靈種族中分支出一支黑暗精靈。

    目前大陸上活躍著的暗行者(頂級刺客,相當於劍士中的劍聖),其中一多半就是黑暗精靈。因為精靈的本身天賦太強了,天生的魔力領悟者,天生的弓箭手,使這群黑暗精靈成了大陸最可怕刺客的代名詞。

    很顯然,剛才那名刺殺楊政的就是黑暗精靈。

    而救下他的,則是正統的綠精靈。

    正是因為經歷了血腥的圈養運動,很久以來,正統的精靈早就數量極少了。

    除了奴隸,還沒有正統精靈能夠大模大樣出現在人類面前的。

    綠精靈的出現,會是巧合嗎?

    “咄咄”

    門被輕輕扣響,楊政睜開眼睛,懶洋洋的喊了聲:“進來。”

    門推開,楊政連忙換上一副神色。

    “肖恩大人,你怎麼不休息。”

    肖恩臉色還是發白,不過身體無狀,他快步走上來按下楊政即將起來的身體:“別動別動,將軍受了重傷,無須多禮。”

    楊政也不客氣,順勢躺回去。

    肖恩臉現慚愧,想說話,卻又訕訕然沉默了下來。

    楊政笑了笑:“怎麼了,肖恩兄,我們一見如故,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肖恩看著楊政,突然後退一步,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又阻止一臉驚詫的楊政,苦笑道:“將軍,肖恩多謝你的救命大恩。”

    “這是什麼話,我們同為衛戎國效力,既有同袍之誼,又一見如故,視為知交,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斷然是要保你安然無恙的,肖恩兄這就見外了。”

    肖恩感動無比:“結交將軍這樣的人物,實在是肖恩的幸運。”

    楊政淡淡一笑,轉開話題:“現在城內怎樣了?”

    “我早已通知城防軍官瑟德伯爵,著他全城戒嚴,一定要抓到那些可惡的刺客。”肖恩雙拳緊握,神色激動起來。

    楊政用手捏了捏鼻尖,沉思道:“這些刺客來無影,去無蹤,配合如此嚴密,而且一旦失敗,就毫不猶豫的自殺,完全是死士的作風。肖恩兄……你有什麼看法?”

    刺客自殺時肖恩已經失去知覺,不過後來他已經觀察過那些屍骸,目前也是毫無進展,只能搖搖頭。

    “算了,暫且不去理會,這次的事情應該是針對於我,說起來,反而是我連累了你,等我傷好我得馬上上路,盡早趕到索羅頓,免得再多生事端。”

    三日後,楊政身體康復,反而血狼身受重傷目前還躺在床上。

    楊政驚人的恢復力,連醫官都是驚詫,肖恩多次挽留,楊政卻堅持要上路了。

    跟隨他一起走的還有瑞瑟爾小姐,這次瑞瑟爾小姐受了很大驚嚇,堅持要回索羅頓,楊政身邊有五百軍士,最是安全不過。

    “肖恩兄,血狼就拜托給你了。”

    “將軍放心,血狼兄弟為了保護我受傷,我一定會還給將軍一個活蹦亂跳的他的……還有……”肖恩突然瞥了一眼遠處那輛華麗的馬車,嘿嘿褻笑,在楊政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將軍,瑞瑟爾小姐這一路托你照顧,我看她也非常仰慕你,不必和我“客氣”,嘿嘿嘿……”

    他又連聲低笑,丟給楊政一個男人都“明白”的猥褻眼神。

    楊政苦笑一聲,也不說話,貴族圈糜爛成性,換妻送女都普遍之極,何況一個“情婦”。

    想到瑞瑟爾小姐那肥美的肉體,久不經女色的楊政倒也是心頭一熱。

    離開薩馬爾丁後,一路東行,三日後,索羅頓終於在望。

    座落在衛戎國中西部的索羅頓十分龐大,至少是目前楊政所到過的最大城市,比之索巴丁要大了一輪。索羅頓由一個大城和兩個衛星城組成,雖然城牆的材料和厚度比不上索巴丁,但是其整體防御卻未必在索巴丁之下。

    衛星城呈犄角壯拱衛著主城,而在主城另一側,則是皇家天然牧場,其中的三皇子被刺殺的艾月山就是在這個牧場內。

    現在牧場已經關閉了,內裡駐扎了兩萬人禁衛軍團。

    自從離開薩馬爾丁以來,楊政所受到的待遇明顯降低了幾級。

    全民夾道,城主出城十裡相迎的景像不但再也不見,甚至路過一些城池時,那些貴族所表現出的內在淡漠使楊政清楚的意識到,在東線,他是民眾人人敬仰的“魔神將軍”,但是真正進入索羅頓的上層,他依然還很遙遠。

    這個根深蒂固的貴族圈擁有的排外性,並不是僅靠戰場上的輝煌就能被上層建築所接納的。

    楊政並不是在乎那些功名爵位,但他卻不得不為了生存,為了復仇向上攀爬。

    從現在開始,他要卸下那副嚴酷冷峻的面具,以一副嶄新的姿態出現在這個權利鬥爭的中心。

    穿著整齊軍裝的楊政站在索羅頓衛星城德馬克的驛館外面,在這裡,所屬他的五百名魔神營士兵就不能再跟著他了。進入索羅頓的軍方將領均不能帶領超過五十名士兵,否則一率以叛逆罪論處,楊政雖然沒有正式軍方任命,不過他的名聲早已遠播,驛館的人同樣以軍方條例安排他。

    “將軍,按條例這些士兵我們會安排在這裡,接下來你只能帶五十名士兵進入索羅頓。”驛館的主政抹著冷汗朝楊政說道。

    下面那些魔神營士兵頓時騷動起來,主政的汗流得更急了,這些士兵一個個剽悍威猛,百戰之後都帶著股惡狼般的血腥氣,豈是這些小小文官所能抵擋的,何況楊政雖然沒有進入真正的貴族圈,但是他那些血腥傳聞卻是像長翅膀般在民間廣泛流傳,主政小心翼翼的應付著,生怕被這些惡兵一刀砍翻。

    楊政壓下士兵騷動,在主政肩膀上輕輕一拍,笑道:“我知道了,也不用帶五十名那麼多,這樣吧,我帶兩個人走就可以了,其他士兵就麻煩你們安排一下。”

    “將軍。”士兵們可不干了,前幾日的刺殺事件依然讓這些士兵耿耿於懷。

    一轉身,楊政臉色已經變得冷洌起來:“都閉嘴,我這是去授封,不是去打戰,要這麼多人干什麼,乖乖呆在這裡。”

    士兵們頓時由猛虎變小貓,一個個低下頭不敢言語。

    正在交接的楊政完全不知道,自他進入索羅頓地界,早已經有數雙眼睛在盯著他。

    驛館對面的一個鬥篷男喝完手中的酸茶,暗暗嘀咕:“這人果然是手段非凡,手下士兵殺氣如此之重,恐怕可以媲美“血衛”了,又個個對他唯命是從,希望大王子不是一意要滅掉他,有這樣的對手實在是很頭疼呀。”

    他再看了一會,步入人流,隱匿在街道轉彎處。接著又有幾名扮做各式商販平民的人偷偷離開了。

    與楊政預期的一樣,進入索羅頓的他並沒有什麼特別優待,甚至連民眾都不太認識他。因為他只穿著普通的軍服,相貌又化妝得極平凡,根本沒有人會多看他一眼。

    楊政倒也樂得清靜,帶領著兩名隨侍,護衛著瑞瑟爾小姐的馬車離開了驛館。

    離開德馬克,兩個時辰後,終於進入了索羅頓。

    一路交接並沒有遇到麻煩。

    進入城內,楊政靠近馬車窗簾,低聲道:“瑞瑟爾小姐,已經到了索羅頓,請問府上在哪,我先送你到府上。”

    窗簾掀開,露出瑞瑟爾小姐一張疲倦卻充滿幽怨的俏臉。

    她幽幽的瞥了一眼面前這個相貌平凡,卻充滿陽剛之氣的男人,她非常欣賞他泰山崩於前而不色變的性格,事實上她也曾多次聽說他血腥的傳聞,可是和她接觸的時候,他又總是那麼彬彬有禮,話雖然不多,但偶爾說出的一兩句總能讓她笑上半天。

    和那些外表華麗,卻腐敗好色的貴族公子相比,楊政就像若遠若近的迷霧,無法看透。

    就是這迷樣的氣質使得瑞瑟爾小姐竭盡全力想要探索楊政面具下的真正面目,要知道,能和這樣獨特氣質的男人有過一段情緣,就算她以後嫁做人婦,也會是一段十分值得回味的記憶呀。

    可惜,這三天來,楊政始終讓她有無法下手的感覺。

    他和其他貴族少爺不同,因為當他彬彬有禮的時候,絕對不會讓人感覺到他是欲擒故縱。當他沉默不語的時候,他充滿滄桑的眼神會讓瑞瑟爾小姐好不容易積蓄的表白勇氣剎那消散。

    真是個冤家。

    眼看離別在即,瑞瑟爾小姐眼睛有些迷蒙起來。

    “將軍,你能到我的馬車裡來嗎?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恩?”楊政微露出一點驚訝,他看了看四周洶湧的人流,遲疑道:“這……有什麼話不能現在說嗎?”

    瑞瑟爾小姐很肯定的點點頭。

    “好吧。”楊政叫一名護衛牽著他的馬,他一貓腰鑽進了車廂。

    頓時一股說不出什麼味道的淡香味鑽進他鼻子裡,車廂裡相當寬敞,而且布置得非常華麗,軟絨裘毯,胭脂香台,鍍金妝櫃,還有兩只很大的抱枕,粉色的裝扮使車廂成為了獨特的溫柔鄉。

    楊政也目露一絲贊美,微笑道:“這是肖恩兄的手筆吧,他可真是體貼瑞瑟爾小姐。”

    瑞瑟爾小姐不置可否,淡淡說:“能否過來一些,將軍。”

    楊政再進了一步,現在他和瑞瑟爾小姐已經不過半米距離了,雙方都能感覺到對方噴吐出的熱氣,只不過楊政神色如常,瑞瑟爾小姐卻手拽著裙擺,微微顫抖著,顯得既緊張,又隱含著奇特的興奮。

    她抬頭看著楊政深邃的黑色瞳孔,那裡就好像一團旋渦一樣,要將她的生命吸收。

    “瑞瑟爾小姐……你有……”楊政還沒問完,一股香風已經撞進他的懷裡,兩瓣微甜柔軟的唇雨點般露在楊政的脖子和胸膛上。

    “瑞瑟爾小姐……你這是……要……嗚……”楊政的嘴被封住了,身體被壓在了軟軟的毛絨毯上,兩只手向上揮舞著,顯得有些局促,他想推開她,但是很快的雙手就碰到兩團軟綿綿的肉,瑞瑟爾小姐發出一絲嬌吟,眼睛裡嫵媚的幾乎要滴出水來,伸出舌頭在楊政的口腔裡一陣亂鑽,兩只手不住的撫摸楊政的身體。

    當她的手就快觸碰到楊政大腿中間時,楊政用輕柔的手段不著痕跡的推開她,喘著粗氣:“瑞瑟爾小姐,請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將軍,你為什麼要拒絕我,難道我就沒有一點魅力嗎?”瑞瑟爾小姐非常傷心的說道。

    “當然不是,你是個非常有魅力的女人……”

    瑞瑟爾小姐眼裡出現神采,馬上又黯然下去:“那你為什麼拒絕我?”

    “沒有人會拒絕你……只是……現在,並不是時候,不是嗎?”楊政溫柔的說著,他又將食指放在唇邊,阻止了瑞瑟爾小姐說下去:“你看,我肯定要在索羅頓待上一段時間,以後還會有很多機會,在這樣顛簸的馬路上,周圍又這麼嘈雜,並不適合你這樣美麗的小姐。”

    “噢,將軍。”瑞瑟爾小姐再次撲入楊政懷中,感動的說:“你會來找我的,對嗎?”

    楊政點點頭,又在她高聳的胸口捏了一記:“我會的,現在,能告訴我你家在哪裡了嗎?”

    瑞瑟爾小姐臉紅起來,這句話可真曖昧,讓她想起了偷偷在午夜從牆上爬進來的偷心賊,她在楊政嘴邊吻了一下,又附到他耳邊告訴了他地址,甚至她閨房所在的位置。

    楊政離開車廂的瞬間,眼裡已經掠過一絲漠然的神色。

    瑞瑟爾小姐雖然不像肖恩一樣擁有超顯赫的背景,但阿澤克家族也是衛戎國的古老世家之一,對於想融入上層建築的楊政老說,女人確實是個捷徑,現在他要盡可能的找到一切願意幫助他的盟友。

    什麼時候自己淪為權利的奴隸,如此不擇手段?楊政苦笑一聲,以前他雖然花心,但那是風流天性,絕不是要利用女人什麼,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做一些違背自己意願的事。

    小顏,我還能配得上你嗎?楊政想起那純真的面孔,一生的摯愛,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將瑞瑟爾小姐送到府邸後,楊政借口到軍部報道,迅速離開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2:30

第四集 第二章 初試

    在楊政進入索羅頓不久,官道上又有一行華麗的馬車經過。

    通過驛館的交接後,很快的這行馬車也進入了索羅頓。

    馬車一路行進,來到城內主街上的天華寶閣停了下來,“天華寶閣”是南大陸最大的商行之一,分店開遍大陸,衛戎國又怎能例外。索羅頓分店的店長月雅妃早就等候在門口,因為今天來到這裡的可不是普通的貨物運送隊。

    當那些貨物全部由僕眾拿下去時,一輛華貴典雅,由四匹毛色如雪的駿馬牽拉的馬車停在了月雅妃面前,門簾掀開後,一名穿著白色武士裝,淡黃發,相貌纖柔的女人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接著,又有一名紫衣卻帶著鬥篷的女人跟著鑽出來。

    “表姑姑!”

    “阿雪!”

    月雅妃上前兩步,一下擁住白衣女子。

    毋庸置疑,白衣女子就是剛剛從照劍齋回來不久的月如雪,月雅妃出身月家旁系,算起輩分月如雪該叫她一聲表姑姑,但月雅妃其實也不過二十八歲,正值女人的黃金年齡,成熟得像蜜桃一樣。

    月雅妃精明能干,旁系女子出身,卻能在月家“天華寶閣”裡混到衛戎國總閣之長的位置,非常了不起,素來有“商界雪蓮”之稱。

    可惜,到現在,還沒有人能采摘到這顆甜美芬芳的果實。

    外界都傳月雅妃性向有問題,因為月雅妃從不與男人共事,這一點倒是事實,在衛戎國天華寶閣內,除了最低等的雜役,是見不到一個男人的,即便那些雜役,也是臨時幫工,只有卸貨裝運的時候才能出現在閣內。

    八卦暫且不說。

    月雅妃放開懷中的月如雪,迅速捏了下她飽滿的胸部,壞笑道:“阿雪變化真大呀,真真長成個大姑娘了。”

    月如雪臉一紅,連忙後退一步,嗔叫道:“姑姑!你還是這麼愛欺負人。

    隨即她眼骨碌一轉,哼哼一笑:“看來我要抓緊和爸爸說,給姑姑趕快找個姑丈管管了。”

    月雅妃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月如雪的爸爸,卻是趕緊拉住月如雪的手,獻媚道:“好阿雪,姑姑給你道歉好不好……咦,這位是?”

    她眼角瞥到站在一旁的紫衣鬥篷女子,連忙岔開話題。

    “姑姑,我們進去說。”

    阿雪不再開玩笑,朝姑姑使了個眼色,拉起那一直默立在旁的黑衣女人。

    一路進到天華寶閣的內院,來到月雅妃的房間,關上門後。

    屋內只剩下三個女人,黑衣女子才摘下鬥篷。

    月雅妃臉色頓變,用手掩住嘴巴,吃然道:“公……公主!”

    一身黑衣的莫冰雲朝月雅妃淡淡一笑:“雅妃姐姐,好久不見了。”

    “這……”月雅妃看了阿雪一眼,神色卻是著急未變:“公主,你怎麼會來這裡……你怎麼能來這裡呀,現在衛戎滄月關系這麼緊張……”

    饒是月雅妃見識多廣,城府頗深,此刻也吶吶出聲,無法冷靜下來。

    阿雪在一旁勸慰道:“表姑姑,她都來了,你現在著急也沒什麼用呀。”

    “一定是你這小鬼的注意不是,”月雅妃猛的抬頭,神色嚴厲的盯了月如雪一眼,平素她雖然和阿雪笑笑鬧鬧,但經商多年的月雅妃一生氣起來,自有一股長輩的氣勢,阿雪頓時噤聲,可憐巴巴的看一眼月雅妃,低下頭去。

    “雅妃姐姐,你別怪阿雪,是我一定要她帶上我的。”莫冰雲出聲道。

    公主地位尊貴,月雅妃又豈敢對她責聲,嘆了口氣:“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你們先坐下來,我讓人送點東西過來,休息一下,等會我再來找你們,需得將事情經過都告訴我才行。”

    月雅妃出門之後,阿雪朝莫冰雲吐了吐舌頭,扮個鬼臉笑道:“沒事了,雅妃姑姑最疼我了,刀子嘴豆腐心。”

    “那一會……一會我們怎麼說?”莫冰雲似想起什麼,臉一紅,低聲問道。

    阿雪臉上浮現捉黠的笑容,伸手到莫冰雲腋下胳肢道:“怎麼,冰雲姐姐思春還不敢說了呀。”

    “阿雪,你真的變得好壞呀。”莫冰雲又羞又惱,奮力“反擊”,兩個女孩格格笑著倒在床上,混戰成一團。

    後園沁芳亭。

    吃著侍女送來的蓮子羹。

    阿雪一手托著下巴,望著院子裡的景色出神。

    莫名的,她的嘴角彎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莫冰雲偷偷瞧過去,只見花壇裡,兩只彩蝶在那裡飛上飛下,宛若精靈般穿梭與花叢中,時而輕碰一下,又害羞的彈開。

    那種輕柔浪漫的氣息,也漸漸感染了她。

    就算素日裡她的偽裝再冷淡,其實她也只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子呀。

    兩個女孩子各有各的想念,卻都一起出神了。

    “咳咳!”

    突然的咳嗽聲把兩人都驚得手一哆嗦,調匙落到石桌上,兩女慌忙抬頭。

    “姑姑!”

    “雅妃姐!”

    月雅妃似笑非笑的看著兩人的臉,直把她們兩人原本已經漸漸淡下去的紅暈又看得浮泛上來,詰笑一聲:“兩個人,想什麼呢,臉這麼紅。”

    兩女對望一眼,眼神一觸,俱都心虛別開,口中只吶吶沒什麼。

    月雅妃可是個人精,哪有這麼容易糊弄過去,她坐到石凳上,裝做不在意的說了句:“哎呀,這春天到了,連蝴蝶都出雙入對的,貓兒也該叫春了。”

    “什麼……春天到了……貓兒叫春……姑姑,你在說些什麼呀。”阿雪本來想反駁的,卻是越說越心虛。

    莫冰雲干脆就繃起一張臉,裝起她“冷美人”的樣子來。

    可惜,她臉上未散的紅暈使她的“冷”和“冰”大打折扣。

    月雅妃逗了她們兩句,也就不再說下去,畢竟現在還有讓她頭疼的事,莫冰雲呀,滄月國的公主在兩國交戰時期跑到敵對國的老窩……想想,真是有夠麻煩的。

    開玩笑的心也收了起來,她朝莫冰雲說道:“公主,現在你該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在這時候到索羅頓來,別和我說陛下會同意你出來……沒有足夠的理由,我實在無法留你在這裡,我們月家可經不起這樣折騰呀。”

    她的話語凝重,讓剛才輕松氣氛一掃而空。

    一牽扯到月家興衰,連阿雪也不敢輕易開口了,她當然知道莫冰雲為什麼來,只是那個理由,真的能打動姑姑嗎?要是姑姑不肯答應,以冰雲的性格,真不知道還要出什麼事,說不定直接就去找“那個人”了。

    莫冰雲咬了咬嘴唇,她現在也是豁出去了。

    “雅妃姐,我確實是偷偷跑出來的……”見到月雅妃臉色一變,她連忙說道:“你先別急,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會讓阿雪偷偷帶我出來的,這事無論怎樣,我都不會讓父王怪責到你們頭上。”

    “我不是怕陛下怪責,我是擔心你的安全呀,”月雅妃搖搖頭:“你呀,知道不知道這裡有多危險,我知道你劍術好,可這裡是索羅頓,衛戎國的都城,只要你的身份一被人發現,立刻會有千軍萬馬把你包圍呀。哎……你先說說你為什麼要來這裡吧?”

    “我……我是來找一個人的。”

    “找人?”月雅妃眉毛一挑:“找誰?”

    莫冰雲猶豫再三,終於報出了他的名字:“楊政。”

    “他是誰?”

    “雅妃姐,你應該聽說過魔神將軍吧,楊政就是他。”

    月雅妃心中一驚,脫口道:“怎麼可能,魔神將軍姓玉呀,所有人都叫他玉將軍。”

    “我不會認錯的。”莫冰雲神色很堅定。

    涉及到如此重大的事情,月雅妃也不敢馬虎了,她拉起莫冰雲進了房間。

    一直到深夜,月雅妃才從房間裡走出來。

    這裡面竟是有如此重大的內情,就算莫冰雲喜歡楊政都沒有讓她如此震驚,楊政原來是滄月國的士兵,甚至是刺殺左青子的凶手。

    而他現在卻在掌控著衛戎東線軍,匪夷所思的遭遇,錯綜復雜的關系,讓月雅妃陷入了沉思。

    魔神將軍回都城授封的消息早已傳到,現在該怎麼辦,幫助莫冰雲去見楊政?

    月雅妃想想都覺不妥,莫說楊政現在身份敏感,當初他可是被滄月國兔死狗烹,會不會恨上莫冰雲都難說,可另一方面,楊政的把柄卻又在自己這邊,莫冰雲既然認出了他,楊政的真實身份能曝光嗎?

    商人的敏銳讓她隱隱嗅到了其中的巨大利益。

    房間內。

    莫冰雲同樣是心潮起伏,剛才被月雅妃逼得急了,為了留在這裡,她衝動之下把楊政的出身經歷完全告訴了月雅妃。現在回想過來,卻是暗暗擔心,月雅妃和她關系雖然好,卻還沒親密到和阿雪的程度,楊政的身份秘密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一旦暴露,怕不要被衛戎人千刀萬剮,她於心何忍。

    自己怎麼這麼多嘴,莫冰雲後悔得想抽自己一嘴巴。

    阿雪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冰雲,別太擔心了,姑姑不會不知輕重的。”

    “但願如此。”莫冰雲心情有些低落。

    ※※※

    楊政回到都城沒多久,剛剛找到落腳的地方,就被人請走了。

    索羅頓對他來說還是未知。

    策馬路上的楊政一邊思索,一邊欣賞著路邊的景色。

    索羅頓之行,無疑將他卷入權利旋渦之中,無論他願意不願意,為了生存,他不得不放棄自己的一些信念,政客都是笑面虎,軍方的那一套絕對不適用。

    幸好他當年被老爸逼著讀了政治系。

    雖然自始至終,他都無法喜歡上那種笑裡藏刀的生活,但幾年的學習至少讓他不至於無處著手。

    目前在索羅頓,潛在的敵人未必只有一個雷蒙斯特。

    也許,前段時間他確實太出風頭了。

    他不像左青子,左青子能容忍上層的打壓,是因為他沒有出頭的目的,可是他卻不行,為了復仇,沒有更大的權利不行。

    即要讓上層覺得自己有利用的價值,又要韜光養晦,讓他們覺得自己不會威脅到他們的權位。

    只有這樣,才能逐漸站穩腳跟。

    楊政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方向,收攝心神。

    前方穿過一條不寬的路後,再拐了幾個彎,沿途路邊種植著青蔥的綠樹,顯得格外靜幽,來到一棟青色建築前,帶路的人停了下來,朝他說道:“將軍,已經到了。”

    他點點頭,下馬後跟隨著一名青衣僕人向內走去。

    大門裡面,就是一個不大的院子,花草水石,格調清雅,走過庭院後,僕人停下來,從門內走出一名俊俏的侍女,兩人說了幾句,那侍女好奇的打量了幾眼楊政,目中卻隱隱有些許失望。

    楊政聲名遠播,是多少懷春少女心目中的英雄,可是他現在的樣子實在普通之極,除了那雙黑色眼睛充滿奇特的魅力,還有高出一般人半個頭的挺拔身材有些引人外,其它和想像中的落差太大。

    “將軍,請跟我來吧。”

    侍女施了一禮,款款朝前走去,從她風度氣質看,這樣的侍女絕對出身大戶,只是這裡庭院樸素,走進屋內也見不到幾樣名貴器具,想不到卻養得起出色的侍女。

    這也讓他對即將見到的主人產生了點興趣。

    侍女一直將他帶到後院的一座木制小閣樓前,讓他稍等後,就扭著充滿彈性的腰身沿著樓梯向上走。

    趁此機會,楊政也欣賞了下閣樓的布置。

    暗紅色的桌椅,簡約自然,竹條編制的花籠放在小木櫃上,窗戶的構造很像天窗,用一根木條將精致的窗木撐起,外面就是一鴻清潭,水波蕩漾,潭邊是幾溜農田,看泥土的成色似乎剛剛翻新過,空氣裡飄蕩著果蔬味,除此之外室內竟無一奢華顯眼之物。

    這裡倒真是清雅,不自覺的讓楊政想起隱士。

    “將軍在看什麼,那麼出神。”

    楊政一驚,猛的回過身,眼前卻是一亮,一名穿著白色麻衣的女人靜靜的佇立在樓梯的轉角,似乎已經看了他有好一會了。

    女人看起來似乎只有雙十年華,但再仔細一看,她那雙淡銀色的眼赭裡,卻又飽含著滄桑的韻味,這讓楊政無法判定這女人的真實年齡。她的容貌無疑是極品,甚至與斯嘉麗不相上下,身材已經成熟到了極點,像一只垂掛枝頭的蜜桃,只是她站在那裡,卻絕不會讓想到情欲方面去。

    讓楊政警惕的是,他竟然沒有察覺女人的到來。

    要知道他的耳目經芭比改造後,即便是落針之聲也不可能逃脫過他的感官。

    “你不用緊張,我對你沒有惡意。”女人淡淡的笑了一下,似看穿楊政的心思說了一句。

    “你好,美麗的夫人。”楊政手一挽,彎腰行了個紳士的禮節。

    女人想和他單獨談話,所以身邊一名侍女都沒有,見到楊政快速鎮定的神色,她的眼裡掠過一絲異色,並沒有答話,而是輕柔的走到他的面前,給他倒了杯水。

    “謝謝。”楊政拿起那杯綠色液體。

    女人笑了笑,來到楊政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她的一切動作都渾然天成,給人雍容華貴的感覺,楊政甚至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些許汗味,不但一點不難聞,反而增添情趣,從她的衣著看,女人似乎剛剛運動過。

    她沒有很快說話,而是單手托著下巴,看著楊政一點點品嘗綠色的液體,逐漸露出好奇的神色,楊政不焦不躁的品茗神色,完全不像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而是給人很安寧的感覺。

    兩個人似乎都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

    偶爾楊政抬頭的間隙看一眼女人。

    不可否認,成熟的女人露出這種天真的神色,更加令人想入非非,楊政的心急速跳動了一下。

    “夫人,這是什麼飲料,非常爽口。”

    “這是青桃汁,我親手種的。”

    女人眼赭閃動,好看的鼻子微微一聳,擠出幾縷淺褶,微笑道:“我看起來那麼老嗎?你可是第一個一見面就叫我夫人的男人呢。”

    “女人的美麗分為多種,孩提的可愛,少女的俏麗,婦人的溫婉,夫人雖然容貌俏麗如少女,可是您沉澱出的氣質卻不是少女能擁有的。”楊政閱女無數,倒也有一分自信。

    “好一張滑嘴兒,斯嘉麗這次,怕是看走眼了,你哪裡有一分像木頭了。”女人露出雪白的牙齒,笑著說道。

    楊政眉毛卻不可察覺的輕皺了一下。

    “夫人認識斯嘉麗?”

    “呵……我該怎麼說你呢,魔神將軍,你連自己學生的母親都不認識嗎?”女人淺笑著,饒有興致的取笑他。

    楊政默默一念,臉色頓時大變,連忙站起來,單膝跪在地上,單手挽胸。

    “王後陛下,請原諒我的無禮。”

    “哦呵呵……”衛戎國的王後,瑞秋笑得十分開心:“起來吧,起來吧,將軍,不必多禮。”

    楊政站了起來,沒有坐下,而是恭敬的後退一步,站在那裡。

    “將軍,可以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嗎?”

    楊政神色一頓。

    “你不用擔心,斯嘉麗把你的事都告訴我了,左青子的事情我也知道,倘若我要對你不利,只是一句話不是嗎?水在那邊。”

    楊政微一頜首,走到屋角放著的一個木盆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將裡面的黃色液體滴了兩滴進水裡,他拿過毛巾沾水在臉上抹過,頓時一層薄膜狀的東西被他拉了下來。

    回轉身,站在王後面前的人卻已經完全換了一個。

    平凡的臉變了,棱角分明的堅毅臉龐上,下巴和兩腮也鑽出了濃密的青胡子茬,薄薄的嘴唇總掛著一絲不經意的笑容,只有那兩道濃眉和一條秀氣挺拔的鼻梁,還依稀可以看出少年的影子。由於胸中具備了豐富的知識和奇異的經歷,那雙原本單純明亮的眼睛也已經變得復雜靈活,時而深邃難測,時而銳如鷹隼,時而憂郁感傷,有了一種成熟男人的味道。

    他並不是俊美如女人的男人,卻充滿了刀鋒般的銳氣。

    從他的臉上,你可以很清楚“男人”應該是什麼模樣,一個真正的男人,就應該是像他這樣的。

    瑞秋目中露出欣賞的神色:“你果然是個不錯的人,安仔交到你手上我也放心。”

    “安仔?”

    “那是我孩子的乳名。”

    楊政“恩”了一聲,沒有再說話,目前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信任這個王後,所以他決定以靜侯動。

    和這位王後說話的時候,他發覺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被控制著話語的方向,這讓楊政越發謹慎。

    “你似乎不太信任我……呵呵,也是,倘若一個人有你那般經歷,再輕易信人就是笨蛋了。”瑞秋自顧自的說道:“其實,我原本對你並沒有多大興趣,不過因為你是斯嘉麗介紹來的人,我又欠著她的人情,所以才幫助你,不過我現在倒發覺,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好一些,所以,我想我們之間的合作會是比較愉快的。”

    “陛下,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瑞秋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你不是想獲得東線軍的正式統帥權嗎?你應該知道,要想有所得,必然要有所付出,否則我為什麼要幫助你。”

    楊政並沒有表現出很熱切的樣子,他試探著問道:“你需要我做什麼?”

    “我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位母親,衛戎國現在正值多事之秋,雷帕德的身體不好,能不能撐過今年都難說,這時候雷蒙斯特又回來了……你知道,他和我並沒有任何血緣關系,雖然我只想安安靜靜的過完後半輩子,可是如果雷帕德死去,失去寵愛的孤兒寡母會不會受到欺凌就難說了,我還好說,但我不會讓安仔受到傷害,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楊政的眼裡掠過一絲冷光。

    他當然明白瑞秋的意思。

    …………

    離開那座小小的莊園,重新易容的楊政回到下榻的“天鵝旅店”。

    先洗了一個熱水澡,換上一身寬松的衣服,他才回到房間躺在柔軟的鵝絨被上,閉目沉思了片刻,沉沉睡去。

    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

    長途跋涉的疲倦終於消散。

    他從床上爬起來後,讓住在隔壁的侍衛准備好東西,在旅店雇佣了一名向導和馬車就出門了。

    對楊政來說,時間很寶貴。

    昨天和美麗的王後的見面,讓他對衛戎國的上層勢力有了新的了解。

    瑞秋的見解與她的容貌成正比,她有條理的分析讓楊政少了很多麻煩,對索羅頓的局勢,他不再茫然無所知。

    衛戎國的政體與滄月國並不相同。

    滄月國是封建帝皇制,和古代中國一樣,王權掌控著國家的軍政,但衛戎國就不太一樣。國王雖然是國家的最高統治者,但議會的存在卻大大的削弱了國王的權利。

    相比較而言,衛戎國的政體還要更先進一些。

    但也正因為議會的存在,權利分散到許多大貴族手裡,腐朽程度也比滄月國要甚。

    衛戎國貴族之間的糜爛,是滄月國無法比擬的。

    像瑞瑟爾小姐那樣不把貞操當回事的女人,如果是在滄月國,會被處以絞刑。

    但在衛戎國,這反而成了一種貴族之間的風尚。

    現任衛戎國國王雷帕德.奎北克已經進入暮年,奎北克家族掌控了衛戎國百年有余,而實際上,這個家族卻沒出過幾個傑出人物。平凡是這個家族最大的特點,也許正因為這樣,議會才會和國王和平相處這麼多年。

    否則兩大權利機構遲早都會有碰撞。

    而現在這個平衡的挈點正被打破。

    以瑞秋的分析,雷蒙斯特是個真正的野心家,同樣他很有才,是奎北克家族百年不遇的傑出子弟。如果他出生在皇權集中制國家,也許楊政根本沒有機會,但衛戎國恰恰不是。

    議會的存在,使得他們並不希望出現一個強勢的國王。

    因為那樣會大大削弱議會的權利,而議會幾乎代表了索羅頓所有大豪門的利益。

    比如瑞瑟爾小姐的父親,就是議會的一員,而肖恩的父親肖恩.馬恩斯.康耐利,更是議會的議長,那可是風頭不弱於國王的實權人物呀。

    這也是楊政迫不及待要出門的原因。

    他必須去見見這位擁有“王國沙鷹”之稱的老人。

    等候在議長府門外,楊政手中拿著兩大包東西,門官似乎並沒有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正是最近衛戎國名聲赫赫的“魔神將軍”,因為他簡樸的衣著,還有手拎著兩大包東西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親戚來投奔城裡的富老爺。

    如果不是楊政偶爾流露出的堅毅眼神,說不定門官連通報都不會報。

    一名管家模樣的人匆匆走出來,朝楊政說道:“大人,裡邊請。”

    進入議長府,楊政才真正見識衛戎國大豪門的腐朽。

    用玉石鋪成的道路,精致而華美的房屋,庭院裡各種名貴的草木,無一不奢華無比。

    而議長府的侍衛編制不下與兩百人。

    這些人全部都是高明的鬥氣劍士。

    內宅裡,多不勝數的美麗侍女,更好的詮釋了什麼叫貴族生活。

    因為肖恩曾經和他說過,他是老肖恩唯一的兒子,也就是是說這麼多年輕美貌的女人竟然只服侍老肖恩一人。

    這樣的國家,難怪被滄月國壓得不敢抬頭。

    楊政心中冷笑,表面卻不露聲色的等待在客廳裡。

    客廳裡掛著多幅充滿特米西亞風格的織畫,以女人為主,那些衣著比春宮圖多不了多少的人物透射著索羅頓上層的主色調,當然如果以一個現代人的眼光看,這些東西在數百年後反而是研究歷史興衰的最好材料。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老肖恩一直沒有出現。

    後來,又

    有管家進來告訴他議長大人因為有點事正好離開了,讓他在這裡等待。

    天色漸漸由明到暗。

    幾乎是一整天時間。

    侍女們已經不知道送了幾次茶點,拋給楊政多少個挑逗的眼神,她們明顯對身材高大強壯的楊政產生了興趣,不斷用身體曖昧的暗示著楊政。

    對這一切。

    楊政視而不見,因為芭比早就告訴他,有一雙眼睛正在暗處盯著他。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2:52

第四集 第三章 授封

    一把略顯尖細的笑聲從外面傳來。

    接著一個矮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雖然早就從瑞秋口中得知自己要見的人是什麼樣子,楊政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哭笑不得。

    這個就是如今衛戎國權利巔峰的人物嗎?

    一個只有一米五左右個子,尖嘴猴腮,滿頭綠毛,而且身材及其消瘦像吸了多年毒的老頭,楊政無法想像他是怎麼掌握議會的,特別是他還有一個相當英俊高大的兒子。

    這不得不讓楊政惡意的揣測肖恩會否真是眼前這個綠毛龜的產物。

    因為他們之間看起來差別太大了,基因突變也沒可能這麼大。

    “啊哈,閣下就是魔神將軍,果然是年少有為,年少有為呀。”老肖恩在一群侍女的簇擁下走進來,仔細的看了一會楊政,尖著嗓子打起招呼。

    楊政雖然內心好笑,不過表面絕不會泄露一分,他並沒有因為等待了一天而顯出一分不耐,而是站起來優雅的行了個禮節。

    老頭目中掠過一絲異色。

    重新招呼落座後,他對楊政等待了一天的事只字不提,而是用其他話輕描淡寫就帶了過去。

    一交談以來,楊政才發現,這個看起來相當猥瑣的老頭並不像外表表現的那麼不堪。

    他的談吐非常出色。

    至少在藝術與學術方面,這個老頭比他那個兒子還要厲害幾倍。

    這讓楊政相當吃驚。

    而同樣的,楊政在藝術方面的獨到見解也讓老肖恩不斷點頭,他沒想到外界傳聞殺人如麻,不苟言笑的魔神將軍還有這麼不為人知的一面。

    原本就算楊政獲得如此出色的戰績,在衛戎東部受到無數人民的擁戴。

    老肖恩也不會輕易的認同他,軍方人物,一向在衛戎國就是受到上層貴族鄙視的,這種文化的傳承無法用簡單的語言來描述。單純的力量和所受的尊重完全不成正比。

    衛戎國是重文輕武的國家。

    如果楊政只是個孔無有力的武夫,那麼就算他再強大上幾倍,就算上層貴族因為他的權勢表面上敷衍他,他也不可能真正獲得貴族的尊重。

    但現在不同了,楊政言談中對藝術許多出乎意料的見解很快獲得老肖恩的好感。

    雖然這好感未必經得起利益的考驗。

    但是他們的談話很愉快,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將軍一回索羅頓,還沒有見過陛下就先來拜訪老夫,當真是讓老夫有些驚訝,我和將軍素未蒙面,將軍怎麼會想到我這裡來。”就在兩人相談甚歡的時候,老肖恩突然問了這麼一句,目光也灼亮起來,盯著楊政。

    對於老肖恩來說,一個鋒芒畢露的年輕人可不是很好的培植對像。

    楊政微微一笑,露出他比常人白得多的牙齒,他將一直放在角邊的兩個包裹提了上來。

    在老肖恩疑惑的目光中解開包裹,當看清裡面的東西時,老肖恩先是一窒,接著皺成一團的臉頰舒展開,顯得非常高興。

    包裹裡並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但卻是薩馬爾丁的肖恩送給自己父親的神秘禮物。

    其中一個包裹裡是一些紫木頭做的圓柱,球體,夾子,咬齒,總之是一些奇怪的玩意,而在另一個包裹裡,則是放著一些更精美的晶石物件,比如一串奇怪的透明珠子,幾個圓環,最獨特是其中一件帶著針的蛇頭飾物,鑲滿細碎的寶石,精致無比,詭異中卻又透著幾分靡麗的奢華。

    “我和肖恩兄一見如故,他托我給你帶了這些東西。”

    老肖恩露出恍然的顏色,他的腳步略帶著幾分急切走到那堆東西面前。

    從他的眼裡,楊政看到了一抹欲望的紅光。

    像蛇一樣,變態而殘忍。

    目送著楊政離開府邸,老肖恩抓著那兩個包裹繞過客廳,穿過一扇玉石屏風後,眼前就是一個書房。

    當他走進房間裡時,等待著的四個人都站了起來。

    這些人平均年齡都在四十歲以上,正是衛戎國國議會中肖恩派最重要的幾名議員。

    其中瑞瑟爾小姐的父親阿澤特.約克也在其中。

    “議長大人,你覺得這小子怎麼樣?”其中一名議員搶先問道。

    老肖恩此刻完全像變了一個人,雖然容貌很猥瑣,但氣質卻充滿了一種上位者才有的從容,來到書桌後面坐下,他淡然道:“很難看透的一個人,如果不是親眼見到,我很難相信一個年輕人會有這種城府。你們不知道,在你們來之前,他已經在前面的客廳整整等待了一天,我讓侍女故意引誘他,可是那些女人在他眼裡就像空氣一樣,而且在見到我之後,他連一分不滿的情緒都沒有,那並不是做作,能將情緒隱藏得這麼深的年輕人,我對他很感興趣。”

    另一個議員道:“議長大人的意思是要拉攏他嗎?”

    老肖恩沉聲道:“我的確有這個想法,但還要近一步觀察,畢竟這個人來歷實在很可疑,我甚至找不到一點關於他入主東線軍前的資料。”

    “聽說王後和他走得很近,不是說他是八皇子的老師嗎?有傳言他能獲得金蛇符就是王後的意思。”

    “那個女人,”老肖恩臉上露出一分古怪的神色,而其他幾名議員也顯得神色不太自然。

    “有那個女人插手,事情就變得麻煩了,那個女人雖然並不親近雷蒙斯特,可是和我們這邊,也沒有同盟的意思。”

    老肖思忖片刻,將目光投向一直沒有說話的阿澤克.約克:“親愛的阿澤克,聽說你的女兒是隨著他回京的,對此你有什麼看法。”

    阿澤克嘴角一抖,上前一步道:“議長大人,小女只是順路……”

    老肖恩擺擺手,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我不是問這個,年輕人之間的事隨他們怎麼玩,難道你女兒沒有告訴你一些其他東西,聽說他們在薩馬爾丁曾經遭到了刺殺,我的兒子和你的女兒都差點死在刺客手裡。”

    “對不起,議長大人……我,我……還沒有問過。”阿澤克擦了擦光禿腦門上的汗。

    看到他有些狼狽的樣子,其他三名議員都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

    老肖恩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擺擺手讓你們先離開了。

    書房裡一下就安靜下來。

    沉默中的老肖恩像一塊老樹根一樣,眯縫的眼睛裡偶爾流露出讓人心寒的冷光。

    這時候一片陰影在他的身後浮現。

    老肖恩干燥的聲音在書房裡響起:“特拉蒙,從現在開始,你要日夜監視那個人,將他的行動紀錄下來……還有,幫我查清他的來歷。”

    空中傳來嗡嗡的聲音。

    就在那片陰影即將消失的時候。

    老肖恩突然又問了一句:“如果需要的話,你有把握殺死他嗎?”

    陰影晃動了一下,過了好一會,才再次響起那種古怪的嗡嗡聲。

    “好了,我知道了,去做你的事吧,”老肖恩揮了揮手,只到他消失才喃喃道:“連刀刃使者都沒有把握嗎?希望不會是敵人。”

    似乎覺得有些頭疼,他揉了揉腦袋,當他的目光看向那兩個包裹時,那種混合著欲望的殘忍表情再次出現在他臉上,他拍了拍手,馬上有兩名容貌出眾的侍女走了進來。

    老肖恩從包裹裡拿起一根布滿浮點的圓柱體,咧著干癟的嘴唇朝兩名侍女下令道:“把衣服脫光……”

    片刻後,書房裡就響起一陣陣痛苦與興奮交雜的呻吟。

    輝煌的宮殿內,站滿了大臣以及武將,但是整個大殿顯得很安靜,他們或多或少都在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正單膝跪在地上的年輕男子。

    這個男人看起來不超過三十歲,和在場的人相比,他顯得太年輕,相貌也很平凡,但是他跪在那裡的時候,卻沒有人敢小看他。

    對於最近兩個月裡剛剛趨於平靜的東線戰事,所有在場的人都了如指掌,而風頭強盛的“魔神將軍”更不可能逃過這群衛戎權利圈頂層人物的耳目。

    雖然有各種各樣復雜的情緒,但有一點大家都是認同的,能夠把三萬狼軍活活燒死在玉龍山腳下的男人,絕對不會是草包。

    只是,僅僅因為這個原因,還不構成接納楊政進入高層的理由。

    這一點,從楊政的前任左青子身上就可以看得出,左青子獲得的功勛比楊政還要多,但終其一生,也只能窩在玉龍山那個小地方,死後連個勛位都沒有。

    在這些目光中,有一道目光特別凌厲。

    那是右首最前端的一名年輕人,藍色的長發束在腦後,面容異常俊美,一雙天藍色的眼睛充滿了驕傲的氣質,他穿著一套筆挺的武士服,腰上佩一把精美的長劍,活像童話中走出來的王子。

    雷蒙斯特。

    兩個在最近的衛戎國都掀起軒然大波的年輕人,終於第一次見面了。

    楊政從進入宮殿的時候看了他一眼後,就一直低垂著頭。

    完全讓人猜想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

    與氣宇軒昂的雷蒙斯特相比,站在最高台上的衛戎國王雷帕德.奎北克真的很老了,他的雙眼總像沒有睡醒的樣子,蒼老的身軀身著華麗精美的國王鏈甲,好像隨時都要被壓垮的樣子。

    以至於那個美麗的王後還要在一邊攙扶著她。

    他們站在一起,就好像一朵怒放的鮮花與一截干朽得生出苔蘚的腐木,是如此的不協調。

    楊政能明顯感覺到王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這次授封對他來說至關重要,那是他能否繼續手握大權的門檻。

    他必須邁進去。

    “咳咳……”老國王先是咳嗽了幾聲,渾濁的目光才落在楊政身上,含混說道:“你……就是……玉政。”

    “是的,陛下。”

    “你在東線的事跡我聽說了……你做的不錯,很不錯……咳咳……咳……”老國王才說了幾句又劇烈咳嗽起來,王後瑞秋連忙輕撫他的背幫他順氣。

    過了一會,老國王才有氣無力的說道:“眾位大人,我看這個年輕人還可以,不如冊封他個世襲伯爵如何。”

    人群中一陣騷動。

    如果僅僅是個榮譽伯爵,大家還不會怎樣,但是世襲,顯然超出了一些上層的意料,站在左首最上端的議長老肖恩肅著臉,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似的,倒是下面的一些議員在頻頻用眼睛瞟他。

    “陛下,我以為不妥,”一把洪亮的聲音突然傳出,從議員中走出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滿臉胡須和馬克思一樣,他正是議會執行長阿米亞德,因為他出身皇家旁系,是雷蒙斯特的表叔,和老肖恩一向不太和睦,只聽他昂聲道:“我國還沒有直接提升平民到世襲貴族的先例,一名貴族,最重要的是他的出身地位,他所接受的文化以及自身修養。平民的教育……哼哼,我認為讓平民成為世襲貴族玷污了貴族的名聲。”

    一片嘩然。

    各種各樣的表情都有,有幸災樂禍的,有冷眼旁觀的,還有一些准備跳出來附和的。

    肅穆的大殿像菜市場一樣喧鬧起來。

    “肅靜,肅靜!”

    王後使了個顏色,一名侍者敲了敲掛在一邊的銅鑼。

    老肖恩並沒有站出來,他用眼角余光注意著楊政,不過很遺憾,楊政一點不愉快的表情都沒有,他的平靜顯得高深莫測。

    老國王開口了:“阿米亞,你有所不知,這位年輕人是我們王後的堂弟。”

    話音一落,本來趨於平靜的大殿再次炸開鍋,這一次,完全失控了。

    連老肖恩一直微眯的眼睛也陡然睜開。

    而阿米亞德顯得很吃驚的看了一眼默默站在國王身邊的美麗女人,王後朝他微微一笑,阿米亞德的老臉頓時紅了一下,吶吶的退了下去。

    接下來,順利得有些難以置信。

    甚至連一點詰難都沒有,楊政輕易獲得了世襲伯爵的勛位。

    楊政心中一動,這雖然是他和瑞秋早就商量好的,可沒想到如此順利,那些官員連驗證身份都沒提出,看來瑞秋並不像她自己所說的那麼柔弱無助。

    上前接受了勛位後,接過紋章,比甲,長劍。

    國王清了清喉嚨,突然宣布一個消息。

    “你的領地會在稍候幾天等議會商議出來。今天就先這樣,晚上宮廷裡會舉行一次盛大的晚宴,眾位愛卿可以帶著你們的小姐公子來,玉伯爵也一定要來,這是專門為你准備的。”

    “謝陛下隆恩。”楊政再次行禮。

    用眼角帶了一下王後,等老國王和王後一起離開了大殿,一眾官員馬上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上前向楊政道賀,另一部分則憤憤然離開。

    “恭喜伯爵大人了。”

    老肖恩帶領著一干議員上前,楊政笑著還禮。

    兩個人邊走邊說,到了門口,老肖恩硬是拉著楊政上了自己的馬車,上車後,老肖恩露出一副歉意的神色:“伯爵呀,剛才大殿之上,阿米亞德那老匹夫出面,老夫沒有給你說話實在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呀。那老匹夫仗著王戚身份一向與我們不合,我原來不知道你竟是王後的弟弟,貿然出面也只會僵持在那裡,反而讓你更受阿米亞德敵視,這對你的前途可是大大不妙呀,所以還請你原諒則個。”

    楊政哈哈一笑:“議長大人說笑了,我會是這麼不知輕重的人嗎?大人為我著想,我心中不知道多麼感激呢。”

    “伯爵大人真是年輕有為,你這麼說我放心了,以後有什麼問題盡管來找我。”

    楊政在天鵝旅館下車後,目送著老肖恩的車離去,他露出一個微不可查的冷笑。

    為我著想?倘若不是有王後這塊大招牌,今天還不知道演化成什麼樣呢。

    這時候,他將目光一瞥對面的屋頂,施施然走進旅店內。

    片刻後,對面屋頂上空氣一陣波動,一陣古怪的嗡嗡聲傳出。

    “泰斯,在索羅頓什麼地方的貴族禮服最精致?”吃完飯後,楊政問站在一邊的小個子男人。

    剛剛知道眼前這位就是舉國聞名的“魔神將軍”,新晉世襲伯爵。

    天鵝旅館的半身人向導誠惶誠恐。

    關於那些可怕的傳聞他可沒少聽,半身人顫巍巍的說道:“大人,衣服是雪蘭街的“落日皮草”最有名。”

    楊政看了看時間,站起來朝門口走去:“幫我准備好馬匹,我要出去買些東西。”

    雪蘭街是整個貴族中心區的要道。

    索羅頓最名貴的店鋪全都開設在這裡,進入這條街道的人都是需要貴族身份的,平民如果要進入只有需要交納數額龐大的稅金和貴族跟班兩個選擇。

    走在比尋常街道寬上一倍,地面全部用平整的青剛石鋪就的街道,泰斯並沒有顯得很好奇。

    他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

    作為天鵝旅館最負盛名的向導,他對整個王都的風俗,禮儀,還有各色景點了若指掌。

    這也是楊政會選擇他的原因。

    一路上的繁華,對從小生活在二十一世紀大都市的楊政來說,顯得太小兒科了。

    所謂了王都第一街,也不過是物品貴重精美了一些,街道平整一些,不過這一路上女人倒是真多,那些穿著華麗的貴族女子打著小小的遮陽傘,三五一群的走在路上,是這個世界難得的風景。

    楊政的容貌雖然易容得很平凡,但是他標槍般挺直的身體,還有那雙充滿奇特風情的黑色眼眸依然吸引了不少貴族女子火辣辣的媚眼。

    “大人,前面就到“落日皮草行”了。”

    半身人轉過身朝馬上的楊政說道。

    “落日皮草”和“天華寶閣”一樣,都是南大陸聞名的超級大店。

    它起源於衛戎國,所以楊政面前這座毫不顯眼的三層木制樓房就是“落日皮草”的總行。

    這裡經營的種類只有一樣,就是服飾。

    走的同樣是超級精品的路線,落日皮草的東西不但昂貴無比,而且不是有錢就可以買到的。

    所以當楊政出示伯爵紋章給侍者看時,他們臉上甚至沒有一分波動。

    單是這分氣度,就能看出“落日皮草”深厚的底蘊。

    男裝與女裝是分開的,底層是男裝,二樓是女裝,三樓則是一些帽子,皮帶,鞋子,劍套之類。

    瀏覽了一圈,又試了幾套衣服後,楊政總是很快就脫了下來,雖然半身人一再贊美楊政的身材,但擁有獨立審美觀的楊政明顯對衣服不太滿意。

    “大人,這已經是最後一個款式的禮服了,”就算一開始平靜無比的侍者試到後來也顯得不耐煩起來。

    這是一套純黑色的禮服,上面鑲小花邊,下擺較長,繼承了衛戎國奢華的特點,禮服上的飾物同樣很多,雖然非常貼身,楊政看著那些閃亮的掛件時還是把眉頭皺了起來。

    他轉身朝那名侍者招了招手:“叫你們的裁縫過來,幫我把這件衣服修改一下。”

    侍者的臉色頓時變的難看起來,連語氣都隱隱有了火氣:“伯爵大人,我們這裡是“落日皮草”行,不是裁縫店。”

    楊政明顯沒意識到什麼,轉而問半身人:“那麼哪裡有裁縫店,我需要把這件衣服改一下。”

    泰斯愣了一下,還沒有等他回答,那名侍者很不高興的說道:“大人,你要知道,沒有裁縫店敢改我們“落日皮草”的衣服,你在侮辱我們,衣服我們不賣了。”

    聽到侍者的話,楊政有些哭笑不得。

    沒想到這個時代的店家還有這麼奇怪的尊嚴,不過他也懶得多說什麼,更不會去和一名侍者計較這樣的小事,換下衣服後准備離開這裡。

    剛剛走到門口,他就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喊叫:“玉將軍,是你嗎?”

    楊政回過頭,發現樓梯口正站著一群少女,而喊話的正是少女中間的一人。

    一看到她,楊政馬上顯出一副熱情的笑容:“哦,瑞瑟爾小姐,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瑞瑟爾小姐發現真的是他,露出驚喜無比的神情。其他少女們很快從瑞瑟爾小姐口中知道了楊政的真正身份,她們充滿好奇和興奮的目光全部落在了楊政身上。

    當他們聽說楊政因為不滿意這裡的衣服而被“驅逐”時。

    少女們哄堂大笑起來。

    笑過之後她們就不懷好意的看著其中一名藍發,耳朵比普通人長,膚色卻像陶瓷一樣細膩的少女,直到這名少女跺跺腳,走到楊政面前,仰起頭盯著比她高了一個頭的楊政,生氣的說道:“你懂得設計衣服嗎?落日皮草的衣服就算在整塊南大陸也是赫赫有名的。”

    雖然不知道這名少女的身份,楊政還是微笑道:“我雖然不懂得設計衣服,可是我知道一點,最好的衣服就是顧客滿意的衣服。如果早知道這家店根本無法讓我滿意,我就不會浪費這麼多時間了。”

    “你……”藍發少女氣得臉都紅了。

    她又看了看四周,可是她的幾個好姐妹全都抿著嘴,一副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樣子。

    “好,好,既然你這麼會說大話,那麼你就說說看,你想要什麼衣服,我給你做。”藍發少女用力的瞪了楊政一眼。

    “你?”楊政怔了一下。

    “噗……哈哈哈……”那群少女再次笑出聲來,瑞瑟爾小姐也捂著笑痛的肚子走到楊政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將軍……你一定不知道,達芙麗小姐是落日皮草的少主人,也是這裡的首席裁縫師。”

    楊政看著氣得咬牙切齒的達芙麗,不由得苦笑起來。

    他被一群少女拖著上了樓,進了落日皮草的工作間。

    事到臨頭,楊政很快的鎮靜下來,難得有這樣休閑的時光,他拿過紙張還有炭筆,用尺子在上面劃量起來,漸漸的,本來是看熱鬧心態的少女們全都安靜了下來。

    而達芙麗臉上憤怒的神色也逐漸起了變化。

    楊政畫的是草圖,所以速度很快,大約過了十分鐘,第一張圖紙已經在他手裡誕生了。

    與達芙麗散落在一邊的圖紙相比,楊政畫的設計圖簡單到了極點,而且也無比粗糙。

    可是就是這樣的圖紙,讓達芙麗從不屑到疑惑,最後皺眉深思起來。

    最後她一聲不吭的走到一邊,拿起布料制作起來。

    圖紙上設計的衣服非常簡單,完全去除了那些華麗的外飾,還有一些穿著煩瑣的配件,整件衣服其實是借鑒了燕尾服的制作,下身的貼身小喇叭褲同樣別出心裁。

    達芙麗令人眼花繚亂的裁縫技巧讓楊政大開眼界。

    半個時辰後,脫胎於燕尾服的楊氏禮服制作成功。

    與衛戎國主流禮服相比,這件衣服太簡單了,簡單到不需要別人的幫助,一個人花半分鐘就能穿戴整齊。

    當楊政換上這身禮服從試衣間裡走出來時,所有在場的女人都眼前一亮。

    這真的是那件毫不起眼的禮服嗎?好貼身,特別是穿在楊政這樣身材極好的衣架子上,馬上讓他平凡的容貌顯得不重要起來,所有女人都會不自覺的被他寬肩窄腰的身材吸引。

    本來還活蹦亂跳的一群小妞腦海裡同時冒出一個念頭:這個男人,其實是很好看的嘛。

    瑞瑟爾小姐大膽的上前兩步,一下挽住楊政胳膊,大聲宣布道:“今天晚上,我要你當我的舞伴,你們誰也不要和我搶。”

    其他還在發呆的少女們“哇”的一聲,上前取笑瑞瑟爾小姐。

    不過她們心裡,卻都是暗暗惱恨自己慢了一步。

    達芙麗有些興奮,又有些尷尬,手捏著衣角,猶猶豫豫的站在楊政面前。

    看到她那個樣子,楊政溫和的說道:“這張圖就送給你吧,你可以隨便做這樣的衣服,我不會收取你的費用的,不過這件衣服就做為交換的禮物怎樣?”

    “啊。”達芙麗一臉驚訝的看著他,她當然明白這張圖的價值,楊政的大方令他吃驚。

    “可是……這樣子……”

    “只是順手而已,我並不需要靠這個賺錢。”

    達芙麗眼裡出現柔光,她上前一步,在楊政的臉頰上輕輕一吻:“你是我見過最大方可愛的紳士。”

    楊政淡淡一笑。

    “將軍,陪我們逛街好嗎?”從“落日皮草”出來,瑞瑟爾死拉著楊政,不讓他走。

    “厄,你不需要回去准備一下嗎?”楊政看了看天色。

    “不需要,我早就准備好了,而且晚宴離現在還有三個時辰,走吧,將軍,好不好?”瑞瑟爾小姐像無尾熊一樣纏在楊政身上,根本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

    女人最愛的的東西有哪兩樣?

    衣服和珠寶。

    這幾乎是所有女人無法抗拒的天敵,當衣服已經有著落後,珠寶成為他們的不二選擇。

    這群貴族少女走向“天華寶閣”。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3:08

第四集 第四章 晚宴

    月雅妃沒想到,她會這麼快見到這個傳說中的風雲人物。

    而且這個人,與她想像中的大不一樣。

    她一直以為這個人有一張岩石般的面孔,鐵塔般的肌肉,還有掛在嘴角魔王般的微笑。

    似乎只有這樣的形像才符合那些可怕的傳聞。

    但真正見到他時,她發現他看起來真的很普通,除了那雙好像永遠不在意一切的黑色眼睛,這個男人真的放在人堆裡會找不出來。

    你完全無法想像這個男人是傳聞中生撕活人,將三萬人活活燒死的“魔神將軍”。

    當月雅妃小心翼翼的和他搭話的時候。

    她又發覺他簡直謙和禮貌到了極點,他的行為堪稱貴族的楷模,你完全找不到他任何行為上的差池。

    巨大的反差讓月雅妃頭一次產生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同樣她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後院的那個女人。

    她很清楚那個女人的性格,她的執拗是出了名了,如果不讓她見到這個男人,她是不會離開索羅頓的。可是真的讓她見到了,會發生什麼事月雅妃同樣不敢想。

    一旦暴露了那個女人的身份,被衛戎國抓住的話。

    天華寶閣就完了。

    可是就在她做著思想鬥爭的時候,身邊傳來了阿雪的叫聲:“姑姑!”

    “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啊,沒什麼,阿雪,你怎麼出來了……”

    “整天呆家裡好無聊的,我出來走走……”阿雪的目光溜達著,正好落在一群選購貨物的少女身上,眼睛一亮,主動上前招呼道:“各位姐姐,你們想選些什麼?我可以給你們介紹。”

    看到阿雪那麼活潑的樣子,月雅妃暗暗驚訝,記得沒有上劍齋學習前阿雪還是個害羞自閉的小女孩,可是三年前,阿雪突然決定進入照劍齋學習,其中發生的轉變一直是個謎團。

    年齡相近,又十分有親和力的阿雪很快獲得貴族少女們的好感。

    而且很快的,她也知道了一直站在一側不太說話的那個男人的身份。

    當瑞瑟爾小姐帶著炫耀的口氣報出楊政身份的時候。

    阿雪的反應可想而知道,那是完全呆掉的樣子,落在瑞瑟爾等人的眼裡,還以為她一樣崇拜仰慕這位赫赫有名的將軍,可是落在月雅妃眼裡,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她真怕阿雪露出什麼馬腳來,連忙走到她身邊不著痕跡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因為剛才楊政一直側著臉,她沒有仔細的看過他,借著這個機會,她要上前仔細看看傳說中讓莫冰雲那冷漠美人也吃不下睡不著,追趕上千裡,來到敵對國老窩也要見到的男人。

    “原來是將軍閣下,小女子有禮了。”阿雪微微一福。

    楊政很紳士的回了個禮,但是他的目光卻沒有在阿雪身上停留一分,那雙黑色的眸子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感情。

    這不是傲慢或者什麼,而是芭比突然在楊政腦海裡提醒道:“楊,這個女人以前和你見過?”

    楊政已經記不得了,但芭比卻很快提醒了他,三年前,落風谷外,那個被劫持的小女孩。

    三年前呀。

    那真的是很遙遠了,那時候,楊政才剛剛落入這個世界。

    他的頭腦還處在一片混亂中。

    現實與惡夢在交織。

    他像個無魂的人在大陸上四處流浪,直到落風谷外,他意外的救下了那個小女孩,一個無根的人和一個愛哭的小鬼。

    就在相處的一個星期裡,其實是兩個不同的心靈相偎取暖的日子。

    楊政漸漸找回了自己。

    而那個愛哭的小鬼漸漸的不再哭泣,楊政的堅強和樂觀影響著她,後來當他送那小鬼回家後,就偷偷的離開了,三年更迭,那小鬼的臉已經在他腦海裡漸漸模糊了。

    沒想到,在這裡,他又見到了她。

    經過芭比的提醒,他認出了她。

    小鬼已經長大了。

    成了一名善良可愛的美少女。

    楊政心中湧出一道暖意,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適合放在心中珍藏。

    現在這樣很好,他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流浪者,而小鬼也有自己幸福的生活。

    只要看到她好,不是已經對這段回憶劃上最完美的句號了嗎?

    所以楊政很恰當的控制了情緒,甚至表現出刻意的距離,他不想認她,也不想小鬼再認出他。

    而在阿雪。

    她真的也沒認出他,三年,可以改變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何況楊政已經易容了。

    沙場縱橫,楊政早就被烙印上了無法磨滅的血腥氣味。

    那種刻在骨子裡的陰冷殘暴,可以隱瞞下普通人,但瞞不了阿雪這樣的高手,在照劍齋的三年,早已經使阿雪進階成和莫冰雲同級數的大劍士,只不過她可愛的外表總是讓人忽視她的實力。

    千萬人屍骨凝聚起來的那種氣息,只是聞聞就足以讓人汗毛倒豎。

    阿雪很不喜歡這種氣味。

    她是個善良的女孩,雖然劍術高超,可是從來沒用劍殺死過任何東西,甚至連一只雞都沒。

    她天生厭惡殺戮,學習劍術,只因為三年前那個連名字都沒告訴自己的男人。

    他說了句:“永遠需要別人保護的人是長不大的,小鬼!”

    就是這句話,讓阿雪牢記在心,她不要讓那個男人看不起自己,不要他老把自己當小孩。

    每當深夜聽到那個男子用那種叫“笛子”的樂器吹奏那哀傷凄惻的樂曲時,那時的阿雪就已經感覺到了心疼,可是她也只能心疼,她感覺自己離他好遠好遠,那莫名憂傷的音樂已經帶走了那個男人,讓他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阿雪好想追上他,追上那個一頭黑發,黑色眼睛,喜歡躺在石頭上了望星空的男人。

    可是每一次,她精疲力竭的想趕上他時,卻發現那個男人又向前走了很遠。

    求求你,不要再叫我小鬼了,好嗎?

    求求你,不要再吹奏那麼悲傷的音樂了,好嗎?

    求求你,你要再每個深夜呼喚那個“顏玉”的名字了,好嗎?

    …………

    “阿雪!阿雪!”

    姑姑的聲音打斷了阿雪的想念。

    “你怎麼了?”

    “沒有什麼?”阿雪搖了搖頭,眼中有憂傷的期盼,那個人,到底在哪裡?

    “啊,對了,姑姑,她們人呢。”

    店鋪裡已經空蕩蕩的,剛才那群人不見了蹤影。

    “早就走了,你發呆發了很久,你不知道嗎?”

    “啊,那冰雲……”她還沒說完話,就被月雅妃捂住了嘴巴,月雅妃低聲道:“到後面再說。”

    巨大的音樂聲,歡笑聲,地板的震顫聲一起湧進楊政的耳朵裡,這是一個上千平米的大廳,精美的布幔掛在四周,金碧輝煌的大廳,熊熊的火焰在雲柱坩鍋內燃燒著,將整個大廳映照得燈火通明。

    出現在楊政面前的還有千百個服飾華麗的貴族男女,長長桌條上放滿了水果,美酒,空氣裡流動著烤肉味和女人身上的脂粉味。

    這些男男女女們在一切旁若無人的私語著,他們吃著東西,唱著歌,跳著舞。

    這無疑是一場宮廷盛宴。

    規模大到無法想像。

    其中的奢華程度比楊政以前在地球經歷過的上流社交要糜爛上百倍。

    那些幾乎全裸的侍女,不斷在大廳裡穿梭,桌上擺滿黃金制作的餐具,豐富到許多菜式楊政聽都沒聽說過。而那種巨大燒烤全牛竟然放著八只,請注意,那可不是普通的烤牛,牛裡藏著豬,豬裡藏著羊,羊裡藏著雞,一層連著一層。

    每一層的制作都無比精細,烤肉切割成入口即化的一片片。

    楊政親眼看到那個綠毛鬼一樣的老肖恩身邊圍著六,七名絕色美人,那些美人兒用自己的嘴巴送上美酒和食物。

    老肖恩的雙手像蜘蛛一樣在那些美麗的胴體上游走著。

    其他人也大多在做著類似的事情。

    靠,腐敗,太腐敗了!

    楊政心中大罵。

    “伯爵大人……”一聲水一樣呼喚,一團柔若無骨的身軀就鑽了進來,一片紅唇送到他嘴邊,接著一股溫熱的酒液渡進了楊政的喉嚨……腐敗,太腐敗……唔……不過真的很爽啊……楊政無力的呻吟著。

    他不是衛道士,也不是偽君子。

    身為一個男人,明知道這種腐敗是葬送國家的根源,是人類墮落的借口。

    可還是抵擋不住呀。

    何況,衛戎國葬送不葬送,干他鳥事。

    當糜爛的酒會過去後,侍者們將那些長條的桌子全部搬走,空出一個寬敞的舞池。

    這時候,瑞瑟爾小姐早就找准機會趕走了纏在楊政身邊的侍女,抱著他的胳膊,走進舞池中。

    衛戎國的交誼舞對精通各種舞蹈的楊政來說並不算難事。

    而且此前他又專門請人指導過。

    當穿著燕尾服出現在這次宮廷盛宴上時,作為新晉伯爵,王後的弟弟,魔神將軍多種顯赫稱號於一體的楊政,除了雷蒙斯特這個大王子還能與之媲美之外,年輕一代中,實在找不出有比他更出色的人物了。

    那些貴族少女們赤裸裸的目光可不會因為長輩在身邊而有絲毫膽怯。

    在衛戎國上層,追逐男女之間的游戲原本就是貴族最愛玩的事。

    在他們眼裡,完全沒有貞操這玩意。

    只可惜瑞瑟爾小姐捷足先登,那些貴族少女只能眼睜睜看著香餑餑被別人霸占。

    當然,在另外一個角落,雷蒙斯特同樣出盡風頭。

    漸漸的舞池中的男女多了,不過大多是年輕人。那些老貴族們顯然對這種需要大量體力又沒有實際快感的活不太有興趣,像征性的跳一兩曲後都避到一邊,養精蓄銳,在舞會結束後,有更有“意義”的事情需要他們消耗體力。

    和瑞瑟爾跳了兩支舞後,楊政走到一邊的長椅上坐下,接過瑞瑟爾遞給他的果酒,一口口飲著。

    目光卻落在舞池中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

    雷蒙斯特。

    到現在為止,他們都沒有過一次對話。

    對於這個潛在的最大敵人,楊政一直不敢放松。

    對方到現在沒有一點動作。

    這樣的安靜,卻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

    一個優美的身影漸漸朝這邊走來。

    “親愛的瑞瑟爾,可以借用下你的舞伴嗎?”

    瑞瑟爾本能的想拒絕,可是當她看到那個人時,不由得驚呼出聲:“王後。”

    聽到她的喊聲,楊政也抬起頭,看到了穿著雪白晚裝的瑞秋,緊身的晚裝將瑞秋蜜桃般的身體完美展現,她的頭發盤在頭上,斜扣一條寶石頭帶,充滿了雍容高貴的韻味,脖子上掛著一顆海藍之心,折著閃光的藍寶石落進那深凹的雪溝,將那片膩雪似的豐肌襯得愈發勾人。

    “陛下。”楊政連忙站起。

    看到瑞秋的眼色,楊政朝瑞瑟爾笑了笑:“我和姐姐很久沒見了,你能稍等嗎?”

    “哦,哦。”瑞瑟爾連連點頭。

    楊政伸手托起瑞秋的手掌,將她領入舞池。

    王後的出現,頓時成了舞池裡的焦點,在這個舞場上,她是那麼耀眼,仿佛所有光線一下就彙聚到了她身上,那些還在發育中的貴族小姐完全無法和成熟而妖嬈的王後相比。

    “你的舞跳得不錯。”

    “謝謝陛下誇獎。”

    “私下裡可以叫我瑞秋……”王後看到楊政有些發愣的神色,抿嘴一笑:“現在我可是你姐姐哦。”

    一顰一笑,她此時的動作竟有幾分少女的嬌憨,可是她那修長圓潤的鶴頸,一俯身如軟脂膩雪堆起的豐聳,卻又無一不充滿成熟少婦的風情。在楊政見過的女人中,也只有斯嘉麗那若煙如霧的氣質可以比擬,只是斯嘉麗總是多了分內在的冷,不像個正常的女人,眼前王後的身份卻令人更加想探索她雪袍下的玲瓏嬌軀。

    掃了一眼,楊政連忙移開目光。

    深吸一口氣,他一個大回旋,將王後帶到舞池邊緣,微一俯身,頓時一股幽香鑽進鼻子,楊政壓低嗓音道:“王後邀我過來是有什麼事吧。”

    “雷蒙斯特。”

    “他怎麼了?”楊政一個殿高,單手舒張,將王後旋出去,又扯回身邊,從後面環住她的腰,扭動著身體。

    節奏變得緩慢,王後斜嗔了他一眼,似乎不滿他剛才有些霸道的舞姿。

    “一會有宮廷鬥劍,你要小心了。”

    “謝謝陛下。”

    楊政貼著她葫蘆一樣光滑起伏的後背,手掌輕柔的將王後的軟玉壓在腹部,這個從後環抱的姿勢給女人的衝擊力最大,因為無法正眼看到男人,女人會不自覺的軟弱下來。

    王後的身份再高貴,她也是女人,被一名強壯的男人抱在懷中,感受到他身上年輕健康的男人氣息,沒來由的讓她心軟起來,微熏的醉,迷人的香,她肯定不會料到,身後這個男人前世是一個要人命的花花公子。

    沒有一個男人像他一樣懂得“討好”女人。

    他的動作是那麼優雅,那麼體貼,像春風一樣,你完全看不到,卻能在不經意間感覺到他的細心,令人怦然心動。

    這樣不行。

    王後甚至有些驚慌的想拉開放在她腹部的手,可是觸手是鋼鐵般的肌膚,充滿無窮的爆發力。

    噴吐的熱氣衝擊著她的耳垂,瑩玉般的肉頓時變得粉嫩紅潤。

    王後整個身體都顫動了起來。

    啊,不要!

    可是……真的好舒服!

    一個是理智的聲音,一個是欲望的惡魔,在王後的腦海裡大打出手。

    “放……放開我吧。”

    楊政聽到的,是猶若呻吟般的請求。

    “王後在說什麼,我聽不到。”

    楊政像個惡魔一樣微笑著,真好,一直被女人牽著走可不是大男子主義的楊政的作風,他很享受女人軟弱的表情,特別是這個女神般的女人。

    可是,他的笑漸漸僵硬了,逐漸嘴角牽拉顫抖起來。

    他放開王後,瑞秋的腳還是死死的向下一蹬,差點讓楊政疼的喊出聲來,看到他那副痛得快變形的臉,瑞秋才狠狠瞪了他一眼,轉過身,恢復迷人的微笑,揚長而去。

    楊政一百分的肯定,自己的腳趾已經腫了。

    他咝咝的吸氣,盡量不讓別人看出異狀的走出舞池。

    “阿政,你的臉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瑞瑟爾小姐關懷道。

    “沒什麼,只是不小心磕了下腳。”

    宮廷鬥劍是衛戎國的一項傳統,衛戎國重文輕武,華麗的劍術比鬥在貴族之間卻很流行,你看當初在薩馬爾丁,小肖恩和楊政就為了劍術的華麗有過一場爭議。

    雖然後來在湖心的那次刺殺,改變了小肖恩的態度。

    但也不是每個貴族都會經歷那種可怕的殺戮的,所以劍術比試在貴族間愈演愈烈,而且技巧越來越繁華,反而變得像舞蹈一樣。

    宮廷鬥劍更是將這種華麗劍術推行到了極至。

    和雜技一樣的劍術,楊政不屑。

    所以看著下面舞池裡空出的場地上,兩名貴族青年極盡所能的上竄下跳,劍使得像一朵朵梨花般,而那些貴族少女們雙眼冒星星的樣子,他完全沒有感覺。

    “將軍,是不是覺得很無聊。”看到楊政無精打采的樣子,瑞瑟爾小姐雙眼閃光的看著他。

    “不是啊,挺好的。”

    “他們連你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將軍比他們厲害多了。”

    瑞瑟爾小姐其實還是很單純的,喜歡一個人就完全毫無保留,雖然她一些生活作風楊政並不是很喜歡,但也說不上討厭,畢竟衛戎國社會風氣便是如此。

    “我可沒你說的那麼厲害哦。”楊政淡淡的笑著,吞下瑞瑟爾小姐送到他嘴邊的葡萄,順手在她指尖吮了一下。

    啊?

    好討厭的冤家。

    瑞瑟爾小姐頓時臉紅欲滴。

    她用一種快要融化的聲音呢喃道:“將軍,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一把煞風景的聲音卻打破了她的幻想:“玉伯爵,聽說你劍術了得,下來玩玩如何?”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3:26

第四集 第五章 拈花伯爵

    一把劍。

    一雙充滿嫉妒的眼睛。

    一個膚色蒼白中透著酒氣的貴族。

    那個人站在鬥劍場的中央,舉著劍,高傲的指著角落裡的楊政。

    瑞瑟爾小姐看過去,臉色頓時不自然起來。

    她站了起來喝道:“撒帝龐少爺,你喝醉了。”

    撒帝龐哈哈大笑起來:“我醉了嗎?瑞瑟爾,有了新歡你就把舊愛忘得一干二淨了,真是好呀。”

    瑞瑟爾氣得滿臉通紅,雖然貴族間流行男女游戲,可畢竟是不怎麼光彩的東西,放到台面上講就過分了。

    角落裡禿頭的阿澤克.約克,瑞瑟爾的父親明顯也臉色難看起來。

    正當他要站起來時,一把手伸過來拉住了他,一個肥胖的,生著一雙老鼠眼的老男人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約克,年輕人的事情我們就不要插手了。”

    “撒帝龐侯爵。”約克的臉色變的更加難看。

    “放心,我兒子不會輸給那個小白臉的。”撒帝龐得意的尖笑起來。

    約克內心的憂郁簡直要爆炸開,可是膽小懦弱的個性卻讓他無法反抗,畢竟眼前這個撒帝龐可是阿米亞德一派的,無論地位與財富都比自己高一截。

    楊政拉住了幾乎要暴走的瑞瑟爾小姐,他將酒杯放回桌子上。

    松了松領口的領結,朝瑞瑟爾淡淡一笑:“不要緊,很快回來。”

    他走得並不快,卻非常從容,身形也挺得筆直,自有一股軍人的氣質。

    而在場極個別真正的高手神色漸漸凝重,只有他們看得出來,楊政每一步的距離幾乎像尺子丈量過一般,一模一樣。

    而在他走動的時候,會讓他們連心跳都不自覺的與他腳步同步。

    好像有一種無聲的韻律控制著所有觀者。

    撒帝龐是王都年輕一代的佼佼者,與單純用劍術比鬥的貴族不一樣,他的劍殺過人,他曾經是王都侍衛隊的隊長,剿滅過王都附近的一股盜匪。

    可是,隨著楊政步履從容的踏入鬥場時,他的手心卻不自覺的沁出了汗。

    他聞到了血的氣息。

    這種氣味他並不陌生,那支隱藏在王都的“血衛”,可怕的殺人機器,撒帝龐就是在那次剿匪時看到過十個血衛,是王宮裡派出來協助他的。當初他曾經看不起那十個人,可是在劫匪結束後,他卻永遠也忘不了那十個人的可怕。

    足足用了一年時間他才從每夜噩夢中恢復過來,並且從此丟掉了侍衛隊隊長的工作。

    現在他又聞到了那味道。

    更濃,更烈,就像整個人浸入血漿裡一樣。

    逼得他要喘不過氣。

    一滴汗從他的額角淌下。

    楊政解下劍套,並沒有將劍拔出來,他舉劍抵額,行了一禮,用一種毫無溫度的聲音說道:“請指教。”

    “你為什麼不把劍拔出來,是看不起我嗎。”撒帝龐從對方的眼裡看不到任何情緒,那種目中無人的神態更令人羞憤。

    “我的劍是殺人用的,不是用來表演的。”

    楊政淡淡的聲音,卻在寂靜的鬥場裡掀起了狂瀾,連遠在角落的雷蒙斯特也混身一震,一雙銳目緊緊攫住了楊政。

    “太狂妄了。”

    “目中無人的家伙。”

    “給他教訓吧,撒帝龐。”

    楊政顯然激起了眾怒,熱愛鬥劍的年輕人紛紛啐罵出來。

    只有撒帝龐的反應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他一身怒吼,搶先發動了攻擊,不知道為什麼,楊政的話雖然讓他憤怒,他的內心卻感到一陣輕松。

    這代表對方不會拔劍。

    與丟命相比,丟點面子實在不算什麼,只要自己贏了,所有人都會閉嘴。

    就在他的劍即將刺中楊政喉嚨時,一道黑光壓了下來,撒帝龐從來沒見過這麼塊的劍,就好像那把劍本來就生在對方的喉嚨上。

    “當”

    只不過一劍,撒帝龐就痛哼出聲,他勉力才控制住要震飛的劍,整個右臂都麻木了,天,對方用的是板斧嗎?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量。

    又是一道黑光,撒帝龐忍痛舉劍,一層蒙蒙的青光浮現在劍體上,是鬥氣。

    他拼命了。

    “當”

    又一下巨響,接著就是金屬落地的聲音。

    撒帝龐的劍變成了一塊廢鐵,扭曲在地上,他的手則在滴血,不是被割傷的,是被震裂了。

    楊政收回帶鞘的劍。

    朝仍站在那裡發呆的撒帝龐禮節性的一點頭,轉身朝鬥場邊走去,瑞瑟爾小姐早就撲了出來,一把抱住他,在他臉上連連親吻著,這是獲勝者的獎勵,就算是瑞瑟爾的未婚夫在這裡,也不能出言阻止。

    那群因為比鬥結果而啞口無言的貴族青年們,除了用“對方的劍法像屠夫一樣醜陋”的理由來安慰自己外,還能說什麼呢。

    撒帝龐是他們中最厲害的一個,而他連對方兩劍都擋不住,如果不是對方手下留情,腦袋早就沒了。

    絕對的實力,可以讓不識相的人很快閉嘴。

    雷蒙斯特臉色陰沉,手上的力量逐漸加大,被她捏住乳房的侍女痛苦的忍受著……

    “你是我的英雄……”瑞瑟爾還沒說完,就被楊政吻住了。

    在吻著她的時候,楊政把她整個人抱起來,然後向房間內的床走去。

    在剛才離開宮殿的時候,那位老約克叫住了他,很顯然,這位怯懦的議員見到老撒帝龐那張氣得發青的臉,出了一口惡氣,他對楊政很是客氣,甚至在分手後沒有阻止自己的女兒跟隨楊政離開。

    這是一個信號,至少表示老約克站在了楊政的一方。

    當瑞瑟爾跟隨楊政回到天鵝旅館的時候,楊政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他絕對稱不上正人君子,在地球上四處留情已經成了習慣。

    只不過隨著小顏的長大,楊政才有所收斂。

    可現在他已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無牽無掛,既然只是逢場作戲而且又是主動送上門的獵物,楊政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自然不會客氣,而且今天和王後的意外接觸讓他感覺總有一團火燃燒在下腹。

    當瑞瑟爾小姐被他放在床上後,她臉帶紅暈,呼吸略為急促地看著他,身體像蛇一樣不斷地床上扭動著、摩擦著。不知為什麼,她覺得自己今晚特別興奮。

    在男女之事方面,楊政的經驗豐富。看到瑞瑟爾充滿飢渴的樣子,楊政並不像毛頭小子那樣猴急地辦事,而是一邊慢慢地脫著她的衣裙一邊不斷地用嘴在她的嘴唇、耳根、脖子處輕輕地摩擦著挑逗著。

    過了一會,在瑞瑟爾覺得全身像被火燒一樣燥熱難安的時候,她身上的晚禮服很快就被脫掉了,露出了雪白細膩的赤裸胴體。

    年輕的瑞瑟爾被她的情人開發得很好,小小年紀身材已經發育得成熟豐滿。

    楊政欣賞了一下她的身體後,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嘴巴上,當瑞瑟爾伸出舌頭像貓一樣舔著他的指頭時,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同時左手解開了自己衣服的紐扣。

    當他脫光了自己的衣服後。

    楊政一邊用左手揉搓著她豐滿的雙峰一邊將右手移到她兩腿中間處慢慢地玩弄起來。

    不消片刻,在他充滿技巧的挑逗下,瑞瑟爾小姐渾身的肌膚都變的粉紅起來。

    一雙美眸蒙起淡淡的水霧,不斷的喘著粗氣。

    “晚上那個人,是你的舊情人吧?”

    就在瑞瑟爾的欲火被挑到最高點時,一把淡淡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下面的手指突然停了下來,瑞瑟爾小姐頓時感到一陣難以忍受的空虛,連忙著急地說:“將軍……不是的……”

    楊政輕輕哼了一聲:“你在說謊。”

    “是……他曾經是我的情人,不過我已經很久沒理他了,我現在只喜歡你,將軍,求你快給我……”看到那雙漠然的眼睛,瑞瑟爾小姐已經快哭出來了,同時楊政感覺到她臀部越來越潮濕,知道她已經快受不了了。

    將濕淋淋的兩根手指抽出來後,他將手指放進了少女的嘴裡,然後一邊在她嘴裡輕輕攪動著一邊毫無溫度的說道:“我不在乎你有多少情人,不過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要聽話。”

    瑞瑟爾連連點頭,由於不能說話,只能用焦急的眼神看著他,同時雙腿不斷摩擦著,似乎在強烈地祈求著什麼。

    看到她這副騷浪的樣子,楊政淡淡笑了一下,開始對她展開真正肆無忌憚的猛烈侵犯。

    一整夜那間房的地板都在顫動。

    由於楊政的身體早已經改造得和魔獸一樣變態,加上很久沒有得到過發泄,是夜,他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貴族小姐弄得死去活來。

    初夏的雨淅淅瀝瀝的落下來。

    窗外飄落的雨絲,像女人的眼淚,串連著在芭蕉葉上彙聚成一條條明亮的銀線,銀線又沿著芭蕉野的脈絡,一點一滴的向下落著。

    手中捧著一杯清茶,楊政望著窗外的雨,只感覺內心一陣空蕩蕩的。

    當一切喧囂散去。

    楊政發現自己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寂寞的一個。

    沒有感情的女人可以治療肉體上的空虛,卻無法填補精神上的空缺。

    不知道從哪天起,他已經習慣坐在這裡。

    “叮――”

    一聲絲竹之響如銀瓶乍破,打破了這安逸的靜。

    崩散的弦音似四濺的水,宮商角羽徵齊動。

    弦音亂而未散,漸漸收聚成一線。

    楊政神色未變,靜靜的聽著那錚弦之聲在空中飄蕩,這弦音跳躍,宛若精靈一般,時高時低,忽遠忽近,帶了分消魂蝕骨的魔力……

    夏風從窗外鑽來,白幔隨風舞動,若隱若現間,幔中露出一個無限優美的女性側影。

    淺白色的裙衫鋪灑在地上,淺紗裡,卻露出的是一抹驚心動魄的白,白得耀眼,白得圓潤,玉手纖纖,十指如新剝蔥管,在琴弦上輕撫慢捻,隨著那手如輕煙一般的舞動,叮冷叮咚的琴音從白幔間流水一般溢出來,與夏雨一起跳動。

    女子突然輕張粉唇,一曲不知名的調子從她口中流出,與琴音混合在一起,纏綿悱惻之意,在夜空中如絲縷一樣,足以讓鐵人心動。

    那音越來越虛幻,起承轉伏,到後來就辯不出那音是出自人口還是虛空裡跳躍的音樂精靈。

    聽到深處,楊政眼裡現出一絲迷茫。

    可就在那音緩緩一墮,提著人的心兒,就要往上攀高的剎那。

    歌聲,琴聲戛然而止。

    被這生生的一頓,那提起的心別說有多難受,楊政眉毛輕擰在一起,還沒等他抱怨出口。

    幔裡女人已經說話了。

    “你到王都已經有一個月了吧?”

    “是的,陛下。”

    “你不著急嗎?”

    “……”

    看到楊政沉默的樣子,瑞秋輕輕笑了起來,過了片刻她才悠悠道:“聽說這一個月裡,你和城裡不少貴族小姐走得很近,很多貴族老爺到我這裡抱怨,讓我好好約束下你。”

    楊政眼裡出現一點疑惑,接著他很快領悟過來:“是那群貴族少爺向他們的爸爸告狀吧。”

    瑞秋被逗笑了:“你這家伙真是太放肆了,勾引了那麼多貴族小姐,搞得整個王都風言***,你知道現在索羅頓人民叫你什麼嗎?”

    楊政露出詢問的神色。

    “拈花伯爵,撲哧……”瑞秋還沒說完,又笑出聲來:“魔神將軍,拈花伯爵,你這家伙呀……哎……你可知道,你現在是索羅頓所有年輕貴族的公敵咯。”

    瑞秋看起來很是幸災樂禍。

    楊政緩緩嘆了口氣,站起來,來到窗邊。

    窗前一棵綠桐木的枝斜插過來,抹過一綹盎然綠意,被雨打濕的葉顯得青翠欲滴。

    伸手摘下一片綠葉,吹干上面的水,楊政嘬葉在唇,一道尖細的樂聲便在那綠葉的輕顫中溢蕩在房內,那潺潺的樂聲不如琴聲雅致,不如簫聲悠揚,不如鼓聲雄壯,它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優點,可是在這樣一個夏雨瀟瀟的寂靜房內,一種遺世孤獨的感覺卻在心底一層層的波泛開。

    瑞秋的笑聲頓時止住了。

    心靈在悸動。

    她被說不上動聽的樂聲吸引,這樂聲就是給孤獨的人備的。

    歡樂的,滿足的,幸福的人們不需要的這樣樂聲。

    只有同樣孤獨的人才能擁有共鳴。

    瑞秋的眼裡,漸漸的濕潤了。

    “陛下也是孤獨的嗎?”

    綠葉的聲音結束了,楊政悵然問道。

    瑞秋被驚醒了,抹了抹淚,冷冷的道:“你這人好生討厭,平白無故的要惹人哭了。”

    孤獨的人只有在不經意間才會卸下防備,在別人面前,他們永遠是披著厚厚的盔甲,王後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陛下,下官知罪了。”

    “去吧,去吧,我有些倦了……”瑞秋不去看他,揮了揮手。

    楊政再行了一禮,退出門外。

    看他消失在門外,瑞秋將頭埋進柔軟的裘枕裡,嚶嚶的哭起來。

    謝絕了侍女提出用馬車送他回旅館的好意,楊政撐起黑傘,步入雨中。

    因為是雨天,路上的行人稀少,楊政走得很悠然,轉過街角,已經步入了正街,這時候,身後傳來嗒嗒嗒嗒的馬車聲。

    楊政並沒有在意,可是過不了多久,當那馬車趕上他時,卻停了下來。

    車簾掀開,露出一張青春可人的俏臉。

    嬌脆的聲音隨之傳來:“是玉伯爵嗎?”

    楊政停下腳步,看著那個女人,點點頭。

    “我見過你,不過你可能不一定記得我,我是“天華寶閣”的人。”少女聲音甜甜的,一點也不因為楊政有些淡漠的表情而顯得不自在。

    “你有什麼事?”楊政皺了皺眉。

    “我……是這樣的,”少女的臉上露出一絲紅暈:“我能請你去寶閣坐坐嗎……你不要誤會,其實我也是替人邀約。”

    “對不起,我沒有時間。”楊政淡淡的應了句,朝前走去。

    “玉伯爵……”少女沒想到他說走就走,怔愣之余,連傘也沒拿就跳下馬車,身後傳來車夫焦急的聲音:“雪小姐。”

    “伯爵,請等等……等等,”少女追趕上楊政,看到她那麼急切的樣子,楊政眼裡閃過一絲心疼的神色,不過很快就隱藏住了。

    雨雖然不大,卻極細密,幾步的路程,少女的發上,眉上已經敷起一層淡白的雨霧,她乞求的看著楊政:“伯爵大人,那你什麼時候能有時間呢,請幫幫忙,那個人很想見你,現在病得很嚴重。”

    “到底是誰要見我?”

    “我現在不能說,你見到就知道了,伯爵大人……求你了,真的不會耽擱你多少時間的。”少女充滿焦急和期盼看著他。

    楊政沉吟了一下,終究還是心軟了,這個世界上能讓他心軟的人不多,偏偏眼前這個就是其中之一。

    “好吧。”

    “謝謝伯爵了!”少女的笑容像春光一樣感染了楊政,他難得的露出溫暖的笑容。

    馬車上。

    楊政一直閉著眼睛默默養神,可是他感覺得到,少女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他。

    充滿好奇的,抑或其中還雜著點疑惑,楊政可以肯定她沒有認出自己,或許她也早就忘了自己,雖然三年前送她回家時,她曾經哭得一塌糊塗,那個小鬼呀,想到她那時候傻乎乎的樣子,楊政唇角不禁抹起一縷笑意。

    “伯爵大人,你在笑什麼?”少女很驚奇的發現,笑起來的時候,楊政原本平凡的面容會變得那麼親切。

    “沒什麼,只是想到一些有趣的往事罷了。”

    “你笑起來的樣子好像一個人,你的眼睛也好像他,都是黑色的,真好看。”

    少女眨巴著眼睛,不經意的說了一句。

    楊政心中卻一個咯噔,笑容也稍微有點不自然起來,他岔開話題:“你叫什麼名字?”

    “月如雪,你可以叫我阿雪。”

    “很好聽的名字。”楊政微微一笑,重新閉上眼睛,其實這個名字,三年前他已經知道了。

    看到他好像不太想說話的樣子,阿雪也乖巧的安靜下來。

    很快就到了天華寶閣,楊政隨著阿雪向內走去。

    阿雪沒有停留,徑直將他帶到後院。

    走過一條回廊時,楊政見到了月雅妃。

    看到楊政的她非常詫異,神色閃動間,她壓下內心的波動,施了一禮:“伯爵大人,你真的來了,阿雪說要去找你,我原以為你不可能來的。”

    是呀,誰會隨隨便便就跟一個陌生人走呢。

    所以楊政的出現出乎了她的意料。

    楊政還了一禮:“月閣主客氣了,剛才聽阿雪姑娘說有人想見我,而且生了重病,我實在想不到是誰?我認識的人並不多。”

    月雅妃輕輕一嘆,神色復雜的看著楊政:“這個人你一定認識,說實話,在這個不適合的地方,我真的猶豫要不要讓你們見面,可是……我總不能看著她一直病著,心病,用藥是無法醫治的。”

    她這麼一說,楊政更納悶了。

    “你跟我來吧。”

    楊政懷著三分好奇,七分警惕隨著月雅妃走向回廊最深處的一間房。

    房內有一股淡淡的蘭香,看裝飾,無疑是女性的閨房,在屋角擺著一張大床,輕紗掩下,只能隱約見到床上躺著個人。

    “伯爵,”在門口,月雅妃拉住他,輕聲道:“伯爵,這個人你絕對不會想到,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什麼讓你不高興的,我想請求你的原諒,錯不在她,這些天裡,我看在眼裡,她真的很可憐……所以請你千萬控制下自己的情緒好嗎?”

    楊政越來越好奇了,記憶裡,有這樣一個人,會為了他生病到臥床不起嗎?

    見到楊政點頭,月雅妃才放他進門。

    “雅妃姐姐,我真的不想吃東西,讓我靜一靜好嗎?”輕紗掩裡,一個憔悴的聲音傳出。

    也許是久病的關系,楊政雖然察覺到聲音有些熟悉,卻判斷不出是誰。

    站在床前,月雅妃輕聲道:“你看看誰來了。”

    床上有細微翻身的聲音,一截蒼白修長的手撥開了輕紗。

    剎那之間,床上床下一男一女都愣住了。

    只是,兩種情緒卻代表了兩個極端。

    一個是恨。

    一個是愛。

    令人窒息的殺氣瞬間凝固了房間裡的溫度,站在楊政後面的阿雪錚的拔出了劍,喝了一聲:“別動。”

    月雅妃是個手無寸鐵的女人,阿雪不一樣,她是高手,對這種殺氣最是敏感。

    感覺到脖子上冰涼的冷意,楊政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是用那種毫無溫度的聲音冷笑道:“想不到會是你,三公主殿下。”

    聽到他的話,莫冰雲本來就蒼白的臉色完全失去了生氣。

    她就像一個木偶一樣躺在床上,痴痴呆呆的看著楊政,干涸的眼睛像泉水一樣湧出兩行清淚。

    “對不起,對不起……”莫冰雲嘴唇顫抖著,不斷的呢喃著,一道血跡沿著她嘴角淌出。

    月雅妃看出了不對勁,驚呼一聲,上前兩步:“公主,你怎麼了?快,快來人那。”

    要怎麼的悲和悔才會讓一個好端端的人兒活活吐出血,楊政看到莫冰雲那心若死灰的樣子,內心深處悸動了一下,可是,紅石和劉若飛死前的慘狀,蒙尋死後被人掛在旗杆上的頭顱,卻都一一衝進了他的腦海。

    仇恨。

    仇恨。

    刻骨銘心,深入骨髓,楊政怎樣還能憐憫,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女人,她給“滴血十字”授的封,她下達的任務,還有最後,威爾遜那個雜種,他說這一切都是公主的命令。

    楊政本來不會輕易相信,可是被仇恨燃燒著的內心,又怎還會辯得出事情的真相。

    現在有人告訴他這個女人為他而病,為他流血。

    哈哈哈哈……

    這真他媽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楊政大笑,眼裡充滿不屑和怨毒,他看著她流淚,流血,他好高興,高興得不得了。

    莫冰雲連咳了幾聲,一大口鮮血噴在了白單上。

    “公主!!”月雅妃慌得連聲尖叫:“快點,去叫醫官來呀,都死了嗎?”

    侍女慌亂的向外跑著。

    楊政笑得肆無忌憚,他已經分不出自己該有怎樣的情緒,是高興的,看著這個女人吐血,他為什麼不高興,他不該笑嗎?他是該笑的……楊政,笑吧,看著這個女人就這樣走上絕路吧。

    “啪!”

    用力的耳光打在了楊政的臉上,將他整個人打得倒向一邊,砸在椅子上,砸碎了那盆蘭花。

    楊政笑沒了,他的眼裡,是一個女人站在那裡,滿臉通紅,憤怒使她胸口急遽起伏。

    剛才揮巴掌的右手仍然在不住顫抖。

    阿雪盯著倒在地上的楊政,大聲道:“你還是人嗎?你怎麼能這樣對待冰雲,她千裡迢迢,從滄月國趕到這裡,你知道有多麼危險嗎?外面全都是衛戎國的軍隊,只要被人發現,她一個公主就會被囚禁,等待她的是什麼命運你知道嗎?她做這麼多,只是為了來看你一眼,看你一眼呀,可……可……你竟然這麼對他。”

    阿雪眼淚流下了下來,指著楊政的劍在劇烈顫抖。

    “她都看上你什麼了,冰雲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就為了你這樣的花花公子,在這裡的日子,每天都能聽到你和哪個貴族小姐上床的消息,雖然冰雲總是不在意的笑笑,可是我看得出來,她有多苦呀。她拼命的壓抑自己,折磨自己,把自己的身體拖垮了,現在千盼萬盼把你求來了,你卻這樣待他,你這禽獸不如的男人!!”

    禽獸不如!

    楊政愣愣的看著阿雪。

    他心中的滋味,怎是語言形容得了。

    臉上火辣辣的,一股腥甜的氣味在他嘴巴裡衝著,阿雪這一巴掌用了全力,確實讓他夠嗆,可也把楊政從那扭曲的仇恨中打醒了,他終於能正常的思考了。

    那番話,說的那個人。

    是莫冰雲。

    她為了自己,犧牲這麼多,可是……當初,她為什麼……楊政不解。

    到底是怎麼回事?

    誰才是真正的凶手。

    楊政痛苦的揪住自己的頭發。

    “公主……”是月雅妃的悲呼:“奇克大叔,你一定要救活她呀。”

    一把蒼老的聲音傳來:“她氣血攻心……這……這病是久郁所致,她一心尋死,誰也沒得辦法呀。”

    阿雪聽到這個消息,頓時也不知所措了,冰雲……她要死了……

    不!阿雪撲到床邊,看著已經陷入深度昏迷的莫冰雲,急急切切的悲喊:“冰雲姐,你不能死呀……為了這樣的男人,你值得嗎?求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不是告訴過我,女孩子一定要愛惜自己,這天下的男人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男人能做到的事,女人也能做到……那時候,你這樣教導我,可是輪到你自己,卻怎麼能這樣……冰雲姐……”

    一只大手伸過來握住了莫冰雲消瘦的手腕。

    阿雪看過去,臉色頓變:“你要干什麼,快放開,你這混蛋。”

    她伸手就要去推楊政,卻被楊政另外一只輕易的抓住了手腕,黑色的眼睛平靜的看著她:“讓我試試。”

    “芭比,拜托了。”楊政自身並不會什麼修復的力量,不過芭比就不同了。

    “你不是很恨她嗎?為什麼要救她。”芭比奇怪的問到。

    沉默了許久,楊政才傳了個訊息過去:“我不知道……總之,先把她救活吧,拜托了。”

    “麻煩的男人。”

    芭比嘀咕了一句,楊政胸口一熱,便感覺一道暖流通過自己的右臂,傳向莫冰雲的手腕。

    阿雪警惕的看著楊政,她現在真的很討厭這個男人。

    冰雲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卻真真是被這個男人害得凄慘,這一個月來,聽多了這個男人的風流逸事,出身在滄月這樣保守國家的阿雪將他的印像一降再降,如果冰雲……真的死去……定要殺了這個男人。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

    冰雲卻哼了一下,臉色也不再那麼蒼白,楊政緩緩放開她的手,在他的額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醫官,請再看看她的情況。”楊政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虛弱。

    奇克上前把脈,又看了看莫冰雲的面相,驚道:“竟然好了,她的氣血平復,心跳也正常了。”

    阿雪和月雅妃一聽,俱露出驚喜神色。

    同時她們又神色復雜的看著楊政,阿雪蠕了蠕唇,這“謝”字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倒是月雅妃眼明心亮,向楊政道了謝。

    楊政深深看了一眼還在昏睡的莫冰雲,目光轉向阿雪,悵然道:“相信你們肯定也知道了我的本來身份,雖然事情我還沒弄明白,還是要謝謝你那一耳光,沒讓我墮入魔途,現在我感覺輕松多了……不過,兄弟慘死的仇恨我發過誓言,還是會向滄月國討回的。三公主這裡,我不知道她怎麼會對我這樣的小人物感興趣,可是,我們有可能嗎……”楊政苦笑一聲:“相見爭如不見,時間是衝淡一切的良藥,這一別,希望我們後會無期,告辭了……”

    看著那個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阿雪和月雅妃都陷入了沉默。

    兩個人都沒發現,床上躺著的莫冰雲睫毛微顫,一顆淚珠滾落無聲……

    相見爭如不見……

    希望我們後會無期……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3:42

第四集 第六章 萊戈拉斯

    這一晃,又是半個月。

    這半個月裡,傳到楊政手裡的消息有不少。

    一是雷蒙斯特率領一支兩千人的皇家衛隊,將索羅頓東邊三百裡處的疾風盜剿滅。疾風盜赫赫有名,以神出鬼沒著稱,已經存在了十多年,卻一昔被滅,雷蒙斯特的名聲大漲。

    二是馬鐙開始大規模普及,整個衛戎國的騎士全部裝備上了馬鐙,大大的提高了騎士的戰鬥力,而且這東西容易仿制,滄月和流雲兩國也有了動作,作為發明者的楊政,後來又被冠上了一個“騎兵之父”的稱號。

    三是楊政的貴族領地終於批下來了。

    按照律法,作為世襲伯爵,楊政能夠獲得一個縣面積的領地。

    但當那一紙封地下來時,楊政吃了一驚,他的領地竟然是一個郡,那可是侯爵以上的貴族才能獲得的封地呀。

    威古蘭郡,位於衛戎南部巨馬省,是一個內陸郡,面積8847平方公裡。

    這是楊政在領地授封書上找到了的唯一資料。

    領地授封書下來後,楊政在半個月內必須趕往威古蘭郡。因為到現在楊政在軍部的任命書都沒有下來,所以楊政現在的身份僅僅是一個領主,金蛇符早就被收了回去,東線的控制權早已不在楊政手裡。

    一個半月裡,楊政試圖去猜測上層的意思。

    他也多次詢問過瑞秋,可是給他的答案都是模模糊糊的。

    也就是說,現在他能控制的部隊,只能是自己的親兵編制一千人,這還是因為他的領地面積比較大,按侯爵編制算的。

    上方倒是在編制上沒怎麼控制,楊政可以隨意從部隊裡挑選。

    當這個消息傳回東線時,魔神營的士兵全部鬧開了。

    他們紛紛要求脫離軍籍,加入楊政的親兵編制。

    這一場風波鬧到後來,歸藏沒法,只能請楊政出面彈壓,最後從東線魔神營裡再抽了五百人,與本來留在索羅頓附近的原五百魔神營戰士,組成了楊政的親衛隊。

    歸藏給這一千人全都配備了最好的刀,馬,盔,弓。

    一千人全部集結在德馬克。

    只等楊政准備好一切事物再前往威古蘭郡。

    連著半個月了,雨一直沒怎麼停,連綿不斷的仿佛地球上江南時節的梅雨。

    皇宮後院。

    楊政手執一柄木劍,朝著對面站著的一個小男孩喝道:“站起來。”

    小男孩一頭金發,膚色極白,相貌俊秀可愛,隱約可以看出幾分瑞秋的影子,只是他現在正倒在地上,臉色通紅,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一雙淡藍色的眼珠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的看著楊政,顯得極是可憐。

    楊政眉毛一擰:“還不快點。”

    小男孩差點就哭出來了,嘴角咧了咧,終於忍住了,他知道,眼前這個大個子老師一點都不像以前的那些老師,自己一哭他們就沒轍。這一個月來,他可是被整慘了。

    好不容易爬起來後,他發出一聲尖細的“呀”!

    然後一瘸一拐的朝楊政衝去,木劍連連揮舞,倒是也有板有眼,就是可能太累了,劍的軌跡很虛浮。

    楊政隨意的擋了幾下後,木劍再次落在小男孩肉多的屁股上。

    “啪”的一聲。

    小男孩側撲在地上,這一次,他真的忍不住了,哇的哭出聲來。

    “安仔!”

    瑞秋心疼的聲音傳來,她小跑過來,扶起痛哭的小男孩,先是檢查了下他有沒有摔傷,再狠狠瞪了楊政一眼。

    “慈母多敗兒……”楊政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麼?”瑞秋大聲道。

    楊政對她的“殺人眼神”完全無視,將木劍隨意的挽了個劍花,平靜的道:“放心,我下手很有分寸的,小孩子嘛,摔摔才長得大。”

    聽到他那種“自以為是”的言論,瑞秋斥道:“你才多大,口氣跟老頭子似的。”

    其實楊政的歲數已經不小了,落到異界前他就已經二十六歲,算起來,在這個世界又呆了三年多,都快三十歲的人了,只不過身體被芭比改造後,一直都沒什麼變化。

    他撇撇嘴:“安仔,去不去鬥蟋蟀。”

    “啊,好呀,好呀。”剛才還哭哭啼啼的斯帝安頓時從母親的懷裡掙脫出來,跑到楊政面前拉住他的手:“老師,上次你抓的那只“火龍王”還在不在,我前天抓了只“青角蟹”哦,一定能咬死火龍王……”

    看到一臉呆滯的瑞秋,楊政攤了攤手,眼中意思要多明了有多明了:看吧,你兒子什麼事都沒有。

    讓一名侍女陪著安仔蹲在角落裡撥弄蟋蟀。

    楊政緩步走到亭上。

    看到瑞秋別過頭去的樣子,楊政笑了笑:“還在生氣呀。”

    這王後有時候精明得可怕,有時候卻孩子氣得可以。

    “安仔平常都很聽我話的,你一來,他就調皮了,早知道我不會讓你當他的老師。”

    楊政聽了不以為意,而是看著外面的細雨說起了一個故事:“我以前捉到一只金絲雀,它的叫聲非常動聽,也很活潑。所以我很喜歡她,給她捉最好的蟲子,做最好最舒適的籠子,可是漸漸的,金絲雀越來越胖,也不會叫了,她總是懶洋洋的趴在籠子裡一動不動,後來因為我要搬家,那裡不准養鳥,我就把籠子打開,把金絲雀放了出去……沒想到,三天後,我就看著一只貓叼著她從我眼前走過……”

    瑞秋的臉色頓時發白。

    “別說那麼可怕的東西。”

    “你看安仔像不像一只關在王宮這個大籠子裡的金絲雀。”

    啊!瑞秋的臉色白得可怕,她渾身都顫抖起來:“別再說了。”

    “咯咯咯……”遠處傳來安仔愉快的笑聲:“贏咯,青角蟹贏咯……”

    楊政微笑道:“他比以前開心多了,不是嗎?”

    王後神色不定,卻終於緩緩舒了口氣:“你這人,總是能說出這麼多歪理,偏偏叫人不信都不行,以後別拿安仔做比喻好嗎?”

    “下官遵命。”

    楊政很鄭重的行了個禮,瑞秋白了他一眼:“行拉行拉,又沒外人,裝這副樣子給誰看呀,知道你這人看著禮禮貌貌的,其實骨子裡誰也看不起。”

    “你先坐下,我有事和你說。”

    待楊政坐下後,瑞秋臉色已經有些凝重,她翻開桌上一本羊皮書,只見上面畫著山川地貌圖。

    “阿政,你看看吧。”

    她把羊皮書推到楊政面前,只見書卷上方寫著幾個小字,巨馬省威古蘭郡。

    “威古蘭郡的地圖,”楊政咦了一聲,仔細的看起來,威古蘭郡地勢比較低,整個大郡基本是平原地貌,一條巨大的河流從威古蘭郡上方的塔瑪格郡尼斯湖發源,橫穿了整個大郡,其他小河流橫七豎八蛛網般彌補在郡內。

    “好多的河呀。”楊政眉毛輕皺,再看下去。

    郡內主要的城除了威古蘭縣和馬康縣外,其他都是小城鎮,接著他看到附錄還有威古蘭年代人口表。

    馬上發現了一個問題,威古蘭郡每三年就會有一次人口突減事件。

    到了今年,又是離上次人口突減的第三年。

    “陛下,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老是人口突減,隔年人口又多了許多。”

    瑞秋看向外面連綿的陰雨,眼中有淡淡的憂愁,吐出兩個字:“洪水。”

    楊政渾身一震。

    難怪他這幾天總是心緒不寧,也搞不清上層為什麼會給他派這麼大一塊領地,沒想到,不祥的預感被驗證。

    洪水猛獸。

    自古以來就是人類最可怕的災難之一,何況在文明如此落後的藍風大陸。

    只看威古蘭郡整個地勢比附近的郡低上幾十米,而且整個郡內大小河流縱橫交錯,簡直就像菏澤國。

    瑞秋接著說道:“衛戎國每三年就有一次連續的大降雨,南方更盛,這幾天怕已是暴雨連連,水位大漲,所以每隔三年,威古蘭郡的人口都要大批向附近郡省遷徙,可這時候也是最難調和的時候,洪水一來,威古蘭特有的“水盜”就會應運而出。”

    “水盜?”

    “恩,就是水盜,他們平時隱藏在人群中,和正常人一樣工作生活,但等到了洪水一來,全民遷徙的時候,他們就會化民為盜,四處打劫,那時候整個威古蘭郡簡直是一片混亂。”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人類的劣根性實是比大自然更可怕。

    楊政盯著那張羊皮地圖,卻是不知道做何想念。

    “我也沒想到議會會封給你這樣一塊領地,等我想阻止時,授封書已經下達了。”瑞秋有些抱歉的說道。

    “不關你的事,”楊政神色如常,淡然道:“我本來就是突然出現的人,和你又走得近,他們警惕是正常的,何況,雷蒙斯特的勢力,怕也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弱,我總覺得,他在王都低調得有些不正常。”

    “恩,事到如今,也只能見招拆招,其實,威古蘭郡如果不是因為三年一次的洪水,倒是個很好的地方,他的鐵礦脈是整個衛戎國之最,否則也不會洪水一退,馬上就有那麼多人湧回去。”

    楊政心中一動,問道:“那些鐵礦也可以給領主隨便使用嗎?”

    “怎麼可能,鐵礦是國家的根本,武器盔甲都要靠這東西,國家怎麼可能送給領主,不過,做為領主不是沒有好處的,那些鐵礦的開采權全部在領主手裡,每年只要上交一定數量的成鐵就可以。而且,將鐵礦包給下面的商人時,領主可以在鐵礦稅裡抽40%,別小看這40%,鐵礦稅收的很重,40%已經是很大的數目了,還有鐵礦買賣的盈利,領主也可以抽20%。”

    楊政吃了一驚,鐵在這個年代是超級貴重的,完全是超級暴利行業,像這樣大的礦脈,光是抽稅就是天文數字了,竟然還能抽盈利。

    “你也先別高興得太早,威古蘭郡確實很富庶,可也得有命花,三年一次的洪水,足以將你的內庫套空,你不知道吧,威古蘭治理洪水的錢沒有一分國庫撥銀的,全部要領主自己出,而且,前兩任領主全部被水盜殺死了。”

    一盆冷水,潑得楊政熱情全無。

    此刻木已成舟,楊政也不再去思考那些惱人問題,只能到了領地再說。

    看到他不說話,瑞秋也有些惆悵的看著陰沉沉的天。

    過了一會,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說道:“這半個月來,城內倒是多了些可疑人物。”

    “恩?”楊政抬起頭。

    “說起來和你也沒什麼關系,反正你也快去威古蘭了……”瑞秋搖搖頭,自嘲的笑了笑。

    她這樣子,楊政便也沒再問下去。

    離開皇宮後,楊政回到旅館,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時,他的神色突然變得警惕起來,左手反握在劍把上,右手迅速的推開門。

    房內的人驚得站了起來,待楊政看清他的容貌後,神色一松,微笑道:“肖恩少爺,你怎麼回王都了。”

    “哈哈哈……”肖恩先是一陣大笑,上前來和楊政擁抱了一下:“一個多月沒見,兄弟真是想煞將軍了。”

    “對不起,我對男人可沒興趣。”

    肖恩先是一愣,即而笑得更大聲:“將軍越來越風趣了,難怪那麼討女孩子喜歡,拈花伯爵,好,好,比那魔神將軍好聽多了。”

    楊政苦笑道:“肖恩兄莫不是也追到王都來算我的帳吧。”

    “嘿嘿,”肖恩一拳擂在楊政的肩膀上,裝模做樣道:“是呀,今天早上提卡小侯爺還在我面前告了你一狀,你把我親愛的瑞瑟爾小姐也騙到了床上,你該怎麼報復你呢……恩恩,今天我的一切開銷可都得算你頭上了。”

    楊政笑道:“沒問題,水裡來火裡去,今天你就是把索羅頓翻個底朝天我也陪著你。”

    兩人又互相戲噱了幾句。

    在士兵面前,楊政是嚴酷冷厲的將軍。

    在王後面前,他又是一個驕傲而冷靜的屬下。

    在貴族小姐面前,他成了體貼溫柔的情人。

    和肖恩在一起,楊政恢復花花公子的本色。

    到底誰才是他的真正面目,還是這些都只是他的面具,也只有楊政自己心裡最清楚了。

    “血狼,你回來了。”和肖恩寒暄後,楊政將目光落在一直筆挺站在門邊的血狼。

    “將軍!”血狼行了個軍禮。

    楊政擺擺手:“現在我已經不是將軍了,別再這樣叫我了,我們朋友相處,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血狼臉色一肅:“屬下絕對不敢,我已經知道了近來發生的事,國家怎麼任命是他的事,你在血狼心中,永遠是戰無不勝的魔神將軍。”

    “呵呵,隨你吧。”

    看到楊政那副一切都沒所謂的樣子,肖恩忍不住抱怨道:“血狼,你看看吧,這樣的長官有什麼好,你還偏偏死腦筋,難道跟著我不好嗎?要多少錢你都可以隨便說。”

    楊政一聽,露出感興趣的神色:“怎麼,你還來挖我的牆角。”

    “嘿嘿,”肖恩習慣性的露出他的猥瑣笑容:“血狼是我救命恩人呀,怎麼說跟著我總比跟著你這麼沒人性的長官好,我的條件可是很優渥的哦,血狼,再考慮一下吧。”

    血狼閉著嘴巴,但眼中的意思已經很明了了。

    肖恩嘆了口氣:“算了,你們這些人的思想我是不會明白了。”

    知道楊政過幾天便要趕去自己的領地,肖恩拉著楊政和血狼一起上街腐敗去了。

    先是跑到索羅頓最有名的“聚勝山莊”大吃大喝了一頓,和肖恩在一起,讓楊政想起以前和那些世家子弟在地球上泡吧桑拿的腐敗日子,從骨子裡來說,楊政從小接受的教育,接觸的事物其實和肖恩有很多共同點。

    倘若不是世事多桀,楊政現在仍然是個衣食不管的風流公子。

    那種腐敗的日子如今重新回味,讓楊政感慨不已。

    肖恩是個很好的“狐朋狗友”,雖然不能成為知己,卻是玩樂的最好伙伴,和這樣的人在一起,開心是開心的。

    楊政和他一起花天酒地的事很快又在上層傳揚開。

    肖恩可是久負盛名的“衛戎第一紈绔”,說到花天酒地,哪個比得上他,楊政和他走得近,一時間,這“拈花伯爵”的稱號卻是越發的響亮起來。

    話說保暖思淫欲,吃喝完,肖恩詭異的笑了笑,說要領楊政去個好地方,送禮物給他,當做是他去領地赴任的賀禮。

    三人鑽上馬車,一路顛簸。

    過了約莫個把時辰,下車時,一陣喧鬧之聲衝入楊政的耳朵。

    眼前是一座羅馬鬥獸場般龐大的建築,那些山呼海嘯的聲音就是從裡面衝了出來,四周的房屋顯得破敗無比,街道上也很髒亂,下了幾天雨的路面浮蕩著很多果殼皮布,一股酸臭味鑽進楊政的鼻子。

    他皺了皺眉,不知道肖恩怎麼會帶他來到這個地方。

    肖恩似看出他的疑惑,神秘一笑,也不說話,拉著楊政就朝那座巨大的建築走去。

    到了一個狹小的木門前,肖恩拋出兩枚金幣,頓時兩個守在門口虎背熊腰的大漢點頭哈腰的送他們進去。

    “去叫納西貝爾來!就說我來了……”肖恩明顯是這裡的熟客,穿過一道幽暗潮濕的走廊後,來到了一個小小的房間,這裡倒布置得干淨整潔。

    才坐下沒多久,門口就傳來一把風騷的聲音:“喲,肖恩少爺,我可盼到你來了。”

    一個徐娘半老的風韻少婦扭著水蛇腰走了進來,看著肖恩的眼睛像蜜糖一樣,那副妖治的表情當真是能勾的人口干舌燥。

    “盼我來,是盼著我的錢來吧。”肖恩笑著上前,在那風韻少婦的肥臀上擰了一記:“你這老妖精,幾個月沒見,這裡可愈發的大了。”

    納西貝爾嬉笑著躲開,伸後也在他下面撫了一記:“你那話兒可也沒變小呢……”

    楊政好笑的看著這兩人打情罵哨,不知道肖恩帶他來這裡做什麼,總不會是妓院吧,可看著也不像那,四周的布置可都簡陋得很。

    終於納西貝爾將目光落在了楊政和血狼身上:“這兩位是?”

    “嘿嘿,老妖精,我今天可是給你帶了兩位貴客,”肖恩搶先說道:“知道他是誰吧,王都最近的年輕一輩可沒人風頭比他更盛了。”

    納西貝爾也是手眼通天的人,她做的這門生意本就耳聽八方,細細打量著楊政,目中先是疑惑,即而掩口驚道:“伯爵大人,拈花伯爵。”

    楊政自嘲的笑笑:“當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拈花伯爵?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名了。”

    “咯咯……”納西貝爾嬌笑一聲:“伯爵大人,這可不是什麼壞事,再說了,我這每天要來多少貴族少爺,一傳二傳的,伯爵又生了雙獨一無二的黑色眼睛,我哪還能認不出來。”

    “奴隸拍賣場!”

    楊政輕呼出聲,當他跟隨著納西貝爾和肖恩從小房間後門走出,然後沿著一條長而蜿蜒的台階向上走時,他終於從他們口中知道了這個地方的用處。

    懷著復雜的心情,不知道在台階上轉了幾個彎,走上了一個平台,來到一個回廊內。

    此刻,已經到了整個大拍賣場的上層。

    整個大拍賣場與鬥獸場真的差不了多少,外面一圈環形建築。

    最下面的廣場上最是熱鬧,一條條長長的木柵欄籠子擺放在地面上,許多買賣販子在柵欄前走動呼喝,除此之外,還有一隊隊身著黑色盔甲,凶神惡煞的士兵不斷的巡邏著。

    如果僅僅是從外面看,這裡就像個自由買賣市場。

    可是,當看到那一條條木柵欄裡關著的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時,楊政充滿了憂郁。

    他可以風流濫情,可以一怒殺人,這本來就是個陌生而殘酷的世界,可是將人像牲口一樣買賣,他看不下去,也無法再保持平靜的笑容。

    肖恩卻顯然會錯了他的意思:“將軍,那些都是些劣等貨,不要看了,納西貝爾給我們准備了最好的,你一定會喜歡的。”

    楊政壓下憤怒,強笑了一下,跟他們走進了一間寬廣的房間。

    這裡的房間就布置得異常豪華了,地面上鋪著厚厚的紅裘軟毯,牆上鑲嵌著露骨的精美織畫,還有燭火燃燒著,使房間內熱氣騰騰,有種想立馬脫下衣服的感覺。

    等三個貴客坐下後,納西貝爾嫵媚一笑,拍了拍手。

    側門打開了,傳來細微的鐵鏈觸碰聲。

    接著雪白的影子一晃,一個個女人從側門裡爬出來。

    她們渾身上下不著寸縷,容貌無疑是極品的那種,可是眼裡除了木然和恭順就沒有了其他,她們的脖子裡掛著項圈,像狗一樣的項圈,腳上手上綁著鐐銬,嘴巴裡扣著一個圓球,爬動間,口水從她們的嘴角淌下……

    美女犬

    楊政眼角抽動著,臉上看不出一丁點表情,這樣糜爛的場景,身為男人,他不該興奮嗎?

    如果在地球,這可是花錢都玩不到的呀,多麼千載難逢,可是……為什麼心裡就像針扎似的難受,我難受什麼,我又不認識這些女人,楊政心中在怒吼,有些不爭氣的閉了閉眼睛。

    他的眼角有一抹晶亮。

    這時候他感覺到腳上有蠕動的感覺,低下頭,只見一條“美女犬”已經爬到他腳下,在她的腿脖子上蹭著,她那弧線優美的背臀像葫蘆一樣在楊政的眼前晃動。

    楊政伸出手,緩緩支起她的頭,這是一張美麗的臉,只是除了美麗,這張臉還剩下什麼?

    楊政看不出來,他拉掉美女犬嘴巴裡的圓球,頓時一大灘口水濺落出來,美女犬眼裡出現一絲迷茫,接著又是討好的笑容,在楊政的手上舔著,真的好像狗呀。

    “你叫什麼名字?”楊政輕聲問道。

    美女犬嗚咽了兩下,又去舔楊政的手。

    楊政推開了她,看到肖恩和納西貝爾不解的眼神,楊政長長的吸了口氣,他快壓抑不了了,可是他沒辦法去改變,他沒有那麼偉大。

    “對不起,這裡太悶了,我出去走走。”

    楊政頭也不回的離開那間房。

    他沿著台階,一直向下,來到了最底層,他改變不了這一切,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看,不去想。

    就在他快出門的時候,大門口大聲的吵嚷起來。

    從街口轉過來一支馬隊。

    又是一支販賣奴隸的隊伍,上百人的車隊一走過來,門口的人紛紛避讓。

    車隊漸行漸近,這是一只人數充足,戰力很強的奴隸商隊。

    從那一個個穿著半裸鎧甲,皮膚黝黑,肌肉像磐石一樣堅硬的護衛來看,這商隊顯然做的是大買賣,一次販運的奴隸在百人以上。

    和楊政預料的一樣,一個個粗木柵欄的大囚籠,一張張蒼白肮髒的臉,一副副大鐐銬,奴隸們麻木的眼神透過木柵欄的空隙望向外面,四周的人們用看牲口的目光望著囚籠裡的人。

    籠子裡外是兩個沒有交集的世界,奴隸們在被拿出來拍賣之前就已經被奴隸販子用各種殘酷的手段磨光了銳氣,現在在囚籠裡的,不過是一群行屍走肉罷了,他們已失去了任何反抗的信念,沒有了自主的靈魂,甚至連哭喊都已不會。

    楊政本來就厭惡這一切,只是門太小,他沒法穿過,只能在一邊冷冷看著商隊通過。

    當商隊過半時,一輛與眾不同的囚車吸引了楊政的注意。

    與別的木柵欄不同,這個囚車竟然是嬰臂粗的鐵欄做的,在囚車四周的護衛都非常高大,雙目精光閃爍,從他們的腳步韻律,呼吸節奏,肌肉控制等方面,楊政可以肯定這才是整個商隊武力最強的一群人,而這群人全部都分散在鐵囚車附近,即管這樣,護衛依然保持著高度的警惕,似乎隨時都在擔心囚車裡的人跑出來似的。這架勢不禁讓他對囚車裡的人產生了一點興趣。鐵囚車逐漸靠近,楊政的眼微微一眯,透過鐵欄縫隙望進囚車裡。

    囚車裡趴縮著一個人,一動不動,幾乎死去了一樣。

    當囚車靠近到一定程度後,楊政終於看清了囚車內的景像,雖然奴隸的臉被頭發覆蓋住了,全身上下破破爛爛,但楊政卻從其裸露在外的肌膚中感覺到一種獨特熟悉的氣息,是自然,對……自然的味道。

    他好像整個人融入了空氣裡,而他雖然是人形的,楊政卻感覺不到他身上有人的味道。

    他到底是什麼?

    不過當楊政再仔細一看時,他卻在驚訝中有了一絲憤怒,為了囚禁這個“人”,不知道是害怕他逃跑還是怎麼,竟然用細鐵鏈穿透了奴隸的鎖骨,腳踝,手掌,將奴隸全身都綁在四周的粗鐵欄上。

    而且這個人,他認識。

    精靈。

    竟是那個在映波湖救了他一命的精靈。

    楊政雖然不好多管閑事,但對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沒可能坐事不理,就在他要上前時。

    鐵囚車裡突然的奴隸突然動了一下,四周的護衛大為震動,如臨大敵擒出鐵劍。

    奴隸發出一聲呻吟,他的聲音虛幻得像是聖殿裡的福音,有一種別樣的磁性,一直低著的頭抬了起來,楊政就在這時看清了奴隸的臉,一張完美得幾乎不像人類的臉龐,楊政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可以俊美到這種程度,那種俊美又不是奶油小生般的氣質,像是淨潔天空裡飛過的白鴿,非常的純潔祥和,特別是那雙眼睛,就像自然的化身,純淨得像天地初開的空間,深邃得又像蒼穹無際的宇宙,楊政一眼望過去,就好像看到了整個世界。

    奴隸透過淡金發絲裡翹起的兩支長耳朵晃動著。

    四周圍觀的人同樣發出了驚呼,是精靈,精靈呀,奴隸拍賣場抓到一只精靈像水入油鍋,瞬間炸響整個廣場,好事的人們紛紛湧來,想看看這個傳說中的種族。

    這邊廂。

    精靈望著四周虎視眈眈的護衛,俊美的臉龐因為劇烈疼痛而扭曲。

    他的眼裡有憤怒,更多的卻是被欺騙的哀傷。

    醇和低磁的嗓音波蕩開:“人類,你們欺騙了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你們的朋友!”

    四周的護衛看著精靈,喈喈怪笑起來:“朋友,你個傻冒誰和你是朋友。都聽說精靈好騙,還沒見過這麼好騙的。”

    精靈眼中的哀傷神色愈發濃烈,他突然低下頭,緩緩的用一種古怪的話語說了一句話。

    楊政一聽到精靈喃喃的發出那種古怪音節時就感到有些不對。

    在映波湖上,那個黑暗精靈也是念這古怪的音節,雖然兩者聲音差距很大,楊政卻敏感的察覺出不妙來。

    空氣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流動。

    楊政飛速的後退。

    在一聲低喝後,精靈猛的抬起頭,楊政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憤怒,和對醜惡事物的深深仇恨。

    整個大地都震動起來,地面的泥土突然片片龜裂,一根根粗大的樹藤從地底下鑽出,整個街道都亂套了,那些護衛又驚又怒,不過他們也非泛泛之輩,很快的就揮劍怒砍起那些樹藤。

    只是這些植物的生長速度快得驚人,而且韌性極強,往往護衛剛費力砍掉一段樹藤,新的藤條已經生長出來。

    在護衛們忙著對付那些長藤時,更多大小不一的藤條開始在鐵囚車上攀沿生長,一些細小的藤條開始鑽進囚車裡面,粗大的藤條卻在鐵欄上一圈圈纏繞著。

    這些藤條都好像有靈性般,只對付商隊的護衛,碰到圍觀的人卻自動閃避,所以雖然眼前景像有些嚇人,人們在短暫的驚慌之後就紛紛躲得遠遠的看起熱鬧。

    越來越多的護衛從拍賣場裡衝過來。

    在扭曲的咯吱聲中,楊政發現粗如嬰臂的鐵欄竟被樹藤拉開,透過洞門大開的囚車,楊政發現精靈身上也全是長藤,一些細小的長藤纏繞住精靈身上那些細鐵鏈,不過片刻,鐵鏈的繃斷聲傳出。

    精靈被藤條纏住,托出了囚車。

    四周的護衛手忙腳亂的劈著樹藤,幾個領頭的人見狀大吼:“快,誰抓住那個精靈我分他一半錢。”

    頓時圍觀的人眼裡全部露出貪婪的光。

    就在他們還在猶豫的時候,楊政已經衝了上去

    這時候,幾個護衛一聲長喝,全身上下光芒爆漲,一團閃耀的劍影出現在護衛手中,劍光爍爍中,無數騰蔓亂飛,幾名鬥氣戰士擺脫了樹藤的糾纏,衝向精靈。就在即將衝過楊政撲向精靈時,楊政突然伸出了腳。

    幾名護衛哪裡躲閃得來及,一個個全部撲摔出去,圍觀的群眾轟然大笑起來。

    很顯然,這些都是高手,卻被人絆腳跌倒,這種情形可不多見。

    “誰?他媽的找死!”幾名護衛爬起身,盯著楊政的眼冒出火光。

    若是以前的楊政,這幾名護衛或許連手都不敢動,但楊政在索羅頓一直氣質收斂,幾名護衛以為他不過是普通人,舉劍就朝楊政砍來。

    這些護衛身手很強,可惜他們面對的是楊政。

    只見楊政一矮身,整個人像突然從他們身前消失了,接下來,衝在最前面的一名護衛首先感覺腹部像被一頭犀牛頂了一下,整個人像炮彈一樣彈飛出去,接著另兩人手中一花,手腕上就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

    他們低頭看到自己被扭成反轉,骨節露在外面的手臂,全都慘叫一聲就倒地暈了過去。

    楊政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是讓對方失去反抗。

    觀眾們發出驚呼,他們沒想到局面會是這樣。

    更多的武士擺脫了藤蔓,朝楊政衝過來,還有趕到的軍隊。他目光平靜的看了看四周,腳撥了一下,挑起地上的一把劍。

    他隨意的舞了個劍花,眼睛裡滿是淡然自若的神情,對於無數次血火疆場裡走出來的他來說,這種小規模的群毆,實在是太小兒課了。

    “啊――”一聲慘叫。

    最前衝到護衛被楊政揮劍一彈,格開鐵劍,然後欺身向前一拳正中鼻心,飆著一團鼻血向後仰倒。接著楊政一個側身避過了另一個方向刺來的兩把劍,不進反退,在靠近一株大藤蔓時,楊政一個飛身,在藤蔓上踩踏了一下,騰空到了三米左右,在空中靈活的一個旋轉,接著左右兩腳一分,在兩個衝到的護衛腦袋上重重一踢,同時,他正雙手握劍猛的砍向兩人身後的一名護衛,那人剛剛舉劍,就被楊政力劈華山的一劍砍得連續後退,粗大的雙手劍也一崩而斷。

    楊政落地後,足尖一點地,整個人旋風般前衝,那把普通的長劍到了他手中,卻宛若最狠辣靈活的毒蛇,不斷的有人慘叫倒下,不是被割斷了手筋就是被踢斷了腳骨,這還是楊政手下留情的緣故。

    若在戰場上,他一定毫不猶豫的斬殺這些人,但現在是在索羅頓,他們是律法保護的商人,不管從任何角度來看,他也沒有斬盡殺絕的理由。

    倒在地上的護衛越來越多。

    一場看似實力懸殊的戰鬥,幾乎成了楊政的劍術表演,看他輕靈的在護衛群中穿梭,不帶一絲煙火氣的有效劍術,還有狠辣的手段,不但壓下了那些觀者貪婪的心理,還有不少無聊的人吶喊加油起來。

    下面的混亂早就使整個拍賣場亂成了一鍋粥。

    納西貝爾做為拍賣場的管理者,怎會不知道。

    當她和肖恩等人匆匆趕下去時,卻發現制造這場混亂的正是自己的貴客,她是又怒又急,地上躺滿了他的手下,而肖恩卻沒心沒肺的在一邊看楊政的百人斬,如果不是看在納西貝爾的面子上,這樣有趣的群架他都要上了。

    “住手,都給我住手。”

    納西貝爾怒氣衝衝的上前,大喊道:“都停下,誰再打老娘不客氣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4:00

第四集 第七章 冰雲被抓

    在肖恩的調和下,楊政順利的“買”下了那個精靈。

    說是買,其實不如說是半送,那價錢足以讓那個奴隸主嘔心吐血,有市無價的精靈最後竟然只賣一萬金幣,雖然楊政還像征性的送了兩千金幣作為那些重傷護衛的損失費。

    簡直就是侮辱,卑鄙無恥的貴族,奴隸主欲哭無淚。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他們是奴隸的天,貴族卻是他們的天,在階級嚴明的衛戎國,一個是議長兒子,一個是新晉伯爵,不讓他們倒貼錢就算大發慈悲了。

    只不過,另一邊廂,楊政在送昏迷的精靈去旅館的路上,也被肖恩曖昧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你看什麼?笑得這麼惡心。”

    楊政忍耐不住,破口大罵,因為肖恩老是看一眼精靈那絕美的容貌,又飛楊政一個“媚眼”,眼中意思不言而喻。

    事實上,好男風的貴族在衛戎國多得很。

    何況以精靈的容貌,根本男女莫辯,也難怪肖恩這樣想。

    可是楊政卻受不了了,老大,我很正常的呀,我可沒走旱道的癖好呀。

    “嘖嘖,這肌膚,真真比女人還滑呀……”肖恩伸手在精靈的手上撫了兩下,“一臉沉醉”的說道。

    楊政強忍住嘔心感,一腳踢飛肖恩的手:“你這廝,別在我面前做這麼惡心的動作。”

    肖恩得意的大笑著。

    而且,幾日後,王都的傳言更讓楊政連吐三口鮮血。

    “王都小報,拈花伯爵男女兼收,為了美麗的男精靈一怒拔劍……XXXX”

    “街坊傳聞,為了愛,伯爵百人斬……XXXX”

    “可愛的精靈性別分析報告……XXXX”

    “失去了伯爵的愛,多少美麗少女將以淚洗面……XXXX”

    …………

    “肖恩,我要殺了你……”天鵝旅館內傳來聲嘶力竭的吶喊。

    “啊欠!啊欠!”正躺在返回薩馬爾丁途中馬車上的肖恩連連打了幾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嘀咕了一句:“真奇怪,誰在詛咒我……”

    …………

    楊政從閣樓的窗戶望出去,花園裡,只見一個全身赤裸的男人正漂浮在半空中。

    說是裸體,其實男人渾身上下都散發白光,雙臂微張,滿頭金發在空中流水般舞動,像虛幻的夢境一般,也看不出什麼不雅,整個花園裡浮蕩著祥和的光流,無數熒蝶,蜜蜂,在花園裡翩翩飛舞,花朵全部盛放出來,樹木也變得更加蒼翠欲滴,雨後,陽光落在花園裡卻化出七彩的虹芒,幻若仙境一般。

    精靈醒了!

    這已是拍賣場百人斬後第三天。

    精靈的療傷方法很奇特,需要將自己整個人藏身大樹裡,所以楊政將他送到了瑞秋那棟小別墅。

    整整三天,精靈不吃不喝,與大樹融合為了一個整體。

    沒想到精靈醒來會出現如此多的異狀。

    大自然果然是不可思議。

    楊政望著精靈。

    片刻後。

    精靈緩緩睜開眸子,無數玄異的熒光在他眸子裡流轉。

    兩人對視片刻。

    有若幻夢的磁性聲音又從他微微張合的嘴裡發出:“可以給我拿件衣服嗎?”

    “……”

    楊政從窗戶裡拋出一件白色的長袍,扔給精靈。

    等精靈套上衣服後,他身上那種奇特的光芒才消散掉,重生後的精靈連楊政都隱隱產生一絲嫉妒之情。

    上天實在是太眷顧這個種族了,完美得不可思議。

    不過也正因為太完美,才是一切罪惡的根源,以人類善妒的個性,怎麼會容許這樣美麗的種族存在。

    瑞秋聲音從背後傳來:“他醒了?”

    “恩。”

    當精靈從窗口飛入房間時,瑞秋同樣一陣驚艷,忍不住朝楊政噱笑道:“真是令人嫉妒的男人呀,現在連我都有些相信那些傳聞了。”

    楊政臉上頓時出現三條黑線。

    他知道王後就是喜歡拿他開玩笑,便不理她,轉而問精靈:“你叫什麼名字?”

    “萊戈拉斯。”

    精靈顯然不了解人類間的惡趣味,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簡直比小孩還單純,萊戈拉斯先是朝楊政行了一禮:“多謝你的幫助,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你先別忙道謝,說起來,還是你救我在先,在薩馬爾丁,若沒你那幾箭,我早死了。”

    精靈仔細的看了看楊政,容顏微展:“原來是你。”

    接下來,兩人坐下攀談起來,說到後來,楊政心中大嘆,這精靈真真太單純了,問什麼說什麼,現在他已經把他老底都探出來了,萊戈拉斯竟是綠精靈一族的王子。

    綠精靈是魔幻群島人數最多的一支精靈種族,他們的力量就是木,生長之力。

    作為綠精靈裡最傑出的年輕人,萊戈拉斯的實力無疑是超強的,楊政絲毫不懷疑這一點,劍聖都未必是他對手,那種生長之力完全可以撕毀一切,可是萊戈拉斯卻被一群人類抓了起來。

    原本楊政還在納悶,那種奴隸商隊,楊政一個人就可以殺光了,何況萊戈拉斯。

    不過隨著話語的深入,楊政已經了然,這精靈王子太天真了,像他這樣思想單純的人,實力再強又怎樣。

    說到後來,他忍不住問道:“萊戈拉斯,你不恨人類嗎?”

    萊戈拉斯愣了一下:“人類,恨?”

    “是的,你相信人類,把他們當做朋友,可是卻被他們抓起來折磨,像牲口一樣拍賣,你恨不恨。”

    萊戈拉斯沉默了,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想到人類對他的恐怖折磨,生理的創傷雖然痊愈了,但心理的創傷卻烙印在他心裡,可是自然之神的訓義就是“熱愛一切生命”,那是他一生堅定的信仰。

    “你恨嗎?”楊政再迫他回答。

    “我……我不恨。”

    楊政大聲的嘲笑出來:“你不恨?我勸你別留在這裡了,快點回魔幻群島,做你的乖寶寶吧,這裡不適合你。”

    萊戈拉斯臉色頓時通紅,反駁道:“我並不想呆在這裡,但在沒有找到那名黑暗精靈,取回魔鏡之前。我不會回到魔幻群島,這是做身為族長繼承人的責任。”

    “可是留在這裡,就要殺戮,就要懂得恨,懂得狡詐,你不懂,就永遠找不到魔鏡。”

    “不,魔鏡會回歸我們精靈族的懷抱,它只對最虔誠的精靈說實話……還有,你身上有邪惡生物,作為一切邪惡生物的死敵,我有責任幫你擺脫它的控制。”精靈很嚴肅的說道。

    “邪惡生物?”楊政愣住了。

    精靈指著他的右手:“你的右手,封印了金翅蟬。”

    “這你也看得出來。”

    “當然,任何邪惡生物都逃脫不了精靈一族的眼睛。”

    “哦?”楊政有些感興趣了:“你能幫我清除掉它。”

    “很難,不過我會努力的。”

    楊政輕輕撫摸著右手的密銀甲,就算在做愛的時候,他都不會摘下它,因為他知道,除下手套的他就會是另外一個人,可怕的殺戮機器。

    可是,他已經不害怕了,淡淡的笑了一下,他突然問到:“人類在你眼裡算不算邪惡生物?”

    精靈窒了一下,想搖頭,卻怎麼也無法理直氣壯的做出這個動作。

    楊政看了他一眼,緩緩道:“人類身上並沒有邪惡氣息,但是你來人類世界也親眼看到了,聽到了,甚至自己親身體驗了,差點淪為人類的奴隸。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淫欲……這就是你看到的人類,戰爭,殺戮,強奸,欺騙……這些就是人類在做的事,你覺得人類邪惡不邪惡呢。你覺得人類該不該殺呢!你們精靈善良,和平,優雅,享受上帝的寵愛,天生就比人類強大許多,壽命可以達到千年,可是你們這些善良的精靈就被這些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淫欲的人類給趕出了大陸,巨龍,夠強大了吧,卻淪為人類的坐騎,最終消亡在歷史長河中,人類砍伐樹木,破壞自然……做下無數惡魔都做不到的邪惡事情,可即便這樣,你看到了嗎?人類的世界越來越壯大,將來他們會將連天的草原變成沙漠,將廣袤的樹林變成水泥鋼筋的城市,天空將變得昏黃,河流將越來越渾濁,動物將被屠殺怠盡,成為人類身上的圍脖,大衣,和餐盤中的食物……”

    楊政的語氣是那麼輕緩,卻令房間內的兩個人不由自主的覺得背脊陣陣發涼。

    “夠了,不要再說了!”精靈萊戈斯特痛苦的吶喊了一聲。

    瑞秋也在一邊復雜的看著楊政:“你有時候真的像個魔鬼。”

    楊政平靜的看著他們,微微嘆了口氣:“怎麼?是否覺得太殘酷。”

    精靈那雙寶石般的綠眸中閃動著淚光,在他的眼裡,不斷的幻化出未來世界的模樣,荒涼的沙漠,暗濁的天空,動物屍骨遍野……一想到這些,天生熱愛大自然的精靈就覺得心幾乎被絞碎了,顫動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說這些話,不過是要告訴你,黑暗就和光明一樣,無處不在,邪惡是永遠無法消除的,他是人心底最深處的陰暗面。就像我手上的金翅蟬,它已經融入了我的身體,永遠不會消除了!我殺戮,我冷酷,我殘忍,是因為我心底本來就存在這些邪惡的因子,金翅蟬不過是將這些因子從我內心最深處誘發出來而已。”楊政淡淡的訴說著。

    “萊戈斯特,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個魔鬼!精靈也不會例外的!否則這世界上又哪裡會有黑暗精靈……”

    楊政的話像魔咒狠狠的擊中了萊戈斯特的內心。

    萊戈斯特渾身一抖,猛的抬頭,盯著楊政。

    “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個魔鬼……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個魔鬼……”他喃喃著楊政的這句話,禁不住淚流滿面,一種信仰被破壞的悲涼感彌漫在他心裡。

    楊政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徑直走到窗邊,望著花園裡的繁花綠樹,悠然道:“可即便這樣又如何,歷史不會停下他的腳步,就像人一樣,世界也在經歷著它的生老病死,我們不過是歷史長河裡的滄海一粟罷了,所能做的就是不負我心,何必為了什麼虛無縹緲的理想而活著呢,不管是人和精靈,都有為自己奮鬥的權利。”

    夏雨綿綿中,楊政踏上了去威古蘭郡的路。

    一千人的部隊組成一條長龍,這一千人是魔神營裡千挑萬選出來的最精銳戰士,個個面色凌厲,殺氣凜然。

    就算是再沒有眼力的人,也能看出這支部隊與普通軍隊之間的差距,為了讓自己僅有的一千名手下發揮出最強的戰鬥力,楊政煞費苦心。

    在魔神營,他訓練手下的重點不是劍術,而是馬術跟箭術。

    元朝騎兵是中國歷史上最強的部隊,曾經橫掃歐亞大陸,楊政熟悉歷史,深知游騎兵倚靠的並不是厚重的盔甲,而是馬背上的民族他們那出色的馬術跟箭術。

    為了改良騎兵身上的鎧甲過於笨重的弊端,他找來最上等的野牛皮,找到之後,用經過蒸煮的牛皮再曬干,然後叫工匠用這些曬好的牛皮來制作士兵們的盔甲,一些重要部分則用上等鐵片替代。

    用這種方法所制造出來的盔甲雖然稍遜重盔的防護力,卻比重盔要輕一半以上,而且也不會像普通盔甲那樣反光。

    最重要的是它一改重甲騎兵失去馬匹就等死的特點。

    讓手下以靈活替代了防御,即使失去馬匹也能繼續戰鬥。

    就算在德馬克等待的時候,這群士兵也在繼續操練,保持著良好的身體狀態。

    穿著同樣牛皮盔的楊政並沒有坐在馬車裡,而是走在了隊伍的最前端,出發前,他曾經告訴手下士兵:“雖然我現在不是將軍了,你們也不是邊疆戰士了,但我還是我,你們也還是最優秀的士兵。我現在不是以領主的身份來帶領你們,只要我在你們面前,我就是戰士,我就是你們的將軍,和你們一起吃,一起睡,一起趕路,在我手下辦事,我肯定要罩著你們,但有一點我必須聲明,倘若有人違反紀律,人同此劍。”

    他捏斷了一把鐵劍。

    看著他那雙森然的黑眼。

    當時所有士兵都知道,他們的將軍並沒有變,王都那些可笑的傳聞就像雲煙一樣,永遠無法掩蓋這個人的銳氣。

    雨淅淅瀝瀝的一直下,經過兩日的行軍,楊政渾身上下早就濕透了,他的目光掠過淡淡雨霧,前方是格蘭城,路過那座城後,就進入南部平原。

    到了那邊,再走一天,就是巨馬省,威古蘭郡也就不遠了。

    在格蘭城的驛站,士兵們急行軍了兩天,好不容易能休息,早早的去洗了澡,換好衣服,而楊政則被格蘭城的城主請去,楊政現在是衛戎貴族,也不好太怫這些人的面子。

    眼看這雨短期內也停不下來,楊政也不想讓士兵們太辛苦,所以當晚就在格蘭城休息。

    楊政等天色黑了下來才謝絕城主的挽留,和幾名軍官一起回到了驛站。

    因為喝了些酒,他早早的就睡了。

    半夜的時候,窗口卻傳來一些響動。楊政陡然睜眼,低喝了一聲“誰?”

    他左手一抓床側的刀,飛撲到窗口,卻只看到一個白影在遠處一閃而過,一張羊皮卷落在他的窗口,撿起它,擦起火石一看,是一副地圖,正是格蘭城建築圖,在圖上有一個紅色標記,仔細一聞,竟是血跡。

    想了想,楊政穿好衣服,拉開房門悄然走了出去。

    一路上有巡守的士兵,楊政都讓他們別出聲,自己則出了驛站,一路朝著地圖上標記的位置小跑而去,夜裡,又是雨天,整個城裡靜寂無聲,楊政鬼魅般掠過一條街道,隱入一條黑漆漆的小巷中。

    前面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楊政迅速拔刀撲上去,輕喝一聲:“鬼鬼祟祟的,想行刺本爵爺嗎?”

    刀光一閃,那人竭力的退去,發出驚呼:“不。”

    刷的一聲,刀已經將那人的頭巾割裂,露出一張蒼白,嘴角帶血的臉。

    楊政單手一扭,已經將那人抓住,離得近了,再一看那人容貌,楊政驚道:“怎麼是你?”

    那人虛弱的喊了句:“大人……快救冰雲。”

    話剛說完,卻是暈了過去。

    阿雪感覺自己的頭快裂了,黑暗中,一片片刀光,還有流滿鮮血的臉……阿雪,救我,救我……那臉忽的化做了冰雲,嚇得阿雪尖叫一聲,睜開眼睛,渾身都被汗淋透了。

    這是哪裡?

    床,火光,還有男人的味道……

    男人,她驚得要跳起來,卻被一雙大手按住了,一把溫和的男性聲音響起:“別動,你身上的傷口剛剛縫合過。”

    是他,是那個人,阿雪松了口氣,可是隨即她想到縫合傷口,自己的傷可是在胸口……她的臉色頓時變了。

    楊政卻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放心,我找的女人來幫你縫的。”

    其實他撒謊了,半夜三更他哪裡找女人,只能是自己動手,此刻不過是怕女孩子臉薄,安慰安慰她。

    阿雪臉一紅,嘟噥了一句。

    想及夢中的情形,她駭然一震,急道:“大人,求你,快去救冰雲。

    牽動傷口的她痛得直咳嗽,楊政忙固定住她身體,責聲道:“你別急呀,你自己都這副樣子,先養好傷再說。”

    “不,大人,我求你……快去救她,晚了就來不及了。”阿雪身體動彈不了,只能不住哀求楊政。

    一雙俏目淚光盈盈,那凄苦的神色可以將鐵人融化,楊政心中暗嘆,真是命裡克星,每次遇到這女孩子都沒有好事,偏偏又沒法拒絕,他點點頭:“你別動,把事情經過都說清楚,我到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莫冰雲怎麼了?”

    雖說對莫冰雲已經談不上恨,可也沒多少好感,楊政的聲音有些淡淡的。

    “她被抓走了,本來滄月國那邊早就知道公主在這裡,所以國王陛下派了一支行動隊潛到索羅頓,想強行把公主帶回去,可是自你那天走後,冰雲雖然醒了過來,身體也逐漸好轉,情緒卻一直很低落,每天把自己關在房裡,陛下派的人如果想帶走她,根本不可能,就在兩天前,你離開了索羅頓,冰雲突然答應回國了,那支行動隊當然很高興,馬上設好路線,准備偷偷帶冰雲離開……”一連串說了這麼多,阿雪急促的喘息了幾口,稍稍平復下憋悶的胸口,繼續說道:“就在准備離開的時候,卻出事了,也不知道誰泄露了行蹤,我們被包圍了,雖然我們拼命突圍,那支行動隊裡也全部是超級高手,可是擋不住人多,而且衛戎國還出動了“血衛”,”

    說到這,阿雪臉色變得有些驚恐:“那些家伙根本不是人,全是些瘋子,要不是我們這邊有獅鷲騎士,人肯定死光了,我好不容易跑出來的……”

    “莫冰雲被抓走了?”楊政急問,他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倘若莫冰雲被抓走,說出他的身份,自己豈非身敗名裂。

    “我不是很清楚,當時我被獅鷲騎士拉上了天空,剛剛飛出城外,那獅鷲便卻重傷死掉,我自己也受了重傷,我找不到別人來幫我了……伯爵,我只能來找你,我知道你和冰雲有間隙,可是……她真的很喜歡你呀,伯爵,你一定要救救她。”

    楊政眉頭緊鎖,人他肯定要救,莫冰雲不能讓衛戎國抓住,否則他的身份很可能敗露,可現在他是瞎子一抹黑,冒冒然的,怎麼去救呀,誰知道莫冰雲現在怎樣,是被抓住了,還是逃出了城。

    阿雪見他不表態,又急了。

    楊政制止她說話:“這事急不得,那可是王都,你難道讓我一人一劍殺過去救嗎?這事要從長計議,我先派人打探下消息,如果莫冰雲真的被抓了,我會想辦法救他的。”

    “伯爵你一定要快些,冰雲身體一直很虛弱,我怕她……”

    “我曉得,你先注意自己的身體,聽話些。”

    阿雪渾身一震,這口氣,這話語,都讓她想起三年前那個人……可是再看過去時,那人已經走開了,錯覺,一定是了,阿雪閉上眼睛,最近是太累了,睡一覺吧……

    一日後,王都經過那場血戰,城內人心惶惶,什麼流言都有。

    有說滄月國派了奸細進來,准備攻城的,有說昨夜盜匪混進城的,謠言滿天飛。

    街上的人明顯的稀少了,雨雖然把地面的血跡衝干了,卻人們心中的恐慌卻無法衝去。

    天華寶閣一夜之間被抄了個精光,大部分人全在那場血戰裡被殺光。

    索羅頓名動天下的“血衛”都出動了。

    據說看到那場血戰的人幾夜吃不下飯。

    現在城門口也被封死了,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索羅頓成了一座死城。

    在靠近平民區的一棟破敗建築裡,有一口常年廢棄的井,上面壘著石頭,井壁上則長滿了苔蘚,綠油油的一片。

    天色陰暗了下來,例行巡邏的一支騎兵隊路過這棟房子時,一名看起來很年輕的騎兵說道:“要不要進去看看。”

    “別進去,你沒聽說這是棟鬼宅嗎,已經死了很多人,這棟房子的地契放在拍賣行只要兩個金幣都沒人買。”另一個年老些的騎兵用用陰沉的口氣說道,同時一指那口井:“據說,死的人都是半夜掉進那口井裡。”

    “有沒有那麼可怕呀,熱血青年是不信妖魔鬼怪的。”

    還沒等年輕騎兵表完決心,一陣冷風從那棟建築裡吹出,接著咣當一塊木板從窗戶上落下,嚇了騎兵們一大跳。

    年輕騎兵的臉色都青了,鬼神之說寧可信其有,騎兵隊匆匆的離開了這裡。

    等他們離開沒多久,突然一只蒼白的手從井裡伸了出來,接著一個渾身鮮血的人從井裡爬了出來。

    那個人拖著沉重的腳步移到牆角,靠坐在那裡。

    雨把她的頭發,衣服全部打濕了,那些紅色長發帖服在那裡,露出的小半張臉毫無血色。

    過了片刻後,她雙肩聳動,眼裡突然溢滿了淚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無聲滾落。

    恐懼,悲傷,憔悴,身上血都快流干的她很快軟倒在那裡。

    雨不停的落,空中電光閃爍,映照著陰森的古宅。

    半夜裡,一個人影突然從古宅門口延伸進來,他看起來很矮小,偷偷摸摸的樣子,當他走進古宅裡的時候,沿著牆角向內走去,雷電過後,一片死寂的黑,邊走邊嘟噥的他突然被一個軟軟的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摔在那軟物上。

    這時候又一道閃電耀起,倒在那裡的人在閃電亮起的剎那,看到了一張蒼白的臉,他驚恐得張大嘴巴,迅速後退幾步,想發出“啊”聲,卻又生生將自己的嘴捂住。

    片刻後,他上前兩步,顫抖著伸出手放到那人的鼻子下……

    兩個影子像風一樣在雨夜狂奔。

    迅速的掠過一片片灌木,眼看著前面索羅頓在望,而城內城外戒嚴得非常厲害,連這樣的鬼天氣裡城牆上都是士兵。

    影子潛伏在一片樹的陰影下。

    他們的身上臉上全部蒙著黑布,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兩個人站在那裡,卻毫無存在感。

    兩雙不同顏色的眼睛都在午夜裡發出淡淡的幽光。

    “這樣子要進城可不容易呀,萊戈拉斯,你有辦法吸引士兵的注意力嗎?”

    從他說話的聲音,很容易辨認出,他就是楊政。

    另外一個修長的身影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彈飛了一顆下墜的雨滴,磁性溫和的聲音響起:“我試試,記住,潛蹤術只能保持一個小時。”

    “沒問題,我們走。”

    刷刷兩聲,樹下的影子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

    城牆西側,因為索羅頓只有前南後北兩個門,所以西側並不是防御的重點,本來是三隊百人騎兵每半小時巡邏一次,但這幾天全城戒嚴,巡邏改成了全班職守,每隔十米就站著一名士兵。

    特裡奧就是今夜執勤的其中一名士兵。

    在這樣雷雨交加的夜晚,冷風撲面,站在雨下的感覺可真不好受,幸好牆垛上有避雨的亭台,每隔一段時間可以去休息一下。

    當滿身被雨水浸泡得發癢的時候,特裡奧狠狠的詛咒著天氣,又腹誹一陣長官,朝另一邊的士兵打了個招呼,然後小跑著進了亭台,當他脫光盔甲衣服,用毛巾擦了擦身後,突然聞到空氣裡傳來奇怪的花香味。

    特裡奧聞著那奇怪的香味,眼神漸漸迷離起來,嘴邊甚至掛下口水……

    楊政接到萊戈拉斯的暗號,知道成功了,他按動手中機括,一條長繩刷的飛上了十五米高的城牆,鋼抓死死的扣住了牆沿,他用力一蹬,整個人像壁虎一樣爬了上去。

    看到城牆上痴呆狀的士兵,楊政問到:“他們怎麼了?”

    “沒什麼,我用曼佗羅的花粉麻醉了他們而已,快走吧,三分鐘後他們就會醒過來的。”

    楊政一聽,連忙收起飛索,和萊戈拉斯從城牆另一側爬下,在潛蹤術的幫助下,兩個人毫無障礙就進入了城內。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4:16

第四集 第八章 逃出升天

    切夫曾經是索羅頓盜賊工會下屬的金手指。

    只是他這個人做事不太干淨,三年前被盜賊工會砍掉了左,右手大拇指,對一名金手指來說,這等於斷了他的活路。

    作為一名曾經的金手指,除了偷竊,他什麼活也不會干,沒有人會雇佣他這樣一個又小又矮又醜的男人。

    只是所有人都不會料到,切夫沒有因此餓死,他活了下來。

    一直活在這個城市的陰影裡,像一只地老鼠一樣生活著,這一切,全都歸功於那座鬼宅,當所有人都害怕,以訛化訛不敢再進入那座鬼宅,也沒有人敢買下那座鬼宅的時候,切夫不小心闖了進去。

    而且在那座鬼宅的地下挖出數額不菲的財寶。

    這也許是這座鬼宅的不知道哪位主人留下的,切夫有了這筆財富後,並沒有離開索羅頓,而是像陰影一樣白天潛伏晚上出沒,他很清楚,如果讓盜賊工會的人發現自己很富有,而且活得很滋潤的話,自己絕對會被殺死的。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群小偷的惡劣心理還有防不勝防的刺殺手段。

    自從他的拇指被砍斷之後,切夫就知道做人要低調,他每天只用少得可憐的錢來應付生活,對他來說,黑面包和清水已經足夠了,可是沒想到前天晚上他身無分文,准備再去鬼宅取些錢來的時候會發生這樣的事。

    在一個陰暗的地窖裡,一只燭火在燃燒著,發出昏黃的光。

    映照著床上渾身染血的女人。

    把她拖回來的時候,切夫並沒有注意她的容貌,現在安靜下來,他發現這個女人是如此漂亮,天那,切夫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人,她看起來比以前切夫曾經躲得遠遠偷看的那些貴族少女更漂亮百倍。

    這樣的一個女人,是切夫這樣的男人做夢都無法接觸到的。

    可是現在,這個女人就這樣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她高聳的胸脯一起一伏著,潮濕的衣服緊貼在她曲線完美的身軀上,那張臉毫無血色卻依然動人無比。

    切夫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他那醜陋的臉上露出欲望,爪子一樣的手輕輕落在女人的臉上。

    她的肌膚,真滑。

    切夫的手一點點往下移,漸漸到了女人的脖子上。

    離那高聳的聖地越來越近了,這可是女神呀,切夫已經快無法呼吸,干枯的胸腔內一顆心髒活蹦亂跳。

    “楊政,原諒我……”

    突然的聲音嚇得切夫連忙縮回手,再看過去時,那女人在流淚。

    “對……對不起,我……我……”切夫手足無措的說著,他不是一個好人,一個曾經的金手指怎麼可能是好人呢,可是切夫看到這個以前只能在夢裡才能見到的美麗女人在他面前哭,切夫卻感覺自己心被擊碎了。

    “楊政……原諒我……真的不是我的錯……我不知道呀……我真不知道……會這樣……”女人依然在哭,在流淚,整個身體蜷縮起來,她在囈語,她沒有醒。

    切夫心中松了口氣,可是女人斷斷續續的囈語卻讓他對那個楊政的男人產生了惱怒。

    是哪個男人,讓這個女人都快死了還在念叨著他的名字,還在乞求他的原諒。

    那個男人也太狠心了,這麼美麗的女人,有什麼不可以原諒的……

    如果有這樣一個女人願意為自己哭,那自己就是死了也甘願……

    切夫胡思亂想著。

    突然,他感覺到一股滲入骨髓的寒意。

    是一柄匕首,毫無聲息的落在他脖子上,切夫渾身一僵,那女人已經醒來了,一雙琉璃般的眼珠像寒風一樣,切夫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恐怖的眼睛,讓他的頭腦剎那間一片空白。

    莫冰雲虛弱卻充滿殺氣的喝道:“你是誰?”

    倘若不是她發現自己身體沒有被侮辱過的痕跡,這個醜陋的小個子已經被她一刀砍死了。

    莫冰雲雖然虛弱得快要死去,可是她本身八級大劍士的實力,就算是虛張聲勢,也可以讓普通人嚇得半死。

    “我……我……是切夫。”切夫結結巴巴的說著。

    “我怎麼會在這裡?”

    “是……我把你從鬼宅裡救……哦,不,拉回來的。”面對這個可怕的女人,切夫可不敢以“救命恩人”身份自居。

    莫冰雲先是一凝,接著她感覺一股腥甜的氣味直往上衝。

    強壓下那口鮮血,她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強喝道:“拿根繩子把自己綁起來。”

    切夫愣了一下,就感覺到脖子上匕首已經割破了他的皮。

    “還不快點!”

    “哦,哦。”切夫不敢違抗,拿起牆角的一根繩子,把自己的腳和手都捆了起來,莫冰雲強撐著下床,檢查過他的繩索後,突然用力在他後腦敲了一下,把他弄昏了過去,做完這一切,莫冰雲再也支撐不住,又噴出口鮮血,仰天倒在地上。

    細雨中,天已經亮了。

    在一間偏僻陰暗的茶館內,兩個毫無存在感的人坐在角落裡。

    因為背窗,加上天色昏暗,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兩個人中身材壯碩的那個頭發灰白,臉上長滿皺紋,看起來已經五,六十歲了,而另外一個體型修長健雅,頭上帶著遮耳帽,偏偏卻生了滿臉麻子,讓人不忍卒睹。

    麻子的眼神又憤怒又無奈的看著老頭,壓低的聲音又尖又細:“你一定要把我們弄成這樣子嗎?真讓人受不了。”

    老頭看了一眼麻子,眼裡抹過一絲笑意,不過聲音卻裝得嚴肅正經:“沒辦法,你長得太漂亮了。”

    “可是也沒必要弄成這樣呀。”麻子郁悶的喝了口水,又趕緊吐出來:“這是什麼水,真難喝。”

    老頭嘿嘿怪笑起來。

    接著他又說道:“如果想早點變回原狀,就快點找到那個女人,離開這裡就好了。”

    麻子嘆了口氣:“你為什麼覺得她還在這裡,滄月國不是有消息說她早就回國了嗎,她應該早就逃出城了。”

    老頭看著外面一直下著的雨,搖搖頭:“你不明白,滄月國有消息,我反而懷疑它的真實性,為了掩人耳目,使衛戎國放棄警惕是常用的伎倆,而且,最近邊界又有異動,哼哼,在這樣的天氣出兵可不是正常人才會有的舉動。”

    “也許你說得對,可是索羅頓這麼大,要找一個刻意隱藏起來的人談何容易。”

    老頭目中忽的閃出一點精光,冷笑道:“要找人,還有比盜賊公會更合適的嗎?那群小偷,簡直比下水道的老鼠還精明,今晚我就去找他們。”

    切夫這幾天發現盜賊工會的人出沒得比往常勤快詭異得多,有好幾次他半夜在外面行走的時候都碰到他們的人。

    切夫很小心才躲閃過他們,如果被他們看到,少不了一頓毒打。

    他的心中有不好的預感,為什麼在全城戒嚴期盜賊工會還敢大肆行動,不避風頭。

    這一天,他剛剛買了乳酪和一些藥品,偷偷摸摸的想溜回自己的地窖。

    在匆匆轉過街角,沿著陰暗的小巷向前走時。

    突然一個黑影攔在他前面。

    切夫心中一驚,待看清那個人後,他連忙向後跑去,可是在小巷的另一端也閃出了一個人,堵住了他的退路。

    前面的那個人嘿嘿陰笑起來:“切夫,生活過得挺滋潤呀,竟然還有錢買乳酪。”

    “法英哥,”切夫知道自己逃不掉,連忙堆起笑容:“我前兩天正好撿到一個錢包,是我的錯,我該死,沒有孝敬法英哥,這些乳酪就孝敬兩位大哥了,如何?”

    瘦高的像根竹竿的法英哥笑吟吟走上去,他沒有看那堆乳酪,而是盯著切夫來不及藏起來的白色小包:“那麼那個包裡是什麼呢,親愛的切夫,打開來讓我看看。”

    切夫神色一緊,卻一低頭掩飾過去,他笑嘻嘻的說道:“只是一些糙面粉而已,法英哥,這東西可塞牙,又不好消化,糙東西當然是給自己留的,法英哥還是吃乳酪吧。”

    法英哥越走越近,臉上雖笑著,眼神卻陰冷:“切夫,最近我乳酪吃多了,正想吃些粗糧。”

    切夫的手已經在微不可查的發抖,他知道如果自己買的藥品被發現,會有怎樣後果,這些昂貴的藥品可不是他這種人用得起的,想到那個天使般的女人,他心中一橫,笑嘻嘻的將白色口袋和乳酪都向前遞去:“好的,既然法英哥喜歡,就都給你吧。”

    “切夫真是比狗還聽話。”法英哥得意的笑起來,伸後就去抓。

    就在他即將碰到口袋的時候,切夫突然發力,整個人撞在了法英哥身上,將他撞了一個跟頭,切夫拼命的朝前跑去。

    法英哥又驚又怒的從地上爬起來,他沒想到,切夫這個雜種竟然敢反抗。

    “給我追,追上了我要把他的皮扒下來。”法英哥朝著另一個手下怒吼一聲,兩人朝前追去。

    切夫衝進地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莫冰雲從床上坐起來,她的臉色比前幾天看起來好了一些,身上也換上了干淨的麻衣,只不過眼中的孤索不變,看到切夫緊張的樣子,她輕皺了下眉:“怎麼拉?”

    這幾天她都靠著這個小個子的幫助,身體才逐漸恢復,雖然小個子長得醜陋,但知道是他救下了自己,這幾天對自己又很恭敬有禮,莫冰雲心中還是感激的。

    “快……我們要離開這裡了。”切夫驚叫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切夫急切的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莫冰雲聽聞之後,神色卻也沒變,事實上她心若死灰,就是在這裡死去又如何,她搖了搖頭:“你逃吧,你一個人目標小,我不一樣,就算離開了這裡,我也離不開索羅頓的。”

    切夫是地老鼠,街知巷聞的東西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雖然莫冰雲沒和他提起過身份,可是切夫很清楚,眼前這人,就是滄月國的公主,如果把她告發出去,他肯定自己能一步登天。

    然而,每當他看到那個孤獨悲傷的美麗身影時,他卻根本沒辦法那麼做,無數次他大罵自己笨蛋,大罵自己色迷心竅,可是罵過之後,他還是沒法辦到,想到將她如果被衛戎國抓住,他的心就像撕扯般的疼。

    想到這裡,他大聲道:“如果你不走,我不會走的。”

    莫冰雲渾身一震,抬起頭看著他,切夫那張樹皮一樣的臉此刻卻像發著光一樣。

    莫冰雲就算再蠢,也不可能沒有一點察覺到切夫的情誼,她輕輕嘆了口氣:“切夫,你這又是何必呢……”

    “能為公主死,是我的榮幸。”

    莫冰雲眼淚流了下來,她很感動,也很傷心,自言自語道:“為什麼總是這樣,如果那個人有你對我一半好,就算是飛蛾撲火,又怎樣……又怎樣……”

    外面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切夫臉色發白,雖然他剛才很有勇氣,可是真正要面對死亡的時候,他無法壓抑住那恐懼。

    莫冰雲倒是神色如常,拿出那把匕首緊緊的抓在手中。

    “切夫,現在已經逃不掉了,你不後悔嗎?”

    切夫強撐著搖搖頭。

    莫冰雲摸著匕首光潔的表面,輕聲道:“你過來。”

    切夫來到他的身邊,莫冰雲看著他柔聲道:“現在的情況,如果我們被抓的話,也許會生不如死,如果你願意,我會讓你感覺不到痛苦的死去,然後我再自殺。”

    切夫驚得一跳,可是他知道莫冰雲沒有說謊,如果被盜賊工會抓到,法英哥一定會給他最嚴酷的刑法,而女人……可以想像會怎樣凄慘。

    看著那雙溫柔而堅定的眼睛,切夫覺得自己能夠死在這個女人手裡,也是一種幸福。

    他鄭重的點了點頭。

    這時候地窖的門也被撞開了,莫冰雲舉起匕首。

    從地窖上面跳下的兩個人,突然發出一聲喝:“住手。”

    一聽到那個聲音,莫冰雲渾身一顫,匕首差點握不住,她不可置信的望過去,可是眼中失望神色一閃而過,匕首再次向切夫的脖子劃去。

    “真是笨蛋。”黑影像風一樣掠過,在匕首離切夫的脖子只有一釐米的時候抓住了莫冰雲的手,那蒼老的面孔上,卻有一雙閃亮的黑色眸子,他輕聲道:“是我,楊政。”

    他的聲音僅僅莫冰雲能夠聽到。

    莫冰雲心幾乎停止了跳動,她不知道楊政怎麼會找到這裡,他不是離開索羅頓了嗎?

    不是說希望以後再不相見嗎?

    一時間莫冰雲除了流淚,根本無法有其他反應。

    事實上也是她運氣好,楊政和萊戈拉斯當時正好遇到法英哥追趕逃走的切夫,因為盜賊工會早就被下了委托尋找可疑的人,楊政攔住了法英哥,在聽到法英哥的描述後,楊政在毫無頭緒下准備也跟來看看。

    沒想到卻見到了莫冰雲。

    這時候地窖上又跳下兩個人,正是法英哥和另一名金手指,他們一下來看到莫冰雲就有些震驚。

    莫冰雲的容貌早就在盜賊工會掛了牌,他們豈會不認識,那可是價值十萬金幣的女人,兩人眼中都閃過一絲熱切的光芒,可還沒等他們興奮過去,脖子上就傳來兩股涼意,接著鮮血不受控制的噴出。

    “楊,你怎麼殺了他們?”萊戈拉斯大驚。

    “滅口。”楊政淡淡的說了句。

    這時候他又將目光轉向切夫,切夫嚇得一個哆嗦,莫冰雲似乎也察覺到他的用意,連忙擋在他面前,急道:“別殺他,是他救的我。”

    楊政看了莫冰雲一眼,無聲點了點頭。

    處理掉屍體後,楊政看了看天色,朝萊戈拉斯道:“你先探路,晚上我們就走,不能再拖時間了。”

    萊戈拉斯點頭,爬上地窖,消失在風雨裡。

    楊政看到憔悴無比的莫冰雲,心中不由怎的卻是一軟:“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就帶你走。”

    莫冰雲咬了咬唇,顫抖著問:“你為什麼要來救我。”

    楊政身子一頓,過了一會再用淡淡的語氣道:“阿雪來找的我。”

    “阿雪,她沒事?”莫冰雲語氣裡有了絲喜悅。

    “她很好,晚上你就可以見到她了。”

    楊政這時候走到床邊,突然握住莫冰雲的手,她掙了兩下沒掙開,臉一紅低下頭,楊政眉毛輕皺:“你很虛弱,嘿,你幫忙照看下她。”

    楊政朝切夫說道,切夫有些機械的點點頭。

    然後楊政爬上了地窖,過了約莫半個小時,他已經回來了,手中拿著很粗的針線,還有一大件防雨皮革,他撕開皮革,將那件皮革重新縫制改造,做好那件怪模怪樣的衣具時。

    他遞到莫冰雲面前:“你先穿上。”

    雨具有些大,將莫冰雲整個人都包裹在了裡面,楊政突然抓住她,放到自己背上,然後捏著皮革的兩條帶子,綁在身上,莫冰雲只比楊政矮了半頭,不過身材纖細,所以看起來就像楊政背了個大娃娃。

    可是這個樣子,莫冰雲臉紅得快滴出血來。

    “楊政,你把我放下來好嗎?我自己可以走。”

    “我不想千辛萬苦跑回來,卻帶著具屍體回去。”

    莫冰雲臉色霎時變白,倒是一邊一直默默無語的切夫跳了起來,他滿臉脹得通紅,大叫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自以為是,你不知道公主這幾天有多慘嗎?她受了多重的傷,卻連昏迷了都在想著你,我每天都能聽到她一邊流淚一邊念著你的名字。就算她做了什麼錯事,可是她已經真心悔過向你道歉了,你就不能對她好一點,說話對她溫柔點嗎?你這樣的男人,就算再有本事又怎麼樣。”

    切夫破口大罵,他實在忍受不了了,就算死了又怎樣,看著自己愛慕的女人像玩具一樣被擺布,而且對方又擺著一副欠他錢的臭臉。

    “切夫,別,別說了,切夫。”莫冰雲急忙出聲,她真怕楊政一刀就把切夫殺了,這個男人的冷酷她非常清楚。

    “我要說,你讓他殺了我吧,”切夫又叫又跳,他覺得自己肯定要死了,索性豁了出去,手差點指到楊政的鼻子:“你有種現在就殺了我,你把我殺了吧,你這樣的男人,我鄙視你。”

    楊政怔在那裡,連切夫的口水噴到他臉上都沒有動。

    一直等切夫罵夠了,楊政才默默放下莫冰雲。

    莫冰雲卻以為他要動手殺切夫了,連忙抱住他,不讓他動彈。

    “對不起。”

    楊政低沉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莫冰雲抬起頭,切夫也啞然了。

    “你不用緊張,我不會殺他的。”楊政輕輕拉開莫冰雲的手,神色復雜的眼了一眼切夫,上前一步,拍拍他肩膀:“你是個好樣的,謝謝你。”

    切夫被誇得老臉一紅,訕訕笑了下。

    夜色漸漸深了,萊戈拉斯從外面回來,和楊政商議了一下。

    楊政站了起來,朝莫冰雲道:“要走了,我們盡早離開這裡。”

    自切夫罵了以後,一晚上莫冰雲和楊政都很沉默,不過兩人都知道,他們之間一直存在的隔膜似乎消失了。

    “這個……我想還是用一下的好,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讓萊戈拉斯背你,他是精靈,沒關系的。”楊政指了指雨具。

    莫冰雲臉一紅,吶吶的道:“還是你背我吧。”

    她拿過雨具穿到身上,楊政正要背起她,莫冰雲突然出聲道:“等等。”

    她看了一眼縮在角落裡神色黯然的切夫,莫冰雲走了過去,她扶起切夫,看著他那張醜陋的臉,內心卻是一陣溫暖,莫冰雲突然俯身在他額頭吻了一下:“切夫,你是個英雄,我們離開之後,你也趕快離開吧。如果我能活下來,將來你有困難的話,請一定到滄月國,我會幫助你的。”

    莫冰雲看了他一眼,走回楊政身邊,趴到他背上,等楊政系好綁帶後,萊戈拉斯在前面探路,三個人離開了地窖。

    望著空蕩蕩的地窖,切夫突然失聲痛哭……

    夜晚的風雨更急了。

    按照萊戈拉斯打探的路線,楊政跟隨著精靈一路穿街過巷,小心的來到了當初進來的西城牆邊。

    精靈用熒花粉和黑水木果實調和出來的藥末能夠幫助人一定程度的潛行,特別是在黑暗中,幾乎可以達到隱形的效果。

    隱藏在黑暗中的三人逃亡組,卻各自擁有不一樣的心情。

    萊戈拉斯是淡然。

    楊政是興奮中夾雜著絲擔憂。

    唯一說不清楚感覺的恐怕是楊政背上的三公主了。

    高傲得像塊冰,從不把男人放在眼裡的莫冰雲是第一次和男人這麼親密的接觸,雖然隔了層皮膜,可是三公主仍能清晰感覺到身下那具強健的身體散發出的熱力,每一下奔跑,每一下肌肉的牽動,都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爆發力。

    身為武者,她驚嘆楊政身體的完美。

    可是身為女人,她覺得自己的臉快燒著了,緊緊貼在一起的身體,就像吸附的鐵石一樣,隨著奔跑而產生的震動,卻似乎讓她全身都酥酥麻麻的癢起來。

    尤其是鼻尖不斷鑽進來的男人熟悉的汗味,仿佛一陣溫柔的風流淌過她的身體。

    可是溫柔過後,又好似千萬只小蟲子在她身上爬來爬去。

    奇怪的感覺讓她不住的收緊雙腿,因為貼在男人腰上的那處顯得特別的癢。

    怎麼會這樣,莫冰雲又慌又亂。

    雨具把外面的世界都隔膜了,雖然外面是傾盆大雨,可是莫冰雲卻被封在了那小小的空間內,完全感覺不到。

    暗室之中,莫冰雲反而怎麼也無法壓下那些胡思亂想的念頭。

    身子兒卻愈發的熱了。

    直到她突然感覺渾身一震,向後微傾,她連忙將埋在楊政脖子間的腦袋抬起來。

    口微張,楊政已經在爬城牆了,只見他抓住繩索,壁虎一樣的向上游爬,速度很快,十五米高的城牆並沒有費多少時間。

    可是在爬上城牆的時候,楊政卻喘了口氣,苦笑道:“公主,你的腿能不能稍微松一點,我爬得很辛苦,腰動不了。”

    嚶的一聲,莫冰雲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渾人,怎麼能這樣說得明白。

    這可如何是好,臉都丟光了。

    莫冰雲死咬著唇,反正是不回話了,再回話還不要羞死人。

    有驚無險的從城牆另一側爬下。

    逃亡三人組飛速的向前掠去,得趕快離開索羅頓,眼看索羅頓越來越甩在後面,楊政緊張的心逐漸放下。

    一直持續奔跑了離索羅頓不遠的一片小樹林,楊政發出幾聲咕咕的鳥叫。

    林中一陣梭動,接著一個人牽著四匹馬走出來。

    見到楊政身上背負的人,那人發出驚喜的低呼聲,莫冰雲也抬起了頭,看到那人,同樣喜道:“阿雪。”

    “冰雲姐姐。”

    楊政正准備放下莫冰雲,突然萊戈拉斯單手一抓,手中多出了一支箭。

    四個人齊齊色變。

    芭比在楊政心中急呼:“你快跑。”

    楊政還沒聽到過芭比這麼急切的報警聲。

    就算當初映波湖遭到那麼大規模的襲擊,芭比也只是不鹹不淡的說句話。

    所以楊政心中一陣震恐,二話沒說就扯過一匹馬跳了上去,大喝一聲:“快跑。”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4:34

第五集 第一章 殺戮之境

    夜深雨急,楊政根本來不及放下莫冰雲,搶了一匹馬就飛竄出去。

    另一邊,萊戈拉斯和阿雪也各自上了一匹馬。

    竄掠出去時,萊戈拉斯反手就是連珠三箭,精靈王子的箭術耀眼得很,三箭頭尾相連,颼颼颼――隱沒在黑夜裡。

    馬蹄在積水的泥路上蹬踏而過,“垮垮垮”的水花一路濺起。

    經歷了這麼多風雨,楊政早就無條件的相信芭比。

    血融於水。

    芭比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楊政唯一百分百信任的伙伴。

    他們互相依存,如同整體一樣,芭比的驚懼同樣傳達到他的心裡,讓他頭一次產生畏懼的感覺。

    三騎在雨夜裡狂奔,楊政單手抓在馬頸上,傳承自芭比的精神力在他眼眸處蕩漾起一圈圈的淡紋,手幾乎已經刺入了馬鬃下的皮肉,受到精神力狂暴催化的馬匹眼睛裡亮起紅芒,載著兩人的速度竟然不比精靈王子慢。

    阿雪落在了最後。

    不是她馬術不精,和楊政的精神異力與精靈王子的自然神術相比,阿雪這個八品大劍士反而顯得不那麼耀眼。

    敵人一直沒有出現。

    但四個人的心髒卻在劇烈的抽動著。

    雨夜裡有無形的壓迫。

    三騎四人悶頭趕路,甚至連話都不說一聲,道路越來越泥濘。這是一條狹窄的山路,崎嶇蜿蜒,雨水形成的河流在路上嘩嘩淌過,路上還有不少山體上翻滾下來的石頭和樹木,阻礙著三匹馬前行的速度。

    已經到了樹林的邊緣,就要迎著一個下坡時,突變發生了。

    嗡

    雨夜裡陡然而起的亮光。

    那白光急速擴大,就像一塊石頭落入湖幕中,激出絢爛波紋,楊政衝在最前面,第一個看清那白紋,心神大震,連忙收回右手,怒扯馬僵控制直衝的駿馬,急喝:“小心,有網。”

    白光竟是一張幕天席地的大網。

    速度飛快的壓蓋過來,而且越來越大,眨眼已布滿楊政等人的視野。

    後退根本是不可能了。

    楊政拔出了劍,伸手掐斷身上的綁帶,身後的莫冰雲陡然一震,就聽耳邊傳來楊政的聲音:“公主,我擋住這網,馬給你,快逃吧。”

    莫冰雲大驚:“那你呢。”

    “事權從急,來不及了,你先跑。”楊政說著單手一按馬背,就要從馬上飛撲出去。

    可是腰上一緊,卻是莫冰雲死死的抱住他。

    “放手呀。”楊政又氣又急:“你這女人……都什麼時候了。”

    “我不放,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莫冰雲嘶聲叫著,充滿異樣激烈的顫抖,頭上的雨具掀了開來,露出她缺少血色的臉,卻是一臉的決絕,楊政看著她,她也倔強的回望著,那眼裡包含的濃烈復雜情感讓楊政心一顫,有些不自然的避開她的目光。

    這一耽擱,網已經到了身前四,五米處,再逃也是來不及了。

    楊政暗嘆了口氣,收攝心神,雙手握劍,死死盯著越飛越近的大網,黑夜也無法阻擋網上發出的幽幽白光,如同銀絲般細膩的網紋一收一縮,張合之間籠罩住三騎四人。

    劍已經舉過頭頂,楊政的瞳孔在收縮,像針眼一樣死死的盯著前方。

    精神力快速的聚合,水銀般流淌進他的腦海中。

    視野也在發生著變化,雨霧已經無法阻攔他的視線,在高度的精神壓縮下,楊政的心變得古井不波,暫時忘記了所有正面或負面的情緒,只有那張大網,他要找到破綻,找到巨網上“游移的光點”。

    白色,所有。

    無窮無盡的,為什麼沒有那一點?

    無數精神絲輻射出去,卻在白網上受到了阻礙,白晃晃的刺得人睜不開眼。

    楊政等不下去了,這網不知道用什麼材質所制,竟然沒有破綻。

    眼看巨網將罩住所有人,楊政用力的劈出劍。

    沒有任何的光芒,只有超越極限的速度。

    劍已經砍在了白網上,就像落入一團棉花中,收縮之間,劍體上反彈回巨大的力量,那反作用力就好像楊政在和自己對砍一樣,駿馬頓時發出慘嘶,口鼻裡溢出鮮血,連連倒退,差點跪倒在地上。

    楊政更不好受,為了不讓身後的女人受傷,他硬受了這狂猛的反作用力,胸口就像連續被巨錘打中,喉頭一口鮮血拼命才壓下去。

    芭比在他意識裡急叫:“沒用的,這是包含真元力的天蛛網。”

    所謂真元力,就是混合精神力量的鬥氣原體,楊政也是從芭比和斯嘉麗口中了解到一些。

    只是現在他根本沒時間考慮這些,永不放棄是楊政的信念,而且,除非死了,絕不可能讓答應保護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受傷也是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算這女人前一刻還是他的仇敵也一樣。

    死死抵受著巨網帶來的巨大壓力。

    矮人鐵匠制作的精鐵劍已經倒彎成四十五度角,發出難聽的擠壓聲。

    就在這時,天上,地下,飛出密密麻麻夜鷹似的黑影。

    天,至少有數百人。

    這些人好像是天生的夜行者,黑夜裡,他們游移的軌跡是如此模糊,仿佛前一刻還在百米開外,下一刻卻出現在了眼前。

    楊政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了他們的身份。

    上次在映波湖殺自己的刺客。

    “公主,馬袋裡還有把劍,自己小心了!”楊政憋著氣擠出一句話,莫冰雲當然看到了那些黑影,她放開楊政,抽出那把劍,雖然她身體還很虛弱,可身為八品大劍士,堅韌的心性使她忘記了身體的疲憊。

    “萊戈拉斯!”楊政忽的發出一聲怒吼,驟然從馬上衝了出去,完全出乎了莫冰雲的意料。

    就在這時候,颼的一聲,一支綠色的箭已經擦著楊政頭皮飛過,落在巨網上,嘭的炸出一大片綠色藤蔓,藤蔓以瘋狂的速度生長著,來自綠精靈族的自然神力終於抵擋了白網片刻。

    楊政趁此機會,拉掉了右手的密銀手套。

    充滿著邪惡氣息的血腥氣一下子彌漫開,楊政的瞳孔瞬間被一團火雲取代。

    滾沸著,如同濃稠的血漿。

    紅色琉璃似的手,看到血管下的鮮血在流淌……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睛在掙扎著,在不死不滅的幽冥火焰上烘烤的惡魔。

    不管是什麼,成魔,墮落,都可以。

    現在,賜給我力量吧。

    楊政仰天發出一聲尖嘯,這響亮的長嘶伴隨著呼嘯的聲波與驚人的殺氣,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凄厲氣勢……他高舉的右手,血紅色的火焰在燃燒,透過那只手,握著的劍把上,頓時有一條火舌吞吐了出去,席卷了整把劍,原本青黑色的劍體變得透明通紅。

    劍尖上一點一滴的紅色溶液在滴落,落入空中的時候又瞬間消散成細小的光點。

    這就是邪惡的力量嗎?

    無數的戰鬥本能像電腦上的龐大數據衝入楊政的腦海,巨大的力量盤旋在他體內噴薄欲出。

    綠色藤蔓終於承受不住天蛛網的切割,撲簌簌碎裂成渣。

    白網再次收縮,離楊政不足一米。

    “給我死開!”

    楊政咆哮著揮下了那把劍,一條火龍衝了出去。

    劍上似有戾魂,不可一世,席卷而出的強大邪力與天蛛網劇烈碰撞,紅色的光焰四濺,白色在後退,膨脹,砰的一聲,漲到極限的白網終於衝開了一道缺口。

    騰騰火光中,一個人衝了出來。

    楊政撕開了那個缺口,站到了白網的另一面,手中的劍終於也承受不住如此霸道的衝撞,紅色龜紋彌漫,擴散,從劍尖開始,一點點化做齏粉,隨風飄散。

    張網的人早就渾身抽搐著倒在地上,全身裂出無數條縫隙,鮮血亂射。

    楊政臉色忽白忽紅,手腳都在顫抖。

    力量越大,傷害越大,他在承受錐心噬骨的反噬痛苦。

    阿雪和莫冰雲站在一起,兩個人身邊圍著十多名黑衣刺客。

    馬腳下已經躺著十多人,兩名八品大劍士,即便莫冰雲有傷在身,對付這些黑衣刺客依然綽綽有余。但是楊政心中震恐沒有消失,如同黑暗中,一頭足以吞噬他的惡獸在窺視著他。

    芭比的警報絕不是在說這些不入眼的刺客。

    他強忍劇痛,腳尖一點,身若行雲飄回莫冰雲身邊,伴隨著鬼魅般的身影,卻是血腥的屠戮。

    紅色琉璃劃過空氣,帶起無聲息的流炎……

    泛著金屬光澤的指甲劃過喉嚨的皮膚,像切割一張張白紙,黑衣人不斷倒下,楊政已經游蕩到莫冰雲和阿雪的身後,忽的出掌,拍打在兩匹馬的後臀,受驚的馬向前狂衝,楊政的聲音傳來:“阿雪,帶著公主趕快走。”

    莫冰雲發出驚呼:“楊政。”

    她要躍下馬,卻被阿雪一把抓住,這個嬌俏的女孩兒表現出了足夠的冷靜,她搖搖頭:“你在這裡,反而會拖累他的,我們快走,他會趕上來的。”

    兩騎速度飛快,終於在黑衣人圍上來前衝下陡坡,而黑衣人似乎對她們也不感興趣,而是前赴後繼向楊政衝去。

    果然是衝著我來的。

    楊政心中冷咧一笑,上次是在水裡,讓你們逼得沒辦法,這些黑衣人他還不放在眼裡。

    包含殺虐之氣的邪力使他的身體像被一團無形之火包容著。

    右手已經是最強的武器,就算以速度見長的黑衣刺客,仍然無法逃脫死神之手的追殺,每殺一個人,楊政右手上的血色光芒就濃厚一分,在琉璃般的肌膚下,封印的惡魔貪婪的吸收著血液,金色的眼睛愈發灼亮。

    楊政幾乎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了,他的手在自動尋找著生命體,切割,蠶食。

    腦海中混混沌沌的,像是血海中的驚濤駭浪在狠命拍擊著礁石。

    雙眼被血瞳取代,惡魔在咆哮。

    只有殺殺殺!

    鮮血混合著雨水,在山路上滾滾流淌,破碎的屍體在雨水的衝刷下露出血液流盡的慘白肌膚。

    夜雨狂風,掩蓋了山道上的激烈廝殺。

    劈啪……轟

    霹靂一聲炸響。

    肆虐的雷電仿佛也被這血肉屠場所感染,要湊上一腳,一道巨蛇雷電呼嘯衝下,恰巧落在山道邊的一棵百年巨木上,火光霹靂中,這幾人合抱粗的大樹竟被雷電擊得焦黑斷裂。

    燃燒著的巨木轟隆倒下。

    幾名避之不及的黑衣刺客壓得骨肉成泥,巨木燃燒下,頓時傳來屍體的焦臭味。

    楊政身處不遠,被震得一抖。

    隨即他眼裡邪光大作,整個人像鷂子一樣斜移出去,血光陡現,一道銀白的亮光堪堪擦著他的大腿劃過,剛才楊政站立的地面砰的炸裂開,一道黑影鬼魅似的鑽出來。

    毫無停頓,如跗骨之蛆緊追上楊政,那月牙銀光再次籠罩住楊政。

    澎湃的殺氣聚合壓縮,楊政頓時像陷入泥潭般,連呼吸都不自在起來。

    又是他!

    充滿邪惡妄念的眼睛!

    黑暗精靈再次出現,邪異殘暴的冷笑掛在他的嘴角,月牙大刃陡然射出,隨即化做繽紛的銀花,飄飄灑灑間,楊政身上的皮甲撲簌簌爆裂,鮮血也隨之滲出。

    快如閃電的騰挪,不斷傳來金鐵交擊聲,紅色與黑色的流炎穿梭飛舞,激烈碰撞,最後砰的炸開。

    一縷電光閃過楊政的腦袋,削掉了束發的繩,滿頭褐發披灑下來。

    幾片破碎的甲片掛在楊政身上,血順著他的手一滴一滴的淌著,楊政看起來很是狼狽。

    但是他的神色卻更加的冷,仿佛已不再是一個人。

    抬起右手,將流淌鮮血的手指放到嘴邊,楊政伸出舌頭一卷,鮮血的腥臊衝進他的嘴巴,楊政嘴角牽動著,無聲詭異的笑,讓人心中發寒。

    “你比上次有進步嘛,桀桀!”黑暗精靈收縮成一束,隱沒在楊政身前不遠的樹陰中。

    沙啞難聽的笑聲震得人耳鼓發麻。

    音律包含著奇異的魔力,可以使人心浮氣躁。

    只可惜,楊政看起來沒有任何觸動。

    他的眼睛有些茫然,像是望著無窮盡的遠處,又像是在發呆。

    沒有人知道,楊政已經進入了一個奇異的境界。

    無聲無息的精神絲已經密布在楊政的身周,以他為中心方圓數十米內都好像陷入了一個古怪的氣場當中。

    一個個看不見的渦流在空氣中不斷游走,像有生命的個體將身周上百刺客纏繞。

    在一次次幾乎殞命的廝殺中,楊政漸漸對殺戮有了一種機械般的反映,那是人殺到多時,領悟出的一種“道”,殺戮之境――這根本不是什麼招式和本身能力上的變化,而是純粹的一種感受,一種對死亡的奇特理解。武者的攻擊距離、肌肉動作、呼吸間隔與血流速度,都是一種節奏韻律。對陣時刻,與其說是見招拆招,不如說是對敵人攻防技法和節奏的一種解讀和干擾破壞,能夠正確破解敵人節奏與保持自身節奏之人就是勝利者。

    楊政的腦海在不斷的殺戮中像條件反射般映像出刺客們的路線,他們殺人的方式和步驟。

    在場的數百名刺客如同棋盤上的棋子,分布變化完全體現在他的思路中。

    這種把握全局的感覺簡直讓人迷醉。

    雖然是靠著右手的邪物力量才進入這個境界,但這一刻的楊政,強者無敵。

    隱藏在陰影裡的黑暗精靈沒來由的感覺到難受,一股莫名的危險感讓他沒有妄動,而是命令所有黑衣刺客一起衝上。

    上百名黑衣刺客瞬間將楊政圍得鐵桶一般。

    如果將刺客們的合擊當做一個整體。

    要破壞這個整體,就要找到最弱的地方。

    楊政一瞬間就把握了這個整體最弱的一處,他身後的兩名刺客。

    身體急速扭轉,在刺客的視野裡,楊政好像突然消失了。

    在殺戮之境中,楊政可以隨意的控制那些細小的精神力流影響敵人的判斷。

    而他本身對殺戮之境的領悟,同樣使他隱藏自己的攻擊節奏,呈現給敵人的是一片虛無。

    楊政身後兩名刺客在他消失的剎那,就驚恐的發現一片紅光閃現在面前。沒有聲響、沒有預先的准備動作、沒有氣流的變化,冰冷的感覺充斥著兩人全身的毛孔,這是不安、恐懼與震驚交織在一起的寒氣。

    紅色流炎一閃而過,兩顆頭顱噴射到空中。

    楊政鬼魅般的身影在血霧中穿梭,下一刻,已經到了另一名刺客眼前。

    白森森的牙齒在血霧裡一閃而過的寒光,那人絕望舉劍,揮舞出來的卻是一片空氣,他的四肢關節處湧出四條血線,接著整個人像積木被小孩推倒一樣,分裂出數塊倒在地上。

    詭異的廝殺並沒有持續多久,如同鐵桶般的刺客殺陣在連續幾個點被突破後,潰散得比決堤的壩還快。

    紅色已經流淌到了黑色的邊緣。

    楊政刺穿了最後一名擋路刺客的胸膛,腳步不停,竟然很沒風度的順著山坡狂奔,眨眼消逝在黑暗中。

    黑暗精靈怒喝一聲,整個人飛速閃出。

    他沒想到楊政竟然逃跑。,這是他第二次刺殺楊政了,如果再失手,還有何臉面存在於組織中,何況只要殺了他,聖殿騎士的位置就是自己的了。

    黑暗精靈暴閃而出,幾個躍動,已經出現在百米開外。

    就在此時,刺耳的箭嘯讓他渾身汗毛都倒豎起來。

    頭也不回的連續幻出兩個身影,一名分身瞬間就被利箭動穿,綠色箭光砰的化做一片綠色藤蔓,飛速的纏向黑暗精靈的本體。

    溫和動聽的聲音追隨而來:“莫亞爾,你的對手是我。”

    黑暗精靈莫亞爾轉過身,月牙刃幻出一片光影,絞碎了那些惱人的植物,他的眼睛裡邪光大作,怨毒的咆哮道:“萊戈拉斯,你別以為我怕了你,趕快滾開。”

    萊戈拉斯風度翩翩的浮在半空中,腳下是一株巨大的蛇狀巨藤。

    渾身發著淡光的他身上連一滴雨都沒有,金色長發垂在耳際,看起來美麗得不可思議。

    望著莫亞爾扭曲的面容,萊戈拉斯淡淡道:“只要你把魔鏡還回來,並發誓永不踏入魔幻群島半步,我就放過你。”

    “還,還你媽個頭,給我殺了他。”莫亞爾眼裡閃過嫉恨的光芒,大聲咆哮。

    黑衣刺客湧上來,萊戈拉斯臉色不變,而是不停的念誦著古怪的音節,一聲輕喝,大地震動,山道上瘋狂生長出大片的綠色植物,將黑衣刺客纏繞住,莫亞爾欺身上前,月牙刃用力劈下,空氣都仿佛被撕裂成了兩半。

    強烈的銀光布滿了萊戈拉斯的視野,刺得他閉起眼睛。

    “去死吧!”

    ……

    呼哧,呼哧,呼哧。

    不停的飛奔,奔下山坡,沿著馬蹄印不斷的奔跑。

    雨水將楊政淋得透心涼,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修復,楊政眼裡的血雲在逐漸變淡。

    有芭比在他體內,右手的邪物力量又被壓下,楊政的意識逐漸恢復。

    可恐懼並沒有消失。

    總有看不見,摸不著的氣息纏繞著他。

    讓他迫不及待的想逃離戰場,這種像被獵人追趕的感覺真不好受。

    就像兔子一樣,再不甘心,對獵人的恐懼感卻始終無法消散,那種無聲無息的恐懼感連進入殺戮之境的他都沒辦法壓下。

    到底是誰在窺探他。

    讓他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楊政跑著跑著,突然發覺前面的路消失了,仿佛被獵人追趕的兔子,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卻發覺前面是一片萬丈深淵一樣。

    他茫然的停下來,轉著身體,環顧四周。

    天地間靜悄悄黑洞洞。

    楊政仰天咆哮:“誰,給我滾出來。”

    回答他的是若有若無的風聲,風裡夾著笑……

    楊政討厭自己像被調戲的獵物一樣。

    他寧可對方站出來一刀砍了自己。

    冷靜,要冷靜。

    他知道那種調戲的感覺,自己越焦躁,越憤怒,獵人就會越有快感。

    王八蛋,他在心中憤怒吶喊。

    但是臉上卻絕不願意再流露出一分情緒,可以殺死他,但絕不願意當做被調戲的獵物。

    楊政站直了身體,目光炯炯的望著無窮的黑暗處。

    他知道,肯定有一雙眼睛在望著他。

    咦……

    風裡傳來一聲輕咦,似乎對楊政的行為感到一絲詫異。

    風鈴般的笑,輕輕忽忽,能直透進人的心底……

    雨似乎停了,銀月鑽出了雲,四周萬籟俱寂。

    夜風輕送,是一抹淡淡的香氣。

    明月光芒傾灑而下,說不出的寧靜逸人,連楊政鋒芒般外露的銳氣都減弱幾分。

    楊政倏然側頭,瞳孔急速收縮,就見無盡的黑暗處,一個人影漸漸的清晰起來,如同靈魅般優美的身影呀,身上的光芒漸漸綻放……

    淺黑色的裙衫鋪灑在地上,黑紗間,露出的是一抹雪也似的白。

    然而這都不是讓楊政驚訝的。

    這女人似輕煙般看不真切,但是她一頭柔順的黑發卻刺進了楊政的內心,斜掛在女人鬢角的一綹黑發風情萬種,幾根發絲被微風吹拂,夜色裡,憑的多出幾分迷離。

    黑色的發,黑色的眼。

    讓人親切的顏色。

    勾起楊政隱埋最深處的追思。

    剎那間他竟恍惚了,殺氣早已消失無蹤,琉璃紅色的右手低垂著,邪氣也被驅散,他的目光時而溫柔,時而迷茫,落在黑霧中那若隱若現的女人身上。

    幾乎是毫無意識的,他一步步朝著女人走去。

    女人唇角掛著微笑,黑色的眼眸裡綻放兩朵迷人的郁金香,濃郁的芬芳鑽進楊政的鼻子。

    近了,越來越近了。

    微風吹散了女人臉上的迷霧,這是絕代的妖媚呀。

    這世上竟還有這樣的尤物,沒有一個男人能抗拒的誘惑……

    一指青蔥緩緩抬起,即將落在楊政的額頭,女人嘴角似譏似諷的笑……

    就在那冰涼的手指點在楊政額頭的剎那。

    一聲暴喝平地而起。

    “妖女,找死!”

    楊政嘴角突然彎起,他霍然怒睜雙眼,一股淡淡血霧在他眼中出現,凜冽的殺氣似乎要將夜風的黑暗吞沒,楊政握手處,琉璃火焰像靈蛇般彌漫開,前後吞吐,已經化成實質的殺氣渦流爆轉,刮得女子黑紗亂舞,露出黑紗下曼妙雪白的身子,女子緩緩抬過頭來,眼中是充滿無盡哀戚的神色。

    楊政只覺腦中嗡的一下,手竟然想收回。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一口咬住舌尖,刺痛鑽進他的腦海,鮮血的味道彌漫在他口腔裡。

    楊政厲喝一聲,奮力的將右手刺出。

    那女子眼中流露出一點驚異,倒不相信楊政竟還能下手。

    幾乎就在血手即將絞碎她喉嚨的剎那,女人已如一抹輕煙蕩了出去,輕描淡寫的化解了楊政的暴起一擊。

    “楊政,你好狠的心呀……”

    那女子竟似沒有一絲重量般,輕悠悠飄在空中,發出一聲戲噱似的輕笑。月光忽然消失了,轟隆的雷電再次震響,大雨傾盆而下,澆了楊政一頭一臉的水,他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抬頭望向天空。

    他沒殺死那女人。

    不過從那迷離的幻境中解脫了出來,他回到了現實世界。

    那個妖一樣的女人總算不再那麼勾魂懾魄。

    雖說依舊很美,卻不是那種令人屏息的誘惑。

    而且他從女人身上,找到一種熟悉的感覺。

    “你認識我?”

    楊政冷靜的問道,臉上甚至有些溫柔的神色,完全看不出剛才他曾下死手。

    她嫵媚柔美的臉龐凝望著楊政,發出一聲讓人心魂神顫的幽嘆:“我當然認識你,你不知道,我已經等你很久了嗎?”

    就在她話音剛落之際,楊政的眼皮一跳,驟然感到一股凶橫的殺氣從下腹傳來,幾乎是下意識的微微一收腹部肌肉,一抹森寒之氣已經鑽入楊政下腹,楊政就在這時,用力的控制肌肉,微阻了一下那透體寒氣,右手用力橫拉。

    一連串孳孳聲,就像塑料泡沫在玻璃上摩擦著,令人難受得想吐血.

    楊政拼死才滾了出去,沾了一地的污泥。

    爬起來的時候差點要破口大罵。

    妖女,無恥,下流。

    實力比自己強這麼多,竟然還偷襲。

    他右手上割了條嘴巴大的血口子,腹部更是差點來了個十字切。

    有些狼狽的楊政狠狠的盯著浮在空中,把玩著一把黑色小劍的女人,那把烏黑黑只有匕首大小的劍在女人兩只晶瑩剔透的手掌間頑皮的跳躍著,卻正是剛才讓楊政差點掛掉的罪魁禍首。

    不過很快,楊政眼裡的狠厲神色就消失了。

    他不在意的抹了抹右手的血跡,又伸手到下腹的傷口處整理著,過了一會,他甚至將身上本就破碎的衣甲都扯了下來,一塊一塊的扔到地上,又小心翼翼的走向浮在空中的女人。

    最後他手裡似乎抓著什麼東西。

    “能給我點時間嗎?”

    楊政忽的輕聲問道。

    “哦,你要做什麼?”女人微笑的看著楊政,輕彈一指,那烏黑小劍就在她掌心陀螺似的旋轉起來,看起來毫不經意像在耍玩,可是楊政知道劍上的魂早就鎖住了他的身體,只要自己稍有不慎,那柄可愛的小劍絕對會在自己身上扎出十七八個窟窿。

    “讓我把妝卸掉吧,我不想帶著另一張面孔死去。”

    楊政似乎真的喪氣了,面對這樣一個鬼神莫測的女人,他甚至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女人思考了一下,咯咯笑起來:“好的,我也想看看你的真面目。”

    楊政蹲下身去,微微側著身,卸妝的樣子總是不想被人看見的,所以浮在空中的女人也並不在意,何況楊政上身已經赤裸了,就算想耍什麼花招也辦不到。

    倒出小瓶子裡的黃色液滴,楊政抹在臉上。

    接著他的手又放到地面凹坑中的泥水裡,一朵紫色花瓣悄無聲息隱入水中,楊政沾起那些泥水,先把臉上的妝容擦掉,露出他原本年輕的臉,他甚至把頭發上的褐色染液也抹去了,一頭黑色的長發頓時露了出來。

    楊政將那融化了紫色花瓣的水滴甩了出去……

    半個小時。

    再撐半個小時。

    楊政調整著臉上的肌肉,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雪白的牙齒露出來,讓他年輕英俊的臉龐很容易獲得人的好感。

    雖然知道眼前的妖女絕不可能靠容貌迷惑。

    但年輕健康的男人總是比剛才易容的老頭讓人舒服,人的心理是很微妙的,也許一點點的影響就可以改變結局,至少……也可以讓女人下手輕點吧,楊政不無阿Q的想到。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4:50

第五集 第二章 妖女惜月

    莫冰雲和阿雪策騎飛奔。

    沿著山路下山後,身後的廝殺聲也漸漸的遠去,好幾次,莫冰雲想要掉轉馬頭回去,總是被阿雪拉住。

    駿馬飛馳,山上的廝殺聲終於拋在了身後,再聽不見半分,天地間只有暴烈的閃電時而照耀大地,還有傾盆大雨將天地連接成一片水世界。

    冰雲臉上全是水,紅色的長發也貼服在臉上,將她的視線模糊了。

    她不曾去抹一下,也不知道這模糊了眼睛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嗒嗒嗒的馬蹄聲一路遠去。

    她低著頭,默然著,消瘦的雙肩不時抽動一下。

    看得身旁的阿雪除了擔憂,還有揪心似的難受。

    這算什麼,那個飛揚跳脫,不輸男子的冰雲姐姐,那個心中偶像般的存在,如今怎麼會成了這個樣子。

    只為那莫名其妙的情。

    如果是自己,如果有一天,那個黑發黑眼,喜歡叫自己小鬼的討厭家伙再出現在自己面前。

    我一定不會自哀自憐。

    一定會大聲說出來,一定不會哭。

    阿雪這麼鼓勵著自己。

    在這樣沉默壓抑的氣氛下,時間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這路也越跑越窄。

    雨一直不見停下,當前方出現一條波谷時。

    一股令人心悸的感覺生出,頸後汗毛忽地倒豎而起,凜凜寒意從尾脊直透後腦。而莫冰雲完全沒有任何反應,還在朝著那窄小的谷口跑去。

    阿雪用力的拍打了一下馬股,催得健馬橫衝上去,一拉拽住莫冰雲坐騎的韁繩。

    低喝一聲:“小心了,冰雲。”

    山谷口更顯得幽深,黑洞洞的像一只惡獸的嘴巴等待著吞噬她們。

    雨水衝刷著路面,嘩啦嘩啦,掩蓋了這世界裡所有異樣的生機。

    莫冰雲抬起蒼白的臉,強定心神,問道:“怎麼了?”

    阿雪沒有答她,而是瞪著一雙淡藍色的眼睛,謹慎的觀察著四周,當她的目光落在那無盡黑暗的山谷中時,那種可怕的感覺更重了。

    “冰雲,我們退走,換條路。”

    “到底怎麼了?”

    阿雪搖著頭,拉著莫冰雲坐騎的馬韁,准備離開這讓她覺得心悸恐怖的山谷。

    山林裡卻傳來了蝗蟲似的破空聲。

    黑色的羽箭在雨夜裡根本看不清,也不知道有多少數目,只是那不停響起的割耳風聲只讓人覺得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都要炸開,極度危險的感覺,就像臨死的那一瞬。

    死亡已經籠罩住兩名女子。

    阿雪連想都沒有想,整個人便撲了出去,將莫冰雲攔腰撞下馬,又抱著她滾向馬腹。

    “噗”“噗”“噗”

    健馬的慘嘶只發出了半聲,已經被無數箭支入肉的衝撞聲淹沒。

    莫冰雲恰好被阿雪壓在身下,仰起的面孔只看見兩匹馬不知道中了多少支箭,一支,又一支,從她被推倒的那一瞬間,血液,肉糜就不斷的濺落下來,落在她的發上,臉上,唇上。

    那些腥臊的馬血呀,滾燙灼熱,鑽進她的喉嚨。

    讓她的胃一陣翻江倒海。

    難受得幾乎要大吐起來,而阿雪正死死的壓在她的身上,讓她連動一分的能力都沒有。

    只有不斷承受那地獄般的畫面。

    看著密密麻麻黑亮的箭支獰笑著刺入馬肉中,濺起一朵朵血腥之花。

    “噗”“噗”“噗”

    “噗”“噗”“噗”

    她麻木了,眼睜睜看著駿馬成了一團不知道形狀的爛肉。

    仿佛自己的身體也被千萬支利箭洞穿。

    腦海裡繃得緊緊的弦被越拉越長,越拉越長……終於

    “錚”

    弦繃斷了!

    一口憋壓在胸口的濁氣爭先恐後的衝出她的喉嚨,發出了凄厲哀絕的長嘶。

    箭停了。

    她推開了阿雪,翻了個身,大口大口嘔吐著,滲入她胃中的馬血,混合著黃色的胃液,噴湧出來。

    黑暗裡響起陣陣腳步聲。

    快,而且整齊。

    泥血腥氣灌入胸腔,莫冰雲掙扎著想要爬起,她俯跪的地面上正好插著一支箭,她伸出了手,用力一拉,扎入泥土有半截的精鐵箭拽出了足球大的一塊泥土,抖落那些泥土,只入目的一瞬間,莫冰雲腦海中嗡的一震。

    那是一支精鐵制作的箭,箭頭處不同尋常箭支,而是帶著三個猙獰的倒爪,三條細小的血槽開在倒爪處。

    就是這樣一只箭,仿佛無情嘲笑的惡魔,扯裂了莫冰雲的心髒。

    不……不……

    本來就毫無血色的臉幾乎幾近透明,內心最深處的恐懼狂瀾一樣冒出來,瞬間吞噬掉她的內心,腳下一顫,剛剛掙扎恢復的一點力氣被抽出體外,整個人又摔在泥漿裡。

    發出一聲凄厲的哀鳴後,她手足冰冷的在泥地裡爬著,冷汗滴溜溜順著她的額頭滾落,沿著她挺起的鼻梁,掛在鼻尖處。

    “阿雪……阿雪……走……走……”

    莫冰雲不但身子在抖,連聲音也在抖。

    連滾帶爬的挪到了阿雪身邊,她去拉她,發出絕望的哀號:“阿雪,走,快走呀,他們要來了……他們……那些魔鬼……”

    她推著,拉著,直要觸手一堆滑膩。

    鮮血。

    滿手的鮮血。

    她連忙將阿雪翻了個身,不!莫冰雲血氣翻湧,生生的吐出口血。

    一支精鐵箭將阿雪的左胸貫穿了,箭頭三支倒爪死死的抓在阿雪肺部的肌肉,鮮血順著三條血槽狂湧而出,地面上早就積起半米方圓的大灘血跡。

    不……阿雪……不……不要啊……別死……

    莫冰雲手忙腳亂的去捂那手臂粗的傷口,只落得滿手鮮血,根本捂不住的,鮮血依然從她的指縫裡溢出來……莫冰雲發出一聲連著一聲的哀鳴,眼淚流水一樣,滴在阿雪的胸口。

    求你了,不要死……

    這個昔日冰冷高貴的滄月三公主,如今滿身泥漿,頭發散亂披下,膚色蒼白,神色倉皇,簡直狼狽到了極點,可憐到了極點。

    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都聽不到了。

    仿佛野獸般的氣息,粗獷,血腥,殘暴……一雙雙血瞳也似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現,越來越近。

    他們像猛獸捕獵一樣靠過來,偏偏腳步又整齊劃一的仿佛機器人。

    閃電劈啪嘩下,瞬間打亮黑暗的世界。

    映照出方圓百米裡一張張猙獰肅殺的面孔。

    鐵塔般的身體上,那些肌肉束像一條條扭曲的蚯蚓揪擰在一起,他們的身體上全是疤痕,凄厲得如同虎爪撕裂過,最可怕的是他們的眼睛,完全不是人類能擁有的,不,即使是最殘暴的食肉虎,也不可能擁有那樣的眼神。

    從那裡,只能看到血,最殘酷暴虐的血。

    澎湃咆哮的血。

    血衛!

    名震天下的血腥衛士,衛戎國最深沉隱秘的王牌!

    終於在這個注定不平靜的雨夜亮相了。

    再大的雨也無法壓下血衛們殘絕凌厲的氣勢,他們仿佛一群從地獄裡爬出的生物,走動間天地為之色變,連雨似乎都成了紅色,染上了淡淡的血腥味。

    至少有兩百名血衛將兩個女人包圍在了中間。

    能出動這麼多血衛,只為了抓這女人,也算希奇了。

    莫冰雲跪在阿雪身邊,一動不動。

    只等血衛越靠越近。

    黑暗籠罩了下來……

    “哧――”

    黑色電芒破著虛空而來,帶起一溜鮮血,接著隱沒於虛空之中,下一刻,那黑芒已經出現在黑紗女人的掌心,不斷的旋轉著……

    楊政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他的大腿上多了兩個可怖的血洞,汩汩的向外冒著鮮血。

    其實不止他的大腿,他的身上也全是一條條裂開的血口,不斷噴湧鮮血,將他渾身染得血人似的。

    這黑劍上有陰毒的能量,連楊政這樣特殊的體質也承受不住破壞,被割破的傷口根本無法止血,而且那疼痛被千百倍的放大了,直接通往他的腦神經。

    楊政單手支在地上,咬牙忍受大腿上傳來錐心刺骨的痛。

    劇烈疼痛和因為失血過多產生的無盡疲倦混雜在一起,是一種不知道如何形容的難受感覺。

    他想就此倒下,永遠的昏睡過去。

    可身體上的疼痛卻不停的刺激他,告訴他,堅持下去。

    堅持下去,楊政。

    雨水打在他臉上,冰涼涼的沁入他嘴中。

    已經是第幾劍了。

    已經撐了多久。

    楊政拼命的想回憶起來,不知道了,意識越來越模糊。

    這個女人好可怕。

    楊政從來沒想過自己竟會這樣弱小,弱小到連反擊的資格都沒有。

    他引以為傲的身體素質,還有芭比的靈覺完全失去了作用。

    不,也不能說完全沒作用。

    芭比可以給他預警,告訴他劍從哪裡鑽出來,可這樣的預警在超越極限的劍速下失去了意義,身體跟不上意識,超強的身體素質反而受到更多的折磨,楊政不是個會放棄的人。

    然而在黑紗女人眼裡,他的這種不放棄的精神反而更加激起她的凌虐之心。

    女人手一抖,一抹微笑又在她唇角蕩開。

    只要他再動不了一下,自己就送他歸西。

    看著那個男人蠕動了一下身體,撐起半邊身體,又重重倒在泥水中,她終於發出了冰冷得意的尖笑,動不了了嗎?那麼去死吧!

    黑劍旋轉的速度爆然加快,隱沒在虛空中。

    便在這時,倒在地上的男人忽的發出一聲暴喝:“等一下!”

    女人的手輕輕一顫。

    虛空之中鑽出的那把黑劍貼著楊政後腦頭皮停了下來,嗡嗡的旋轉著……只要再輕輕向前一推,楊政的腦袋就會被洞穿。

    黑紗女人微笑著道:“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嗎?”

    楊政緩緩的抬起頭,濺滿泥漿的臉上展現一個笑容,這樣的笑容絕對詭異,特別是在一個即將死去的人身上出現,黑紗女人輕輕一愣,腦海中沒來由荒唐的想到,他的牙齒真的很白。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黑紗女人就恢復了冷冷淡淡的神色。

    只聽楊政輕聲問道:“你是聖殿的人?”

    黑紗女人的笑容微微一滯,旋即她柔聲道:“你猜對了呢,可惜,沒有獎勵。”

    她的眼底深處抹過陰幽之色,這是她即將動手的征兆。

    “告訴我你是誰?能死在你這樣的美女手裡,也是一種榮幸……”楊政急促的將話語接了下去,他也不知道這樣拖延下去會不會有用,她真的會趕來來救自己嗎?

    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吧,楊政幾乎就像溺水的人,想抓住任何一線可能的生機。

    黑紗女人靈妙的目光落在楊政身上,卻仿佛將他的皮囊全部剝裂出來,楊政渾身劇烈顫抖了一陣,抬起頭,正看到兩片黑色火焰鋪天蓋地的壓來……

    意識被無數根棍棒攪得翻江倒海,三魂七魄都在深淵裡絕望掙扎。

    通靈術!

    是通靈術!

    楊政僅存的意識大聲的咆哮著,這個斯嘉麗曾教給他的高階靈術,楊政自己使出和黑紗女人使出,如同螢火與皓月的對比。

    通靈術的可怕楊政也十分清楚,輕則被迷惑心神,重則抹去意識,完全成為使用者的傀儡。

    黑色火焰分裂成無數細小火星,在楊政的意識裡吞吸蠶食。

    不……不能……絕不可以……

    楊政的意識拼命掙扎著,可就像陷入流沙一樣,無論他如何努力,“流沙”還是一點點將他吞沒。

    那種滲入骨髓的空虛感一點點的抽拉。

    心髒就像被一只大手不斷揉捏。

    楊政的眼口鼻耳齊齊滲出細微的血絲。

    這樣絕望的時刻,芭比竟然消失了,沒有出現,楊政不知道是該絕望或者憤怒,反而是右手的邪物力量衝了進來,與黑火對抗。

    就在邪物力量與黑火碰撞的剎那。

    那些黑色火焰猛的聚合,收縮,楊政的意識得以喘息了一口氣。

    “魔靈體!”

    黑色的火焰形成一團幽幽的人形黑光在楊政的意識中浮蕩著,直接傳遞出這樣一個詫異的信息。

    這詫異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楊政。

    邪物力量追逐著那團黑炎,金色的大眼化做一張大網,席卷而去,可是黑炎輕易的就穿透了金色的網,然後迅速纏繞住金色大眼,炎光劇烈起來,邪物頓時發出尖嘶。

    半晌之後,金色的力量已經暗淡無光,而黑炎則退出了楊政的意識。

    如同大赦般,楊政的意識重新掌控了身體,只是他現在連一只指頭都動不了,全身的水分都化成了冷汗,每一條肌肉都在痙攣,可以想像剛才他所承受的痛苦。

    黑紗妖女輕飄下來,落在楊政胸口。

    赤晶玉足點在楊政身上,卻沒有一分重量。

    她看著仰在那裡一動不能動的楊政,眼中有看不明道不清的意味,纖眉微顰,似在思索著什麼。

    片刻後,她輕俯下身。

    妖靈般的面孔湊進楊政不足一尺。

    看了半晌,那仔細欣賞的神色就像在把玩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般。

    可憐楊政連轉動眼睛的氣力也沒了,被一個女人踩在腳下用這般眼神看著,連投遞一個反抗憤怒的眼神都辦不到。

    玉掌壓下,黑紗妖女的手貼在楊政的臉上。

    冰冰涼涼的,接著卻是一團黑炎轟的冒出來,覆蓋了楊政整個腦袋,看起來就像要將他灼燒一般。

    過了不知道多久,黑炎倏的收回女人掌中,楊政的頭顱看起來無恙。

    “真的是魔靈體!”

    這一聲包含著肯定,甚至興奮意味的聲音從這個妖女口裡傳出來,分外多了分奇特滋味,從頭到尾,似乎只有這一句話才真正流露出黑紗妖女的真實內心情緒。

    想來這“魔靈體”對黑紗妖女的觸動很大。

    “難怪斯嘉麗那小妖精對你青睞有加……”

    黑紗妖女喃喃自語著。

    朝著楊政菀爾一笑,接著楊政便感覺一股大力傳來,騰空而起。

    黑紗妖女帶著楊政飛奔而去,身如行雲,看起來並不快,但幾個滑動之後,已經隱沒入黑暗中……

    才消失掉沒多久。

    天邊一朵紫雲就驟然而至,那速度簡直快到了極限。

    眨眼之間落在剛才激鬥的泥濘地上。

    那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紫炎,接著紫炎迅速淡去,顯出一個曼妙的身影來。

    冰雪般的銀發,細彎的眼睛,仿佛天上銀勾似的月,帶著勾魂攝骨的魅力。

    斯嘉麗,她來了。

    輕輕的抽動著小巧的鼻子,銀勾彎月似的眼裡頓時掠起一陣幽冷陰郁的寒光。

    她彎下腰,伸指粘了點被雨水衝淡的血跡。

    兩指輕輕一摩娑,環顧四周,單手一揮,無數紫色的光點從四周盤旋而來,彙聚於她的手心,逐漸化作一朵紫色花瓣。

    正是楊政融化在水裡的那一朵。

    接收完花瓣裡傳來的些微意識,斯嘉麗的眼睛已經被兩團紫炎覆蓋住,一直波瀾不驚的她發出了怒哼:“惜月,你這個賤女人!”

    手掌猛的收緊,紫炎從她體表噴出,瞬間將她包容,紫光一閃,追逐而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5:04

第五集 第三章 對峙

    “你到底是誰?”

    楊政啞著聲音問道,張開的嘴巴灌進冷風,讓虛弱無力的他連連咳嗽數聲,喉嚨裡又滿是腥甜的味道。

    急速飛行的黑紗妖女放緩了一些速度,

    手上多了分力氣,將楊政拽到了身前,看著他耷拉著腦袋,口鼻裡滲出細細血絲,形狀凄慘。

    楊政的視野已經一片模糊,但他仍能感覺得到,這個掌控了自己生死的女人,正用一種饒有興味的眼神看著他。而耳畔雜響的劇烈風聲,也讓他明白這女人依然在高速飛著。

    這看起來尋常的飛行,卻最是體現了實力。

    這妖女絕對是他目前所碰到最可怕,最深不可測的敵人。

    在壓倒性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一切諛滑言辭都不頂用了。

    反正現在是案板上的雞,生死由天定。

    想到這一層。

    楊政的心髒一松,接著又是一股無法言說的沮喪感從五髒六腑緩緩的透出來,一波波的將他浸潤,吞沒他三萬六千個毛孔,吞沒他的口鼻,讓他悶得無法呼吸。

    在這個世界掙扎得久了,楊政一直帶著點隔離似的驕傲。

    他所看到的人,見到的物,然則是有優秀的,可是楊政從沒怕過他們,更不覺得自己便矮了一截。即使是以一己之力想去挑戰滄月這個龐大的國家機器,他也不曾氣餒過。無論是好運也好,堅韌也罷,他一步步踏實的走過來。

    隨著實力的不斷提升,他甚至有一種奇特的優越感。

    掌握比這個世界先進上千年的知識,擁有芭比的守護,斯嘉麗的幫助。

    讓他在陌生而嚴酷的環境中游刃有余。

    毫無疑問的說,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強者,是個臨絕在大部分人頭上的人上人。

    畢竟他也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也會驕傲。

    直到遇見這個妖女。

    他才發現自己簡直錯得離譜。

    這個世界不是繞著他楊政轉的,還有比他強百倍,千倍的人存在。

    青蛙蹲在井底,以為天空不過是頭頂的那一小片方圓。

    沒想到天之大,海之闊。

    自己就是那只青蛙了吧。

    楊政一直驕傲的內心突然被催垮,帶來的衝擊也特別劇烈,有一剎那他甚至迷茫了。

    他所依靠的信心,所包裝的堅韌外殼,全部在一夜之間被粉碎。

    乃至於他不知道自己所謂的復仇有什麼意義。

    在高高在上的人眼裡,這一切,原來也不過一場鬧劇吧。

    這突如其來的念頭狂風般刮過他心頭,將剛剛才引出來的一點迷霧吹得干干淨淨。

    螳螂在大像面前張牙舞爪。

    有什麼意義,在妖女這樣級數的人眼裡,他不就是那只螳螂嗎?不就是舞台劇目裡的小醜嗎?最讓他感覺難受得是,連芭比也背棄了他,他知道,妖女在對他使用通靈術的時候,芭比是可以出來救他的,可是芭比沒有。

    連自己最信任的伙伴都拋棄了自己。

    楊政被蒼涼和憂郁充塞,郁悶得壓在喉頭的那一口鮮血再也抑制不住,哇的吐出來,血珠飄灑。

    黑色突然遠去,楊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接著就是重重摔倒在地上,巨大衝擊之下,五髒六腑都像是要從喉嚨裡擠壓出來,難受得楊政連連翻滾,內髒碎片混合紫黑色的淤血大口大口的噴出來。

    妖女甩掉楊政,只不過為了避開那些亂灑的鮮血。

    等楊政掙扎了幾許,漸漸平靜下來,她才悠然飄下。

    靈媚的眼睛沒有一分波動,無論是可憐,或者厭惡都沒有,就像在看著一件死物般的淡然。

    是不屑嗎?

    那為什麼不殺了我,不殺了我?

    在不斷復雜的情緒衝擊下,楊政的血液向上湧,衝撞進他的腦海裡。

    他終究是個極度驕傲的人,不能忍受這樣的屈辱。

    被泥水沾染的面孔也扭曲了。

    含混著大吼起來。

    被一股死志催得干涸的身體裡滲出了一點氣力,這氣力抽抽噎噎,像女人的哭聲一樣斷續,也終究撐得楊政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朝妖女衝去……啪的一聲,額頭被妖女一根指頭彈了一下。

    楊政就倒飛出四,五米,又是重重一摔。

    好不容易生的一點氣力頓時蒸發得干干淨淨。

    楊政徹底昏迷了過去。

    意識如同剝了殼的雞蛋在悠悠的旋轉,飄蕩,這是哪裡……

    我是誰?

    我是誰?

    就在這迷糊的意識盡力回憶的時刻,一股巨大的吸力穿來,它被拉進了一個橙色的旋渦中,無數的意識片斷吸附過來,不斷整合。

    記憶也逐漸的清晰起來。

    我是……楊政。

    是我,我不是被那妖女抓走了嗎?

    這是哪裡?

    “不用再想了,這是你的靈識元體,這裡就是你的體內。”

    芭比……是你,意識劇烈抖動起來,顯得激動無比。

    他環顧四周,只看到一團橙色的火焰懸浮在幽空中,在火焰中心卻是一顆紫色元心。

    你是芭比?

    “是我!”

    意識終於清楚了,芭比還在他體內,心卻陡然沉了下去,通靈術占據他內心的一幕又浮泛上來,他為什麼見死不救,為什麼不幫自己。

    不是最可以信任的伙伴嗎?不是同生共死的本源嗎?

    楊政顫聲道。

    “抱歉,我不能被聖殿的人發現我的存在,所以不能幫你。”芭比的聲音冷冷淡淡的傳來,雖然說是道歉,可在它嘴裡卻儼然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這句話打破了楊政內心最後一絲僥幸的期盼,他曾自我安慰芭比也許是無能為力,可是……芭比無情的打破了他最後奢求的幻想……打破了他最後一點對伙伴的信任……原來不是它幫不了自己……它不幫……

    只是因為不能被人發現,這就是理由。

    楊政輕笑起來。

    突然覺得好陌生,那個一起走過漫長道路,陪伴自己的芭比,真的是自己認同的伙伴嗎?

    三年多的風雨,互相扶持,毫無保留的信任。

    他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情,就這樣,殘酷的湮滅……

    楊政連生氣的氣力都沒了。

    他不想再看到它,永遠不想。楊政轉過了身,就在這時他發現在幽空之中還有另一團金色的火焰。

    只是這團火焰與芭比相比,不但細微得可憐,甚至快要熄滅了。

    “你可以吸收它了,它現在力量小得可憐。”

    芭比的聲音再次傳來,楊政卻恍若未聞,意識來到那團金色火苗前,一股殘暴的邪氣頓時爆發出來,是它,封印的邪物金翅蟬。

    被妖女的黑炎灼燒過後。

    金翅蟬早已經化掉了,只剩下這團邪物的本源力量。

    意識探了過去,邪物意識便掙扎起來,金色火苗竟然擴大了幾分。

    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你救了我。

    楊政自嘲的笑笑,伸出了“手”,邪物的力量果然很弱了,輕易的就被楊政抓在了“手”中。只是那邪物力量傳遞出的邪氣也感染了楊政,原本純和的意識體明顯有了雜色。

    一連串的打擊背叛,讓原本就極度沮喪憤怒的楊政邪心大漲。

    邪物上深至黑色的紅緩緩滲透出來,一點一滴地熔化,再分泌出邪惡的濁液,這濁液浸泡著楊政的靈識元體,不斷的發酵,滲透,直至一道陰幽幽的信息傳遞出來:“你救了我,想必也是為了自保,為了答謝你,就永遠留在我體內吧。”

    陰霾的語氣直讓人汗毛都要豎起來。

    邪物似乎預感到自己的末日就要來臨,尖聲狂嘯,邪氣亂射,狂亂的掙扎抖動起來。

    可是失去大部分力量的它又怎麼能逃脫楊政的掌控。

    掙扎的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弱。

    而楊政的意識元體卻在不斷的膨脹收縮,每一次蠕動,元體上就多了分陰幽,少了分活氣。

    募的,卻是一聲刺耳的尖嘯,嘯聲直撼腦顱,幾乎要將整個幽空都刺成兩瓣。

    這尖嘯持續了只有一息,便陡然頓住。

    幽空之中,那團金色火苗便再也看不見了,只剩下一團暗紅色的邪心之火不斷在燃燒著……

    黑紗妖女惜月拽著陷入昏迷的楊政,穿林越山。

    不消多少時間,已經將索羅頓遠遠甩在了身後。

    一股刺鼻的血腥氣卻鑽進了她的鼻子。

    她的眉毛輕輕一挑,緩緩落在一根細小的枝杈上,赤白的足在黑夜裡也發出幽幽光澤。

    雖然她的目標只是楊政,但王都裡那個小子也要照拂一下,否則怎麼跟斯嘉麗爭。

    不過想到要去見那群野獸,她還是忍不住擰了擰眉毛,露出一個不舒服的神色。

    當然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她有潔癖。

    血腥氣似乎更重了。

    惜月也不見有什麼動作,淡淡的黑霧籠罩住她,將所有氣味都排斥出去,她纖足一點,已滑了出去,也許是被血腥味弄得不舒服的緣故,她甚至沒有察覺到拽著的楊政有了一些變化。

    這個男人右手上的琉璃紅色在漸漸的退去,身上的傷口也在以可怕的速度愈合著,那些肉不斷蠕動,迅速的填補著被切割的傷口。

    惜月很快就來到血腥味濃烈的場地。

    眼前景像。

    連波瀾不驚的她也忍不住心頭一跳。

    密布林空的黑雲帶上了一抹血色,面上鋪滿了殘肢碎體,浸泡在濃濃的褐色血漿中,風一吹,蕩起一道血色漣漪……

    無數的人肉骨頭碎塊可以想像當時戰況的慘烈程度,這也就罷了,更可怖的是他們臨死的表情和死狀的詭異,那種表情,只有受到絕大恐懼刺激精神崩潰的人才有,那種死狀,竟是被人吸干血液撕成了一塊塊,而且每一個人都是那麼相似,卻看不出到底是被一群人還是一個人干掉的。

    夜色下一張張癲狂又猙獰的臉龐,仿佛在宣告著他們死前有過怎樣激烈的情緒。

    惜月強忍著潔癖帶給他的不適感,漂浮在這樣一個修羅場中。

    很快,她確認了,兩百名血衛,一個不剩,全葬在了這裡。

    這些惡心的家伙雖然野蠻無比,惜月卻也知道他們的實力,在人類中也算拔尖的。

    兩百人被這樣殘虐而死,到底是怎樣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現在索羅頓附近誰還能有這樣的勢力。

    斯嘉麗,不可能,她如果在附近,早就出手救手中這小子了。

    除了她,還有誰?

    惜月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兩百名血衛,即便是滄月國的獅鷲騎士,也不可能這麼容易拿下,而且看他們死去的慘狀,也不可能會是獅鷲騎士造成的。

    腦海中思緒不停,臉上卻是清冷一片。

    這時候,警兆忽生,惜月側頭仰望,終於動容。

    一團紫炎飛速朝這個方向趕來。

    作為組織內的死對頭,她怎麼可能認不出來,斯嘉麗,她竟然來了,她怎麼會來這裡?不是被“父親”派出去執行任務了嗎?

    一連串疑問只是閃過,惜月根本沒有想過要躲藏或者逃跑。

    因為她很清楚斯嘉麗的實力。

    若手裡沒有個人,她可以遠遁而去,可多了個人,她根本逃不過斯嘉麗的靈目追蹤術。

    眨眼之間,紫炎就到了眼前。

    紫炎一散,便露出斯嘉麗的絕世容顏出來,只是現在她面罩寒霜,一雙銀勾月眼裡被紫炎火覆蓋,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她有多麼憤怒,而在自己這個死對頭面前,她也根本用不著掩飾。

    根本看也不看四周的修羅景像,斯嘉麗盯著惜月,只說一句話:“把他放下。”

    惜月微笑著將楊政舉起來:“你說他嗎?”

    她那明知故問的神態真的很想讓人揍上一拳。

    斯嘉麗眼裡的紫炎光頓時大作,虛空之中,一朵紫色的武器逐漸成形,紫色的流光不斷流淌,在弧線優美的彎月下,卻是森寒嚴酷的殺意。

    “曼海銀勾”

    也只有惜月這樣同級數的超級高手才可能讓斯嘉麗使用獨門武器。

    已經互相習慣,不知道鬥了多少次的兩個人對對方的了解絕不在自己之下。

    對待惜月,斯嘉麗根本不想多嘴。

    而惜月,一看到斯嘉麗的“曼海銀勾”出現,嘻嘻的笑容頓時不見,左手虛空一抓,那條靈活尾魚般的黑色小劍頓時出現,滴溜溜的旋轉起來。

    紫炎,黑炎驟然澎湃。

    在兩人浮空的腳下,兩個氣場不斷擴大出去,將滿地的殘肢血肉都掃得橫飛起來,瞬間清理出兩個巨大的圓形淨地,而在這圓形邊緣,紫,黑兩色火焰熊熊燃燒著。

    兩人都還沒動,卻僅是這對峙,就像將整個谷口都熔化了。

    狂暴的烈焰,猶如踏入了噴發火山的中心。

    灼熱的氣流將空間都扭曲了。

    在紫與黑的天地中,兩個欣長優美的身形模糊不清。

    沸騰的殺意就是澎湃的岩漿,氣勁的咆哮則是火山的怒吼,大地都無法承受這非人類力量的撕扯,雨還沒落到谷口地面,就被蒸發得干淨。

    過不了多久,因為蒸發的水汽,兩人頭頂形成了一團濃厚的陰雲,滾沸翻湧,更顯得氣氛的凝重壓抑。

    募的,拔空而起的尖嘯。

    震碎了那團陰雲。

    紫光如蝴蝶一樣翩然飛出,銀勾帶著迷離色彩。

    另一邊,黑炎下,那滴溜溜旋轉的小劍卻膨脹了起來,眨眼已有五,六米大小,黑光一閃,當頭劈下,巨大的劍體有若泰山壓頂,渾厚霸道的氣息卻完全不像是惜月這樣嬌柔的女人使出來的。

    銀勾穿梭飛舞,卻不與那黑劍糾纏,

    到了黑炎之前,那銀勾忽的一抖。

    隨著這個細微的動作,空中多出了數十余道紫芒依稀的勾影,勾影不斷牽動,千百道氣流交錯縱橫,那黑炎一瞬間就被切割成無數段,惜月臉色急變,黑劍想要收回防御卻是不能,她只能再次發力,黑劍頓時又擴大上幾分,風雷之勢更大了,黑劍呼嘯衝下,簡直就要將斯嘉麗劈成兩瓣。

    可曾想到斯嘉麗竟是沒有一點收回銀勾的跡像。

    銀勾急耀,翩然振翅。

    黑炎來不及收縮,就被千萬道針尖般的氣勁捅穿。

    曼海銀勾上攜雜的真元力龐大尖銳。

    還未及體就若刺骨冰粒打刮在臉上,生生的疼。

    完全拼死般的瘋狂讓惜月也感覺到了驚懼。

    不由得向後急退,尖聲大喝:“斯嘉麗,你瘋了!”

    斯嘉麗依然死死的盯著後退的惜月,真元鎖定著她閃避的路線,對當頭劈下的黑劍毫不在意。

    黑光轟下。

    紫炎大閃,而另一邊,惜月也發出一聲痛哼,黑炎收縮,一個人影已經掉落下去,那是楊政。

    空中落下的男人身體似乎抖了一下,條件反射似的內腹微收,不過隨即又撤去那輕微防守姿態,毫不顧惜的重重摔在地上,這一系列小變化空中那兩絕頂高手竟沒發現。

    待黑炎全部收回體內,惜月的右臂已然有一道深入骨髓的巨大傷口。

    她的左手抱在右手處,鮮血從指縫裡滲出。

    頭發也有些散亂了,又驚又怒的盯著被黑劍命中的紫炎氣場。

    紫炎散去,斯嘉麗看起來比惜月還要狼狽得多,衣裳都被剛才巨大的衝撞撕扯破裂,多處地方透出她雪白細膩的肌膚,身上雖然沒有明顯的外傷,但略顯蒼白的臉色證實她剛才受到的衝擊絕對不小。

    只是她的眼睛依然幽深堅定,注視著半空中的惜月。

    曼海銀勾懸浮身前,勾上幾絲血跡,緩緩的流淌,彙聚在勾尖,逐漸飽滿,然後承受不住那墜重之力,啵的滴落水中。

    惜月閃動著眼眸,先是謹慎的注視著斯嘉麗,接著又一瞥落在地上的楊政。

    唇角的一絲微笑漸漸綻放。

    她幽幽道:“斯嘉麗姐姐,就算他是千年不遇的魔靈體,你也犯不著拿命和我拼吧,這可不是你的性格哦。”

    “你管那麼多,惜月,當初是誰和我約定互相找一個候選者,爭奪亦冷死掉留下的聖殿騎士之位,如今你卻公然出來挑釁,想劫持我選定的候選者,又是什麼意思?”

    斯嘉麗聲音陰冷冰寒,渾然有一語不合再次動手的意思。

    “姐姐,你莫非忘了,自己動用力量幫助他在東線軍取得地位,還有,那位王後和你關系密切,他能這麼快上位可全是因為你的原因,你先破壞了規則,難道妹妹我就不能偶爾犯點小錯。”

    “可笑,那雷蒙斯特不是你的人嗎?”斯嘉麗冷笑道:“和我說規則,也不先看看你自己做了什麼事。”

    惜月幽幽嘆道:“不說這些了,既然你我都有錯,那也說不上誰針對誰,可是魔靈體的事,姐姐不會想一直隱瞞下去吧。”

    斯嘉麗的臉色終於有了點變化,那細微的神色雖然很快掩飾住了,卻無法逃脫惜月犀利的眼光。

    眼睛微微一轉,惜月將目光落在楊政身上:“魔靈體天下少有,姐姐卻一直瞞著未報給“父親”,倒真是令人遐思呢。”

    紫光毫無征兆的暴起飛來,其力之犀,頓時斷絕了惜月的噱笑。

    只是惜月也早有防備,身形幾個幻化,躲避掉曼海銀勾的攻擊。

    黑色小劍再次飛出與曼海銀勾糾纏。

    少了楊政這個負累,惜月輕松擋住斯嘉麗的攻擊。

    咯咯的嬌笑聲從空中傳來:“姐姐,你想殺人滅口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呢,我們姐妹倆鬥了上百年,要是這麼容易能殺死對方,我們之中早有一個不活在這世上了,你還是先消消氣吧。”

    紫光陡然一閃,回到了斯嘉麗的身前。

    她的臉上紅暈一閃而過,身子也微微發抖。

    不過瞬間恢復了常態。

    斯嘉麗明白惜月說的都正確,她不可能殺得了惜月,何況“父親”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到底要怎麼做?”

    她冷冷的問道:“如果你只是想向“父親”告狀,那麼請便。”

    惜月飛了下來,她臉上仍笑嘻嘻的,右臂上卻染滿了鮮血,看起來頗是猙獰,她舉了舉右手:“姐姐還是先幫我把血止了,這曼海銀勾破壞血質,真是有些麻煩。”

    斯嘉麗默默的彈出一顆紫色藥丸,惜月捏碎敷在傷口上,果然迅速止血。

    “魔靈體呵……”惜月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向往,長長悠悠的喘出一口氣。

    暴雨已經小了,這谷口上方更是被催散了烏雲,只剩下襲襲涼風吹來,帶來絲絲涼意。

    “金翅蟬,姐姐也是下了血本呢。”

    惜月菀爾一笑,看了漠然神色的斯嘉麗一眼,接著說道:

    “魔靈萬像,狩魂一體,姐姐用這至毒邪物喂養這小子,若是普通人早就死了千百回了,也只有魔靈體能夠不斷消化蠶食這邪物力量,魔靈體體質特殊,本身最容易消耗邪物駁雜的力量,留下最精純的能量,過濾功能可說天下最好的爐鼎,以魔養身,姐姐好打算呀……”

    惜月就這麼娓娓道來。

    夜風中,她的聲音忽高忽低,便如一團風中燭火,幽幽然的被一條細線牽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一般。

    只是兩人都沒有注意到。

    躺在地上男人微不可查的顫抖。

    隨著那輕聲慢語,一點點黑暗仿佛要將他整個人吞沒……

    一顆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滑落……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5:20

第五集 第四章 雲中青蓮

    深夜敘話也不知在什麼時候斷絕了。

    惜月和斯嘉麗幾乎是同一時間皺眉,盯著幽幽黑谷,她們身上如臨大敵的神色卻是極少見的。

    黑暗裡,一把聽不出任何感情的悠淡女聲傳來:“白星,黑月,好久沒見了……”

    聽到這聲音,惜月和斯嘉麗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青蓮!

    任誰也想不到這個命裡夙敵會在這裡出現。

    黑暗中,一個幽白的身影毫無聲息的浮現。若論容貌,惜月與斯嘉麗是絕不在出現的這個女人之下的,甚至比之還要美上一些,但不知怎的,看她盈盈走來,那優雅的風姿,和青逸得沒有一絲煙火氣的氣質,卻完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那感受。

    以惜月與斯嘉麗的絕代艷光,在此女出現之後,竟也黯淡了下去。

    仿佛空間的焦點一下轉到了那個女人身上。

    惜月和斯嘉麗對視了一眼,都看得對方眼裡濃濃的戒懼神色。

    雲中君。

    本就不是這個世界裡的人物。

    就和她們一樣,來到這凡俗,隨便個動作就能引得颶風過境般。

    聖殿與雲中城,就是雲端的兩大勢力。

    那是追索到未知年代的宿命之爭。

    而斯嘉麗,惜月,青蓮卻正是兩大組織這一代最優秀的人物,白星使,黑月使,雲中君,隨便一個稱號都代表了神一樣的存在,平素裡,這些神話般的人便是讓凡人見上一面也是極難的。

    可是今夜,這三個世上最頂尖的人物卻無巧不巧的彙聚在這裡。

    這其中潛藏的暗流,實在比表面的平靜要洶湧上億萬倍。

    斯嘉麗與惜月這對組織裡的死對頭,在面對命裡夙敵時,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一致對外。

    她們兩個很清楚,即使在全盛時期,單打獨鬥也絕不會是雲中君的對手。

    何況兩人剛才一場內鬥都受了不輕不重的傷。

    當看到青蓮在黑暗中悠然行來時。

    惜月腦海裡驟然閃過一道電光,再注意到滿地血腥,一股幽冷的感覺就點點滴滴的滲透出來,連話裡都帶上了濃烈的寒意:“這些人是你殺的?”

    兩百血衛的凄慘死亡,這裡又是衛戎國的老巢,能滅掉他們的人惜月原本是怎也猜不到。

    但青蓮的出現,卻讓隱隱的預感越發的濃烈起來。

    血衛再橫再強,對上青蓮,卻也只是一根手指的事。

    青蓮淡淡道:“算是吧,我只是稍微改動了一下他們的精神頻率而已,沒想到他們便自相殘殺了。”

    “這麼說來,那你定是早就藏在一邊,等我們兩個打得差不多了才出來,真是好計謀,好心思。”惜月撫掌輕笑,說不出的譏諷。

    青蓮依然是那副清雅仙姿,對惜月的譏諷毫無感覺,平靜的道:“我在這裡不是為了等你們。”

    對面兩女微怔一下。

    這世上難道還有別人能勞動雲中君的大駕嗎?

    這不可思議之事,偏偏出自青蓮之口,由不得她們不相信。

    兩人對望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思,惜月笑道:“即是如此,那麼就不打擾了,青蓮君請隨便,我們先走一步。”

    她順手就要去抓地上的楊政。

    “慢著。”

    青蓮的聲音再次傳來,斯嘉麗臉色已經冷下來:“怎麼,你難道想留下我們。”

    黑劍和紫勾同時在虛空中出現。

    空氣頓時像被擠縮成了實質,處在颶風之眼的青蓮衣袂飄舞,神色卻恬淡依然,她白皙的手指輕輕點向地上的楊政:“你們可以走,他必須留下,我等的人,是他。”

    那暴虐的氣壓頓時一滯,惜月和斯嘉麗顯然精神波動巨大。

    她們心情真不知該怎樣形容。

    倒是斯嘉麗神色變得更加凄厲,曼海銀勾一觸即發。

    惜月見狀,連忙上前一步,半擋住蠢蠢欲動的斯嘉麗,臉上浮現一個溫和的笑容:“青蓮君,雖然我們聖殿與你們雲中城一直不合,但這幾十年來,大家也相安無事,你可知道地上這人是我們組織的預備聖殿騎士,又是魔靈之體,恐怕我們不能讓你如願呢。”

    青蓮眼眸無波,只是單手抬起,一層水樣的波紋在其掌心中彌漫開。

    一見她那架勢,惜月就暗罵了一聲。

    什麼話也不用說了,作為打過無數次交道的命中夙敵,惜月非常清楚雲中城那些家伙的性格,簡直沒有一點人類的情緒。

    青蓮的動作已經代表了她的意思,如果不留下楊政只能靠武力解決。

    若在平時,白星黑月聯合,就算雲中君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

    只是今日,誰會料到一場內鬥給了青蓮機會。

    魔靈體……放棄,還是不放棄?

    身邊紫光乍閃,在惜月還在權衡的時候,斯嘉麗的曼海銀勾已經朝著青蓮攻去,灑下一片紫色光幕。

    青蓮手中水狀波紋也在這時候成型。

    冰晶色的短劍由下至上,一個斜挑,簡潔的一個動作,那紫光龐大的聲勢就消潰,露出曼海銀勾的本體。

    冰瑩迅速飛出,與曼海銀勾進行最直接的碰撞,無數氣芒劍影跳躍閃爍,炸開了一波又一波的氣流,對峙的三人還好,地上的楊政卻被這一陣強烈氣流震得翻飛,落到了五,六十米開外,這碰撞澎湃的氣息只持續了一瞬,就被一股無形之力壓縮回去。

    青蓮神色平淡的單掌一勾,冰瑩劍輕易的就擺脫了收縮之力,回到她掌中。

    而積蓄了龐大力量的斯嘉麗卻失去了對手,仿佛用勁全力卻打在了空處。

    兩股力量瞬時倒卷而回,斯嘉麗痛哼了一聲,這一次,舊傷新傷一起,她再也壓抑不住滿喉腥甜,大口鮮血噴出,整個人退了十多步,踉蹌著就要倒下。

    惜月急速後退,來到她身邊扶住她。

    心中卻是又驚又駭,誠然斯嘉麗是有傷在身,可青蓮的戰力也未免太恐怖了些。

    距離上次見她……有八年了吧。

    八年不見,她如今的實力竟到這匪夷所思的程度。

    斯嘉麗幾口鮮血吐下,臉已若金紙,緊閉著雙眼,嘴唇顫抖,若不是惜月扶著,早就倒下。

    反觀青蓮,悠然自在,臉上並沒有一擊成功的喜悅,也沒有對敵人的嘲笑,平平靜靜說道:“讓我帶走他或者我殺死你們。”

    這天下間能這樣對聖殿兩大聖使說話的,怕也只有眼前這個女人了。

    就連惜月這樣高傲的人也不得不默認,現在的青蓮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只是她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要他做什麼,雖然是魔靈體,可你們雲中城並不需要吧。”

    淡淡一笑,青蓮沒有回答。

    惜月眼底的屈辱神色一閃而過,這口氣,她只能忍下,注目片刻,頹然低頭,澀聲道:“姐姐,我們走吧。”

    “姐姐……”

    “斯嘉麗……”

    就在惜月感覺到一絲不對勁時,一股令人顫栗的氣息滲透出來。

    “啪”的一聲,惜月被掃飛出去。

    幽紫色的炎火在斯嘉麗的身上綻放,斯嘉麗渾身都在顫抖,頭發無風自舞,只是發根,卻已然變成了深血顏色,仿佛染漿一樣彌漫,很快將斯嘉麗一頭銀發染得血紅。

    惜月只看了一眼,心髒就要跳出嗓眼。

    不可置信的恐懼神色浮現出來,憋在喉嚨的那四個字怎也吐不出來。斯嘉麗已經抬起了頭,紅發下的眼,已看不見瞳孔眼白,只剩兩團血幽深不見底。

    而她原本白如冰雪的肌膚寸寸龜裂,肌膚裂開,詭異地沒有一滴血滲出來,只在她腳下,血色波浪急速翻卷,天地為之色變。

    連青蓮也感覺到了那可怕而危險的能量。

    澎湃洶湧,血浪一波一波湧來。

    青蓮的神色雖是淡然,眼中卻再無一分輕松。

    她單手持劍,緩緩飄飛。

    眼前驟然一黑,接著便是接天紅色,將天地都化做滔滔血海。

    青蓮當然知道這是領域之力。

    最接近神的力量。

    這一片天地,已經成了單獨的世界。

    血海狂濤,不過是眼前那個幽紅女子的能量場。

    惜月雖然不是斯嘉麗的攻擊對像,卻在這幽血領域裡難受直吼:“斯嘉麗,你瘋了,血紋解體,你會死的!”

    現在的斯嘉麗還能聽得見嗎?

    或者她聽見了,可是踏出這一步的她已經回不了頭。

    “血紋解體”霸道瘋狂。

    “父親”創造出這一技能不過是給她們一個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機會。

    惜月怎麼也想不到,斯嘉麗會如此不惜命。

    何必呢,就是一個魔靈體,再寶貴,沒有了命,什麼都是空的。

    她無法理解。

    前方的大戰已經開始了。

    突如閃電,斯嘉麗的身影在幽血領域裡根本看不情。

    一團血霧將青蓮包裹住。

    爆出“丁――”的一聲炸響,血浪嘩蕩,連惜月之能也震的血氣翻滾,一口鮮血將吐未吐。

    這一聲響,卻至少包含了上萬次的攻擊疊加。

    上萬次攻擊只發生在一瞬間,所以連聲音也只發出一下,血霧中就飛出一個染血身影。

    青蓮飛速後退,腹部一片血紅。

    血霧彙聚,斯嘉麗的身影再次浮現,只是她身上,肌膚已經裂得如蛛網一般,血紋解體在使她獲得強大能量的同時,也在瘋狂消耗她的生命力。

    青蓮半身染血,眼睛依然清冷。

    她望著那雙血瞳,眉頭終於在不經意間挑動了一下。

    一團青光蒙蒙揮散,自她腳下幕布般擴散出去,將那血海狂濤擠壓出去。

    看到這一幕,惜月臉色慘白:“領域!”

    這一夜,她受的刺激夠多了。

    斯嘉麗瘋狂解體使用領域也就罷了。

    雲中君青蓮竟也使出了領域之力,而她根本是自己領悟出來的,不像斯嘉麗是用生命的代價去引燃。

    這其中差別,可想而知。

    青色微光不像幽血領域那麼霸道,卻逐寸逐分堅實的將血浪推斥出去。

    斯嘉麗喉嚨中發出低吼。

    渾濁的聲音代表她現在根本已經被力量支配,連意識都在漸漸消失。

    可是有一個目的卻越來越清晰,殺死眼前之人,這也許是她生命中最後一絲執著。

    這種執念在加速她生命力的燃燒。

    也使她的最後一擊變得更加可怕。

    血液幾乎凝結成了固體。

    斯嘉麗用生命點燃的力量,終於引爆了……她在飛,身上的肌膚卻在不斷剝落。

    領域還沒有最後成型的青蓮已經來不及完成最後的釋放,她緩緩舉起了劍,望著越衝越近的咆哮血浪,無喜無悲……

    碰撞無聲無息。

    一切才開始,就已經結束。

    領域在潰散,

    一陣微風吹過……

    山石,樹木,小草,都化做風中微塵……

    無聲無息的領域之力像輻射一樣擴散,毀滅了不知多少生命……在這恐怖的能量下,所有東西都化成齏粉……

    這方圓十裡,竟成荒漠。

    血浪與青光瞬間消散。

    隨風落下的人,當力量用盡,肌膚剝落,鮮血終於湧出,還沒落到地上,兩團黑影已經搶上前去。

    在半空中,他們已經互相看清了對方面容。

    一個是惜月。

    另一個……竟是楊政。

    惜月的速度終是快上一線,搶在楊政之前抱住了落下的斯嘉麗。

    只看了一眼,有潔癖的惜月臉色就發起青來,這還是那個風華絕代的白星使嗎?這個肌膚脫落的女人……被可怕的血紋解體肆虐過的女人……

    楊政要衝上前去。

    卻被惜月一腳踢開。

    在地上打了個滾的楊政,再次爬了起來,狀若瘋狂的朝惜月衝去,大吼道:“混蛋,讓我看看她,她怎麼了?”

    惜月仍是一言不語,一腳踢開楊政。

    衝上……踢開……

    衝上……踢開……

    楊政全身都腫了,無論他如何拼命,惜月只要隨便一腳就能踢中他。

    “你讓我看看她……讓我看看她呀……”

    楊政聲音已經哽咽了……

    迎接他的只是當頭一腳。

    惜月的臉色越來越冷,一個隱約的念頭在她腦海裡徘徊……

    這不可置信的念頭,她越排斥它,反而越清晰,就是這個念頭,像幽魂一樣纏著她,讓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楊政小小的奢求。

    斯嘉麗……到底為了什麼使用禁術。

    她到底為了什麼?為了誰?

    目光落在楊政身上……

    惜月神色變得很古怪。

    “不可能的!父親不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這太可笑了……堂堂白星使……”惜月突然放聲大叫出來:“這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她仰天大笑,拼命的一腳將楊政踢出去,這一腳是如此猛烈,將楊政踢出幾十米外,重重摔在地上,一時間竟再也爬不起來了。

    她再也不看楊政一眼,抱著斯嘉麗飛遁而去……

    笑聲越來越遠,蒼涼而幽寂的在天空中打了個轉……再也不聞。

    剛剛化成的荒漠中,楊政拼命的奔跑,追趕……卻再也看不看那消逝的身影,砰的一聲,他雙膝跪倒在地上,低著頭,眼淚一點一滴灑在這黃沙之上。

    為什麼不讓我再看看你……

    為什麼……

    為什麼……

    斯嘉麗,你到底為了什麼……

    你不是要我的魔靈體嗎……你來啊……你來拿啊……你來啊……來啊!!

    楊政一聲聲錐心刺骨的泣吼……

    你為什麼不來拿……

    你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這樣啊!

    楊政嚎啕大哭……整個人都埋進了黃沙裡。

    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快消失了……

    恍恍惚惚間,只覺得胸口一點熱力,急速的擴散,將他四肢百駭都用細線牽拉住……

    迷糊中,楊政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他胸口的印記灼灼發光,印記能量完全散發了出來,幾乎將楊政的胸口照得通紅,最可怖的是楊政的胸口,被橙光照耀得幾近透明的肌膚下,一顆紫色心髒在一鼓一鼓的脈動。

    橙光引領下,楊政來到了荒漠的一處。

    跪下在沙地裡扒拉著,過了片刻,一只手露了出來……片刻之後,一個青衣染血女子被他從沙地下拉了出來。

    這女人……赫然竟是雲中君。

    只是她渾身上下幽幽青光,唇目緊閉,呼吸微弱得幾乎聽不清,似乎陷入了某種奇特的狀態。

    以至於封閉了外界的一切。

    楊政的雙眼也被一團橙光覆蓋,他突然輕悠悠的對著青蓮的唇俯下身去,嘴巴漸漸張開,一團紫色幽光在楊政的口中形成……在接近到青蓮嘴巴不足一寸時,那紫光更加灼亮起來。

    青蓮的嘴似乎被一團強大能量撐開,擴張到了極限。

    楊政全身都在劇烈顫抖,紫色光球一閃一閃,慢慢脫離楊政的嘴巴,向青蓮的嘴裡渡去……

    就在這時,青蓮的眼睛猛的睜開。

    龐大的精神力瞬間衝出,一時間,楊政的腦海裡只剩那兩只明亮璀璨的眼睛,四周一切消失不見。那橙光時暗時淡,與青蓮做了拼死抗衡。

    熟悉的同源能量,讓兩個對峙的人不用開口也能“交流”!

    “紫心,你果然出現了!”

    “青蓮,我們有三千年沒見了吧……”這赫然竟是芭比的聲音。

    “你當初叛離雲中城,早就破壞了守護者三大戒律,還不隨我回雲中城向父神領罪。”

    橙光陡然大亮,卻是再也不說話,那紫色光球也在楊政和青蓮的嘴中懸著……

    兩個人的對峙,到了最緊要的關頭。

    青蓮絕對擁有比芭比更強大的精神能量,只是現在她身受重傷。

    她已經猜到芭比的目的。

    同為父神的創造物,沒有任何一個物種的軀體可以承受他們龐大的精神異力。

    除了萬中無一的魔靈體。

    芭比(紫心)並不想占用眼前這個魔靈體,那麼她的目的就很清晰了,就是占用青蓮的身體。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平地裡已經起了狂風。

    芭比似乎感覺到了體內楊政的意識在蘇醒,剛才他趁楊政心神大亂之際將其催眠,就是想爭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為了這個“鳩占雀巢”計劃,她等待了那麼久,籌謀了那麼久。

    絕對不允許失敗。

    失敗意味了死亡,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芭比更了解父神的可怕,所以她必須要將青蓮的身體搶過來。

    那絕望之中掙扎出的力量,硬生生將楊政的頭壓了下去……

    兩張嘴唇密實的貼在了一起。

    這香艷的景像下,卻是生死一發的奪體大戰。

    紫色光球已經滾入青蓮的體內,楊政體內的芭比力量頓時消失大半,楊政的意識漸漸蘇醒。

    紫心的能量瞬間突破了青蓮的防線,狂暴的衝向她的腦海。

    同是父神創造出來的守護者。

    它非常清楚這具身體的總樞紐在哪裡。

    只是它完全沒料到,被打通的兩具身體道路上,又有一個燃著邪火的意識被拉了過來。

    那當然是楊政。

    青蓮與芭比(紫心),前後兩代的雲中君,它們的精神能量是多麼龐大,哪怕兩人都不在全盛狀態,楊政彙聚起來的那點精神異力在兩股撕扯著的龐大異力面前就如同滄海一粟。

    剎那間,四周已只剩下黑暗。

    楊政如一葉扁舟在狂風駭浪裡穿行,早就迷失了方向。

    同源的紫心與青蓮在交彙掙扎,兩股能量不斷盤旋,終於行成一團旋渦,將兩個人都牽拉進去,這精神風暴無可抵擋。

    爭鬥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楊政也在這精神駭浪裡穿行了多久。

    也是他命不該絕,在這巨大的精神亂流中竟沒有被撕扯掉。

    反而好死不死的闖入渦輪之眼中。

    這精神渦輪正是紫心和青蓮瘋狂鬥爭的產物,它們已控制不住力量,為了這身體的爭奪,兩個人幾乎耗盡所有精神力量,而這個精神渦流的形成卻像噩夢一樣,快將兩人的本源意識都扯碎了。

    早已停不下來的它們遇到闖進渦輪之眼的楊政。

    就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兩股巨大異力一起湧向楊政。

    剎那間,楊政覺得自己被一雙巨手仿佛揉捏成各種形狀,那種痛苦竟連他這個性堅韌的人都無法承受,可他現在僅僅是一團精神體,不會痛暈過去,反而對那痛苦愈發清晰。

    狂流不知道宣泄了多久,直到三股能量體逐漸均分,形成等量的三份。

    這巨大渦流才平靜下來。

    被折磨得死去活來,意識卻清晰無比的楊政不但發覺自己的精神能量周圍多了團巨大的兩色能量不斷旋轉,腦海中還多了一些記憶片斷。

    芭比(紫心)的,青蓮的……

    靠著這些記憶片斷,他逃命般離開了青蓮的身體,回到自己體內。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5:43

第五集 第五章 殘忍真相

    楊政蘇醒了過來,他很快察覺,體內已經沒有了芭比的存在。

    那個守護了他三年多的靈魂,終於離開了他。

    可是帶給他的卻是極端的憤怒。

    這憤怒已經快將他整個人撕裂了,望著倒在地上的青蓮,他拼命的控制住自己才沒有下殺手。

    他要問個明白,這一切是否只是一個噩夢。

    是否只是上天跟他開的玩笑。

    在剛才的渦輪風暴中,芭比的記憶像流水一樣衝進他腦海。

    讓他明白了很多事。

    太殘忍也太痛苦,他寧願只是一場夢,那潛伏在最深處的秘密,就像醜陋傷疤被揭開……

    原來,芭比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特殊存在。

    它的本名紫心。

    是曾經的雲中君呀。

    好大的名頭,卻因為叛離了雲中城,被父神追殺,巧合下通過時空風暴落入地球,在通過時空風暴時,被父神派來的執法者追殺重創的她身體被扯碎了,只剩下一團奇特的靈魂晶體(紅色石頭)。

    在流落地球的時候,她無時無刻不想回到藍風大陸。

    除了那是它的故鄉。

    更因為當初她就是父神創造出守護者的“殘次品”。

    她可以擺脫父神的守護者三戒律約束,她有自己獨立進化的意識,她已經不再是父神隨意控制的傀儡。

    而隨著這個意識的不斷進化,芭比想要重新獲得一副身體的念頭也越來越強烈。

    只是,能適合她使用的軀體,地球上根本是沒有的。

    它必須回到藍風大陸。

    所以它幾乎轉遍了地球,終於找到了一處時空風暴點。

    就在亞瑪遜的深處。

    芭比留了下來,她用自己的能力輕易的控制了一個土著部落,等待著回到藍風大陸的機會。

    而它要回去,還有一個問題要解決,就是找到能通過時空風暴的載體。

    普通的人類是無法承受時空風暴的強烈撕扯的。

    所以這個難題比找到時空風暴點更困難。

    數百年匆匆而過,甚至連芭比都以為這只不過是個妄想時。

    楊政出現了,他的身體很特殊,他的血液中含有非常稀少的特種元素DCH,這種微量元素在人類中幾乎是沒有的,不管楊政是因為什麼原因(也許是在金字塔探險時受到法老的詛咒,也許是在萬年溶洞中誤食了某些特殊食物,這都不重要,楊政在幾年的探險生涯裡遇到的怪事實在太多了)使他身上含有這種微量元素。

    他卻是幾百來芭比找到的唯一一個適合穿梭時空的載體。

    後面的一切就簡單了。

    幾乎所有步驟都在芭比的控制中,她影響了楊政的意識,讓他冒著生命危險在祭壇偷走自己,又控制那些土著人追趕楊政,進入時空風暴點,就在石矛洞穿楊政的時候,芭比已經控制了楊政進入時空風暴。

    藍風大陸,它回來了。

    帶上了楊政。

    回到這裡,芭比冷靜而縝密的計算著機會。

    它需要重新獲得一具身體,但這不是簡單的任務。

    兩次穿越時空風暴,她的能量十去八九,雖然和普通人相比,那依然是龐大的力量,可她要找的身體,不是普通人的身體,而是雲中君那層次的軀體。

    這層次的人,有哪個是好惹的。

    以芭比現在的力量,還要小心翼翼不暴露身份。

    所以它一直隱忍著,並且不斷提高載體楊政的力量。

    在巧合之下,斯嘉麗等人的出現,讓芭比離目標接近了。

    聖殿是這個星球上唯一能與雲中城抗衡的組織。

    只有借助它們的力量,芭比才能與雲中城作對。

    於是,有了後來發生的一切。

    所謂的相遇,所謂的巧合,原來都只是一只無形之手在掌控。

    一直到今天。

    有了眼前這一幕。

    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是伙伴啊?這就是守護自己三年的伙伴啊?

    楊政時哭時笑,宛若瘋子,他今天受到的刺激實在太多了。

    那個口口生生要煉化了自己的妖女,為了自己拼得性命不知……

    而守護了自己三年,全心全意信賴的伙伴,卻是這一切的凶手,它把自己帶到這個殘酷的世界,它為自己做的一切原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獲得身體。

    所以他楊政,成了徹頭徹尾的白痴,傻瓜。

    他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他要恨誰?

    他恨這蒼天……恨芭比……更恨自己……

    “你都知道了……”一把清清淡淡的聲音落入楊政耳中。

    楊政笑聲僵了,他忽然衝上去,手掌用力揮下。

    “啪!”

    重重的一巴掌,將那個眼神清冷的青衣女子打得飛了出去。

    青衣女子默默的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抹嘴角的血跡。

    她的瞳仁,顯出橙色,與原來淡青色不太一樣,而她的聲音,卻是千百次在楊政心中回響的,那個沒有人類感覺的意識體……芭比,不,應該叫她紫心了。

    它終於成功了,霸占了青蓮的身體。

    這一切,如此完美。

    沒有絲毫紕漏,只是……看著眼前憤怒得眼睛血紅的男子,她幽幽嘆了口氣:“抱歉……”

    “抱歉?”楊政一聲暴喝打斷了紫心的話,他重重的喘息了幾口氣,那幾乎要將他熔化的怒火呀,根本壓不下去,拳頭緊接著,指甲早就入肉,血一滴滴淌下……

    “抱歉呀,嘿嘿,”楊政似乎瘋了,竟低笑了兩聲,喃喃道:“你在向我抱歉呀……”

    “你向我抱歉呀!”

    那聲音猛的化做一聲凄吼,楊政身體模糊成一片虛幻,瞬間穿透了幾十米距離,握緊的拳頭狠狠的砸下。

    空氣都發出了難以承受的尖嘯……這一拳抽空了楊政所有力量,如果打實了,就算鋼鐵做的腦袋都會被擊碎。

    紫心眼神一動,伸手輕帶,楊政驚天動地的一拳就擦過她的身體,重重落在地上。

    “砰!”

    漫天黃沙被拳力卷起,方圓十多米都是昏黃一片,募的,一縷青光掠出,眨眼已到百米開外,芭比清淡的聲音拋下:“這事,我對不起你,將來有機會再補償你吧……”

    聲音落地,青光已不見了蹤跡。

    黃沙漸漸沉澱,露出跪在一個兩米深,五米方圓大坑中的男子。

    楊政雙手掩面,整個人縮成一團。

    “喀拉轟――”

    驚雷閃起,陰雲飄來,雨嘩然落下……

    這十裡方圓的黃沙,被暴雨浸濕。

    雨中,三個人影結伴而來。

    “萊戈拉斯,他真的在這裡嗎?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成了一片荒漠。”

    萊戈拉斯的聲音依然動聽,只是隱隱的有些疲倦:“我感覺到兩股能量的衝擊,太可怕了,那能量也不知道是什麼……”

    “那楊政會不會有事?”聲音已經變得焦急。

    “應該不會,我能感覺到他仍然在這片荒漠裡……別忘了我也是靠著你們身上的三葉草粉找到你們的,我在他身上也下了三葉草粉……等等,”萊戈拉斯抽了抽鼻子,忽然伸手指向西方:“在那邊……我們過去……”

    …………

    “政哥哥,政哥哥……”

    一把溫柔而略帶撒嬌味道的女音由模糊到清晰地慢慢傳進了他的耳朵裡。

    鼻子裡癢癢的,他打了個噴嚏,慢慢睜開了眼睛。

    看到他醒了,她得意的擺了擺手中的馬尾巴草,笑道:“大懶蟲,你終於醒了,快起來啦。”

    望著這張熟悉而美麗的容顏,他整個人呆住了。

    看著他這副發呆的樣子,她調皮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然後笑著說:“喂,喂,有人在家嗎?”

    他仍然一動不動地呆看著她。

    看到她這樣,她氣呼呼的說:“傻瓜,快醒醒啦。真是的,老是一副睡不夠的樣子。好了啦,快起來吧,今天說好要帶我去迪斯尼玩的,晚上還要去百老彙聽歌劇……”

    聽著那熟悉調皮的聲音,他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啊,可惡,再這個樣子我走拉。”說完,她站起來准備向外面走去。

    就在這時,他突然伸出雙手一把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

    “大壞蛋,早上不可以的拉……”略微掙扎了一下,她的身體就軟下來,氣喘吁吁的道。

    他沒有出聲,或者說他根本就無法出聲,他唯一可以做到的,只是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地抱住她,緊緊地,緊緊地。

    緊得好像只要稍微一松開的話,她就會消失不見了似的。

    “你真是的。”她輕輕笑了一下,然後伸手溫柔地將他的頭摟住。

    溫暖舒服的體香,幽幽然鑽進楊政的鼻子……

    “小顏……”

    “你喊我什麼?”一把柔媚卻暗含倨傲的聲音鑽進他耳朵。

    頓時讓他渾身顫抖,猛的松開懷抱,那是一張布滿鮮血的可怖臉龐,肌膚已經剝落,露出裡面腥紅的血肉。

    “斯嘉麗!”

    他發出一聲慘叫。

    猛的坐了起來,呼呼呼的喘息著,額頭上全是冷汗。

    這是夢。

    卻又如此真實,楊政仍然心有余悸。

    “啊,你醒了!”

    驚喜的聲音將楊政從那可怕的夢魘裡拉出來。

    楊政抬頭看去,淡黃發的少女只留給她一個背影,就匆匆跑出去,外面已傳來她的聲音:“冰雲姐姐,萊戈拉斯,楊政醒過來了……”

    外面想起冰雲的驚呼,接著是匆匆的腳步聲。

    趁這個機會,楊政已經打量了四周環境,這是一個山洞,干燥暖和,地上鋪著厚厚的干草,還有一團篝火的余燼留在地上。

    三個人都進了洞中。

    莫冰雲,萊戈拉斯,還有阿雪。

    他們都還活著,恍惚間他忽然覺得如果一切都只是夢該多好,可是一想到夢裡那張血臉,他的心就疼得揪成一團。

    “楊政,你怎麼拉?”莫冰雲蹲在他身前,注視著默然的楊政,莫冰雲覺得他在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那不是外表上的蒼老,而是內心散發出來的蒼郁,那個意氣飛揚,永不放棄的楊政,眼中沒有了神光,只有死灰,茫然,無助的凄涼。

    這樣的楊政讓冰雲心碎,她寧可他恨自己,那樣至少他還有正常的情感。

    “楊政!”她拔高的聲調,伸手扶住他的臉龐,讓他和自己對視著。

    “不管發生了什麼?請不要放棄好嗎?你在我心裡是個不會言敗的英雄,別像個懦夫!”

    楊政輕顫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縮,他似乎至此才真正看清眼前女人的臉。

    僵了好一會,他突然輕輕撥開莫冰雲的手,笑道:“別胡說了,我有什麼事?倒是你們,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在一起?還有……這裡是哪裡?萊戈拉斯,你告訴我。”

    他站起來,朝萊戈拉斯揮了揮手,走出洞外。

    洞外是一片山野,叢林密布,莽莽蒼蒼,不見一點人蹤。

    楊政找到一處岩石背蔭處坐下,然後從萊戈拉斯口中知道了昨夜的一切。

    萊戈拉斯與黑暗精靈莫亞爾一場廝殺,雖然重傷莫亞爾,還是讓他逃了,萊戈拉斯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不過精靈出眾的回復力讓他壓下傷勢,一路行來,精靈用獨特的追蹤術,順著三葉草粉散發的味道,在一處河灘邊找到了昏迷的莫冰雲還有阿雪,當時她們兩個人渾身是血,身上的傷口卻古怪的愈合了。

    在這裡,萊戈拉斯又提到了血衛,莫冰雲和阿雪首先是碰到了血衛,然後全部身受重傷,阿雪更是“噬血箭”洞穿,幾乎喪命,她們對重傷昏迷後的一段記憶完全空白。

    等她們蘇醒過來後,萊戈拉斯帶著她們尋找楊政,其中便遭遇了那場毀天滅地的能量爆破,只差一點,三個人就要被能量波及。

    提到那場能量爆破,連信仰堅定的萊戈拉斯也露出驚懼的神色。

    那根本不可能是人類的力量。

    就算是巨龍,遭遇那樣恐怖的能量波,也會撕成粉碎,而那片十裡方圓的荒漠完全驗證了那場災難。

    “楊,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太可怕了,你當時怎麼會在荒漠中心,那裡是爆破的中心點呀,你是後來才進去的吧……一定是的。”萊戈拉斯先是詢問,即而馬上把疑問句變成肯定句。

    他不相信楊政在爆破的中心點還能活下來,這個問題甚至有些可笑。

    楊政默默無語。

    他已可肯定必是青蓮救下莫冰雲與阿雪,因為兩百血衛正是被青蓮弄得自相殘殺,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又有誰能將垂死之人一夜復原,只有青蓮那樣神鬼莫測,擁有大神通的“人”才說得通。

    只是青蓮為何要救莫冰雲與阿雪,他猜不透。

    想到青蓮,就想到芭比,楊政的臉色頓時像吞了一只蒼蠅。

    接著心髒撕扯般的絞痛起來。

    “楊,你看起來很不好……”精靈對情緒的感知遠超人類,他很擔憂,現在的楊政似乎被一團戾氣包圍著,很濃厚,很可怕的戾氣。

    “我很好……”楊政望著天邊的雲,語氣淡然,正是這份若無其事的平淡分外讓人覺得深沉可怕。

    如果說以前的楊政鋒銳十分,像一支矛,慷慨凜然。

    現在的他就是一團濃厚陰雲,他的所有銳氣高傲都消退了,只剩下人性裡不為人知的陰暗。

    望著緩緩離去的那個孤單背影,萊戈拉斯暗暗嘆了口氣。

    這裡依然還是衛戎國,這個山洞處在東中部最大的山脈赫蓮花中,人跡罕至。

    昨夜發生的一切很快會被索羅頓官方知道。

    兩百血衛人間蒸發也絕對不是件小事。

    無論這件事透著多麼神秘的味道,衛戎國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為了躲避很可能鋪天蓋地湧來的衛戎國追捕者,萊戈拉斯和楊政選擇了穿越赫蓮花山脈,這樣可以一直進入衛戎東部,楊政在東部的影響巨大,東線軍大部分都是他的子弟兵。

    只要進入東線一切都會變得容易打點。

    送莫冰雲與阿雪回國也變得有把握許多。

    三日之後,已經進入赫蓮花的深處,行程近百公裡,赫蓮花山脈深處根本沒有人煙,也沒有所謂的道路,山林裡猛獸出沒,這個世界的猛獸比地球上的要可怕許多,就是一只普通的狼,都有猛虎的體型,更何況還有許多未知力量的魔獸。比如昨天他們就碰到一條能吐火球,長近二十米的巨型火蟒,皮如鋼鐵,以四個至少八品劍士以上的高手,都費了很大周折才殺死這條火蟒,其中楊政還受了點傷。

    而這樣的魔獸在赫蓮花中數目不在少數。

    加上開辟山路,有時還要攀爬懸崖,所以這四人高手組成的團隊幾日下來也狼狽不堪,若不是萊戈拉斯這個叢林王子在,他們可能連路都辯不清了。

    莫冰雲與阿雪早就沒有初時逃亡的新鮮感。

    兩個都是大小姐,豪門出身,可曾受這樣的折磨,八品上的超卓劍士,現在是渾身髒兮兮,形容憔悴,一點沒有往日的艷光。

    不過這兩人都不曾抱怨過一句。

    這一點讓兩個男人看在眼裡,也很是佩服。

    幾天的逃亡,四個人都顯得很沉默,這不是無話可說的沉默,而是不願意去打破這份寧靜的沉默。

    楊政固然是因為遭遇了一連串打擊,心性大變。

    莫冰雲和阿雪卻各有各的心思。

    萊戈拉斯一貫淡然。

    這一日,又是翻越一百米懸崖,等翻過這座懸崖後,日頭已西斜,幾人連續不停的趕路,此刻早就疲倦不堪。

    莫冰雲和阿雪兩個女子軟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楊政則環顧四周,依然謹慎防備可能出沒的危險。

    只有萊戈拉斯實力最強,上崖後沒休息就去前方探路。

    過不了多久,他帶回來一個好消息。

    前方竟是有一口溫泉。

    這個消息讓兩個女孩子頓時眼睛發光。

    也難怪她們如此了,本來就生性愛潔,卻迫於無奈幾日都不能梳洗,忍雖然強忍著,心中那難受勁兒卻無法言說,驟然聽到溫泉,不馬上跳起來歡呼已是矜持了。

    兩個人強忍心中喜悅,卻仍先看向楊政,這幾日不知道怎的,兩個女孩子雖然不太和楊政說話,卻總是乖乖的聽話,什麼都要請示他。

    看到楊政點頭了,兩女才歡呼一聲,跑上去拉著萊戈拉斯。

    溫泉就在懸崖西側一個深澗裡。

    面積極廣,熱氣騰騰,一股氤氳籠罩山澗,山風一吹,澗裡浮空的氤氳就裊裊的回蕩一下,景色無比迷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這一切,才有如此奇怪的所在。

    來到溫泉邊,兩個女人悄悄對望一眼,一絲羞紅彌漫上臉頰。

    眼看四下無人,正要解衣。

    “等一下!”

    忽的楊政跳了出來,嚇了兩女連退幾步。

    楊政幾步跑到湖邊,先伸手試探了下水溫,接著便一個猛子扎進了湖中,這一下去,卻是很久都沒了動靜,兩個女孩子看了半晌,心中不由發急,正要出聲喊叫。

    嘩的一聲,楊政破開水面,爬了上來。

    抖了抖身上的水滴,楊政才輕聲說道:“沒什麼問題,我都檢查過了,水溫很好,也沒有什麼危險生物,我和萊戈拉斯就在下面,有什麼事出聲喊我們。”

    楊政獨特的細心讓兩個女孩子臉上都熱熱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正呆呆的說不出話,楊政幾個跳躍,就順著澗水去了澗底。

    阿雪和冰雲都暗暗咬了下牙,脫下衣服,滑入溫暖的水中。

    這溫泉湖不是只有一口,順著這條淌水小澗,下方還有一口小溫泉,雖然比不上大溫泉,卻也是難得的享受了。

    楊政和萊戈拉斯輪流洗了個身體,驅除下疲憊,就穿好衣服警戒四周。

    太陽落山後,一團篝火在平坦的背風面熊熊燃燒。

    兩個女孩子泡了一個多時辰的溫泉,肌膚被溫泉的熱度燙得通紅,像兩只烤熟的蝦子。疲憊掃除,嬌嫩的容貌完全展現,冰雲的英氣,阿雪的嬌柔,完全極端,站在一起卻又各有千秋。

    這是幾天來兩女最喜悅的日子。

    容光煥發,姣妍得讓人不敢逼視。

    心情大暢之下,連食欲也倍增,楊政烤了三只野兔,卻被兩女吃了兩只,這已經很難得了,因為萊戈拉斯是不食肉的,最崇尚自然的精靈對肉類深惡痛絕,所以每當三人吃肉時,他總是一個人躲得遠遠的找些野果果腹。

    吃個肚子滾圓的兩個女孩子打開了憋悶了好幾天的話匣子。

    嘰嘰喳喳的纏著楊政說了好多。

    女孩子的話題真的很瑣碎,瑣碎到談完話你完全想不起她們曾經說過什麼,那種沒有一點重點的瑣碎聊天,聽著她們從小時候吃的一顆糖說到對某人的深惡痛絕,從收到男孩送的第一支花說到三姑姑的姐姐的閨蜜要生孩子。

    楊政沒有露出一絲不耐煩。

    因為他早就免疫了。

    在地球時,小顏那個羅嗦丫頭,可以纏著楊政說一個晚上。

    把他的聽覺神經訓練得堅強無比,如果耳朵也有品級的話,楊政的耳朵一定是九品!

    無論是地球還是異時空,女人都是一個性子的,楊政十分相信這一點。

    她們都會耍小脾氣,都敏感,都嘮叨,但她們都有可愛的一面,當你不想說話時,她們會適時的保持沉默,當你心情低落時,她們又會說很多話分散你的注意,她們很任性,但有時候,只要付出一點點,她們就滿足了。

    是的,只要一點點。

    楊政輕輕嘆了口氣,放下兩個靠在他肩膀上睡著的女孩。

    無聲無息的站起來,一個人踱入林中。

    今晚月色很美,索林瑞那的銀光普染大地,給莽莽蒼蒼的赫蓮花披上了霜衣,林木間,是閃爍的銀光,當山風一起,樹林起伏嘩然,就像一片銀色海洋在翻湧,林海霜濤,真是難得的美景。

    只是,美麗無法隱藏邪惡。

    黑色的戾氣纏繞楊政。

    他黑色的眼,仿佛與黑夜融在了一處,黑得靜寂無聲,黑得幽冥詭異。

    整個眼眶裡只有這麼一種顏色,但在這黑色之下湧動的,卻是澎湃咆哮的邪力,邪物金翅蟬被惜月黑炎灼燒,最後便宜了楊政,全部被他吸收。那邪物力量已耗得干淨,但本源邪心仍在,與楊政的意識體融合,形成了新的能量體。

    一連串的打擊,楊政鮮紅的赤血已染得墨黑一片,終於成就這鬼魅邪心。

    白天的他溫文邇雅,可是誰又能知道他的痛苦,仇恨,內疚,絕望,在平靜下翻湧,濃濁的黑液不斷分泌,湧入他干癟的心房。

    身後悄然而起的腳步聲。

    驚擾了楊政,猛的轉過身,黑瞳中狂暴邪意頓時猛虎般撲過去。

    被這樣的眼神盯上,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那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叫,臉色驟然慘白,連連後退。楊政呲了呲牙,比常人要白得許多的牙齒發出森森光芒,猙獰浮於臉上,分外可怖。

    風一吹,頭頂的樹木被吹拂開,月光恰好傾灑下來,將來人照得分明。

    楊政臉色一滯,眼中黑紋頓時潰散。

    急忙上前幾步,低聲道:“你怎麼不睡?”

    月光下,被山風吹舞的樹枝投遞下紛亂的影子,在來人嬌軟的身軀上波蕩。

    蒼白的臉色上猶有驚恐,身軀瑟瑟顫抖,見楊政走來,嚇得又要喊出聲,忽然她又出手捂住自己嘴巴,勉強才制止住蹦出喉嚨的嗓音,發出嗚嗚的怪聲。

    楊政見她這個樣子,心中一嘆,轉了個身,輕聲道:“你去睡吧,晚上別亂跑。”

    許久,才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只是……腳步聲,是靠近楊政的……顫抖的胳膊繞過楊政的腋下,緩緩將他環抱,溫柔而堅定。

    貼在後背的嬌軀猶帶著驚顫。

    一把幽幽的聲音已在楊政耳邊響起:“哥,你真的不認我了嗎?”

    輕輕一震,楊政臉上神色變幻,最後露出淡淡的溫容,他拍了拍緊扣著自己腹部的一雙小手,柔聲道:“小鬼,你原來還記得我呀。”

    “哥!”聲音又驚又喜,忽的放開楊政的腰,繞到他正面,仰起頭望著他,微風吹過她的發際,帶起那柔順的淡黃長發,一雙明媚的眼睛裡卻閃動水光:“哥,我一直以為你把我忘了,你還記得我的吧,你一定還記得我。”

    雖然知道了答案,可女孩依然懷著忐忑,想再次驗證。

    “是,我還記得,你是那個愛哭的小鬼。”

    楊政給了答案,瞬間將女孩的心填滿了,她的臉發燙,激動的心緒激蕩下,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哥,你早就見到我了……為什麼不認我?”

    阿雪在驚喜之余,又多了絲幽怨,在索羅頓,他們有過幾次碰面,為什麼楊政不認她呢。

    是一點都不在乎自己,連相認的心情的都沒有嗎?

    胡思亂想的女孩越想越可能,本來喜悅的眼淚裡便多了分委屈,淚也流得更急了。

    “小鬼,這麼多年,你還是一點沒變呀,還是那麼愛哭!”楊政忽然用幾年前那種“大哥”對“小妹”才有的長輩語氣說話。

    頓時止住阿雪的眼淚,那種語氣又讓她想起三年多前那一場難忘的經歷,前塵往事與相認喜悅激蕩下,阿雪膽子也大了起來,嗔道:“不許再叫我小鬼了,你明明知道我已經不那麼愛哭了嘛。”

    楊政輕輕一笑,順手拍了拍阿雪的小腦袋,牽起她的手,走到一塊巨岩上坐下。

    月光溫柔的落在兩人身上。

    一個高大健壯,一個纖細柔和的背影靠在一起。

    阿雪緊緊挽著楊政的胳膊,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那時候,自己也總是這樣坐在他身邊,聽他講許多奇奇怪怪的故事。

    孫悟空,白骨精,白馬趙雲,蜀山劍俠,射雕英雄,天龍八部,香帥楚留香,還有傳說中“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好多好多的故事呀。

    讓聽膩了王子與公主,勇者鬥惡龍的阿雪覺得無比神奇。

    她從沒見過腦袋裡有這麼多故事的人。

    他的話語總是很溫柔,做事情總是很細心,有時候雖然有些大男子主義,但是完全是出於哥哥對妹妹的愛護。

    他不像那些貴族那麼古板,也不會看不起女人。

    他的思想獨特非常,他曾經說社會最終總是會走向“男女平等”,消除奴隸制度,沒有貴族與平民的區別,人人都可以幸福安樂的生活,女人不再是男人的附庸,她們有自己獨立堅強的人格,她們甚至比很多男人要優秀……

    這些“逆天”的話深深震撼著當時年紀還小的阿雪。

    給她軟弱的性格注入一針強心劑。

    因為類似的話阿雪只從莫冰雲口中聽到過,莫冰雲曾說做女人要不輸於男人,但她是公主,又是女人,說不這樣的話只會讓那些男人一笑置之,認為不過是一名公主的執拗,這也確實只是一名公主對現狀不滿的發泄而已,用現代的詞來形容,就是一“憤青”。

    所以她的話遠遠比不上楊政這樣一個男人口中說出來震撼,楊政闡述的理論更完整,更系統,因為他就是那樣一個男女平等,文明發達的世界裡來的,有上千年歷史發展的經驗,本身他又是學識淵博的考古學家。

    所以他說的話,自有一番感染人心的力量。

    讓從小軟弱的阿雪見識到了一片新天地。

    原來世界是這樣的,未來是這樣的。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阿雪對這個謎一樣特立獨行的男子產生了好奇。

    她不斷想去探究他的內心。

    然而這樣的探究只是讓她越陷越深而已,她甚至開始嫉妒那個每天晚上都會從男子口中囈語出來的名字。

    是的,她討厭“小顏”。

    明明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她還是忍不住討厭,她總是以為,肯定是“小顏”拋棄了哥哥,才會讓他看上去那麼沮喪,那時候的楊政,確實是沮喪悲觀的,他剛剛落入另一個世界,離開自己熟悉的地球,永遠失去了愛人,家人,那種心情旁人又怎能理解。

    她甚至不想再聽到那蒼涼的笛聲。

    她知道那是他為了別人而奏。

    完全還處在懵懂少女年紀的阿雪就是在那時候萌發了青澀感情。

    以至於後來楊政將她送回家後,影響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決定,生性軟弱的阿雪竟然去了照劍齋,成為了照劍齋的一名傑出弟子。

    三年一晃而過。

    “哥哥”的秘密一直被她埋藏在心中。

    少女的夢做了一年又一年,她完全沒想到相見如此突然。

    那一天,她看到了倒在黃沙中的楊政。

    看到他的面容,她的心髒都要蹦出胸膛,她一直不敢相信楊政竟是她夢裡千百度的“哥哥”。

    她一遍又一遍的詢問莫冰雲。

    直到從她口中得到確切答案,楊政一直易容,這個才是他的真面目。

    她的哥哥原來就是“楊政”。

    難怪有那麼熟悉的黑色眼睛,難怪……一些不經意的動作如此熟悉。

    可是……天那,她的“哥哥”竟然成了冰雲姐姐愛慕的對像,上天是如此愛開玩笑。

    這還不是最讓她傷心的,傷心的是她一直深深渴慕仰望的“哥哥”見到她就像見到一個普通路人一樣,他像是完全沒有了記憶,完全忘記了還有她這麼個“妹妹”。

    這幾天,她還一直自欺欺人,是否容貌變化太大,讓哥哥認不出來。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容貌並沒有太大變化,也許長高了些,豐滿了些,氣質也堅強了些,但五官幾乎是沒什麼變化的,如果他真的記得三年多前那個愛哭的小鬼,就不會不記得她。

    幾天的隱忍,她一直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直到今天晚上,她借著心情喜悅,在夜色掩護下,終於鼓足勇氣,她一定要確認楊政是否還記得她,因為這是她三年多的夢想,就算事實再殘酷,她也要面對。

    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哥哥”是認得她的。

    原來他早就認出了她。

    “哥,你為什麼不認我,”挽著楊政胳膊的阿雪仍是不放過避開話題的楊政,輕輕的晃了晃他的胳膊,不依不饒道:“告訴我嘛,是不是不想認我?”

    “是呀,我確實不想認你,”楊政柔和的聲音宛如霹靂打在少女心中,阿雪的眼淚還沒來得及湧出,楊政已接著說道:“你現在身份不同了,哥哥已經不是你想像中的哥哥,我們都變了,不是嗎?如果你沒有認出我,我是真的不想打擾你的生活,我們……原本就是平行的兩條線,不應該交彙的……”

    “不!”阿雪的聲音激動起來,拼命的搖著頭:“不是這樣的,不是什麼平行的兩條線,哥哥永遠是阿雪的哥哥,我是變了,可是我是在拼命向哥哥靠攏呀,你不是說我永遠長不大,永遠需要別人保護嗎?哥哥你離開後,我就拼命練習劍術,雖然沒有哥哥那麼厲害,可是我一直在努力呀,我已經不是那個愛哭的小鬼了,已經不是只靠別人保護的小鬼了!”

    因為激動,阿雪胸口急遽的起伏著,她憋了三年多的情感,就像洪水決堤般迸發出來,理智已經無法控制情緒了。

    “哥哥,不要再那麼冷淡,好嗎?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小顏”的。”

    當那兩個字冒出來時,楊政臉色霎時慘白,阿雪頓時止住了聲音,她渾身顫抖起來,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為什麼要去揭哥哥的傷疤?難道忘了那兩個字對哥哥的意義嗎?

    “哥,對不起,對不起……”

    眼淚肆意傾瀉下來,阿雪像受傷的兔子一樣驚恐的注視著楊政,准備承襲那暴風驟雨的侵襲。

    半晌過去,很安靜。

    一只手很輕柔的落在阿雪的臉上,幫她彈去滾落的淚珠。

    “真是小鬼,愛哭的性格一點都不會變。”

    那輕輕柔柔的聲音似暗含著魔力,平撫下阿雪內心的緊張與害怕。

    “我只有在哥哥面前才這樣……”

    吶吶如蚊鳴的聲音從少女口中鑽出。

    “不要哭了,我不會怪你,我答應你,永遠是你的哥哥……也不再說那些平行線無法相交的話……”

    “哥。”阿雪心情一激蕩,鑽進他懷中,像三年前一樣蜷縮在那裡。

    楊政不由得有些好笑,也有一絲尷尬,因為他完全能感覺到少女發育成熟的身體,不是三年前那顆清澀果子可以比擬的,本能的輕推一下:“傻瓜,你已經長大了,怎麼還這個樣子。”

    阿雪反而摟得更緊一些,腦袋磨挲著楊政的胸膛:“你都答應永遠做我的哥哥,三年前你也是這樣抱我,現在為什麼不能抱……恩……哥哥的懷抱還是這麼溫柔呀……好舒服……”

    阿雪有些得意,又有些嬌羞的嘆了口氣。

    楊政拗不過她,收攝那些綺念,輕輕環著她。

    “哥,還給我講故事吧,已經三年多沒聽到你講故事了,好懷念……你不知道,當時你送我回了家,好長時間都失眠了,因為沒有你睡前給我講故事,根本睡不著。”

    阿雪靜靜的講述那些回憶,卻在不經意間讓楊政心顫了一下。

    頓了頓,他和聲道:“就講一只骷髏的故事吧……嘿,別害怕,這只骷髏挺傻的,它的名字叫黑龍……”

    這一夜,一只叫黑龍的“超級骷髏兵”的故事一直沒有間斷,在林間飄蕩。

    阿雪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冰雲身邊。

    她急忙站了起來,昨夜難道是個甜美的夢嗎?

    當她匆匆的四下尋找楊政的身影時,卻只看到精靈王子的身影。

    他站在樹梢上,手高高舉起,片刻後,遠方飛來一只綠色的大鷹,撲棱棱的飛到他的手臂上,鷹目如鑽石閃閃發亮。

    這只綠鷹是精靈王子這幾天剛收服的寵物,學名“晶睛鷹”,是難得的空中斥候,非常聰明,視野特別廣,普通人是無法短期馴化的,但精靈王子自有一套與動物交流的本事。

    這幾天,大部分探路工作就是晶睛鷹完成的,否則這人蹤渺無的赫蓮花山脈,四個人如何穿越。

    接受完晶睛鷹收集到的信息,萊戈拉斯跳下樹梢。

    阿雪上前一把抓住他。

    萊戈拉斯男女莫辯的絕美容貌甚至讓兩個女孩子嫉妒,所以她們和萊戈拉斯在一起時完全沒有和男人一起的拘束感。

    “萊戈拉斯,哥……厄,楊政他人呢?”

    阿雪越發覺得昨夜就是一場甜夢,醒來不留一絲痕跡,連聲音都帶上了點哭顫的尾音。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6:01

第五集 第六章 威古蘭郡

    “楊政,我沒看到他呀,我還以為他和你們在一起。”萊戈拉斯溫和的說著。

    “你沒看到他?”阿雪瞪圓了眼睛。

    被女孩莫名其妙的激動弄得有些奇怪的萊戈拉斯搖搖頭。

    “你怎麼能沒見到他……你……”阿雪放開他的胳膊,就向林中跑去,留下精靈王子還在發呆。

    很快就找到昨夜那塊巨岩。

    阿雪攀爬上去,想尋找一點昨夜留下的痕跡,卻是春水無痕,她摸著堅硬粗糙的岩石,冰涼的感覺在手掌蔓延,就是沒有一絲溫度,阿雪的眼圈紅了:“不應該呀,哥,你是認得我的……一定是的……怎麼會是夢呢……”

    眼淚滴滴落在岩石上,阿雪蜷縮在“夢”裡楊政坐過的地方,想感受他殘存的體溫。

    “小鬼,你怎麼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阿雪嬌軀一震,猛的抬起頭,看到楊政正站在岩石下方看著他,手中還抓著一把剝了皮的東西。

    小鬼……他叫我小鬼!

    阿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麼昨晚……她直直的盯著楊政,試探性的叫了聲:“哥……”

    “恩,下來吧,看我給你抓了什麼?”楊政隨口應到,舉了舉手中的東西,竟是一條剝皮的蛇,有手臂粗細。

    阿雪嘴角抽動了兩下,突然從岩石上跳下來,直接撞進了楊政的懷裡。

    楊政被衝力震得倒退幾步,苦笑道:“小鬼,你這是做什麼,大清早的又哭又跳的。”

    阿雪只不做聲,用力將胳膊纏住楊政的脖子,腦袋埋在他胸口,不多久,楊政就感覺到溫溫熱熱的眼淚鑽進了衣服裡,看她哭得傷心,雖然不是很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楊政還是用空出的一只手在她背上撫了幾下。

    很奇怪,阿雪這樣嬌柔的女孩子竟然會喜歡吃蛇。

    甚至三年前,阿雪還是那個性子軟弱的小丫頭時,對吃蛇也有狂熱的愛好。

    其中當然有楊政烹調功夫了得的原因,但她不怕蛇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所以當冰雲看著阿雪端著一碗金黃糊糊的蛇羹,吃得那麼開心時,渾身都在起雞皮疙瘩。

    “這東西……能吃嗎?”冰雲微顰眉尖,有點好奇,更多的是荒謬感。

    蛇耶……血淋淋的,吐著信子,扭來扭去的惡心生物。

    阿雪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也能下得了口。

    “好香的呢,冰雲姐姐,你嘗嘗,嘗嘗嘛,我保證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樣的美食。”阿雪舀起一勺金糊糊的蛇羹送到冰雲面前。

    “呀,”冰雲急促的後退一步,搖晃著腦袋:“算了算了。”

    “真的不要?”

    “真的不要!”

    “那好吧,”阿雪還露出一副你“暴殄天物”的感覺,嘩嘩的將一碗蛇羹瞬間扒拉下去,伸出小舌頭在唇角舔上一圈,滿足的嘆了口氣,將石碗遞到楊政面前,大聲道:“我還要!”

    赫蓮花山脈雖然艱險,卻總有走完的那一天。

    當穿越了最後一道山峰,衛戎東部的廣袤平原已經展現腳下。

    走出赫蓮花,兩個男人還在催促著趕路。

    兩個女人卻同時回頭望著莽莽蒼蒼的赫蓮花山脈,露出一些迷茫,一些留戀。

    穿越赫蓮花雖然艱險,卻是這逃亡路上最放松的一段日子。

    人跡罕至的赫蓮花,甚至讓她們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外界的恩怨情仇,所有人都是單純的伙伴,唯一的目的,就是結伴走出死局。

    冰雲,阿雪,楊政,他們都能擺脫掉羈絆,互相尊重,沒有束縛的喜愛對方,關懷對方,保護對方。

    一切宛如單純的赫蓮花。

    宛如夜色下那霜海波濤。

    只是,這艱難卻甜蜜的旅程也終有結束的一天。

    走出赫蓮花。

    楊政還是衛戎國的魔神將軍。

    冰雲依然還是滄月國的三公主。

    阿雪,她必須回到天華寶閣,姑姑的慘死,就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這些人裡,仿佛只有萊戈拉斯,永遠的淡然,永遠像風一樣灑脫。

    東線的路途比楊政想像中還要輕松。

    事情似乎沒有像楊政預料的一樣,兩百血衛的失蹤本來是驚天波濤,但索羅頓方面卻沒有什麼動靜。

    沒有搜羅隊,沒有關於那一晚發生的任何消息。

    連那片荒漠也被官方找了理由遮掩過去。

    仿佛一切都已隨風飄逝。

    但這一切,絕對不會就這麼平息的,至少還有一個男人,他記得那一晚發生的一切,血紋解體的女人,殘酷的真相,最深刻的烙印在他心中,不會就這麼結束的,一定不會。

    幽幽黑瞳裡,布滿白沫的血浪一波一波的翻騰……

    東線邊境與流雲國交界的草原上,一支秘密部隊潛伏其中。

    領頭的就是滄月國王宮禁衛第一高手,獅鷲騎士古斯塔,這個渾身肌肉像鐵條一樣的冷酷男人,穿著一件尋常的麻衣,卻無法掩蓋他鋒銳的氣芒,跟在他身邊的幾十名武士全部是滄月一等一的高手,每一個至少七品階,而且全部是獅鷲騎士。

    這樣一群人,卻對隊伍裡一個穿著白袍,手執藤條法杖的中年男人畢恭畢敬。

    他就是滄月修家的子弟,修克瑪,窺探魔法世界的大煉金術士。

    這樣恐怖的一群人聚合在這裡,只是為了接應一個人。

    從三天前皇室收到那條秘密消息後,他們馬不停蹄的趕來,潛入流雲國邊境執行這個秘密任務。

    連續不停的趕路讓這群頂尖人物也顯得疲憊不堪,但這不影響他們堅韌的心性。

    所有人都警惕著注視的周圍。

    沒有人說話,連汗布滿額頭也沒有人去擦拭一下。

    直到午後兩點,修克瑪睜開了他微閡的雙眼,露出他深邃奧秘的眼睛。

    輕輕吐出兩個字:“來了。”

    確實來了,遠方一點微塵逐漸擴大。

    三個裹在風衣裡的人緩緩行來。

    在連續的暗號接應後,修克瑪帶著古斯塔向停在百米外的三人靠近過去。

    風衣揭開,露出兩張略顯疲憊的美麗容顏。

    古斯塔和修克瑪都松了口氣,兩人上前,緩緩朝黃馬上的女人行了一禮:“公主殿下。”

    她當然就是逃離衛戎國的莫冰雲。

    阿雪已經跳下馬,而落在最後的人卻沒有揭開風衣,而是落後十多步,靜靜的站在那裡。

    莫冰雲和阿雪見到故土之人,都有些激動,寒暄了一陣,修克瑪忽然盯著遠處那裹著風衣的人,朝公主道:“他就是救出公主殿下的勇士,為什麼不過來見見面,或者跟隨我們一起回國,陛下一定會重重賞賜他的。”

    冰雲臉上隱現痛苦神色,很快的調節好心態,淡淡道:“修克瑪大人,不用了,他不會在乎什麼賞賜的。”

    修克瑪深邃的眸子多了絲莫測玄機,他突然舉步朝那人走去,莫冰雲攔在他前面:“修克瑪大人,看在他救了我的份上,請不要去打擾他好嗎?”

    “是故人嗎?否則為何連面都不肯一露。”修克瑪並沒有勉強,不過他高聲問了句。

    風衣下傳來一個模糊聽不真切的聲音:“是否故人,並不重要,公主已安全送回,告辭了!”

    阿雪和冰雲同時喊道:“等等。”

    兩個人飛快的上前,往那人手裡塞了點東西。

    也許因為太陽毒辣的緣故,兩人臉上都多出了些異樣的紅暈。

    風衣裡的人頓了頓,沒有再說什麼,用力的一揮馬鞭,一騎飛快遠去,只留下兩個悵然若失的女孩。

    衛戎國南部巨馬省。

    大雨咆哮。

    長達幾個月的雨季正進入中期,那綿長不停的雨幾乎讓人從骨子裡生出鏽來。

    這樣的季節,除在在家裡昏昏欲睡,實在找不出什麼什麼事可以干。

    巨馬省外的關卡上,守卡的士兵懶洋洋的靠在屋檐下,雙目無神,這種日子城裡都沒幾個人,別說官道上,一天也不見個人蹤,所以關卡守衛的士兵也只有平常的四分之一。

    這時候,官道上竟然傳來馬聲,不多久,在暴雨中,出現了兩匹馬。

    守衛關卡的士兵還以為出錯了,揉揉眼睛,猛的站直身體。

    一直到兩匹馬到了近前,士兵們看到一個麻子,一個老頭,都眼生得很。

    正要喝問,幾枚金光閃過,骨碌碌滾落地上。

    看到那幾枚金幣,關卡士兵頓時睡意全消,連馬背上人的倨傲都不在意了。

    隨意的檢查了下身份證明,只是很普通的商人,很快便放了行。

    在巨馬省的道路上,麻子輕輕彈開帽檐上滴落的水滴,抱怨到:“我說楊,你就不能把我化裝成別的嗎,非要麻子。”

    “麻子不好嗎?”

    “非常不好,我討厭麻子。”

    “那下次給你換個瘸子裝吧,或者瞎子裝?”

    “……”

    沒有理會精靈王子的抱怨,楊政悄然無聲的拐入一條小巷子,巷子又髒又亂,和普通的貧民窟一樣,當他來到一扇破爛的木門前,楊政停了下來,拿起門上鐵環按節奏扣動了十三下。

    門片刻後就開了。

    出現在門口的人冷冷的注視著麻子和老頭。

    當他看清老頭帽檐下的眼睛時,神色頓時一變,連忙請他們進去。

    這破爛的木門和圍牆裡面,卻相當的干淨整潔。

    雖然看起來沒有一樣全新的東西,卻也不亂。

    到了屋內,楊政和萊戈拉斯剛剛坐下,那人就連忙行了個軍禮:“將軍。”

    楊政輕點了下頭:“格斯,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出什麼問題。”

    格斯剛剛准備答話,又進來好幾個人,全部是平民裝束,但一見到楊政,他們原本平平無奇的目光就多了鋒銳和激動,齊齊上前敬禮。

    這些人都屬於楊政麾下親兵。

    也是原魔神營的將士,所以身上仍保留著許多軍人習性。

    楊政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肅聲道:“今後,你們見到我不必行軍禮,也不許叫我將軍,我現在已經不在軍部供職,這些細節上最容易引起彈劾……還有,你們是我培養的眼線,密探,切記得我說的話嗎?密探之所以隱秘,不是他能如何潛蹤,那些是盜賊干的事。你們的隱秘在於與普通人無異,要把自己變成千萬普通人之中的一員,讓民眾給你們做掩護,這才是合格的密探,像你們現在這個樣子,別人一看就特別扎眼,目標就暴露了。”

    幾個面面相覷,頜首稱是。

    格斯已經開始報告:“將軍……厄,領主大人,威古蘭郡現在三分之一的面積都被洪水淹沒了,三個大鐵礦已經全部封鎖,威古蘭一直都是領主掌管領地,上一任領主被殺後,他原來手下的士兵全部逃了。本來在空缺期間巨馬省駐軍還派遣的一只部隊守護鐵礦,但當我們到達時,他們當夜就撤離了,還說現在威古蘭郡已經是將軍的領地,巨馬省的駐軍是國家駐防部隊,不便插手地方軍務,所以現在整個威古蘭郡,這麼大的面積,真正的軍隊就我們一千人。”

    說到這裡格斯的話語有些苦澀,只是見楊政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三個大鐵礦,至少要分派六百人,每個鐵礦兩百人,這已經是最低配置,只能防守三個鐵礦脈裡最重要的幾塊礦山,所以有些地方被偷采鐵礦也無法斷絕。再就是邊界,這幾天,很多被洪水衝垮家園的人都要遷徙,邊界至少聚集了上萬人,十分混亂,這麼多人,剩下的四百親兵大部分都只能在那裡協調,其他地方根本管不到,水盜猖獗,屬下們無能,沒有辦法維護境內治安。”

    格斯停了下來,忐忑不安的看著楊政。

    “說完了?”楊政平淡問道。

    格斯愣了一下,連忙點頭。

    “那就去准備點吃了,趕了幾天路,肚子餓得慌。”

    對格斯報告裡那些憂患,楊政仿佛一點感覺都沒有,拍了拍手站起來,格斯等人雖然納悶,也諾諾應了幾聲,下去准備吃的了。

    房內只剩下萊戈拉斯和楊政兩人。

    楊政已經坐到房間最角落的黑影裡,無聲無息,仿佛融入了空氣中。

    萊戈拉斯微擰著眉毛,有些擔憂的注視著他,從荒漠裡救下楊政開始,敏銳的精靈就發覺他身上發生了一些改變,雖然楊政從不說那晚發生的事,也一直溫文邇雅,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但在一些細節上,萊戈拉斯觀察得很清楚,那個本來豪氣凜冽的男人氣質中多了分陰柔,也越來越喜歡黑暗……

    邪物金翅蟬的氣息從楊政身上消失了,但萊戈拉斯沒有高興,他總覺得那東西並沒有完全消逝……或者它是以另一種生命形態潛伏在了楊政身上。

    沒有人知道結果是好是壞。

    楊政那種靜靜享受黑暗的感覺,讓萊戈拉斯有些不自在。

    食物很快送來了,知道楊政性格的手下並沒有大肆操辦,而是將現成有的食物烹制了兩大份出來,這些軍隊出身的人都是習慣大碗酒大塊肉的,幾乎沒有蔬菜,萊戈拉斯只吃了點水果就草草了事,精靈對食物的渴求遠沒有人類強烈,所以楊政也不去管他,顧自吃了兩大碗紅燒肉和三大條面包,午後休息了一下,外面天色依然昏黑,大雨不停。

    楊政卻沒有再停留,囑咐手下密切收集情報後,就冒雨上路了。

    從巨馬城到威古蘭郡還有一百多公裡,這樣的天氣,路途又泥濘,大大減緩了速度,雖說兩人都非常人,中途也換了一次馬,趕到威古蘭郡的時候天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

    萊戈拉斯的雙目發著淡淡綠光,森林之眼,綠精靈的天賦之一,使他們完全不受黑夜的限制,即在這樣的雨夜裡,視野也與白天無異。

    落後萊戈拉斯半米的楊政全身裹在黑暗裡,幽靜得像一團死物。

    他原本鋒芒銳利的眼睛現在也被兩團幽黑取代,如同吸收了周圍的光線,使他與黑暗一起呼吸。

    嘩嘩的水聲衝擊著耳朵。

    萊戈拉斯注目片刻,語氣裡多了分無奈:“不行了,前面水太大,橋早就被衝垮了,我們怕是過不去。”

    因為急著趕路,楊政選擇了抄一條近路,沒想到近路抄成了死路。

    磅礡的大雨將三分之一多的威古蘭泡在水中。

    郡內河流水面暴漲,這條原本只有蛇腸般細小的河流也洶湧澎湃,“小河得志”般張牙舞爪,堵住了楊政的去路。

    附近的山體不斷坍塌,缺少植被的山石滾滾湧下,變成可怕的泥石流。

    這些才是最致命的,只看河流內不斷響起撞擊聲,那些巨大的千噸石塊也在河水裡翻滾起伏,如果冒然下去,只要擦上點邊就是骨斷肢裂的下場,自然之威,豈是人力可以阻擋。

    楊政下馬而行,越靠近河面,撲面而來的水汽就越強烈,河流翻滾,濁黃色的波濤浩蕩排擊,巨石滾動的隆隆聲,巨浪衝擊的咆哮聲,河流已經成了怒龍,還未接近岸邊。

    一股極度的危險感令楊政駭然,他連連後退,耳邊是萊戈拉斯被水聲湮滅的“危險”兩字。

    高達十數米的巨浪衝擊而來,黑影如大鵬蓋地。

    轟

    整個地面都抖了幾抖,一塊小山般的石頭堪堪擦著楊政的身前滾過,楊政被巨浪邊緣刮到,濕了一身。

    浪來得去,去得也快,水流衝擊向岸邊,激起一片水花後急速退去,楊政身前已多了一條長長的泥坑,正是那塊巨石翻滾過的痕跡。

    萊戈拉斯輕盈的落在他身邊,拉了他一下。

    “不能走了,後退吧。”

    楊政退出河流衝擊的範圍,抹了把臉上的水,眉頭緊皺:“今天怕是趕不過去了,馬匹已經疲累不堪,如果再繞遠路,中途就會累死。”

    “那就休息一晚再走。”精靈大聲說著。

    面對自然之威,楊政也是束手無策。

    他現在的心性自然不會為這些小挫折所動,知道事不可為,就和萊戈拉斯牽著馬來到附近一塊高山的背面,找到樹木相對濃密的山林,先用油布將馬匹蓋起來,兩人隨便吃了點干糧,准備將就一晚上。

    最多三個時辰,天就會亮。

    兩人都不是養尊處優的人,躲在一塊巨岩的凹縫裡閉目養神。

    迷迷糊糊中,只聽外面風雨趨大。

    那風聲哀號,如同千萬厲鬼冤魂齊叫,讓人脊背發冷。

    雨嘩啦嘩啦的傾灑,被風猛的一吹,撲進了巨岩縫裡,打得兩人渾身一涼,齊齊睜開眼睛。

    兩人都沒什麼表情,抹了抹水滴,將遮雨帽檐拉下一些,准備再次閉眼。

    突然,兩人幾乎是同時拉開帽檐。

    側起了耳朵。

    精靈本就比常人纖長的耳朵左右晃動片刻,低低說了一句:“有人,還不少。”

    楊政輕輕一點頭,站直了身體,幽瞳望著外面凄風驟雨,喃喃道:“如此惡劣的天氣,有人到這裡來做什麼,難道他們也是像我們一樣,不知道道路被洪水封了?”

    這明明是疑問句,但楊政卻越說越輕,似乎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威古蘭郡全線封鎖,誰會在大雨滔天,洪水肆虐之時進入威古蘭,而且此路偏狹,洪水封道顯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普通人會在半夜三更到此?

    楊政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朝精靈打了個手勢。

    精靈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扣出一點銀色粉末,輕指一彈,一片白色霧氣就將兩人吞沒,霧氣消散後,兩個人的身影變得極端模糊。毫無聲息的,兩個人滑入了雨中。

    山道上,越來越多的人影晃動著。

    瓢潑的雨聲遮掩了他們的腳步聲,這些人全身都裹在蓑衣裡,連面孔都包得嚴嚴實實。

    雖然人數很多,但他們看起來非常有紀律。

    沒有人在說話,在雨中默默行走。

    長長的隊伍裡,每隔十多米,就有一輛騾車,這些騾車明顯不是運人的,他們後面全部是拖車,用黑油布將拖車上的東西裹得嚴嚴實實,而沿途中,不斷有身手敏捷的黑影鑽入四周草叢中,顯得無比謹慎小心。

    楊政和萊戈拉斯隱藏在樹木枝杈中,靜靜注視著山道上的人。

    片刻後,楊政拉了拉萊戈拉斯,等他看過來時,唇形不斷變化。

    唇語是楊政以前在部隊特訓時偶然學會的技能,而精靈族天生好學,又十分聰明,楊政的唇語萊戈拉斯只用兩天的就學會了,此時用出來正好。

    “萊戈拉斯,這些人不簡單。”

    當萊戈拉斯露出疑問的神色時,楊政接著用唇語說道:“你看他們的隊形,亂而不散,每個人都像接受過特別訓練,普通商隊怎麼可能會這樣……而且,你注意到了沒有,他們不斷派出斥候……你看,在我們下面十多米處,就有一名斥候,如此謹慎和專業,即使軍隊中也是少有……”

    講到這裡時,楊政腦海裡似乎被羽毛輕輕撩了一下,隱隱中他好像把握到了什麼……但這一切,還有待驗證。

    除此之外。

    比如這些人半夜出沒在干什麼,他們運送什麼東西,都是一個謎。

    楊政並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

    但這裡其實已經是他的領地,而現在正是多事之秋,他沒道理讓一群鬼祟的人在他眼皮底下活動。

    萊戈拉斯動了動嘴唇:怎麼辦?

    楊政指了指樹下不遠的斥候:“一會抓兩個人,冒充進去。”

    前方是一個斜坡。

    車隊中每輛車後面都分出幾人去推動著車子後部。

    這騾車裡也不知道裝載了什麼東西,泥濘的道路上壓出幾天深深的痕跡,推上斜坡途中,一直靜默著的人群總算有了些響動,推騾車的人發出沉重的呼吸聲。

    在“嘿哈,嘿哈”有節奏的呼吸號子中,牛車緩慢而堅定的向坡上行著。

    路邊的草叢堆裡鑽出來兩個人。

    他們的著裝更靈巧,腳上手上都綁著繃帶。

    見到突然冒出來的兩個人,四周的人並沒有驚訝,因為這是隊伍中的斥候。

    在做了幾個約定的手勢後,報告首領四周沒有可疑後,兩個人隱入了人群中。

    鑽進人群的兩個人弓身收腹,顯得又謹慎又老實,兩人眼觀鼻,鼻關心,垂著個腦袋,好似隱藏在陰影中。而他們的進入,周圍的人群也沒什麼動靜,只是默默的讓開兩個位置,這密密麻麻的人群,竟沒有一個上前搭話。

    蓑帽下,兩雙眼睛卻輕輕轉動著。

    透過遮雨紗,冷靜而專注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騾車上了斜坡,前方咆哮的大河已遙遙在望,白色的浪沫即使在黑夜裡也清晰可見。

    這時候,前方開始轉向,車隊開始朝著河邊一片樹林走去。

    那片樹林楊政他們來到河邊時也見過,異常濃密,靠著山背,地勢也比較高,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受到洪水的破壞。

    只是,那裡應該是沒有路的吧。

    車隊裡剛才那兩名斥候的身體下意識的抬了一抬,有一人伸手彈掉了帽檐上即將落下的一滴雨。

    密林前,隊伍忽然開始疏散開。

    整體而有序的疏散,顯示了隊伍良好的素質。

    但是兩名斥候的動作明顯慢了一拍。

    在一片整齊的動作裡,這並不突出的兩個人馬上引起了頭領的注意。

    他低低的喝罵了一聲,跑過來在兩人身上重重踹了一腳,兩人頓時滾在泥地裡,但他們又飛快的爬起來,一瘸一拐往隊伍裡跑,首領罵罵咧咧的還想上去教訓幾下,前方林裡發出幾聲鐵鏈拉動的聲音。

    見那兩人已經歸隊,位置也沒站錯,首領哼了一聲,朝前走去。

    剛才兩個滾了一身泥的斥候瑟瑟發抖的縮在隊伍中。

    周圍倒是投遞過來幾束同情的目光,更多的是漠然。

    首領的暴脾氣他們很清楚,若非好運,這兩斥候恐怕還有罪受。

    林中的響動一直持續了有十多分鐘。

    接著人群開始驅趕騾車向前走去。

    濃密的樹林似乎遮擋了道路,但也僅僅是“似乎”而已。

    在有條不紊的行進中,整個車隊都進入了樹林。

    兩名斥候在跟隨部隊進入樹林的剎那,都感覺到四周景物活了起來,這詭異景像讓其中一人身軀輕顫。

    不過他很快冷靜了下來,不聲不響的向前走著。

    不多時,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洞穴。

    真的很大,足有十多米高,寬也足以容納幾輛牛車並行。

    只是這憑空出現的大洞,真是透滿了古怪的陰森氣,黑色洞穴如同九幽惡獸的嘴巴,仿佛只要一進去就永遠不可能再出來似的。

    雨似乎停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6:20

第五集 第七章 章魚盜

    一輛輛騾車魚貫而入。

    當所有人都進入洞穴後,身後傳來鐵鏈拖動的聲音,隨著一陣轟轟聲,洞口緩緩合攏,對這樣詭異的景像,車隊似乎習以為常,洞內很安靜……所有都站在那裡,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

    只聽黑暗中響起摩擦的聲音。

    一支支火把豎了起來,向前蔓延,宛若一條光蛇。

    洞內頓時照得纖毫畢現,這是一條廣闊的隧道,洞內做得很光滑,也十分干燥。

    從地面的摩擦情況和四周泥土的成色分辨,這洞存在的時間已經不短了。

    車隊在這條蜿蜒的隧道裡走著,洞內只回響著腳步聲和車轱轆轉動的聲音。

    走了沒多久,耳邊傳來隆隆聲,越來越響。

    這聲音竟來自洞穴上方,過不了多久,那咆哮震動的聲音竟似要將洞穴震垮般,整個地面都在顫抖。

    那是水聲,喘急無比。

    洞穴四周開始冒一起層淡淡黃光,正是這些黃光使得洞穴在如此劇烈的震動中,連一顆塵埃也沒落下,而車隊裡的人對這已經完全習慣了,就在這樣的震動和咆哮聲中,車隊走了約莫半個時辰。

    水聲終於漸漸小了。

    到後來又歸復安靜,在火把的光芒中,又走了半個時辰。

    地勢開始上揚。

    不久,這隧道已經到了盡頭。

    和入口一樣,鐵鏈拖動,洞穴的出口出現在人們面前。

    洞外墨黑無比,此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暴雨並沒有停下,墨黑的天空中全是濃厚無比的黑雲。

    洞穴外卻是一片荒山,荒山山腳幾乎全被水淹沒了。

    一條條水流縱橫交錯,像蛛網般遍布大地。

    車隊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崎嶇的道路走去,不多時,眼前就多了一條大河。

    河水雖然喘急,卻沒有剛才那條河流的可怕。

    首領已經下令,斥候飛快的向路邊閃去。

    那兩個渾身沾滿泥漿的斥候這次跑得飛快,首領看到兩個人的身手,非常滿意,看來自己那一腳果然卓有成效,兩個人聽話多了。

    這兩斥候飛快的閃入路邊的灌木叢裡,又向山上跑了上百米,才減慢速度。

    其中一人掀開遮雨紗,嘴巴動了動。

    另一個人也停了下來,掀出遮雨紗,這兩人赫然竟是楊政與萊戈拉斯。

    他們臉上都有些吃驚的神色。

    這裡……明顯已經進入了威古蘭郡的邊界。

    剛才……那條隧道,肯定是挖在那條洶湧河流的河床地下,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們如何通過那條可怕的洪流。

    楊政在震驚之余,冷靜下來,思索著一路行來的景像。

    最讓他無法理解的隧道的兩個出入口。

    那超乎自然的力量。

    “魔法,那是魔法。”萊戈拉斯用一貫平穩的語氣解釋了楊政的謎題。

    “哦?萊戈拉斯,你知道那是魔法?那是什麼魔法,怎麼會將樹林移開?”

    精靈輕輕搖了下頭:“不,那並沒有移開,只是視覺射線而已,通過改變空氣的密度,產生的幻覺,這個魔法並不難,普通的術士用上一些材料就可以辦到……但是,那塊樹林很大,能給這麼大片樹林用上視覺射線魔法,可不太容易……還有,注意到我們通過隧道時,洞壁上的那層白光嗎?整條隧道都用上了鋼壘術,這是加固術裡最簡單的一種,不過能給這麼長一條隧道都加固,需要的材料和魔力可不簡單。”

    魔法,術士……

    這些並不算陌生的詞語再次讓楊政感覺到力量。

    一直來,南大陸不發達的魔法文明都引不起楊政重視。

    雖然他曾經面對惡魔術士夏拉非那麼可怕的對手,但那樣的人畢竟是少數,否則夏拉非也不可能在南大陸如此有名。

    而且,那天晚上見識到的力量,曾經在不短時間內打擊得楊政差點喪失信心。

    青蓮,惜月……還有斯嘉麗。

    隨便出來一個面對一支軍隊都能從容無比。

    已經見過如此高端存在的楊政,曾一度對俗世力量失去信心。

    但楊政終究是楊政。

    在強大的可以讓人崩潰的壓力下,反而讓他報復性的反彈了。

    這是他性格中最可貴的一點,否則他也不可能活到現在。在經歷了幾天幾夜的掙扎後,他知道,自己只能隱忍,衝動是無知青年的特權,他沒有權利,也不能衝動。

    哪怕為了再見一次那個隨風飄落的血色身影。

    哪怕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不願放棄……

    魔法對楊政來說還是新鮮事物,現在對一切未知,楊政都不敢再輕視。

    衛戎國處處危機。

    倘若連俗世他都闖不過去,有什麼資格再去面對青蓮,惜月那等人物。

    楊政想了一想,問道:“萊戈拉斯,如果是你的話,能夠辦到這點嗎?”

    萊戈拉斯纖細的眉毛微挑,思忖片刻才道:“如果是僅僅是視覺射線和鋼壘術,我可以做得更好,甚至破驅散這兩個魔法效果也沒問題,但是讓我也維持這麼大範圍的魔法效果,肯定不行,我的魔力不夠,就算是大煉金術士也辦不到。”

    “這麼說,這裡的魔法不是一個人施放的?”

    “恩……也許吧……應該沒有那麼厲害的術士……”萊戈拉斯也無法完全斷定。

    “這樣呀……希望不會真的是一個術士!”

    楊政喃喃著,遠處的河岸裡閃爍起幾點亮光,兩人都聽到了船舶的聲音,互相對視一眼,偷偷潛伏過去。

    果然,黑暗中,幾點亮光越來越亮。

    黑影浮現在河面上,借著月亮的微光,可以看出那是一艘……不,不止一艘。

    越來越多的船只黑影出現。

    而河岸邊,運輸車隊正在卸貨,繩子被砍斷,外面包著的黑油布終於扯了去,露出裡面青黑色的木箱子。

    等那些船停在岸邊後,長長的跳板鋪下,從船裡下來更多的人。

    作為斥候,兩個人現在根本不能靠近。

    只能遠遠看著,從船上搬下一只只大箱子,而車隊運來的箱子則被抬到了船上。

    這樣忙碌著持續了半個時辰,所有裝卸工作才完成,這時候,天已經微亮了。

    終於讓楊政看清了那些船只的摸樣。

    黑色木頭制造的船身,前面用鐵皮裹著船尖,整只船很扁很寬,像巨大的章魚浮在水面上,只從船只的樣式上就能看設計者的天才,也只有這樣的船才能在洪水裡穿行。

    但楊政來不及感嘆,他已經被另一個事實震驚了。

    水盜。

    該死的,這些是水盜呀!

    楊政雖然是第一次來威古蘭郡,但收集情報的工作卻是從獲得領地的那一刻就緊張的進行著了。幾個月的收集工作,可以獲得的情報並不少,而其中重中之重的水盜,自然也最詳盡。

    水盜之多,之雜,不可能完全收集。

    但主要的幾支盜匪卻紀錄在案,其中就有一支勢力最強,手段最狠,行蹤最飄忽的“章魚盜”。

    水盜頭子化名章渝,帶領著一支型若章魚的水盜船,在洪水肆虐的威古蘭郡行蹤飄忽,有若幽靈,這一支匪盜冒出的時間並不長,卻在短時間內崛起,成為威古蘭郡最有名也是最神秘的水盜。

    五年裡,他們前後兩次攻擊領主府,殺了兩任威古蘭郡的領主,而且他們手下沒有活口,連遇到別的水盜,也是趕盡殺絕。

    凶殘的作風,強悍的實力,就是給楊政的情報中對“章魚盜”的注解。

    這種體型類章魚的水盜船非常容易辨認。

    所以楊政才會這般震驚。

    最神秘的章魚島,卻與一只出現在深夜的神秘車隊進行著交易。

    魔法籠罩的光環更使事情多了層迷霧。

    煉金術士的難得是普遍的認知。

    讓萊戈拉斯也感嘆的大範圍魔法,毫無疑問體現神秘車隊背後的實力。

    楊政的血液輕微的沸騰起來。

    看到章魚盜出現,他已經急切的轉動腦袋,想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裝卸完畢,全身裹在黑布中的船員們開始上船。

    車隊領頭也發出了歸隊的訊號,斥候們紛紛掠回。

    怎麼辦?

    如果不歸隊,肯定會引起懷疑。

    楊政看著已經開始收錨准備離開的章魚盜,有些焦急的看了看四周,突然腦中一亮,他指著所處山體上方的一塊巨岩,悄聲道:“萊戈拉斯,你有辦法隔空挪動那塊石頭,讓他滾下來嗎?”

    萊戈拉斯看著那塊足有一間房子大小的石頭,低聲道:“你要做什麼?”

    楊政將自己的計劃一說。

    萊戈拉斯臉色一變:“這太危險了。”

    “沒有辦法,來不及了,相信我,沒問題的。”

    看著楊政堅定的眼神,萊戈拉斯不再勸阻,用力看了他一眼,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小心。”

    楊政伸出拇指輕輕一晃,身體已經飛速向山下掠去,而且不斷靠近河岸。

    萊戈拉斯計算了一下時間,將手按到泥地裡。

    口中念念有詞,片刻後,他的額頭已經冒出細汗,猛的睜眼,用力將五指刺入泥中,只見三十米開外的那塊巨岩忽然抖動起來,只聽咯拉一聲岩石破裂聲,整塊巨岩竟然倒翻下來,重力作用下,足有千噸重的石頭像一輛瘋狂的坦克,遇木催木,犁開一條又深又長的壕溝,呼嘯著向山下撞去。

    楊政剛剛跑到跑到半路。

    正面對他的那些車隊成員因為遮著臉所以看不清他們的神色,但他們驚恐的呼叫卻已經發出。

    看著越衝越近,勢不可擋的千噸巨石。

    所有人都拼命的向兩邊跑去。

    楊政裝作驚訝的樣子向後望去,那巨岩來勢飛快,眨眼已到了眼前,他發出一聲驚叫,拼命的向河岸衝去,就在他跑到河岸邊時,巨岩幾乎同一時間到達,猛的撞在他身上,接著水面爆濺起幾十米高的水花,連不遠處的章魚船都受到波及,巨岩衝撞翻騰起的大浪險些將幾艘船掀翻。

    事故來得突然,連車隊首領都仍心有余悸。

    震驚許久後他才反應過來,指揮著人清點人數,少了一人。

    楊政被巨石撞入河中的一幕被眾多人看在眼裡,絕對的十死無生,所以那首領連簡單的打撈都不做了,只在河邊停留片刻,就帶著車隊匆匆離去,一名斥候的死亡,原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他們離去後,章魚船也起了錨,開始順著河流向下飄去。

    天,正亮。

    已經小些的雨衝刷著起伏不定的河面,濺起密集的白色水花。

    章魚船破開浪花,速度越來越快。

    扁平的船體仿佛吸附在河面上,雖然起伏劇烈,卻不會有傾倒的危險。

    沒有人注意到,一艘船的船尾處,一顆腦袋鑽出水面。

    十指緊扣著窗體上的倒棱,憋得臉色發紫的楊政貪婪的吸著水面上的空氣,胸口仍然隱隱作痛,雖然早有准備,在巨岩撞向他的剎那,他整個人幾乎貼著巨岩飛出,但僅僅是一點未消的余力,撞在人身上也著實可怖了些。

    胸口一片血肉刮拉模糊。

    冰涼的河水刺激著傷口,帶起又癢又麻的感覺。

    芭比雖然脫離了楊政,但改造過的身體仍在,何況他體內依然潛伏了數股力量,青蓮與紫心的混合精神力,金翅蟬的邪力,雖然這麼多力量彙聚在一起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楊政的身體確實更強壯了。

    胸口的傷看起來可怕,卻並無大礙。

    聽到甲板上傳來的腳步聲,楊政急忙鑽入水中,用匕首將自己固定在船底,水流不斷衝擊著身體,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

    船終於減慢了速度。

    最後幾根沉重的鐵錨咚咚咚砸入水中。

    船身一震,停了下來。

    腳步聲不斷,楊政藏在水裡也聽不真切,他離開船底,沿著水下不斷摸索,終於找到一片灌木叢,躲藏其中。

    這一看,也是心中一驚。

    四周一片水蒼茫,無邊無際竟看不到邊,斜風凄雨下,一座孤島懸於水中。

    一片蒙蒙霧氣使視野大為受阻。

    船停靠在孤島向內凹的一個港口中,數量密密麻麻,不下百艘。

    如此大的規模令楊政心中發寒,這衛戎國給自己封的是什麼領地呀,整一強盜窩呀。

    此刻,回來的船隊正在卸貨。

    從那只車隊上交易回來的大木箱子一只只抬下去,送入孤島中。

    僅在港口的人數估測一下也達千人。

    楊政手下全部的親兵加起來也只有一千人,還沒有這港口的人多,誰知道島上還有多少匪盜。這還不算,威古蘭郡內叫得上名號的水盜勢力沒有上百,也有幾十。

    就算其他勢力比章魚盜小,加在一起隨便算算也至少幾萬眾。

    難怪前面幾任領主掛的掛,逃的逃。

    讓一千親兵對抗幾萬水盜,楊政已經把議會咒上幾十遍。

    一直等到天黑,楊政在水底下活動了一下站得酸麻的身體,潛入水中,向最外圍的一艘船游去。

    他一直觀察著周圍情況,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像壁虎一樣無聲無息的爬上那艘船,在夜色與雨聲的掩隱下,楊政摸向甲板艙,果然發現了一名看守船只的章魚盜。

    也許是因為派了這樣一個枯燥的任務,那名章魚盜喉嚨裡發出咕唧咕唧的聲音,就像許多泡沫在湧動。一個黑影輕巧的從艙定倒掛下來,黑夜裡匕光像幻覺一般,輕輕閃過。

    泡沫就破裂了,章魚盜的喉嚨裡噴出一股涼浸浸的液體。

    楊政翻下身,剛好托住渾身僵硬的章魚盜,幾下就將他的衣服扒拉下來,當看清章魚盜的身體時,楊政手一抖,匕首險些落地。

    他連忙湊上前去,仔細看了一眼,口中微吸一口涼氣。

    這是人還是怪物。

    手腳上長著蹼,倒有些像潛水的蛙人,肌膚呈現青灰色,摸上去異常的冰涼,連血液都泛著青褐色,沒有溫度。

    楊政再翻著屍體的腦袋,果然在他下巴和脖子交接處發現幾個氣孔,他用匕首輕輕劃開氣孔邊的肌膚,看了片刻,終於確定了一個事實,這家伙長著腮,這可不是人類的特征。

    但他偏偏有和人類如此相像。

    顧不得再做深究,楊政強忍惡心感,換上章魚盜的衣服,將自己裹得嚴實,再將那具屍體扔入河裡,然後模仿著章魚盜走動的樣子向島內走去。

    港口上已經靜了下來,只有少數的水盜在巡邏,這些家伙實力並不出眾,以楊政的身手,輕而易舉便入了島。

    穿過狹長的小路,島內的景像再次讓楊政大開眼界。

    並沒有房子,只有一個個溶洞如同蜂巢一般。

    島內水路四通八達,完全可以通過那並不算大的章魚船,此刻就有不少船只在島內穿梭著,猶如不斷進出蜂巢的蜜蜂。

    蜂巢有一半浸入水中,楊政滑入水中後,跟隨著一艘船進入了一個溶洞中。

    這溶洞浸水,船只行到一半的時候,洞內傳來嘈雜的聲音。

    得意的尖笑,雜在泡沫一樣的咕嚕咕嚕聲中,女人痛苦的呻吟傳入楊政耳朵,然後楊政就見到船上跳下一個個章魚盜,他們手裡拖著一個個麻袋,在水裡動作飛快的滑行著。

    落在最後的章魚盜剛好跳下,就覺腳下一股大力傳來,來不及發出尖叫就被拉入水中,下巴已經被扣住,輕微的發出咯的聲音,他的下巴已經被卸下,只見幽幽黑暗中,兩團紫色火焰瞬間吞沒他的視野,靈魂像被一只大手揪住,來回擠壓,偏偏他下巴被拉掉,連慘叫都發不出。

    片刻之後,迷茫之意已經浮現在他昏黃凸起的眼珠上。

    楊政用手托住他下巴一頂,那人下巴復位,卻沒有再喊叫,而是安靜的立在那裡。

    楊政鑽出水面,喘了幾口氣,揉揉刺痛的腦袋,通靈術果然神奇,只是以他現在的能力使用高階“通心惑靈”仍是有些勉強,又想及教他“通靈術”的那個紫衣女人,楊政黯然。

    前方女人的慘叫驚了他一下,楊政心神動了動,被控制的章魚盜已經鑽出了水面。

    他眼中迷茫之意已經消失,但細看的話,仍能在他眼深處發現一朵細小的紫炎。

    這名匪盜帶著楊政向內走去。

    地勢漸高,到最裡面時,水面已只沒過腳裸。

    只見一排排柵欄房出現在面前,每個柵欄裡都用鐵鏈綁著幾個皮膚蒼白的女人,身上沒有衣服,或坐或臥的倒在地上,眼裡的麻木感讓楊政想起索羅頓見到那群美女犬。

    只是眼前這些女人更髒更醜而已。

    再向內走去,發現不少章魚盜也在柵欄裡,青灰色的軀體伏在那些女人身上,不斷的聳動著。

    掙扎嘶叫聲是剛剛抓回來的那群女人發出來的。

    拖回來的麻袋解開,裡面露出一個個穿著衣服的女人。她們顯然是水盜剛從外面掠劫回來的新鮮貨色,眼神中還保留著正常女人該有恐懼或者別的情緒。

    拉出一個女人,幾名章魚盜就一擁而上,將她的衣服扒光,然後用鐵鏈鎖起來扔進柵欄房內。

    任那些女人哭鬧喊叫,又怎敵得過身強體壯的盜匪,沒多久便只剩下幾個麻袋。

    剩下這幾個袋子明顯不同,麻袋外還罩著鐵網,而幾名章魚盜也沒開始的淫褻取鬧神態,而是謹慎的取出武器,又小心翼翼松開麻袋口。

    剛一松開,一團影子就猛的撞出來,旋風般欺身將兩名章魚盜撞得倒飛出去,狠狠砸在柵欄上,一時竟起不來。

    然而章魚盜畢竟人多,那人也只能撞著一下,下一刻便被幾名章魚盜蜂擁上去,壓在地上。

    楊政這才看清她的容貌。

    也不由得輕怔一下,並不是這女人容貌有多出眾,見過斯嘉麗,惜月那級數美女的他,實在對美女這個詞產生了免疫,但他仍要為眼前此女的神采所奪,那種堅韌不拔,不屈不撓的眼神,是如此相似。

    她的五官只能算清秀,甚至眼角還有一條疤痕,但這並不影響她的氣質,反而添加了一種殘酷美。

    這女人,讓楊政看到自己的影子。

    那種對世俗極端的蔑視,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高傲。

    即便被這群凶蠻的水盜按在地上,身上也沾滿泥水,她的臉上仍未有絲毫膽怯,嘴角總是帶著一抹嘲笑般的弧線。

    另幾個袋子也打開了,同樣是一群女人,但這群女人並不顯得驚慌,也沒有恐懼,她們穿著和剛才那名女人一樣的皮甲,只在見到那疤臉美人被按在地下,才怒喝出聲:“放開小姐。”

    回答她們的只是章魚盜們邪惡的笑聲,在一番強烈抵抗後,章魚盜用十幾人受傷的代價,把這群女人的衣服也扒光了。她們的身體修長健美,皮膚呈現小麥色,肌肉也很勻稱,就像一頭頭健壯的雌豹,完全不是前面那些女人能比的。

    嘴被破布塞住的她們無法發出聲音,只能用仇恨的目光瞪著章魚盜。

    唯一沒有被扒掉衣服的是剛才那疤臉美女。

    從章魚盜口中得知,這疤臉美女竟是大有來頭,她竟然是威古蘭郡另一支赫赫有名水盜的頭領紅娘子。

    楊政腦海裡迅速浮現一連串情報。

    紅娘子帶領的水盜“鐵娘子”全部是女人組成,她們是威古蘭郡唯一一支不打劫民眾的水盜,她們打劫的對像竟是別的水盜勢力和官方,因為被這兩方勢力所痛恨。

    甚至,他們對鐵娘子比對章魚盜更恨之入骨。

    因為這群剽悍潑辣的娘子軍雖然不殺男人,卻做著比殺掉男人更狠辣的事,每一個落到她們手裡的水盜和官兵,全部會被割掉命根子。

    失去了那玩意,男人還有何尊嚴和樂趣可言。

    面對這樣一個女人,連楊政也感覺下身涼颼颼的。

    只是,這大名鼎鼎,令男人聞風喪膽的紅娘子卻最終也落入了男人手中。

    知道章魚盜身體秘密的楊政已不奇怪,這些怪物天生就是為水而生,誰能在水中鬥得過這樣一群人。

    紅娘子是章魚盜大首領章渝指定要的禁臠。

    所以這群手下也不敢肆意妄為。

    幾名章魚盜哼哼唧唧,又在那群女人上卡了點油,就噱笑著將她們鎖進柵欄房內。

    紅娘子關到單獨的一間房,地面上沒有積水,算是特別待遇。

    就在他們准備離開時,一名水盜小頭目看到楊政,愣了一下,喝道:“你這下等僕兵,怎麼也到這裡。”

    楊政穿著下等僕兵的衣服,還沒有進入這銷魂窟的資格,就在這時,被楊政控制的那名水盜站了出來:“傑克隊長,他是我小弟,因為沒有見識過女人,我帶他來開開眼,放心,我很快會讓他離開的。”

    見自己的心腹手下說話,而且楊政看起來也非常老實,傑克哼了一哼:“馬爾他,下不為例,這種違反規矩的事讓老大知道了,我們都要受罰,趕快出去吧。”

    馬爾他連連應是,等傑克和他的手下向外走去時,馬爾他才拉拉楊政的衣服。

    楊政低眉順目的准備離開,走了兩步,他又悄然回頭,看了關在柵欄裡桀驁的紅娘子一眼。

    回應他的是一道能把人刺穿的冰冷目光。

    楊政面紗下的臉微微一笑,轉過頭,迅速離開了。

    夜風吹拂著水面,掀起層層漣漪。

    島外的廣袤水面不斷掀起波濤,嘩啦嘩啦的拍打在島岩上,回聲陣陣在蜂巢的各個洞穴裡回蕩,形成獨特的韻律。

    離開“銷魂窟”,楊政就在馬爾他的帶領下在島內“熟悉”的穿梭著。

    酒館,賭館,還有剛才的銷魂窟。

    章魚盜的據點簡直就是一個小型城鎮。

    而章魚盜也赫然以軍隊的方式來控制匪盜,盜匪中以軍階形式分成三六九等。像楊政身上穿著的衣服就是下等僕兵的制服,也是章魚盜裡最低級的匪盜。

    馬爾他是章魚盜裡的中士,剛才那名小頭目傑克隊長則是中尉。

    章魚盜的老大章渝自封上校。

    上校就是這裡最大的銜號。

    只是,除了上校以外,蜂巢島裡就沒有其他校官了,章渝手下第二階層的軍官都是尉官,人數在四,五十左右,接下來就是馬爾他這樣的士官,人數在二,三百人。

    下等僕兵最多,足有一千五百多人。

    並非所有僕兵都要出去掠劫,章魚盜分工仔細,有運輸兵,工匠兵,甚至還有參謀部,聽著馬爾他轉述,楊政不禁失笑,這章渝倒也是個趣人,儼然把自己手下這群匪盜當成正規軍了,難不成他還要組建一支海軍。

    蜂巢島很大,而且各個溶洞扭曲蜿蜒,盤根錯結。

    若不下一番功夫,光轉向就能把人轉暈,所以楊政花了大半夜時間才將所有馬爾他能去的地方都逛回來,靠著強記把所有地形都映入腦海中,並且熟悉了一些必要的暗號。

    到了後半夜,他已經換上了一身下士的衣服。

    因為下等僕兵的身份實在太不方便,很多地方都不能去,相對來說,士官遭到刁難的地方就少很多。

    不過,仍是有一個最重要的地方,楊政沒有辦法進去。

    輜重倉。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6:44

第五集 第八章 紅娘子

    楊政想親眼見見神秘車隊與章魚盜交易的東西,關於這些,馬爾他也不清楚,他的身份仍未夠資格接觸核心機密。

    輜重倉在島中心,外面至少有一百人把守。

    楊政將所有可能的路線都研究過後,終於確定了潛入的方式。

    沒有萊戈拉斯的幫助,楊政少了最有利的武器“潛蹤術”,他只能憑自身實力避過重重護衛,進入輜重倉。

    通往輜重倉有三個溶洞水路。

    各自把守著一隊士兵,但最難的仍是輜重倉的大門,重千斤的鐵門需要絞盤拉動才行。

    如果沒有萊戈拉斯那個天才的調培師,楊政肯定要放棄這種極易打草驚舌的行動。

    但他有了准備,從萊戈拉斯那裡剝削來不少殺人放火的必備物品,便可以一試。

    後半夜,風雨加急,也是人最渴睡的時候,蜂巢盜內喧囂聲已經開始平靜,楊政終於開始行動。

    依著馬爾他那裡得來的路線,楊政潛入水中,蜂巢島一半浸沒在水中,本來是章魚盜的天下,他們絕對想不到,會給人潛入做掩護,楊政雖然不能在水底自由呼吸,但他特異的身體能在水底憋半小時。

    在渾濁的河水下,楊政沿著通道朝輜重倉游去。

    挑選了左邊的一條水路後,楊政鑽了進去,不多久,他就聽到了呼吸聲。

    把守的匪盜蹲在一個平台上,橫七豎八的擠在一起,把守了一夜,正是他們最疲倦的時候,至少有一半人已經睡了過去,事實上,這裡已經是蜂巢島的內部,如果有人來進攻,外面至少還有十多道防線。

    所以輜重倉把守的匪盜雖多,卻相當松懈。

    一根細小的麥管鑽出水面,微不可見的藍色粉末從麥管一端鑽出,被風一鼓,就消失在空中。

    沒有多久,就聽咚咚的落地聲,鼾聲大起。

    楊政在將手中抓著的一條水蛇扔了上去,確定毫無動靜後,才鑽出水面,只見小平台上所有匪盜都疊在了一起,睡得正香。

    收起那根麥管,楊政沿著通道向內摸去。

    走了四五十米後,通道已到了盡頭,一扇巨大鐵門立在那裡,門口倒沒了防守匪盜。

    想用絞盤拉開大鐵門絕對不是好注意,楊政沒信心去面對一千多名章魚盜的圍殺。

    他也不可能硬給鐵門打個洞出來。

    看似無解,其實不然。

    機關學裡最基礎的一條潛規則就是任何密室都不可能做死,沒有一個建築師會不給自己的作品留條退路。

    否則哪天建築師不小心把自己關進自己做的密室裡,卻出不來,豈不可笑。

    楊政開始觀察輜重倉的設計。

    接著鑽入水中,開始一塊一塊的摸索門邊的石頭,這鐵門構造在溶洞上,半塊浸入水中,裡面肯定有水,輜重倉裡武器是必不可少的,如果裡面也灌著水,什麼金屬都會生鏽。

    所以這門設計肯定有排水暗口。

    楊政其實也是在碰運氣。

    他這樣盲目的尋找,能否找到還是一說,即便是排水設施,也未必一定會用暗口。

    實在不行,他也只能放棄。

    這一次,他又堵對了。

    或者說,幸運女神除了偶爾會蹂躪他一下,其實大多時候對他還是很照顧,楊政摸到了一塊石板,敏銳的觸覺讓他感覺到石板輕微顫動了一下。

    他輕指一彈,從石板上傳回來的力道讓他微笑。

    拿出匕首,在石板上來回游滑著,突然用力一插,匕首沒入了石板縫隙裡,向外一帶,一塊半米見方的石板就起了下來。

    露出裡面一條條粗如拇指的鐵條。

    這還難不倒楊政,他硬生生的將鐵條向兩邊扭拉,露出可以容納一人鑽進的空隙,沒做停留,楊政鑽了進去。

    當他再次爬出水面時,眼前就出現了一個足有兩個籃球場小心的倉庫。

    洞壁上鑲嵌著不少發光晶體,不是夜明珠,只是普通的螢石而已。

    借著那微光,楊政看清了倉庫裡的東西。

    一口口大木箱子整齊的擺放在一起。

    其中和神秘車隊交易的木箱子赫然在列。

    還有不少箱子的口就暴露在那裡,楊政掃了一眼,黃金,首飾,寶石,數目算不上很多,也不少,楊政只是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他當然不是來看這些東西的。

    謹慎的個性使他沒有立即在倉庫裡翻箱倒櫃。

    而是檢查了一番,確信那群匪盜沒有設下什麼致命陷阱後,才走向那些箱子。

    匕首劃開木板,揭開箱蓋。

    武器,竟然是武器。

    在意料之中,又有些失望,這麼費勁周折,只是要交易這些東西嗎?

    楊政揀起一把刀,用手指彈了下,對空一劈,凜冽刀光寒氣逼人,倒都是上等的武器。

    又打開其他箱子,弓,矢,槍,都是武器。

    怎麼盡是這些東西,楊政有些郁悶的踢了箱子一下,吱的一聲,箱子滑動了半米。

    不對。

    楊政腦中靈光一閃,重量,重量不對勁,一只裝滿刀的箱子自己就這麼踢了一下,就滑了這麼遠,明顯比想像中要輕。

    他連忙上前,將那些一捆一捆的刀取出來,當取到箱子中間時,刀沒了,又一層隔板在那裡,楊政嘿了一聲,挑掉那層隔板,下面露出兩排疊得整齊的小盒子,拿出其中一個打開一看,裡面有一管液體。

    楊政認不出這是什麼東西,也不敢輕易嘗試,而是將箱子都翻了個遍,每個箱子下層裝著這種液體。

    直覺上這東西才是真正交易的貨物。

    楊政揣了兩管到懷中,又在輜重倉裡仔細翻了一圈。

    又找到一樣他值得感興趣的東西,黑玄晶,整整兩塊方磚大小的黑玄晶。

    被鎖在一個十分堅固的鐵箱子裡。

    楊政用上萊戈拉斯調培的強酸才打開箱子。

    發現這兩塊價值連城的寶物。

    要知道,這東西可是與密銀齊名的特質金屬,一小塊黑玄晶就能極大加強鐵的各項指數,是制作超優武器的良材。

    不過黑玄晶聽說只在埋藏了上萬年的鐵礦脈裡才有可能找到。

    這兩塊黑玄晶質地嶄新,出爐不久,威古蘭又是著名的鐵礦之郡。

    楊政已可想像這東西的出處。

    看來威古蘭郡的礦脈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值錢呀。

    楊政順手將兩塊黑玄晶也放入兜裡,寶物難求,他楊政雖不貪財,但這樣難得之物也絕不會放棄的。

    最值錢的東西已經落入他手,那些尋常黃金也入不了他的眼,嘿嘿笑了兩聲,楊政從來路退出輜重倉。

    風雨落在他的外套上,楊政像幽靈般在島上穿梭。

    如此復雜的地形,他竟沒有一次踏錯,記憶力實在驚人。

    很快,一個溶洞出現在他眼前。

    這裡的防守和輜重倉相比還要差了不少。

    楊政幾乎沒費什麼勁就放倒了兩名昏昏欲睡的護衛,進入了洞中。

    深夜裡,依然有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辨。

    火把點燃的洞內。

    幾個男女交織在一起,青灰與蒼白相映,格外刺眼。

    計算了一下空間,楊政摸了摸懷中的藍色藥粉。

    很勉強,但為了不打草驚蛇,只能試試了。

    麥管口,藍色藥粉滲入空氣中,正在扭動絞纏著的男女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連眼前的景像也出現了重影……

    起伏的鼾聲不斷響起。

    等待了許久,楊政才緩緩的走入洞內,他的神經高度繃緊,手中多了幾把匕首,隨時准備發射出去。

    一路走去,沒有什麼動靜,用白胺樹分泌液制作的貪睡粉發揮了效用。

    在這寂靜的環境中,楊政的腳步也幾乎輕到聽不見,沒過多久,他就出現在裡面的柵欄處,粗大的鐵條在楊政手中如同面團一樣,他掰開了一個足以讓他通過的空隙,走了進去。

    這是溶洞內唯一沒有積水的房間,有些潮濕的地面上俯趴著一個女人。

    她的手腳都被粗鐵鏈捆著,另一端綁在數百斤重的鐵塊上。

    楊政進來的時候,她就一動不動,顯然也被藥粉弄睡了過去。

    默然注視了片刻,楊政輕手輕腳到了她身邊,蹲下身子,伸手拾起鐵鏈一端。

    就在這時候,地上一直沒動的女人猛的彈飛起來,鐵鏈一拉一環,像勾魂鎖一樣套向楊政的脖子。

    她的速度很快,可是楊政卻像早有准備般,迅速彎腰,鐵鏈套了個空,接著女人就感覺自己的腰像被鐵箍夾住似的,無可推卸的大力湧來,她被撞向牆面。

    鐵鏈的長度有限,到溶洞牆壁剛好還有一手距離。

    女人被楊政頂在牆壁上,兩只手卻被鐵鏈拉得筆直,重數百斤的鐵塊她哪裡拖得動,兩手兩腳都被拉伸得抬起來,手掛在楊政的肩膀上,兩腿夾在楊政腰上,這曖昧的姿勢,卻讓她連一點力氣也用不上了。

    黑紗下透過來的目光隱隱有著笑意。

    在女人眼裡,這笑就成了得意的嘲笑,面對獵物狂妄的笑,還有淫褻的笑。

    如果目光能殺死人的話,她一定已將楊政千刀萬剮。

    就在她要出聲怒吼的時候,楊政柔和的聲音已經傳來:“如果想逃出去的話,就不要喊叫,紅娘子。”

    沒什麼力量的話語卻將紅娘子湧到喉嚨口的喊聲硬生生壓了下去。

    “你是誰?”

    紅娘子眼中的警惕與怒火並沒有消散,眼角那細長的一條疤痕也泛起明亮的紅色,劍眉倒豎,平添了幾分殺伐之氣。

    只是殺氣和這個女人的氣質很和諧。

    連楊政也不得不贊嘆,這個女人殺氣越重,讓男人就越產生衝動,有種想征服的衝動。

    如果把女人劃分為蘿莉,御姐,女王之類的,這女人簡直是最合適的女王人選呀,SM……木馬,蠟油,皮鞭操……

    楊政想歸想,卻答道:“救你的人。”

    “哧!”

    紅娘子發出不屑的聲音。

    楊政毫不著急,依然用那柔和的語氣道:“你應該知道島上這群怪物身上全沒有溫度,你能感覺到我身上的溫度嗎?”

    這麼一說,紅娘子頓時感覺到身體上傳來的滾燙。

    這男人的身體很熱,也很強壯,充滿了力量。

    這是紅娘子的感官,也只有她這樣的女人,被一個陌生男人幾乎以輕薄的方式貼著身體還能這麼冷靜。

    表情完全沒變化的紅娘子淡淡道:“是,你是有溫度,那又怎樣?你一個連面都不敢露的人,我憑什麼相信你……而且你該知道,我最狠男人碰我的身體,只要是男人,不管什麼原因,一根手指碰到我,我就斬他一根手指,一只手碰到我,我就斬他一只手,身體碰到我……我便將他皮剝下來。”

    森然的話語絕不是開玩笑,有若冷風吹過,讓人寒毛倒豎。

    紅娘子的眼睛挑釁的瞪著男人。

    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自己仍然在他手中,也不在意對方只要輕輕一刀就能殺了她。

    “如果你的手段和你嘴巴一樣厲害就好了,那樣的話你肯定還在帶領著你的娘子軍,”楊政輕輕笑著:“生氣嗎?你應該生氣的,也許沒有一個男人敢在你面前這樣說話,不過我不一樣,你不用威脅我,如果你能把我的皮剝下來,我一定恭候大駕,不過在此之前,你要不要考慮跟我離開這裡?”

    紅娘子臉上的戾氣一閃而過。

    不過人都是有求生欲的,紅娘子也不例外,在男人可惡的笑聲中,她還是選擇了暫時妥協:“我可以跟你離開,不過也請你捎帶我那群姐妹走,否則你還是一個人離開吧。”

    楊政似乎早料到會這樣,點點頭,身子急速後退,紅娘子吃不住力,落到地上,就在她即將跌倒前,一只手又伸過來,托住她的身體。

    他絕對是故意的,紅娘子冷冷甩開楊政的手,站直身體。

    楊政拿出一個小瓶子,將裡面的濁黃溶液滴在紅娘子手腳上的鐐銬上,哧哧的白霧冒起,楊政輕輕一扯,四條鐵鏈繃斷,紅娘子恢復自由。

    “不要考慮偷襲我,如果你不想驚動那群怪物的話。”

    楊政頭也沒回的說了句,讓紅娘子高高舉起的手連忙縮了回去。

    咯吱一聲,楊政蠻橫的拉開了鐵柵欄。

    走進紅娘子手下關押的牢房,總共十三名裸女橫七豎八倒在積水的房間內,玉體橫陳,極度誘惑。

    但是紅娘子發現這個說要救她們出去的男人根本像看一堆堆死肉般,先將那些鐐銬全部熔化,再指點了一下紅娘子,讓她去掐這些女子的人中,過不了多久,十三名裸女全都醒了過來。

    讓她們明白自己的處境又花了幾分鐘。

    這群女人雖然也豪爽無比,可讓她們裸體對著一個男人還是有些受不了。

    洞內昏迷的章魚盜不少,等這群女人從那些匪盜身上扒來衣服穿到身上,她們才松了口氣,能直面楊政。

    “走吧。”楊政干脆的向外走去。

    一行十五人向著溶洞口走去,到了門口的時候,意外卻發生了。

    幾名匪盜傳來昏迷即將醒來前的呻吟。

    藥效……果然還是不夠呀。

    楊政當機立斷,幾支匕首飛出,直接洞穿了發出聲音的匪盜喉嚨。

    “走快。”楊政腳尖一點,身體已經竄了出去。

    這群娘子軍體力極好,跟著楊政飛快的鑽出了溶洞,外面的新鮮空氣一下灌入胸腔,讓所有人精神一振,生命是美好的,即使這群女強盜,也沒有不珍惜生命的理由。

    紅娘子首度主動詢問楊政:“接下來怎麼辦?”

    她們望著黑暗中迷宮般的島,根本不知道往哪邊走。

    “跟我來。”楊政帶著紅娘子一行人沿著島上的水路不斷穿梭,過了幾分鐘後,就聽到原來的溶洞方向傳來嘶叫,那是報警的聲音。

    被迷暈的盜匪醒了過來,發現死亡的同伴,而且又少了最重要的女犯人。

    馬上啟用了一級警報,整個蜂巢島內不斷回蕩著那難聽的嘶叫聲。

    警報聲混合著風雨聲,在復雜的溶洞裡撞擊回蕩。

    島嶼沸騰了。

    楊政加快速度,過不了多久,整個島嶼就會布滿怒氣衝衝的章魚盜。

    在章魚盜的老窩挑戰這群有腮的怪物,絕對不是個好注意,他越跑越快,漸漸的身後的娘子軍有些跟不上了,他也沒有減慢速度,救這群娘子軍不過是不想一股制衡其他水盜的勢力消失,他是絕不會為了救人把自己陷入險境中的。

    紅娘子體力最好,已經左右手各托著兩個最慢的手下,用足全力才能跟上眼前的男人。

    她咬牙沒有出聲,哪怕是死,她也不願意求一個男人。

    數分鐘後,楊政帶著娘子軍穿過狹窄谷道,港口終於在望。

    但是眼前那密密麻麻的火把也讓他寒了一下。

    港口上已經多了幾隊巡邏盜,人數至少在百人上,看來那些船只上的哨兵聽到消息全部趕來封鎖住了港口。

    楊政悶聲不響的衝上去,迎著一隊有些愕然的巡邏盜。

    因為他們全都穿著章魚盜的制服,所以盜匪們也不敢確定是否就是要追捕的人,先是喊了聲:“口令。”

    “望海生澤!”

    “秋風明月……”

    剛剛對上口令的匪盜尾音猝然截斷,匹練似的刀光劃過夜空。

    帶起三顆鬥大頭顱。

    楊政早已經衝入毫無防備的這群匪盜中,大開殺戒。

    用力將刀捅入一名匪盜身體,就這樣掛在刀上一路推過去,楊政朝那群剛剛衝出谷道的娘子軍大喝一聲:“快衝,不要戀戰,趕快到港口,那裡有船。”

    面對這種隨時可能死亡的局面,紅娘子不再多話,立刻帶著娘子軍向港口衝去。

    其他兩隊巡邏盜瘋狂朝這邊湧來。

    娘子軍十四把刀出鞘,紅娘子衝在了最前面。

    這女人也好生了得,充滿彈性的腰肢一扭,掠竄出去宛若雌豹,那一手刀絕對沒有一絲女性的柔和氣息,刀光干脆利落,只要和她對刀的章魚盜被砍中,全都是一刀致命,狠辣異常。

    她的十三名手下以她為中心,呈半扇形不斷突圍。

    刀光劍影,掩蓋了風雨聲。

    這港口之上,不多時已經鋪滿屍體,血流成河。

    楊政一人挑戰一隊巡邏盜,在混亂的隊形裡左衝右突。

    章魚盜在陸地上功夫顯然不如水上,在楊政悍猛的殺戮下完全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

    不多時,他已經衝出了包圍,向紅娘子她們跑去。

    裡應外合。

    砍亂了包圍圈後,紅娘子帶著娘子軍找准空隙跑了出去。

    這瘋狂廝殺沒有持續多少時間,紅娘子有兩名手下被砍死,剩下的人也個個滿身鮮血,作為水盜,死亡已經習以為常,剩下的人並沒有表現出太大悲傷,只是眼神鋒利更甚。

    看著身上並沒有沾染多少鮮血,呼吸也很平靜的楊政。

    紅娘子心中也是震驚,她起先只是以為這個男人力氣很大,但力氣大並不代表實力強。

    否則那些笨拙的大力士早就取代劍聖。

    沒想到他的實力遠超她的估計。

    這個男人,恐怕自己加上手下也不是他對手吧,黑暗中紅娘子的眼睛轉了一下,默不吭聲的向前跑去。

    楊政並不知道紅娘子的想法,他衝在最前面,將攔路的匪盜一一砍殺。

    就這樣衝殺了幾分鐘,離岸邊也不遠了。

    水面波濤洶湧,不斷拍擊岩石,濺起大朵浪沫。

    無窮黑夜裡,看不清船只的景像。

    後面又追趕來不少匪盜,島上所有人都出動了,源源不斷湧向港口。

    眼看前面港口不遠,楊政突然停下腳步,朝紅娘子說道:“你們先去,那裡有人會接應的,我先攔一下他們。”

    紅娘子點了點頭,帶著手下狂奔而去。

    楊政左右手各持一把刀,平靜的注視著蜂擁而來的匪盜,他的目光像兩弘深不見底的幽潭,倒映出無數人影,這些人影的動作全部以百倍放緩,當最前面一個匪盜舉著刀劈下來時,楊政手一抖,兩把刀快如閃電的交揮一下。

    那名匪盜的上半身就擦著楊政衝過,下半身卻留在了地上,髒器亂飛。

    詭異的景像阻了一阻瘋狂的匪盜。

    楊政已經旋身而入,兩把刀急速旋轉起來,以身體為中心,爆出一片雪也似的光芒。

    他的身體已經隱入刀光中,整個人看去就像一個發亮的白球。

    只是觸到這白球的匪盜不死則傷。

    若是慢上一線,馬上就會被白球絞成肉塊。

    在楊政廝殺的時候,紅娘子終於趕到了碼頭,夜裡,那些船只不斷飄蕩,隨著波濤起伏,但這些怪模怪樣的船,這群娘子軍卻束手無策,站在上面只覺腹內翻騰。

    就在這時候,一艘章魚船緩緩靠近過來。

    紅娘子幾人頓時戒備,手持刀,盯著那艘船。

    一個人影鑽出船艙,低聲道:“快上船,主人讓我等在這裡的。”

    “你是誰?誰是你主人?”

    那人影指了指遠處廝殺的楊政:“是他,他就是我的主人,快點吧,要來不及了。”

    他正是楊政控制的馬爾他中士。

    紅娘子還有選擇嗎?

    這種時候,她只能選擇聽天由命,帶著手下飛快上了那艘船。

    一靠近那穿著章魚盜制服的人,紅娘子的臉色迅速沉了下來,猛的撲上,將那人推到艙板上,用刀架住那人脖子,厲聲道:“騙我,你是島上的人。”

    她又用刀挑開那人的面紗和領口,果然看見他脖子上的呼吸孔。

    就要一刀捅死他時,馬爾他急忙道:“殺了我,你們逃得出去嗎?你們能駕駛這船?我知道我是島上的人,但我現在只聽主人的話。”

    紅娘子性格雖然火爆,卻絕不是笨蛋,船身一晃,連她也一陣做嘔,她的那群手下全都臉色發白,勉強才站直身體,哪裡還能駕船。

    看了遠處依然在廝殺的楊政一眼,紅娘子忽然一把揪他起來,冷冷說道:“現在馬上開船,快點。”

    馬爾他驚道:“不行,等主人來了再走……哎喲。”

    他話還沒說完就慘叫了一聲,握住少了一根小指的左手,紅娘子面無表情的用沾血的刀在他衣服上擦了一下,寒聲道:“你沒有選擇,馬上開船,否則我會將你的肉一塊塊割下來。”

    對生命的渴望終於突破了心靈封鎖,馬爾他嘟囔了幾句,終於還是選擇了妥協。

    但他在走進艙房的時候,突然發出了一聲怪嘯。

    “你喊什麼喊。”紅娘子衝上去一拳打在他下巴,將他發出一半的嘯聲打進了肚子裡。

    但這已足夠,楊政聽到嘯聲,知道馬爾他要開船了。

    而此刻他正陷入章魚盜們的圍攻中。

    楊政找准了方向,暴喝一聲,原本環繞身體的刀影剎那散開,左右十多人橫跌在地,他收縮回那一刀,將刀一舉,形成一個鋒銳的突破式,朝著港口拼命奔跑。

    船已經開始動了,楊政顧不得身上受傷。

    一心一意的准備突圍,任身周的刀落在他身上,只有攔在他前面的匪盜才會被他用狠勁砍碎。

    就這樣追追打打,楊政跑出了幾十米,離碼頭越來越近。

    船卻離開港口也有十多米了。

    “該死的!”楊政瞬間已經想明白過來,馬爾他肯定被紅娘子制住了,否則他絕不可能拋下自己逃跑。

    這個紅娘子,真是有夠性格,這時候楊政竟然也並不生氣,他只是隨手砍翻最後兩名匪盜,幾個箭步就衝向港口。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就快到了,他腳弓一彎。

    正要躍起時,楊政忽然產生一股心悸的感覺。

    黑夜裡,響起無數的弓弦撥弄聲。

    呼嘯的箭支像雨一樣衝來。

    “夜箭!”

    楊政又驚又怒,自己獨有的戰術竟然被一群強盜運用出來,可以想像他此刻心情。

    被黑暗吞噬的箭支,沒有一點光澤可以反射。

    只能聽到強力的箭支割破空氣的聲音。

    楊政硬生生壓下要彈起的身體,朝著離開港口足有二十米的船只吼道:“規避,快規避,箭雨。”

    喊完話後,他也顧不得狼狽,整個人在地上打起滾來。

    下一瞬。

    密密麻麻的箭已經到達了。

    水中,碼頭,像下雨似的,扯起一朵朵浪花。

    噗噗噗

    咚咚咚

    落在不同地點的箭支發出不同的聲音。

    急速的滾動中,身上不時傳來劇痛,但還好,高速的旋轉使楊政卸去箭支大部分力道,加上他肌肉比常人要密實得多,箭只是在他身上打出一個個淺淺的血洞,並沒有構成大的傷害。

    撲通一聲,滾到岸邊楊政跌入水中。

    冰涼的河水讓他精神一振,在水中翻轉了一下,在岩石上一蹬,便直入河底,身邊依然有箭支不斷鑽來,被河水一阻,已沒有多少力量,楊政找准方向,在河底不斷潛游過去。

    這一波箭雨持續了半分鐘,等箭支稀疏下來,楊政鑽出水面,一眼就看到了前方不足五米被扎成刺蝟的章魚船。

    船上傳來人的呻吟聲。

    楊政飛快的游到那船邊,幾下就爬到船上。

    看到船上景像也不由心中一堵。

    紅娘子的十多名手下倒在那裡,每人身上至少插著五,六支箭。

    夜箭在黑夜裡就是無聲無息的幽靈。

    誰也不可能看清它飛來的痕跡,普通的規避完全沒有效果。

    這群好不容易逃出來的女人最終還是沒有逃脫死神的懷抱。

    只剩下唯一活口,紅娘子,一臉慘然的坐在甲板上,任她心性再堅韌,十幾名要好姐妹眨眼死在跟前,還有好幾人是為了保護她,擋住了那可怕的夜箭,她已經受到嚴重刺激。

    連楊政出現在她眼前都沒有任何反應。

    聽到岸邊糾集起來的匪盜,正在砍掉綁住船的繩索,很多人嗚嗚怪叫著跳到船上,還有更多的匪盜直接跳進水裡。

    楊政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如果讓這群有腮的怪物追上,在水裡,就是十個楊政也必死無疑。

    他吼了一聲:“馬爾他,快滾出來,我知道你沒事。”

    一個腦袋鬼頭鬼腦的從艙房裡鑽出來,馬爾他嘿嘿一笑:“主人。”

    看這廝渾身濕淋淋,剛才在夜箭射來的時候,已經跳水了。

    他是島上成員,明顯比紅娘子他們清楚夜箭的威力,逃得小命。

    楊政也不去管他那猥瑣神態,喝道:“讓你准備的東西呢,別和我說沒有,否則我們死定了。”

    “有,有,都在這裡。”

    楊政緊跟著馬爾他進艙房,果然看到一大堆木桶擺滿房間。

    “趕快,敲碎了倒進河裡,快點。”

    兩個人拼命的將木桶敲碎,將裡面烏黑刺鼻的液體倒進河裡。

    河面上頓時浮起一層黑油,隨著波蕩一激蕩,迅速擴散。

    這時候,腳底下突然輕顫一下,楊政臉色一變,拔刀就往下捅,一米多的刀插入只剩刀把,拔出來時,一股血泉飆來,隨著血泉湧上來的還有河水。

    “快點,點火,已經有人在鑿船了。”

    馬爾他連忙將一根火把扔到河裡。

    轟。

    火舌吞吐出來,迅速蔓延,眨眼就將河面形成了一片火海,衝得近的船只頓時陷入火海之中,發出陣陣慘叫。

    “你將這些木桶扎個洞扔出去,別再倒了,加快速度,把沒用的東西都扔出去,減輕船身重量。”

    楊政囑咐完馬爾他,衝上甲板,揪起甲板上的那些屍體就往外扔。

    看到這一幕,紅娘子終於有了反應,尖叫一聲衝上來:“不許扔,給我住手。”

    她腿上中了一箭,動作有些變形。

    被楊政一把推開,重重摔倒在甲板上,船身一晃動,她連站都站不起來,眼睜睜看著楊政將她那些姐妹的屍體全部扔到河裡。

    “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的。”

    受不了這種刺激的紅娘子眼圈泛紅,凄聲大喝。

    啪!

    重重一巴掌打在她臉上,楊政揪起她的衣領,以前所未有的嚴厲語氣和她說道:“你要殺的是誰?你到現在還沒弄清楚嗎?殺我?我是你要殺的人嗎?啊?沒見過你這麼傻的女人,你要殺的是他們!”

    楊政將刀指著火海中燃燒的章魚船,又反手一刀砍死爬上甲板的章魚盜。

    “是他們殺死了你的手下,你的姐妹,是他們把你們抓到這裡。我是救了你的人呀,你到現在還沒弄明白嗎?你這蠢女人,沒有我,你現在說不定已經躺在那些怪物的身下,被他們強奸了,你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

    轟的一聲,漂浮在火海中的木桶爆炸了。

    轟轟轟

    連續不斷的爆炸震得河面波浪咆哮。

    章魚船在劇烈震蕩,楊政也吃不住力身體滾在甲板上,用力撞向船舷,砰的一聲,船舷竟然裂了,楊政翻飛即將落入水中。

    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他的手腕。

    楊政抬頭一看,是紅娘子,她的神色雖依舊冰冷,但已經沒了剛才的瘋狂凄厲。

    默默的將他拉上船。

    “謝謝。”

    楊政保持了一貫的風度,哪怕前一刻他還狠狠的教訓這女人。

    “哼!”紅娘子看也麼看他一眼,瘸著腳向船艙走去。

    這連串的爆炸聲終於阻了章魚盜瘋狂的追殺。

    輕裝上陣的章魚船沿著河面漂流,速度飛快,不多久,便將蜂巢島遠遠甩在了身後。

    逃出生天的楊政等人並沒有樂觀多久。

    章魚船船底被那群半人半魚的怪物鑿了好幾個洞,雖然用木塞什麼堵住了,但艙內的水還是越滲越多,最後只能勉強在一塊陸地靠岸,三個人拋棄了那條船,背起武器和干糧上岸了。

    紅娘子腳上的箭傷剛處理過,行動依然不便,她又堅決不讓楊政背她,馬爾他就更不可能了,所以三人只能找到一處相對干燥林地休息。

    檢查過四周環境,楊政等人吃了點東西,休息了幾個時辰。

    天色大亮。

    楊政身上的傷口都不重,此刻已經快速愈合結痂了。

    雨小了很多,綿綿的落著,沒有了那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楊政去四處逛了一圈,威古蘭郡他是第一次來,雖然地圖已研究過不下百遍,可真正身在一個荒山野嶺裡,想要他認出路來也是天方夜譚。

    回到那片林地,發現紅娘子正獨坐在一塊岩石上,了望著遠方,目光裡竟有柔和之意。

    這種神色是楊政在她身上首次見到,她那張並不算頂漂亮的臉有種難言的魅力。

    楊政舉步走過去,開口道:“在想什麼?”

    紅娘子顯然被驚了一下,目光裡的柔和迅速掩去,寒霜又覆蓋了她的面容,她轉過頭擰起眉毛:“你走路都跟賊一樣沒有聲音的嗎?”

    楊政笑了笑,並未作答。

    此刻他們的面罩都已取下,楊政只是把明顯的黑發染成了褐色,面容沒有改變。

    他的氣質,和以前相比已經有了很大變化,那雙幽幽黑瞳,看起來總有些詭異的意味,仿佛鏡中水月,怎樣都無法記牢他的眼睛長什麼樣,原本剛毅的氣質裡多出了絲陰柔,明明他的身體很熱,卻總給人感覺他內心是冷的。

    雖然不願意承認,紅娘子仍是覺得和這樣一個看不透的男人在一起很不自在。

    而且,她討厭英俊的男人。

    要是別的男人的話,她一定會先把他的臉刮花,再把他命根子割了,英俊的男人沒個好東西。

    “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什麼?”還在胡思亂想的紅娘子沒有聽清楊政的話。

    “我是問你,這個地方叫什麼?我不認識路。”

    紅娘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問道:“你不是威古蘭人。”

    “以前不是,以後應該算是吧。”

    楊政沒說,以後這片土地的主人就是他。

    紅娘子眼裡閃過一絲警惕:“外來人?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章魚盜的老窩?”

    楊政聳了聳肩膀:“這些問題好像和你關系不大。”

    紅娘子被堵了一下,半晌她有些氣惱的轉過頭:“我不認識路,你自己走吧。”

    楊政一點也不生氣,他幾步跨上那岩石到了紅娘子身邊,一屁股坐下,紅娘子厭惡的看了她一眼,就要站起來離開。

    楊政的聲音傳來:“其實,你想知道我的秘密也可以,不過任何東西都不是無償的是不是,要交換,如果你想我回答你的問題,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紅娘子頓住身體,也不轉頭看楊政,徑直說道:“這裡是威古蘭郡河灘縣的地界,我們所在的地方叫牛頭山。”

    河灘縣,牛頭山,記憶力超強的楊政馬上開始回憶看過的地圖,恩,這裡離邊界五十多公裡,離郡府所在地威古蘭縣還有一百余公裡。

    在這種紛亂的時候,跋山涉水的要趕到威古蘭縣也不容易呀。

    楊政還在思考,紅娘子已經冷聲道:“我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該你了。”

    “哦,剛才這個問題算你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先。”

    紅娘子氣得幾乎要暴走,猛的轉過身來,死死盯著一臉理所當然的楊政,她從沒見這麼無恥的男人,明明一切言行看起來像個貴族,卻和一個女人耍賴。她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

    “好……你問!”

    “你們鐵娘子是在什麼地方遭遇了章魚盜,還有你的鐵娘子軍是否只剩下你一人。前面那個問題你不答可以,我需要後面那個問題的答案。”

    “你果然不是好人,想套我的情報。”

    紅娘子真的發怒了,她拔出了刀,可是楊政速度更快,一把就將她的手腕擰到後面,卸下了她的武器,將她拽進懷裡,楊政貼著她的背,在她耳邊吹了口氣:“紅娘子,老是這麼動刀動槍可不行,我們是平等交換呢,你要是不想回答我也不會勉強你。不過,我記得鐵娘子軍應該有四百三十六人,二十五艘鐵尖船,一般在威古蘭郡的西北部活動,從不搶劫民眾,卻和其他水盜勢力衝突激烈,還有兩次反抗領主部隊圍剿,殺死不少官兵,半月前,你們還和死神水盜打了一場,把死神水盜消滅了,但自己也損失慘重,少了十條船,還死了一百二十二人……恩,我說的對不對。”

    聽著楊政將鐵娘子軍許多細節一一道來,還沒有半分差錯,紅娘子心中發冷,她很想殺了身後這個可惡的男人,可是,現在她連動一下都辦不到,只能死死咬著嘴唇不說話。

    楊政突然放開了她,跳下那塊岩石。

    仰頭說道:“如果你想剿滅章魚盜報仇的話,就應該和我合作,你應該知道,憑你的力量是不行的,我等你想明白。”

    楊政說完便轉身離去了。

    紅娘子怔怔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剛剛積蓄的怒氣卻怎麼也發作不出來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7:11

第六集 第一章 不招,阿魯巴到死!

    威古蘭郡河灘縣,顧名思義,整個縣內地勢平緩,河流眾多。

    所以河灘縣的五分之四領土都被洪水覆蓋了,滔滔江水無邊無際,也因為地勢廣闊的原因,並不洶湧。

    這一日,在河灘縣的一個小村鎮上,來了三個人。

    說是村鎮,其實整個村子死氣沉沉,完全沒有一點人氣,沒過腳踝的水在村子裡肆意流淌,泥土木頭制作的房子大多都坍塌了,村子裡還浮著許多雞鴨牛羊的屍體,一股說不出的臭味彌漫在空中。

    荒涼,冷寂。

    是帶給闖入者的唯一感受。

    只是,這一路行來,這樣的村鎮已經遇到十多個,連楊政這個剛剛進入威古蘭郡的人都麻木了。

    他來之前曾想過郡內洪水肆虐的景像,卻不曾想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

    心中也別有一番苦澀。

    畢竟這裡是他的領地,哪怕他沒有做一個好領主的覺悟,心中也是不甚舒服的。

    進入村道後,水也越來越深了。

    當水即將沒過楊政膝蓋時,他停了下來,因為他感覺到耳邊傳來的熱氣,滾燙的。

    迷糊若呻吟似的聲音進入他的耳朵:“放我下來吧,我不行了。”

    耷拉在他臉側的肌膚如同火灼。

    楊政凝立在那裡。

    看了看前方不知深淺的水,又感覺到背上女人的近乎死亡的乞求,一種無奈的感覺彌漫上心頭。

    他當然不會放下背上的人,但他同樣又非常清楚,如果再無法進入一個干淨的環境,得到有效的救治,紅娘子就要死了。

    誰都沒有想到,那小小的箭傷,引發了災難。

    楊政的體質異於常人,以至於他疏忽了這污濁潮濕的環境。

    直到紅娘子前天突然暈倒,他才發現,這個女人的傷口已經感染到非常嚴重的地步。

    從蜂巢島逃離出來後,這個女人一直以她堅強無比的面目示人。

    她一直強撐著身體趕路,哪怕身體承受著傷痛折磨也不肯露出一點軟弱。

    所以楊政並沒有注意到紅娘子的的傷口在不斷惡化。

    肮髒的環境,讓原本並不嚴重的箭傷感染發炎。

    落後的醫療條件下,有多少人因為一點小傷感染,最後死去,面對疾病,再強的人也會束手無策。

    所以等紅娘子實在撐不住暈倒時,楊政才真正發現她現在的狀況。

    本來只有兩指大小的傷口已經腐爛成拳頭大,紅娘子整條右大腿粗了一圈,膚色發青,傷口上不斷流著黑黃色的膿水,腥臭無比,看到那一幕,楊政真是氣樂了。

    這個女人,到底在干什麼呀?

    她是想自殺嗎?

    為什麼傷口惡化成這樣都不吭氣,現在的狀況已經到了隨時可能死掉的地步。

    或許是失去了最後一點支撐,傷口感染的多種並發症迅速出現,高燒不退,短暫性休克,無法進食,紅娘子在兩天之內就變瘦了一大圈,那英氣勃勃的氣質早就被病魔摧殘虛無。

    倒在楊政背上的她長時候都在半昏迷之間,偶爾醒過來說上一兩句話就馬上又睡過去。

    “再堅持一下,別放棄,我會把你治好的。”

    楊政一遍又一遍的說著,但是那越來越滾燙的鼻息讓他自己都沒多大信心。

    “如果我死了,請你別把我扔進水裡好嗎?”

    紅娘子的聲音忽然變得清晰起來,楊政側過頭去,看到一張被高燒燒得通紅的臉龐,紅娘子似乎清醒了,眼睛也變得十分明亮。

    只是見到這一幕的楊政心卻陡然沉下去。

    回光返照。

    “你在胡說什麼,你不會死的。”楊政故作輕松的笑道。

    紅娘子目光落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忽然也笑了……這是楊政第一次見她笑,非常溫柔,純真的笑容,就像剛剛呱呱墜地的嬰孩,衝著這個世界露出的第一個笑容。

    無聲的笑容中,紅娘子緩緩的合上她的眼睛。

    楊政心中大急,叫道:“別睡,紅娘子,不能睡,醒醒。”

    他跳著身體,震動著背上的女人,只是那垂下的眼瞼,無論楊政怎樣呼喊,怎樣搖晃,都沒有睜開,紅娘子掛著她第一次露出的笑容,安靜的伏在楊政的背上。

    “混帳,馬爾他,馬爾他,該死的……人呢。”

    楊政大吼:“***快給我滾出來。”

    前方河流裡鑽出一個腦袋,馬爾他遠遠的揮了揮手。

    楊政急促的打斷他:“找到干淨點的地方沒?”

    馬爾他抹了抹臉上的水,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搖了搖頭。

    “廢物!”楊政明知道不能怪馬爾他,仍是氣得咒罵了一句,脖子上傳來的鼻息越來越微弱,楊政明顯感覺到紅娘子的身體在急速降溫。

    怎麼辦?

    楊政望著昏黃的天和地,又一次陷入困境。

    紅娘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時候馬爾他又“這……這……”了幾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什麼……有屁就放!”楊政瞪了他一眼。

    “前面,拐角,有個祠堂,沒有進水。”

    “怎麼不早說,快帶路。”楊政飛快的向前跑去,馬爾他將後半句話憋回心裡,帶著他向那個祠堂走去。

    水很快沒到楊政的腰,為了不打濕紅娘子受傷的腳,他將她放到前面橫抱著,又走了幾十米,轉了個彎,前面出現了一棟石頭建築,這也是這個村子裡唯一沒被洪水衝垮的房子。

    整個祠堂用那種長半米,切割整齊的大石壘起來,面積足有三個籃球場那麼大,在這種小村鎮裡已經算得上宏偉建築了。

    楊政一看那離地足有兩米的房基,心中一喜,飛快的跳上台階。

    大門緊閉,還沒等馬爾他說上一句話,楊政已經一腳踢開了門。

    匡當

    大門撞開的聲音在大廳裡回蕩,接著一卷,一股陰風便從陰森森的門洞裡衝出來,撲在楊政臉上。

    他微微一眯眼,看清了飼堂大廳內的情形。

    連他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覺得脖子上浮起雞皮疙瘩,有些不自然的深吸了口氣。

    緩緩側過頭看向身邊的馬爾他。

    馬爾他心虛的一笑,低下頭不敢看楊政的眼神。

    因為這巨大的祠堂裡,竟然整整齊齊擺放著上百口黑色的棺材。

    在大廳盡頭的牆面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

    整個大廳裡溢蕩著一股腐朽的氣味,因為沒有燈光,天空又一直陰霾著,這寬廣的大廳裡黑洞洞的,加上那一口口棺材,確實像恐怖片裡才有的場景。

    楊政的不自然只持續了短短一息,神色就恢復了正常。

    他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家伙,何況紅娘子命在旦夕,他最需要的是找到干淨衛生的地方。

    現在看來,這祠堂除了陰森恐怖了些外,其他條件已經是楊政目前所能找到最合適的地方了。

    地面不知道用了什麼特殊材質,沒有滲水,顯得非常干淨。

    所以這上百口棺材全部保存得非常完好,楊政讓馬爾他將一邊放著的供桌劈成木條,再放上磷火粉,火石一劃拉,生起一團火堆。

    有了這火光的照耀,原本陰氣森森的大廳多了分暖意。

    楊政指揮著馬爾他在整個祠堂裡翻箱倒櫃。

    只是,除了一些腐爛的供品外,找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那些棺木全部封死了,楊政考慮再三,終於選擇了對死者不敬的方式,他要開棺了,因為據他所知,衛戎國有這樣的風俗,像這類大型祠堂裡供奉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一般都會有陪葬品。

    在楊政的故鄉中國,對死者不敬是極大的道德罪孽。

    可紅娘子命在旦夕,楊政別無選擇,他必須找到一些合適的工具。

    默默念叨了幾句後。

    他拿出一把刀在棺木上輕輕移動著,最後咬牙一揮,一聲裂響。

    棺蓋起落。

    一具干屍映入楊政眼簾。

    屍體肯定用了特殊的方法保存,沒有腐爛成骷髏,肌膚呈現褐色的死人直棱棱,硬邦邦躺在那裡,這是具女性屍體,身上還穿著華麗的衣服,不出楊政所料,她身上還放著許多供品,有上等的衣料,水粉胭脂,銅鏡,還有很多首飾。

    這也是楊政運氣好,這樣一個封存良好的祠堂竟然沒被水盜洗劫過。

    起了一個棺材後,楊政心理壓力也沒了,起一個也是起,起一百個也是起,他索性叫上馬爾他也幫忙一起把棺材一口口打開,如果不把那些死人算在內的話,這裡絕對是一個寶庫。

    陪葬品之豐富超乎楊政的想像。

    他甚至在一個棺材裡找到不少藥品和縫合針線,從那死人的衣著看,這家伙生前應該是醫官。

    “紅娘子,你命不該絕。”

    楊政將陷入深度昏迷,渾身又熱轉冷的紅娘子放在一張供桌上,桌子上已經鋪了三,四層毛毯,火堆燃到最大。

    他三下五除二扒掉了紅娘子身上潮濕的衣服,露出她健美的胴體。

    因為長期的鍛煉,紅娘子的肌膚雖然不白皙,但那種小麥色的肌膚配上她矯健的身段最合適不過,只是這美麗正在逐漸凋零,楊政的目光移到她的右大腿上,整條浮腫的大腿和那個觸目驚心的腐爛傷口就像在一張絕世名畫上生生劃了一刀,完全破壞了美感。

    用干淨的毯子將紅娘子的上半身蓋住。

    楊政開始整理手上的工具。

    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用自己以前在軍隊獲得的醫療自救手段處理紅娘子感染的傷口。

    楊政不能保證自己一定成功,以紅娘子現在的傷勢,就算在最先進的醫療環境裡也難保完全,他只能盡力而為。

    當馬爾他從外面弄進來一大桶水後,楊政將所有潔水粉都扔進了木桶裡。

    在一陣泡沫過後,原本黃濁的水變得清澈無比。

    萊戈拉斯這個天才配藥師實在太強了,楊政打定注意以後一定還要再從他那剝削更多好東西來。

    今天若沒有這潔水粉,手術也不可能進行。

    將那些干淨的水等分後。

    楊政將匕首放在火上烘烤消毒。

    望著那個腐爛的大洞,楊政毫不猶豫的剜了下去,昏迷中的紅娘子牽動了下眉頭,楊政囑咐馬爾他按住她,匕首已經切開了浮腫的大腿,黑血啪的噴濺出來,打濕了楊政的衣服……

    半個小時後。

    楊政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將手中的針線打上最後一個結。

    空氣裡彌漫著血和腐肉的氣味,地面上,毛毯上,全是一灘灘腥臭的黑色血跡,連放在一邊的四大桶清水也變得黑紅。

    紅娘子的右大腿像被吸干了血液般,瘦了一大圈。

    但膚色已經不再是原先的青黑,而是蒼白中帶了些血色。

    毒已經排干淨,腐肉也全部切掉,楊政將藥粉敷上傷口,又用干淨布條包扎好紅娘子的傷口。

    接下來,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紅娘子的生死已經不再是他所能控制。

    也許她能醒來。

    也許她就此死去。

    天黑了,只剩下那團火把在吞吐著最後的光焰,當最後一根柴火燃燒完後,大廳陷入了一片黑暗……

    兩天兩夜。

    楊政將最後一點清水調和好一些米糊渡進紅娘子的嘴裡。

    嘆了口氣,揉了揉生疼的眼睛。

    凄雨聲拍打在屋檐上,洪水已經滿進了飼堂,楊政無奈的看著已經到膝蓋的水,紅娘子被她放在一口棺材裡,漂浮在水面上。

    此情此景,真叫人提不起信心來。

    “最後一天,再等你最後一天,紅娘子……”楊政目光復雜的落在一直沒有醒來的女人身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像是自語道:“水已經用完了,食物還剩一點,洪水要淹沒這裡了……如果你能聽見我的話,就快點醒來吧,否則……請原諒我把你扔在這裡,我已經盡力了……”

    說到這裡,楊政忽然用力的一拍棺材沿,頓時激蕩得棺材上下搖晃。

    “該死的,如果你不想我把你扔進水裡,就快點醒來!”

    這幾天,楊政承受的壓力也很大,在這樣遍布死人的環境裡,沒有人會心情愉快。

    不知道怎麼的,楊政似乎越來越陰戾。

    祠堂內的死氣正在一點一滴的將楊政潛伏的黑暗壓縮出來,與金翅蟬融合的邪心滲透出幽冥寒氣,楊政的眼睛終日像被一團黑色的光暈籠罩著,殘暴的殺意怎麼也無法壓下去。

    馬爾他躲得遠遠的,沒有人願意站在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人身邊。

    看著洪水一點點上漲,腳踝,膝蓋,大腿……

    就好像地獄在不斷接近。

    楊政一直沉寂著的邪心開始熊熊燃燒。

    這一點細小的火苗,將層層包裹的堅硬外殼崩出一絲裂縫,隨即像荒原烈火一樣,席卷開來……祠堂內的陰風忽然大作,嗚嗚的凄鳴聲在空曠的大廳間回蕩,明明是正午十分,大廳內的光線卻急遽的暗淡下來。

    楊政緩緩的抬起頭。

    朝著躲在牆角的兩棲人馬爾他詭異一笑,比常人白得許多的牙齒發出森光。

    嚇得馬爾他咚的一聲鑽入水中,遠遠游開。

    他的心髒幾乎被那一笑弄得幾乎停止,那張臉真的很可怕。

    看起來年輕英俊的臉龐,為什麼給人的感覺就像惡毒的蛇,仿佛隨時都會張開大嘴無情吞沒自己。

    楊政完全沉浸在那邪心力量之中。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上所有細胞都在沸騰,狂暴的能量在體內肆虐,似乎每一顆細胞都成了獨立的個體,成了一只只猙獰的野獸,堆擠在一起,發出凄蒼厲絕的吼叫。

    啊,嘿嘿嘿嘿……

    楊政的笑聲在陰森的祠堂裡幽幽回蕩……

    他的眼白化成黑色,瞳仁卻收縮成針芒大小的一點血紅。

    一絲絲青煙從他的五官七竅裡湧出。

    束發的繩火光一亮,便化做一抹黑灰,那一頭長發披撒下來,已不是用語言所能形容的可怕詭異。

    楊政似乎不再是一個人。

    他身上再沒有一點人類應有的氣息。

    但是……

    他的人卻很清醒。

    是的,非常清醒。

    楊政的眼中一凝,右拳猛的攥緊,上衣頓時化做黑灰。

    強壯修長的身體完全展露出來,肌肉紋理完美,渾身淡棕色的肌膚,充滿了陽剛的氣息,但是在他的胸口,彌漫到臂膀處,如今卻浮現著一圈圈詭異的血色斑紋,那斑紋的模樣就像一只只窺視著外界的眼睛。

    “這就是“你”的力量嗎?”

    楊政的笑聲化做幽冷的詢問,就像在與另一個自己對話般。

    他用右手一撈,掌心裡多了一灘黃濁的水。

    隨即那灘水猛的波動起來,片刻後,水變成了黑色的液體……

    顯然有什麼東西正在發生,改變著楊政。

    那愈來愈明顯的非人類氣息,越來越恐怖的力量,越來越殘忍的手段。

    一圈圈詭異的斑紋仍在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擴散……

    邪惡!

    綻放!

    就在那澎湃邪力即將運轉過楊政全身時,忽然一個旋渦似的吸力在楊政下腹處產生,頓時那些四處擴散的邪力如同長鯨吸水般被拉走,楊政身上的血色斑紋抖動著,掙扎著,全身的細胞都在抵抗。

    只是吸力之大,無可抗拒。

    楊政腦中一陣刺痛。

    接著意識又分裂成一塊塊細小碎片,重新整合。

    “砰”的一震。

    楊政眼裡的詭異光芒驟然消散,身上的血紋也隱沒下去,他發出一聲不甘的嘶吼。

    用力一拳砸在水面上,掀起幾米高的水浪。

    那種邪力充滿全身的狀態令人著迷,那種力量是他第一次嘗試,可是,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被攪和了,怎麼能不讓楊政著惱。

    再想提聚邪力時,楊政發覺自己身體空虛得難受。

    邪力不知道隱藏到了哪裡。

    隨著他充滿怨念的咒罵,忽然間,楊政安靜了下來,直直的盯著門口。

    兩棲人馬爾他不知道躲到了哪裡,楊政收回目光,眼神閃動著,他開始推著放著紅娘子的那口棺材,整個大廳安靜無比,由於面積的寬廣,角落裡是一片漆黑。

    楊政推著那口棺材到了一個最隱蔽的角落,他的前面是一根直徑有半米的大石柱子,剛好遮擋了來自門口的微弱光線。

    而且他將自己的臉也埋進了水中,頭發散落下來,只留下眼睛仍在水面之上。

    楊政的氣息與黑暗融合在了一起,除非擁有精靈那樣變態的感官,否則誰也不可能發現他。

    過不了多久,門口傳來劃水聲。

    一艘小船靠在了門邊,接著一個人衝進了積滿水的大廳,當看到廳內景像時,發出一聲狂怒的嚎叫。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大袍的男人,光著頭顱,手中拿著一根用白銀鑲嵌的黑木權杖,蒼白的肌膚,深陷的眼窩,讓來人看起來陰森邪異。

    “戈路色巴轟……”

    黑袍男人喊著楊政聽不懂的語言。

    但是黑袍男人的形像讓楊政想起了他以前見過的惡魔術士夏拉非。

    從他的穿著和行為上看,楊政完全能猜到,這個家伙肯定與那些邪惡的黑魔法扯得上關系。

    在黑魔法領域,有兩種與死亡最接近的人。

    其中一種是研究死亡禁忌的惡魔術士。

    另外一種就是文明消逝,日見沒落的亞路德僧侶。

    楊政對魔法並沒有什麼研究,所以他也辨認不出眼前這個家伙到底屬於那種職業範疇。

    但無論怎樣,在這種天氣出現在這裡的人,絕對不是良民。

    黑袍男人踩著沒到大腿的水在大廳裡來回走動,那些分散漂浮在水裡的棺材是他的目標,就像見到肉骨頭的野狗一樣,黑袍男人將那些棺材聚集起來,眼裡有狂熱的光芒。

    “還好胎體全在。”黑袍人檢查過所有棺材後,放下了大部分心。

    隨即他又看到棺材裡被取光的陪葬品,雖然那些東西他完全看不上眼,但是憤懣還是侵襲了他的內心,作為驕傲的亞路德僧侶,黑袍男人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踐踏,他惡狠狠的詛咒道:“別讓我知道是哪些人干的,否則將你們全部煉成無心者。”

    “亞路底,色巴尼路……”

    黑袍人舉起黑色權杖,隨著他尖銳嘶啞的念咒聲,整個大廳死氣凝聚。

    楊政眼睛微一收縮,他看到了,祠堂內那些分散的死氣幾乎凝成了實質,陰風大起,大廳內溫度瞬間降到冰點以下,這時候,大廳內的幾根石柱上都現出一圈圈詭異符號。

    地上積水在逆流而出,卷出門外。

    楊政雙拳攥緊,不敢有絲毫松懈。

    咚,咚,咚,一口口棺材落地。

    那些死氣盤旋著,呼嘯著衝向敞開棺蓋的死人。

    募的,凄厲尖叫破空而起。

    像有千萬厲魂同時發作嘶喊,震得楊政氣血翻浮,而最緊要的是,那消湮掉的邪力似乎受到了誘惑,重新點燃的邪心之火,一下子覆蓋了楊政的眼瞳。

    黑袍人作法關頭,根本沒有察覺到同在一個屋檐下,還有一個人在窺視著他。

    黑氣縱橫,在上百口棺材裡來回掠竄。

    厲叫聲中,棺材劈裡啪啦的抖動起來。

    連珠跳似的響動,像雨點一樣。

    楊政只覺一股寒意不住從尾錐股鑽上來,全身的肌膚都因為緊張而發僵。

    他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上百具屍體在動……

    該死的……堅定的共產主義戰士,無神論的擁戴者,楊政同志的信仰遭到了空前挑戰。

    詐屍!

    他幾乎忍不住叫出聲。

    憑著一股奇特的壓力硬生生將衝到喉嚨口的嗓音又壓下去。

    “霸下!”

    黑袍人面目扭曲,瘋狂一吼,權杖指天,凝聚死氣澎湃湧出。

    咚!

    這整齊而又響亮的一聲,宣告著上百具屍體活生生的跳起來,站在了祠堂內。

    這些褐色肌膚的僵屍,動作像舞蹈一樣整齊。

    上百雙灰黃色毫無光澤的眼珠注視著黑袍人。

    陰陰一笑,黑袍人得意無比。

    他耗時三個月的作品終於完成了。

    有了這個……那群該死的惡魔術士還敢囂張嗎?

    以為投靠官方勢力就能打壓我們偉大的亞路德文明,這群勢力眼,我們亞路德文明是絕對不會滅亡的,黑袍人發出陰郁的怒吼,一抹幽光從他眼裡閃過,他忽然一揮權杖,指向門外:“去把他抓進來。”

    話音剛落,颼颼兩道風聲。

    兩個僵屍就跳了出去,他們一步十多米,彈跳驚人,靈活度也讓楊政詫舌。

    很快的,外面就傳來幾聲響,接著是慘叫。

    楊政聽到那叫聲就知道是誰了,兩僵屍從門口旋風般跳回來,中間架著一個鼻青臉腫的人。

    馬爾他,可憐的兩棲人。

    被抓了進來。

    黑袍人一看到馬爾他,眼中閃過一道厭惡的神色,陰森道:“變異人?又是那群雜種搞出來的東西。”

    他走上兩步,用權杖前端支起馬爾他的腦袋。

    “饒命。”膽小的兩棲人馬上求饒道。

    黑袍人傲慢道:“說出誰讓你來的,看在亞路德神明的份上,我讓你沒有痛苦的死去……”

    馬爾他頓時哭喪起臉。

    支支吾吾的半天說不出話。

    “不說嗎?”黑袍人浮現一個邪惡的笑容,輕吐三個字:“給我打。”

    僵屍眼裡頓時多出一抹邪光,兩“人”架起馬爾他兩手兩腳,分開他的大腿,快速的衝向石柱,只聽“咚”的一聲巨響,馬爾他發出可怕的慘叫,整個人貼在石柱上,雙手雙腳不住顫抖。

    躲在暗處的楊政一頭冷汗冒出來,這群家伙變態,竟然玩這麼恐怖的阿魯巴。

    馬爾他的下體還在劇痛,整個人又被架了起來,兩僵屍後退十多米,發出嗷嗷的怪叫,又是一個高速衝刺,“咚”!

    “咚!”

    “咚!”

    “停,我招了!”馬爾他口吐白沫,終於忍受不了這麼“殘酷”的刑罰,他覺得自己下面肯定腫得比蘿蔔還要大了。

    黑袍人陰笑道:“早說不就完了,浪費時間。”

    楊政渾身都繃緊起來,手已經摸到腰上的刀柄,眼睛死盯著馬爾他的口唇。

    兩棲人接下來說的話將決定楊政的命運。

    面對詭異的復活僵屍和不知深淺的黑袍人,楊政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幾成勝算。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7:29

第六集 第二章 亞路德僧侶

    “章渝船長,他是我的頭兒。”馬爾他小心翼翼的說著。

    楊政頓時松了口氣,同時隱隱對這個自己控制的兩棲人多了幾分好感。

    “章渝?”黑袍人擰了擰稀松的眉毛,從他的表情來看似乎沒有聽說過這個惡名昭彰的人。

    “黑法師塔什麼時候又多出了這麼號人物?”

    黑袍人顯然不指望能從一個變異人嘴裡聽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變異人從某種程度上和他的制造出的無心者是同一檔次的東西,只不過他的無心者更聽話也更迅猛而已。

    既然沒有了價值,黑袍人望著馬爾他的眼神就如同看著一堆死物。

    權杖悄然舉起。

    馬爾他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末日即將來臨,絕望的叫道:“不!”

    黑色權杖上的白銀花紋發出蒙蒙之光,權杖前端噴出一股黑炎,黑炎迅速擴大,宛若巨蛇頭顱,大嘴一張,就要將兩棲人吞下。

    募的,勁風乍起!

    那撕開空間的烈風恐怖肆虐。

    眨眼之間已經到了黑袍人的後背。

    作為亞路德僧侶,黑袍人雖然比那些惡魔術士的近戰能力要強,但也只是稍強一些罷了,面對這殘暴恐怖的近戰殺氣。

    黑袍人根本連轉身都辦不到。

    但是,他並沒有擔心。

    只見那吞向兩棲人的黑炎蛇頭迅速潰散,下一刻,已經從黑袍人的後背鑽出,迅猛的撲殺向偷襲者。

    黑炎炸開,蛇頭轉眼間擴大到幾米方圓,黑幽幽的蛇口內,是凝聚了千萬冤魂的死煉之氣。

    惡靈哀號,掙扎,凶厲之氣不下於那偷襲之力。

    眨眼之間,匹練似的刀光就衝進了蛇口。

    黑袍人發出得意冷笑,亞路德文明最精華的邪巫術,充滿死靈怨念的萬蛇縛,沾上星點怨靈之氣,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人凍僵,這偷襲之人不知死活與萬蛇縛衝撞,絕對是自焚之舉。

    他根本看也不要看,已經知道對方凄慘的下場。

    必然被這千萬惡靈吸食掉所有精血……

    然而,他的冷笑在牽拉到嘴角時卻猛然僵住,原本充滿信心和得意的眼神被驚恐取代。

    “砰”

    一聲裂響,黑袍人仿佛被炸彈當場擊中,在空中連轉了幾個圈,狠狠砸在一根石柱上,又掉到地上。

    就這一下,他全身不知道多少根骨頭當場斷裂,倒地上噴出幾口腥血,便連爬也休想再爬起。

    剛才炸裂的地方,多了一堆殘肉。

    一個披頭散發的人站在那裡,手握一柄上好鐵刀。

    一名無心者的頭顱許久才跌落地上,骨碌碌滾了幾個圈。

    黑袍人心膽俱寒,剛才若不是離他最近的無心者自動守護他背後幫他擋下這一擊,地上那些碎肉塊就將是他了。

    “主人!”馬爾他激動無比的聲音傳入黑袍人的耳朵。

    主人?

    章渝?

    難道他就是章渝?黑法師塔的人?不可能,黑法師塔什麼時候有近戰能力這麼強的人,可是如果不是黑法師塔的來人,根本無法解釋他不懼怕惡靈之力的事實。

    黑袍人腦海中瞬息閃過諸多疑問。

    這時候上百名無心者已經將偷襲者團團圍住。

    黑袍人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

    作為邪巫術的繼承人,他的身體雖然不強壯,卻比常人堅韌得多。

    就算全身骨頭都斷了,他也有能力逃逸。

    而且他身邊還有剛剛煉化出的上百無心者,黑袍人又恢復了冷靜。

    暗綠色的眼珠盯著持刀之人,陰沉道:“你是誰?章渝?”

    楊政謹慎的望著將他包圍的復活僵屍(無心者),鐵刀橫在胸前,聽到黑袍人的問話,他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還在回想剛才偷襲時發生的一幕,惡靈構成的巨蛇吞沒他身體的時候,他全身的血液幾乎要被抽離體內,體表溫度急遽下降,然而就在他即將失去行動力的剎那,體內潛伏的那股邪力又鑽了出來。

    惡靈力在觸碰到邪力時,就好像火遇見了水,完全無法反抗,千萬怨靈瞬間潰散。

    邪力噴湧下,楊政揮出完美一刀。

    連阻擋的無心者都被邪力轟得粉碎。

    看來……邪力使他擁有了某種抵抗黑魔法的防御。

    楊政頓時心中大定。

    只要這邪惡力量是可以抵抗的,楊政有信心面對黑袍人,有過殺死夏拉非經歷的他非常清楚,這些術法使用者的身體相當孱弱。

    當然,他也未敢輕敵,四周虎視眈眈的無心者,還有受到重擊卻很快站起來的黑袍人,依然是致命勁敵。

    楊政沒有說話,黑袍人也沒有輕易進攻。

    雙方都不知道對方真正的底線,如果沒有拼命的理由,到了黑袍人這層次的高手並不願意搏命,他們的力量比普通人強太多,亦代表他們的生命比普通人要珍貴。

    氣氛有些僵。

    黑袍人的惡靈力量在迅速修補他的身體,當他覺得力量已經恢復七成的時候,黑袍人的語氣愈發陰森:“不管你是誰?偷襲亞路德僧侶都要付出代價,准備好承受我的憤怒吧。”

    握著權杖的手猛的一緊,百名無心者同一時間發出刺耳的嘶吼。

    他們的嘴巴張得比普通人要大上兩倍,幾乎像蛇口一樣,褐色的肌膚上一條條血管如同蚯蚓在爬。

    僧侶?

    楊政微一錯愕,就有兩名無心者單拳擊來,拳風迅猛,無心者的速度絕不比楊政曾經遭遇的黑衣刺客差。

    他斜退一步,身後又傳來疾風響動。

    無心者的數量太多了,任何一個方向都有攻擊。

    楊政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腦海中精神力量不斷游走,那些細微的精神絲不斷的游離出去,使楊政不轉身也能“看”到身後景像……三名無心者拿著棺材板,簪子,還有一把刀,棺材板擊向他的頭顱,簪子捅向他後心,而那把刀則從左側橫劈他的腰腎。

    期間配合緊密,就像訓練過多年的戰鬥伙伴。

    前有狼,後有虎。

    楊政無法逃離,他能做的就是比對方更快,更強。

    鐵刀旋風般彈向左腰,先一步與無心者的刀格擋在一處,叮的一聲,火花四濺,無心者震得後退兩步,楊政的手臂一陣發麻,心中更寒,這無心者的力量竟如此之大,能與之正面相抗。

    這念頭一閃而過,手一抖,他雙拳已經揮出,與正面攻來的兩名無心者毫無花巧的四拳硬碰。

    這一次,兩名無心者的力量明顯占了上風,楊政被轟得連退幾步,正好撞上那一簪一板。

    後背一陣劇痛,腦袋上又吃了一記棺材板,頭疼欲裂。

    這危機關頭,楊政仍拼死移開後心要害,背上劃出一道尺長血痕。

    諸般廝殺,只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剎。

    楊政已經兩處掛彩。

    血從頭上湧下,流到他的嘴角,楊政伸出手頭舔了舔嘴角鮮血,感覺體內的邪魔蠢蠢欲動。

    剛才他雖然受了傷,卻是他根本沒有用出邪力,完全靠身體力量與無心者對抗。

    在傷痛刺激下,楊政的眼睛裡出現波狀血紋。

    殘暴的邪力湧入他的腦海,瞳孔收縮成針芒一點的猩紅。

    森森白牙咧開,殘暴殺意猛虎般撲殺出去。

    連十多米開外被無心者重重保護的黑袍僧侶也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感覺遍體生寒。

    無心者怪嘯一聲衝來,楊政將鐵刀豎立胸前,握刀的手上一層黑蒙蒙的霧氣纏繞而上,只等那無心者撲到半空,黑氣已經將鐵刀纏繞完全,幽幽黑光無聲息的竄掠而出。

    剎那間,千萬道陰毒之氣縱橫交錯,遍布如網。

    撲殺而至的無心者在楊政身前兩尺處頓了一頓,便詭異的切成無數整齊肉塊。

    楊政殺性大起,化身如風,殺進無心者堆中,黑色邪氣不斷迸發出來,每一次暴閃,就有一個無心者粉身碎骨。

    這期間,楊政身上也多了不少傷口,但他渾然不在意,以最快的速度衝在包圍,劍指黑袍僧侶。

    眼看自己辛苦制造的無心者一個個倒在楊政刀下,黑袍僧侶心疼無法壓抑,偏偏楊政殺氣沸騰,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機。

    眼中黑氣閃過。

    黑袍人不斷後退,復雜難明的邪巫咒語不斷從他口中吐出。

    那些粉碎的無心者肉塊不斷蠕動起來,不消片刻,地上就多了成千上萬的黑甲蟲,這些甲蟲前齶如刀,身體帶著藍色寒芒,發出密密麻麻的沙沙聲,鋪天蓋地的朝著楊政衝去。

    視野內頓時被一片黑色取代。

    黑甲蟲醜陋的嘴臉越來越清晰。

    楊政厲喝一聲,刀光縱橫,劈裡啪啦的砍出一地甲蟲屍體。

    然而甲蟲數量實在太多,有更多的甲蟲跳到無心者身上,宛若盔甲將無心者層層包圍,無心者的七竅內不斷的有甲蟲爬來爬去,這般景像,化身為魔的楊政也覺得巨惡心。

    有了甲蟲護體的無心者防御變得超強,楊政再沒辦法一刀一砍死他們。

    那些甲蟲群已經變成了一團黑壓壓的“旋渦”將楊政包在其中。

    楊政的所有感官都被封閉了,身上也爬滿了甲蟲,甲蟲鋒利的前齶不斷試圖破開楊政的身體,鑽進他體內。

    就算楊政的身體異於常人,在黑甲蟲不斷的噬咬下,身體也疼痛男忍,表皮變得血肉模糊。

    黑袍僧侶見到這景像,得意尖笑起來。

    募的,那甲蟲組成的“旋渦”中飛出一抹寒芒。

    鐵刀竟然找准了他的方位,黑袍僧侶駭得魂飛魄散,身體只稍移動了一下,鐵刀已經貫穿他的腹部,強大的力量帶著他向後倒飛,猛的釘入一口棺木中。

    僧侶的生命力真如小強般頑強,這樣嚴重的傷勢,他依然沒死,狂噴了幾口血後,他嘶聲大吼:“咬,咬死他。”

    他真的怒了,不顧身體的嚴重傷勢,放棄了所有防御,舉起權杖,彙聚體內所有惡靈力。

    就在他即將使出邪巫術裡最惡毒的術法時,脖子上穿來的冰寒讓他的聲音頓止。

    一把冷冰冰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快讓那群惡心的東西停下來,否則我馬上割下你的腦袋。”

    僧侶只猶豫了一下,那冰寒已經破入他的體內,分毫不差的貼在他頸側大動脈上,黑袍人急忙大喊:“停下,我投降。”

    黑甲蟲潮水般退去,留下血淋淋的楊政。

    紅娘子給楊政纏上最後一根布條,用力的打了個結,楊政看起來如同木乃伊般,只留兩個眼睛在外面。

    全身涼絲絲的,從僧侶那要來的藥物效果不錯,把黑甲蟲的毒素迅速解去。

    另一邊,馬爾他正一腳一腳踢著捆成粽子般的黑袍僧侶,發泄內心的恐懼和憤懣。

    看著黑袍僧侶不斷打滾。

    楊政喝道:“好了,停下吧,你也不怕以後被他用巫術做成僵屍。”

    馬爾他聞言一顫,正好看到黑袍僧侶綠幽幽的怨毒眼神,大恐,後退幾步,到了楊政身邊,慌張道:“主人,你不是要放了他吧?這樣的人應該趕快殺死以絕後患呀。”

    楊政瞥了他一眼,站起來。

    除了被包成木乃伊有些不太舒服外,他感覺還不錯。

    若不是紅娘子及時醒來,今天可能會陰溝裡翻船,看來這些未知力量的使用者對目前的他來說危險仍然不小。

    在黑袍僧侶面前蹲下,起先僧侶仍目露怨毒,但在楊政不溫不火的眼神注視下。

    很快的,僧侶敗下陣來,有些不自然的轉了轉頭。

    “僧侶?”楊政輕輕念了聲,眼裡流露些許感興趣的神色,和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的聲音輕柔和煦,完全不像剛才廝殺時的剽悍殘暴,如此巨大的反差反而令僧侶愈發警惕,沙啞著道:“你竟然不認識我,你不是黑法師塔的人?”

    “黑法師塔?那是什麼東西?”楊政疑問道。

    見他神情不似作偽,而且黑法師塔那些人向來鄙夷近戰武者,僧侶心中倒是安定了些,只要不是黑法師塔的人,那就有得談……只是,他心中仍不放心,疑道:“你不是黑法師塔的人,身上怎麼有如此邪惡的力量,而且不懼怕惡靈力。”

    “這世上難道只有黑法師塔之人才擁有邪力嗎?”楊政淡笑回應,頓時將僧侶的話頭堵住。

    他又接著道:“好了,我的問題回答完畢,該你告訴我了,你是誰?亞路德僧侶……我記得應該是人數極其稀少的種族。”

    “羅素.達拉然,亞路德銀杖僧侶。”

    “銀杖僧侶?很強嗎?”

    聽到楊政有些不禮貌的問話,羅素.達拉然有些不愉快,但他現在的生死仍掌握在眼前這個人手裡,只能有些怨憤和自嘲的回答:“當然不是很強,如果是金杖僧侶,我就不會躺在這裡了。”

    楊政有些回過神來,抱歉的咧開嘴笑了笑,但他包成木乃伊的腦袋實在有些滲人。

    羅素不自然的轉了轉腦袋。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終日與惡靈屍體打交道的僧侶仍然對楊政身上那若有似無的陰邪之氣感到畏懼,那種邪惡仿佛是罄盡三江之水也難洗刷的血腥氣味,一點點將人的骨髓精血吸干榨盡。

    楊政又再問道:“現在告訴我黑法師塔是什麼東西?還有,這些怪物你是怎麼煉出來的?”

    羅素看著那雙幽黑之瞳,做了權衡,終於還是選擇了屈服……

    兩日後。

    一支奇怪的隊伍出現在靠近威古蘭縣的一條平緩山道上。

    這裡靠近郡府,人煙相對稠密,雖然也是幾十裡不見人蹤,但總算能碰上有人的村落。

    雨雖然下著,卻是那種細悠綿長的,仿佛能將人骨頭都生出鏽來的雨,在這樣的天氣裡,沒有人願意出門,整天懨懨的呆在家裡,與潮濕發霉的屋子一起腐爛。

    只是這支隊伍卻出現的詭異。

    他們所有人都包得密不透風,走動時整齊劃一。

    卻有一股死氣繚繞在這隊伍行間,讓人隔得遠遠的不敢靠近。

    偶爾從隊伍裡斜瞥出來一道渾濁死灰的目光,對上一眼,尋常人就嚇得落荒而逃。

    隊伍行過處,雞飛狗跳,人人避讓,起先人們都以為他們是匪盜,但當人們待他們走遠,回到自己住處時,卻發現家中東西紋絲未動。

    走在隊伍前面的一男一女服飾就不同了,其中兩個穿著制式皮甲,男的全身都包著紗布,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面,女的則冷著張臉,看去不怒而威,在兩人身後稍許就是一個穿著法袍的男人,不過他腦袋被鬥篷遮住了.

    他們毫無疑問是楊政一行人。

    自從楊政從羅素.達拉然口中知道黑法師塔的隱秘後,他放棄了原來殺人滅口的念頭。

    而且羅素.達拉然制造的無心者戰力恐怖,對於現在缺兵少將的楊政來說實在是極大誘惑。通過羅素的描述,制造無心者只需要屍體就可以了,這樣楊政的道德負擔減輕了不少,畢竟他還沒有泯滅人智,如果無心者是活人煉制的,他只能忍痛殺掉羅素。羅素的實力使楊政無法像控制馬爾他一樣輕易控制他,但通靈術仍有效力。

    楊政在給羅素喂下一種藥物後,使用通靈術影響了羅素的心志,使他不自覺的相信楊政給他喂下的是無解的毒物,在楊政軟硬兼施下,羅素.達拉然這個銀杖僧侶在不甘不願下只能追隨在楊政身邊。

    “就要到了,威古蘭縣。”不遠處,兩棲人馬爾他的腦袋從灌木叢裡鑽出來。

    作為變異人,在成為澤國的威古蘭郡無疑是做斥候的最好人選。

    聽到他的話,楊政沒有什麼反應,紅娘子卻停下腳步,冷冰冰的聲音從他嘴裡吐出:“我就送到這裡,你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咱們兩不相欠,我要走了。”

    紅娘子說罷便要轉身離開,楊政伸手拉住她:“等等。”

    雖然有些厭惡男人碰到自己的身體,紅娘子還是皺著眉頭道:“你還有什麼事?”

    “我曾經和你說的那些話,不考慮下嗎?”楊政咧著嘴微微笑著。

    ……

    “如果你想剿滅章魚盜報仇的話,就應該和我合作,你應該知道,憑你的力量是不行的,我等你想明白。”

    耳邊又回蕩起那日楊政有些得意洋洋的語調。

    那種自以為是的神態,真的很想讓人揍上一拳。

    紅娘子深深呼吸了一下,她是要拒絕的。

    她討厭讓一個男人牽著鼻子走。

    可是……話到嘴邊。

    理智又鑽了出來,壓下她激烈的情緒。

    章魚盜……慘死的姐妹……

    不斷幻化交錯在她腦海裡,紅娘子的嘴唇已經咬出了血,卻渾然不知。

    最後,她抬起頭,惡狠狠的盯著楊政:“你憑什麼這麼自信能幫我,何況,就算你有能力,你又憑什麼要幫我,沒有條件的付出在我眼裡非常可笑,你看起來也不像那種傻瓜。”

    “你很了解我嘛,”楊政又浮現那種可惡的得意笑容,因為他知道,紅娘子心動了。

    “到了威古蘭縣,你就會明白的,我保證,我有足夠與你合作的實力,我們之間確實沒有誰給誰付出的說法,我們是合作……合作呀,紅娘子同志,章魚盜……嘿嘿,算不了什麼,只是群小醜而已。”

    楊政的話聽起來很自大,但他那理所當然的神態卻讓人想反駁都覺得底氣不足。

    一旁的羅素默無表情的站在那裡。

    只有眼深處一閃而過的綠芒顯示他的內心依然在活躍。

    山道轉過後,能看到一片建築建造在地勢比較高的一塊山地上。

    巨石壘成的城牆在山地上蜿蜒,灰色而樸素的建築,像碉堡一般聳立。

    城池面積不大,卻是楊政進入威古蘭郡以來碰到的唯一一個像模像樣的城市。

    這裡……就是威古蘭縣。

    也只有郡府依然能在這滔滔洪水中屹立不倒。

    紅娘子身為賊首,對作為政治軍事中心的威古蘭縣顯然沒有好感。

    她不明白楊政為什麼一定要來到這裡。

    楊政到現在一直都對他的身份諱莫如深,答案只有在進入威古蘭縣後才能解開。

    無心者當然不能跟進城市,羅素控制著他們扒開泥土向地裡鑽去,泥土像流水一樣漸漸覆蓋住無心者的身體。

    已經見怪不怪的楊政對這景像也沒在意。

    不多久,四人就來到威古蘭縣的城門口。

    這偌大的城池,防守的人卻少得可憐,連門口也只有兩個士兵在檢查著過往行人。

    當然,這險要時刻,除了軍事行動,城門口一天沒幾個人流動。

    著裝奇特的四人組出現在城門口,馬上引起了兩士兵的注意。

    紅娘子和馬爾他都有些緊張,自古官賊不兩立,兩個都是惡名昭彰的水盜出身,見了官兵豈有不怵之理。

    羅素還是那張死人臉,默無表情落在最後。

    在離城門三十米的時候,楊政先停了下來,朝三人道:“你們在這等我,我去交涉一下。”

    說罷他獨自朝城門走去。

    城門衛兵果然是楊政親衛,原魔神營出身的百戰士兵,握著矛槍的手紋絲不動,眼睛銳利而又謹慎的盯著越走越近的楊政。

    “停下,檢查!”

    一士兵厲喝一聲,矛槍前指,虎虎生威,楊政目中露出一絲贊賞,過了這麼久,這群士兵凜冽氣勢比在東線時還有精進。

    楊政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

    等到兩名持槍士兵到了他身邊,楊政忽然動了動嘴唇,用低得只讓兩人聽見的聲音說道:“塔奧,古馬澤,我是玉政……”就在兩名士兵目露驚奇就要喊出聲來時,楊政噓了一聲:“別露出那種神色,也不要聲張。”

    兩名士兵上下打量片刻,終於從楊政眼裡找到答案。

    迫於楊政命令不能喊出聲,但兩人眼中驚喜怎也掩飾不住,其中一名士兵低聲道:“將軍,你可回來了。”

    “留在巨馬省的弟兄們都說你早就已經出發了,這幾天可急死我們了。”

    楊政微微擺了擺手,和聲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看到後面那幾個人沒,我需要帶他們進城,而你們不許露出認識我的樣子……以後你們就會知道的,現在我先進城,血狼隊長在嗎?”

    “他在的,前幾天礦山鬧事,他受了點傷。”

    “受傷?嚴重嗎?”

    “不是很嚴重,不過要休息幾天。”

    楊政點點頭,再囑咐幾句,掉頭朝紅娘子他們走去。

    “可以進城了。”

    楊政看到紅娘子半信半疑的樣子,嘿笑道:“不要那樣看我,只是花了些金幣而已,世界上沒有用錢砸不開的門,放心,他們不會檢查你們的。”

    幾人對望一眼,小心翼翼的跟著楊政。

    果然有驚無險的進了城,紅娘子罵了聲:“腐敗,看來這次新來的領主也活不了幾天了,有這樣的士兵,水盜進了城估計他還在做春秋大夢。”

    楊政咳咳了幾聲。

    “你干嘛?”紅娘子白他一眼。

    “喉嚨……癢,厄,我們快走吧。”

    就算是作為郡府的威古蘭縣,城內也只能用蕭條來形容。

    街上見不到幾個人,家家戶戶房門緊閉。

    楊政注意到偶爾從幾間房門縫,或者窗戶後射來的膽怯而緊張的目光,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楊政隨意的掃一眼,就能感覺到他們驚恐的逃開。

    一路走去,不斷傳來門合上,窗關上的聲音。

    面對這凄涼哀索的景像,楊政心情大壞。

    “你要帶我們去哪裡?”

    “先找個地方住下。”

    楊政在轉了大半個城後,終於找到一家肯收留他們的旅店,這還是楊政用金幣砸出來的效果。

    那旅店老板在收了一大袋金幣後就從後門溜了出去,看那樣子這旅店也准備不要了。

    楊政也不去管他,在這空蕩蕩的旅店裡找了幾間房子,裡面東西倒還齊全,就是散發著一股子水霉味兒。

    安頓下他們後,楊政一個人偷偷溜上了街。

    按照剛才從守城兵口裡得知的路線,楊政一個人摸回了領主府。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7:48

第六集 第三章 軟硬兼施

    領主府在城中心地帶,這是一座擁有幾棟建築的小莊園,院子頗大。

    院牆卻破敗不堪,那些用石塊橫七豎八壘堆起來的牆面,看上去隨時可能傾倒一般,院子裡種植的花草樹木也只剩下枯草敗葉而已,門口把守著兩士兵,整個莊園顯得寂靜冷清。

    當楊政出現在這裡時,卻意外的發現血狼守候在了門口。

    他的肩上扎著綁帶,臉色也有些白。

    只是見到楊政走來,臉色卻激動的紅了起來。

    楊政包得木乃伊似的,容貌也不為人看見,但熟悉他風格的人卻很容易能認出他。

    而且他和親衛之間特殊的聯系方式使血狼確信無疑。

    還未靠近,楊政已經說道:“是塔奧那小子告訴你的吧,我就知道這小子肯定熬不住要趕回來報信。”

    “大人。”

    楊政上前扶住他,嘿然道:“我幾天不在,你就要弄點傷出來……”

    血狼頓時有些慚愧,張張嘴正要解釋一下。

    楊政已經擺手制止他說下去:“先進去,這事我們等會說,還有讓人幫我准備洗澡水和衣服。”

    說實在,楊政身上真的很臭,和那群死人呆了幾天,又全身裹著紗布,不知多久沒洗澡的他身上有股刺鼻怪味,雖說和他接觸的都是些不拘小節的人,也不會因為這個說他,但楊政自己就受不了了。

    而且為了身份不暴露,他臉上的紗布也一直沒拆掉。

    事實上他的傷早就好了。

    血狼將他領進莊園,前領主居住的是一棟二層雨崗石小樓。

    現在這裡就成了楊政寢居,小樓顯得灰舊,但雨崗石的材質不受潮,而且裡面也被打掃得很干淨,楊政進去的時候,正巧有個十六,七歲面目清秀的少女提著笤帚走出來。

    見到包纏著紗布,一臉怪味的楊政迎面走來,她臉色嚇得發白。

    只是注意到邊上血狼,少女硬生生壓下即將脫口的喊叫。

    恭敬的行了一禮。

    “這是誰?”楊政看向血狼。

    “大人,這是我雇佣來的女侍,這領主府剛來的時候一團亂麻,簡直和剛被匪盜洗劫過一樣,大人你也知道我們這群大男人,讓我們殺人打仗可以,可讓我們清理莊園什麼的就不行了,所以我自作主張雇了些城裡的人,這小女孩叫琪琪,是專門整理你這棟小樓內務的。”

    血狼說完後,朝女孩招了招手:“琪琪,還不來見過領主大人,以後他就是你的主人了。”

    “領……領主?”琪琪睜大眼睛,這才放膽看了楊政一眼,見楊政看她,又驚恐得低下頭去,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個渾身裹著紗布又髒又臭的男人會是領主大人……貴族不都是衣著光鮮,舉止優雅,無論什麼時候都風度翩翩的嗎?

    小女孩對貴族的幻想打破了。

    琪琪那局促的舉動也沒讓楊政在意,就算在地球時,他也是習慣被人服侍的,雖然他自己動手能力很強,但他並不排斥有人服侍,朝小女孩點了點頭後,就朝小樓內走去。

    很快的,熱水就准備好了。

    楊政准備進浴房時,發現那個小侍女也臉紅紅的跟了進來。

    “咦……你進來做什麼?”

    乍聽到楊政問話,一直低著腦袋的琪琪猛抬起頭,手忙腳亂的道:“啊……哦……主……主人,我……我進來……進來干什麼?”

    小侍女腦袋完全混亂了,看起來傻乎乎的。

    楊政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小腦瓜:“好了,出去吧,肯定是血狼讓你進來服侍我的吧,不用了,我習慣一個人洗。”

    “哦,哦。”小侍女如蒙大赦,慌忙跑了出去。

    關上門後,楊政迅速將自己身上的衣服和綁帶扯下來,那些紗布粘在他臉上身上,用力一扯,有種將皮撕下來的疼痛,楊政對著銅鏡照了照,被黑甲蟲咬得血肉模糊的肌膚已經重新長好,本來古銅色的肌膚變得嫩紅。

    如果說那個讓楊政痛恨的芭比還有哪一點值得感謝,就是賦予了他這完美的身體。

    那些駭人的傷只用了一天就復原了。

    楊政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變態,即使與那些魔獸相比也毫不遜色。

    看了一會,他跳進大木桶裡。

    清洗掉多日來留在身上的污垢,原來一大桶水已經變得灰黑,連楊政自己都深感惡心,真是太髒了。

    他換了個木桶,又清洗了一遍,確定身上沒有異味才爬出來。

    接著他開始易容。

    原本英俊的臉龐很快又變成魔神將軍那張平平無奇的臉。

    換上舒適的棉袍,楊政打開房門。

    才走到小花廳,便看到血狼帶著幾名親衛隊長守在那裡。

    見到楊政出來,他們都激動的站了起來行禮。

    “大人!”

    楊政擺了擺手:“不用多禮,都坐下,我有事和你們說。”

    大家也習慣楊政的作風,坐下後,楊政環視了一圈,聲音有些低沉:“雖然我今天才回來,但其實我進入威古蘭郡已經一個多星期了,這個星期,我幾乎走了大半個郡,經歷很多事,也看到很多事,情況比我想像的要糟糕得多,在巨馬省的時候,我已經了解了一些情況,血狼,現在我們人手是否嚴重不足?”

    血狼清了清喉嚨,神情凝重道:“大人,我說實話了,我們確實非常少人,現在縣內,我只留了一百人,有四百人在邊界維持秩序,還有五百人我只能打散了輪流巡邏三個大礦脈,但那三個礦脈面積實在太大了,防不勝防。就在前天,四盤水鐵礦來了伙匪盜,我趕去增援,雖然把匪盜殺跑了,但我們這邊一下就死了二十三人,而且重傷五十六人,短期內這些人不能再用,而每天小摩擦不斷,幾乎總有一些士兵會受傷,我曾經試過向省裡求援,可他們一直說私人領地不歸他們管,拒絕派兵,真是氣人。”

    血狼說到這裡重重拍了下椅子扶手,卻牽動傷口,連連咳嗽起來。

    “血狼,別急,我會有辦法的。”楊政一邊安慰他,一邊又分析道:“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顯,我們不大可能借助官方的力量,而靠我們自己這點兵力和郡內幾萬水盜拼絕對不智……哼哼,何況,事情並不像表面那麼簡單,我遇到了一些怪事,稍候我會說出來,但你們一定要保密,這事在未查清之前誰也不准泄露出去。”

    楊政話語雖輕,聞者卻無不肅然。

    在魔神營士兵心裡。

    他是繼池雲,左青子後,又一個信仰。

    外人是很難理解這種對信仰的狂熱情緒的。

    楊政慢聲細語,將章魚盜和神秘車隊的交易講述出來,當血狼他們聽說章魚盜是一群生著腮的變異人,而且占據一個大島,人數上千時,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氣。

    變異兩棲人,代表他們在水上是無敵的。

    現在威古蘭郡至少三分之二的面積浸在水裡,這群兩棲人數量如此之多,連心性堅韌無比的魔神營戰士們也感到心寒。

    他們很勇敢,但不代表他們會對渺無希望的戰爭也盲目樂觀。

    情況實在糟糕到了極點。

    就算沒有章魚盜,其他大股小股的水盜日夜騷擾,也足以將他們這點兵力全部磨光。

    血狼沉吟著,開口道:“大人,我們現在的境況說出去似乎只有死路一條,不過我不相信水盜之間有多和睦,他們大多數是普通百姓因為生活所迫,而且又貪婪,所以才變成了水盜。不大可能團結起來,讓我說的話,除了章魚盜有和我們單獨一拼的實力,其他水盜應該能個個擊破。”

    楊政點點頭:“血狼說的有道理,但也只是適合目前情況,因為前兩任領主都被水盜殺死,所以威古蘭官方的威信降到最低,那些水盜很可能也看我們不起,以為我們和以前那些領主勢力是一路貨色。但如果我們一股一股水盜剿滅過去,恐怕事情就會有變化了,威古蘭水盜勢力根深蒂固,幾萬人的水盜,我不相信其中沒有有才能的人,如果我們官方勢力不斷打壓,讓我們的實力完全暴露,這群走投無路的水盜也許真的會聯合起來,那樣的話,我們便真的麻煩了。”

    在場的都不是笨蛋,有個個性急的隊長便脫口道:“那怎麼辦,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讓這群龜兒子整天欺負,老子受夠了。”

    “閉嘴,斯哥特,怎麼和大人說話的。”血狼猛喝道。

    斯哥特一凜,楊政威信極嚴,被血狼一喝,他已經後悔了,但楊政朝他微微一笑,朝血狼擺手道:“斯哥特隊長說得很對,我們是誰,我們是兵,他們是賊,哪有兵怕賊的道理,所以仗要打,但不是盲目的打,要有策略,血狼,你肯定知道,我進城時,有帶了幾個人回來吧。”

    “恩,大人,我聽塔奧說了,那……大人帶回來的人呢。”

    “我帶回來的這幾個人,可都不是什麼好人。”楊政難得幽默一句,把一群大頭兵唬得一愣一愣。

    楊政神秘一笑,壓低聲音說了幾句。

    在座的將官神色都變得古怪起來。

    血狼用很驚奇的語氣道:“大人,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當然,你們覺得怎麼樣?”

    “可以是可以……可是……和水盜合作……”

    “覺得很難放下架子是嗎?”楊政接口道:“其實水盜大多數是被利益趨誘的普通百姓,如果威古蘭沒有洪水,百姓安居樂業,大家都有出路,我想大多數人都不會選擇落草為寇這條路,所以對付他們一定要軟硬兼施,借力打力,水盜雖然人多,卻都是群烏合之眾,你們卻是衛戎國最精銳的士兵,難道對付他們都沒有信心嗎?”

    “當然不是!”脾氣最暴的斯哥特第一個吼出來,這一次,連血狼也沒有阻止他,所有人眼裡都暴起熱烈的精芒,一股沸騰的氣勢拔然而起,多日來受的頹氣卻一掃而空。

    楊政滿意的點點頭:“我相信你們能夠很好的解決水盜的問題,但仍有一根毒刺卡在這裡,那些變異兩棲人和黑法師塔肯定有聯系,如果真的扯上那些人,事情就棘手了,所以對章魚盜,目前你們盡量別去招惹,那個需要從長計議。”

    這一小節會議意義深遠,威古蘭的天就要變了。

    當楊政再次出現在旅店時,天色有些黑了,紅娘子三人焦急的等在房中,卻見到一個陌生臉面的男人進來,頓時滿懷警惕的站起來。

    馬爾他揮著刀大吼:“你是誰?”

    紅娘子也目光森然的盯著走進來的男人。

    反而是銀仗僧侶羅素面沉若水的站在一邊,神態不見一絲波動,手指像彈鋼琴一樣上下扣動。

    楊政無視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緩步上前。

    聲音卻發了出來:“才離開一會,便不認得人了嗎?”

    聽到他的聲音,馬爾他和紅娘子都一愣,窗外天光照進來,剛好映出楊政半側的臉,似曾相識。

    “是……?”紅娘子話到口中,竟叫不出名字,因為楊政從來沒說過他的名字,而她一向喊人就以“喂……喂”替代。

    但楊政已領會她的意思。

    “是我!”

    “主人?”馬爾他持刀的手慢慢墮下。

    “你怎麼……你的臉?”

    楊政已經走了過去,在一張椅子上坐下,看了三人一眼,眼中有些莫名的意思,嘴角也微微翹起:“我的臉沒有問題,以後我也就是這張臉,這是我的誠意。”

    “誠意?什麼誠意?”

    “合作的誠意,你們是知道我有另外一張臉的少數人之一。”

    紅娘子眉毛微挑,使她的神采裡便多了分不屑的意思。

    楊政也不生氣,指了指窗外,淡淡道:“去看看吧。”

    馬爾他將信將疑的移到窗口,把眼一瞧,頓時臉色煞白:“軍隊。”

    紅娘子和一直未出聲的羅素也同時色變。

    兩人快步到了窗口,一瞧之下,紅娘子已回過頭來,朝楊政厲喝:“你出賣我們。”

    只見整個旅館已經被士兵包圍了,強弓利弩對著窗口大門,一股風雨欲來的緊張氣氛彌漫在空中。紅娘子拿起武器衝過來,長刀一揮,已經到了楊政脖子處……

    那刀只貼著楊政的脖子,冰冷冷的沁入楊政的肌膚,楊政卻連動都未動,他緩緩抬起頭,朝著紅娘子莞爾一笑:“你怎麼不砍下去。”

    “你!”紅娘子手一抖,刀便入肉一分,一滴血順著楊政脖子滑下,她氣急道:“你不怕死?”

    “怕,當然怕,不過……”楊政習慣性的揉了揉鼻子:“你真的要殺我嗎?”

    “你出賣我們,憑什麼不殺?”紅娘子手中的倒又深入一分,血開始流得急了。

    楊政卻未去管脖子上的刀,悠悠然的說話,好像拿刀掌握別人性命的是他一樣:“我要出賣你,用得著這麼麻煩的手段嗎?我說過,我很有誠意,我們要合作,我就得先展示下我的實力,否則你憑何以為我能幫你滅掉章魚盜。”

    “你的實力?”紅娘子眼中光芒連閃幾下,忽的,連聲音都輕了下去,那絲絲縷縷的,像地底吹來的涼風:“這麼說,外面那些是你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楊政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看著紅娘子突然沒有任何憤怒表情的臉,微微點了下頭。

    “那麼……你出現在這裡,那些軍隊聽你的話,你是……官方的人?”紅娘子的聲音更輕更飄忽了。

    楊政的眼角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他停了一下,再次點頭。

    就在這時候,脖子上傳來了巨大的撕裂力量。

    楊政沒有逃開,但那股撕裂力卻被巨大的阻力壓制著,再也不能進入寸毫。

    紅娘子拼命的揮刀,幾乎用上全身的氣力,臉憋得通紅,但刀刃已經被楊政的手抓住,鮮血在楊政的脖子和手上流淌,看起來有些可怖。

    楊政猛的站了起來,抓著刀鋒的手用力一擰,將紅娘子掀了個趔趄。

    紅娘子豹子似的從地上彈起,撞進楊政的懷中,雙手卡著他的腰,大力的衝撞讓楊政連連後退,撞翻了桌子,椅子,後背“砰”的一聲砸在牆面上,灰塵撲簌簌往下落。

    紅娘子的身體似乎被一股精神力量燃燒著,仇恨,憤怒,一古腦的衝出來,讓她發揮出比平時大上許多的力量。

    接著楊政下體傳來劇痛。

    紅娘子一個曲膝,狠狠的砸中楊政的胯下。

    “啊……咳……咳。”

    被那股疼痛弄得連聲音都嘶啞起來的楊政,瞳孔又逐漸化做血色,壓低的咆哮衝出喉嚨:“你瘋了。”

    紅娘子卻渾然未顧,又一個膝撞上來。

    楊政哪裡能讓她再來一下,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就算魔獸體質的楊政也承受不住呀,他曲膝一拐,和紅娘子的膝蓋撞在一處,一聲輕裂聲,紅娘子臉色一抖,卻又迅速被瘋狂取代,在整個人就要軟倒的剎那,她四肢纏上楊政身體,張嘴就咬向楊政的喉結。

    眼中刻骨怨毒令擁有邪心的楊政也大生凜然。

    他一低頭,下巴頂住紅娘子的額頭,左腳在牆面上一蹬,比紅娘子高了一個頭的身體頓時壓下,整個人帶著紅娘子撲到地上,紅娘子承受兩人體重砸在地上,一下就失去了戰鬥力。

    楊政甩開她的手,將她身體倒掰過來壓在地上,朝嚇呆掉的馬爾他喝道:“還看什麼,拿繩子來。”

    馬爾他迅速竄去,很快的,紅娘子手腳都被捆了起來,倒在地上。

    楊政揉了揉脖子,心有余悸的站起來,低咕一句:“活見鬼了,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

    紅娘子扭動著身體,因為手被反縛身後,她連反轉都辦不到,在地上扭擺著。楊政看她難受,終究有些心軟,這女人如此瘋狂要殺他,總不是真的發瘋,看她那凄冷神色,也不知道心懷著怎樣的怨恨。

    他上前去,將她身體抓起來,放到牆邊坐下。

    身體一轉,楊政愣在那裡,紅娘子竟然哭了。

    這個女人,竟然也會哭。

    她直勾勾的眼神像看著空處,沒有任何焦點,眼淚淌下她的眼窩,這個剛強的女人,她是真的流淚了。

    就像硬到極處的迸裂,足以震懾人的心靈。

    楊政輕輕喚了她一聲。

    紅娘子。

    沒有反應。

    紅娘子。

    他用手在女人眼前晃了晃,連瞳孔的本能反射都沒了。

    楊政暗自咒罵。

    什麼世道,什麼世道,碰到的女人沒個正常的。

    他抓起紅娘子,往肩上一扔,便抗了她起來,向外走去,冷冷拋下一句:“你們兩個,也跟來吧。”

    領主府

    “她這算怎麼一回事?”楊政合上房門,站在門口問那醫官。

    “因為情緒太強烈,暫時才會出現這種征兆,很快就會好的,等我去調幾劑鎮定的藥讓她喝下去。”醫官答道。

    楊政點點頭,放他離去。

    有些頭痛的看了房門一眼,楊政向外走去,原本還想與紅娘子合作,沒料到身份一暴露就引來這麼激烈的碰撞,如果實在不行,只能再換個合作人了。

    楊政到了另一間房,等候在那裡的是羅素。

    銀杖僧侶悠閑的坐在房內椅子上,微眯著雙眼,喝著下人送上來的果飲。

    楊政進去後,羅素睜開雙眼,悠然道:“領主大人。”

    楊政坐到他對面,直盯著他,眼中森冷嚴酷,仿佛像利劍一樣要洞穿眼前之人,羅素沉靜而坐,沒有顯出絲毫不安,過了片刻,楊政眼中凌厲之意消散,笑道:“你很好,比那女人好得多,我原本以為你也會和我鬧別扭。”

    “我很少會做無用功。”羅素淡淡應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原來是我看輕了你,你看起來好像很早就猜出我的身份。”

    “也不算早,不過在你一定要進入威古蘭縣的時候,我有了點頭緒,不過真正知道你身份也不過片刻之前。”

    “哦,”楊政微微一笑:“或許我該把解藥給你,如果你能一直這麼聰明的話。”

    羅素眼睛微微一亮,卻沒有應聲。

    這時候,門口想起扣門聲,侍女琪琪給楊政送來一杯果飲。

    楊政接過後,喝了一口,等琪琪離開後,他才微微的嘆了口氣:“我也不是想為難你,不過你也知道,現在威古蘭郡這麼亂,在我之前的兩任領主全都死在這裡,我這個新領主,說得好聽,伯爵的銜封了侯爵的領地,可實際上比個子爵還慘。內憂外患,我不得不警醒著點,你曾和我說那些變異人多半是黑法師塔研究出來的,如果真是他們干的。我不管他們如何勢大,如何邪惡,這裡是我的領地,還輪不到他們搞風搞雨。你們亞路德僧侶和黑法師塔又有仇,怎麼樣,願不願意和我聯合,只要弄明白事情真相,我保證亞路德僧侶在我的領地上能生存延續下去。”

    羅素聽著,臉上一直沒有什麼波動。

    一直等楊政講完,他沉吟片刻,方笑道:“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

    楊政將手指輕輕的扣著桌面,眼睛眯了一眯:“當然有……如果你不肯和我聯合,我會給你准備一個安靜的地方,在我沒有把領地治理干淨前,只能委屈閣下呆在那了。”

    羅素的眼角抽動了一下,亞路德僧侶雖然不精通預言術,但對危險的感應依然強烈,楊政那溫和的話語中透出的卻是無形的威脅。

    “你准備怎麼對付黑法師塔?”

    “你答應了?”

    “黑法師塔那群勢力鬼,我早就想教訓了。”

    楊政唇角微微彎起:“和聰明人說話總是不費事,黑法師塔我並不了解,如果要對付他們,還要羅素閣下多費心思,今天時間不早了,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我們再詳談。合作愉快。”

    他舉起那杯果飲示意一下,一口飲盡。

    一直等楊政離開房間,羅素才舉起喝剩的果飲,一口吞入肚中,低喃了句:“合作愉快……”

    第二日。

    天蒙蒙亮,楊政就從床上坐起。

    輕手輕腳的穿上衣服,走出門外,陰沉沉的天,難得的沒有下雨。

    站在院中,楊政舒展了一下筋骨,又打了套軍體拳,收功後,楊政思索了一下,轉過回廊,向著另一棟獨立的小樓的走去。

    天還很早,遇到小樓門口值勤的衛兵,楊政將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他朝他們揮了揮手,衛兵跟著楊政走到外面。

    “怎樣,昨天有沒照我的吩咐做?”

    “大人,”其中一名衛兵一拱手:“我們照你吩咐說了半夜,而且刻意壓低聲音,你聽我們兩聲音都快啞了。”

    楊政笑著拍了一下那衛兵的頭:“你這傻小子,我讓你說,你這麼拼命做什麼,偶爾像聊天一樣說幾句就好了。”

    兩衛兵嘿嘿一笑,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

    “都去休息吧,站了一晚上也累了。”

    “是,大人。”

    兩衛兵行了一禮,退走後,楊政重新回到小樓外,將耳朵貼在門面上,隨著他凝聚精神,房間內若有若無的呼吸聲傳入他的耳朵。

    靜靜的聽了片刻,他輕輕一推,門縫一張,他的人已經滑入門內。

    窗門都關著,顯得屋內很黑。

    楊政走到了靠東側的那張床前,床上躺的人正是紅娘子。

    黑暗中,只能看到她的輪廓,還有一起一伏的胸口。

    楊政一點點彎腰,將頭湊近她的臉……

    紅娘子呼吸起初依然很平靜,但楊政的臉幾乎與她靠在一起時,楊政清晰的感覺到她的呼吸和毛孔擴張,血液流速都產生了變化。

    “呲”

    紅娘子猛的張嘴,像蛇一樣咬來,卻咬了個空,咯噔一下,傳來她牙齒合並的撞擊聲。

    楊政的頭並沒有後退多少,只不過稍稍後仰,與紅娘子的奮力一咬差了一毫而已,看上去,倒像是紅娘子主動要吻上去一樣,雖然她的表情絕對和接吻掛不上鉤。

    楊政有些戲噱的看著拼命想探上頭來咬他卻無法辦到的紅娘子,因為她的肩膀早被楊政壓住了。

    “怎麼?大清早的就想咬人呀。”

    紅娘子咬牙切齒了半天,可悲的發現自己實在無力擺脫這個男人的力量,憤怒道:“你要殺就殺,這樣羞辱我做什麼?”

    “嘖嘖嘖……怎麼我就羞辱你了,昨天你突然發起瘋來,咱們也算患難之交了,沒個道理呀,我又沒殺你全家,這麼恨我做什麼?”楊政口中發出輕佻的聲音,目中邪光在女人身上游走,當落在那些敏感點上時,紅娘子覺得自己的衣服根本起不到任何的防護作用,她就像赤身裸體躺在男人身下,這個念頭讓她羞憤無比。

    “放屁,誰和你患難了,狗賊,臭貴族,我就要殺了你。”

    紅娘子掙扎的激烈,但楊政卻並不慌了,因為她雖然看起來依舊很憤怒,可聲音卻刻意壓低了,顯然不想驚擾到外面,這說明紅娘子的情緒還在可控之內,不像昨天一樣完全就被仇恨控制了內心。

    “殺我可以,得給個理由,理由充分的話,我讓你殺。”

    “沒理由,就是要殺你。”

    楊政差點笑出來,這算什麼,女人撒嬌嗎?

    他當然明白紅娘子說要殺他是真的會殺他,不過還是覺得這女人有些傻得怎麼說……可恨,算不上,可愛……我還是撞牆算了。

    他搖了搖頭,像是憋了好久的一口氣吐出來。

    “我說,你真是覺得我不敢把你怎麼樣呀,還是你沒明白自己的處境,”楊政猛的跳上床,整個人幾乎壓在紅娘子身上,一只手也扣住她的脖子,讓她全身動彈不得:“你看看,我要真想對你做什麼,我都可以辦到,就算女人最怕的那些東西……噓,你先聽我說完,我知道你不怕死,甚至不怕我把你先奸後殺或者先殺後奸什麼的,你了不起……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不能放松點嗎?咱們有事說事,我不是什麼好人,但我一向對女人都很尊重,這樣,我數到三,我退後,你別動,我們兩個好好談談。O?”

    看到女人愣愣的樣子,楊政連連用力拍自己腦袋,說道:“我的意思是說,好不好?恩,好不好?”

    紅娘子瞪著他,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楊政也知道她那性子,這樣便是答應了,他數了三聲,猛的後撤。

    紅娘子迅速從床上彈起來,兩指一伸就刺向他的眼睛。

    楊政紋絲不動,就在那兩指即將刺入他眼睛的剎那,紅娘子停住了手,她呼吸有些急促的盯著楊政,手指微顫,終於用力攥緊拳頭,惱恨的一拳打在被子上。

    楊政別在身後的手也在剎那松了下來,瞳孔深處隱現的血光褪去……

    心中暗暗捏了把汗,剛才自己軟硬兼施,忽緊忽松,又用上通靈術裡最不易察覺的裹靈術,最後一招“苦肉計”,終於讓這女人放下防備。

    他換上一副微笑的面孔,等著紅娘子心情平靜。

    “這是你的真面孔嗎?”半晌,紅娘子忽然冷冷的問道。

    “你說臉嗎?我有很多張臉,真真假假,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哪張臉才是真正的自己了。”

    紅娘子哼了一聲,有些不滿楊政的敷衍,又像是自語道:“魔神將軍,拈花伯爵……倒真是好大的名頭,昨晚上那兩個多嘴的家伙是你派的吧。”

    楊政呆了一下,心中不免有些汗顏,紅娘子好像看穿了自己那些小把戲。

    心中雖有些尷尬,表面上楊政還是很快調整出詫異的神態。

    紅娘子見狀也不追問,不過微噙的嘴角中便多了絲譏誚之意。

    “魔神將軍之名威震天下,一把火把滄月國三萬騎兵都燒了,你這麼大能耐,我就想不明白,你為何找上我,你將軍大名一露,那些不入流的水盜還不個個聞風喪膽,逃跑都來不及。我紅娘子就那麼幾艘破船,幾個姐妹,你找我合作什麼?”

    楊政嘴角一牽,臉上就多了絲苦澀之意:“紅娘子,你也別譏諷我了,如果事情能夠這麼容易解決,我之前的兩任領主就不會死在這裡,雖然我要保命很容易,但威古蘭的混亂卻不是我個人之力能解決的,我有計劃,人馬雖然不多,但解決水盜問題應該足夠,欠缺的就是這個個計劃中的另一個重要環節,所以我找了你。”

    “什麼環節?”

    楊政仔細的將那計劃說了一遍,紅娘子聽罷,有些驚異的看了楊政一眼,低聲道:“你這人,真是陰險狡猾,難怪滄月國也吃了你大虧,不過,你憑什麼找我?”

    “時機巧遇吧,說起來能碰上你也是偶然,而且我研究過大部分比較有名的水盜勢力,你的鐵娘子軍雖然做事有些偏激,但不搶劫民眾,這點是我最欣賞的。”

    紅娘子忽然冷笑起來。

    “你欣賞,我卻不樂意,我為什麼要與你合作,我說過,我討厭男人,而且,我最恨貴族,你們這些貴族沒個好東西,嘴上說得動聽,你剿滅水盜還不是為了你自己的利益,剿完後又迅速翻臉,你們這樣的人我見多了。”

    楊政揉了揉鼻子,這女人真是說翻臉就翻臉,而且死腦筋。

    他直直的看著紅娘子,咬了咬唇,嘆道:“我不想說什麼虛偽大義的話,不過身為威古蘭的領主,看到轄內百姓如此顛沛流離,我是有責任的,紅娘子,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如此恨貴族,可我要告訴你,我以前也是平民……不,我曾經是個奴隸,我有現在的地位都是我自己努力的成果。而且我也可以告訴你,我不在乎這些,名利算什麼……算了,和你扯這些你也不明白,你要覺得不願意,我讓你走,我確實不是非要和你合作不可的……不過有句話我說在前面,你走之後,我和你說過的計劃你不能泄露半句,否則……我發誓會將你們鐵娘子殺得一個不剩。”

    最後一句話迸出楊政嘴巴的時候,房間裡的溫度迅速冷下來。

    紅娘子想嘴硬的駁一句,可是對上楊政的幽冷的眼眸,舌頭就像凍僵了,一直等楊政離開了房間,她才哇的吐出一口氣,汗透重衣,一想到自己剛才那不敢吭氣的窩囊樣,高傲的她氣得直哼哼:囂張什麼,囂張什麼……”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8:02

第六集 第四章 礦脈視察(上)

    一小隊士兵衝出了威古蘭縣。

    為首的正是一身黑色皮甲,頭戴遮雨盔的楊政,胯下一匹紅鬃馬,皮毛油亮,肌腱曲線完美,缽大之蹄踏在黃泥路上,每奔跑一步,都留下一指節粗的凹坑。

    最讓人驚奇的馬額上還有一只眼睛,這是一匹異種三眼馬,三眼馬是馬中極品,屬於魔獸,它的第三只眼也不僅僅是增強視野而已,而是能發動精神衝擊,是三眼馬的天賦之一。

    “三眼馬異常難尋,你哪弄來的?”楊政在馬匹高速飛奔下,仍閑暇輕松的說著話。

    一側騎黑馬的血狼答道:“搶來的。”

    楊政瞪大眼睛瞧去,血狼嘿笑了一下,接著道:“上次有股水盜來打劫,我搶了這匹馬來。”

    “是嗎?”楊政哈哈一笑:“這些強盜挺富裕呀,這樣的寶馬都有。”

    一路急奔,下午就到了焦蘭縣,三大礦脈著一的焦蘭礦正是在這個縣城。

    這也是唯一沒有被洪水包圍的礦脈,楊政到這裡是來視察的。

    三條最重要礦脈幾乎出產占據威古蘭成鐵五分之四的產量,所以最是重要,是整個威古蘭經濟的命脈,所以三個礦山都有楊政的人在把守。焦蘭在三個礦裡最小,但因為地勢較高,不太受到洪水侵襲,反而年產最穩定,所以外圍的構建也相當繁華。

    至少比起威古蘭其他地方的荒涼,這裡依然人氣十足。

    焦蘭縣依傍著焦蘭礦脈而建,城內人數依然越五萬有余,除了在礦上工作的人,大多數人在經營著與鐵礦有關的生意,整個焦蘭縣面積不大,卻是一個巨大的綜合市場。

    焦蘭鐵器是一個著名的品牌,就這個小小的縣城,起碼有一千名鐵匠,而且至少有三百人是手藝精湛的矮人鐵匠。

    你說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這裡的成鐵賣得便宜。

    如果在其他地方購買成鐵,因為途中要經過多道中間商的盤剝,同樣質量的成鐵價格至少要貴上三倍。

    而在焦蘭縣,這裡整個縣城就是靠這個大礦脈生活。

    豐富優質的礦藏,低廉的成鐵價格,成了鐵匠最忠愛的寶地。

    而這裡運出的鐵器因為成本低廉,所以賣得也比外面便宜,質優價廉,怎能不吸引大批的外來客商。

    倘若不是洪水彌漫,焦蘭的人口至少還要多上兩倍。

    整個縣城,管理者只有自發組織的焦蘭鐵器會。

    這個組織成立的時間已經很久遠了,而且像這種自發的組織在整個威古蘭不在少數,因為威古蘭面積巨大,領主的私兵卻不多,想完全掌控領地不借助外力是根本不行的。

    威古蘭的特殊環境又使得他根本不能建立有效的管理制度。

    這些自發起來的民眾組織雖然無法像自己的手下般自如指揮,但他們納稅穩定,又能幫忙管理領地,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幫了領主大忙,所以領主對這些組織也是睜只眼閉只眼,只要他們不鬧事,也默許他們的存在。

    當楊政進入焦蘭縣時,迎候他的不是他的手下,正是焦蘭鐵器會的會長馬克西姆。

    一個矮人。

    粗壯的馬克西姆一頭紅色朝天短發,鼻子很大,眼睛卻細小的陷在肉縫中,偶爾閃動光芒,便在憨厚外形中多出了分狡獪的味道。

    焦蘭鐵器會管理著城內所有鐵制品的交易,能當上這樣一個大組織的會長,肯定不會是心思單純的老實人。

    馬克西姆年紀超過兩百歲,閱歷豐富,掌控著焦蘭鐵器會超過五十年。

    領主一代一代的換,馬克西姆抵掌的焦蘭鐵器會卻屹立不倒。

    所以,在焦蘭城。

    他才是一手遮天的老大。

    楊政在城門口下馬,與滿臉熱情的馬克西姆打過招呼,就在他的帶領下朝城內走去。

    青石鋪成的整潔地面,寬闊的道路在城內四通八達,路上可以隨處聽到打鐵聲,還有不時有商人運送著鐵器經過道路。

    這樣的景像,比之威古蘭還要熱鬧,才真正有了城市的景像。

    而讓楊政暗自驚訝的,是馬克西姆在焦蘭城的地位,每個商人都對馬克西姆恭敬有禮,他這個新任領主因為沒來過這裡,被忽視也是正常,但楊政發現,就算馬克西姆把他介紹給那些商人,從那些商人虛偽的笑容,淡漠的眼神中,楊政也找不到多大的尊重。

    魔神將軍的威名並不能傳到衛戎國的南方。

    在這裡,楊政是個新人。

    新人就要被排斥。

    楊政本來想直接請馬克西姆幫忙,讓城內有頭有臉的鐵器商都聚集起來認識一下。

    但馬克西姆找了個理由推搪了一下。

    楊政無奈之下,只能先去礦山視察。

    目送著楊政等人從西門而出,向著礦山行去,馬克西姆的細眼閃了一下,他轉身上了一輛馬車,隨著馬車答答答的也不知道行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矮人矮胖的身體跳下車廂,眼前就是一棟石制建築。

    進去後,外面大廳是一片火光,那時鐵爐裡的熊熊烈焰。

    大廳裡有幾十名工匠正在那裡打鐵,烈焰紅光映照著鐵匠們黝黑的肌肉,汗珠在發亮的肌腱上流淌,這裡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工場,馬克西姆進去後,工匠們依然在干活,也沒有抬頭。

    他穿過大廳,達開後面的一扇小門,裡面是一條回廊,到了盡頭,推開一扇門。

    長條的木桌邊坐著十幾名正在竊竊私語的人,其中還有三個矮人。

    從他們的衣著上看,顯然都很有身份。

    馬克西姆的到來,讓他們停下了私語,眾人都站起來一一和他打招呼。

    “會長,已經見過那人了?”

    馬克西姆點了點頭,陰沉著一張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人怎樣?會不會有什麼問題,聽說他在東線的名號響亮得很。”另一個身材瘦削,留著兩撇八字胡的中年人接口問道。

    “很普通,完全像是一個普通的貴族。”馬克西姆打了個哈欠,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子,放到鼻子上用力吸了一下,面色肌肉一抖,眼神也亮了幾分。

    聽到他這樣說,多數人都松了口氣。

    只有剛才問話的中年人和另外兩個人面無喜色。

    其中一個臉上有一條長疤的人冷冷道:“什麼叫像是普通貴族,這東西還有像不像的嗎?”

    他的無理並沒有引起馬克西姆的不快,因為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人的性子。

    “歐文船長,正因為他的傳聞如此之多,和我曾經想像的人物有太大差距,所以我才說像,表面上溫文邇雅,謙遜有禮,但是東線傳聞他卻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而且那些傳聞絕對不是空穴來風。所以我不敢肯定哪個才是這人的真面目,我看不透他。”

    角落裡傳來一聲冷笑,一個用匕首不斷剔著小尾指甲,白色頭發的年輕人陰森道:“管他是什麼人,他能活下來再說吧。他的頭幾任就沒逃過三年一劫的洪水,在威古蘭,能生存下來的,都不是普通人,而要混得好的,就已經不是人了……”

    “白頭翁說的對,沒有必要和這個人接觸,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就死了,就像他的頭兩任,不是嗎?哦……赫赫……”

    一個矮人故作幽默的說了句,引來一群或沙啞,或尖細的難聽笑聲……

    沿著西城門外的一條大路一直走,路上不斷碰到運輸車隊將一些黑黃色的礦石運載下來。

    道路做得相當平整,所以楊政他們很快就到了焦蘭山。

    山體上人影攢動。

    山的一面體表的植物已經被清空了,露出一片黑黃色的礦脈。

    綿延而去,一眼竟看不到頭,幾個大的礦洞像龍眼一樣鑿在山體上,滑輪架車起起伏伏,十裡外洪水肆虐,但這裡依然是熱火朝天的景像。

    楊政來到山口,碰到了血狼派到這裡的衛兵。

    見到楊政,衛兵們也是驚喜交加。

    焦蘭山因為治安還不錯,所以只派遣了一百名衛兵在這裡,隊長是蘭斯。

    幾人在山道上緩緩並行,蘭斯介紹著焦蘭山的情況。

    到了半山的時候,楊政已經大致了解了礦脈分布和礦山內的人員情況。

    約莫有五千人在這個礦上工作,光開采就有兩千人。

    足以想見焦蘭礦的富足,而這還僅僅是三大礦脈裡最小的一座礦山,楊政已可想像威古蘭是名副其實的“鐵礦之都”,這樣一個戰略要地,若不是因為三年一次的洪水,其價值絕對不比一個行省差。

    可是……這麼多年,難道真的對洪水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誠然,文明落後,洪水張狂。

    要想完全杜絕洪水是不大可能的,但是至少可以改善呀。

    這洪水百年前就一直存在,再落後的文明如果肯花精力修繕,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副樣子。

    而且,巨馬省為什麼不肯派兵。

    衛戎國的統治階層都是傻逼嗎?

    這樣的戰略要地,可是會對整個衛戎國的軍事經濟力量產生深遠影響的,倘若自己是衛戎國的統治者,掌握了威古蘭,就等於掌握了國家的武器庫,作為衛戎國最大的成鐵生產基地,失去這個地方是不可想像的打擊。

    楊政心中的疑問實在太多。

    現在他很想見上瑞秋一面,這些疑問,也只有瑞秋可能給他答案。

    而且……那個夢中血淋淋的紫衣女人……只要一想到她,楊政就會覺得呼吸都非常困難,她……真的就這樣消失了嗎?

    連親口問清楚的機會也不給自己。

    就這樣,決絕的,沒有任何征兆的,離開?

    楊政不願相信,他要弄清楚。

    斯嘉麗……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一切,也只有瑞秋才能給他線索,所有人,惜月,芭比,還有雲中城的點點滴滴……就像夢中的一切,夢醒來,一切都散了,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楊政不甘心,斯嘉麗給他的沉重負擔,芭比的無情。

    他忘不了。

    “轟隆……”

    山體猛的震顫,震擾了楊政。

    一聲尖叫刺破了灰蒙蒙的天:“塌方拉。”

    楊政舉目望去,山右側兩百多米的地方,一片濃塵,混亂之聲就是從那來的。

    他正要策馬而去,蘭斯卻喊住他:“大人,不用去的。”

    楊政回過頭,看到身後跟著的衛兵一個個木然神態,完全不見有絲毫緊張情緒,不由有些憤怒,冷聲道:“怎麼回事,塌方了你們難道不管嗎?我讓你們看著礦山,你們就這樣做事?”

    楊政威嚴極盛,一怒起來,衛兵們神色也變了。

    蘭斯苦笑一聲,戰然道:“大人,不是我們不管,實在是這樣的事情一天要發生很多起,根本也管不過來。”

    “一天要發生多起?”楊政臉色難看起來:“都給我過來,去看看。”

    他一拍馬股,當先朝著前方出事的礦洞跑去。

    途徑別的礦洞,發現那些礦工們依然自顧自的做著手頭的工作,對出事礦洞一點興趣也沒有,反而見到一路急奔過去的衛兵隊,他們還露出些好奇的神色。

    山路比較難行,到後來楊政只能下馬,留下一部分衛兵管理著馬匹,他著剩下衛兵到了出事礦洞。

    還未到那裡,就聽到陣陣慘叫。

    洞口已經完全坍塌了,沿著那洞口,小半個山體都塌陷著,一些礦工正在扒拉著塌方土石,將一些埋得不太深的礦工拉出來。

    地上已經躺了五,六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還有幾個渾身流血的傷員簡陋的包扎了一下傷口,放在擔架上正准備抬下山。

    楊政知道這裡具體的挖礦工作都是由焦蘭鐵器會負責,自己的衛兵剛來不久,人數又少,也只是起下監督作用,所以他一到了礦洞邊,就沒有停留,開始仔細檢查了周圍的地理環境和泥土質量,越看越心涼,片刻後已站了起來高聲道:“哪個是這個負責人,出來。”

    楊政的臉孔很陌生,但他帶著一群衛兵,已經彰顯了他的身份。

    那些圍觀的礦工讓出一條路,目光中帶著好奇和畏懼看著這個新來的氣勢威嚴的年輕人。

    稍待了一會,楊政眉毛不經意的挑了下,再次道:“快點出來,哪個是負責人?”

    他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一個中年人身上,那個人衣著與礦工不同,腰上別的武器,重要的是剛才楊政喊話時礦工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見楊政看他,中年人慢吞吞的走出來,拖長著聲音道:“草民見過大人。”

    他的神態看似恭敬,卻又有股讓人不舒服的懈怠。

    楊政是什麼人,見的人多了,所以對中年人的態度也不甚為意,他抬抬手:“你是負責人吧,那好,去把別的礦洞的人拉過來,今天停工,把這個出事礦洞全部挖開。”

    中年人的臉色頓時一變,他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隨口一句話就想讓礦山停工,本就有些不服的他忍不住譏諷道:“大人,這礦山停工一天,損失是很大的,我們有那麼多人要吃飯,今天不開工,我們就要餓肚子,家裡的老婆小孩也跟著沒飯吃。”

    “錢照給,馬上讓他們停工。”

    中年人還要再說什麼,忽然距此不遠的一個礦洞又轟隆隆響起來。

    楊政看過去,眼睛猛的瞪大,轉過頭吼道:“馬上讓他們停工,馬上!”

    陰冷殘暴的殺氣隨著楊政的怒意衝出來,像毒蛇般撲咬,這一下,幾乎讓中年人喉嚨窒息,他驚恐的倒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他身邊幾個人嚇得不敢動彈。

    楊政一吼之後,冷靜下來,聲音也放輕了些:“還不快去。”

    幾個人逃命般飛奔而去……

    “啪!”厚重的手掌打在桌面上,將那只酸枝木做成的桌子震得搖搖欲墜,粗啞的聲音像破鑼一樣吼起來:

    “他搞什麼,竟然讓礦山停工了,他媽的,他知道這樣要損失多少錢嗎?”

    正在城內的馬克西姆一聽到這個迅速回聵來的消息,頓時震怒。

    震怒只是一剎,馬克西姆來回在房內踱步。

    一把沒什麼溫度的聲音在房間一角響起:“我們要的貨備好了沒?”

    馬克西姆停下腳步,背對著那人:“會好的,只要那人不再添亂。”

    “馬克西姆,上面一直很看重你,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失望。”

    馬克西姆鼻子裡哼唧了一下,沒有說話。

    等他轉過頭來,身後那人已是無影了,房間內空蕩蕩只剩下他一人。

    楊政指揮著那些礦工,看著他們將兩個坍塌的礦洞一點點挖出來,工程量巨大,工具又簡陋,哪怕人手上千,也是有項艱巨的任務。

    別說負責人惱火,連楊政的親衛們都搞不懂,兩千多人停工,這一天就是成千上萬的金幣撒了出去,而且還費力不討好的去挖坍塌的礦井,不過他們不解歸不解,軍中養成的習慣是只管執行命令,誰也不會去置疑楊政的動機。

    此刻,楊政比任何一個人都忙。

    他自己也拿著一個鐵鍬,一邊挖著那些坍塌土石,一邊指揮人們將木架重新支起來,而且不斷的加固已經挖開的坑洞。

    因為以前楊政考過古,一些廢棄的墓穴是他經常出入的地方,對如何挖掘有深入的研究,所以指揮起這個來雖說不上得心應手,也是經驗豐富。

    兩個坍塌的礦洞同時探挖,一直清理到中午的時候,第二個礦洞裡忽然暴起一陣熱烈的聲音。

    楊政已經深入第一個洞穴,耳聰的他以後第二個礦洞又失事了,火燒火燎的衝出來,卻得到一個好消息,第二個礦洞裡挖出來三個活人,原來他們在礦洞坍塌的時候剛好在一個臨時鑿出的附井裡,塌方時鐵架橫在那裡,讓他們逃過一劫。

    只是原本閉目等死的他們絕對沒想到礦洞會被再次挖開。

    楊政的舉動雖然讓那些焦蘭鐵器會的人不滿,卻一下子獲得了礦工們的心,在這人命如草芥的年代,這些礦工雖然是自由身,卻與奴隸相仿,幾曾有人這樣關心過他們的生命。

    當他們知道楊政原來是新來的領主時,這種感激上升到了另一高度。

    畢竟楊政剛才不顧危險親自下井,又指揮他們挖開塌方礦洞的舉動給他們的印像已非常深刻。

    領主呀,那是多麼高高在上的人物。

    折節幫助他們,礦工們怎能不感激涕零。

    何況,楊政還付給了他們三倍的酬勞。

    楊政看似無意的舉動,卻短期內獲得焦蘭礦兩千多名普通礦工的擁戴。

    有了兩千多人的宣傳,也許楊政無法輕易的獲得所有人認同,但至少是一個好的開端。

    礦洞終於清理完畢,又救出了四個人,雖然兩個礦洞死難者達到九成多,但這七個人的生還卻掩蓋了那百多人被壓死的醜陋傷疤,人就是這樣,在那種環境下,被剝削者絕對不會對自己的命運感到不公,他們不會想到為什麼礦洞的防護措施不做的更好,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為什麼用低廉的價錢就收買了他們,而是會想到七個人獲救,下次自己如果也遭遇塌方,不再是毫無生機。

    楊政的付出並不大,卻一下就讓僵化的局面起了波紋。

    回去的路上,血狼湊到面沉如水的楊政面前,低低的贊嘆了一句:“大人英明,這樣的妙招也想得到。”

    楊政看他一眼,溫吞吞的道:“我有什麼妙招。”

    “收買人心,我瞧著焦蘭鐵器會的人也不是什麼善茬,大人能花點小利就收買了那些礦工們,雖然表面上不見得有多大效果,這些礦工也是些牆頭草似的東西,可人一多就不一樣了,一點火星沒什麼用,但一百一千點火星集在一起,再燒出去,只怕風就吹得大了……”

    楊政有些驚異的看了樣貌粗野的血狼一眼,忽的嘴角一撇,冷淡的道:“大膽,胡猜些什麼,我這是真心要幫那些人,哪有塌方不救人的道理,還有,那是小利嗎?兩千個人一天的酬勞,發一圈,我這一分錢還沒從礦上賺到,手上大半的錢就去了。”

    他夾夾馬腹,上前了幾步,不將自己面目表情落在手下眼裡。

    心中卻是多了幾分荒誕和自嘲。

    在他本心中,原也不知道救人的心思多幾分還是收買人心的心思多幾分。

    但在血狼眼裡,他的形像就分外清晰了起來。

    那種功利的,運用人微妙心理控制他人的手段,原來他楊政是真的會的,而且做得如此圓滑順暢,仿佛他本心裡,早已經有另外一個他曾經厭惡的人格緩緩取代了現有的他。

    也許血狼他是佩服的,在這樣一個世界裡,只要想成功的人,就必須要有這樣陰暗的,不擇手段的政治家潛質,血狼也正為跟到這樣一個擁有成功者潛質的領主而感到慶幸。

    只是楊政自己,一股陰郁的悲哀卻不可抑制的彌漫上來。

    社會是個大染缸,誰也逃不出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8:15

第六集 第四章 礦脈視察(下)

    在焦蘭的夜宴上,楊政終於見到了焦蘭城有頭有臉的一批人物。

    事實上,他們才是焦蘭真正的主人,楊政這個領主,不過是條外來的強龍,這群人卻是地頭蛇,他們的祖輩就在焦蘭生存了幾十上百年,早就把根深深扎在了這裡。

    除了焦蘭,威古蘭土地的每一個區域都有這樣一批地頭蛇。

    名義上,楊政是這片威古蘭的擁有者,但他很清楚,如果不將這群人為他所用或所滅,他在威古蘭只不過是個掛著好聽名號的傀儡。

    他控制不了威古蘭。

    楊政在宴會上談笑風生,與每一個與會的頭名人物都談得很“愉快”,至少表面如此。

    他優雅的談吐,風度翩翩的氣質,確實是無懈可擊的貴族標准模板。

    至少在這方面,焦蘭的這群“鄉巴佬”不得不佩服或者是微妙的嫉妒。

    他們也許很有錢,暗中也很有勢力。

    但不行,他們出身低劣。

    他們永遠不可能享受最低等貴族所能享受的教育。

    有些東西,比如氣質,不可能是錢買得來的。

    出於對貴族天生的,莫名的追求感,這群焦蘭地頭蛇總是不可抑制,蹩腳的想模仿貴族的言行,他們想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太“土”,然而事與願為,他們沒法不“土”。

    楊政當然不會去揭穿他們可笑的言行,拙劣的自尊心。

    相反,他有足夠的耐心,甚至看到他們偶爾一兩個合格的貴族舉動(比如拿對了餐刀),他還會不著痕跡的吹捧一下,天,這絕對比誇贊他們多有錢更讓這群“鄉巴佬”的興奮和感激。

    “領主大人,您絕對是哪個古老的貴族世家出身,我沒有看到過比您更有風度的年輕人。”一個焦蘭會的頭腦腆著大肚皮贊嘆道,因為此前楊政一句“你的領結花式真不錯,我曾經見到議長肖恩大人也用這個花式”,讓這個大肚皮覺得自己倍有面子,無形中他覺得這個年輕人真不錯,絕對不是外界傳聞的那個樣子。

    “哦,”楊政將酒杯晃了晃,朝那個大肚皮微微一揚,輕輕抿了口杯中酒,微笑著卻並不答話。

    這時候,有人拍了一下大肚皮的肩膀,說道:“你不知道嗎?我們的領主大人可是王後的表弟。”

    那個人的說話聲音並不高,卻一下子讓全場刷的靜下來。

    這奇特的靜寂只持續了一秒,被楊政率先打破。

    其後,宴會的氣氛就有些古怪。

    因為楊政是王後“表弟”這件事並沒有過多宣揚,甚至一直帶著點隱秘的味道。

    所以,焦蘭的這群地頭蛇沒有聽過也很正常。

    以他們的身份,真正的貴族是不大願意親自與他們交往的。

    楊政皇親的身份一曝露,比他那一堆魔神將軍,拈花伯爵的稱號頂用一萬倍。

    楊政發現,這些地頭蛇看他的眼神完全變了。

    那不僅僅是刻意的恭維,而是真正有了些敬仰的樣子,哪怕這種敬仰禁不起利益的考驗,但至少,楊政的身份引起了地頭蛇們足夠的重視。

    宴會結束後,楊政拒絕了地頭蛇們送上的美人。

    他不是不需要女人的身體,而是有事要做,焦蘭的夜晚注定是不平靜的。

    第二日,只眯了一小會的楊政很快就出現在院內。

    在和焦蘭地頭蛇們又見了個面後,他准備啟程前往德克蘭鐵礦。

    三大鐵礦脈是楊政這次巡視的重點,所以他必須要去實地考察過,還有個原因,還在威古蘭的那個女人很令他頭疼,他的計劃並不是非要紅娘子不可,但紅娘子確實是最好的選擇,所以楊政刻意避開心情不爽的紅娘子,為的就是給她一些空間考慮。

    而且楊政不辭而別,紅娘子留在威古蘭才會覺得不被束縛,顯示楊政任她離去的誠意。

    這種欲擒故縱的手段,有時候對紅娘子那樣性格高傲又惡劣的女人恰恰最有用。

    唯一不太放心的是那個銀杖僧侶。

    楊政至今仍未摸清這家伙的底細,但有一點很令楊政心動,銀杖僧侶是很強的存在,而羅素僅僅比金杖僧侶弱了一線,金杖僧侶是什麼概念,那是大術士,劍聖的等級,當初楊政差點栽在羅素手裡並不冤,難怪他拼命也要留他下來。

    任何陰謀詭計都不如強大的實力來得可靠。

    所以楊政要賭一把了。

    他並不像表面上那樣不知道僧侶和黑法師塔的仇怨。

    事實上他從瑞秋那裡聽到不少,他裝作不懂恰恰是要降低羅素的戒心。

    而且楊政現在很懷疑,自己的通靈術有沒有影響羅素。

    這一切,也許只有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心裡最清楚了。

    看著楊政登上焦蘭鐵器會為他們准備的六桅船,順著河流遠去,目送他們離去的焦蘭地頭蛇們褪去興高采烈的偽裝,人人臉上都是一副陰沉和略顯擔憂的神色。

    連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白頭翁也缺少往日鋒芒外露的陰冷。

    一行人迅速回到焦蘭城那個鐵匠鋪的秘密會議室內。

    “媽的,怎麼辦?”歐文船長還沒坐下就咒罵了一句,單腳踩在椅子上揮了揮手。

    “王後的表弟,這麼重要的信息竟然漏掉了……真是想不明白,這樣的人怎麼會到我們威古蘭來。”

    馬克西姆也有些意外,不過他的性子比較內斂,陰沉沉的道:“歐文船長,你先坐下。”

    “現在還坐得牢嗎?誰知道上頭什麼意思,要是這家伙死在這裡,我們可能會有大麻煩。”歐文船長不耐煩的道。

    “這事沒這麼簡單,你先坐下!”馬克西姆拔高了音調,瞪起眼睛。

    歐文船長被聲音震到,見四周的人都靜寂著看他,擦了擦鼻子,有些不服的哼了幾下,終於還是坐下。

    馬克西姆掏出小瓶子,放到鼻子上吸了一下,放緩了口氣:“我們這些年做的那些事,見不得光,既然新來的領主這麼有來頭,我們也不能輕易得罪,這樣吧,再觀察些時間,假如他只是上面派下來過渡過渡,沒什麼野心的人,我們不妨拉他入伙,利益怎麼分配可以商量……”

    “那如果他胃口很大,要吞下我們呢。”那種陰毒的像蛇吐信般的聲音,不用看就知道是白頭翁發出的。

    白頭翁的話一下就觸動了在場所有人的底線。

    所有人的呼吸頓時粗重了起來,房間內詭異的冷場。

    誰都不願意第一個打破那種憂慮的靜,最後,馬克西姆掏出那個小瓶子連連吸了幾口,才讓自己呼吸平靜下去,他啞著聲音道:“希望他不要逼我們……”

    六桅船在洪水中穿行,途中還曾遇到一股約百人的水盜。

    水盜的三艘船一直在六桅船的邊上盤旋,楊政吩咐船上的十名親衛小心警戒。

    水盜盤亙了一會,卻沒有發動進攻,徑直去了。

    楊政也沒過多在意,因為是順流,只過了兩個時辰,六桅船已經在德克蘭礦山附近的一個小村落停下來。

    德克蘭原本屬於龍槍縣,但龍槍縣此刻已經全部淹沒在水底。

    礦山半腰建造了一條堤壩,這條堤壩一直用浮橋連著外面的一個村落。

    楊政就是在這個村落下的船。

    村落面積不大,人卻不少,主要是龍槍縣黑曜家族的手下,他們經營著鐵器生意,前任領主死掉後,德克蘭礦山一直是這個家族幫忙打理,德克蘭雖是三大礦脈裡蘊藏量最豐富的,卻也因為洪水肆虐最嚴重,所以產量最低,環境最差。

    黑曜家族是個有實力的家族,祖上也曾是威古蘭的領主,但到了最近幾代,爵位早就被剝奪的他們也只能靠著礦山資源苟延殘喘。沒有焦蘭的地理優勢,他們是無法發展壯大的。

    僅在這次洪水中,黑曜家族又有五分之四的人遷離了龍槍縣。

    剩下的五分之一在小村落裡。

    迎接楊政的是這一代黑曜家族裡的領袖人物黑曜.華。

    黑曜.華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國字方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沉毅穩健,肩膀很寬,兩撇小胡子使得他看起來風度翩翩。

    黑曜家族雖然沒落,但古老世家的優良傳統並沒有在他的身身上消失,相比焦蘭的那群“鄉巴佬”,黑曜.華有種與生俱來的貴氣,與楊政見面時,優雅的禮節,不俗的談吐,都讓楊政暗暗稱道。

    “領主大人,歡迎來到德克蘭礦脈。”

    黑曜.華引領著楊政進入村落。

    這裡沒有焦蘭的繁榮,但井然的秩序,還有人們臉上浮現難得的和順笑容,都讓楊政覺得意外。

    作為領導者的黑曜家族,並沒有特殊待遇,楊政看到村落裡吃喝穿用基本上都是相同的,連黑曜.華身上也穿著和其他平民一樣的麻衣,楊政注意到他的手掌,掌心邊緣有厚繭,指甲雖然看起來特意清晰過,但一些隱約的痕跡還是透露出黑曜.華應該也是長期勞作的人。

    這一切都與楊政的認知產生了偏差。

    楊政到達的時候,和黑曜.華聊了幾句,就在他帶領下准備去黑曜.華進餐。

    黑曜家族的房子都是石頭壘成的,一間間搭在一起呈現堡壘狀。

    據黑曜.華介紹這樣是為了抵抗水盜入侵。

    走了一段路後,黑曜.華領著楊政進了一間稍大的房子。

    裡面是簡陋的一些石頭鑿成的桌子和凳子,除了一些日常用的鐵具拜訪在屋角,整個房子空蕩蕩的。

    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七,八歲的小孩依偎在一個模樣清秀的少婦懷中。

    少婦手中正縫制著防雨皮革,見到楊政等人進來,她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站起來。聽到黑曜.華介紹了楊政的身份後,少婦微微一福,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領主大人,您好。”

    少婦良好的風度,溫婉的氣質讓楊政很有好感,他上前拿起少婦的右手,微彎下腰,輕輕在手背上一溫:“您好,黑曜夫人。”

    楊政的舉動雖然很正常,還是讓黑曜.華他們有些受寵若驚。

    不過。

    等楊政看清桌上的食物時,吃驚的便是他了。

    不是食物如何精美,而是……這也太簡陋了。

    只是很普通的三樣菜,兩樣看起來並不怎麼新鮮的野菜,還有一只看起來像是山雞熬成的煲,剩下的就是一些主食塗了些黃油的面包。因為楊政的身份,那些親衛是不可能進來和他一起食用的,也只有血狼跟了進來。

    楊政還不動聲色,血狼卻明顯有些不豫了,盯著桌上的食物輕輕的哼了一聲。

    一個領主下來到地方上視察,下面就用這種東西招待,要不是楊政在旁,血狼就要當場翻臉。

    聽到他不愉快的哼聲,那名少婦臉色一白。

    得罪了領主並不是愉快的事情。

    可是……這已經是他們能拿出手的最好東西。

    黑曜.華抽了抽嘴角,正准備說話,楊政已經瞪了血狼一眼,當先在桌子邊坐下,招呼道:“從焦蘭趕過來,真有些餓了,大家坐下一起吃。”

    他用筷子夾了口不知名的野菜放到嘴裡,剛咬了口,就頓在那裡,臉色也變得很古怪。

    壞了,少婦的臉色更白了。

    “啊……”楊政快速嚼了兩下,吞下肚後,朝黑曜.華他們翹翹大拇指:“很好吃,這是什麼菜。”

    “只是很普通的甘草而已。”

    楊政又嘗了另外一樣,也是一番贊嘆,半開玩笑道:“這一定是尊夫人的手藝了,華先生真是好口福,取了個好太太。”

    少婦臉頓時紅了一下,不過很有風度的微微一笑。

    從她的言行看,少婦顯然也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一起吃呀,都坐下,一起吃。”楊政見他們都站在一旁,馬上招呼著:“血狼,你也坐下,杵在那裡干什麼?”

    “大人,你先吃。”

    “我們已經吃過了。”這是黑曜一家的話。

    楊政伸手打了下血狼的腰:“坐下。”

    等血狼坐下後,楊政又看向黑曜一家子,忽然朝兩個縮在少婦身後,探出小腦袋雙目發光盯著桌上那盆肉的小家伙笑了一下,口中卻道:“黑曜先生是吃過了,可是孩子還餓著呢。”

    他將那盤山雞移到桌邊,朝兩個小家伙招招手:“過來。”

    黑曜.華連忙道:“大人不可,小孩已經吃過了,不過是貪讒罷了,瑪利亞,還不帶他們到後面去。”

    少婦應了一聲,拉起兩個孩子就要向裡屋走去。

    “等等,”楊政擺擺手,站起來,走到瑪利亞跟前,一手一個抱起兩個孩子到凳子上坐下,讓兩個孩子分別坐在他的腿上,問道:“你們兩個叫什麼名字?”

    “黑曜.凱麗。”

    “黑曜.朔風。”

    兩個孩子聲音中還有些膽怯,不過楊政溫和的神態讓他們覺得很舒服。

    這是楊政的本事,他的通靈術連羅素那些高手都能影響,何況只是改變一下本身氣質,獲得小孩好感。

    “告訴叔叔,想不想吃這個?”

    楊政指制那盆山雞肉,兩孩子還有些怯怯的偷看父母一眼,但終於耐不住美食的誘惑,點點頭。

    楊政掰下兩條雞腿,一人一條塞到孩子手中:“吃吧。”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8:28

第六集 第五章 窮山惡水(上)

    目送楊政等人離去,黑曜.華陷入沉思之中。

    黑曜家族的幾個上層人物圍聚在他邊上,其中一個年輕人問道:“叔,你覺得領主怎樣?”

    黑曜.華沉吟著:“看起來似乎與以前那些領主不太一樣,身上有非常濃厚的貴族氣質,我沒見過這樣謙遜的領主,按說我們今天准備招待的東西,若換個貴族說不定會得罪他,可是我從他臉上看不到一絲不快。而且他對小孩也很好,竟然還送了禮物給凱麗和朔風。”

    “會不會是裝的,降低我們的戒心。”另一個頭發發白看起來比較蒼老的人懷疑道。

    “不像,”黑曜.華側過頭,看向自己的妻子:“瑪利亞,你們女人心細一些,你覺得他怎麼樣?”

    瑪利亞歪著頭思索片刻。

    “他是個好人。”

    見到妻子這樣說,黑曜.華眉頭松了一松,也不再言語了。

    楊政在德克蘭滯留了一天,相比於焦蘭礦脈,德克蘭礦山的防護工作顯然要好得許多。

    礦洞也挖得不深,黑曜家族帶著五百多名礦工在山上工作,楊政手下也有一百五十名親衛負責德克蘭的安全工作,一般來說,只要不遇到大股水盜,德克蘭的礦脈還是能得到安全保證的。

    楊政站在甲板上,看著漸漸遠去的德克蘭礦脈,同樣也在思考著這一日的所見所聞。

    就這一日所見,德克蘭的整體勢力雖然不如焦蘭那一群人,但黑曜家族顯然也不是焦蘭的那群吸血鬼,他們與平民融合在一起,並不以剝削平民為生,反之,焦蘭那群人勢力是大,在民眾中的威信卻遠不如黑曜家族。

    這不禁讓楊政思考更深層次的內容。

    黑曜家族難道真是那種大公無私,為國為民的國之棟梁?

    這個世界上確實不是只有貪得無厭的人的。

    也確實有一些人真正為民眾著想,哪怕稀少得可憐,也絕不可能沒有。

    我們要相信,人性中並不是只有陰暗。

    美好的一面確實是有的。

    楊政覺得黑曜家族所做的一切就讓人佩服。

    他們公正,無私,帶領著平民在亂世中求生存。

    楊政甚至覺得,如果威古蘭不是現在這一個爛攤子,在和平年代讓黑曜家族來領袖的話,也許比自己會做得好上許多。

    因為楊政覺得自己雖然有政治家的潛質,卻終究沒有領袖氣質。

    他本身性格裡桀驁的成分,那些不甘寂寞的沸騰因子,都讓他不可能像領袖一樣為國為民放棄一些私人的東西。

    恩哼。

    黑曜.華!

    楊政輕輕在心中默念一遍,已經將這個人記在心中。

    現在楊政要去的就是最後一站,四盤水礦脈。

    在血狼的介紹中,焦蘭礦脈分配了一百名士兵,德克蘭礦脈分配了一百五十名士兵,而四盤水,卻分配到二百五十名士兵。

    從士兵分配的比例看。

    楊政已經隱隱感覺到,四盤水……恐怕是最不安分的一個礦脈。

    血狼彙報的情報也確實驗證了楊政的猜測。

    四盤水靠近邊界,地勢險惡,因為獨立在群山之中,附近沒有大的城鎮,甚至連小村落都沒有。

    任何勢力想要進入四盤水,都被那險惡的地形還有復雜的形式所阻。

    漸漸的,四盤水發展成一個混亂地帶。

    各路人馬都想在四盤水分一杯羹,他們在四盤水大打出手,卻誰也奈何不了誰。

    而官方勢力,也根本別想占據這裡。

    一來領主所能擁有的私兵實在太少,前幾任領主幾次想控制四盤水,卻被各路牛鬼蛇神耗去大部分有生力量,直接導致他們在後來失去保護被殺。這四盤水的狀況,幾次上報,卻在巨馬省那裡就停頓了下來,幾次所謂的剿匪都是應付了事。

    如今,這地方是愈加亂了。

    正自思索,前方已經是一片水霧,那霧中隱約透出的龐大勃然的山體,像巨獸一樣沉凝。

    只聽船夫吆喝道:“大人,接下來要進入四盤水地界,您還是進艙吧。”

    楊政微微點頭,腳步卻未挪動,直盯著四周越來越濃厚的霧氣。

    四盤惡水,神鬼退讓。

    這是民間流傳的諺語。

    雖不至於真有那麼恐怖,但也足以讓人滿懷警惕。

    進入四盤水後,霧氣濃厚,水流喘急,最讓人擔心的是那些神出鬼沒的礁石,一不注意就可能船毀人亡。

    與其他兩個礦脈不同,即使在三年一度的洪水未來之際,四盤水也是終年被水包圍,就是這樣一個地方,所以才導致官方很難在此扎根。一路上,在經驗豐富的船夫控制下,六桅船像一條靈活的小魚在河流中穿行,有時候楊政能看到水底那黑黝黝的礁石就在不足三尺外的地方,真是險之又險。

    四面都是山,仞壁萬仗,而且一直綿延出去,讓楊政想起長江三峽。

    但絕沒有“兩岸猿聲啼不住”的愜意。

    四盤水靜幽幽的,除了水流擊打礁石發出的聲音,簡直有些靜得陰森可怕。

    在水霧中,高達萬丈的崖壁有種難言的壓迫感。

    楊政所在的六桅船越來越深入,穿過一條狹長的谷流後,前方像喇叭一樣開闊起來。

    船夫還未歡呼出聲,慶祝自己又穿越了一次死亡峽谷。

    就聽前方傳來隱約人聲。

    過了這條峽谷後,霧雖在,卻是流動的,淡淡的霧氣,視野已經大增。

    只見前方白霧裡多出不少黑點。

    船夫只看了一眼,臉色霎時慘白,絕對比剛才穿越死亡峽谷時要緊張百倍,他努力控制著船減速,吃吃的道:“大……大人,水盜。”

    楊政早比船夫更早看到前方的可疑動靜。

    他上前幾步,揮了揮手,壓低聲音道:“別緊張,他們未必發現我們,先靠著邊走。”

    在楊政目光注視下,船夫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信心,仿佛水盜也不如想像中那麼可怕,這種奇怪的感覺讓他興奮,手腳靈活的控制著船只向著崖壁靠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楊政通靈術所影響。

    同一時間,血狼帶著十名親衛已經全副武裝的站在甲板上。

    從他們身上看不到任何畏懼,哪怕前方水盜可能是他們人數的幾十倍。

    隱約的霧氣中,那些黑點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聲音也時遠時近。

    楊政知道,這是因為霧氣流動的影響。

    現在他不想驚動任何人,以他們的人手,與水盜正面對抗是不智的。

    船夫幾乎發揮出自己平時百分之二百的實力,控制六桅船在離崖壁不到五米的地方行進。

    就這樣,眾人仍要乞求上天護佑。

    因為前方崖壁凸出了一塊,船夫只能讓六桅船向外劃去。

    所有人的臉上都滲出細汗,包括楊政也握緊腰上的刀,這真是生死一發的關頭,六桅船有驚無險的在那凸出崖壁上繞了一個弧度,就在船只將與那些水盜船隊擦肩而過,眾人都忍不住感嘆自己好運了得時。

    一點細微的摩擦聲落入楊政耳中。

    他的瞳孔頓時收縮了。

    連忙抬頭看去,來不及了。

    接著他便聽到“撲通”一聲,桅杆在離開前擦到了崖壁,帶下一小塊碎石。

    這寂靜無聲的環境中,石塊落水的聲音顯然如此刺耳。

    風一吹,遠方那迷茫的霧氣悄然淡去。

    楊政幾乎同一時間看去,那無數黑點上,一雙雙貪婪的眼睛像狼一樣發出窺伺的光芒。

    他的心一提,接著又是一松,一種無法言喻的放松感忽然貫穿了他的全身。

    三萬六千個毛孔都在開閡之間,滲出詭異的邪氣。

    他清冷的注視著那些破浪而來的黑點,還有喧囂刺耳的呼喝聲,朝著已經渾身汗如雨下的船夫道:“要想活命就趕快劃船,到了陸地上我們還有一線生機。”

    接著他又朝血狼道:“你們在這裡,隨時准備反擊,注意保護下船夫,這群雜魚肯定會射箭的。”

    血狼聽出楊政話中意思,略驚道:“大人,你呢?”

    楊政嘴角的笑意更濃了,露出他雪白得近乎純色的牙齒,松手,松腳,他做了幾個熱身動作。

    “我嘛,當然是下水去會會他們了……你們留在這裡,這是命令。”

    最後一句話說完,楊政已經魚一般的滑入水中。

    冰涼得有些刺骨的河水一下包容了他的全身,楊政在船側一蹬,破開水底河流,眨眼失去了蹤跡。

    六桅船在前方拼命的逃,三十二艘水盜船在後面吆喝追趕。

    畫著一個紫色骷髏的水盜旗迎風招展。

    “六桅船,一艘,媽的,肥魚呀,哈哈哈……”站在一艘大一輪的四桅船上的胖子裂開血盆大口,放下一個小小的單筒望遠鏡,張狂的笑。

    藍風大陸的船一般以桅杆數量劃分。

    單桅最低,八桅為最。

    像威古蘭這些水盜,多是單桅,兩桅之內的小船,有艘四桅已是了不起,乍見到六桅船,而且只有一艘,絕對是到口肥魚,哪怕對方沒什麼好東西,僅是搶下那艘船就夠本了。

    也難怪威古蘭小有名氣的水盜頭子“胖頭魚”如此興奮。

    六桅船堅固耐用,速度也快,但與水盜的單桅小船比起來,就顯得有些笨重,何況在四盤水這麼復雜少風的地形,六桅船的速度完全發揮不出來,雖然靠著船夫精巧的手段逃竄,距離仍是在緩緩縮近。

    霧氣流散,水盜們喧囂震天的聲音在兩邊仞壁的回蕩下,隆隆做響。

    六桅船上的人都緊張得冒汗。

    人數的差距太大了,看著呈扇形包夾過來的水盜們,血狼咬著牙,朝十名手下下令:“起弓,射箭。”

    楊政一千名親衛隊,當年都是從魔神營選拔出來的超等士兵,而且配備可說是東線的最高規格,神臂弓,精鐵箭,靦鐵刀,小牛皮縫制的皮甲,全部是軍隊制式。

    血狼一聲令下,十名士兵就起開了神臂弓。

    最遠射程是普通一石弓三倍距離的神臂弓,需要靠腳力才能打開。

    蛇絞弦拉開,繃得銅環扣咯吱作響。

    十名士兵力氣都很大,卻仍是被弓矢之力壓得臉通紅。

    只聽血狼一聲輕喝,十支弓矢在同一瞬衝飛出去,弓弦彈動,帶著強烈的顫音,箭矢破開霧氣,盤旋猙獰,有一剎那,霧氣中竟多出十條細長的真空帶……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8:43

第六集 第五章 窮山惡水(下)

    水盜們根本毫無防備,他們不相信這世間有如此遠射程的弓箭。

    只不過猶豫一會,十支箭已經飛要眼前,狠狠扎下。

    厚達數寸的甲板和紙糊的一樣,叭的一聲,箭矢沒入有半。

    有的桅杆被射中,哢嚓一聲,就裂開幾指長寬的裂縫,在風帆重壓下,桅杆搖搖欲墜,轟然傾塌。

    最慘的是被射中的人,防身護具如同空氣,射中之人被箭矢之力帶得向後飛退,倒栽下船,眨眼染紅河面。

    水盜們被這強力至恐怖的箭矢震懾。

    原先囂張跋扈的呼喊戛然而止。

    詭異的靜,連一聲慘叫都沒有,因為中箭的人都是在剎那間死去。

    六桅船上,剛射完一輪的士兵們也支在船舷上休息,這弓實在耗力,就算經過數次改良也不可能連射,而且至多射五次,士兵們的力氣就會耗盡,無法再拉開弓弦。

    所以,時間變得愈發寶貴,血狼催促著一眾船夫趕快劃船。

    木槳拍擊水面,驚動了發呆的水盜。

    血腥,並不能讓他們放棄貪婪,水盜頭子胖頭魚揮著兩把短刀大吼:“追,趕快追上去,殺光他們。”

    吼了幾聲,他馬上躲入船艙,在沒人看見的情況下抹了把冷汗,咒道:“該死的,什麼箭呀。”

    剛才一支箭就擦著他頭皮飛過,那種可怕的穿透力現在想來都是一身冷汗。

    呆了一呆,他又鑽出頭去,吼上兩嗓子:“衝,衝,都***可勁兒上,誰搶了他們的船老子讓他當二當家。”

    喊完馬上縮回腦袋,接著外面又傳來那可怕的箭嘯。

    一陣騷亂後,有兩艘船的桅杆被打掉,一下失去行進的動力。

    被激起血性的水盜追趕不休,箭矢雖強,卻終究力量有限,無法對數量眾多的水盜構成真正威脅。

    五輪箭射過後。

    六桅船上的士兵們小臂已經腫了一圈,這已經完全超出他們平時的力量上限。

    血狼命令他們停下,讓他們兩兩一個互相揉搓對方的手臂。

    神臂弓不能再用,否則這些士兵手臂肯定會廢掉,還不如現在保留一些實力,就算被水盜趕上還有最後搏命的機會。

    與此同時,拉近到射程內的水盜們開始用粗陋的長弓反擊。

    木制箭矢劈裡啪啦的落在六桅船上。

    雖然力量不大,卻也有些麻煩。

    血狼揮舞著鐵劍,擋住亂飛的箭矢。

    六桅船像一條肥碩的游魚劈波斬浪,後面卻是一群瘋狂的食人魚。

    看著越拉越近,已經清晰無比的六桅船。

    眾水盜好像聞到了肥肉淌下的香油。

    胖頭魚早就鑽出船艙,他用望遠鏡瞄了一番,興奮的激勵手下:“他們人很少,快上。”

    幾艘速度最快的單桅船衝得狂猛。

    水盜尖銳難聽的笑聲灌入血狼耳朵裡,他歪了歪腦袋,頸骨發出一陣爆豆聲,當水盜衝得近時,那種人數劣勢產生的逃避感早就消失了,既然無法離去,廝殺已經不可避免,戰士狂熱的戰意就沸騰起來。

    除了那群可憐的船夫還在拼命想逃,血狼和一群士兵已經被強烈的殺意取代所有意識。

    腦海中只剩下殺敵一個概念。

    然而。

    衝在最前面的單桅船忽然有些異樣。

    他們的速度在不斷變慢。

    只聽船頭幾名水盜發出又驚又怒的吼叫:“船進水了,媽的,怎麼搞的。”

    這艘船上的水盜只能憂郁的看著其他船只趕上,取代他們向六桅船衝去。

    不過,這種憂郁只持續了片刻,就被幸災樂禍取代。

    因為他們聽到,前面的船只也發出同樣的驚怒的喊聲:船進水了。

    沒過多久,衝在最前面的五艘單桅船都傳來不好的消息。

    他們的船底被鑿出了幾個大洞。

    這時候,就算再蠢,他們也知道這絕不是偶然事件。

    “水下有人鑿船,該死的,”水盜們大呼小叫,五艘單桅船的水盜很快跳下水。

    他們做著水上搶劫的買賣,水性無疑個個都好。

    所以被鑿了船也不慌張,而是個個都要下水宰了那些鑿船的家伙。

    單桅船上的異狀,同樣落入胖頭魚眼中。

    能當上水盜頭子的他當然不是笨蛋,很快察覺其中蹊蹺,迅速下令:所有船只警戒,派人下水保護船底。

    就這麼一會,水面上骨碌碌翻滾出七,八具無頭屍體。

    那些扯著紅白筋肉氣管的斷頸往外翻湧著血泡。

    殘酷中又多了幾分詭異的景像讓水盜們頭皮發麻。

    胖頭魚他們不是沒見過血腥的人,真刀真槍面對面的干比這惡心百倍也能接受。

    可是水底裡幽寂寂的,連一點聲息也沒,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誰也沒法接受。

    “小心著點,都別單獨行動。”退縮絕不可能,胖頭魚在水面上扯著嗓子大吼。

    然而,屍體還是不斷的翻出來。

    那一大片水域,已經被鮮血染得通紅。

    “是人是鬼?”天不怕地不怕的水盜也有些慌了。

    死了二十多個人後,終於一個個浮出水面,退往船邊。

    以一艘艘船為核心,水盜們漂浮在水面,茫然而帶著懼意的眼睛盯著水面,生怕水底下那不知名的“東西”把自己變成一具無頭浮屍。

    並不是沒有人看到那東西,但是渾濁的水質影響了他們視線,只看到同伴在一抹黑影纏繞下失去頭顱,等他們想去救援時,黑影卻消失在河底,從輪廓上看,那應該是個人形生物。

    在水盜茫然無措的時候,血狼他們卻清楚,這一切一定是楊政的傑作。

    顧不得那激昂的殺意,他們催促船夫趕快逃,雖然很想親手殺光這些水盜,可是面對無法彌補的人數差距,他們明白,現在還不是時候,將來會有機會的。

    船夫不用說,使出了吃奶的勁向前劃去,六桅船漸漸與水盜船隊又拉開距離。

    水盜何曾沒有見到這一幕。

    胖頭魚臉色陰沉,到口的肥肉就這樣放過,實在不是水盜的作風。

    然而……水底的陰影。

    像座大山壓迫在他們心頭。

    “大當家的,追不追?”胖頭魚身邊幾名水盜仍被貪婪控制內心,盯著逐漸遠去的六桅船惡狠狠的道。

    胖頭魚將望遠鏡拿起又放下,眼看六桅船就要消失在霧氣中。

    他肥胖的右手在船舷上猛的一砸,嘶聲道:“追。”

    話音剛落,一支箭飛出水面,“啪”的一聲扎進胖頭魚心口。

    “大當家!”眾人大驚,圍住翻倒在地的胖頭魚,那支箭不過是尋常木箭,卻破開了胖頭魚胸口軟甲,胖頭魚還沒死,箭支力量終於還是不夠,只入肉一寸,胖頭魚全身肥肉,這點傷也無甚大礙。

    但這幽魂般索命的箭卻嚇掉了他半條命。

    箭是從水底射來的,還是一支木箭,多種因素下,卻正中他胸口,還能破開他花重金打造的金絲軟甲,他越想越覺對手可怕,如果這箭是在岸上射的,他根本逃不過一死,沒有人會不在乎性命,胖頭魚掙扎著阻止了船只,他覺得現在要做的就是遠離那艘六桅船……

    越快越好!

    六桅船終於將水盜船隊甩在身後。

    血狼和一眾士兵坐倒在甲板上,船夫們歡呼出聲,這是真正的死裡逃生。

    想想自己剛才就在幾百名水盜的追趕下,那種種緊張,恐懼,擔憂,慌張現在回想起來已經成了一種刺激,讓他們愈加感覺生命的珍貴。

    船尾忽然撲通一聲響。

    眾人剛剛從死亡陰影裡逃出來,神經極度過敏,啊的一聲叫,一下子所有人都蹦了起來,十幾把劍做出起手式。

    待看清那個濕淋淋的人時,士兵們垂下劍驚喜道:“大人。”

    楊政翻上船舷後,就仰天八叉倒在甲板上,連士兵們喊他也不能回聲,只晃了晃手,接著死命喘氣。

    他的臉色有些青紫,顯然是極度缺氧的緣故。

    楊政剛才在水底呆了近半個小時,這已經接近他的身體極限,就算芭比給他改造的身體強悍無匹,他也不可能不呼吸。而且在水底,為了保持神秘性,他一直在使用精神力,精神絲讓他能夠牢牢控制局面,鑿船,殺人於無形中。

    所以別看楊政剛才大發神威,顯得輕而易舉,身上也沒有一點傷,這卻不比一場生死之戰輕松,他已經竭盡全力,到最後一箭射中胖頭魚,他不是不想殺死他,而是實在也辦不到了,那一箭已耗盡他最後一絲氣力。

    倘若水盜仍不放棄,楊政只能浮上水面硬拼,那時候,孰勝孰負,便很難預料了。

    至少六桅船上大部分人都逃不過一死的局面。

    喘息了幾分鐘,精神力使用過度的後遺症也減輕了,楊政艱難的從甲板上爬起來,他的實力可說是驚人,一人力退數百人的水盜,但想起斯嘉麗等人深不可測的逆天力量,楊政沒有一點喜悅。

    要想再次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並且和他們有平等對話的權利,楊政還要走多久。

    前路依然漫長無比。

    六桅船終於達到目的地,這是一個簡陋的碼頭,碼頭邊站著一群士兵。

    在士兵的監督下,幾艘商船正在裝載貨物,六桅船的出現令士兵們警惕無比,等看清船上的人後,士兵們才松口氣,而楊政的出現,更讓士兵們驚喜不已。

    四盤水礦脈的險惡形勢,派遣到這裡的士兵早就深有體會。

    楊政回來前,血狼就是在這裡受的傷。

    當時一場血戰,雖然擊退敵人,己方也是損失慘重。

    就是在碼頭上的一群士兵,也或多或少都帶著點傷,士氣低落。

    楊政的到來給他們注入一記強心劑,這些東線過來的子弟兵,沒有一個不對楊政充滿敬仰,否則他們也不會拼死拼活要追隨到這窮山惡水來,失去軍職,代表他們永遠失去軍中立功晉升的機會。

    楊政自己也無法理解這個世界某些人的思維。

    他是現代人,所以覺得為其他人效命,甚至不惜生命是有些不可思議的,除非代價足夠,但這個年代某些人,卻可以為一個自己敬仰的人,為自己的信仰毫不猶豫死去。

    這種激烈的感情雖然讓楊政有些啼笑皆非,但看到手下那群士兵看著他一副“隨時可以為他死去”的眼神,依然讓他有些眼角發酸。

    不管怎樣,人都是有感情的,楊政也不例外。

    六桅船上抬下不少慰勞品,那是焦蘭城地頭蛇送的禮物,楊政正好借花獻佛,慰勞自己的手下。

    帶了四盤水的駐地,士兵們除了還在巡邏的都被招集了起來。

    楊政和士兵們見過面後,讓他們把那些整只的豬羊烤起來,在簡陋的駐地裡舉行了一場酒宴。

    兩百多名士兵映著紅通通的篝火。

    楊政讓所有人都用大碗滿上酒,先和士兵們連干三碗,氣氛迅速熱烈起來,這些軍中子弟本就豪爽,初時還有些拘謹,酒精一衝,就放肆起來,士兵們大吼大嚷,發泄多日來的郁悶。

    楊政等他們發泄夠了,自己舉起一壇酒走到篝火邊,巨大的火堆將他的身影輻射出去,隨著火光跳動。

    他清清喉嚨,喊道:“大家靜一下,我說幾句話。”

    士兵們安寂下來,楊政的聲音清晰落入他們耳中:“我不在的時候,大家辛苦了,威古蘭的局勢很亂,甚至不比東線打仗時安穩,在東線,危險固然危險,你們卻有晉升的機會,但跟我到了威古蘭,可能死了,你們卻還只是一名親衛,這些話我當初也說過,你們卻沒有絲毫怨言,一心一意要追隨我,我很感動。所以,這碗酒,我敬大家。”

    楊政仰脖將那碗酒喝下,贏得士兵一片激賞,他隨手丟下那碗,壓了壓手:“聽我說,你們跟了我,雖然是你們護衛我,但我卻有責任盡量讓你們活得風光,活得滋潤,否則讓你們跟我也沒有任何意義。這四盤水礦脈險惡異常,留你們在這裡也沒多大用處,明天就隨我回郡首。”

    楊政峰回路轉的一句話令全場熱烈的氣氛忽然僵住。

    “我們不怕死,大人。”人群裡不知誰喊了一句,頓時引來士兵們激烈回應。

    楊政看他們吵得熱鬧,也不急於反駁,他幽幽靜靜的站在那兒,片刻之後,反是那些士兵覺得不敬,吵嚷聲也漸漸平復下去。

    “讓你們回郡首不是耽於安樂,而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讓你們辦,在威古蘭我只有一千名親衛,能夠真正信任的也只有這一千人。焦蘭,德克蘭,邊界都要人,我抽不出來,想來想去,也只有讓你們替我去辦。”

    聽著楊政不徐不急的說話,士兵們剛才的激動不翼而飛,他們本就習慣服從命令,只要不是閑置就足夠了。

    楊政說完話,酒宴依然繼續。

    他走下去後,血狼迅速湊了上來,低聲道:“大人,你把這裡的人都抽光,那礦脈怎麼辦,只怕要亂了。”

    楊政微微一笑:“亂,現在不亂嗎?四盤水礦脈除非你有足夠兵力掌控,否則只會在這個爛泥坑裡越陷越深,把自己的力量憑空消耗,血狼,我們現在手頭的兵不多呀……”

    “何況我把這裡空出來,也正好減輕其他兩個礦脈的壓力,如果把威古蘭的眾多水盜勢力比做一群瘋狗,這一大塊肥肉,他們肯定要搶,到時候,狗咬狗的是他們。”

    “大人英明。”血狼也不是笨蛋,說到這裡已經領會楊政意圖,適時拍上一記馬屁。

    次日

    四盤水礦脈上的所有軍事工事都被拆光。

    儲存的鐵礦被楊政手下搬運一空,兩百多名士兵上了八艘四桅船,一行人浩浩蕩蕩開往威古蘭縣。

    果然,駐軍離開的消息當天就像鴿子一樣散布出去。

    各股水盜留在四盤水的眼線迅速將這個重大信息回饋給他們的首領。

    一時間,四方湧動,各股勢力蠢蠢欲動。

    有頭腦些的水盜還在懷疑是否官方的引鱉入甕之計,沒有輕舉妄動。一些沒頭腦的水盜則快速招集了人馬殺上四盤水,等頭幾批人馬搶得缽滿盆溢後,再有頭腦的水盜也按捺不住眼紅了。

    半個月內,至少有百余支水盜勢力在四盤水附近晃蕩,引發了新一場資源爭奪大戰。

    隨處可見的廝殺,搶掠。

    四盤水被一股濃厚的血腥味覆蓋,殘敗的船只,砍得破碎的屍骸,漫山遍野。

    人類的貪婪是無法壓抑的。

    這種大規模的集體廝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就算一些嗅覺敏銳的水盜已經察覺到其中不安分的因素,但看著別人整船整船的將上好礦石運出四盤水,無法壓抑的嫉妒就掩蓋了理智。

    何況,他們的心裡,總有一絲僥幸,總認為別人沒自己這麼聰明,總以為自己會是最後一個勝利者。

    人的微妙心理,使他們不願意輕言撤退,這場水盜之間的戰爭曠日持久的延續下去。

    一個月後,至少有五十支水盜勢力葬送在了四盤水。

    然而,真正的大鱷還沒有出現。

    神秘的章魚盜。

    實力出眾的鐵娘子軍。

    還有幾支人數上千的大勢力,並沒有參與到這場戰爭中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8:55

第六集 第六章 真假章魚盜(上)

    威古蘭縣,領主府後院。

    楊政手上正拿著一把純黑色的刀。

    刀的款式與當年滴血十字的“獵血刀”異常相似,但為了掩人耳目,他還是稍稍做了改變。

    握著這樣一把刀。

    楊政不由的想起那幾張熟悉的面孔。

    紅石,蒙尋,劉亦飛,還有不知下落的宇雷。

    當年的豪言壯語,生死之約。

    依然那樣清晰,只不過物是人非,楊政也在改變,那個熱血青年,早已經被深沉內斂的性格取代。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男兒事在殺鬥場,膽似熊羆目如狼。生若為男即殺人,不教男軀裹女心。男兒從來不恤身,縱死敵手笑相承。仇場戰場一百處,處處願與野草青……”

    楊政輕輕念誦著那首《男兒行》,音調沒有了昔日的激昂,卻懷著異樣的沉靜。

    隨著聲音起伏,黑色獵血在空中留下一條條光影。

    刀光也少了崢嶸外露的霸氣,多了分陰柔和邪性,無聲無息的,不再使熱血沸騰,而是漸漸凝固住人的血,人的心,冷到的人最心底處,再乍然破裂。

    院子回廊上,站著兩女一男。

    琪琪,紅娘子,還有血狼。

    隨著那黑光像絲縷雲煙一樣飄蕩,琪琪已經躲到了紅娘子背後。

    刀光的陰冷,仿佛讓人覺得虛空黑洞般,要將人整個心靈凍結扯拉吞沒。

    偏偏楊政口中卻在念著如此熱血的詩句。

    “身佩削鐵劍,一怒即殺人。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就讓這敵人之血,讓我為兩位兄弟送行!”

    “殺!”

    那一聲銳氣森寒的暴喝,黑獵血上邪芒大漲,楊政的瞳孔再次收縮成針芒大小的血紅,他揮出了一刀,當年這一刀,他曾砍下他生死仇人的腦袋,如今這一刀,卻積蓄了多少復雜的感情。

    那些往事,像電影一樣掠過他的心頭。

    迸發著激烈情緒的刀似乎扭曲了,落入虛空之中,剛才氣勢驚人的一刀,卻沒有產生任何的動靜。

    楊政收刀回鞘,默然站立在院中。

    背對著回廊上的男女,沒有人看清他的臉孔,他眼中的淚光。

    楊政就是這樣一個人,他不願意將自己的情感與別人分享,無論再激烈的情緒,他都獨自一人默默承受。所以等他回過身來時,眼裡的淚光已經沒了,他看起來很平靜。

    走到紅娘子面前,他讓血狼拿來另一把刀和一件細軟甲。

    這把刀與楊政的黑獵血完全一樣,只不過小巧一些,那件細軟甲看起來毫不起眼,灰蒙蒙的,但楊政接下來說的話卻讓紅娘子吃驚:“這把刀和這件軟甲是我送你的,因為你手小一些,所以我把一塊黑玄晶做刀還有多,就讓人給你打了這軟甲,你收下吧。”

    “黑玄晶?”紅娘子拿過那把刀,拔出來來回翻看,激動之色難掩。

    她輕輕的將手放在刀刃上,頓時收回,手上已經多出一條細微的傷口,一滴血凝聚起來,刀鋒之利可以想像。

    紅娘子確定這就是萬金難求的黑玄晶刀,神色復雜的看著楊政:“為什麼送我這麼貴重的東西。”

    “你已答應和我合作,這關系到威古蘭的未來,送你別的也不和襯,這刀甲送你,將來危險時候說不定還能救你一命。”

    紅娘子默默點了點頭,楊政離開的幾天,她思來想去,終於妥協了。

    並不是她貪生怕死,而是她有強烈的預感,威古蘭的天快要變了,楊政不同與以往那些威古蘭的領主,他陰沉狠辣,又狡詐無比的行事風格,讓人很難相信他是人前風度翩翩的貴族。

    紅娘子不認為那些水盜能對抗楊政。

    這是她和楊政多日接觸下來的結論,雖然不一定萬分准確,但人有時候是必須站對陣營的,紅娘子哪怕自己無所謂,也要為手下跟隨她的那些苦命姐妹考慮。

    難道讓那群女人真的隨她做一輩子打家劫舍的強盜。

    那將來她們老了,打不動了,生活又將怎樣。

    而且一直當水盜的話,遲早一天會和楊政正面對抗,那時候,她有信心打敗這個男人嗎?

    一直視男人如無物的紅娘子也頭一次產生虛弱的感覺。

    是的,她不敢肯定,她沒有信心。

    權衡之下,她決定和楊政合作,固然有不甘不願的成分,但楊政的贈刀之舉,即讓她意外,又讓她有些感動。

    畢竟楊政還是很重視她的,不僅只把她當一顆棋子用。

    一行人離開後,剛才楊政揮刀面對的院牆上,一只甲蟲忽閃著翅膀,正要振翅而飛,剛剛脫離牆面的它背脊上忽然出現一條詭異的紅線,啪的一聲,整齊裂成兩塊。

    楊政邪氣凜然的一刀,到現在才發作。

    與此同時,在領主府另一個房間內,靜坐在桌邊的亞路德僧侶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他用白絹掩住口嘴,眼裡還有一絲驚懼之意。

    這不會是巧合,他用來監視楊政的甲蟲死去了。

    雨依然在淅淅瀝瀝的下著。

    這個雨季已經進入末期。

    但洪水短期內絕對不會消退。

    所以水盜要抓緊這最後的黃金時間,在洪流退去前撈上最後一桶金。

    然而,半月前,章魚盜忽然發狂了。

    這支擁有無比精良裝備的水盜,在威古蘭的水域上縱橫殺戮。

    起先,這支非常神秘的水盜並沒有引起其他水盜勢力的重視,因為章魚盜向來低調,只要不主動衝撞他們,並不會惹來殺身之禍。然而,最近他們卻如同吃了興奮劑,四處殺虐,而且手段殘忍無比,一個活口都不留下。

    在他們瘋狂肆虐下。

    威古蘭的水盜勢力在銳減。

    章魚盜囂張跋扈的舉動終於惹來了眾怒。

    本來一盤散沙的水盜勢力被迫聯合起來。

    四盤水附近彙聚了上萬的水盜,一股風雨欲來的緊張氣息彌漫在威古蘭。

    蜂巢島,章魚盜的老窩。

    自從上次被楊政鬧了一次後,蜂巢盜長時間都處在戒嚴之中,也沒有出去打劫。

    就在島中心的一個富麗堂皇的洞穴內。

    一陣悠揚的音樂聲從裡面傳出,穿著黑鋼盔的人正坐在一架鋼琴前彈奏著,音樂跳動,在洞穴內時起時伏。

    仔細看他的手,卻要嚇上一跳。

    那是怎樣的手,軟軟滑滑像軟體動物般在琴鍵上游走,肌膚是褐色的,上面好像有一層黏液,在琴鍵上劃過後,留下一灘灘液痕。

    洞穴內,幾名穿著尉官衣服的章魚盜噤若寒蟬的站在那裡。

    音樂雖雅,他們卻沒有一點欣賞的心情。

    琴聲漸入高潮,猶如一根鋼線拋到高處,呈現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猙獰之感,那些軟體肢節在琴鍵上舞動,已成一團模糊的影子,猛然間,在音線的最高處,軟體肢節用力砸下,鋼鍵迸裂,叮叮當當落了一地。

    坐在那裡的鋼盔人猛的轉過頭來。

    露出一張恐怖之極的臉,無數軟體肢節在他的臉上蠕動,觸須似的游滑著,那些惡心的黏液滴滴答答的落在他黑灰色生鏽的盔甲上,一雙細細的眼睛藏在那一團團軟體裡。

    章渝上校。

    神秘章魚盜的大首領,終於露出他的真面目。

    這時候,因為情緒的激動,那些觸須舞動得更加厲害。

    章渝大踏步的走下去,右手一甩,手上的觸須像鞭子打在其中一名章魚尉官上,巨大的力量將那人打得飛向洞壁,還不解氣,左手又一揮,將另一名章魚尉官打倒在地。

    他一腳踩在那人身上,咆哮道:“到底是誰……是哪群雜種冒充我們,你們這群廢物,到現在還沒打探到嗎?”

    “上校,他們神出鬼沒……”

    “嘶――”還沒等那尉官說完,章渝一腳將他踢飛:“閉嘴,我只要結果,給我找到他們……”

    撕碎他們!!

    咆哮聲衝出洞穴,在蜂巢島的上空回蕩……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9:07

第六集 第六章 真假章魚盜(下)

    距離蜂巢盜三十公裡外的水域上,水霧中,穿出一群游魚般的黑影。

    類似翻車魚形狀的獨特船型,如果被別的水盜見到,一定會驚呼:章魚盜!

    這是章魚盜的典型標志,像葉子一樣扁平的船形,非常難控制。

    而且隨著波浪起伏,很容易暈船。

    只是,行得近了,卻發現這些船又有不同。

    在船頭配備了鐵尖,船身鑲鐵皮,使船只重量大增,吃水也深,而且船造得很大。

    可以說除了外形與翻車魚船相似外,這些船和普通章魚船並不一樣。

    船上的人都用黑布裹著身體,臉上帶著一張小醜面具。

    讓人看不清他們的面目。

    船只行進的時候,沒有多少聲音,船隊顯得十分安靜,那些帶著小醜面具的人,從始至終,都一動不動,甚至連面具下的眼睛也沒有絲毫光澤,整個船隊充滿了濃重壓抑的死氣,倒仿佛一群深海而來的幽靈。

    這些章魚船圍著的是一艘八桅戰艦。

    這可真正稱得上裝備豪華的戰艦,全身包鐵皮,各種鋼鐵外角猙獰外露,像一只刺蝟般。

    和這艘船相比,那些翻車魚船就像一群跟在母體邊的雌體。

    此刻,戰艦上的艙門打開了。

    露出熟悉的面孔,紅娘子。

    她穿著一身奇特的護甲,腿上護具只要膝蓋處,露出兩截渾圓修長大腿,大腿兩側則綁著兩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上身就是楊政送她的攙了黑玄晶的軟甲。

    可她不知道楊政會把軟甲做得這麼暴露……該死的,那貼身的軟甲緊緊包裹著她健美的胴體,胸口多了兩個襯墊,托著她本就突出的豐聳,為了盡量不妨礙她手的靈活度,還是低胸貼身小衣的造型,只用兩條細細的皮綁帶繞過她脖子收到背後,肩膀再多出兩片柔軟的護肩,雕刻著精美花紋。要說楊政的設計真的很不錯,集防護與美麗與一體。

    連紅娘子初穿上這護甲照到鏡子時都被嚇了一跳。

    她沒想到自己穿這樣暴露的衣服會這麼誘惑,並不算最出色的容貌,卻因為她的氣質而變得動人無比,威風凜凜的女戰神,簡直誘發男人最強烈的欲望,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船上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剝她,紅娘子已經忍了很多天,她發誓回去要將楊政掐死……絕對的。

    身後傳來腳步聲,紅娘子連忙裹緊披風,將身體包得嚴實,回身望去。

    “阿薩麗。”紅娘子臉色一緩,看著鐵娘子軍的副團長從艙內走出。

    個子比紅娘子還要高上一頭,看去有些男性化的阿薩麗拿著一個酒瓶子,臉上還紅酡酡的,帶著些酒意。

    紅娘子秀眉微蹙,聲音多了分責備:“阿薩麗,你又和那群男人喝酒了。”

    阿薩麗微笑著,用柔和的中性嗓音道:“團長,你知道我的毛病,一天沒有酒我會沒有力氣的。”

    她說著將酒瓶對著嘴巴,又喝下一大口,滿足的嘆道:“沒想到黑風盜的老窩還儲存著這樣的美酒,瑪丁尼80年陳,要是早知道有這麼好的酒,我一定早點殺上他們的老窩……恩,不過以我們以前的實力,和黑風盜打也有些勉強。”

    聽到阿薩麗這樣說,紅娘子有些生氣:“阿薩麗,你喝多了。”

    阿薩麗微微一愣,放下酒瓶,看著神色不快的紅娘子,默然片刻,她忽然上前捉住紅娘子的肩膀:“你雖然是我們的團長,可你年紀比我還小幾歲,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有些話我覺得現在應該和你說說。”

    “來。”阿薩麗拉著紅娘子到了甲板靠近一根桅杆處,兩人坐下後,吹著河面上微濕的風。

    “記得我當初是怎麼加入鐵娘子軍的嗎?團長。”阿薩麗聲音低沉,如同回憶往事。

    “記得,三年前,你的家人被水盜殺光,你被他們捉去的途中,正好遇到我們,救了你下來。”

    “所以你該知道,我雖然成了一名水盜,但其實我這輩子最恨的……也是水盜,至今我仍然會做噩夢,夢中我的丈夫和孩子滿身鮮血的向我撲來,他們死得那樣凄慘……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愛喝酒嗎?因為我發現,只有喝醉後,我才能忘記三年前那可怕的噩夢……三年前,我其實是滴酒不沾的。”阿薩麗緩緩的說著,語氣沒有多少悲傷,仿佛在訴說一個與她無關的故事。

    紅娘子卻知道,加入鐵娘子軍的大部分女人,早已經忘記了女人最大的權利……流淚。

    她們強迫自己忘記悲傷,因為在這樣亂世求存的女人,已經沒有乞求別人憐憫的奢望,她們早在家破人亡的時候,就告訴自己,任何的困難都要用自己纖弱的肩膀去抗。

    自己也曾忘記吧。

    紅娘子似乎記不得自己受過怎樣的折磨,她伸手撫向眼角的疤痕,那是那段悲慘往事留給她的唯一紀念。

    雖然那個人已經被她割掉四肢,用最殘忍的手段一點點將他的皮剝下,慘嚎一天一夜才死去。

    不過當觸碰到那疤痕的時候,紅娘子的手仍戰抖了一下。

    “團長,我是很感激你的,”阿薩麗繼續說道:“當初沒有你,或許我早就被那群水盜折磨死去,也沒有機會親手斬下仇人的頭顱。但是……我仍然要說,如果有可能……這樣四處打劫為生的日子我不想再過……”

    看到霧氣中紅娘子閃閃發光的眼神,阿薩麗伸出手撫上她的臉:“不要那樣看著我,我知道自己說這樣的話會傷你的心,但這確實是我內心深處的想法,畢竟往事再悲慘,也已經過去,如果我一直執著在痛苦的回憶裡,我的後半生還有什麼意義。”

    “所以,當你帶回來要和正規軍聯合的消息時,我並沒有太抵觸,我知道你非常恨貴族,我知道那些貴族給你帶來過怎樣的傷害……團長,這一切我都了解,所以當初你如果非要抵抗,我也是會跟著你的,但你答應了聯合……現在我實在很想見見那個說服你的領主老爺,聽說王都可都是他花心的傳聞,所以我很難想像你當初怎麼會沒有一劍削掉他命根子。”

    紅娘子耳根一熱,恨道:“你以為我不想,我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阿薩麗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她當然明白紅娘子的性格,若非沒有服軟,紅娘子根本不可能與正規軍合作,所以也不揭破,繼續道:“這半個多月姐妹們起初還不太習慣,不過那群大頭兵倒也挺關照我們,並不像以前領主的那些私兵作威作福,惹人生厭。”

    “我看你是被他們的酒灌暈頭了。”紅娘子沒好氣道:“你們看他們的眼神,男人都是一副德行。”

    阿薩麗咯咯笑起來:“我還以為你氣什麼呢,真是個雛,男人嘛,不都是這個樣子,看看有什麼打緊的,要是不看我才覺得奇怪勒……像那些船上家伙,一點人氣都沒,有時候我都覺得他們才真是可怕。”

    阿薩麗指著水面上那些翻車魚船。

    紅娘子臉色一白,有些嫌惡的道:“不要說那群怪物。”

    因為楊政要求她保密,所以紅娘子並沒有和手下說,翻車魚船上的“人”都是羅素煉制的無心者,也只有他們才能偽裝章魚盜,翻車魚船的特殊構造,限制了普通人使用,就算水盜出身的鐵娘子軍也沒法在上面堅持半小時不暈。

    “怪物……哦,真的是群怪物,”阿薩麗像是想起了什麼,眼裡露出些許驚懼,喝了口酒才壓下內心的翻騰:“他們真的很強,黑風盜八百多人半個小時內被斬盡殺絕,連那些小孩都沒放過。”

    紅娘子並不害怕,卻也有些氣餒:楊政獲得羅素的支持,鐵娘子軍這個合作伙伴變得可有可無,這半個月的戰鬥鐵娘子軍連出動都沒出動,全部是無心者以秋風掃落葉的姿態橫掃過去,擋者披靡,這對紅娘子的高傲內心是個嚴重打擊。

    她拿起橫在膝蓋上的刀,拔出它來,純黑色的刀體並不起眼,細看之下卻有種內斂之美。

    黑玄晶刀。

    她將手放在刀面上緩緩移動,觸感溫和如玉。

    這把價值連城的寶刀,到現在仍未有絲毫斬獲,紅娘子想起楊政贈刀時的神色。

    忽然站了起來,冷冷說道:“我去和羅素說,下一戰是我們鐵娘子軍的。”

    楊政站在小院的一個亭子中,身前是一石桌,上鋪一張兩尺白絹,手中拿著一根狼毫畫筆正在白絹上揮毫潑墨,小侍女琪琪則用手在一個黑色墨盒裡用力碾著,不但手上粘著黑漬,連紅撲撲的臉蛋上也添了幾筆灰黑。

    她心裡正納悶著呢,楊政讓她把黑炭加水調成一些黑黑髒髒的液體,又拿一支怪模怪樣的筆在上好的白絹上塗抹。

    那白絹可是要一個金幣一匹呢,就那一張就夠她一個月生活的了,黑糊糊的炭水抹上去,看得她心疼。

    楊政沒有注意到小侍女的心思,專心致志的畫著山水。

    久不用畫筆,手法也生疏了,而且炭水和白絹總是比不及上等的墨和宣,所以楊政浪費了不少白絹。

    手頭這一副是目前為止感覺最滿意的一副。

    他用筆細細一勾勒,奇石山水在絹上活靈活現的顯現出來。

    山石上坐著一名女子,正在仰望蒼穹。

    女子的裝束,發式在這個世界看來都很獨特。

    五官輪廓都畫好了,只剩下眼睛未點,楊政握筆的手舉起又放下。

    像是在艱難的做著決定。

    閉上眼睛,他的腦海裡就閃過女人的身影,可是那張臉,卻怎麼都無法與模糊的印像重合,時而是一張臉,時而卻又變成另一張臉……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將筆交給侍立在旁的琪琪。

    在放在一旁的水盆裡洗了把手,楊政負手站在亭邊,輕輕說了句:“琪琪,把畫拿去裱起來掛在我房間。”

    琪琪正在欣賞桌上的畫,她被楊政奇特的畫技震驚,沒想到炭水也能描繪出這麼有韻致的畫,只是……這張畫是不完整的,琪琪小心翼翼的道:“主人,畫上的人還沒有眼睛。”

    楊政有些痛苦的揉了揉額頭。

    “我知道,你別管,去裱起來吧。”

    “哦。”琪琪應了聲,輕輕拿起那張畫,行了一禮後退下去。

    琪琪剛離開院子,楊政就猛的抱住腦袋,整個人像承受著巨大痛苦似的縮倒在地。

    在他眼中,時而爆起沸騰血光,時而又是刺骨陰幽,兩團不知名的能量就在那裡扭拉撕扯,幻出各種形狀。

    “呵呵……呵呵……”

    楊政喉嚨裡發出的慘叫,在極力的壓抑下斷斷續續,就變成這樣嗚咽不清的怪聲。

    嘶――

    他扯開了胸口的衣服,如同眼睛似的血紋遍布上身,仿佛要從身體裡鑽探出來。

    血管內血液的每一下流動,就好像千萬鋼針在刺扎著他的身體,以十萬分的痛苦放大在他的腦神經裡,那種痛苦,一瞬,如同千年。

    體溫極速上升,蒸紅了他的身體,而這火是從他體內最深處焚燒,熱力所過之處,筋肉、骨髓、血管、經脈,都呈現詭異的金色。

    楊政努力的伸手,抓住石凳的一腳。

    堅硬的石塊在他的手中扭曲軟化。

    瞳孔內,沸騰的血氣漸漸收縮,聚成針芒大小的一點。

    若是平時,這已經是楊政邪心出現的征兆。

    然而,此刻邪心力量又與另一股未知力量爭鬥著,就是上一次在祠堂裡曾經產生的那股巨大吸力,將楊政體內的邪力擊打得粉碎。

    這一次,當楊政被痛苦激烈的情緒感染,邪心之力再次蠢蠢欲動時,那股力量又再次出現。

    與上次被未知力量輕易打敗不同。

    邪心力量經過長時間的潛伏,爆發起來愈發強烈。

    何況楊政本體一點都不排斥邪力。

    他遭遇了太多背叛,那種極度渴望力量的念頭引領著楊政投入邪力的懷抱。

    是的,不管成魔還是墮落。

    他要力量。

    他要力量將一個個玩弄他的人踩在腳下。

    他要力量去再見斯嘉麗。

    他要力量回到地球。

    假以時日,他要將自己承受的痛苦千倍萬倍的還給敵人……

    楊政盡情著釋放著內心的欲望,強烈的渴望就是喂飽邪力的最好“食物”,在他充滿負面情緒的意識滋潤下,九幽深淵的惡魔,金翅蟬的邪靈將在業火中重生。

    下腹的那團力量終於無法再控制住蠢動的邪心。

    楊政全身都被血眼斑紋彌漫,那些血眼越睜越大,迸的齊齊炸開。

    楊政發出痛苦的嘶喊。

    但那喊聲隨即被迸射出的血霧所吸收,泛著閃亮光澤的血霧將楊政包容其中,血霧似有靈性,時張時伏,充滿了強烈的生機。

    在一團無形的力量拉扯下,血霧漸漸彙聚於楊政的胸口。

    與此同時,楊政瞳孔中一點血色針芒也在變幻,每一點血霧的吸收,血的顏色就在蛻變……變得如同虛空中的黑洞,吸收著所有光線,就在黑色到了頂點時,仿佛睜開眼看到陽光的那一剎,一朵血色金炎綻放開。

    似血似金。

    讓人無法肯定的顏色。

    楊政全身的痛苦都在急速消退,代之而起的是一種奇特的要將全身滿漲起來的充實感。

    正負兩種極端感覺使楊政產生坐在雲霄飛車上的起伏感。

    從最幽深的谷處,忽然衝上雲霄。

    強烈的落差讓他全身的肌肉,內髒都在舒張,蠕動。

    啊荷……

    他發出一聲呻吟似的低鳴聲,整個身體都抽搐起來。

    那不是痛苦的抽搐,而是精神亢奮,如同做愛到達高潮的強烈舒爽。

    楊政這一輩子沒有體驗過這麼無與倫比的快感。

    那一刻,他心中甚至忘記了所有……

    小顏,斯嘉麗,芭比……所有……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9:22

第六集 第七章 邪心之靈(上)

    當楊政再次出現在人們面前時。

    他給人的感覺產生了若有似無的變化,誰都覺得楊政似乎換了個人,但那種感覺又是如此充滿不確定性,仿佛楊政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小侍女琪琪是最先有這個古怪感覺的人。

    因為楊政以前的眼睛是純黑色的,這種顏色的眼睛在藍風大陸非常少見,所以楊政的特征其實很容易辨認。

    只是現在,她也不敢確定楊政的眼睛到底是黑還是金。

    那種虛幻的,讓人無法肯定的感覺折磨著小侍女的內心。

    終於,她忍不住直直的盯著楊政的眼睛,想要確定它真實的顏色。

    “金色……不對……黑色……不對不對……”

    琪琪支著下巴,看得有些忘乎所以。

    直到楊政也抬起頭,似笑非笑的回看她。

    “琪琪,你在看什麼?”

    小侍女大驚失色的低下頭,忐忑不安的扭著衣角:“主人,我……我……沒看什麼。”

    “沒看什麼?”楊政笑了笑,忽然招手道:“你過來。”

    琪琪害怕楊政責罰他,臉上頓時現出哀求的神色。

    “嘿,過來呀。”

    琪琪沒法子了,只能一小步一小步挪過去,等站到楊政的身前時,她差點把腦袋埋進胸口了。

    楊政伸出手捏住琪琪的下巴,他能感覺到小侍女渾身都在顫抖,可是楊政沒有放過她,而是繼續用力將琪琪的頭支起來,楊政即使坐著,琪琪也只和他差不多高,所以抬起的頭剛好能讓楊政平視。

    琪琪眼泛淚花,目光躲閃著不敢看楊政。

    “看著我。”楊政嘴唇輕微開合著。

    琪琪只覺那聲音嗡嗡的不是很清楚,卻在她耳朵裡回蕩一下,直撞進她的心底,如同一個聲音在呼喚她:抬起頭……

    琪琪抬起了頭,她又看到了那雙令人好奇的眼睛。

    這一次,她似乎看清了,一團似血似金的火焰在燃燒,是這樣的顏色嗎?

    琪琪努力的睜大眼睛,忽然,那朵火焰竄出來,她嚇了一跳,想到後退,可是身體卻似乎不受控制的僵在那裡,火焰一下子覆蓋了她的視野,在她的眼前,已看不到任何東西,只有一片鋪天蓋地的血金色。

    火焰並不燙,相反,有一種浸泡在溫泉裡的感覺。

    琪琪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強烈的睡意湧上她的心頭……

    這是哪兒……

    好想睡,主人在做什麼……

    我不要,聽姆媽說會很痛……

    主人……主人……

    琪琪會乖的,不要打我……

    紛至沓來的各種念頭竄上小侍女的心頭,那些念頭卻又像被什麼抽離了出去,攪和成漿糊似的一團。

    楊政眼中的金炎一閃而逝,漠無表情的伸手接住軟倒在他懷中的小侍女,將她安放在一張躺椅上,蓋上一張毯子後,伸手揉了揉額角。

    在他清冷的外表下,絕對是驚濤駭浪般的震驚。

    他剛才……竟然窺探到了小侍女的內心。

    那些羞澀的,惶恐的,害怕的情緒,腦海中出現的一個個片斷,竟似電波一樣被他吸收,雖然這感應還很模糊,片斷也很不清晰,但楊政可以確信,那確實是琪琪心中所想。

    他竟然可以竊取別人內心的想法。

    這絕對是邪心進化的結果。

    使他的通靈術出現了某種程度的異化。

    或者說這本就是通靈術修煉到高階產生的功用。

    斯嘉麗不曾和他說過呀……

    可是,若斯嘉麗瞞著他呢。

    楊政冒出一身冷汗,那豈非自己內心全部赤裸裸暴露在她的目光下。

    還有惜月,斯嘉麗能做到,惜月就不能嗎?青蓮不能嗎?

    楊政覺得脊背發寒,那種連內心最角落都被人窺探的感覺真讓人難受,就如同躺在手術台上,被人拿著手術刀在他身體最隱秘的地方一點一點的切割著,他喊也喊不出,動也動不了。

    不行。

    一定要研究出辦法抵抗這種可怕的靈術。

    楊政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目中的邪光暗淡下去,步出門外。

    一個又一個捷報順著聆鳥飛回。

    股南縣“聯軍”水盜被滅,繳獲船只二十八艘,金幣三萬,鐵礦五百箱,各種兵器計一千三百件。

    康斯丁縣“山羊”水盜被滅,繳獲船只三十三艘,金幣五萬,成鐵兩千箱,各類兵器計兩千一百件。

    河灘縣“屠夫”水盜被滅,繳獲船只十八艘……

    特裡瑪鎮“白鯊”水盜,被滅……

    馬康縣“黑鱷”水盜,被滅……

    而這一切全都是“章魚盜”干的好事。

    章魚盜一點不留後路的狠辣風格,在威古蘭激起了千層浪。

    盤踞在四盤水的水盜聯合軍團數量一日日增加,為了不落單被章魚盜屠滅,他們只能聯合起來尋求保護。

    楊政望著手頭的情報,冷冷發笑。

    只要這矛盾激發到無法壓抑的地步,水盜聯合軍團一定會對章魚盜采取行動,到時候一場狗咬狗的大戰無比精彩,而無論哪一方獲勝,對楊政來說都有利。

    到時候,他一收網,威古蘭的水盜將被一網打盡。

    這時候,一名侍衛匆匆走進來,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楊政眉毛一揚,露出些許感興趣的神色。

    “讓他進來吧。”

    侍衛點點頭,出了門去,過不了多久,一名滿頭白發的人出現在楊政的眼前,這個人,很年輕,蒼白的臉色,削薄的唇,陰冷微凸的死魚眼睛,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一個好人,而且從他走路略帶顫動的跡像看,楊政懷疑這人有甲亢症狀。

    這樣的人易怒,暴躁,充滿攻擊性,是不折不扣的神經質。

    他走路的時候一直四處張望,進來後掃了一圈,目光就定格在楊政身後的琪琪身上,死魚般突起的眼睛微微一鼓,琪琪頓時瑟縮了一下,不自覺的抓住楊政座椅的靠背。

    “琪琪,你先下去吧。”

    小侍女在白發青年充滿攻擊性的目光注視下慌忙逃出房門。

    望著扭著小腰的纖細背影離去,白發青年舌頭微微的舔了下嘴唇,眼裡多出一絲暴虐的光芒。

    處女可是他的最愛呀。

    楊政的手指輕輕的扣動桌面,對白發青年有些無禮的舉動他沒說什麼。

    但那種有節奏的“的的”聲傳入白發青年耳中,卻驟生出令人煩悶的突兀感,白發青年頓時收回目光,望著一臉平靜至乎陰幽的楊政在看著他,心頭就是一凜,彎腰行了一禮:“領主大人。”

    “白頭翁吉斯。”楊政輕輕的吐出這五個字,手上一頓,朝一邊的椅子指上一指:“坐吧。”

    楊政的態度近乎無禮,卻做得渾圓自然。

    按地位,他一個領主,世襲伯爵,對待一個平民,哪怕這是條焦蘭的毒蛇,也完全沒有任何的禮賢下士的必要。

    何況,楊政現在掌握著主動,水盜滅完,就輪到威古蘭各地的地頭蛇,焦蘭鐵器會當然不會放過。

    只是令他微微感興趣的是,白頭翁吉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在焦蘭鐵器會中,他不過是個打手,惡棍的角色,如果焦蘭鐵器會有什麼想與自己談的,也絕對不應該派他來。

    “吉斯閣下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吉斯坐下後,接過侍衛送上來的茶水,他不斷微顫的手震得茶杯發出細密的“的的”聲。

    猛的將杯蓋打開,一口灌下茶水。

    他渾身忽然僵硬住,急促的說了句:“大人,我是來投靠的。”

    此舉大出楊政意料,他心中瞬息閃過無數念頭,臉上卻不露聲色,溫和的笑了笑:“吉斯閣下什麼意思,投靠?何來這一說呀,我是威古蘭的領主,吉斯閣下是威古蘭的子民……不是嗎?”

    吉斯的呼吸很重,眼睛一收一縮,猛的站起來衝向楊政。

    “大膽!”站在不遠處的侍衛撲過來,揮刀搭在吉斯肩膀上,若不是楊政示意,就要一刀砍下他腦袋。

    吉斯死死的抓住桌沿,指甲幾乎摳進木頭裡。

    “大人,呼哧……大人……呼……”吉斯蒼白的臉色泛起古怪的紅潮,聲音也因為激動而嘶啞:“我有秘密……秘密……”

    楊政身體微微前傾,正好對著吉斯那張扭曲的臉,無聲的咧開嘴,露出他過分雪白的牙齒,只那一個動作,就讓人倍覺他的譏誚。

    “秘密,說說看。”

    吉斯喉嚨滾動了一下,吞下一口唾沫,他將一根顫抖的手指放到嘴邊,左右一看,驚慌瑟縮神態畢露,但楊政卻知道這不過因為吉斯內分泌失調導致他過度放大自己的情感。

    “馬克西姆……咝……和一些惡魔術士合作……”

    楊政的眼裡爆起一陣精芒,他的神態落在吉斯眼裡,吉斯嘿嘿的笑起來。

    楊政忽然站了起來,讓所有侍衛都走出門外,緊閉上房門,踱回吉斯的身邊。此刻白頭翁吉斯仿佛功臣般,連神態都飛揚起來,甚至有些放肆的將手差點放到楊政的肩膀上。

    楊政臉上並沒有不快的神色,只是眼深處那團血金之炎驟亮了一下。

    他微微一笑:“吉斯閣下,有些話可不能亂說的,你真的肯定嗎?”

    “那是當然……當然,”吉斯手抖了兩下,惡狠狠的道:“我親眼看見的……馬克西姆,老雜種……老雜種,雜毛……”

    他又哆嗦著罵個不停,楊政截斷道:“具體什麼情況,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聊聊。”

    楊政將他按到椅子上,又親手給他的茶滿上。

    這一聊,就過去小半小時。

    當房門再次打開時,楊政神色如常的將吉斯送到門口。

    “好好干,吉斯,干得好的話焦蘭就是你的。”

    吉斯的死魚眼劇烈收縮了一下,低聲道:“大人,一定,我一定會幫你搞死那老雜毛。”

    楊政不露聲色的點點頭。

    送走吉斯後,楊政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他將手放到領口,扯動幾下,呼出一口氣,朝身份侍衛道:“給血狼發訊號,讓他帶著羅素馬上回來見我。”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9:36

第六集 第七章 邪心之靈(下)

    血狼和羅素第二天回來了,獨獨少了紅娘子。

    楊政問起的時候,血狼說紅娘子不肯回來,楊政也不以為意,紅娘子她們本就水盜出身,鐵娘子軍也是縱橫威古蘭水域的知名水盜,想來她們不回來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然而在血狼帶領羅素回來後的第三天,楊政正和羅素談論著黑法師塔的事情,還有楊政從蜂巢島帶回的兩管透明液體,羅素提到了培養液這個概念,這個類似於生物基因工程的話題明顯引起了楊政的興趣,他正准備詢問更多時。

    一個消息忽然傳來。

    水盜聯合軍團被一群“章魚盜”引向了蜂巢島。

    當時楊政臉色就變了。

    他抓住那張聆鳥帶回的傳訊紙,仔細的看了一遍,用力一拳打在桌上,吼道:“這個紅娘子,搞什麼鬼。”

    血狼也已經了解事情經過。

    能做出這件事的,除了紅娘子,還有誰,難怪當初他要回來時,紅娘子截留下了馬爾他,顯然,她是打定注意要走這一步,因為只有馬爾他這個兩棲人才知道去蜂巢島的路。

    “大人,她這樣做,正好幫我們點了最後一把火,現在水盜聯合軍團肯定和蜂巢盜那群章魚盜打起來了。”

    楊政重重吁出一口長氣,他何嘗不知道紅娘子的用意。

    可……這也太魯莽了,水盜聯合軍團上萬之眾,蜂巢島的兩棲怪物更不用說,到時候,兩邊都是餓虎,鐵娘子軍那點人,連塞牙縫都不夠。

    他來回踱了幾步,倏的站住,轉身下令道:“血狼,馬上組織人馬,羅素先生,你也來吧,我要親自去一趟蜂巢島。”

    血狼一愣,囁喏了一下,終於還是領命去了。

    羅素有些奇怪的看了楊政一眼:“她這麼做不正好嗎?即引了兩虎相爭,你可以不費一兵一卒看著他們自相殘殺,到時候去收拾殘局就夠了……至於紅娘子……”羅素嘴角多出絲冷笑:“反正也是群水盜而已。”

    是呀,反正也只是群水盜而已……

    這一句話在楊政的耳畔輕輕一蕩,直入他的心底,令他的心髒劇烈收縮了一下。

    他直直的盯著羅素,羅素坦然的看著他,嘴角微微拱起一個譏諷的弧度。

    何況再裝呢,你本來就是那樣一個人……

    還想繼續惺惺作態下去嗎……

    楊政眼中邪光一閃一閃,血金之炎已經覆蓋了他的瞳孔。

    這時候,血狼的聲音遠遠傳來:“大人,人馬已經齊備了,除了留在城內的一百人,我們還有兩百八十四人。”

    楊政渾身一震,眼中邪光急速退散。

    他伸出右手在領口上輕輕一扯,左手反握住黑獵血的刀把,頓了一下,才用僅能讓羅素聽到的聲音道:“不管你信與不信,我這輩子沒有背叛過伙伴。”

    說完,他轉身大踏步離去。

    威古蘭的東碼頭,兩百八十四人上了一艘八桅軍艦和五艘六桅船。

    羅素帶領著無心者從另一個秘密碼頭出發,使用的當然是翻車魚船。

    這一行船隊以最快的速度馳入水域。

    過不了兩個時辰,雨忽然大了起來。

    西北方向,墨汁般的濃雲滾滾湧來,一道巨型蛇電裂開了雲層,將整個昏暗的天地炸得白耀耀。

    楊政身穿火蟒鱗甲,長發束成一條馬尾,罩一黑鐵頭盔,站在船頭,豆大的雨點刷拉拉打在他身上,激起一片水花,卻不能讓他有紋絲動靜,如同石雕鐵鑄般,卓顯偉岸不群。

    隨著風雨勢大,水浪排擊。

    連八桅軍艦也起伏搖晃,視野裡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

    這黑雲壓空的另一端。

    卻又是怎樣的場景。

    暴烈的雨聲也無法掩蓋箭支破空的聲音,密密麻麻的利箭直衝雲霄,在經過一個巨大的弧度後,齊刷刷湧下,一時間,雨聲全部被各種各樣刺穿的聲音取代。

    隨後可聽見滿耳的慘叫。

    又一波箭雨下來,慘叫的歸於無聲,又有另外些人慘嘶出來。

    這雨箭來來回回射了十幾撥。

    水面上就漂浮起了成千上萬的箭支,河水也染得血紅一片,風一吹,浪一打,多出了白花花的泡沫。

    “殺!”

    一聲霹靂般的炸響,排雲似的激蕩出去……在水面上形成滾滾回音。

    “殺――”回應他的就是山呼海嘯般的“殺”聲,這是千萬人齊發的聲音,連水面似都震得矮了幾分。

    數百艘船,上萬的水盜,像聞到血腥味的蛭蟲,向著蜂巢盜吸附過去。

    島內早已經警報聲大作。

    一群群兩棲人嚎叫著竄出來,手中多拿著三刺魚叉。

    不過先衝上島的可不是水盜聯軍,而是一群鑲著鐵皮的翻車魚船。

    這些翻車魚船橫衝直撞,帶著鐵尖的船頭撕裂了停在碼頭的大多數章魚水盜船。

    當然船上景像也是凄慘得很,密密麻麻扎滿了箭支。

    剛才水盜聯軍的幾輪無差別箭射,至少在蜂巢島碼頭拋下了五萬支箭。尤其是被水盜聯軍追趕的那些翻車魚船,有幾艘已經搖搖晃晃,隨時都可能沉入水底。

    這時候,領頭的八桅船上,艙門被踢開。

    一群穿著章魚盜制服,頭上也帶著罩盔的人魚貫的衝出艙門。

    雖然看不清他們的面貌,但從他們的身材看,其實很容易辨認出他們其實是一群女人,只不過雨大風急,別的人是看不清的。

    一把冰冷冷的聲音從領頭女人身上傳出:“都上岸吧。

    眾人飛快的跳入水中。

    落在最後的一個人在目光一凝,將手中火把扔進艙內。

    過不了多久。

    水盜聯軍已經追趕了上來。

    他們當然是衝著八桅艦去的,這首明顯是指揮船的八桅艦成了他們最先攻擊的目標。

    上百根鐵爪飛索飛向八桅艦,固定住後,水盜們飛速的沿著飛索向八桅艦上攀爬,不多時,八桅艦上已經爬滿了瘋狂吶喊的水盜,被緊張的局勢,殺虐的情緒控制住頭腦的水盜們也根本不及細想八桅艦上的詭異之處――他們在攀爬的時候根本沒有遭到反擊。

    當上百名水盜殺氣騰騰的在甲板上亂竄,其中一人最先衝向艙門,一腳蹬開艙門時,他的臉上被一片火光映得通紅,隨即就變得慘白,全身篩糠似的抖動起來。

    “快跑!”他轉身發出一聲驚懼到極點的嘶吼,瘋狂的向著船舷跑去。

    其他水盜還在不明所以……

    只聽“轟”的一聲。

    劇烈的火光衝霄直上,一個巨大的火球猛的膨脹開,耀眼的火光幾乎要將人的眼睛刺瞎。

    席卷而過的火浪瞬間將八桅艦和艦上上百水盜吞沒。

    爆炸衝擊的余波還未平息,緊接著在碼頭上的那些翻車魚船也爆炸了開來。

    這一波連著一波的爆炸雖不及八桅艦那一炸驚天動地。

    卻也威勢驚人,像鞭炮似的把碼頭炸了個稀巴爛。

    霎時間,碼頭已經成了火海。

    那些火油的燃燒並不會因為雨水而熄滅,反而在雨的澆灌下,熊熊竄燃。

    被火舌吞沒的水盜在水上翻滾,發出凄厲的慘嚎,掙扎之聲漸漸微弱,只剩下一截截燒成焦炭狀的屍骸,隨著波浪蕩漾,其狀奇慘無比。

    這忽如其來的打擊,將水盜聯軍一下打懵。

    那囂張沸騰的氣勢阻上了一阻。

    喪失了手下的水盜頭子們在極驚之後就是極怒,他們發出直搗骨髓的仇恨怒吼:“章魚盜,我們勢不兩立!”

    另一邊,潮水般湧向碼頭的章魚盜們同樣目呲欲裂。

    他們百分之八十的船就停靠在碼頭,就這一下,整個碼頭,包括那些船全部毀了。沒了船,他們這群兩棲人就像鳥被折掉了翅膀,困在這蜂巢島上的土鱉。

    “呀呀呀呀……”兩棲人隔著火海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叫。

    雙方的眼睛都紅了,連最後一點理智也被這熊熊火焰點燃。

    馬爾他小心翼翼的帶著鐵娘子軍在潛水。

    微露出小半個腦袋的他四處觀望著,臉色也極其復雜。

    他可一點都不愉快。

    紅娘子這一下,做得雖然利落干脆,也確實給章魚盜和水盜聯軍添上了最後一把火。

    可是,這把火燒掉的可不僅僅是章魚盜的船,連她們賴以在水域縱橫的船也賠上去了,現在被困住的可不只是章魚盜,還有他們。

    唯今之計,只有靠著他對島上地形的熟悉,和章魚盜,水盜聯軍捉迷藏。

    否則,無論碰上那一邊,他們都是有死無生。

    這可真他媽的是一場玩命的游戲。

    火海來得迅猛,去得也快。

    傾盆暴雨可不是吃素的,蜂巢島的上空,已經是墨黑一片,滾滾濃煙下,夜似乎提前來臨。

    水盜聯軍用最堅固耐用的鐵皮艦開路,開始搶灘登陸。

    燒得七零八落的船骸直接被鐵皮船撞開,後面跟著上百艘船。

    迎面而來的卻是章魚盜的箭雨。

    碼頭上已經彙聚了上千名章魚盜,在老窩作戰,他們擁有天時地利,哪怕人數比水盜聯軍少上許多,也不是好啃的骨頭。

    夜箭,又是夜箭。

    在視野黑暗的情況下,無聲無息的夜箭給了水盜聯軍迎頭痛擊。

    簡陋的鐵皮船並不能阻止夜箭的殺戮。

    在一波波的箭雨衝擊下,水盜們不斷死去,他們也開始反擊,雙方互射互有損傷,但章魚盜占據了地利,死傷人數明顯要少上許多。

    終於,水盜們擠到了岸邊。

    事實上,還沒靠岸,被憤怒點燃的水盜們已經奮不顧身跳進水裡,幾下游到岸邊。

    真正的肉搏大戰就要展開了。

    刀光,血影。

    拼殺在一處的章魚盜與聯軍水盜,用手中的武器瘋狂發泄著心中嗜血的欲望。

    雙方都被激起了真火,一照面就是真正拼命的姿態。

    這戰打得異常慘烈。

    刀刀到肉,地上的血肉以瘋狂的速度在激增。

    不多時,碼頭已經被染得血紅一邊。

    那些血水混合著雨水在地面上肆意流淌,又逐漸彙聚成一條滾滾血河,只要倒下,就絕沒有爬起來的可能,混亂密集的人群,將倒下的,不管死還是傷的人瞬間就踩成肉糜。

    誤傷是不可避免了的,反正在這樣的環境下。

    理智早已經喪失,瞪著血紅雙眼的人們只知道衝,衝,殺,殺。

    一切擋路的障礙。

    不管是戰友還是敵人,馬上揮刀砍下去。

    反正這混合的水盜聯軍,本來就有許多生死仇人。

    他們的聯合只是外界的被迫,章魚盜的強勢讓他們不得不組成所謂的聯盟。

    到了這時候,聯盟脆弱的樞紐已經完全失效了。

    水盜們能做的,就是殺別人,保自己。

    到後來,已分不情誰在打誰。

    碼頭成了一個巨大的絞肉機,在快速的吞噬著所有完整的人,吐出來的卻是散發濃濃腥味的血漿和殘缺肉塊……

    在蜂巢島最高的一塊岩崖上。

    大水盜章渝船長放下手中的單筒望遠鏡,軟體肢節不斷的滑動著,全身上下的黏液分泌得更急,滴滴答答的往下落,隱藏在肢節中細縫的眼睛露出殘忍興奮的邪光。

    站在他身邊的,是一個隱藏在寬大黑袍中的人。

    這人似全身都裹在黑暗中,就算站在他面前,你也只能看到一團凄幽的黑色。

    黑暗中是一對綠油油的眼睛,時閃時爍。

    陰冷,晦澀,同時充滿復雜的奧義。

    他的雙手攏在袍中,一把麥芒似的尖音從黑暗中刺出來:“上校,異化原液已經全部注射進他們體內了吧。”

    章渝舞動了一下他多汁的觸須,嘿嘿冷笑著點頭。

    黑袍人綠眼微微收縮了一下。

    “只要異化原液成功,水中將是你們的天下,到時候,我們就不必再和那群貪得無厭的貴族合作了。”

    章渝低嘶著:“我早就看那群人不順眼了,遲早會將他們全部變成我的奴隸。”

    黑袍人忽然將目光轉向碼頭東側的一個山凹。

    “有入侵者……看來就是那群冒充你們的人。”

    章渝的眼睛頓時鼓了一下,聲音更冷更利:“你確定?賈費斯大師。”

    “你懷疑我的判斷嗎?”賈費斯的聲音頓時高了一線,綠油油的眼睛猛的擴張,幾乎與火焰無異。

    “去你媽的,老雜毛。”章渝暗暗腹誹了一句,臉上卻露出一個謙遜的笑容(當然,那是對章魚來說):“當然不是,偉大的先知,我只是對敢於冒充我們的小蟲子充滿了憤怒,今天將會是他們的末日。”

    “不,上校先生,我們需要活口,我對這群人很感興趣。”

    “如您所願!”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0:59:49

第七集 第一章 變異戰士(上)

    雨停了下來,黑色的濃雲卻像漿汁一樣在翻滾。

    地面上是昏黃色的水世界,天空中則是黑色的海洋,自然呈現出了不可思議的景像,壯觀至此。

    風愈發的大了。

    波浪在翻湧著,每一次拍打,天地裡都傳來浩蕩的回音。

    楊政有時候真懷疑自己是否是在內陸,這裡的一切就像海洋般深不可測。

    與這天氣呼應的,是所有將士們的內心。

    他們都不是正規的水兵出身,來自東線的騎兵,如今卻要被迫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戰鬥,連一向旺盛的鬥志都被壓迫著,懨懨如病。

    幸好楊政仍在此。

    他是所有軍士眼中的旗幟,只要他在,士兵們就有依靠。

    放下手中的單筒望遠鏡,這個從水盜手裡繳獲的簡陋工具還是相當好用,楊政本就超乎常人的視野擴大了兩倍,使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依然能看清數百米外的景物。

    去蜂巢島的水路隱秘無比。

    楊政先是帶領著士兵趕到了河灘縣地界。

    沒了馬爾他帶路,他也無法輕易再找到蜂巢島,這時候楊政開始懷念精靈王子,有他在的話,自己想必輕松許多。

    在河灘縣滯留了一段時候後,無法的楊政只能請求羅素讓無心者分散出去,擴大搜尋的範圍。

    這天,愈發的濃黑了。

    夜似乎提前來臨。

    草草的吃了些干糧,楊政就來到甲板上,船艙裡依然酒肉酣暢。

    楊政自己沒有胃口,卻逼著手下吃飽喝足,他忽然有強烈的預感,大戰來臨前的壓抑透支著他的精神力量,此刻,天空中的黑色濃雲盤旋在一起,宛若一個幽森森的黑洞,風猛烈的吹,卻是彙聚於空中那個黑色雲渦。

    在雲渦深處,道道電光霹靂狂竄。

    數米高的大浪湧來,呼啦一下衝高,傾瀉在八桅船的甲板上,打濕了楊政半身,船頭破開浪尖,湧上甲板的水又嘩啦啦的褪去。

    天地的異像,讓楊政的情緒充滿了不安。

    猛的,聽到一名船員發出尖叫。

    楊政旋風般轉過身去,口中已發出一聲輕喝:“怎麼回事?”

    正在控制著桅杆的一名船員顫抖著指著甲板上的一團東西。

    楊政定眼一看,臉色有些發僵。

    艙門打開,血狼帶著幾名士兵衝出來,來到楊政身邊時,士兵們發出壓抑的低呼。

    甲板上的東西。

    赫然是人的殘骸,只剩下腹部以上一截身軀,被水浸泡得發白扭曲的臉,雙瞳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的模樣。

    他身上的血早已流盡,皮膚像紙一樣,楊政用劍鞘戳了戳,就把泡軟的肉刺出個小坑。

    吸了口氣,楊政蹲下身子,觀察著殘骸身上的傷口。

    片刻後,他站了起來,聲音有些低沉:“應該是被炸死的,身上還有很多燒傷的痕跡。”

    “大人,你快看!”

    甲板上的一名士兵忽然探出船舷,高聲叫道:“好多死人。”

    楊政連忙到了船舷邊,只見廣袤的水面上,起起伏伏飄來許多浮物,屍體,木頭,皮制的衣物,還有破布。

    閃電霹靂炸響,映照出一個雪亮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張白慘慘的死人臉。

    眾人都是見慣生死的老兵。

    卻仍被眼前凄慘的景像所震,一時間甲板上擠滿的人都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中。

    楊政伸手抹了一下臉上的雨水,深邃如渦的目光望向天際,瞳孔中的黑色渦雲仿佛與天空中那巨大的渦雲團連接在了一起,隨著閃電竄動,他眼底的血金色火焰也在一跳一跳。

    錚

    一聲清越之極的出鞘聲陡然吊高,在眾人耳中微微震鳴,將他們從莫名的壓抑驚懼中震醒。

    烏黑的刀已經指向左前方。

    那裡,正是屍體不斷漂浮而來的方向……

    不用楊政說話,眾人已明白他的心思。

    血狼大聲指揮著士兵們各就各位,船員將風帆拉扯得愈高,船艙底部探出十數條大槳,在整齊的呼號中,大槳排擊著水面,八桅船折轉著方向,向著左前方全速前進。

    濃煙,火光!

    細若游絲的焦味彌漫在空中。

    暴雨下,黑色如巨獸的蜂巢島若隱若現。

    楊政聽到了凄雨中的吶喊,悲涼,絕望,痛苦,暴躁,血腥……

    河域內是染成黑紅色的水,觸目驚心的殘骸漂浮,越靠近蜂巢島,那股令人做嘔的屍體焦臭與血腥味就愈發濃厚。從漂浮的殘骸來看,這些無疑就是水盜。

    紅娘子,她真的把水盜引到了蜂巢島,真的讓窮凶極惡的水盜們互相殘殺了。

    楊政應該欣悅的,他籌謀了這麼久,不就是等待這一刻來臨嗎?

    眼前的一切比他想像的更加完美,時間也提前了。

    可是他卻怎麼也無法興奮起來,隱隱的焦慮糾纏他的心間。

    紅娘子呢,她和她幾百個姐妹,還有那些船,去了哪裡?

    濃煙籠罩著蜂巢島,看不真切。

    到了這一刻,楊政已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依然用平靜的語氣下著命令。

    減速,小心戒備。

    楊政所在的八桅船與其他五艘六桅船組成一個扇陣,緩慢的朝著蜂巢島駛去。

    羅素則控制著無心者帶著另外一些翻車魚船幽靈般擴散出去,夜幕中,蜂巢島黑沉沉的身影,像張開的巨嘴,將所有船只吞噬……

    廝殺聲零零落落,水盜之間的戰爭已進入尾聲。

    水中,不斷有掙扎受傷的水盜在慘叫,在無心者的翻車魚船劃過之後,慘叫頓時歸於平靜……

    格殺勿論!

    戰爭就是這樣,楊政嚴酷的執行著最適合他現在狀況的命令。

    這些水盜本來可以俘虜,也不是人人都是十惡不赦。

    但……還有什麼比殺死他們更干脆利落的解決辦法嗎?

    一切,都要趨向利益最大話考慮。

    楊政猛的拉開弓弦,烏光一閃,一個還在慘叫呼救的水盜就被他射穿了頭顱,巨大的力量使箭支幾乎穿透了那顱腦,濺出一蓬血霧。

    深深的呼吸一口氣,楊政伸手扯開皮甲領口的一個紐扣。

    胸口似乎有一個魔鬼在左衝右突,要掙扎出來。

    染著血色的天在獰笑。

    楊政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是的,只有遭遇到強敵的時候才有的壓力。

    這股壓力固然是沒有面對惜月等人時不可戰勝,高山仰止的無力感。

    卻更加陰幽詭異,仿佛一雙死人冰涼的手在觸摸著渾身肌膚,來自地獄的顫栗使全身的毛孔都急速的縮張。

    同樣的。

    有感應的還有羅素。

    黑袍僧侶青灰的臉色有些扭曲,那雙灰沉沉的沙漏眼這時候睜到了極限,他盯著前方的黑暗,全身都繃得緊緊的,手中黑杖上的銀色魔紋更是時不時閃現白光。

    熟悉的味道。

    來自那群勢力鬼,醜陋的黑法師身上的味道。

    喀拉拉!

    一道巨型的閃電忽然從天空中黑色渦輪的中心竄下來,水桶粗的電芒直接落在八桅船前方十幾米的地方。

    砰的一聲,楊政感覺自己被悶雷擊中,全身的肌膚火燎似的疼。

    四周士兵更是不堪,全身打著擺子翻倒在地。

    可是,就在閃電照亮世界的剎那。

    楊政的瞳孔也猛的收縮了一下。

    一股滲人的涼意剎那間穿透他的後背,被閃電麻到的身體讓他聲嘶力竭喊出的聲音變成了模糊的嗚咽“小……小……心……”

    聲音被暴雨一衝。

    士兵們哪裡能聽得清,即便聽清了,還在全身麻痹狀態下的他們也反應不過來。

    “不……”

    楊政的腦海中嗡的一下,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力量讓不受控制的手高高的舉起。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1:00:02

第七集 第一章 變異戰士(下)

    黑暗中,咻咻聲越來越近。

    楊政將離他最近的幾名親兵擠到船舷下面。

    黑獵血揮出一片半圓形的烏光。

    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過來,暴雨般的嗒嗒聲響起來,這是箭支落下的聲音,夜箭,又是該死的夜箭,楊政使出渾身的力氣在格擋,可他一人的力量終究有限。

    士兵中箭的聲音仍不斷傳來。

    每一聲慘叫,都讓楊政的心猛烈抽搐一下,他死死的咬住唇,咬破了,血滲入喉嚨,腥腥的味道。

    那短暫的一瞬,如同過了千年。

    楊政反手駐劍,胸口在扯裂似的劇烈呼吸後,麻痹的感覺終於退卻,他扯著嗓子高吼:“盾牌,立盾陣,防守。”

    顧不得悲傷,余下的士兵搶過掛在船弦邊的盾牌,一張張盾密布船舷,第二波箭雨已經來了,急速的箭支或打在盾牌上,或從高空直接落下,擦著身體利嘯而過。楊政拿過一面鐵皮方盾,一邊退一邊指揮著艙內出來的士兵將受傷和死去的士兵抬下去。

    甲板上一邊狼籍,鮮血混合著雨水流淌,間或有士兵呻吟的聲音。

    戰爭來得突然。

    幸好楊政帶領的是東線最精銳的士兵,他們身經百戰,絕不是烏合之眾的水盜可比。

    曾經領教過蜂巢島夜箭的楊政自然早有准備,這些盾牌比尋常盾牌要大了一倍,臨時組成的盾陣可以護住大半船體。除了第一波箭雨至少讓楊政損失了數十名手下,接下來的夜箭已不是問題。

    躲在盾牌下的楊政來回在甲板上奔走,傳遞自己的命令。

    這時候,只有鼓舞起士氣,才能讓士兵們忘記自己正處於被動挨打的下風。

    八桅船全速前進,離蜂巢島越來越近。

    離碼頭還有五十米左右時,守在右船舷邊忽然發出一聲慘叫,只見一根魚叉透過盾牌間的縫隙刺進來,粗大的鐵叉一下子洞穿了守在那的一名士兵,盾牌轟然倒下,魚叉高高舉起,將依然在掙扎的士兵甩了出去,血沫蓬灑下來,濺了周圍士兵一身。

    “高斯!”兩邊士兵發出悲喊,紛紛衝向船舷。

    魚叉向後一翻,只聽水面傳來撲通一聲,等士兵揮舞著刀劍跳上船舷,也只來得及看見水面一閃即逝的黑影。

    楊政分開人群,來到出事的船舷邊,那裡血跡斑斑,船舷上的手臂粗的鐵條有扭曲的痕跡,留下一灘晶亮的液體,楊政抹起那液體,放到鼻邊,聞到一股刺鼻腥味。

    親衛高斯死了,傷口可怖,那把大魚叉連皮帶甲將他胸膛刺穿,連心肺都被捅出身體。

    楊政合上高斯仍死死圓睜的眼睛,胸口仿佛被巨石壓著,讓他的呼吸比平日要艱難百倍。

    士兵們圍在他身邊,繃著臉,眼中充滿憂傷和憤怒。

    他們連凶手的樣子都未曾看到,敵人竟凶悍至此。

    空中濃雲就壓在頭頂,閃電與雷聲幾乎同時在響,顯示此刻那些凶猛的雷電其實近在咫尺。

    楊政心髒跳得激烈,比雷電更讓他不安的是潛伏在黑暗中的殺手,不是一個,是一群,他的精神絲在蔓延,感覺得到危險就像一把貼在眾人喉嚨上的尖刀,隨時可以割斷他們的喉管。

    猛然間,他的右眼皮跳了兩下,他猛的站起來,朝仍然首在船舷邊的士兵吼道:“後退,全部回縮。”

    雷聲又在此刻炸響,眾人的耳朵嗡嗡作響,楊政的聲音被雷雨交加的天氣覆湮,只有離得近的士兵在後退,船尾的士兵只看到其他士兵的動作,還在猶疑之際,幾十把青黑色的大魚叉就刺了上來。

    來不及後退的士兵揮盾格擋,卻只聽見劇烈的摩擦聲,大魚叉以無比霸道的力量絞開鐵盾,邊上青光一閃,另一把魚叉已經洞穿了士兵的身體,十幾蓬鮮血幾乎同時灑下……

    “王八蛋!”

    士兵們發出怒吼,紛紛衝向船尾。

    但那些隱藏在黑夜中的殺手已經收回魚叉,紛紛倒翻下船,躍入水中,他們來去入風,伸手敏捷得不可思議,更讓人無法忍受的是,黑夜裡傳來那怪異的桀笑,仿佛在嘲笑士兵們的無能。

    有脾氣暴躁的士兵已經爬上了船舷,准備跳入水中拼命,但有一個人影更快跳上船舷,伸手一撥,將幾名爬上船舷的士兵推回船內,而他直接跳進了水裡。

    眼尖的士兵發出驚呼:“將軍,將軍跳水了。”

    血狼第一時間撲到船邊,下面水浪滾滾翻湧,黑夜裡哪裡還有一點人影可見。

    “將軍都下水了,還等什麼,弟兄們操家伙上吧。”

    向來脾氣最直的斯哥特第一個跳上船舷,操刀一聲吼,頓時激起士兵們的血性。只有血狼隱隱覺得不能衝動,這些東線來的士兵,雖然不能說不會游泳,但他們騎兵出身,根本沒有在水裡干過仗,在如此迅猛洶湧的洪水裡,跳下去和熟悉水性的敵人作戰,無異以己之短攻敵之長,他張嘴欲要阻止衝動的士兵。

    水面上嘩拉一聲,一個巨大的黑影猛然拋飛上來,劃過一個拋物線後,正巧重重砸在了甲板上。

    士兵們如臨大敵,十幾把刀就擱在了掙扎扭動的不明物體上,等看清那東西的面目,全都倒吸了口冷氣。

    這是什麼怪物,人的形狀,身上卻大部分覆蓋著細小的鱗片,手掌腳掌生著蹼,嘴巴裂開到耳角,張合間仿佛將腦袋分成了兩半,上下兩排白色尖銳的碎牙不斷的發出咯咯的摩擦聲。

    甲板上很快積起一灘青黑色的血跡,原來怪物的四足都被挑斷,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即管如此,這怪物仍然瘋狂扭動身體,張嘴就咬向身邊的士兵。

    士兵們心寒之余,就要捅死這怪物。

    身後發出一聲響:“住手,別殺了他。”

    楊政不知道何時已經爬上了船,渾身濕漉漉的,黑獵血提在右手,神色依然冷峻如常。

    他快步走到那人形怪物身邊,見到楊政,剛才還凶橫若獸的怪物瑟縮了一下,口鼻中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片刻後,猛的發出一聲尖叫,腰身一彈,飛咬要楊政的喉嚨,還未近身,砰的一聲悶響,楊政的拳頭正中怪物嘴巴,慘叫聲中,怪物滿口牙齒落了大半。

    楊政一腳踏在他胸口,森然問道:“我問你,你是島上的人?”

    那怪物手腳都斷了,又被踏住胸口,反抗已辦不到,只是面對楊政的問話,他的喉嚨裡翻出幾口血沫,吱吱的叫了幾聲。

    楊政以為他不肯開口,腳下一用力,那怪物慘聲大叫。

    “沒用的,他已經失去說話的能力了。”羅素不知從哪個角落鑽出來,蹲在怪物身邊,眼神裡充滿驚異。

    楊政微微一怔,看向羅素:“怎麼說?”

    羅素此刻正用蒼白的手指抓住怪物的下齶,仔細的觀察著,眼中的驚異漸漸化做興奮,口中喃喃自語:“不可能呀……好厲害……太厲害了……”

    楊政面臨強敵,哪裡還有空聽羅素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不耐煩的打斷他:“什麼厲害,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羅素站起來,用力的雙拳對握,這在平時冷淡如僵屍般的他身上絕對是難得的表情,連聲音都無法壓抑興奮之情:“你上次給我看的那兩管液體,我一直懷疑是某種改造液,不過我一直找不到合適的試驗材料,現在看來……這就是那種改造液的功能了,你看……完美的肌肉,力量至少比人類提高數倍,還有這身魚鱗堅硬無比,普通鐵劍根本砍不進去,嘖嘖,”羅素指著地上的怪物:“多麼天才的研究,簡直是神的作品,太偉大了,太神奇了……”

    楊政冷冷打斷了他:“你是說,那種東西把他變成了這種怪物。”

    “是的,絕對是的,如你所見,這些章魚盜全是改造人……那些神奇的液體,把他們變成了超級戰士。”

    “神奇!”一聲暴喝,楊政忽然揪住羅素的衣領,因為太過激動,這聲音如炸雷般,把四周的雨聲都壓下了。

    所有士兵都噤若寒蟬,他們從未見過楊政如此暴怒,羅素離得最近,他甚至能感覺到楊政剛才幾乎要將他撕碎,可是他不明白楊政為什麼發怒,在短暫的失神後,他用力去掰楊政的手:“你做什麼?”

    楊政深深吸一口氣,他無法接受這種事實,把人當試驗材料,將活生生的人改造成怪物,可是就像他無法接受奴隸販賣一樣,他心中有再多的不平,也無法改變。

    這不是地球,不是科技發達的文明,他不能用地球上的道德來約束這裡的人。

    看了看四周茫然的士兵,楊政知道,身邊這些人雖然都是他最好的部下,都願意為他戰鬥到死,卻不明白他心中所想,不清楚他為何發怒,楊政和他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很悲哀也很無奈,楊政苦笑一聲,手也緩緩松開了。

    羅素擺脫後,連忙後退兩步,謹慎的盯著他。

    就在這時候,船體劇烈的震動了一下。

    “將軍,到島上了。”

    在了望艙內的士兵高呼一聲,楊政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伸處蜂巢島的彎月凹形碼頭內,四周船只碎木浮滿水面,隨著洪流的拍擊衝撞著焚燒得破敗不堪的碼頭。

    素來謹慎持身的楊政看了一眼腳下醜陋的變異人,幾秒鐘後,他的神情已見清冷。

    望著黑洞洞的蜂巢島,楊政忽然有一種從沒有過的毀滅的決心。

    他無法改變,但他能毀滅。

    黑獵血一閃,變異人身上號稱刀槍不入的魚鱗像白紙一樣被刺穿,變異人抽搐了幾下,便死過去。

    “上島吧。”

    楊政輕輕的吐出這句話,兩百多名士兵已踏足在島上。

    滿地的屍體,血雖然被衝走了,但血腥味卻久久無法消散,一股森森的陰氣繚繞在島上。

    士兵們以扇形分散,左手盾右手刀,僅僅跟隨在楊政身邊,惡劣的天氣,還有先前出現的可怕變異人,讓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精銳戰士神經繃緊,緊張情緒猶勝當初與滄月狼軍的對峙。

    楊政沒有拿盾,他和羅素走在一起,在短暫交流之後。

    黑夜裡響起倏倏的聲響,密集而迅猛。

    那是無心者的腳步聲,論身體條件,無心者並不比變異人差,甚至因為他們沒有痛覺,沒有恐懼感,可以發揮出遠超常人的戰鬥力,但也正因為如此,無心者如果沒人操控的話,就是一具沒大腦的機器,不像變異人有獨立的思維,可以分析形式,和人類一樣戰鬥,這也是羅素對變異人如此驚訝興奮的原因。

    對於致力於研究極限術法的僧侶和術士來說,他們就好比現代社會的科學家,比常人知識淵博,同樣對研究有狂熱的愛好。

    變異人的出現讓羅素看到了一塊嶄新開闊的天地。

    他心中早打好算盤,一定要活捉一個變異人帶回去研究,同樣他也對研究出變異人的家伙也充滿了好奇。

    如果是黑法師塔那群勢力鬼,那可太讓人傷心了。

    他們的黑魔法已經研究到這種程度了嗎?

    羅素還在思索之際,忽然受到感應。

    黑暗中響起無心者尖利的嘶叫,凄滄無比。

    羅素心口一疼,臉上已流露出憤怒神色,一名無心者被摧毀了。

    無心者需要羅素用精神力操控,死亡與生存都與他緊密相連。

    他迅速的抬起黑法杖,銀色魔紋浮起淡光,羅素的眼睛就像是一片鏡子,平板,反光,倒漏狀的瞳孔微微收縮,黑夜裡,無心者發出齊聲震吼,一條條黑影飛速掠動撲向事發地點,模糊至人影無法看清。

    楊政等人沒有輕舉妄動,無心者的戰鬥力眾人都見識過,所以士兵們覺得即使真是一些怪物在那,無心者也不會落在下風。

    然而不過片刻,羅素的臉色就白得接近透明。

    他哇的吐出一口血,法杖連連揮動,先是從黑暗裡跳出不少無心者,接著是密密麻麻的黑甲蟲飛出來……

    蜂巢島最高峰上,先知賈費斯咦了一聲,輕輕自語道:“亞路德僧侶。”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1:00:12

第七集 第二章 蜂巢島戰記(上)

    “怎麼回事?”楊政見羅素搖搖欲墜,嘴角和鼻子裡都溢出血絲,似乎精力耗盡的感覺。

    已用不著羅素答他,那些無心者掠出黑暗的時候,黑甲蟲中忽然衝出更多更快的身影,有的無心者還在半空中就被幾條黑影纏上,也看不清他們出手的速度,無心者就在空中肢解成幾塊。

    每當一名無心者掛掉,羅素的臉色就難看一分,身體也顫抖得更厲害。

    當然並不代表無心者已經毀滅了,他們在爆裂開後就迅速化做了密密麻麻的黑甲蟲。

    當初楊政就是被這一招弄得狼狽不堪。

    但顯然,楊政並不知道,無心者與黑甲蟲的轉換是高等巫術,當初若不是他把羅素逼得走投無路,羅素也不會使出這種壓箱底的絕技,特別是無心者是被蠻力摧毀,就算它們是不死之身,帶給羅素的傷害也無比巨大。

    羅素已經在拼命了。

    越來越多的無心者被摧毀,然後化成滿地潮水似的黑甲蟲。

    四周已成為蟲的海洋。

    這些黑色的,醜陋的甲蟲在悉悉索索的爬動,堅硬的上下齶碰撞發出嗒嗒的聲音,成千上萬只,這聲音就恐怖了。

    連楊政這方的士兵也臉色難看。

    楊政也震驚,不過他震驚的是隱藏在黑夜裡的敵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無心者的力量,當初他可是靠著邪力克制才打敗這些鬼東西,現在對方輕而易舉就把無心者解決了,他怎能不吃驚。

    吃驚過後,一股好戰的熱血在沸騰。

    有趣,楊政盯著黑暗中緩緩出現的變異人。

    覆蓋著全身鱗片的變異人終於悉數登場了,黑暗裡也不知道潛伏了多少這樣的怪物,從四面八方緩緩的爬出來,是真的在爬,他們四肢著地,有蹼的腳掌手掌打在岩石上,發出有節奏的啪啪聲。

    身後的海面上也浮起許多腦袋,那些灰色的眼珠翻轉著,充滿暴虐的盯著島上的入侵者。

    “將軍,我們被包圍了。”血狼環顧了一圈,聲音終於帶上了一絲顫抖,他不怕死,也不怕與人拼命,可是,對像是一群怪物又另當別論。

    “你怕了。”楊政淡淡的說道。

    血狼聞言一顫,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嘴唇幾乎咬出血來:“我不怕。”

    楊政微微仰起頭,一陣強風吹來,雨水打得他臉上麻麻的,他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月黑風高,正是殺人之夜。”

    黑甲蟲首先與撲上來變異人撕咬在一起。

    霎時間,黑夜裡盡是一些金鐵摩擦的細碎聲。

    一個個變異人被黑甲蟲包裹成一團團黑色的球狀物在地上翻滾。

    這糾纏只持續了短短幾秒。

    幾團球狀物呼嘯著衝來,黑甲蟲在翻飛,從密布的蟲體縫隙中,依然能辨別出變異人的體型,很快,他們就衝到了楊政等人面前。

    嘶叫聲並沒間斷。

    顯然,黑甲蟲沒有咬開變異人的鱗片,變異人揮舞著巨大的魚叉,首當其衝的就是楊政。

    來得好。

    楊政積蓄已久的一刀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一個斜劈。

    很簡單的一刀,卻達到了人類所能擁有的速度與力量最完美極限。

    無關鬥氣,只有這種極限速度帶來的強大撕裂力。

    靠的就是黑玄晶超越一般金屬的特殊分子結構。

    獵血刀猶如陷入一團泥沼裡,從初始的微微一滯,到慣性帶來越加順暢的撕裂快感,楊政一放一收,稍微遲鈍點的人都沒看清他的出手,結果卻已經顯現。

    黑甲蟲也無法咬破的變異人從肩胛到右臀切割成兩片,傷口光滑如鏡。

    兩片殘骸還在空中彈飛,緊緊包裹住變異人的黑甲蟲就開始瘋狂蠶食打開缺口的血肉,一時間全是蠶吃桑的喳喳聲,落到地上時,變異人的血肉已被蠶食一空,剩下一副白花花的骸骨和滿地無法咬破的魚鱗。

    這種場面絕不好看。

    哪怕面臨這可怕下場的是敵人,眾士兵也脊背發麻,腹內翻騰,靠近羅素的幾名士兵,不自覺的就後退幾步。

    無論是黑法師還是亞路德僧侶。

    永遠是世上最可怕神秘的一群人,他們背棄光明的信仰,蒼白,枯索,喜歡游走在黑暗與死亡之中,無視正常人類擁有的任何道德信念,對他們來說,生命的意義就在於探索無窮盡的奧術。

    但是現在,還有更加危險的敵人。

    士兵們向內收縮,背靠背,支起盾牌,緊接著就是劇烈的衝撞。

    被黑甲蟲圍困的變異人橫衝直撞,絲毫不畏懼士兵們的刀劍,連續的撞擊之下,用精鐵制作的盾牌向內凹陷,士兵們口角流血,有的人士兵手臂已經被撞骨折了。

    能破開變異人鱗片的只有楊政。

    他揮舞著獵血刀,左右劈砍,反正只要破開一條傷口,那些嗜食血肉的黑甲蟲就會鑽進變異人體內,將他們血肉蠶食一空。

    這是異常慘烈的戰鬥。

    楊政帶領的士兵只能被動防御。

    看著前赴後繼的變異人向蝗蟲一樣跳上來。

    巨大的魚叉穿透了鐵盾,帶走一名士兵的生命,更多的士兵衝上來,抵擋住防御的缺口。

    雙方都在拼命。

    因為已沒有退路。

    楊政身邊雖然多了幾十具變異人的殘骸,但他也絕不好受。

    這些變異人力大無窮,動作敏捷不輸給無心者,獵血刀可以破開鱗片,卻往往讓楊政非常被動,因為砍得淺了,生命力如蟑螂般的變異人根本若無其事,楊政親眼看到被黑甲蟲咬掉一大半血肉的變異人還在廝殺,而且更加瘋狂。

    每一次與那些大魚叉的交鋒,楊政都能感覺到獵血刀的呻吟。

    輕武器與至少重五十斤手臂粗的魚叉對砍,並不占據優勢。

    不多時,他身上已經鮮血淋漓。

    左臂更是被魚叉洞穿,雞蛋大小的傷口向外淌著鮮血。

    他本身的自愈能力讓傷口很快止血,但下一次的碰撞讓傷口又迸裂開,這是無比痛苦的折磨,每一次的撞擊就要讓楊政重復一次傷口撕裂的痛苦。

    痛苦他可以忍受,無法忍受的是沒什麼希望的戰鬥。

    他的手下在一個個倒下,他一個人殺得再快,也沒有對方成百上千個人殺得快。

    要拼了!

    同他一樣感受不只是他,羅素和兩百多名士兵都察覺到處境的危險。

    他們已退無可退。

    羅素找准一個空隙,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子,咬開蓋子就往喉嚨裡吞,很快半瓶子黑糊糊的藥丸子灌進肚子裡,沸騰的熱氣一下子貫穿他的四肢百骸。

    身為銀仗僧侶,羅素肯定有一些壓箱底的玩意。

    這些珍貴的藥丸他平時重傷也舍不得吃上一顆,現在卻像不要錢的炒豆一抓一把。

    腦海的刺痛一下子緩解,那些溫溫熱熱的氣流彙聚於額前,羅素體內的巫力幾乎要膨脹而出,凶猛的藥力讓他的力量短暫的突破了臨界點,只見他手握的權杖上似有一條條金絲纏繞。

    鑲銀的魔紋發出的卻是淡淡金光。

    亞路德僧侶的最高階,金杖僧侶的典型標志,魔紋金化。

    “壓撒路,戈尼色巴轟……”

    低沉而緩慢的梵文魔咒一個字節一個字節從羅素的嘴裡繃出,每跳出一個音節,四周的空氣都沉滯一分。

    那些緩慢的氣流不斷固化,天空中的大型渦輪黑雲正被看不見的力量牽引,雷聲都停了,狂風驟雨在這特定空間內仿佛消逝不見,那並非真正的消失,而是突如其來的壓力,讓人的神經處於被壓迫的狀態。

    相比於從虛空而來的莫名壓力。

    狂風驟雨已經是小兒科。

    黑甲蟲卻更加的興奮了,它們發出更多振翅的聲音,嗡嗡嗡嗡的連成海洋似的一片,充斥著整個島嶼。

    第一次在氣勢上,變異人處於下風。

    同為黑色力量的虔誠信徒,先知賈費斯第一時刻感受到了同一階層的挑戰。

    隱藏在一片黑色中的幽幽綠睛疼的沸燃起來。

    “金杖僧侶,該死的,已經兩百年沒有金杖僧侶出現了。”

    原本沉穩的,傲慢的聲音在此刻已近乎咆哮,顯示先知的震怒與不安。

    明明剛才還只是普通僧侶,為什麼眨眼間就跨入金杖僧侶的行列。

    金杖與銀仗,絕對不是區區一階所能形容的,就像八品劍士與九品劍聖,“士”與“聖”就代表著一個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

    全世界到多少八品劍士,沒有上萬也有數千,但能跨越這個“聖”門檻的不過區區數十人。

    賈費斯可以面對十個銀仗僧侶保持從容,卻無法面對一個金杖僧侶不滿懷戒懼。

    哪怕他也已經跨入大術士的行列,但面對兩百年沒有出現過的金杖僧侶,賈費斯毫無把握。

    他咆哮著:“上校,章渝上校。”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1:00:25

第七集 第二章 蜂巢島戰記(下)

    片刻後,章渝有些不滿的從附近的洞穴裡鑽出來。

    他整理著衣服上的環扣,任何人被打擾了好事總不會有好心情,所以面對先知,章渝上校口氣也不耐煩起來:“賈費斯大人,我正在調教那個賤女人,你不知道一驚一乍會導致不舉的嗎?”

    賈費斯伸出法杖用力的敲在章渝的頭上,喝罵道:“閉嘴,情況有了變化。”

    本來被重重敲了一下的章渝眼裡流露出狠光,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沉聲道:“什麼變化?”

    賈費斯簡單的講述了一下。

    章渝的醜陋臉龐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觸須舞動得更急了。

    對僧侶他了解不多,不過一向傲慢的賈費斯這麼謹慎,章渝也不敢小覷,掏出單筒望遠鏡看了看碼頭,說道:“異化原液已經發揮作用了,那些孩子剛才把上萬水盜殺光也不過用了半個時辰,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僧侶嗎?”

    賈費斯不屑的冷哼一聲:“那上萬水盜算個屁,一群烏合之眾,到最後倒有大半是嚇死或者落水淹死的,再者,異化原液到底發揮了幾成,到底算不算真正成功還有待考驗,這只不過是第一次試驗罷了。

    章渝沒有應聲,他正用望遠鏡看著碼頭上的情況。

    羅素陰沉的注視著周圍。

    隨著他咒語的變化,黑甲蟲身上多了一層光,他們正在彙聚。

    過不了多久,一個個巨大的黑影重新矗立在人們面前。

    無心者倘若只有那麼一點實力,也不會成為頂級黑巫術的代表。

    當羅素依靠藥丸強行突破臨界點的時候,無心者也產生了變化,聚合起來的無心者足有兩人大小,身上不再是赤裸或者幾塊破布,而是覆蓋著一層黑蒙蒙的固甲。

    固甲分布著無心者每個重要關節,脊背,肩膀,膝蓋,拳面,凸起黑色倒刺,顯得無比猙獰。

    灰黃色的眼球也被雪白的眼球取代。

    白色亮得扎眼,這群無心者已經變成更強大的無心戰士。

    楊政得以喘口氣,他望著不遠處的羅素,心中也是翻騰,這老家伙,果然後手很多。

    尖利的嘶叫過後,幾只變異人撲向最近的無心戰士。

    他們的速度很快,但無心戰士只用了一拳,就將第一個衝上來的變異人整個腦袋打裂。

    就像西瓜一樣,一拳,紅的白的全噴出來。

    兩把大魚叉也捅入了無心者的身體,只是這一次,魚叉只在那層固甲上刺出幾個小洞,無心戰士抓住兩個變異人,將他們的腦袋狠狠撞在一起……

    戰鬥終於開始向楊政一方傾斜。

    無心戰士的數量不多,也就幾十個,卻牢牢阻隔住了幾百個變異人的攻擊。

    剩下一百多個楊政親衛依然不敢放松。

    楊政組織他們開始用神臂弓。

    既然普通武器破不開變異人的鱗片,那只有用這種超強力的特殊武器,有了無心者擋在前面,士兵們終於能拉開距離使用它。

    剛才一連串的攻擊讓剩下的親衛由累又乏,只能兩兩組合起來才能使用一把弓。

    隨著弓弦的彈動,一支兩尺長,拇指粗的精鐵箭呼嘯飛出,噗的一聲,一朵血花濺起。

    “成功了!”射出箭的士兵欣喜欲狂。

    他們終於有了對付變異人的手段,剛才被變異人壓著打了那麼久,束手無策的憋屈,眼睜睜看著隊友死在面前的痛苦,在這一刻得到了發泄。

    弓弦飛快的彈動著,一時間空中充斥著利箭破空的呼嘯聲。

    無心戰士高效的殺戮,加上弓箭的壓制。

    碼頭上的變異人數量不斷減少。

    這時候,從蜂巢島的深處傳來嗚嗚的號角聲。

    落在下風的變異人飛快的退縮。

    羅素沒有讓無心者追出去,等變異人在視野裡很快消失不見,他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羅素,你怎麼了?”楊政迅速到了他身邊,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他很清楚,沒有羅素,今天這仗很難打,除卻鉤心鬥角,楊政第一次對羅素有感激之情。

    羅素掙開他的手,高昂著頭,他的臉色很蒼白,聲音也在顫抖:“沒事。”

    “你需要休息。”

    “我說了沒事,”羅素冷笑一聲:“趁我現在藥力未散,趕快找到那群女人。”

    楊政深深的看了羅素一眼,緩緩點頭。

    楊政的記憶力很好,特別是被芭比附身以後,幾乎有了過目不望的本領。

    蜂巢島的地形很復雜,但上次他幾乎把蜂巢島踏遍了,這種踩點活動是他很早以前學習偵察科目時留下的習慣,在此刻派上大用場。

    沿著記憶中的路線,楊政帶領著手下向著蜂巢島深處走去。

    “他們要上來了。”章渝放下手中的望遠鏡,緩緩吐出一口氣,眼光閃動,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恐懼,抑或兩者皆有。

    賈費斯沉默了許久,幽幽道:“去拉兩個活人出來。”

    半個時辰之後。

    小心翼翼的楊政一行人終於來到了蜂巢島最中心,沿著一條蜿蜒的道路爬到半山的一個平台,平台的四周是破碎的岩石,白色的骨粉在地上勾畫出一個巨大的十字星,燒紅的岩漿正逐漸隱沒入地下。

    地面上蒸騰著青黑色霧氣。

    也就在那裡,楊政的憤怒被徹底點燃了。

    他看到了十字星中央兩具已經被吞食得只剩下一些零碎的女性屍體。

    從隨意散落在一邊的衣物看,這是鐵娘子軍的人。

    撕咬著屍體的是兩只龐大如野牛般的地獄三頭犬。

    對這東西,楊政並不陌生,當初在悲傷荒原上,惡魔術士夏拉非就是召喚出這種怪物追殺韋德,楊政也曾經與這怪物親手交戰。

    只不過,眼前這兩頭,明顯與他遭遇過的地獄犬不同。

    體型更大,而且每個犬頭上都有一只紅紅的角,那只猩紅的角給人的感覺,就是強烈的血腥壓迫,聽到聲音,兩只地獄犬昂著三顆碩大的腦袋,六只眼睛上燃燒著幽藍色的火焰,身上的黏稠液體流動到地上,使地下很快腐蝕出一個個深坑。

    羅素是最識貨的,見到這兩東西他就低呼一聲:“地獄魔犬。”

    楊政一聲不吭的向前走著。

    只有士兵們知道,楊政這個樣子,說明他真正的動怒了。

    發怒的楊政有多可怕,士兵們想都不敢想,更沒有人敢去阻攔他去硬撼兩只地獄魔犬,所以對羅素“你們還不去拉他回來”的言語,所有士兵都只能抱以苦笑。

    楊政走路的速度不斷加快。

    他的刀就斜斜的指著地面,眼睛裡看不出任何的情緒,那是極度的漠然。

    正在撕咬著屍體的地獄魔犬看到敢於打擾他們的男人,全都張開血淋淋的牙齒,低低的嘶吼起來。

    帶到劇烈腥臭的口息碰到楊政臉上。

    六個腦袋幾乎同時咬要楊政。

    背後的親衛都發出驚呼,羅素更是招呼著兩名無心戰士從兩邊飛撲過去。

    唯一沒有任何表情的是楊政,他舉起刀,一刀捅進了一張嘴巴,然後整個人就向前一蹬,兩手環住那個腦袋,向左邊猛擰,地獄犬發出狂嘶,野牛似的身體竟然連連後退。

    楊政的雙腿已經蹬進泥土裡半尺有余,足見這一人一獸的力量有多麼狂猛。

    另一只地獄犬剛咬了個空,就被兩名無心戰士拖住。

    楊政全身的肌肉都在虯結,幾乎要裂衣而出,臉上憋得血紅,牙齒幾乎要咬碎了,但那一口氣不能卸,他一腦袋頂上去,將露在地獄犬嘴巴外的獵血劍撞進喉嚨深處。

    地獄犬猛的一顫,就在這時候,楊政發出一聲壓抑許久的咆哮。

    轟的一聲。

    士兵們的眼眶幾乎要漲裂,楊政,竟然把那野牛大的怪物整個掰倒在地上。

    也不管什麼風度氣質,楊政像流氓打架一樣,整個人扭著地獄犬的腦袋壓在地上。

    羅素張了張嘴,抹抹頭上的冷汗……這家伙,他比楊政懂一些,連忙喊道:“把他腦袋上的紅角掰下來。”

    楊政聞言也不說話,空出一只手抓住那紅角就扭成兩段,還在掙扎嘶吼的地獄犬頓時發出極度的慘叫,連另兩個咬在楊政肩膀上的腦袋也一下子松開了。楊政一不做二不休,抓住另一個腦袋又一下狠掰,三下之後,剛才還威風凜凜的地獄犬徹底軟倒在地上。

    楊政隨手將那些紅角扔在地上,抽出獵血刀,狠狠的將三個腦袋斬下。

    另一邊,那個地獄犬卻快把兩個無心戰士打碎了。

    地獄犬噴出一種藍色的火球,輕易的就將無心戰士的固甲燒出一個洞。

    剛才要不是楊政先將獵血刀捅進地獄犬的喉嚨,恐怕他現在已經死翹翹。

    楊政沒有上前,而是退回到士兵身邊,拿起一張弓,舉起,瞄准,啪的一聲,地獄犬發出一聲悲叫,他中間腦袋上的紅角已經被楊政射碎。

    羅素惋惜的看著失去紅角的地獄犬被兩名無心戰士剁死。

    飛快的上前將楊政丟棄的紅角撿起,這種紅角可是很珍貴的煉金材料,也只有楊政這樣不識貨的人才會隨便亂扔。

    至此,楊政才坐倒在地上。

    憤怒燃燒下,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竟然將這麼凶橫的地獄犬摔翻在地。當那股撐著他身體的憤怒消失,隨之而來的疲軟讓他難受得想吐。身上火辣辣的疼,多處幾乎被地獄犬的酸性體液腐蝕,一塊塊呈現焦黑狀。

    “將軍。”

    看到圍上來的親衛,楊政示意他沒事,拿過一名親衛遞來的水,他衝掉身上的酸性體液,又連灌下幾口,那種撕心的疼痛才緩和一些。

    “將軍,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楊政松了松酸疼的筋骨,故作輕松的道:“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

    楊政很清楚,如果他不能以不可戰勝的姿態出現在手下面前,今晚這一仗就不用打了,天時地利全不在他們這邊,對手又如此強大,他們剩下的只有永不放棄的鬥志,他必須給自己的手下希望。

    這群從東線追隨他而來的子弟兵,還有他們身後那兩百多個家庭,楊政負不起他們妻離子散的責任。

    看著部下一個個擔憂的眼神,楊政忽然將劍舉到胸前,然後向上一刺,大聲道:“都打起精神來,難道你們忘了我是誰,忘了我在東線怎樣教導你們,忘了我是怎樣燒死三萬狼軍,告訴我,我是誰?”

    我是誰?

    楊政一聲怒吼,如雷的聲音振聾發聵。

    士兵們不約而同的想起,東線沙場楊政雙手撕裂敵軍,單騎獨闖十萬狼軍,夜襲落耳山的一幕幕,是呀,他是我們的將軍,拯救了東線數萬萬百姓,自己拼死追隨的將軍。

    “魔神將軍!”從哪個角落裡吼出了一聲。

    “威臨天下!”從另一個角落裡應起一聲。

    那似乎已經湮沒在遙遠記憶裡的口號,忽然間清晰起來,像一個霹靂打在人們的心間。

    魔神將軍,威臨天下!

    魔神將軍,威臨天下!

    漸漸的,從稀稀落落的兩三人,越來越多的士兵從久遠的回憶中掙脫出來,吼出那穿心裂肺的八個字。

    一百多名士兵,高高舉起盾和刀,整齊的劃拉,八個字從他們的齒間迸出,聚合成一股,穿上雲霄,那狂烈的風,咆哮的雷,似乎都被這聚合起來的人心震懾,嗚嗚咽咽的縮回了雲層。

    躲在黑暗中的人在顫栗,在惱怒。

    惱怒於螻蟻的反抗,惱怒於他們視死如歸的氣勢。

    因為他們雖強,卻永遠不可能有這樣的勇氣,這樣堅定的信念。

    就是這個念頭,讓他們嫉妒得發狂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01:00:42

第七集 第三章 章魚覆滅(上)

    哥斯特踢踢倒在地上的地獄犬,詫舌道:“乖乖,這大家伙,將軍,你要在我們家鄉追你的姑娘不要太多哦,當年我摔翻了一頭牛,就把我們那最美的姑娘娶回了家。”

    血狼笑罵:“你這家伙,又來了,那點破事說過不知多少遍了。再說了,你還想和將軍比,那是將軍沒去過你家鄉,要不然那姑娘也輪不到你呀。”

    士兵們轟堂大笑,哥斯特也不以為杵,反而自得道:“呸,我又沒說和將軍比,你羨慕就羨慕,我可是有十七個老婆,將軍要是去,我肯定拿我最美的妻子招待他。”

    附近幾個士兵眼睛都亮了,連血狼也一臉賤笑道:“哥斯特,老哥,我去你家,你是不是也會……恩?”

    血狼下巴一挑,飛了哥斯特一個淫蕩的眼神。

    “去去去,”哥斯特在血狼屁股上飛了一腳:“想得美,你能把我摔翻,我就讓你睡我老婆。”

    楊政在一旁哭笑不得,這群家伙,激勵他們一下,馬上又變成這副樣子了,也太輕松了吧。

    不過他沒出聲制止他們,事實上,他心裡很清楚,士兵們是借著嬉笑來緩解內心的緊張,雖然他們鬥志異常旺盛,但這樣的生死之戰,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也只有女人的話題能讓他們暫時忘記敵人的可怕。

    這不過是調劑而已,楊政還難得的開玩笑道:“哥斯特,不要以為我不會去,人妻我最愛呀。”

    正在喝水的哥斯特猛的嗆了一下。

    士兵們看到他那副尷尬樣子,笑得差點摔倒。

    只是,這種輕松迅速就被打破了。

    戰場上,永遠不會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腳下的岩石在輕微的震顫。

    楊政抬頭看著濃黑的山頂,心中沒來由的發緊。

    這條狹窄的山道上,有極大的危險正在靠近,那種感覺,就像在平原上面對上萬只野牛在橫衝直撞,劇烈的壓迫感襲來。

    楊政瞪著山道的盡頭。

    一團黑影正迅速擴大,當閃電耀起的剎那,楊政臉上殘存的笑意頓時僵化。

    那是一塊足有上噸重的巨石,在陡坡的慣性下不斷加速衝來,楊政隨意目測了一下坡度和巨石與他之間的距離,頓時被估算出的動量數據嚇壞,當石頭到達他們所處位置時,這塊巨石絕對可以砸扁二十釐米厚的鋼板。

    希望只是一塊,楊政的祈禱還沒有念完,山坡上連續的震顫已經告訴他壞無可壞的答案。

    楊政回頭苦澀的看了一眼表情僵硬的士兵。

    他看了看身後狹窄的山道,逃,是來不及了,巨石的隆隆聲越來越近,每滾一米,它的速度就快一分。

    事到臨頭,楊政反而冷靜了,慌張不是他的個性,他不允許自己性格中有任何軟弱的成分存在。楊政盡力的收縮自己的精神力,如果能引誘出金翅蟬留在他體內的魔力,將邪心力量完全發揮出來,楊政就還有一線希望。

    很渺茫,卻不得不抓。

    “所有士兵貼著岩石護盾,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上來!”楊政冷冷的說著,將獵血劍插在地上:“誰過了這把劍,軍規處置。”

    “羅素先生,拜托了,控制一下你的傀儡。”

    羅素點了點頭,僧侶也知道,現在已經到了最危險的一刻。

    楊政拿過兩面盾牌,開始向著滾滾而下的巨石衝去。

    當第一塊巨石衝到楊政十米前的時候,兩名無心戰士忽然從兩邊崖壁躍下,剛好撞在速度已快至看不清的巨石上,只有兩聲悶響,輕易能殺死變異人的無心戰士就被碾得四分五裂,只是這一下,終於也將巨石稍微阻緩了一點速度。

    楊政向前一躍,將兩塊盾牌的尖角砸向地面,盾牌沒入地面足有一尺,楊政剛做完這一切,巨石就撞到了盾面上。

    金鐵相撞,楊政發出一聲慘叫。

    那一刻,他幾乎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被揉碎了,疼痛已不足以形容他身體所承受的磨難。

    七竅之中同時滲出鮮血,一口腥甜湧到他的喉嚨口,卻被楊政殘存的意識牢牢的咬和在牙齒間,不讓那口血噴出來,幾乎被震碎的意識裡依然有一點頑固的堅持。

    巨石的衝勁哪有那麼容易抵消。

    擦入地面的盾牌直接在地面上劃出尺深的長坑,隨著巨石的挪動,那坑還在不斷蔓延。

    隨著坑漫延的還有深紅的血跡,楊政的雙腿刺入岩石中,每一分挪動,都帶走他小腿上的一塊血肉,那時何等慘烈的景像,遠遠看著這一幕的士兵痛哭出聲。

    哥斯特這個兩米多的壯漢嚎啕著要衝出去,被血狼死死抱住。

    那柄插在他們身前的獵血劍在風中微微顫抖,似乎在告訴他們:將軍不希望他們上去送死。

    是的,沒有一個人可以承受那種衝力,血狼拼命拖著哥斯特,吼道:“你去干什麼,去送死嗎?將軍的命令你也不聽。”哥斯特邊哭邊嚎:“去你媽的,血狼,再不放手老子宰了你。這樣活著也沒意思了,將軍在前面打生打死,我們***連條狗都不如,狗還能叫喚兩下。”

    血狼早已經涕泗縱橫,他心中也恨不得馬上衝了上去,可殘存的理智和那柄獵血刀在告誡著他。

    不能死得沒有價值。

    將軍能行的。

    他能行的,這個朦朦朧朧的念頭不斷擴大,清晰的回蕩在他腦海裡。

    募的使他發出一聲泣吼:“將軍能行的!他能行的!”

    血狼抱著哥斯特的雙手忽然充滿了力量,吼聲中,將這個力氣遠大過自己的壯漢過肩摔回了人群。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血狼急促的喘息了片刻,輕輕喃了一聲:“我們要相信將軍。”

    兩名無心戰士一左一右架在巨石兩邊,終於幫助楊政擋住了第一塊巨石的衝擊,但這僅僅也只是一個開始,後面山道上源源不斷滾來的巨石才最可怕。

    當第二塊巨石衝撞而下的時候,楊政清晰的聽到自己肩膀的碎裂聲,他頂著盾牌的右手骨折了,一點都不疼,只麻了一下,因為他全身上下的疼痛早就將他的神經麻木了,疼到了極致,肉體已經喪失了感覺,楊政覺得自己的靈魂在一點點潰散,抽離他的身體。

    支撐他的已不是力量,而是信念。

    不能退縮的執念,進入他的精神意識裡,烙印下最深刻的一點。

    第二塊巨岩撞在第一塊巨岩上,改變了滾落的軌跡,騰飛到空中,越過一百多名士兵,滾滾而下。

    楊政是在用生命去抗衡必死的命運。

    第三塊,楊政右手的骨頭已經穿出他的肌膚。

    第四塊,楊政的肋骨粉碎。

    第五塊,楊政的瞳孔已經開始擴散,全身的毛細血管都在碎裂。

    …………

    血順著山道緩慢的爬行。

    所有的士兵都跪在那柄黑色的獵血刀倒前。

    他們圓睜著雙眼,盯著前方不足五米的血人,就像被撕裂掉了全部肌膚的人,已經看不清了。

    淚早已經流干。

    士兵們甚至連聲音都無法再發出,他們就那麼盯著近在咫尺的那個人,好像要把那血淋淋的樣子深深的烙印進他們的腦海裡,砰砰砰砰砰……每一下撞擊,都像一把利刃在他們的心髒裡捅上一刀。

    來回的捅,來回的廝磨。

    所有的人呀,他們都在祈禱巨石趕快壓過這五米的距離。

    最好趕快將他們研磨成渣,把他們血肉擠壓成泥土,他們不想再這樣活著了,是的,看著將軍為他們承受的一切,他們想這一場苦難快點結束,快點結束吧,巨石將他們湮滅,讓將軍結束這受難的艱苦旅途。

    祈禱並沒有生效。

    因為在山的盡頭,那隆隆的聲音開始減少。

    岩石終於快滾完了,只剩下寥寥幾顆。

    這一場苦難的征程是要結束了。

    崖壁上傳來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士兵們抬頭望去,黑夜裡有一雙雙發光的眼睛,貪婪,凶殘。

    變異人貼著崖壁,像壁虎一樣爬來。

    腥臭的涎水沿著崖壁落下,滴在一百多名士兵的身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5:00

第七集 第三章 章魚覆滅(下)

    蜂巢島上的水盜,終於等來了決戰的時候。

    士兵們的眼裡沒有惶恐,沒有憤怒,有的只是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們已沒有任何包袱,死亡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幸福,因為可以和將軍同生共死。

    轟的一聲,這時候,最後一顆巨石擦著血狼的頭皮飛過,遠遠的拋到山下。

    羅素指揮著最後八名無心戰士將楊政頂著那塊巨石拋飛,承受了不知道多少次衝撞,巨石早就碎成了一地,兩塊盾牌深深的嵌入楊政體內,像兩片鐵皮包著楊政的背,猙獰的碎骨刺出楊政的身體,兩條小腿的血肉被拉扯掉七七八八,露出蒼白的腿骨。

    他或許早已經死去,支撐他的只是堅持下去的信念。

    外界的重壓剛剛拋去,楊政就軟倒在地上,身上依然在向外冒著血泡,像從血水裡撈上來的死魚。

    血狼用力的將頭磕下去,一百多個士兵都將頭重重磕在地上。

    三下之後,血狼吸了吸酸澀的鼻子,將那把獵血刀拉出來,風中傳來一聲錚鳴。

    “將軍,你安心的睡吧,接下來讓我們來保護你,誰也不能打擾你了……誰也不能。”

    血狼輕輕的磨娑著獵血的鋒芒,像是要從中汲取生命的力量。

    山頂上一聲怪叫。

    眾多的變異人加快了速度,飛快的在崖岩上攀爬著。

    當距離足夠近的時候,變異人發出尖利的怪叫,綿延不絕,數不清的變異人飛掠而下,如同雨點一樣落下。

    “吵死人了!”

    血狼將獵血刀劃出一條漂亮的弧線,在獵血的鋒芒下,變異人像紙袋一樣在空中撕裂。

    一百多名士兵同時舉起盾牌,制式的刀劍在變異人撲下的瞬間落在他們身上,普通武器的劈砍只能在變異人的鱗片外殼上留下一道道發白的痕跡。

    但一刀不行,就兩刀,三刀。

    拼命的砍,瘋狂的砍,失去理智的砍。

    士兵們就好像壓抑了千年的火山,將心中悲,怒,澎湃的殺意全部傾瀉在變異人身上。

    他們的神經完全的斷裂了,腦海裡除了殺還是殺。

    變異人狠,他們就比變異人狠上百倍,千倍。

    刀砍瘸了,砍彎了,砍成麻花了,就用牙齒咬,用石頭砸。

    你看他,手腳都斷了,只剩腦袋了,仍然死死的咬住變異人的喉嚨。

    你看他,將所有指甲都剝離後,終於刺瞎了變異人的眼睛。

    這一刻,他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不是一個人。

    楊政百折不撓的信念,向生命力量極限挑戰的信念都在燃燒著每個士兵的軀殼,他們是一座座噴發的火山,要在最璀璨的噴發中將敵人湮滅。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風在吼,雨在嘯,這一場死亡的盛宴,在午夜綻放一朵朵猩紅瑰麗的血花。

    羅素控制著僅剩的八個無心戰士擋住了大部分變異人的攻擊,只是變異人太多了,他們前赴後繼,不知疲倦,終於抓住機會將一名無心戰士拽倒,有了第一只,就有第二只,第三只。

    不斷積累的肉塊浸泡在濃濃的褐色血漿中,風一吹,波蕩出一條條漣漪,將這條狹長的古道變成修羅地獄。

    一個個士兵倒下了。

    他們耗盡了自己生命的每一分能量,臨死前至少拖下一個變異人墊背。

    死去的士兵沒有任何痛苦的神情,他們在微笑,他們沒有像懦夫一樣逃跑,沒有愧對將軍用身體給他們架設出通往希望的橋梁,生命最後的意義是飽飲著敵人的鮮血,身為戰士,他們已死而無憾。

    山道內堆積起的屍體如小山一樣。

    血漿漫延到了楊政身邊,緩緩的攀升,浸泡住他的身體……

    黑暗中,只有來自遙遠世界的呼喚。

    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徐徐打開,投射下一道耀眼的金光。

    在世界的這一端。

    無數的閃電在閃爍,隆隆的雷聲響徹雲霄,風雨越來越大,席卷天地的暴風雨,露出了猙獰的本色。

    在世界的另一端。

    微風吹拂過波光粼粼的湖面,碧綠的草地,和煦的陽光,還有在草叢中飛舞的兩只斑斕蝴蝶。

    走過那道門,便是天堂。

    再不用痛苦,再不用彷徨,草地裡飛奔過兩個赤足的小孩。

    “政哥哥,幫我捉蝴蝶哦。”小女孩晃著小男孩的手臂,水汪汪的眼睛裡滿是乞求。

    “好……”

    小男孩飛快的向蝴蝶跑去,受驚的蝴蝶越飛越高,越飛越遠,陽光下,小男孩和小女孩的影子拖拽得纖長。

    “小顏,我來了……”

    就在跨越那道金色的光門時,整個世界忽然變成了血紅色。

    一張布滿鮮血的臉龐摔落下來。

    那是哥斯特的臉……

    巨大的魚叉洞穿了這個兩米壯漢的身軀,繚繞著青色霧氣的魚叉很快腐蝕了哥斯特大半的身體。

    他倒在楊政身上,為了阻擋來自黑暗中的致命一槍。

    “將軍,我盡力了……”哥斯特吐出最後一口鮮血,轟然倒下。

    被鮮血浸泡著,看起來早已死去的楊政輕輕的顫動了一下。

    “小顏,對不起……”楊政的嘴唇在輕輕蠕動……草原上的那個小女孩,越跑越遠,越跑越遠,終於消失不見……天堂的門漸漸的合上了,天空中繚繞血色的閃電……

    “哥斯特!”一聲悲吼,剛剛砍翻最後變異人的血狼回頭就看到了倒下的壯漢。黑暗中的擲槍者終於現身,那個滿臉觸須,活像一只人形章魚的怪物飛快的在岩壁上油滑。

    “王八蛋!王八蛋!”血狼不顧一切的衝向那只怪物。

    而人形章魚也從高空中撲下。

    血狼忽然覺得腳下一緊,整個倒在了地上,接著他就發覺手上一空,獵血刀不見了。

    人形章魚撲下的速度何等之快,但更快的是那一點黑芒。

    章渝全身的觸須都在晃動,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黑芒已經穿透了他的身體。

    章渝發出一聲慘叫。

    不可置信的盯著捅穿自己身體的獵血刀,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他怎麼也不敢相信的人。

    這個人竟然還活著。

    “將軍!”血狼又驚又喜的聲音像霹靂一樣在最後掙扎的士兵耳朵裡響起。

    所有士兵都僵了一下,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將與自己糾纏的變異人撞出去。

    他們看向站在一片血湖中的男人。

    他渾身鮮血,卻站得筆直,手握的獵血更是紋絲不動,刺穿了章渝上校的心髒。

    這一切!

    非常突然!

    以至於所有人不敢相信,那一剎,到底發生了什麼。

    章渝是最絕望的一個,他細小的眼睛驚恐的瞪著自己的腥臭的血順著獵血刀的血槽狂飆,嘶聲大叫:“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是章渝上校,我是最完美的變異人。”

    楊政輕輕一抽,刀光帶出一蓬血雨,就將那嘶喊的聲音截斷了。

    章渝非常突然的死法,直接導致了變異人的潰敗。

    黑暗裡響起急促的號角,變異人飛快的退散,剎那無蹤。

    而經歷了一場血的洗禮的士兵們更不可能去追了。

    楊政的死而復生比任何事情都讓他們高興。

    但當變異人退去不久,正圍在楊政身邊的士兵就看到楊政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5:12

第七集 第四章 黑法師塔(上)

    楊政再次蘇醒回來,已經是五天後的一個下午。

    當他睜開包纏在紗布中的眼睛時,即使房內的光線相當暗淡,他仍有種眼睛快被刺瞎的感覺,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然後他耳朵裡就聽到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

    “主……主人……你醒了。”結結巴巴,卻是非常激動的聲音。

    小女孩的聲音,楊政感覺眼睛稍微適應了點,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張掛滿淚痕的小臉。

    是他的小侍女,琪琪。

    楊政張了張嘴,喉嚨裡卻一陣刺痛。

    他看了琪琪一眼,很奇怪的,琪琪竟能感受到他所想,馬上跑去拿了碗溫水,小心翼翼的渡入楊政的嘴裡。

    半碗水下去,楊政才感覺喉嚨能發出聲音了。

    不過很快,他又覺得眼皮沉重,一下就睡了過去。

    直到半夜,他才再次醒來,這一次,他看到了好多人。

    紅娘子,血狼,還有眾多幸存的親衛。

    楊政的眼睛在他們的面上掃過,最後在紅娘子身上一頓,開了口,聲音異常的虛弱:“都……回來了……”

    看到以前那麼強悍,好像從來不會倒下的男人變成這副摸樣,紅娘子唇角輕輕顫動著,她似乎想說什麼,卻終又咬著嘴唇沒有說出來,眼裡復雜的光芒泄露了她各種慌亂的情感。

    楊政挪開了目光,耳邊響起的是士兵們發自肺腑的呼喚:“將軍。”

    楊政眼睛微微開閡了一下,將包纏著紗布的手費力的抬起,大拇指翹了翹。

    士兵們臉上有了笑意,他們知道,將軍這是在贊他們。

    做完這個動作,楊政就合上了眼睛。

    這一次,他的傷實在太重了,全身的骨骼碎裂,內髒完全破裂,肚子內幾乎就是一團爛絮,連楊政都不相信自己還能活過來。

    這是個奇跡,楊政又一次從死神手裡掙脫了出來。

    代價也是慘重的,楊政以前任何一次傷和這次相比,都是小巫見大巫,他超強的身體自愈能力甚至跟不上他生命力量流失的速度,然而,他最後的一絲生機卻被潛伏在體內的那股異常力量保存住。

    那股難纏的力量曾經不斷壓制著邪力,卻在楊政快要死去的時候,透發出來,這一次楊政終於從那股力量裡找到熟悉的味道,芭比,青蓮,在當初楊政不小心陷入她們“奪體之戰”的時候,曾經分到過一杯羹。

    兩股力量互相纏繞,潛伏在楊政的體內。

    她們的力量太高端了,以至於楊政根本不能運用。

    所以楊政一直不知道它們的存在,而只有當金翅蟬的邪力膨脹時,兩股力量才會出來壓制。

    這是平衡之道,結果使楊政一直無法順暢的使用邪力。

    但這次受傷,讓楊政體內的平衡被打破,不斷承受一次次毀滅性的衝擊,楊政的身體猶如風暴肆虐而過,留下一地破敗,邪力只有毀滅的作用,如果楊政承受不住,只會引爆他的身體。這時候,也只有那股來自雲中君的高端力量可以提供重生的能量,畢竟楊政以前也是靠著芭比一次次闖過鬼門關。

    重生的過程是漫長的,當那股高端力量一點點滲透楊政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分骨髓,重新鑄造他的身體機能,楊政也有了新的領悟。

    那股力量終於不再是看得見,摸不著。

    楊政的身體因為那股力量而重生,本身就與原來的質性有了一點不同。

    隱隱的,與那股力量反而有了種“親近”的感覺。

    這雖然是好,不過令楊政郁悶的是,邪力更不堪了,被高端力量壓制在一個小小的空間內,流轉之間,狠辣殘暴之氣仿佛被磨去了大半,原本是暴躁的雄獅,現在卻像一條家犬一樣,縮在角落裡,只有偶爾露出的些微猙獰還能辯出它是來自至邪魔物金翅蟬的力量。

    楊政現在沒心思考慮這個,一切都要等到身體恢復得差不多再說。

    從他蘇醒過來,又過了三日,楊政終於能坐起身體,也能做一些簡單的動作。

    這無疑是對整個領主府的巨大鼓舞,似乎籠罩在威古蘭上空的陰雲也感受到了喜悅,露出難得的天光,雨已經停了。

    最艱難的汛期終於要過去。

    楊政坐在床頭,一邊享受小侍女的細心按摩,一邊整合著腦海中的訊息。

    八日前那場戰爭,毫無疑問,楊政他們贏了。

    章魚盜在章渝死後已經成了一個過去式,雖然羅素曾經說過,那日在島上還潛藏在一個比章渝要可怕十倍的惡魔術士,但從頭至尾,那名術士並沒有出現,章渝死後,剩下的變異人必然是隨著那術士走了。

    那術士的身份,變異人的由來,全都沒搞清楚,不過章渝的屍體被拖了回來,羅素正在研究。

    章魚盜將水盜聯軍剿滅,楊政又把章魚盜清了,當初定下的“漁翁得利”之計雖因一些變數導致後來的艱難,令人安慰的是水盜這顆大毒瘤終於被清除了去,至少表面上如此。

    剩下的就是治理水患。

    楊政並不奢望將水患徹底根除,試想地球上文明至少比這裡先進千年,卻仍無法杜絕自然災害,他楊政也不是神,自然是辦不到的。

    不過合理的疏導和投入大量金錢物力肯定可以減輕水患。

    而且楊政最近剛剛收到一個好消息,讓他治理水患的信心又強了一分。

    水泥,已經研制出來了。水泥的主要原料是石灰石,粘土和鐵礦粉。楊政以前搞的就是考古,知識淵博,這東西的配方並不難記,難的是如何控制成分和原料來源。

    石灰石,粘土,鐵礦粉這些東西都比較常見。

    最難搞的是為了控制凝結速度的石膏。不過藍風大陸的制作水平和材料資源顯然也出乎楊政的意料,當初楊政不過提了一提,也大致講了水泥的用途和研究方向,沒想到這裡的工匠竟然摸索了出來。也並不是說這裡的工匠多麼天才,事有湊巧,其實和水泥差不多用途的鑄石粉早就有了,不過造價很高,根本無法大規模量產,楊政說的水泥卻造價低廉,有了鑄石粉的工藝,事半功倍,粗制水泥在楊政昏迷的這段時間被研究出來,也算是給了楊政一個不小的驚喜。

    藍風大陸的科技水平雖然低,但人才並不少。

    每個時代都有其傑出的人物。

    水泥一被研究出來,能夠發現其巨大的價值的絕不是楊政一個。

    黑曜.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黑曜家族不知道從哪裡獲得了一份樣品,當日,黑曜.華就匆匆趕到了領主府。

    楊政那時候還不能下地行走,不過他仍然在臥房接見了黑曜.華。

    他對這個氣質不凡的中年人是相當有好感的,只是好感不能替代信任,畢竟威古蘭已經亂了這麼久,誰知道下面的人都存著什麼心思。焦蘭鐵器會就是一個例子,最近那顆無意的暗樁已經起了不少作用。

    白頭翁吉斯掌握了不少焦蘭鐵器會的秘密,而這些秘密又流通到楊政這裡。

    其中最觸目驚心的是焦蘭鐵器會的會長馬克西姆與巨馬省上層的交易。

    只不過現在楊政率領的領主勢力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還需要修養生息,暫時放他們一馬。何況,水盜一滅,楊政有足夠信心將威古蘭的各種大小勢力捏在股掌之中,這個世界,拳頭大就是真理,作為官方承認的領主,就算是巨馬省也不能在表面上干涉楊政的內政的。

    黑曜.華靜靜的站在臥房的中央,額頭有一層細微的汗,他已經在這裡站了一個時辰。

    這一個時辰裡,楊政只是偶爾問上一兩句話,然後一直是黑曜.華在說,從德克蘭礦脈的分布到家族淵源,還有說得最多的就是如何治理水患,這是他來到這裡的根本目的,水泥的問世代表著黑曜家族百年來的夢想終於看到了一線希望,黑曜.華又怎能放棄。

    這一個時辰裡,他旁敲側擊了不知多少次,甚至描繪了非常美好的水患治理後欣欣向榮的威古蘭來誘惑楊政。

    可是,楊政看起來一直很沉靜,如同一潭深不可測的水淵,讓黑曜.華無法揣度他內心的真正想法。

    這一場博弈在一個時辰後,終於讓黑曜.華直接提出了他的要求。

    他要水泥配方。

    說出這個要求後,黑曜.華內心虛弱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在和新領主的一場心理戰中處在了下風。

    果然。

    楊政喝了一口琪琪送到他嘴邊的參湯,潤了潤喉,微微啟唇:“華先生,請坐。”

    坐到琪琪給他拿來的椅子上時,黑曜.華心中苦笑,站了一個時辰,腳上的酸疼明確的提醒了他,新領主絕對不好糊弄,接下來開出的條件可能是黑曜家族無法承受的,可是,他有什麼辦法,黑曜家族可以說是毀在這水患之上,他們祖輩延續下來的夢想,就是總有一天要將這水患消除,讓黑曜家族重新站在世人的面前。

    在這個大前提下,黑曜.華知道自己的軟肋已經被新領主抓住。

    楊政靠在鵝絨的大枕頭上,氣色雖有些虛,但眼神湛然,不徐不急的說著:“水泥的功用你想必是清楚了,不過你得給我足夠的理由,我才會將配方交給你。”

    黑曜.華在沉默,思索著楊政所說的“足夠的理由”五個字。

    治理好德克蘭的水患?

    絕不會這麼簡單,剛才他已經提了許多次水患治理後的美好前景,新領主絲毫不為所動。

    他要什麼?

    黑曜.華看著全身纏滿繃帶的楊政,心中早已翻騰,章魚盜覆滅的第二天,他便已通過自己的消息網得到消息,新領主將各種水盜一網打盡,開始他甚至有些不屑,根纏在威古蘭上百年的水盜豈是那麼容易滅的,可是看到新領主現下的狀況,他心中的天平已經開始傾斜,無風不起浪,也許那個消息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麼他就有必要考慮自己家族以後的出路了。

    這樣一個強勢的領主,究竟會給領地帶來什麼。

    就在這時候,楊政忽然又開口了:“你們黑曜家族在威古蘭扎根上百年,有很多東西是我所沒有的,展現下你們的實力吧,無論是明面的還是地下的。”

    黑曜.華覺得楊政話中有話,小心翼翼的道:“大人的意思?”

    楊政伸手捏了捏眉心,緩緩吐出兩個字:“焦蘭。”

    剎那間,黑曜.華似乎隱隱把握到了什麼,他怔了一下:“焦蘭!”

    “三天時間,你把焦蘭鐵器會走私的情況交到我手裡,辦得到嗎?”

    黑曜.華一下覺得喉嚨干燥得很,聲音無可避免的帶上一絲惶惑:“大人要對付焦蘭鐵器會?”

    “說不上對付,只不過這是我的領地,我不想這塊領地上的人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動作罷了,了解一下情況總是好的。”

    楊政的話語雖輕,黑曜.華卻絕不會單純的以為楊政有多麼大方。

    事實上他倍覺壓抑,這個新領主,給人的感覺就一只披著羊皮的狼,哪怕他受傷不能動彈,也無法讓人忽視他的攻擊性。

    “我……試試吧。”

    黑曜.華給了個似是而非的答案,但楊政卻似乎很篤定,微笑著道:“我等你的好消息,華先生。”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5:31

第七集 第四章 黑法師塔(下)

    南部荒蕪之地。

    遍布著毒蟲和瘴氣的死亡沼澤,沒有人煙。

    浮著清紅色沼草的水面安靜得像僵死的屍體,散發腥臭的水面上偶爾會探出兩只燈泡似的大眼,充滿殘忍意味的盯著四周。

    往深裡走,沼澤的中央突兀的生長著一片枯木林,細長的枝條扭曲虯結,仿佛一只只失去所有水分的枯爪,醜陋的遍布在林中,惡心的屍蟲在林間攀爬,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臭味。

    這片黑死林的中央,從地底拱上來一座破敗的塔樓。

    黑色的殘破的外牆歷經了千年歲月的腐蝕,留下蒼白與恐怖的氣息。

    塔樓一半埋進了地裡,拱衛出的一座破舊木門口堆滿了長滿青苔的骷髏頭。

    在黑死林的上空,永遠是沒有陽光的,一層看不清的霧氣不斷流轉在黑死林中,也將這塔樓包裹其中。

    寂靜的塔樓,像午夜上空飛翔而過的蝙蝠。

    沒有人知道,這裡是南大陸最隱晦可怕的黑法師聯合會所在地。

    這裡住著南大陸最可怕的一群惡魔術士。

    他們終日與屍體,變異獸,地獄生物打交道。

    最樂意做的事情就是將人的身體與各種生物的身體縫合在一起,或者讓不同生物交配出雜合體。簡單的“變態”兩字已無法形容他們所從事的工作,而他們所有人都以自己所從事的事業為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就是古代的“瘋狂科學家”,充滿了宗教者的狂熱。

    他們瘋狂,叛逆,卻又個個是天才。

    術士本就是門檻非常高的職業,而這群惡魔術士個個都是術士中的精英。

    整塊南大陸的大術士不超過十個,黑法師聯合會至少占了六個。

    擁有如此華麗的陣容,黑法師塔才能夠屹立在南大陸千年。

    沒有一個國家敢輕易的招惹他們。

    如果沒有“滄月金炎”之稱的修家壓制,黑法師塔恐怕會將整塊南大陸變成死亡游樂場。

    此刻,在塔深處,正回蕩著幾個奧澀,有充滿惱怒的聲音。

    “賈費斯,你都干了什麼,你讓我們精心培養的完美變異人死掉,還把威古蘭的重要據點放棄掉了,噢,你這個玀痧獸。”

    “休比特,你說我什麼,你才是玀痧獸,你全家都是玀痧獸。”

    接著是扭打的聲音,直到一把暗啞的聲音徘徊而出:“都住手,你們堂堂兩個執事,不要讓人看笑話。”

    兩人都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了。

    “賈費斯,將你的記憶法球拿出來,等仲裁會看過法球紀錄的影像後,再決定對你裁決。”

    許久之後。

    傳出一陣陣驚嘆聲:“金杖僧侶。”

    又過了一段時間,驚嘆已經變成了驚訝,甚至是不可思議:“這個是人類嗎?不可能,人類怎麼能擁有如此強悍的身體,賈費斯,你確定沒有搞錯。”

    賈費斯惱怒的吼道:“不要侮辱我的智慧,難道你看不出來真假嗎?”

    那道暗啞的聲音又響起來:“不可思議的戰鬥,如此看來,蜂巢島上的失敗倒不再那麼不能接受……除去賈費斯一票,十七名執事表決吧,放棄對賈費斯制裁的請舉手。”

    片刻後,暗啞的聲音道:“十一比六,仲裁會宣判,超過半數,可以免除對賈費斯的制裁,但仍有超過三分之一的票數對賈費斯此次棄島事件不滿,依仲裁律規定,暫時免去賈費斯執事的職務。”

    賈費斯冷冷哼了一聲,也默認了仲裁會的宣判。

    仲裁會散會後,暗啞的聲音喊道:“賈費斯,請跟我來。”

    在塔樓的頂層,是黑法師聯合會仲裁長的私人研究所,代表黑法師群體至高無上的利益。

    全身都裹在黑色織錦法袍中的仲裁長顫巍巍的走向他的寬大座椅。

    仲裁長佝僂著身體,身材纖細,身高不足一米五,寬大的法袍拖拽到地上,使他看起來有些可笑。

    然而,沒有一個人敢小看那具細小身體裡所蘊涵的力量,黑法師塔攏聚了南大陸最頂尖的一群術士,他們的狂妄自大,桀驁不馴毋庸置疑,但在矮小的仲裁長面前,這群瘋狂的家伙都馴服若綿羊。

    賈費斯小心翼翼的跟隨著仲裁長進入那扇雕刻著無數奧秘法紋的小門。

    穿過那扇門口,眼前是一個寬大如足球場般的空間。

    黑法師塔頂層當然不可能有如此巨大,仲裁長用自己無上法力打開了一個嶄新的空間。

    面對這種近乎半神的能力,賈費斯除了敬畏再無其他。

    在這個巨大空間裡,四周是成排的古老書架,裡面放滿了厚重的布滿灰塵的深奧書籍,幾只拳頭大小的蜘蛛在天花板上結了幾米方圓的大網,而網上捆綁著的赫然是各種生物的腦袋,有的已化成白骨,有的還很新鮮,花彩斑斕的蜘蛛從顱骨的眼窩,嘴巴裡鑽來鑽去,吞食著新鮮的血肉。

    在實驗室的中央,一張張實驗木桌縱橫交錯,木桌上觸目驚心的全是解剖開的屍體,鮮血低落在暗紅色的木板上,迅速的滲透下去,千百年來,這木板不知道吸收了多少血液,仿佛手指輕輕一掐,就能擠出一大團血漿。

    寬廣的空間絲毫給不了人一點溫暖,陰森森的鬼氣繚繞。

    賈費斯習以為常,除了小點,他自己的實驗室也絕不比這裡“遜色”多少。

    仲裁長顫巍巍的爬上他的座椅,他瘦小的身軀幾乎整個都縮進了椅子裡,鬥篷下,一雙漆灰色的眼睛微微一抬,從賈費斯的身上掠過。

    那毫無力道的眼神卻讓賈費斯身體劇烈的抖了一下,他近乎卑微的上前一步,小心的道:“仲裁長大人,您有什麼吩咐?”

    一只渾身漆黑,毛色油亮的貓忽然從天花板的木制大吊燈上躍下,剛好落在仲裁長的懷裡,黑貓似燃燒著綠火的眼睛盯著不遠處的賈費斯,張嘴一叫,卻發出猛虎的吼聲,兩顆足有半指長的獠牙分外猙獰。

    賈費斯驚得後退一步,這黑貓體內是劍齒虎的基因,是仲裁長的得意作品,曾經將一匹野狼咬死,它們術士孱弱的身體可經不起它一咬。

    仲裁長伸出一截干枯手指,尖長的指甲在黑貓腦袋上彈了彈,剛才還凶悍無匹的黑貓頓時嗚咽一聲,縮著腦袋蜷起身體。仲裁長頭也不抬,用他特有的暗啞嗓音問道:“對威古蘭的形勢你怎麼看?”

    賈費斯諾諾的道:“似乎有些不妙。”

    仲裁長輕輕哦了一聲:“說下去。”

    “金杖僧侶兩百年未有出現,卻突然冒出一個,雖然亞路德文明幾百年前就沒落了,可是他們的高階僧侶的實力非常強,黑巫術一直是和我們黑魔法齊名的,金杖僧侶的實力絕對不比大術士弱,而且相比較而言,那名年輕人似乎更加可怕,如果僅僅是他們兩個也就罷了。現在我們已經查到了他們的身份,那年輕人是威古蘭的新領主,曾經在東線把滄月國三萬狼軍干掉的魔神將軍,他們是官方勢力,這就有些麻煩了。”

    “魔神將軍……”仲裁長喃喃而語,似乎又看到那具肌肉完美的身體在上噸巨石的衝擊下的震撼場面,他心中一動,抬眼看向不遠處的一張桌子,上面躺著一個開腸破肚的變異人。

    “對這些新進化的變異人你有什麼看法?”

    賈費斯將蜂巢島的變異人全部拉回了荒蕪之地,囚禁在黑法師塔的底層。

    從最初擁有雙氣孔的兩棲人進一步變異成半魚人,可以說是黑法師塔千年來最傑出的作品,易操作,只需要普通人類就能變異,效果好,變異人排斥率低,變異效果十分突出。

    而造就這一切的正是眼前瘦弱的仲裁長。

    “很好,變異效果非常突出,遠超雜合體。”賈費斯是親眼見過變異人屠殺上萬水盜的,所以贊嘆得非常由衷。

    只是,仲裁長卻不為所動,反而微微搖頭,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仲裁長不滿意。

    枯長的手指輕輕一點東側牆壁上的一個鐵轉輪:“你過去,左轉三圈,再右轉五圈,把裡面的東西取出來。”

    賈費斯依言照辦,隨著“哢哢哢哢”的機括聲,牆壁上的緩緩出現一個半米方圓的儲藏格,格間裡只放著一個尺許長寬的小箱子,箱子用迷銀雕刻,精致無比的魔紋雕刻在表面,時而發出一層蒙蒙金光,賈費斯一看,便知道上面層層禁制耗費了多少心力,連他這個大術士想打開也是奢望,箱子內東西的價值令人期待。

    賈費斯將其捧在懷裡,近乎虔誠的奉到仲裁長手裡。

    魔紋在仲裁長的手中耀起璀璨華光,一個膨脹,隨後似被一張巨大的手掌擠壓了回去,迷銀箱子已經彈開。

    賈費斯探頭一望,裡面的東西樸素得讓人失望。

    一張饋黃的紙,上面灼燒著雨點似的洞。

    他的失望神色落在仲裁長眼裡,暗啞的聲音激蕩在他耳邊:“提起你的精神來,見識一下人類史上最震撼的進化。”

    嗓音雖低,振聾發聵,賈費斯絕非不識貨的人,他連忙謹小慎微的上面兩步,接過仲裁長打開的箱子,觀看著那張黃紙,片刻之後,他汗如雨下,黑袍內的幽瞳綠光大作,竟似風中燭火,抖動得厲害。

    半晌,喉嚨裡才滾落出一個澀然聲音:“進化竟能到這程度。”

    “現在你該知道我對你帶回來的作品有多麼不滿意。”

    “坦丁在上,能造出這東西的人該擁有怎樣無窮的大智慧。”

    “很可惜,我只有這一片殘本,如果能模擬出殘本上紀錄的變異生物,滄月金炎只是笑話。”

    說到老對頭修斯,仲裁長一直沉穩的語氣裡也有了一絲人性化的波動。

    賈費斯不敢接口修斯的話題,他小心著轉回殘本上:“仲裁長,將正本找到還有希望嗎?”

    仲裁長漆灰色的眼睛閃動睿智光芒:“賈費斯,你知道我來自哪裡嗎?我的故鄉並不是南大陸,我來自遙遠的北方,穿過灰燼沙漠和聖白石大草原,就是我的故鄉盎格撒,那裡才是真正魔法者的天堂,南大陸不過是武者蠻夫的天下。盎格撒的“聖火幽藍”,統治著廣袤的盎格撒平原,我原本是聖火幽藍的金袍魔騎士,不過由於一些原因,我叛逃了出來,穿過沙漠與草原,來到了這裡。”

    “想知道我叛逃的原因嗎?”仲裁長沉浸在回憶裡,那已經是兩百多年前的事。

    賈費斯沒有應聲,他知道仲裁長如果想說就一定會說下去,果然仲裁長的臉上亮起興奮的光芒,他像抽干了水分似的臉像盛開的菊花:“坦丁在上,我將聖火幽藍最寶貴的東西偷了出來,呷呷呷呷……”

    仲裁長笑出聲,他缺失水分的喉嚨使笑聲蒼白可怖,卻絲毫不能掩蓋他的得意。

    賈費斯至此已經明白,這殘本就是聖火幽藍的瑰寶。

    當然他並不明白,這樁事件是聖火幽藍史上最嚴重的叛逃事件,仲裁長以前的名字至今仍刻在聖火幽藍罪孽石的最頂層,兩百多年來,聖火幽藍對仲裁長的通緝一刻未停。

    暫且不提仲裁長的過往。

    賈費斯不是笨蛋,仲裁長雖然將殘本偷了出來,卻也間接透露了一個訊息,“聖火幽藍”這個魔法世界的頂端組織都將一片殘本做為組織的最大瑰寶,可見殘本的價值,和它的不可獲得性。

    殘本已這麼難得,何況正本。

    那幾乎成了奢求。

    賈費斯臉上有掩蓋不住的失望。

    殘本中對變異進化的描述令他向往,對這群“瘋狂科學家”而言,研究領域的進一步擴展才是他們人生的終極目的。

    相比較而言,為了研究所做的一切,盜竊,屠殺,掠奪不過是小插曲而已。

    由於殘本的震撼,賈費斯差點將威古蘭的事情都忘了,直到仲裁長提醒他:“威古蘭是個重要據點,本來那一片我是讓你管理的,變異人項目的主要負責人也是你,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光靠壓是壓不下去的,你有什麼打算。”

    賈費斯很清楚,自己要想再獲得執事地位,必須在威古蘭事件上有個交代,只是他不確定,為什麼仲裁長會這麼熱心,要知道黑法師塔的所有術士雖然都敬畏仲裁長,但這群術士個個都心高氣傲,性格孤僻,平時沒有事是絕對不會湊在一起的,大家只算得上盟友,絕談不上朋友。

    他沉吟了片刻才道:“巨馬省的那群貴族貪婪無比,絕不會讓那個領主起來的,現在水盜一滅,新領主肯定要把持礦脈,到時候那群貴族說不定會和新領主起衝突。”

    仲裁長淡淡道:“他們鬥得過那新領主嗎?”

    賈費斯怔了一下,細細一想,巨馬省那群飯桶恐怕還真未必是威古蘭新領主的對手。

    “要不,再派些人,把那個新領主……”賈費斯惡狠狠的做了個手勢。

    仲裁長瞟了他一眼,露出厭惡的神色:“就知道打打殺殺,有沒有點技術含量,我們黑法師塔本來就不能曝露在外界面前,那新領主是省油的燈?你那樣都沒殺死他,殺他有那麼容易?”

    一頓訓斥讓賈費斯低下高昂的頭,諾諾的不敢應聲。

    仲裁長緩緩嘆了口氣,聲音又柔和下來:“再等等吧,現在局勢不明,我們先不要插手。”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5:53

第七集 第五章 巧取豪奪(上)

    黑曜.華真的將焦蘭的走私情況交到了楊政手裡,比楊政期待的更詳細。

    楊政也沒有食言,讓一名會制作水泥的工匠跟隨黑曜.華去了德克蘭礦脈。

    水泥雖然能制了,但如何治理水患,楊政還沒有頭緒,他不是水利專家,對威古蘭又談不上熟悉,沒頭沒腦的亂挖一氣,對威古蘭水患治理絲毫沒有用處。

    幸運的是汛期終於過去,雨已經停了下來。

    以威古蘭三年一次的洪水規律,楊政還有三年時間可以治理,所以他也並不著急。

    而是讓黑曜.華先打頭陣,黑曜.華說起治理水患一套一套,雖然有一些方法在楊政眼裡很落後,可總比楊政一竅不通的強,楊政准備讓黑曜.華先在德克蘭做試驗,等確定效果後,再進一步治理郡內水患。

    接下來就是整治領地治安,開展災後重建工作。

    蜂巢島一役,兩百多人的部隊,活著回來的只有五十八人,還有二十一人缺手斷腿,這輩子都不可能再上戰場了。

    楊政心頭除了苦澀還是苦澀,他已經盡了全力,帶給這群忠心耿耿的手下卻只有痛苦與死亡,雖然沒有一名士兵埋怨他,甚至因為他奮不顧身阻擋巨石而更加的崇敬他。楊政心中卻一直回蕩著一個聲音,不該是這樣的,生命裡有更多美好的東西,戰爭只是醜陋的傷疤。

    他並不是聖人,但對忠心護佑他的手下,楊政希望他們活得更好。

    在愈發領會到戰爭的殘酷後,他心中對於復仇的渴望卻在逐漸淡化。

    丘遠山也好,滄月王也好,紅石他們的死都是時代的產物,上位者尊,下位者鄙,紅石他們的死亡與楊政手下每一個士兵的死亡,又有何不同?

    如果紅石他們是死在戰場上,楊政會想給他們報仇嗎?同樣是滄月國逼著他們上戰場,同樣是死亡的結局,不同的僅僅是自己人下的手和敵人的屠刀的區別。

    根本上的性質是不會變的,只有要戰爭,下位者永遠是上位者的棋子,不分好壞,無論對錯。

    楊政懷疑自己執意下去,發動一場新的滄衛戰爭有何意義,除了讓更多的人死去。

    殺了丘遠山,不過是尋求一個心理安慰罷了。

    不知不覺中,他也只是淪為戰爭中可笑的一份子。

    那樣的復仇,楊政不覺得比滅了水盜值得驕傲到哪裡去,至少,把水盜剿滅,還保了威古蘭一方平安。

    是該離去了嗎?

    楊政躺在搖椅上,目光略顯茫然的注視著天花板。

    去見見斯嘉麗……那具血肉模糊的身體,至今仍在楊政的夢裡徘徊,他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麼會是那樣的結局。

    他本能的不願意相信斯嘉麗已經死去。

    還有芭比,它是從這個世界去了地球,又從地球將自己帶過來,那麼,它應該是知道回去的路的,它應該知道怎樣可以回地球,如果它能把自己送回去,那麼它對自己做的一切,也不是不能接受……

    “主人……”輕微微的聲音打擾了他的思緒。

    楊政恍若夢中醒來,稍許才凝聚目光,看到琪琪的小臉。

    看到楊政詢問的眼神,琪琪輕聲道:“紅娘子姐姐要見你。”

    “哦,讓他進來吧。”楊政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不過腿腳還不太靈便,所以沒有站起來,過了一會,紅娘子推門進來。這是楊政身體好些以來,紅娘子第一次單獨求見他。

    看到那雙略帶笑意看著她的眼睛,紅娘子感覺自己有些無措,目光也在躲閃,可她終究是很驕傲的女人,片刻後便將目光對楊政對視起來,楊政的沉默讓她頗有些尷尬。

    她以為楊政會先開口,可明顯楊政絲毫沒有那意思。接過琪琪送到她面前的茶,紅娘子咳了一下,才有些緊張的道:“你……你身體好些了?”

    “好些了。”楊政靜靜的說著。

    接著,又是長久的,難堪的沉默。

    紅娘子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她很希望楊政說些什麼,哪怕罵她幾聲也好,因為楊政為了救她們所做的犧牲她看在眼裡,那天在蜂巢島上,當她被救出來時,幾乎無法相信那殘破的血人是那個干脆利落的男人。

    也正因為這樣,她紅娘子承了這天大一份情,她再驕傲,此刻見了這男人,心理上便落了下風。

    “怎麼了,這可不像是你呀。”楊政眯起眼睛,饒有興致的看著紅娘子少有的扭捏之態。

    “那個……謝謝……”

    吭吭哧哧的終於把話說了出來,紅娘子臉都憋紅了,不過心頭一松,感覺舒服了許多。

    楊政嘆了口氣:“謝我有什麼用,死了那麼多人……總算結果還算滿意,水盜勢力暫時不可能再崛起。哎,不提那些事了,紅娘子,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紅娘子怔了一下,眼裡浮現茫然之意,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楊政輕笑了一下,打趣道:“不至於還要當水盜吧,我可不答應呀。”

    紅娘子臉上也有了一絲笑意,英挺之中的柔和,有種異樣的風采。

    楊政揉了揉額頭,沉吟道:“你去問問你那些姐妹,要是想走的,我給一筆錢,讓她們自謀出路,怎麼樣?”

    “可是,我們除了打劫什麼也不會呀。”

    一群在亂世中漂泊的女人,連家都沒有,想獨自找到出路哪有那麼容易,紅娘子很快否決楊政的提議。

    “這樣呀……”楊政摸著下巴粗糙的胡渣,遲疑道:“其實還有個出路……就是可能委屈你們。”

    “你說說看。”

    “我是伯爵,正好有一千私兵的編制,現在已經缺了幾百個人,我本來就要再招人的,威古蘭的面積是侯爵編制,我人手也比較缺,你們要是不嫌當兵累,可以考慮看看,親衛編制是一個月三枚金幣。”

    見紅娘子沉默不語,楊政以為她不滿意,連忙道:“我不過是隨口一說,女人當兵確實不太方便……”

    “誰說的,”紅娘子抬起頭,目光中又顯出堅毅的神色來:“誰說女子不如男,我就不信,我們女人的當兵比男人差,我這就去問問姐妹們,看她們有沒有信心當好這個兵。”

    紅娘子一扭頭就走了出去,留下還在發愣的楊政,看她離去的背影,苦笑一聲:“這紅娘子,還真是……有性格。”

    還真所料不差,紅娘子帶的三百名鐵娘子軍沒有一個要離開的,全都加入了楊政的私兵,其中雖然有感恩的成分,但楊政開的三枚金幣一個月的薪酬確實已經很高了,當水盜也未必這個來錢,而且一個是官,一個是賊,地位不同而語。

    穿上楊政花高價制作的制式盔甲,使用軍隊制式武器,已經成了楊政親衛第四分隊成員的三百個女人倒真是英姿颯爽,充滿了動人氣息。

    最樂的當然是楊政手下原來的男兵。

    看到以後可以和這麼一大群如花似玉的女兵一起訓練,戰鬥,那操練起來,勁頭別說有多足了,一個個龍行虎步,抬頭挺胸,想在女人面前露露臉。

    隊伍裡不時傳來這樣的竊竊對話。

    “我靠,第三排左邊第三個那妞,那屁股,那奶子……嘖嘖。”

    “哪有第二排第八個那妞勁,我決定了,就那妞了,一個星期之內拿下。”

    “屁勒,就你這根黑碳,去死吧。”

    “你好到哪裡,矮磋子,看著吧,哥哥等下操練結束就去搭訕。”

    “我說你們兩個老男人吵毛呀,家裡老婆孩子都一窩了,美女當然是留給我這種純情小處男的。”

    “呀哈,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管你去死……”

    ……

    “你管誰去死呀!”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冒了出來。

    “啊,隊長!”

    “統統給我繞圈去,操練場一百圈,快!”

    “啊……”

    看著被自己整得有進氣沒出氣的一群手下,血狼得意的松了松脖子上的紐扣,哼了一聲:“跟我鬥……沒看到那女的我已經看上了,恩哼,等會送什麼好呢,哎呀,泡妞將軍可是一把好手呀,拈花伯爵那不是蓋的,我問問他去!”

    不管怎麼說,女兵的融入似乎非常迅速。

    一點沒有新兵加入,老兵欺負的情況,反而這群老兵可著勁兒巴結那群女兵,這群老兵都是身經百戰的男兒,在他們悉心指導下,紅娘子率領的女兵進步飛快。

    都是正當大好年華的青年男女,接觸多了,也不免會日久生情。

    對這種軍隊戀情的發生,楊政只有一條嚴令,不許玩弄感情,如果讓他知道哪個老兵家中有妻兒還去玩弄女兵,最次的也是剝奪軍職,嚴重的就斬首。

    士兵們自然是不敢違抗他的嚴令,何況楊政也說了,你要真忍不住,那就去嫖,錢不夠到他那裡拿,但打女兵注意絕對不行。

    至於真心相愛的男女,楊政便也不去管那麼多,只不過每一對男女的戀情一公開,楊政都會單獨去找他們一次,勸他們離開親衛隊,這不是楊政的處罰,因為他答應給離開的親兵在城內一座房子,還負責給他們找到更安全的工作。

    楊政的維護紅娘子也看在眼裡,感激在心。

    接觸得多了,她發現這個男人除了有些大男子沙文主義外,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人,以他這樣的地位,仍能細心的關心親衛的生活,仍然能和顏悅色的與一名下人說話,已經是男人中的奇葩了。

    誰讓這是個世界是男尊女卑的社會,楊政在二十一世紀很普通的一些言行,放到這裡,一些微小的情感也被無限放大了。

    就好比你把一碗米飯給一個衣食無憂的人和給一個幾天沒吃飯的人,得到的回應肯定不同,雖然它同是一碗米飯。

    紅娘子就知道,女兵裡有不少暗戀這個領主的。

    只不過這些女兵也知道地位的懸殊,都憋在了心裡。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左右,楊政的身體基本康復,而各地的洪水也都消退了,留下一地狼籍。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6:17

第七集 第五章 巧取豪奪(下)

    災後的重建工作是非常浩大的工程,楊政身在局中,才發覺一個領地的管理絕不是簡單的事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覺得比打仗還辛苦,各種事情煩瑣到他一個頭兩個大,每天的工作量連他都深感吃不消,而金錢也以流水般的速度在流失。

    楊政從蜂巢島和各水盜窩點裡繳來的大批錢財,當初看到時,楊政還以為自己成了大富翁,以他出身豪門的身份,見到那麼多錢也是相當吃驚的。

    可真正開展領地重建工作後,他才知道一個郡建設需要的金錢那是多麼龐大的數字。

    威古蘭郡就好像一個吞食金幣的怪獸,有多少金幣他都能把你消耗掉。

    沒幾日,他庫存財政縮減大半。

    而真正的建設才起了個頭,領地看上去依然滿目滄夷。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楊政確定自己需要一個有經驗的財政官,他雖然以前學過工商管理,可做生意與領地建設是兩回事。

    而且不單只是財政官,一個領地的稅收,防衛,外交等等,必須要有各個專門的職能部門,哪裡像楊政現在這樣,一手握各種大權,誰家偷了一只雞也要向他請示。

    這也不能單怪楊政,有很多領地確實也和楊政一樣,領主把握大權牢牢不放。而且威古蘭的情況不同別地,由於洪水災害,領地管理無比混亂,這種情況也不足為奇。

    楊政終究是來自高度文明的人,非常清楚自己該做什麼。

    他找到了黑曜.華。

    前一個月,黑曜.華動用黑曜家族的人力物資,制造了大量水泥,並且實施了他治理水患計劃中的第一步,制造了一個巨大的蓄水池,同時開始開鑿一條運河通往德克蘭附近的一條主河。

    有了水泥,拓展河道,加固堤壩也在同時進行中。

    楊政在黑曜.華的陪同下觀察了德克蘭礦脈的重建工作。

    由於汛期已過,威古蘭郡富庶的鐵礦脈吸引了大批人流的回歸。

    德克蘭礦脈上的人在短短一個月內暴增五倍,這還是黑曜家族控制人數的結果。

    礦脈附近原本那個小村莊也已經有了小鎮的規模,大批工匠出入,熱火朝天的造著新的房子,其中還有幾棟水泥房子特別引人注目。

    有不少外地商人到德克蘭礦脈采購後,明顯對水泥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楊政心中一動,問黑曜.華道:“水泥配方沒泄露出去吧。”

    黑曜.華似乎已有些清楚楊政的來意,微微一笑:“當然,這是領主大人的不朽發明,我都是讓信得過的工匠制作水泥,而且他們都是獨立操作一環,就算泄露出去也沒用,真正懂得全部配方的不過數人而已。”

    黑曜家族能夠牢牢把持德克蘭礦脈百多年,又輕易的搞來焦蘭的走私情況。

    展露出的實力令楊政心動。

    何況德克蘭礦脈附近的水患治理工程耗資如此巨大,黑曜家族也沒開口向他要一分錢,足見他們絕不像表面上那麼貧窮。錢呀,楊政現在是最需要這個。

    “華先生,有沒有興趣和我做筆生意。”楊政聲音充滿誘惑。

    “領主大人請說。”黑曜.華看起來有些惶恐。

    楊政拍了拍他肩膀:“不用如此,我知道你們黑曜家族的歷史,我會想辦法幫助你們恢復爵位,不過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們黑曜家族能夠誠心助我恢復威古蘭的繁榮。”

    這是招安了!

    黑曜.華看著楊政那雙不太尋常的黑色眸子,似乎想辯清他眼裡的誠意。

    他知道,如果自己答應下來,那麼黑曜家族未來的興衰似乎都將與眼前這個年輕的領主掛鉤。

    這是否值得,黑曜.華猶疑不定,這個決定太重大了。

    “不用現在回答我,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玉叔叔!”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從遠處跑來。

    楊政微笑道:“是你們兩個小鬼呀。”

    他蹲下身子,抱起兩個跳到他身上的孩子。

    “朔風,凱麗,快下來,領主大人,小孩子不懂事。”黑曜.華連忙道歉。

    “無妨,我抱一會,這兩小鬼又不重,來,親個。”楊政在朔風和凱麗圓呼呼的小臉上各親了一下,胡渣扎得兩孩子咯咯直笑。

    看著楊政抱著小孩向前走去,黑曜.華目中閃爍了一下。

    在德克蘭礦脈上住了一天,楊政帶領著幾百名私兵前往焦蘭礦脈。

    與此同時,焦蘭鐵器會內馬克西姆也在焦躁的踱步。

    水盜覆滅的消息現在滿天飛,新領主的強勢風格早已經傳遍威古蘭的大小勢力。

    何況新領主以前曾有過的赫赫威名,魔神將軍火燒三萬狼軍的事跡,在南部雖不及東部的影響那麼大,但只要不是白痴的人,恐怕都要掂量下自己的份量,有否足夠硬撼新領主的實力。

    而且新領主最近做了許多大動作,特別是幾像新律法的頒布,減免稅收,提高礦工的薪酬,下面設立縣長,保長等各種新職位。

    那些背後沒有靠山的家伙,已經開始蠢蠢欲動,准備向新領主投誠了。

    這不免讓焦蘭鐵器會內的人心也開始浮動。

    馬克西姆分明感覺到鐵器會內不少人最近都心不在焉。

    以前信誓旦旦要保住鐵器會內一切,與新領主陽奉陰違的口號喊起來也不再那麼嘹亮。

    最糟糕的是,上頭的人至今沒動作。

    馬克西姆可不認為自己能和把上萬水盜弄得灰飛煙滅的新領主抗衡。

    他很希望黑法師塔來個人幫他一下,挫挫新領主的銳氣。

    想了一會有些六神無主的他又來到桌邊,在羊皮紙上寫好字,卷好紙後在外面扎一條紅繩,這是他和上面的秘密聯絡的密信,紅繩代表著最緊急的情況,這樣的信他已經發出去三封,至今沒有回音,馬克西姆沒有辦法,唯有再發一封,死馬當活馬醫了,上頭可千萬別掉鏈子。

    他將聆鳥放出窗口。

    聆鳥靈活的撲騰幾下,急速的掠向高空,幾個轉折之後,便消失不見。

    然而此鳥剛剛飛出馬克西姆的視線,就有一支箭破空襲來,將聆鳥扎了個對穿,暗巷裡走出一個人,將落在地上的聆鳥撿走。

    馬克西姆聽到了新領主進入焦蘭的消息。

    匆匆趕到碼頭的他發現新領主正和一大群焦蘭鐵器會的地頭蛇寒暄,他們的氣氛看上去相當熱絡,馬克西姆想到最近焦蘭鐵器會的風言***,不由得暗自咒罵了一聲。

    他調整好心情,臉上浮現出一個言不由衷的笑容向楊政走去。

    “啊哈,領主大人,歡迎來到焦蘭。”

    楊政側了下身,臉上也落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馬克西姆先生,很高興與你再次見面。”

    我可不怎麼高興,馬克西姆暗暗腹誹一聲,臉上卻裝出熱切的樣子:“領主大人,裡面請。”

    就在這時候,一聲嘹亮的號角聲響起。

    幾百名私兵從碼頭兩側集合起來,向著城內行去,這群配備軍隊制式裝備的士兵,舉手投足一股肅殺之氣彌漫空中,整齊的腳步上回蕩在焦蘭上空,吸引了碼頭上無數人頭的目光。

    焦蘭鐵器會的地頭蛇們臉色微變,馬克西姆勉強笑道:“領主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楊政微微一笑:“前段時間我遭到水盜襲擊,雖然把他們剿滅了,我也受了不輕的傷,所以現在我出門都要帶上一些士兵,確保人身安全,馬克西姆先生。”

    “那是應該的,應該的。”馬克西姆抹了抹頭上的冷汗。

    士兵們占據了道路兩旁,清空了街道,楊政和一眾焦蘭地頭蛇就像閱兵一樣在士兵夾道中走過。

    也正因為如此,地頭蛇們才真正見識了沙場百戰之兵的風采。

    士兵們個個目光沉凝,動作爽利,進退間絲毫不亂,無數次出生入死的戰鬥讓他們身上有一種鮮血的味道,哪怕他們僅僅是站在那裡,也似乎讓你覺得一群惡狼在伺機而動。

    這群地頭蛇哪個手裡沒粘過血。

    可他們不過是群欺軟怕硬的家伙,和真正鐵血士兵比起來,差距實在太大。

    這一路走過,除了楊政,沒有一人臉色不白的,有幾個甚至腿都在發顫,短短幾百米的街道,走得異常辛苦。

    直走進焦蘭鐵器會的總部,這些人才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擦了擦滿額頭的汗水。

    這些人心裡明亮得很,新領主的這個舉動,很明顯是在示威。

    威古蘭要變天了嗎?所有人心裡都冒出這樣的念頭。

    長長的條桌兩邊,坐滿了鐵器會的首腦們。

    楊政坐在條桌的最上方,面前擺著的是上好的三分熟的牛排,他熟練的用刀叉肢解著牛排,放進口裡,微微眯起眼睛,感覺小牛肉入口即化的剎那美感。

    已經過了小半個小時,楊政在眾人面前大塊朵頤,時不時還贊美兩句焦蘭美味的牛肉,卻似乎完全忘記了他來的目的。

    相比較之下,前面一樣擺著美食的鐵器會眾首腦們卻完全沒有胃口,他們面面相覷,也不敢隨便開口說話。

    因為整個大廳已經被那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包圍著,在那一雙雙銳利至乎凶狠的眼神下,他們哪裡還有胃口,心中憂擾更多。

    楊政終於吃了最口一口牛排,他的桌邊已經放著五個空盤,用餐布抹了抹嘴角的血漬和油漬,舉杯抿了口紅酒。

    “牛肉很嫩,你們不吃嗎?看來是不怎麼餓,還是已經吃膩了焦蘭的牛肉……”楊政微笑著說話,目光掃過鐵器會的頭頭腦腦,在白頭甕的臉上略一停留,吉斯的下巴微微一抬,這個動作細微得只有楊政能看清。

    “焦蘭的牛肉好呀,我已經開始喜歡上焦蘭了。”

    馬克西姆接口道:“大人,你可以隨時來焦蘭吃,我們保證為了你奉上最美最嫩的小牛肉。”

    “啊,謝謝,馬克西姆閣下,你真是個不錯的人。”

    楊政忽然話頭一轉:“不過在此之前,還是我先給各位奉上一道精美的大餐吧,絕對會令大家滿意。”

    他拍了拍手,馬上,門外魚貫進來一隊士兵,每個人的手裡都托著一個銀盤,盤子上面用一個銀蓋遮著。

    士兵們將那些托盤按次序放在眾人面前,然後退到一邊。

    看著鐵器會眾人迷惑不解的神色,楊政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打開來看看。”

    鐵器會首腦們打開了銀蓋,只有一人發出驚呼。

    那是馬克西姆,他打開蓋子後發現一只血跡斑斑的聆鳥,聆鳥的腳上綁著熟悉的紅繩羊皮紙。

    他的臉色剎那間就白了。

    而其他人的臉色也絕不好看,每個人的銀盤前都放著一本帳冊,詳細的紀錄著他們走私的狀況。

    這可真是大餐,絕對的大餐。

    有人顫巍巍的發問:“領主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楊政微微將頭探出去,臉上的笑容猛的一收,森然道:“你說我是什麼意思?”

    突然的變化令空氣溫度驟降,所有鐵器會首腦都聽到耳畔傳來的拔劍聲。

    這些人裡面,只有馬克西姆最是絕望,他不但走私數額巨大,最嚴重的是他曾經與黑法師塔的聯系,那幾乎是世人所不容的,完全絕望的馬克西姆猛的跳了起來,朝楊政撲去。

    可是還沒跳出兩步,背心就傳來劇痛,一把匕首捅穿了他的心髒。

    “白頭翁吉斯……你……”馬克西姆倒在地上,看到了一頭白發。

    吉斯拔出匕首,伸出舌頭輕輕卷了一下刃口的血跡,嘎嘎怪笑起來。

    忽然的變化令其他地頭蛇心驚膽戰,鐵器會的會長,把持鐵器會五十年之久的馬克西姆就這樣死了。

    而且是死在“自己人”手裡。

    聽著吉斯得意刺耳的尖笑,眾人的心猛的沉下去。

    新領主會怎樣對付他們,要不要現在就發信號,和他拼了,焦蘭鐵器會有數千名打手,新領主的士兵雖強悍,不過數百名,也不是沒有勝的機會。

    只要殺了新領主,上頭的人應該會保他們。

    就在局勢一觸即發的當兒,楊政冷冷淡淡的聲音傳來:“勸你們動手之前最好聽聽外面的聲音。”

    首腦們一聽,臉色已從雪白變成慘白,死死的盯著楊政,有幾個已經忍不住站起來吼道:“卑鄙。”

    “乓”的一聲巨響,震得所有人鴉雀無聲。

    楊政用力一掌,長條桌的一角龜紋彌漫,他站起來,盯著剛才出聲的幾人:“誰給你們權利控制礦脈,誰給你們權利打死礦工,誰給你們權利倒賣成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和水盜勾結,殺死上任領主。你看看那些走私數據,觸目驚心呀,竟然還提供武器給水盜,破壞堤壩,威古蘭的水患得不到治理,水災中死去的百萬生靈,你們要付大責!”

    楊政一口氣吼完,怒視著低垂下頭,臉上毫無血色的焦蘭眾地頭蛇。

    他扯了扯領口的紐扣,深吸幾口氣,臉色平靜下去,他知道焦蘭的狀況很復雜,這些地頭蛇在這裡的勢力根深蒂固,不可能一下鏟除,否則面臨的反撲也是非常危險的。

    這時候,唯有軟硬兼施,剛才已經給了一大棒,這時候就該給他們嘗點甜頭。

    楊政語氣柔和起來:“你們放心,我不會殺了你們,雖然你們觸犯的律法足夠判一百次絞刑。也不要妄想上頭有人,那些人不敢和我撕破臉,相信你們也清楚,我不是什麼普通貴族,你們想用對付以前領主的那一套來對付我,就要考慮後果是否能承受。來,來,來,都坐下吧,別站著了,我們好好談談條件。”

    鐵器會的頭腦們似乎察覺新領主並不打算干掉他們,而是准備跟他們談判,在這種情況下,已經是最好的結果,眾人猶豫片刻,又坐了下去,剛才准備魚死網破的拼命神色也在逐漸消失,畢竟都是作威作福很久的人呀,已經不復當年闖天下的那股狠勁了。

    楊政清清喉嚨,朗聲道:“現在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是新領主,所以這焦蘭礦的控制權必須回到我手裡,你們也不必擔心,我會給你們安排好出路,只要你們安分,我保證你們下半輩子舒舒服服的過日子。焦蘭鐵器會的一切資產全部充公,你們有沒有意見?”

    哪裡還敢有意見,妻子孩子全在領主手裡,能保住命就萬幸了,這些首腦們吭吭哧哧的,算是答應了下來。

    “威古蘭現在已建設得不錯,我已准備給諸位先生在威古蘭琉璃街上打造了一排豪宅,想必各位絕對不會拒絕我的美意,各位的夫人少爺小姐今天就可以入住威古蘭的豪宅。”

    眾首腦臉上直冒汗,這新領主做事不擇手段,竟是學足了他們這些地頭蛇的本事,將他們的妻女全部扣押在威古蘭,本來還存著點心思的各個地頭蛇已近乎絕望,現在只想能保住家人平安。

    “焦蘭是你們的地盤,鐵器會我也不會解散,你們也繼續擔任原職務,我會派幾個人來監管。吉斯,你不是很想當焦蘭的頭的嗎?鐵器會會長就讓你當了。”

    白頭翁吉斯馬上跪下,興奮的道:“謝領主大人。”

    楊政嘿嘿一笑,白頭翁吉斯哪裡知道,楊政把一個燙手山芋交給他,這些地頭蛇明著是歸順了,可哪有不惱恨吉斯這個“叛徒”的,吉斯想玩什麼花樣,地頭蛇們指不定第二天就到楊政這裡告密。

    事情到此基本已經解決,楊政也知道這群地頭蛇玩不出來什麼花樣,他們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較量,真正的較量還是與他們利益關聯的那群貴族,不過那又是另一個層面的事了。

    楊政正要出門,忽然又停下腳步,折返回來,微笑道:“哦,對了,我幫你們造的豪宅造價不菲,你們也知道,我這個領主才來幾天,連稅都沒有收窮得很,這樣吧,也不多收你們,一套豪宅,一百萬金幣。”

    這群地頭蛇眼睛都瞪直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6:24

第七集 第六章 王都來信(上)

    短短一天,楊政就將總共花費不過一萬金的二十幢房子賣了兩千萬金幣。

    楊政看著堆滿整個房子的金幣,心中卻絲毫沒有興奮的感覺,地頭蛇越富有,代表著威古蘭民眾受到了剝削有多麼嚴重,這些金幣每一枚都粘滿了鮮血,為了控制礦脈,焦蘭的地頭蛇們是用成千上萬水災中死去的性命來換取這些金幣。

    當那些地頭蛇送來金幣的時候,楊政是真真正正起了殺意。

    他忍了下來,因為知道焦蘭現在最需要是穩定,整個威古蘭都需要長久的穩定,這樣才能在三年後大災來臨前做好充足的准備。

    除了這兩千萬金幣,焦蘭鐵器會的公有資產,還有馬克西姆的個人資產足有六千萬金幣,其中馬克西姆個人就有四千多萬金幣,他五十年把持鐵器會積累的財富,實在驚人。

    這些錢暫時緩解了楊政的財政危機。

    而黑曜家族在楊政兵不血刃拿下焦蘭鐵器會後,終於也接受了楊政拋向他們的橄欖枝。

    黑曜.華出任領主府的財政總管。

    楊政和黑曜.華密謀創辦的水泥商行也擇日建成。

    水泥的功用毋庸置疑,楊政重建領地很多地方都用到了水泥,新修的路,新造的堤壩,新蓋的房子,這些無疑都是活招牌,吸引著災後進入威古蘭的各種商人。

    楊政為了吸引“外資”,也是煞費苦心。

    他除了給外來商人提供極優惠的稅率後,還提出商人們只要在威古蘭地界投資建築,將獲得水泥價格五折的優惠。

    這是壟斷,水泥的造價其實很低廉,但因為壟斷,加上楊政出貨量不大,水泥價格拔高到一個難以想像的境地,一間水泥制作的房子造價就要一萬金幣,幾乎與大理石的造價相當。

    就這麼高的價位,還是供不應求,連王都都有信件來詢問水泥的事情。

    一時間,威古蘭各地興起建築風潮,各種大小城鎮迅速擴張,而建築業的紅火需要大量的勞動力填充,每日湧入威古蘭的人口都在三萬以上,威古蘭進入了一個經濟騰飛期。

    事實上,每次大災後,威古蘭的經濟就會騰飛,因為它的天然優勢實在太巨大了,衛戎國百分之五十的鐵礦蘊藏量,如果不是洪水,這裡可以輕易的打造一個夢幻王都。

    這一次,楊政不過讓這個騰飛的速度再快了一些。

    他一手把握鐵礦和水泥兩個暴利行業,領主府的資金以讓人麻木的數字在遞增,幾乎每天都會刷新一個量。黑曜.華就是這樣告訴楊政的,這樣下去,不用兩個月,你必然是衛戎國首富。

    楊政沒有被財富衝昏頭腦,樹大招風,水泥的暴利遲早會讓眾多貪婪的貴族眼紅。

    他迅速聯系遠在王都的肖恩,甚至和王後聯系,讓國庫也出一份資,楊政准備給水泥商行找靠山了。

    肖恩自然不會拒絕這從天而降的餡餅,在楊政給他去信,並且附錄了一份詳細方案後,議長老肖恩第二天就趕到了威古蘭與楊政商討合資的事情,楊政給他列出的財富列表絕對是讓見多識廣的老肖恩震驚的。

    他看著眼前這個一臉溫和的年輕人,無法相信他那雙沉靜眸子下潛藏著怎樣的思想。

    “為什麼找我,你完全可以自己一個人做。”老肖恩還是試探了楊政一句。

    楊政的回答也很令他滿意,不做作,不虛偽:“我的故鄉有一句諺語,貪心不足蛇吞像,我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和能夠匹配的財富,何況我認為,這個行業要想持續壟斷和發展,衛戎國只有少數幾個人能給予支持,議長大人就是其中之一,而我恰恰和小肖恩是朋友。”

    楊政並沒有恭維,卻說得很實在,特別是提到小肖恩,老肖恩眼裡閃過柔光,老肖恩知道自己年紀已經大了,而他又很清楚自己兒子的個性,將來想他接班是不大可能,他必須為自己兒子找到可靠的退路。頂層權利的頃扎,是非常殘酷的,老肖恩很清楚,倘若自己死去,小肖恩很可能應付不了外界的攻擊。

    眼前的年輕人,是個可靠的托付對像嗎?

    聰明,機敏,智慧,甚至武力強大。

    這樣優秀的年輕人,如果是自己兒子,那該有多麼省心,老肖恩的荒謬念頭只閃了一下,他這樣老得成精的人物,自控能力是非常強的。

    他伸出了手,楊政同樣伸出手,一老一少這一握,代表著一個龐大的斂財機器正式啟動。

    在老肖恩的照拂下,水泥商行開始走出威古蘭,以威古蘭為輻射點,逐步蠶食衛戎國的建築材料市場份額。

    而巨馬省官員忽然大批下台,似乎也在告誡威古蘭的某些不安分的家伙,新領主這個家伙,上頭有人。

    在獲得巨大財富的同時,楊政開始向外征召水利專家。

    有了充足的資金,威古蘭水患治理工程更上一台階。

    主要河道全部加寬加高,同時一些地勢淺的城鎮全部搬遷到較高地勢的山城。

    楊政最大的項目是在威古蘭的中心開鑿一個超大型的人工湖,這個工程完成後,將比威古蘭上流源頭塔瑪格郡尼斯湖還要巨大,儲水量當然非常驚人。

    有了這個大型人工湖,在加上合理的疏導,下次災害來臨前威古蘭將不再束手待斃。

    威古蘭的民眾似乎看到了現在這任領主的與眾不同之處。

    沒有一個領主會像他這樣財大氣粗,同時私人投資這麼多公益事業。

    參加水患治理工程的勞工獲得的薪酬非常優厚,郡內稅收又低廉,人們的生活水平與以前不可同日而語。

    民眾的心思其實是很單純的,哪個領主讓他們生活得好,他們的心就向著哪邊。而且楊政的作風與普通貴族有很大不同,他經常身體力行的出現在工地上,與民眾親切交談,甚至會脫掉上衣與民眾一起干活。

    這些行為在貴族眼裡可能是大逆不道,甚至粗鄙不堪,可偏偏民眾們就吃這一套,楊政被民眾們親切的稱為“平民領主”。

    民心的獲得,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

    也不要說楊政虛偽,他雖然有作秀的成分在內,付出也是實實在在,水泥和鐵礦的暴利足以讓楊政成了衛戎國最富庶的人之一,可只有財政官黑曜.華清楚,領主府的日常開支簡直可以用貧苦來形容,領主每日伙食與手下親衛是同等待遇,自己也拿的是薪酬制,除了每月領取五枚金幣外,楊政沒有動用過領主內庫一分錢。那些巨額財富全部投資到了領地建設和民眾福利中。

    這一點令黑曜.華都佩服不已。

    何況政治不就是作秀嗎?楊政的行為已堪得上“大公無私”四個字。

    也就是在這種大形式下。

    隨著來往商人不斷宣傳,威古蘭的繁榮成了衛戎南部最耀眼的明星。

    楊政的升遷似乎是不可避免了。

    半年後。

    老肖恩來信,由他提議,議會通過,准備讓楊政接管巨馬省,同時綬封侯爵。

    接到信件的時候,楊政有剎那的茫然,連信使的恭賀聲都沒有聽見。

    在領地獲得巨大成功的同時,楊政內心卻沒有絲毫喜悅。

    有的只是迷惘,他覺得自己在一個泥沼裡越陷越深,當他每日忙於領地建設的時候,這種感覺還潛伏著,只有偶爾午夜夢回才刺探他一番,如今領地穩定,等到他接收所謂的果實時,他才發覺,這果實不是他想要的。

    他要什麼?

    侯爵,更大的領地。

    不,絕不是這些,楊政心中全是否定的聲音。

    他要這些干什麼,這樣的生活,他不喜歡,楊政決定要走了。

    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發覺黑曜家族完全能勝任領主一職,甚至在開發威古蘭上有比他先天的優勢,他們才是威古蘭的原住民。

    現在,該兌現承諾了。

    楊政決定將自己一手締造出的威古蘭送給黑曜家族,兌現當初幫黑曜家族恢復爵位的承諾。

    准備去王都前,他找到了黑曜.華,將自己的去意說明。

    黑曜.華頓時大驚失色,他以為楊政是在試探他,連忙道:“領主大人,這半年來你給威古蘭帶來的變化我都看在眼裡,說實話,我內心是非常敬佩你的,你的無私我自問不及。我願意代表黑曜家族向你效忠,請不要懷疑我的誠意,也只有領主大人你才能帶給威古蘭長久的繁榮呀。”

    楊政搖搖頭,他站起來,雙手抓住黑曜.華的肩膀,誠懇的道:“華先生,請你聽我說,我離開的念頭不是今天才產生的,這個念頭我存了很久,如果不是因為一些羈絆,我可能早就走了。現在威古蘭的建設已經上了軌道,只要不出太大問題,三年後洪水你足以應付,還有議長肖恩是我們的合作伙伴,他這人雖然老奸巨猾,但有我的關照,你只要每年給他足夠的利益,他不會為難你們。當然,你自己眼睛也要放亮,如果上層格局真的發生變化,注意不要站錯隊,有時候,放棄一部分利益才能獲取更多的利益。”

    黑曜.華這才聽出來,楊政是真的要走,黑曜.華的心髒劇烈跳動了一下,楊政擺在他面前的是黑曜家族真正騰飛的契機,他怎能不心動。

    他眼裡的剎那變化也落在楊政眼裡,楊政絲毫不以為杵,功利心是每個人都有的,這並不是罪過。

    “等我去了王都,我會向議會提議讓你接替我的位置,”楊政輕輕拍了下黑曜.華的肩膀:“好好干,我看好你的。”

    黑曜.華張了張嘴,他很想拒絕楊政的美意,可那個“不”蹦到喉嚨口就無法再作寸進。

    楊政會心笑道:“不用感覺不好意思,這裡有一封信,你拿著,等我從王都傳回消息,你再給我那群親衛看,我那群手下呀,跟我跟習慣了,都不太看得起人,你包涵一下,如果他們實在不願意干了,我希望你給他們一筆錢保證他們後半生的生活。”

    黑曜.華重重點了下頭。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6:39

第七集 第六章 王都來信(下)

    兩日後。

    兩匹馬出現在巨馬省的官道上。

    左首騎士全身武士裝,身材挺拔,左手提刀,背上挽弓,跨下三眼馬,氣度不凡。

    右首則是一名全身裹在黑袍中的人,連面目也被鬥篷覆蓋,手中執一法杖,胯下健馬全身烏黑沒有一絲雜色,他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團濃厚的黑霧,即使天光大亮,注目他的人也覺得內心一陣泛冷。

    這兩人便是離開威古蘭的楊政和羅素。

    羅素漠然的聲音在鬥篷下傳來:“你自己走便走了,為何要我跟來。”

    楊政嘿然一笑,直言不諱:“讓你留在威古蘭我不放心,還是跟我去王都逛逛。”

    羅素哼了一聲。

    “對了,你從蜂巢島回來一直研究變異人,有沒點成果出來。”

    “沒。”羅素惜字如金。

    “未必吧,”楊政大有深意的看了羅素一眼:“半年多前那場大仗,你受了不輕的傷,一直躲在地下室裡研究,現在看來,你給人的感覺好像不太一樣誒。”

    羅素默然。

    “這樣吧,等我把衛戎國的事務了結,我們去黑法師塔看看如何。”

    羅素一震,勒馬停步:“去那干什麼?”

    “到時候就知道了,難道你不想去嗎?”楊政在一夾馬腹,三眼馬竄掠出去,官道上揚起一溜塵土。

    索羅頓。

    楊政的到來顯得很低調。

    他先去天鵝旅館訂了套房間,然後提著些禮品去拜訪老肖恩。

    索羅頓的街道一如即往的熱鬧,由於打定主意要放下包袱,楊政顯得很輕松,肆意而貪婪的欣賞著不同風格的美景。

    像楊政這類人,對美的感悟力比尋常人要敏感得多。

    一件小小的竹器,一扇雕花的門窗,一個盛鹹菜的瓦罐,甚至路邊嬉戲的少女,都是可以駐足欣賞的美麗。

    楊政保持著低調,只是他現在的身份何等尊崇,他到了王都的消息早在他進城的剎那就通過各種手段傳遍了衛戎國上層。暗處不知道有多少眼線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楊政自然是知曉的,不過他已打定注意不再理會這一切。

    只等和肖恩見過面後,再去王宮見見那有名無實的王後“姐姐”,就離開衛戎國。

    議長府,肖恩早就等在了那裡。

    他早就通過眼線知道楊政向他府上行來,兩人經過這半年的合作,關系今非昔比,楊政控制的水泥商行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利潤都流進議長的口袋,龐大的利益將兩人緊密的聯系在一起。

    所以見面無需客套。

    肖恩熱情的到門口迎接,將楊政帶進內室。

    “恭喜伯爵呀,噢,不,現在該稱呼你為侯爵大人了。”老肖恩笑呵呵的打趣著。

    楊政施了一禮,謙遜的道:“都是議長大人的提攜。”

    “你,我之間何需說這個,放心,只要我在位一天,別說侯爵,將來就是公爵,親王也不是難事,老弟,有沒有興趣進入議會,老約克那家伙頭兩天中風了,空出個席位,你要的話我幫你弄來。”

    楊政有些無稽,他和小肖恩稱兄道弟,現在老肖恩又叫他“老弟”,這輩分亂得可以,不過他又很清楚,老肖恩如此對他,全是看在錢的份上,政客的虛偽,楊政已經膩味了。

    他沉默了一下,用一種略顯歉意的聲音道:“議長大人,其實我這次來,是想向你告辭的。”

    “你說什麼?”老肖恩以為自己沒聽清。

    楊政提高聲音又說了一遍:“議長大人,我要離開衛戎國了,所以來向你告辭。”

    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幾秒,老肖恩猛的站起來,又發覺這個動作不符合他的身份,強忍著內心的震驚坐下,手抬起來指了指楊政,又放下,來回數次,他終於將憋在胸口的氣吐出來:“你要走?是不是有人逼你,你說出來,我幫你擺平。”

    “不是,沒人逼我。”

    “那是你有事要離開衛戎國去辦。”

    “也沒有,議長大人,我只是想離開衛戎國一段時間。”

    老肖恩終於忍不住罵出聲來:“胡鬧!”

    他指著楊政,手指顫動得厲害,本來就有些委瑣的面容此刻糾結在一起像一塊老樹皮:“你現在是什麼身份,啊?你是一郡之主呀,馬上就是一省之主了,軍中威望又如此之大,想走,你走得了嗎?”

    “議長大人,其實我已經有了好的接替人選,那個黑曜家族的黑曜.華辦事能力不比我差,不如你讓他替我,我已經和他說過,我走後,水泥商行的利潤一分都不會少了您的。”

    “哈!”老肖恩忽然站了起來,機關槍似的數落起來:“你這個年輕人,你這個年輕人,讓我說你什麼好,我看你平時挺機靈的,辦事又有魄力,怎麼幾天不見,糊塗起來了。你以為我是怕你走了水泥商行沒錢給我嗎?狗屁,我是什麼身份,還怕你訛我錢。現在衛戎國是多事之秋,老國王身體不太行了,恐怕撐不過今年,那個什麼大皇子,最近動作很多,邊疆又不穩,你這時候走,不是想鬧動亂嗎?我不管你什麼理由,你給我老實的呆在衛戎國。”

    楊政愣在那裡,他確實沒考慮那麼多。

    現在他才知道自己深陷的泥沼有多麼深,不是想抽身就能抽身得了的。

    他當然可以一走了之,可留給衛戎國的爛攤子誰給他收拾,國之動亂,牽涉到千百萬黎民的生計,他楊政負不起那個責呀……

    楊政苦惱的支著額頭。

    見楊政沒有執意要走,老肖恩臉色緩和了一些,聲音也放緩了:“老弟呀,不要想那麼多,留在衛戎國,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有什麼不好,你回去好好想想,對了,抽空進宮見見王後吧。”

    楊政沒有去王宮拜訪王後,他找到了王後在宮外的那棟青色別墅。

    就是在這裡,他第一次見到了王後。

    在侍女的帶領下,穿過綠樹青蔥的庭院,回到記憶中的木閣樓。

    楊政站在窗口,抿著杯中熱茶,發覺自己對王後印像中最深刻的記憶都在這個小莊園裡。

    依稀中,那個穿著白色粗布麻衣,隨意的將頭發挽在腦後,臉上微微沁著香汗的女人站在樓梯角,朝他微笑,竟有種恍若隔世的美感。

    那淡淡的,雋永的,甚至有些接近溫馨的記憶。

    頭上忽然被彈了一下。

    楊政倏的轉過身來,發覺記憶一下子從真實中走出來。

    眼前站著的女子讓他微微發怔。

    王後輕輕抿著唇,眼裡有一抹調皮的笑意:“在想什麼呢,我親愛的弟弟。”

    “想你。”楊政脫口而出。

    話從喉嚨裡跳出來楊政才發覺自己說了什麼,他有點惶恐的看著瑞秋的臉從白色到粉色的過渡。

    秀眉微微蹙起,王後用調侃的語氣化解了尷尬:“你可越來越大膽了。”

    楊政也很快恢復自如,微微笑道:“我真沒說謊,確實有想到你,時間過得真快,我們有半年多沒見了吧。”

    “是呀,又老了一歲。”

    “我怎麼覺得姐姐更年輕漂亮了。”

    看著楊政很嚴肅的樣子,王後撲哧樂了:“你少在我這裡油嘴滑舌,我才不吃你那一套,騙那些小姑娘還行……嘿,還別說,現在索羅頓的貴族小姐們對你可是念念不忘哦。”

    楊政難得老臉一紅:“別提那個,別提那個,年少輕狂,想起來還是慚愧得很。”

    “你最近可是春風得意那,肖恩那只老狐狸整日介在陛下面前誇你,聽說你要升官了。”

    聽著王後微誚的語氣,楊政不由得苦笑,現在他煩惱的就是這個。

    “王後,其實我是想來向你辭行的。”

    瑞秋咦了一下:“辭行,你要去哪?”

    楊政沉默片刻,眼前又閃過那個鮮血淋漓的身影,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那根扎在他心頭的刺,如果不拔出來楊政永遠都會活在陰影裡。

    “你還記得斯嘉麗嗎?”

    瑞秋手一顫,握在手裡的一個新鮮橘子落在地上。

    “為什麼問她,我已經記不得了……”

    “陛下,”楊政低聲乞求,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乞求別人:“我知道斯嘉麗是聖殿的人,如果你知道聖殿在哪,請告訴我。”

    “我不知道,你別問我。”瑞秋站了起來,匆匆向外走去。

    楊政追了上去,擋在瑞秋面前。

    “讓開。”

    瑞秋第一次在楊政面前擺起王後的威嚴,可是在她面前的是個膽大妄為的家伙。

    見楊政絲毫沒有挪步的意思,瑞秋斥道:“你好大的膽子。”

    “你告訴我聖殿在哪。”

    “我說了,我不知道什麼聖殿。”

    楊政抿了抿嘴唇,看著目光閃爍的瑞秋,他知道王後很可能撒謊了,她為什麼不願提及斯嘉麗。

    “斯嘉麗可能死了。”想來想去,楊政唯有說出真相。

    “不可能!”瑞秋脫口道:“她怎麼可能死,你根本不知道她擁有怎樣的力量。”

    “我知道,我親眼所見,知道索羅頓東面八十裡處突然出現的沙漠嗎?那就是斯嘉麗和雲中君打鬥造成的。”

    牽扯到雲中君,瑞秋才醒覺楊政絕不是在誆她。

    這世上能讓斯嘉麗都不敵的也只有神秘的雲中君了。

    瑞秋深深的看了楊政一眼,嘆氣道:“你到底是誰,怎麼會招惹上這些人物,她們是不應該在人間行走的“神”。”

    “我也想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歹命。”

    “我勸你不要想了,她們和我們不一樣,她們的世界你不要妄想插足,所以放棄你那荒謬的念頭吧,別去想聖殿,也別去想斯嘉麗了。”

    “我試過了,辦不到,我辦不到呀!”楊政語氣非常痛苦,他捂住面孔,腦海裡不斷充斥著斯嘉麗最後的身影,這一定是斯嘉麗帶給他的一個命運詛咒,楊政不想這樣痛苦的活下去。

    瑞秋能感覺到空氣裡的悲傷,全部來自眼前的男子。

    剎那間,楊政給她的感覺就像一個孤獨的小孩,他被全世界拋棄,蜷縮在黑暗裡乞求火柴的溫暖。

    瑞秋心裡一軟,伸出了手,輕輕磨娑著楊政的鬢發。

    “好了,好了,放松些,沒事了,都會過去的。”

    溫柔的話語刺探進男人的心房。

    楊政緩緩松開了手,眼裡還有殘余的淚水。

    他實在承受了太多壓力,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今天爆發出來,也許正是瑞秋似母似姐的特質讓他感覺與別的女人不同,她是至今他在這個世界唯一想敞開心扉說些故事的女人。

    但理智又冒出來壓抑了他的短暫失態。

    “對不起……謝謝。”

    楊政充滿矛盾的話語也只有瑞秋聽得明白。

    “是不是活得很辛苦?”瑞秋也縮回了手,她是王後,自然有她的矜持,剛才那已經是她最大程度的安慰,雖然有一瞬她曾想將這個悲傷的男人擁進懷中。

    楊政已恢復了冷靜,後退一部分距離。

    他苦澀的道:“記得我以前說過的話嗎?我們都是很孤獨的人,也許會這樣孤獨的走完後半生。”

    “至少我還有安仔,你呢,你有想用生命守護的人嗎?”

    楊政的腦海裡忽閃過小顏的身影,那是他曾經想用生命守護的人呀。

    他傻子似的點點頭,又搖搖頭。

    沒有等瑞秋說話,他已經強迫自己排除腦海裡的軟弱情緒,有剛才一瞬間的釋放已經夠了,楊政終究還學不會娘們似的沒完沒了,那不是他的性格,他坐到一邊靜靜道:“不要再說那些事了,王後,聽說陛下最近身體不太好了。”

    瑞秋淡淡道:“是吧,他的身體一直不太好,怕是撐不過今年了。”

    楊政摸了摸額頭,原來老肖恩也沒騙他。

    “王後,我問個不敬的問題,如果……我是說如果陛下去了,你有什麼打算?”

    “孤兒寡母,能有什麼打算。”瑞秋語氣裡似有怨懟。

    但楊政卻清楚瑞秋是有主見的人,不可能不考慮斯帝安的將來。

    隱隱的,他胸口總有什麼壓著,這感覺並不好,楊政想起那個接觸不多的雷蒙斯特,記憶裡,惜月曾說過,雷蒙斯特是她選中的人。

    斯嘉麗選了自己,惜月選了雷蒙斯特,這原本就是一場聖殿內部之爭。

    他定了定神,問道:“大皇子呢,聽說他去了東線。”

    瑞秋伸手捋了捋掛在額角的一綹青絲,目中現出思索神色:“我猜他是想避開你,你在威古蘭的這半年,他率軍多次征戰,在軍方的威望已不下當年的你,南大陸的許多國家都知道“衛戎雙子星”的赫赫威名。”

    “衛戎雙子星?”楊政啞然失笑:“我和他?”

    瑞秋瞪了他一眼:“有那麼好笑嗎?就算國內人人都知道他和你不合,可是對外,你們都是衛戎國子民,將你們排在一起有什麼不對。”

    楊政摸摸鼻頭,訕訕道:“就算這樣,他避開我做什麼,他是大皇子,我不過是個臣下,這是怎麼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這正是我也疑惑的地方,東線雖然不算太平,可你當年給滄月的重創不是那麼容易恢復的,他現在去東線做什麼……”

    楊政和瑞秋也不是神,怎麼也無法想到事情會朝著那樣的方向發展。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6:50

第七集 第七章 王都驚變(上)

    索羅頓郊外,艾月山。

    這裡正是當年二皇子被天炙族刺殺的地方。

    原是皇家獵場,也因為這刺殺事件封鎖了,昔日草長鷹飛的廣袤獵場,如今雜草叢生,外圍的設施也七零八落,十分破敗,冷寂的風草這荒原上叢林中吹過,帶起一陣沙沙的嗚鳴,別有一種蕭索的感覺。

    獵場北面是一大片原始叢林,當年就是為了最大程度保留打獵樂趣而沒有過多改造,只有一條狹小的谷道可以進入林深處的山谷。

    封鎖了獵場以後,樹林生長得更加繁茂,枝葉已經將谷道覆蓋。

    清冷的月似近實遠的掛在夜空中,冷冷清輝鋪灑在大地上。

    山林裡傳來咕咕的鳥叫聲,特別清晰。

    也就在這森密的樹林裡,晃動起綽綽的人影。

    一株數人才能合抱的大樹,在樹身上開了個大洞,一個一個人從洞裡鑽出來。

    動作敏捷的斥候攀爬到附近的樹木上,用鳥叫聲傳訊。

    確定十分安全後,洞內出來一個所有人都不會想到的人物,本該出現在東線的大皇子,雷蒙斯特,他此刻一身黑色勁裝,頭發用一條黑巾扎在腦後,氣勢風度無不高貴完美,充滿了強烈的個人魅力。

    林中早有人在等候,雷蒙斯特沿著一條掩蓋在荊棘下的道路,到了艾月山的山腰。

    隱蔽的山洞,進去之後豁然開朗。

    黑暗中潛伏著無數陰冷的氣息,雷蒙斯特當然有感應,卻未在意,踏在冷靜從容的步子進入洞深處。

    洞內只有幾顆綠寶石發出的弱光,顯得陰幽詭異。

    在盡頭的山石上,倒掛著一個絲毫沒有存在感的人。聽到雷蒙斯特的腳步聲,那人並沒有動,沙啞的聲音從那人口中發出:“你來了。”

    “黑月使大人呢。”雷蒙斯特環顧洞內一圈,沒有發現那熟悉的曼妙身影,努力的克制才沒有讓失落之情流露出來。

    倒掛之人輕哼了一聲:“這些小事,黑月使大人怎麼會來,大人半年多前就離開了,這裡的事都由我負責。”

    半年多前就走了……雷蒙斯特心劇烈的抽緊了一下,無法壓抑的失落和沮喪充溢著他的心間,自己在她眼裡,終究是只微不足道得的蟲子,雖然早就知道和她的距離有多麼遙遠,可是這樣赤裸裸的表現出來,雷蒙斯特的自尊被踐踏到底。

    “你找我來有什麼事?”掛在那裡的人不耐煩的問道。

    雷蒙斯特醒覺過來,他是個很嚴律內斂的人,知道幻想的不切實際,理智占據了上風,悶聲道:“我希望你幫我殺一個人。”

    “誰?”倒掛之人口氣中殺機肆溢。

    “知不知道最近誰回來了?”雷蒙斯特沒有等他說話,便自顧說道:“那位魔神將軍已經到了王都了。”

    倒掛之人忽然一個翻空,落在地上,單膝支地,他緩緩站了起來,終於露出那看不太真切的面目,赫然是黑暗精靈莫亞爾,雪白的尖牙微露在精靈漆黑的面孔上,黑暗精靈神情猙獰,殺機大溢。

    “你讓我去殺他。”

    雷蒙斯特微微搖頭:“你要殺的不是他,你已經失手幾次了,這次把他交給我吧。”

    莫亞爾狂怒而嘶,雙刀已經擒在手中,雙眼死死瞪著雷蒙斯特,幾乎要出手劈死這個羞辱他的人。

    雷蒙斯特靜靜的站在那裡,絲毫不為莫亞爾狂暴氣勢所窒,他說的是事實,事實總是最好的說話武器,雖然有時候事實是最傷人的。

    “你會為了今天說過的話而後悔,希望你能殺得了他,”莫亞爾一字一頓的說著:“說吧,你讓我殺誰?”

    雷蒙斯特忽然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報出一個名字。

    莫亞爾臉上的神色驟然變得古怪,他緩緩抬起頭,聲音中充滿譏誚和厭惡:“怪不得精靈族聖石上雕刻著訓誡“人類是最卑鄙無恥的生物”,你們果然是什麼事都干得出來。”

    雷蒙斯特冷淡的道:“反正他也快死了,我不過讓這一切提前一點罷了,現在肖恩那只老狐狸完全和那個所謂的魔神將軍攪在一起,還有王後那個賤人,也一直看我不順眼,我如果再不早點下手,國家都要給這些外人霸占了,我們奎北克家族的榮耀絕不能在我這代熄滅。”

    莫亞爾冷哼一聲,反正他只是負責殺人,人類世界這些紛爭他也看不透。

    夜風沁涼,誰也不知道一個巨大的旋渦正緩緩形成。

    衛戎國的格局也將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風暴而改變。

    楊政站在天鵝旅店的陽台上,吹著涼風,品著杯中溫醇的紅酒,享受難得的寧靜。

    索羅頓各式各樣壯觀的建築在夜色下寧靜的雌伏,顯得波瀾壯闊。

    老肖恩和瑞秋的話猶在耳畔,楊政很清楚,自己的命運與這夜色下的國家緊緊聯系在一起,如果說衛戎國是一個積木搭成著建築,他楊政已不再是浮泛在上層的孤木,而是底座的一塊基石,強行的抽離出去,必然會給整個建築帶來難以忽略的震動,特別是這個建築本就已呈不穩。

    楊政不是所謂的聖人,但他也不自私,無法忽略這種震動帶拉的嚴重後果。

    瑞秋答應了他,當王國真的穩定下來,會讓他離開。

    那個日子並不遙遠,老國王真的快死了,到時候必然有一場殘酷血腥的奪權大戰。

    楊政很清楚,只要下一任國王上台,衛戎國就會穩定下來,那時他便可以離開。

    可是。

    瑞秋真的想讓小斯帝安上台嗎?

    這個女人……到底在搞什麼,小斯帝安還不滿十歲呀,楊政一口灌下杯中的紅酒,有些不舒服瑞秋的舉動。

    其實,楊政心裡,對雷蒙斯特也沒多大的厭惡,衛戎國就像垂暮的老人,實在需要新鮮有衝勁的血液貫入,才能讓他煥發青春,雷蒙斯特就有這樣的特質,年輕,有才華,有野心,這樣的人對目前危機四伏的衛戎國來說,並沒有壞處。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以肖恩為首的保守派絕不可能讓雷蒙斯特上台。

    他們不需要一個強勢的國王,這會對實際控制衛戎國的議會產生威脅。

    這樣激烈的衝突,導致了奪權之戰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肖恩之所以絕不讓自己離開,也是看重自己在軍方的威望和民眾間的威望,誰讓自己現在和老肖恩綁在了一起,楊政苦笑一聲,以雷蒙斯特的性格,絕對是把自己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

    再就是瑞秋,雷蒙斯特必然不會放過瑞秋和斯帝安。

    自己怎麼可能眼睜睜看這孤兒寡母被雷蒙斯特害死。

    過多的糾纏,導致了楊政現在的境地,進退不得,他被逼在了權利頃扎的最前線。

    夜幕中,掠過一道流星。

    楊政將杯子放在陽台護欄上,凝望片刻天空中那消逝的一道璀璨,轉身步入房中。

    索羅頓表面上與以前無異。

    只有少部分人能察覺到空氣中的緊張因子。

    一些暗流在平靜的表面下湧動。

    馬約瑟夫人這幾天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因為王都的貴婦圈子裡早就傳遍了,那個讓人愛又讓人恨的拈花玉伯爵已經回到了王都。

    那個小冤家,馬約瑟夫人坐在院庭中,痴痴的看著花園裡綻放的黃玫瑰。

    如果她還沒嫁作人婦,還是那個待字閨中的瑞瑟爾小姐,她現在肯定已經衝出大門,去尋找那個讓她思念的身影。可是,身份不同了,以前的瑞瑟爾小姐,現在已經是馬約瑟騎士長的夫人。

    楊政去威古蘭上任三個月後,瑞瑟爾小姐就依婚約嫁給了馬約瑟騎士。

    馬約瑟騎士也是個年輕有為的青年,本來在北線征戰,立功後通過關系調任回了王都,是王都守備隊第三小隊的隊長。

    相貌英俊,身體健壯的馬約瑟顯然也非常得瑞瑟爾小姐的喜愛,可是,僅僅這樣,是無法取代那個在她心裡獨一無二的身影的,她永遠也無法忘記那雙能把她靈魂吸收的黑色瞳仁,即使在和丈夫做愛時,瑞瑟爾小姐也經常把他當作那個人。

    這真是魔障。

    而且,最近幾個星期,她的丈夫馬約瑟騎士變得神出鬼沒,有時候半夜都會突然出門,對她也非常冷淡。這讓瑞瑟爾小姐更加空虛寂寞,也更加想念那個黑發黑眼的小冤家。

    夕陽西下,黃昏中。

    馬約瑟騎士終於回到了家,他的容貌很出色,至少比楊政那張面具要出色得多,而且嘴邊兩撇修剪得當的八字胡,無可否認,他是個非常有男人味的人。

    瑞瑟爾因為思念而積累的情欲急需緩解,她知道現在去找那個小冤家是不可能了,退而求其次的她對自己的丈夫顯得很溫柔。

    甚至穿著非常誘惑的鏤空衣服誘惑著馬約瑟,要在以前,馬約瑟肯定將她撲到床上,狠狠的“操”她。

    但今天,馬約瑟依然匆忙的吃了晚飯後,就躲進了房中,連瑞瑟爾送茶水進去,都被馬約瑟趕了出來。

    一把將水杯摔在地上,瑞瑟爾委屈的流下眼淚。

    女人的心思是很奇怪的,如果馬約瑟沒有那麼冷淡的對待瑞瑟爾,也許瑞瑟爾會從此將心底的那個男人永遠埋葬,畢竟她現在的身份已經是別人的妻子。可是馬約瑟的反應讓女人很失望,所以僅有的一點理智也被瑞瑟爾潮水似的委屈和思念淹沒了,她決定,一定要去再見見那個男人。

    按照這幾天的情況,馬約瑟很可能會在天黑下來離開家,然後直到第二天才會回來。

    瑞瑟爾下定決心,反而放開了,躺在床上,靜靜等待著時機。

    果然,天黑下來後,馬約瑟悄悄離開了家。

    瑞瑟爾爬起來,小心翼翼的化過妝,然後到了丈夫的書房前。

    她推門進去,裡面果然已經沒人,蠟燭的余燼還是溫熱的,裊裊的冒著青煙。

    出於一點點不可琢磨的心思,瑞瑟爾想到馬約瑟這幾天古怪的行為,也許他背著自己在外面找女人,一定是的,瑞瑟爾找到了這樣的理由來安慰自己紅杏出牆的心思,心中也更熱切的想要找到點什麼,證明馬約瑟不軌的證據,然後她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去找自己的小冤家。

    她悄悄的到外面拿來一支新的蠟燭,借著燭火的光芒,她小心翼翼的尋找所謂的“證據”。

    然而,房間被清理得一絲不苟,桌面上甚至連一張紙都沒有。

    瑞瑟爾是知道自己丈夫習慣的,他絕對不是個習慣作家務的人,可剛剛他也沒叫下人去過書房,書房內這麼整潔,只能說她的丈夫有什麼東西不想讓人看見。

    瑞瑟爾被這樣的心思驅使著,更加仔細的尋找起來。

    終於在紙簍裡發現一些沒有燒盡的殘紙片。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7:04

第七集 第七章 王都驚變(下)

    楊政沒有想到深夜還會有女人來拜訪他,如果不是他和天鵝旅店的老板很熟,恐怕那個女人也不會在沒有人注意到情況下和他見面。當女人掀下披在頭上的白色絲巾時,楊政詫異的喊出聲:“瑞瑟爾小姐。”

    天鵝旅店的老板朝楊政曖昧的笑笑,他當然認識這個女人,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這些貴族男女之間的偷情實在太常見了,他早已見怪不怪,迅速的離開房間,留下這對男女。

    房門合上。

    瑞瑟爾小姐壓抑的激情噴薄出來,三步並做兩步,還未等楊政有所反應就抱住了他,柔軟的紅唇在楊政的臉上脖子上親吻著,享受著久別後的喜悅。

    “瑞……瑞瑟爾……”楊政不太習慣這樣,何況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已經結婚了,若在以前他還可以逢場作戲,現在顯然沒有這個心情。

    他輕輕推開瑞瑟爾的肩膀,後退兩步,搖了搖頭:“這不合適。”

    “你也不要我了嗎?”看著楊政堅定不容置疑的神色,瑞瑟爾雙手掩面,流下了眼淚。

    從瑞瑟爾小姐的舉動上,楊政分明察覺到了什麼,作為擁有良好家教的年輕人,楊政當然不能讓一個女人在他面前哭泣,他想了想,柔和的問道:“是不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瑞瑟爾偏過了頭不理他。

    楊政無奈的搖了搖頭,上前一步,微微彎腰,低聲道:“我為剛才的行為道歉,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會幫你。”

    “站那裡不許動。”

    瑞瑟爾小姐看到楊政點頭了,才滿意的重新投入楊政的懷抱,她仰起頭,看著楊政微顯尷尬的臉龐,嗔道:“將軍,你膽小了。”

    “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你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不是嗎?”

    “不要再提那個混蛋。”

    楊政一愣:“他對你不好?”

    “不要再說他了好嗎?將軍,我好想你。“瑞瑟爾不知哪來的力氣,將高自己一個頭的楊政撞倒在寬大柔軟的鵝絨床上,她自己緊跟著撲上去,跨騎在楊政身上,姿勢極度曖昧。

    氣氛一下子璇旎起來,楊政還想說什麼,嘴巴已經被瑞瑟爾玫瑰色的唇瓣堵住了。

    兩人的體溫隨著肉體的摩擦漸漸升高,楊政分明感覺得到,半年多未見,嫁作人婦的瑞瑟爾小姐更豐腴了,手指一掐,就陷入那柔軟白嫩的凝脂中,成熟婦人的乳香鑽進楊政的鼻子,楊政呻吟了一聲,欲望猙獰的抬起頭。

    他已經很久沒有碰過女人了,根本經不起這樣的刺激。

    “將軍……”瑞瑟爾意亂情迷,喉嚨裡發出母獸一樣的低鳴,將楊政的腦袋抱在胸口,用力的將一團雪乳塞進楊政口中,腦袋極力的後仰,滿頭的金絲波浪翻湧。

    楊政腦中嗡的一下,終於把僅有的一絲猶豫也踢到了九霄雲外,他翻轉身體,試圖將女人壓在身下。

    兩個人在巨大的軟床上翻滾,宛若兩只廝咬在一起的野獸。

    床單皺成了一團,衣服也撕成了一條條。

    空虛飢渴的欲望需要強有力的撞擊來發泄,房間裡響起銷魂的呻吟。

    三度春風。

    楊政才趴在已經完全癱軟的瑞瑟爾小姐身上,空氣裡全是兩人體液的味道,甚至床單上也是一塊一塊的濕痕。

    激情慢慢沉澱。

    楊政輕輕撫摸著蜷縮在他懷中女人的背,心情有些復雜。

    “將軍,你在想什麼?”瑞瑟爾小貓一樣舔著楊政的耳垂,有些調皮。

    楊政輕輕在她渾圓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啪”的一聲非常清脆,悶聲道:“別玩了,你這個小妖精。”

    瑞瑟爾呻吟了一聲:“將軍,你這次會在王都呆多久?”

    “多久你也不許再來了,王都就這麼大,我和你都是有身份的人,多少雙眼睛盯著呢,被人發現了,你怎麼向你丈夫交代。”激情過後,楊政必須考慮現下的處境。

    “我不管,”瑞瑟爾眼圈紅了,死死的摟著楊政:“我管那混蛋干什麼。”

    楊政眉毛微微一皺,他今晚已經數次聽到瑞瑟爾罵自己丈夫“混蛋”,雖然他對瑞瑟爾沒多深的感情,可也不願意讓別的男人欺負她,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丈夫對你不好嗎?”

    “他在外面有女人。”瑞瑟爾眼淚流得很急。

    楊政哦了一聲,原來是這種事,他頓時沒了興趣。

    似乎是察覺到楊政微妙的心理,瑞瑟爾連忙道:“你不知道,那混蛋自從跟了大皇子,從北線調回來後,就對我很冷淡。”

    “雷蒙斯特?”楊政有些意外。

    “還能有誰?”瑞瑟爾撅了撅嘴:“那家伙是個變態,仗著自己長得英俊,喜歡玩弄女人,我有好幾個要好的朋友,都被大皇子虐待過,她們很可憐,身上全是傷,回家還不能和自己的丈夫講。”

    看到楊政有些醒悟的神色,瑞瑟爾連忙道:“我才沒有,你別亂想呀,自從和你以後,我除了丈夫,沒讓別人碰過。”

    她討好的蹭了蹭楊政的胸口。

    楊政無聲一笑,也不去辯她話中的真偽。

    “你丈夫怎麼對你冷淡了?”不知道為什麼,楊政心中有隱約的不安,也許是雷蒙斯特讓他有些神經過敏。

    “他現在每天晚上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干什麼去了,要不然我哪能現在出來呀,”瑞瑟爾得意的笑了笑,繼續說道:“今天晚上我還去他的書房裡看了看,不過他這家伙很仔細,我除了紙簍裡找到一些燒了大半的碎紙也沒找到什麼。”

    “紙上有什麼?”

    “不知道呀,都燒得差不多了嘛,你問這個干什麼?”瑞瑟爾眼睛眯成月牙。

    “有點好奇,你丈夫怎麼會把你這個如花似玉的妻子安心放在家裡,”楊政的半真半假的道:“你丈夫是做什麼的?”

    “他呀,王都守備隊的一名隊長,好像是第三衛隊。”

    “哦……這樣……”楊政輕輕應了一聲,忽然感覺到下體一緊,只見瑞瑟爾恢復了一點精力,媚笑的看著他:“不要再說那些掃興的東西好不好。”

    她輕輕的舔了一下嘴唇,整個人匍匐著向下縮去,片刻後,楊政口中發出一聲輕咝,他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潮濕溫暖的腔體……

    綬封的日子定在兩日後。

    楊政沒有再開口離開讓老肖恩很滿意,抽空楊政還去了一次王宮,只當了他短短幾個星期學生的斯帝安非常高興,他至今仍對這個嚴厲又風格獨特的老師記憶猶新。

    說嚴厲是從來沒有一個老師在他上課不聽話時把他小屁股揍開花的。

    但除了上課,楊政這個老師給了他最大的自由度,不但陪他鬥蟋蟀,捉毛毛蟲,還會給他講很多很多新奇好玩的故事,而且他還膽大包天的偷偷帶他出宮完,雖然後來被母後批了一頓,可是這個老師好像一點都不怕母後。

    半年不見,斯帝安已經長高了半個頭,小孩子的生長是非常迅速的,身體也強壯了一些。

    楊政帶給他的禮物是一把真正的刀,非常精致,也非常鋒利,只有一尺長左右,斯帝安用得很趁手。

    雖然瑞秋嚇了一大跳,但楊政只說了一句話:“斯帝安已經是個小男子漢了,他應該有一把真正的刀,來保護他需要保護的人。”

    生長期的小孩最需要的就是大人的肯定,何況楊政這樣一個強力的人物,就是這樣一句話,斯帝安感激了楊政一輩子。

    “你真胡鬧。”瑞秋看著在遠處揮刀的斯帝安,責怪楊政。

    “王後,雛鷹總有要飛翔的時候,你若是不放手,斯帝安將來怎麼承受你交給他的重擔。”楊政充滿深意的嘆道。

    瑞秋冰雪聰明,如何不明白楊政是在怪她將斯帝安扯進王位之爭,可楊政的贈刀之舉何嘗不是一個態度,楊政是答應幫她了。

    “謝謝。”

    楊政知道自己不可能改變這個女人的心意,而雷蒙斯特與他們,也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他不再想那些沒用的東西,冷靜心思問道:“王後,最近王城有沒有什麼動靜。”

    “什麼意思?”瑞秋看著他,

    楊政微微搖頭:“可能是我多心了,這幾天我總有些心神不寧。”

    瑞秋凝思道:“我這裡是沒什麼動靜,你有察覺到什麼嗎?”

    楊政摸了摸鼻子,想起昨晚荒唐的一夜,心中一動:“王城守備軍主要是什麼職責。”

    “主管王城的護衛。”

    “守備軍第三小隊是把守哪裡?”

    “南門一帶。”

    “這些守備軍的忠心呢?會有問題嗎?”

    瑞秋怔了一下:“你懷疑守備軍嗎?不可能吧,他們是向陛下效忠的騎士,每個入選的人身家都必須是清白的。”

    “這世上沒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小心點總是好的。”

    瑞秋點點頭:“好的,我會讓人注意。”

    楊政已經夠謹慎了,瑞秋也已經夠小心,但兩個人絕想不到,災難會如此迅速的降臨。

    兩日後的綬封典禮。

    楊政剛剛獲得侯爵的勛位,同時接管巨馬省。

    當他跨出王宮的剎那,王宮的西北角傳來劇烈的震動,一股濃煙彌漫到上空,王宮內響起震天的喧囂聲。

    楊政回首一看,臉色劇變,西北角,那是王後和斯帝安居住的地方。

    整個王宮的衛兵都在一瞬間行動起來,外城的衛兵也正源源不斷趕來,楊政將手中的侯爵勛章,佩劍和卷書都交給和他一同出宮的老肖恩,自己拔腿就朝王宮大門跑去。

    王宮已經封鎖了,士兵們攔住要衝進宮門的楊政。

    “侯爵大人,你不能進去。”

    楊政現在哪顧得上這些,一把推開士兵,衝進宮裡,他的速度飛快,路線又熟悉,甩開幾個追趕他的士兵後,朝著爆炸的西北角衝去。

    一路上都是衛兵,整個王宮陷入了一邊混亂之中。

    楊政在擁擠的人群裡,速度也慢,焦急的他沿著欄柱爬上屋頂,沿著連綿不斷的王宮建築,以最快的速度跑去。

    火光,慘叫。

    楊政嗅到了空氣中火棉燃燒的味道,他的瞳孔猛的收縮,火棉是他發明的,這東西極其難造,一般都供給東線的雷神火炮,到底是誰把火棉用在了這裡。

    火棉的威力巨大,將整個西北角的建築炸得面目全非,爆炸後火焰幾乎點燃了所有能燃燒的建築。

    楊政看著烈焰焚場,幾乎絕望。

    腦海裡閃過那個身穿粗布麻衣,高貴淡然的女子,楊政幾乎把她當做自己的姐姐。

    不,絕不可能,她不該就這樣死去的。

    楊政找到一個空隙,跳進熊熊燃燒的建築中。

    高溫一下子籠罩在他身邊,他的頭發迅速枯竭。

    楊政找到一床棉被,又撞進西北角的一個井邊,將棉被澆濕後,楊政再度衝進火場。

    “瑞秋,斯帝安――”

    “瑞秋,斯帝安――你們在哪?”

    楊政撞開一間又一間燃燒的房子,用力的呼喚兩人的名字。

    由於王宮的木制建築眾多,大火漫延得厲害,凶猛的火勢將西北角成了火焰的地獄,除了木頭燃燒劈裡啪啦的炸響,楊政耳邊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

    地面上有很多燒焦的屍體,楊政一具具的驗看,有很多已經燒得血肉模糊,根本辯不清形狀。

    越找下去,楊政就越絕望。

    身上的棉被已經起火了,高溫灼燙著他的背部。

    楊政拳頭捏出血來。

    他知道,沒有希望了,他眼裡沒有淚,因為知道這是誰干的,只有雷蒙斯特,只有他能干得出來。

    為什麼一次次想放棄仇恨,仇恨都會重新找上他。

    “瑞秋――”楊政仰天嘶叫,用力一拳打在一扇燃燒的門框,整個木門炸裂開,拳上一片焦黑。

    就在木門碎裂的剎那,楊政聽到了一聲細微的呻吟。

    他以為出現了錯覺,抬步的時候地面輕微的震動了一下,如果不是楊政遠盛常人的感官,他一定無法感覺到。

    楊政扔掉了燃燒的棉被,闖入被他打碎的那扇木門裡面。

    還是火場,房內的東西已經全部燒著了,火苗幾乎灼燒到楊政身上,那種高溫是常人難以忍受的,也只有楊政能咬牙承受下來,這一次,他真的感覺到地板在動,地下有人。

    渺茫的希望之火又燃燒了起來。

    楊政看那了房內燃燒的那張床,有些怪異。

    他抽出腰上滾燙的獵血刀,上前兩步,一刀劈在了床板上,爆裂聲中,床板翻倒在地,下面竟然出現了一個坑洞。

    楊政連忙踢開那張床,剛剛撲到洞口,就聽到裡面傳來的咳嗽聲。

    “誰,誰在下面?”楊政的心吊在喉嚨口。

    “將軍嗎?是我……咳咳咳……”伴隨著咳嗽聲,傳來一個虛弱的女聲。

    一聽到那聲音,楊政的心中感受真不知道怎麼形容,他飛快的跳下那個洞,裡面是一個並不寬大的密室,因為滲入不少濃煙,空氣非常憋悶。

    楊政看到了瑞秋,這個高貴典雅的衛戎王後此刻軟倒在地,而小斯帝安已經被煙嗆昏迷了,被瑞秋抱著。

    “將軍!”瑞秋像絕望中抓到了一根稻草,那種喜悅已無法形容。

    情況已到了刻不容緩的境地,楊政只一掃密室,裡面空蕩蕩的,想到外面的火勢,楊政知道不可能就這樣離開。

    他只猶豫了剎那,迅速脫下身上的衣服。

    “王後,得罪了!”

    楊政只稍稍轉了個身,就拉開褲子往那件衣服上撒了泡尿。

    在王後又驚又恐的眼神中,楊政將衣服撕成幾片,一把堵住斯帝安和瑞秋的口鼻,濃重的尿腥味鑽進瑞秋鼻子裡,她幾乎暈厥過去,楊政喝道:“不要拿下,不然你們兩個會被煙嗆死的,等我一會,我去找幾床被子,馬上就回來救你們出去。”

    楊政話說完,丟下還在發愣的王後母子,又飛快的從洞口爬了上去,刺眼的火光剎那撲到楊政臉上,外面的火勢正到了最鼎沸的時候。

    楊政幾乎是頂著大火在各個建築中飛奔,頭發已經燒得不成樣子,身上很多地方開始發出焦味。

    皇天不負有心人,楊政總算在一個儲藏室裡找到幾床沒被燒掉厚棉被。

    他抱起棉被以最快的速度闖回那間密室,時間不等人,也許只是幾秒的差距,就可能葬送性命。

    當楊政回到密室的時候,瑞秋真的沒有將那塊浸了他尿液的布拿下,他朝她豎了豎拇指,這個王後,心志倒是挺堅韌的,也沒有表現得驚恐慌張,只是抱著斯帝安的手指微微發白。

    “來吧,交給我。”楊政從瑞秋懷裡接過斯帝安,先爬上洞口,再將瑞秋拉出來。

    他把斯帝安綁在了胸口,又讓瑞秋伏在他背上,這才披上棉被向外衝去。

    有了幾次火場來回的衝鋒,楊政對路線倒是異常的熟悉。

    當他鼓著一口氣,衝出火場時,王宮衛兵們幾乎傻眼了。

    看清楊政身上救下的人後,衛兵們歡呼起來。

    楊政卻幾乎脫力,在火場裡來回炙烤,精神的高度繃緊,都在消耗著他的精力,他看上去也很狼狽,頭發被燒光,身上冒著青煙,皮膚幾乎都被烤焦了,衛兵們甚至沒認出他來。

    瑞秋和斯帝安身上都沒有傷,只是被煙熏的。

    在醫官的臨時救治下,斯帝安已經醒過來,躲在瑞秋懷裡,顯然受到不小驚嚇,瑞秋恢復得很快,片刻後就能自己走動,楊政心中倒有些詫異,他也沒想多,躺在那裡接受醫官的醫治。

    冰涼的藥膏敷在身上,疼痛大減。

    他臉上的藥水面具可能早被燒掉,不過現在他渾身都焦黑,臉上抹了藥膏後也不怕別人認出他。

    就在他准備松口氣時,他看到了屋頂一掠而過的黑影。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7:18

第七集 第八章 不一樣的王後(上)

    楊政猛的從地上跳了起來,撞翻了醫官手中的藥罐。

    “將軍。”在一側的瑞秋連忙拉住他。

    楊政回頭低聲道:“王後,自己小心了,千萬別落單,我覺得不妥,肯定還有事要發生。”

    說完不等王後應聲,他飛快的朝著屋頂黑影掠走的方向跑去。

    左折右轉,他又看到黑影,那一抹無法忽視的黑色,即使在白天,也讓人內心發冷。楊政追逐不休,雖然奔跑中牽扯著他受傷的肌肉,帶來無比的疼痛,他卻絲毫也不敢放松,因為那抹黑色,帶來的只有死亡。

    王宮很大。

    楊政失去了方向,一路上都是人,混亂,忙亂,緊張。

    若有似無,在每一次黑影即將消失在楊政視線中時,他又會露出一角,繼續吸引楊政的視線。

    楊政心中不妥感受更重,卻無法放棄追逐,因為那家伙實在是危險的人物。

    當他掠過一個回廊時,眼前重重閣樓,黑影竄上了一棟巨大的建築,然後一個加速,消失在楊政視線中,只不過剎那的功夫,前方傳來的慘叫。楊政也飛快的順著一根大石柱,爬上屋頂。

    他看到了前方百米處屋頂上的巨洞。

    慘叫聲就是那裡發出的,當楊政趕到那裡時,巨洞內的慘叫已經歸於沉寂,透過巨洞,他看到了屋內地面上橫七豎八的屍體,鮮血流滿了一地,景狀凄慘。

    因為慘叫聲,楊政已經看到無數的衛兵向這裡趕來。

    間或傳來保護陛下的聲音。

    這裡竟然是國王的寢宮。

    楊政心中一緊,不好,那人的目標是國王,他抽出獵血從屋頂躍下,正好看到蒙在黑布中殺手將年老體衰的國王制在手中,他手上的刀正擱在國王的身上。

    那把刀的形狀竟然與楊政的獵血無二致。

    在楊政跳下的瞬間,殺手的喉嚨裡發出了得意的尖笑:“你終於來了,外面那些人就交給你了,還有這個老家伙,你也一並處理了吧。”

    黑衣殺手說完話,一掌打在了老國王的後背,老國王的喉嚨裡噴出鮮血,飛向楊政。

    而楊政心中卻直發冷:中計了。

    老國王飛來,楊政只能接住他,而就在這時候,門砰的被撞開了。

    眾衛兵的眼前只看到這樣一副景像:口吐鮮血的老國王倒在楊政懷中,而楊政手中還拿著一把刀。

    黑衣殺手早已消失,老國王聽到了殺手那句話:你終於來了,外面那些人就交給你了,還有這個老家伙,你也一並處理了吧。

    就是這句話,讓本來就已經被恐懼和傷痛弄得神智不清的老國王誤認為楊政也是殺手的同伙,哪怕他已只剩一口氣,那股求生的欲望已經驅使著他掙扎想擺脫楊政的攙扶,喊出生命中最後的話語:“衛兵,殺刺客……”

    當老國王吐出這最後一口氣,死在他懷中的時候,楊政就知道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這個黑鍋是實實在在的背到他頭上,放下死去的國王,楊政面對著是衛兵們憤怒的眼神。

    他嘴角抿起了一個嘲諷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在嘲笑世事的荒謬還是自己的愚蠢。

    楊政沒有黑衣殺手飛檐走壁的絕技,下一刻,他已經持刀衝向了衛兵,他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除了殺出王宮,他再沒有第二條路,而且逃出王宮後,他還要有多遠走多遠。

    唯一一點可以慶幸的是楊政被火燒得面目全非,那些士兵並沒有認出他就是魔神將軍,新晉侯爵。

    逼上絕路的楊政下手已是狠辣無比。

    他在沙場上就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物,此刻為了生存,也絕不可能容許自己有半點婦人之仁,所以每一刀都追求一擊斃敵。攙和著黑玄晶的獵血刀以一種干脆利落,縱橫殺伐的氣勢橫掃出去。

    沙場絕技,講究的就是快,狠,准。

    楊政的刀絕不好看,但絕對致命。

    每一刀下去,就有一名衛兵血濺當場,阻擋的武器一並切斷。

    楊政像一頭被圍困的豹子,拼出了最凶殘的血性,這些衛兵常年困守宮中,哪裡見過這樣凶橫的殺伐,竟被楊政的氣勢所凜,生生的破開一條血路,然而外面已堵滿了衛兵。

    國王被殺的消息隨著衛兵們驚恐的呼喊早就像鴿子一樣傳遍了王宮上空,整個王宮都動了起來,護衛們全部湧向國王寢宮。

    楊政,拼命的砍出一條血路,衝到最近的一根柱子上,三兩下爬到了屋頂。

    “射,快射箭。”

    牆上,屋頂上也是衛兵。

    箭雨飛向楊政,獵血刀被他舞得密不透風。

    蜂巢島一戰,楊政獲得了體內芭比和青蓮殘余能量的支持,精神力更上一台階,此刻在他精神高度緊張下,無數的精神絲已經曼延出去,起碼在他周圍五十米方圓內的任何動靜,都在波動的剎那瞬間抵達他的腦顱。

    就是靠著這樣特殊的能力,楊政在屋頂上沿著古怪的路線奔跑,每次都能在箭雨落下之前找到最稀疏的地點,然後靠著無堅不摧的寶刀和敏捷的身手,格擋掉全部箭支。

    他這樣的身手,落在衛兵眼裡,已經不是震駭所能形容。

    已經有衛兵隊長大聲的下令:“刺客厲害,去找蘇米亞隊長,讓血衛來。”

    楊政瘋狂的奔跑,在瓦面上幾乎以看不清他的身影。

    所有敢阻攔他的衛兵全部被他劈成兩半,那種一往無前的殺性,狂若猛虎的姿態,讓衛兵們從身體到心理都無法壓抑住膽寒,那種恐懼甚至壓抑了他們作為衛兵該有的血性。

    在王宮上空奔跑的楊政,再一次聽到噩耗。

    南門被盜賊攻破,正有大股的盜賊衝進城來。

    狗屁,狗屁!楊政咬牙切齒的心中大罵,南門,第三守備隊,是那個瑞瑟爾的那個混蛋老公放人進城的,狗屁盜賊,雷蒙斯特,你真夠恨的,為了王位,連沒幾天好活的老父親也殺了。

    到了這一步,楊政也只能感嘆不是自己太蠢,而是自己還是學不會那種不擇手段,放棄一切道德的狠呀。

    他楊政能狠,能十步殺一人,喝敵人血,吃敵人肉,可那是為了生存,這狠終究是有底線的狠,楊政心中還有二十一世界生活留給他的時代烙印。

    不像雷蒙斯特,為了目的可以犧牲一切,他是梟雄,是李世民,是楊廣,不是楊政能比的。

    那些所謂的盜賊,定然是雷蒙斯特的手下。

    或者就是黑暗精靈莫亞爾帶著的那群黑衣殺手。

    他是要屠盡一切反對之人呀,名義上,雷蒙斯特還在東線,誰會懷疑到他,等這伙人將王城一切反對勢力清空,他雷蒙斯特就能名正言順的接替王位。

    想到這一轍,楊政心中大叫不好,王後,斯帝安,老肖恩,都有危險。

    這王宮中必然混進了不少雷蒙斯特的人。

    楊政心中憂慮,折轉了方向,飛快的朝著王後她們在的後宮跑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7:33

第七集 第八章 不一樣的王後(下)

    掠過一幢又一幢房子,楊政忽然用力猛踩進一個空房子,就著瓦片,他落進了房子裡,暫時消失在衛兵的視線中。

    等他從一個窗戶裡爬出來時,他身上已經換了套侍衛衣服,帶著頭盔的他暫時也沒那麼顯眼,楊政低著頭一陣亂竄,現在整個王宮一片混亂,楊政必然要來個渾水摸魚才行。

    他匆匆趕到了後宮。

    王後和他說過會在什麼地方,楊政趕到的時候,發現一批服裝不太像普通衛兵的人正把守著一間房子。

    楊政忽然出現,馬上被攔了下來。

    “停下,這裡沒有王後的允許,誰也不能進入。”

    楊政心中一喜,他看得出來,這些應該是王後的心腹,這個女人的勢力並不小,否則她又怎麼能存著和雷蒙斯特爭奪王位的心思。

    楊政此刻也顧不上什麼禮節了,扯著喉嚨就大吼了一聲:“王後,瑞秋。”

    “大膽!把他拿下!”這些衛兵見楊政如此無禮,大怒。

    “慢著。”王後鎮定的聲音從屋內傳來:“讓他進來。”

    楊政朝那些發愣的衛兵嘿嘿一笑,也不做聲,低著頭就進了房子。

    王後早就清空了屋內的人,見楊政進去,又見他那狼狽樣子,嗔道:“你這人,也太無禮了,在下人面前怎麼能喊我名字。”

    “事權從急,”楊政喘了口氣:“來不及多說了,你得趕快和我走,國王死了,雷蒙斯特要篡位。”

    王後臉上並沒有特別驚訝的神情,她聲音有些低沉:“他死了?”

    楊政這才想到眼前這王後是國王的妻子,也許是他見到的王後和國王太不般配了,也許是他們之間太疏遠了,以至於楊政都忽略了這個事實,他點了點頭:“親眼死在我面前。”

    “剛才我聽那邊說抓刺客,形容的樣子怎麼像你。”

    楊政苦笑一聲:“最麻煩的就在這裡,我被算計了,有人讓我背了黑鍋,總之一眼難盡,我們必須離開這裡,整個王城都不安全,雷蒙斯特讓人化裝成盜賊攻城,現在外面已經一片混亂了。”

    王後搖搖頭:“不用走,王宮內的衛兵不可能被雷蒙斯特控制,他的勢力還不可能發展到這麼大,而且還有血衛,那些盜賊打不進來。”

    “我擔心的就是血……”

    楊政的話被外面凄厲的慘叫打斷。

    “王後,快跑,血衛殺過來了。”那是她忠心手下發出的聲音。

    王後臉色至此終於變了:“不可能的,血衛是衛戎王室的密軍,雷蒙斯特怎麼能控制他們。”

    楊政搖頭一嘆:“我們低估了雷蒙斯特的實力,我原本以為是機緣巧合,卻沒想到他們真的是幫雷蒙斯特的人。”

    血衛,黑衣殺手,惜月,這幾個沒有關聯的名詞都在那個帶莫冰雲逃離的夜晚聯系起來……那不是巧合,而是一個全盤的控制,能有這麼大能量的,自然只有惜月那樣的人物。

    楊政已來不及解釋,他抱起一邊斯帝安,將他放到背上,又拿幾根繩子扎緊,再看向王後,發覺她正手拿兩柄短劍,身上也是一身勁裝,整個人的氣質已為之一變。

    楊政呆了一下,聽到瑞秋沉靜的說了一句:“走吧。”

    種英姿颯爽的神態,怎麼都無法和以前那個高貴美麗,甚至有些柔弱的女人聯系在一起。

    兩個人剛剛從房子的後門撤出,前門就被巨大的力量轟開,一把足有兩米長的大斧將大門連同附近的牆壁轟踏,四濺的還有瑞秋那些忠心護衛的肢體碎塊,一個足有兩米五高的巨漢撞進門裡,他的半個腦袋仿佛削下,畸形的可怕,腹部到胸口有一條蜈蚣般猙獰的縫合傷口,左手齊腕斷了,只裝著一把彎月似的長刃,右手拿著那把大斧。

    血衛的首領,高古斯塔縫合人,終於出現。

    他站在房中,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微微仰著頭,嗅了嗅鼻子,僅剩的左眼發散出至暴殘忍的血芒。

    片刻後,他的目光已經落在房後,張嘴發出一聲嬰兒似的啼叫,配合他高大可怖的身體,卻分外讓人毛骨悚然。

    小山般的身體無比靈活,他凶猛的撞向了房後的牆壁,土石齊飛,用最堅硬青鋼石制作的牆壁被他用蠻力撞開,高古斯塔盯著遠處剛剛轉過回廊的影子,拔腿追上了上去。

    楊政和瑞秋兩人在後宮飛奔,瑞秋指點著道路,兩個人的速度竟是不相上下。

    要知道楊政雖然身負斯帝安,那那麼輕一小孩,對他來說影響並不大,他的身體結構早就趨於人類最完美的組合,極速飛奔之下,即使與獵豹相比也不會遜色,而瑞秋這個看起來嬌弱的女人不但沒落下風,看起來還猶有余力。

    楊政雖然震驚,但心中也多了分安心,瑞秋要是個弱女子,今天恐怕是難逃一劫了,但她顯然不是,那就還有得拼。

    後宮地形復雜,瑞秋卻了如指掌,只看她左折右穿,路線詭異,就看得出瑞秋顯然早做了萬一事敗的退路,只不過誰都沒想到,權位之爭會來得這麼快,這麼猛烈。

    高古斯塔縫合人高大威猛,速度竟不比楊政他們慢多少,而他像野牛一樣衝撞而來,逢牆撞牆,逢門撞門,又有野狗般靈敏的鼻子,楊政他們卻是別想甩脫。

    “不行,這樣下去甩不掉他,我擋著他,你和斯帝安先走吧。”急奔中,楊政開口。

    瑞秋一把拉住他,搖了搖頭:“別去,我有辦法。

    前方是一個小湖泊,還有一座小木橋,木橋中間是一個小亭子,湖泊四周花草盛開,是個優美的花園。

    只可惜現在兩人都無心欣賞,瑞秋帶著楊政向小木橋跑去,略略停滯了一點速度,高古斯塔馬上拉近了距離,兩個人從橋上穿過,高古斯塔勢必要追上來,否則他繞湖而追,定被瑞秋他們甩下。

    高古斯塔跳上了橋,小木橋頓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太壯了,體重比野牛也輕不了多少,這種薄木做的小木橋幾乎是一踩一個坑。

    當高古斯塔到達亭子的時候,瑞秋和楊政已經到了湖對岸。

    瑞秋朝湖心一望,伸腳踢在岸邊一塊圓石上,圓石飛開後,她又一腳踩在那地面上。

    湖心傳來哢嚓一聲響,小亭下面的木板竟然裂了開來,高古斯塔根本還來不及反應,巨大的身體就跌進湖中,濺起幾米高的浪花。斯帝安發出哈哈的嘲笑聲,他恐怕還以為這是在玩耍。

    瑞秋一拉還在發愣的楊政:“還不快走,這湖困不了他多少時間。”

    楊政連連恩聲,掃了瑞秋剛才踩的地面一眼,那裡是一個黑色的機括,這女人,楊政心中湧起荒謬的感覺,一直把她當做弱女子,沒想到是扮豬吃老虎,今天也不知道是誰救誰了。

    他嘿嘿干笑了兩聲,隨著瑞秋衝出了花園。

    花園後有一扇破舊的木門,瑞秋用短刃砍斷上面生鏽的銅鎖,幾個人魚貫進入,是一個破舊的院子,蛛網橫生,想不到宮裡還有這樣的地方。

    瑞秋在院子裡轉了轉,來到了院後的一個枯井前。

    她朝楊政看了一眼,凝聲道:“我們要下去,下面有個地道,可以到宮外一個旅店。”

    楊政現在對瑞秋的任何安排都不奇怪,今天這女人給他的震驚實在太多了。

    “我先下,安仔,抱緊我。”他順著枯井上吊著的木桶緩緩攀下,到了十米深左右的井底,四周已漆黑一片,楊政摸索了一陣,終於找到幾塊松垮的石頭,將石頭拉出來口,一個半米高的小洞出現在眼前。

    楊政放下斯帝安,抽出獵血,在洞內戳了幾下,然後小心翼翼的向洞內爬,約莫爬了十多米,洞漸漸寬闊起來。

    確認洞內安全的楊政朝著洞口喊了幾聲,斯帝安在瑞秋的護佑下也爬了進來。

    大約五十米後,洞已經寬闊得可以讓三人站起來行走了。

    洞內每隔十多米都鑲上一塊螢石,光線雖弱,卻足以應付行走了,這洞挖得這麼深,這麼長,工程無比浩大,瑞秋的勢力真的不小,難怪有信心讓斯帝安去爭奪王位。

    楊政正思索著,忽然瑞秋發出一聲尖叫,差點撞進楊政懷中。

    楊政大凜,忘了瑞秋的實力也驚人,將獵血刀橫擋在前,護住瑞秋,口中發出輕喝:“誰?”

    “老鼠!”

    瑞秋心驚膽戰的吐出兩個差點讓楊政昏倒的字眼。

    楊政一口氣吸進來,半晌沒吐出去,他看著瑞秋蒼白的臉色,很無語,非常無語。

    斯帝安嘿嘿的笑起來:“母後最怕老鼠了,噢?還有蟑螂,有一次我把蟑螂放到母後房裡……”

    他還沒嘲笑完,就被瑞秋一巴掌打在頭上:“死小鬼,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楊政咳了兩下,不知道該說什麼。

    經過這一下,這逃亡三人組氣氛倒輕松了些。

    楊政發覺自己這輩子和逃亡還真有緣,逃出滄月國,帶莫冰雲逃出索羅頓,現在又和瑞秋……不過這一次倒像是瑞秋帶著他逃。

    在漫長的地道裡摸索後,終於到了盡頭。

    沿著台階向上,瑞秋說盡頭是旅館的酒窖,旅館都是她的人,應該是很安全的。

    推開封著地道的木板,楊政第一個跳上去,一股酒香鑽進他的鼻子。

    在十米長寬的酒窖內,排放著一壘壘的酒壇子,這時候瑞秋和斯帝安也鑽了出來。

    楊政三人正要離開酒窖,一滴液體恰恰從天花板上落下,落在楊政的脖子上,他伸手一抹,卻是一點腥紅。

    本能的楊政抬頭看去,天花板上大概是有一個縫隙,一灘殷殷血跡滲在那裡。

    “不好。”

    楊政拉住瑞秋,指了指天花板,瑞秋臉色也微變:“上面發生什麼事了。”

    酒窖是在地下,上面是廚房,血是從廚房滲下來的。

    “你確定這裡很安全嗎,這個旅館都是你的人?”

    瑞秋點點頭:“都是我的心腹。”

    楊政的憂重絲毫沒有緩解,他將獵血抽出來:“希望只是意外,也許是盜賊闖進來,否則你只能祈禱你的人裡面沒有內奸……”

    酒窖的門被緩緩推開,楊政拾階而上,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沙場經驗豐富的楊政一瞬間就判斷出,旅館內死了很多人。

    絕不是普通的盜賊襲擊,那些盜賊都是雷蒙斯特的人,不可能無緣無故襲擊旅店。

    楊政控制著精神絲向外游走,廚房內沒人,外面,楊政嗅到了空氣裡的一絲波動,他輕輕退回去,朝瑞秋搖搖頭:“不用懷疑了,你的人肯定出了內奸,外面都是敵人,而且是很可怕的殺手,我和他們交手過幾次,非常厲害。”

    瑞秋很沉靜,只是在她眼神掠過斯帝安身上時還是隱隱流露出了憂慮。

    “我很奇怪,那些人並沒有進來把守地窖,看來這個密道還沒有被他們發現。”

    瑞秋恩了一聲:“知道這地道的不超過三人,都是絕對忠心的護衛,跟了我父親多年,他們是不可能會泄露秘密的。”

    這是絕望中的一線生機,楊政分析道:“王宮那裡那個醜家伙肯定會帶人搜索,那家伙追蹤術很了得,密道的秘密保持不了多久,我們必須盡快行動逃出王城,先去威古蘭吧,那裡至少還是我的地盤,雷蒙斯特想一下上位沒那麼容易。”

    瑞秋靜靜道:“出了城不用擔心,南部和西部的大部分省份都是支持我的,那些領主當年都是我父親的手下,忠心度沒有問題,雷蒙斯特手段毒辣,這些人肯定不會喜歡他上台。”

    楊政點點頭:“好了,先不去想那些,想想怎麼逃出城吧,你把旅館附近的地形畫給我看。”

    瑞秋從懷裡摸出一張羊皮紙:“我以前都有讓人畫下來。”

    對瑞秋縝密的思維楊政也不訝異,他接過那張紙,仔細的觀察起來,旅館靠近北門,離楊政所居住的天鵝旅館並不遠,現在外面定是一片混亂,老肖恩一派的議員恐怕都是凶多吉少,雷蒙斯特絕不會放過他們。

    楊政將圖紙中的路線全部記在腦子裡,片刻後,他將圖紙揉碎,站了起來,目中已射出堅定的光芒。

    “王後,這一次,我會保你們平安離開索羅頓!”

    楊政現在渾身焦黑,頭發眉毛又燒了大半,看上去甚至有些可笑,但他堅定的神色和充滿自信的話語無不透出強烈的個人魅力,感染著周圍人的信心,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在東線豎立起那麼大的聲威。

    瑞秋微微抿嘴,她似乎也覺得眼前這群狼環飼的局面再非那麼可怖。

    斯帝安再次爬到楊政背上,楊政將他捆好後,又讓瑞秋用一塊黑布將斯帝安的眼睛蒙上。

    雖然他很想鍛煉斯帝安堅韌的個性,但他的年紀終究還是太小,一會的血腥場面,甚至可能在斯帝安的心裡留下永遠的陰影。楊政再囑咐了幾句,三個人輕手輕腳的來到廚房,地面上躺在三具屍體,全都是喉嚨一刀致命,楊政認得出來,正是黑衣殺手的風格。

    他微微凝神,感應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後,他伸手抓起一具屍體用力甩出了窗戶。

    外面傳來激烈的風聲。

    楊政手中不停,將剩下兩具屍體從不同方位拋出去。

    然後拉起瑞秋就向既定的路線衝去。

    三具屍體正好拋向黑衣殺手潛伏最密集的地方,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雖然僅僅只是一瞬,但這就足夠了,楊政和瑞秋都是最頂尖的高手,尋找破綻的能力如何之強。

    生生的在這鐵桶陣中找了一絲縫隙,然後游魚般鑽了出去。

    這縫隙當然也不是絕對安全,兩名黑衣殺手宛若一張落葉,從屋檐上翩翩落下,手中的長刀卻猙獰凌厲,疾速的掃向瑞秋和楊政。

    楊政本想迎上去,眼前一晃,瑞秋已先他一步踩在了他的步點上,阻了他一阻,然後自己迎上兩片凌厲的刀光,她的身體由一個極動,忽然化為極靜,畫面似乎定格了一下,兩把刀好像自己擦著瑞秋的身子劃過。

    而瑞秋的左右手的短刃已經毫無煙火氣的洞穿了兩名殺手的喉嚨。

    動作之干脆爽利,令楊政詫舌。

    從瑞秋的動作上,甚至能尋到一點斯嘉麗和惜月的影子。

    楊政自忖就算自己恐怕也要出兩刀才能滅掉這兩殺手,瑞秋的實力隱隱還在他之上。

    當然楊政也不會妄自菲薄,真的拼起命來,瑞秋的戰鬥力肯定不如他。

    就在一愣神的功夫,瑞秋清脆冷冽的聲音已經響起來:“還不走。”

    楊政緊隨,他身上背著斯帝安,又見識了瑞秋的實力,也不再去搶當出頭鳥,也樂得清閑,看著瑞秋在庭院裡左衝右突,用極自有效的手段將一名名攔路的殺手放倒。

    看瑞秋出手甚至是一種享受,楊政對比一下,發覺自己砍人的手段還真粗鄙。

    不過瑞秋是個美女,他也就不考慮那種飄來飄去的殺手手法了。

    這些殺手無疑是硬手。

    錯就錯在他們老是碰到楊政和瑞秋這些變態,讓他們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圍殺。

    這樣的人一萬個人裡面也找不到一個,偏偏眼前就有兩個。

    以黑衣殺手的戰鬥力,還留不下他們。

    旅館是瑞秋的地盤,瑞秋輕車熟路的找到了楊政即定的一個偏門,外面是一條暗巷子。

    兩個人剛剛衝出,一朵煙花就在空中綻放。

    這是殺手求援的信號。

    熟悉殺手的楊政連忙順著記憶中路線向外跑,瑞秋剛才經過一番廝殺,身上沒沾一滴血,就是額頭滲出細微的香汗,臉也有些紅,看起來誘人的很,只可惜背後吶喊狂追的殺手大煞風景。

    衝出了小巷,街上全是哭喊聲,路邊倒著不少屍體。

    更多的人躲在了房內。

    除了盜賊,整個城衛軍都動了起來,整個王城上空是一片愁雲慘霧。

    這些盜賊都是黑衣殺手化裝而成,個個身手矯捷,城衛軍根本不是對手,追著追著就追丟了人。

    楊政知道,最後的英雄必然是雷蒙斯特。

    雷蒙斯特肯定會在最後關頭出現,以“英雄”的姿態橫掃盜賊,建立他的威信,老國王已經死了,有黑衣殺手和血衛兩個王牌武器的雷蒙斯特清理掉大部分議員,到時候誰還能阻止他登上王位。

    這是場完全一邊倒的戰爭,楊政只能期待瑞秋的那群手下真的會支持他。

    黑衣殺手緊跟在後,而且有越來越多的殺手從屋頂,巷中鑽出來,這些殺手都是鼻子靈敏的狗,想要擺脫他們很難。

    只能硬闖了。

    跑過了五百米,前方就是天鵝旅館,一片烈火熊熊,楊政知道自己居住在這裡,終於給這間旅館帶來了滅頂之災,那個圓呼呼的老板倒在台階上,鮮血淋漓。

    他已顧不得傷悲,撮指成哨,一聲尖利的哨聲衝破雲霄。

    回應他的是一聲嘹亮的馬嘶。

    熊熊烈火中,一道紅影衝破了燃燒的大門,以旋風般的速度席卷而來,那速度快得連大火都未沾染它半分,正是楊政那匹三眼神駒。火光映照下,皮毛光滑而富有活力,明亮鮮艷,宛如熾烈的地獄之火;赤色鬃毛在無風自擺,猶如萬道火蛇飛舞,神駿異常。

    楊政跳上馬背,伸手將瑞秋也拉上了馬。

    重重一夾馬腹,三眼神駒雙蹄猛的抬高,又發出一聲裂空長嘶,落地後,缽大後蹄一蹬,已如離弦之箭竄了出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7:46

第八集 第一章 馬踏飛燕(上)

    三眼馬宛若火雲,縱橫在混亂的索羅頓街道。

    尾隨在三眼馬後面的是數不清的盜賊,屋頂,小巷裡不斷衝出人來,舉起手中的弓弩射向馬上三人。

    飛速的箭矢擦過楊政身體,箭雨中穿行著的三人匍匐在馬背上,靠著三眼馬的靈性與速度躲避過大部分箭矢。天鵝旅館是在南區,楊政衝向的城門正是放盜賊進來的南門。

    楊政很清楚,南門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在索羅頓多留一秒鐘都是危險的,他必須冒險突破南門,再無其他選擇。

    三眼馬忽然發出一聲怒嘶,它的屁股上中了一箭。

    疼痛刺激下,三眼馬顯得異常暴躁,楊政能清晰的感覺到三眼馬的怒意,身為魔獸的三眼馬與尋常馬匹大有不同,第三只眼能發動精神攻擊,所以精神力量相當龐大,楊政也是近來才發覺自己可以與三眼馬做簡單的交流。

    魔獸特點之一,三眼馬是非常記仇的。

    他一面安撫著馬匹,總算阻止了三眼馬回頭尋仇的念頭。

    憤怒的三眼馬速度陡然又快了不少,當街角衝出攔路的殺手後,三眼馬暴嘶一聲,額頭的第三只眼猛的睜開,無形的精神力量一下衝垮了殺手的意志,就在他們發呆的一瞬,三眼馬的前蹄狠狠的踢在為首殺手的胸口。

    骨折聲中,殺手像炮彈一樣彈飛出去,胸口已經被踏扁了。

    殺了一人的三眼馬揚長而去,楊政是第一次見到三眼馬發威,凶悍若斯。

    在三眼馬的高速奔跑下,南門迅速靠近。

    遠遠的,高聳的城門上,士兵們嚴陣以待,刀出鞘,弓滿弦,虎視眈眈的窺視著城內。

    城門口血流成河,更多的士兵倒在那裡,想來這南門守衛不是雷蒙斯特一系的人已被清除干淨。

    城門上方的馬約瑟騎士長看見了狂奔而來的一騎。

    根據城內的情報,這三個就是他要阻攔的人。

    他擺了擺手,士兵們魚貫衝出城門,在街道上形成一個密集的盾陣,長槍指向前方,刺蝟似的森立著。

    這副陣式,就是戰場上也不過如此了,卻只是對付一騎三人,楊政轉過了彎就見到這樣大的場面,心中涼了一半。

    後退,是蝗蟲般纏人的殺手,前進,就是騎士最不想面對的槍陣。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大可放手,多了王後母子就不同了,楊政放緩了一些馬速,很快感覺到腰上的衣服被拉了一下,王後平靜的說道:“衝吧,不用考慮太多,無論結果怎樣,我都感激你今天做的一切。”

    王後今天給了楊政太多驚異,他到現在才發覺自己一點都不了解這個女人。

    她斬下敵首時的優雅風姿,面對危難時的處驚不變,自有一股令人折服的巾幗之風,楊政沒有回頭,已能感覺到王後帶給他的激勵。

    超乎生死之外的淡然。

    十分牛逼。

    現在,他不再背負拯救王後母子的包袱,他們成了平等的戰友,一起並肩作戰。

    這種感覺很好,讓楊政放棄虛榮的“拯救”心理,這就是一場普通的戰鬥,就像往昔經歷過了無數次戰鬥一樣,生與死,勝與敗,兩種結局而已。

    楊政看著前方森立的槍林,恢復了一切冷靜。

    死亡對他們這些人來說,並不可怕。

    楊政舉起刀,胯下的三眼馬似也感覺到長槍陣帶來的壓迫,他暴躁的嘶鳴起來,速度卻又快了一線,長長的鬃毛火蛇一樣的狂舞著,在槍陣士兵的眼裡,已看不見馬上的人,只看到一團火球似的光影,在視野內不斷擴大。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一滴汗從馬約瑟騎士長的額頭滾下。

    這種壓迫似的衝鋒,雖只有一騎,竟不能讓人忽略那狂湧而來的壓力,像一張巨網逐漸縮緊。

    轟!

    牆石亂飛……馬約瑟騎士長只看到一幢臨街的民房轟然到達,一個巨型的身影在灰塵中隱現,忽如其來的一下不但讓槍陣產生了些微混亂,連暴衝的一騎也緩滯了下來。

    三眼馬不安的幾個小跳,強行停頓高速的身體,楊政還沒什麼,斯帝安被慣性剎那甩下馬背。

    一條黑色長鏈橫掃了過來,速度驚人。

    黑色刺鉤在陽光下閃著寒芒,楊政只覺得臉頰一涼,三眼馬強行停頓,卻仍沒有完全避過那長鏈的攻擊,慘嘶了一聲,整個馬脖都被帶到,鐵鉤入肉,力量悍猛的魔獸馬竟然被整匹拽到地上,楊政和王後母子全部滾下了馬背。

    鐵鏈拽住了馬頸,任憑三眼馬如何掙扎,連拖帶拉拽出幾米,地上留下一條血漿。

    楊政在地上打了個滾,就彈了起來,操刀跳上去,在鐵鏈上連砍了幾下,火星四濺,以鋒利著稱的黑玄晶刀竟然沒砍斷那鐵鏈,看著三眼馬被拖拉悲嘶的慘狀,楊政顧不得鐵鏈上的倒刺,拽起鐵鏈,與另一端的襲擊者較起力來。

    撞出房屋的偷襲者顯現出他高大醜陋的身形,赫然正是王宮裡追殺楊政的高古斯塔縫合人。

    血衛裡的王牌。

    剛一上手,巨大的力量就掩蓋了刺鉤入肉的疼痛,楊政踉蹌著拽出幾步,才蹬住地面上的一個凹坑,臉一下憋得通紅,全身的力量都湧到手裡,牙齒幾乎咬碎。

    楊政的力量有多麼大,連他自己都不太清楚,就算上次將那地獄魔犬摔翻,他也只是覺得脫力而已,可這縫合怪物連他和三眼馬在內,都抵擋得很辛苦,力量真是可怖到了極點。

    鐵鏈繃得筆直,血順著楊政的手往下淌,路面卻震動起來。

    城門口的騎兵們見血衛王牌出現,紛紛湧了上來,楊政現在就是只待宰羔羊,誰都想分一杯羹。

    在離瑞秋身前十多米的時候,騎兵們卻不敢再靠前了,清冷的站在那裡的女人,注視著蜂擁而來的城衛軍,即便她現在不是穿著宮裝,身為衛戎國最有權利的女人,誰也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斯帝安臉色有些白,強抑著驚恐站在瑞秋的身旁。

    對他來說,眼前的一切顯得陌生可怕。

    馬約瑟騎士長分開人群,到了近前,下馬後朝瑞秋行了一禮,朗聲道:“王後陛下,恕臣下無禮,王宮內傳出消息,國王陛下駕崩,刺客正是此人!”

    馬約瑟指向楊政,聲音沉冷:“我們奉命把守城門,絕不可放過刺客,王後陛下請隨我回城吧,來人,拿下刺客。”

    “住手,”瑞秋聲音並不響,然而久居高位的那種睥睨姿態卻使人不敢輕辱,她緩緩掃了一眼身前騎士,冷笑道:“你們奉的誰的命,陛下身死,你們效忠的又是誰?”

    其他騎兵其實並不清楚真正的狀況,只有馬約瑟最清楚雷蒙斯特奪權的行徑,只看城內情形,就知道大局已定,面對高貴的王後,他沒有了往日謹慎的矜持,微笑道:“王後陛下,不說別的,陛下剛剛身死,宮中混亂,身為後宮之主,衛戎國母,你應該在宮內主持大局才是,這急急的想要出城又是為何,至於這刺客,我們是必須要拿下的。”

    他的微笑隱藏著威脅,絲毫不吝嗇占據上風者的得意。

    聽了馬約瑟話語的騎兵們放下最後一絲猶豫,准備捉拿楊政。

    瑞秋眼神一緊,便知道今日斷難善了了,雷蒙斯特是鐵了心要置她們母子於死地,連個小小的騎士長也敢威脅她這王後。

    事情到了這地步,王後看了斯帝安一眼,忽然伸手扯掉了小王子的眼帶,看著他略顯惶惑的眼睛,眼裡少有的嚴厲之情:“王兒,一會若是母後死了,你不准哭,更不可求饒,用你師傅給你的刀自己了斷吧,不可墮了你外公的名聲。”

    “母後,”斯帝安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強抑著內心的驚恐,低低的喚了一聲。

    瑞秋只冷冷道:“不許哭,我只問你,聽懂了沒,若是沒那勇氣,母後現在一刀便了結了你。”

    斯帝安喊淚點了點頭,他拔出楊政送他的腰刀,稚聲道:“孩兒懂了。”

    母子這番對話自然落在周圍騎兵的耳裡,人群裡一陣騷動,馬約瑟沒想到王後竟是這麼剛烈,他忽然想起這位王後的父親,那個衛戎國的傳奇將軍,心中不知道怎的竟是一顫,收斂了剛才的得意,謹聲道:“王後陛下,我們只是奉命捉拿刺客,陛下和王子殿下只需讓我們護送回宮就可……”

    “閉嘴,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瑞秋眼裡充滿了蔑視:“我們池家的人,從來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你也休拿那些搪塞之詞糊弄本後,想取我們母子性命的,盡管來吧!”

    話音剛落,瑞秋身子一扭,兩柄鋒利的短刃已陡然射出,陽光下一閃而逝的寒芒,晃了馬約瑟一下。

    他絕沒想到王後有這樣的身手,目光被刺的一下,便覺得脖子上的皮膚起了雞皮疙瘩,馬約瑟心中大恐,不顧一切的後仰摔下馬來,血光一飆,偌大馬頭竟整個削飛出去,馬約瑟狼狽的倒在地上,披頭散發,單手捂脖,鮮血從指縫裡滲出,臉上的驚恐還沒褪去,被嚇得不清。

    身邊幾把長槍捅來,稍阻了王後一下,馬約瑟連滾帶爬被幾名手下攙進隊伍裡,瑞秋雖沒一刀了結了馬約瑟,但十米之外出手的迅捷和凶狠也是一下震懾當場數百名騎兵。

    混亂的馬嘶聲響徹街道。

    能讓五騎並行衝刺的街道在瑞秋的截殺下顯得混亂不堪,排好的陣勢無法發揮出來。

    只是瑞秋也明白,她至多拖延一下時間而已,面對源源不斷的騎兵和外側的殺手,她撐不了多久的,以雷霆手段殺了十多名騎兵後,在混亂的形式下,她一直沒沾染鮮血的衣裳終也濺上了鮮血,左手也被槍頭刮到,露出武士服下一截雪嫩的胳膊。

    楊政被高古斯塔縫合人拖住,自身難保,遑論助王後母子突圍。

    可是赫赫有名的魔神將軍,如果只有這點心計,恐怕早被人玩死了,楊政忽然松開了鐵鏈,本來兩人較力之下,力量又相當,一方忽然脫手,另一方可想而知,那巨大的反做用力一下將縫合人甩了出去,三眼馬雖沒掙脫鐵鏈,不過在與楊政的精神交流下,也很聰明的向前奔跑,減少鐵鏈的拉扯力。

    楊政趁此撿起地上的黑獵血,在鐵鏈同一點上連砍了十多刀,堅硬的鏈條終也耐不住連續的劈砍,叮然斷成兩截,掙脫束縛的三眼馬發狂似的衝向縫合人,剛剛起身的縫合人還沒站穩,就被極怒之下的三眼馬前蹄蹬在腰眼上,高大有兩米五的縫合怪物也擋不住這悍猛衝擊,再次倒在瓦礫堆中。

    任憑楊政多次哨聲催促,三眼馬依然雙目血紅的蹬踏著地上的縫合人。

    魔獸野性難馴,發狂起來竟連縫合人這樣的殺人機器都招架不住,一會就被踢得血肉模糊。

    楊政上前硬將三眼馬拉開,此時騎兵已將他們團團圍住,外圍的殺手並沒有靠前。

    楊政操起獵血刀在縫合人的頭顱上劃過,這怪物力氣無比巨大,但還是血肉之軀,被楊政割了喉嚨,抽搐幾下,也死絕了。

    三眼馬仍然凶性難平,幾次差點將楊政甩下馬去,把楊政也惹活了,在他腦袋上重重打了一下,三眼馬這才乖服下來,不滿的重重噴一口氣,朝著團團包圍的騎兵衝去。

    院牆上的殺手忽然驚呼起來,幾團巨大的幽影閃過,帶到的殺手全部絞成碎肉。

    幽影從空中一彈,一躍十多米,幾步就橫跨而來,宛若虛空中走出來的魔物,黑色的固甲,閃著烏芒的刺勾,還有白慘慘的眼球,哪怕在青天白日之下,也讓人渾身發涼。

    膽子小一些的士兵已驚恐得大叫起來。

    楊政卻破口罵了一聲,死老鬼,你不會早一點來。

    不知從哪個角落裡響起個陰森森的聲音:嘁,我又不是你的保鏢!

    無心戰士的出現,讓場面馬上發生了逆轉,完全沒有痛覺,而且擁有超強防御的無心戰士,幾乎可以忽略一切物理攻擊,用一個術語來說,城衛軍的戰力還不能夠破防。

    所以戰鬥開始變得沒有懸念,無心戰士敏捷的在騎兵群裡跳躍,每一個躍動,都會灑下一片血雨,倒下一批騎兵。

    擁擠的街道上,陣勢變得更加混亂,很多騎兵被受驚的馬匹甩下馬,活活的踏成肉泥。

    楊政在三眼馬的野蠻衝撞下,硬生生擠出一條血路衝到瑞秋母子身邊,將他們拉上了馬,瑞秋身上染了不少鮮血,不過氣色還好,看來一場廝殺並無大礙,只是她又驚又疑的看著忽然殺出的無心戰士,這些家伙造型猙獰,渾然不似人類,以瑞秋的見多識廣,也沒見過,自然有些警惕。

    楊政沒時間解釋,只說了句“他們是來幫我們的”,便沿著無心戰士刻意打開的一條通路向城門跑去。

    城門本來還是開著的,馬約瑟傷口剛剛包扎好,走出城樓,就看到令他吃驚的一幕,幾百名城衛軍的阻截竟然七零八落的打散了,滿地的士兵倒在那裡,慘叫聲連成一片,最讓他驚怒的是火紅一騎踐踏著城衛軍的屍體衝刺而來。

    大急之下他大吼著“放下城門,放下城門!”

    幾個守兵還在旋轉絞盤,一道黑影凌空垮來,擊碎了兩顆腦袋,也打碎了絞盤,起到一半的城門轟然倒下。

    無心戰士轉動了腦袋,白色的眼球翻轉著看到城樓上的馬約瑟,張開血盆大口一聲尖嘶,雙腿一彈,躍到五米高的牆面上,整個人像蜘蛛一樣吸附在城牆上,他舞動四肢,飛快的爬向馬約瑟的方向。

    馬約瑟哪裡還敢和這樣可怖的怪物衝突,什麼騎士風度也不要了,大叫著衝著城樓下跑去。

    楊政此時已到了城門口,三眼馬暴衝而過,撞開最後擋路一黑騎,旋風般衝出幽深的城門口,清涼的空氣一下灌進鼻腔,哪怕沉靜如王後,此刻也不禁面帶喜意,只有真正面臨過死亡的威懾,才會更加珍惜生命的難得。

    三眼馬不斷加速,逐漸將城門甩在身後,也逐漸將死神一步步拋遠。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7:59

第八集 第一章 馬踏飛燕(下)

    與索羅頓的混亂相比,官道上顯得詭異的安靜,連一個人都沒有。

    這也正常,既然雷蒙斯特要舉事篡位,封鎖官道也是必然的。

    不過,現在已出了王都那個大囚籠,楊政自信,雷蒙斯特如果想拿下他,除非有調動正規軍的能力,可這事大家心知肚明,誰也不會這時候擺下龍門陣。

    在官道上轉了個彎,索羅頓的硝煙已不見,陽光寧靜的灑在官道兩旁的樹林上,鳥聲嘰啾飛過天空,微風徐徐撫面,讓人恍然覺得剛剛經歷的險難仿佛只是夢中發生。

    前方百米處。

    一名全身黑色重甲,連整個腦袋都被全覆蓋頭盔遮住的年輕人正靠坐在一棵樹下,長達三米多的銀色長槍擱在樹身上,一匹駿捷無比的黃驃馬悠閑的啃食著路邊的嫩草,偶爾甩動一下尾巴,驅趕惱人的昆蟲。

    全副武裝的騎士並沒有給這寧靜的下午帶來殺伐之氣,悠然的氣質竟融入這山林風光之中,絲毫沒有不和諧感。

    楊政緩緩放慢了馬速,將沉靜的目光投佇在青年身上。

    雖然那個人全身穿著重甲,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楊政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正因為這個意料之中的人物以這樣一個意料之外的方式在這恬靜的官道之側等待著他。

    他才看不透這個青年內心所想。

    察覺到了楊政的目光,青年偏轉過頭來,光滑似鴨蛋的頭盔覆面沒有眼耳口鼻的氣孔,左右兩根扇翅微微後傾,斜插直上,簡單的覆面,卻給人荒謬的殺機。

    “雷蒙斯特。”王後的聲音輕輕震響在楊政耳畔。

    楊政緩緩點了下頭,拉住了韁繩,官道有近十米寬,楊政卻沒想過逃跑,衛戎國聞名天下的雙子星,或許都能從對方眼裡看到閃動的火花。

    雷蒙斯特與楊政,第一次真正的對峙竟是在這樣一個下午。

    雷蒙斯特單手駐地,緩緩起身,盔甲摩擦著沙沙的聲音,他牽著黃驃馬來到官道上,躍上馬後,銀色長槍橫在胸前,黃驃馬在原地用繁復的花步打了個轉,打完圈後,黃驃馬輕輕一嘶,優雅高貴的氣質無懈可擊。

    騎士令,這是騎士最難的一種儀仗步,需要高超的控馬技術,楊政絕不會以為雷蒙斯特是在向他示威,騎士令依仗步是在向對手致意,表達他的崇高敬意,但接下來卻是生死之爭。

    雷蒙斯特,向他挑戰了。

    “王後,你先走吧。”楊政靜靜的說著,眉宇間沒有任何的情緒泄露。

    瑞秋聞言,秀美一顰,唇齒間甚至已蹦出一個音節,卻又生生的被她吞回肚裡,因為從小耳濡目染,瑞秋知道,這個像極自己父親的男人,接下來的舉動也是意料之中的,而對於改變這種男人的意志,瑞秋顯然沒抱期望。

    她抱著斯帝安滑下馬,緩緩走到了官道的一側,甚至沒去看雷蒙斯特一眼,因為沒必要,這是兩個男人的戰鬥,雖然她很清楚雷蒙斯特若有機會,一定會殺了她們母子,卻不是現在。

    楊政見瑞秋沒有離開,也沒說什麼,此刻,他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對方散布開的一張無形之網中。

    雷蒙斯特,果然比想像中的更強。

    在他踏完騎士令之後,那把微微斜指的銀色長槍就將一股毫無保留的殺氣釋放出來,那種壓力,在楊政所面臨過的強敵中,絕對排得進前五(除卻斯嘉麗等非人的存在)。

    在這種壓力逼迫下,楊政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血液開始微微發熱,握刀的手猛的一放一緊。

    一個黃點在小跑幾步後,猛然加速到了極限,忽生的變化讓人懷疑那駿馬可以瞬間移動。

    原本層層疊疊的威壓就好像瞬間膨脹了十數倍,楊政剛剛抬頭,雷蒙斯特已衝到近前,彎彎曲曲的蛇形槍尖在烈日下閃爍著噬人寒芒,這種速度,比之黑暗精靈也有過之,暴衝而來的黃驃馬與雷蒙斯特渾然成了一體,在楊政瞳孔收縮的一瞬,已破碎了楊政的視野。

    蛇形槍尖發出哧哧的聲音,在雷蒙斯特的霸道力量下,空氣以槍尖為原點,形成正反兩個極速渦流,絞得楊政皮膚生疼,眼睛也不可避免的微微一闔,駿馬加一身重甲的雷蒙斯特,少說也有八百斤,狂衝之下的壓力,幾乎讓楊政錯覺成蜂巢島上巨石壓體。

    楊政沒有盾,只有一把輕質的獵血刀,一身破爛的皮甲,兩人的裝備差得十萬八千裡,雷蒙斯特說是挑戰,其實是存著必殺之心,他也不介意自己用裝備壓死楊政。

    三眼馬哪能允許黃驃馬在他眼前猖狂,怒嘶一聲,將頭頂去。

    楊政的獵血刀也以令人不可思議的速度斜挑之上,楊政還沒那麼蠢,以輕刀硬捍重武器,蛇挑七寸,楊政這一刀,正好是砍在直衝長槍最弱的一個凹環內,他有信心,以獵血刀的鋒芒,必可一刀削斷槍頭。

    雷蒙斯特又怎會不知,可是這種衝鋒突擊,本來就是靠一往無前的氣勢壓迫敵人,根本不可能回收。

    何況,他也沒有一點回收的意思。

    就在刀槍即將觸碰的剎那,楊政沒來由的覺得頭皮發緊。

    源於精神力,靠著不斷廝殺錘煉出的第六感報警了……沒來由呀!

    楊政心中驚疑,他還未來得及消化那份吃驚,刀和槍已擱到了一起,一道白光也在剎那從槍身上亮起,劈啪一聲,極清脆的,順著刀體貫入楊政的身體,劇痛之後,就是麻木。

    “驚雷”

    楊政恍惚間聽到王後的驚呼,覺得心髒都在剎那停滯了一下,好在他旺盛的生命力澎湃不息的流轉,逐步的抵消那巨大的麻木感……

    也就是這一下,楊政的獵血脫手而飛,蛇形長槍也貫穿了楊政的肩膀,這一槍本來是要將楊政的喉嚨打穿的,因著那警報響起的千分之一秒時間,楊政下意識的躲過了致命一槍。

    血順著槍體上血槽,噴射而出。

    血光中,三眼馬和黃驃馬也撞在了一處。

    三眼馬是凶煞魔獸,黃驃馬卻是天生異獸,兩相撞擊,巨震之下,幾乎將楊政甩出馬背。

    雷蒙斯特雖驚異於楊政坐騎的凶猛,不過他現在正牢牢占據上風,長槍沒動,他反手又從腰上抽出一把精美佩劍,劃出一道弧光,凜冽刀光之下,楊政臉上的恐懼終於讓雷蒙斯特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將命中宿敵屠在劍下,那種感覺,真美!

    慘嘶聲中……

    雷蒙斯特身形巨晃,黃驃馬忽然發起狂來,楊政的拳頭也在他眼前擴大,隔著那鴨蛋似光滑的覆面,楊政重拳打中他的鼻梁,雷蒙斯特只覺眼前一黑,又被黃驃馬一個顛僕,頗有些狼狽的摔下馬去。

    那個麟翅盔也滾落到了一邊,披散下一頭藍發,俊美的臉龐還保持著不可置信的驚怒,只是鼻子上滲出兩道鮮血多少有些可笑。如果不是頭盔的阻擋,他的鼻梁恐怕要被楊政一拳打斷了。

    他抓著長槍,一個滾身就爬了起來,戒備的看著楊政。

    楊政卻沒看他一眼,策著三眼馬從黃驃馬邊跑過,沒有受傷的左手一撈,血光又濺,黃驃馬前膝一軟,跪倒在地,在它前蹄右腿根處,一個血洞在噴著鮮血,正是獵血刀的傑作。

    楊政自己也絕不好受,右肩膀一個大洞前後通風,鮮血亂流,此時也不想與那雷蒙斯特再做糾纏,飛快的跑向等在路邊的瑞秋母子,等她們上了馬,就沿著官道急馳而去。

    坐騎受傷的雷蒙斯特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三眼馬越去越遠,逐漸化做一個紅點,又消失不見……

    楊政抱著肩膀,臉色蒼白,後背的傷口則是讓瑞秋壓著,瑞秋看著指縫裡淌出的鮮血,擔憂道:“先停下休息會吧,這樣顛簸奔跑,你的傷不會愈合,失血過多會有生命危險的。”

    楊政喘了口氣,嘶聲道:“你以為雷蒙斯特會這麼輕易放我們走嗎?”

    瑞秋看著前方彎彎曲曲的道路綿延到天盡頭,微微的嘆了口氣,不再言語了。

    顛簸了半天,三眼馬的體力也耗盡了,三個人不得不下了馬,往那附近的山林裡鑽,誰知道雷蒙斯特會派多少人追殺他們,哪怕王都大局已定,雷蒙斯特也絕沒有斬草不除根的道理。

    落日黃昏,當最後一抹橘黃的光芒消逝在山頭,夜風也起來了,進入秋季,溫差變化很大,白天雖然酷熱,太陽一落山天氣也轉涼了。

    蹣跚著在山林裡轉了許久,發現一處溪澗。

    楊政覺得體內似有火在燃燒,頭卻陣陣眩暈,風一吹,連眼皮都睜不開了。

    傷口不處理,加上一天的艱辛跋涉,楊政和魔獸一樣的體力也到了臨界點,走到那澗水邊,剛剛想蹲下身接點涼水清醒一下,卻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澗水裡……

    迷迷糊糊間,楊政覺得自己落進了火爐裡一般,四周是焚燒的世界,高溫的炙烤,讓楊政痛苦的蜷縮起來,發出低啞的呻吟。

    忽然,一點冰涼落入他的唇舌,逐漸貫穿他的身體。

    楊政艱難的睜開眼睛,一片漆黑。

    “你醒了。”瑞秋疲倦的聲音帶著欣喜,拿開放在楊政嘴邊的樹葉,葉子上滴著水。

    楊政輕輕動了下腦袋,就有撕裂般的疼,不過比之前是要好得多了,他啞聲道:“這是……哪裡,我怎麼了?”

    雖然沒有月光,楊政還是能看清瑞秋的臉,這個高貴的女人現在看起來真是有些狼狽了,頭發有些亂,臉上還有一點點泥水的痕跡,眼睛裡細細的血絲使她看起來非常疲倦。

    “你昏迷了幾個時辰,現在已經快凌晨了,這裡我也不熟悉,還是在那片樹林裡。”

    幾個時辰,還好,時間不算長,楊政感覺自己身上的傷口癢癢的,他知道那是新肉在生長,他的體質畢竟不同常人,這麼嚴重的傷,對他來說也是尋常小事。

    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上衣被脫了下來,肩膀上的傷口綁著布條,看那質料,原是瑞秋身上的,還有身上抹了很多綠綠的汁液,王宮那場大火把楊政燒得不輕,這汁液抹上去涼涼的,有很好的鎮痛效果。

    楊政略有些詫異的看了瑞秋一眼,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麼,瑞秋微微一笑:“我以前跟父親學的,小時候我沒少打架,和男孩子一樣,父親也不大管我,不過教了我很多簡易傷口處理法,十多年沒用,手都有些生了。”

    楊政從瑞秋的眼神和語氣中很容易辨認出瑞秋對他父親的崇拜和儒慕,很難想像一直風姿綽約的王後小時候竟是男孩子的性格,也想像不出什麼樣的男人能夠讓這個女人崇拜。

    橫豎身上難受也睡不著了,他有些好奇的問道:“你父親是誰?”

    瑞秋頓了頓,緩緩道:“池雲。”

    啊,楊政輕呼了一聲,饒是以他這樣冷淡沉靜的性格,也被“池雲”這兩個字所震驚,瑞秋,竟是池雲的女兒,那個衛戎國真正的傳說,不敗戰神,“飛將軍”池雲。

    沒可能呀,這樣大名鼎鼎的人物,瑞秋是他女兒,怎麼會沒個消息。

    如果說楊政和左青子都是衛戎國崛起的軍中神話,那麼池雲這兩個字代表的意義,就不再是軍中的,他就是衛戎國,甚至是整個南大陸的神話。

    三十年前,合縱五國聯軍,大破滄月國,直殺到伊奇蘭城下,那等驚世壯舉,普天之下,再沒有第二人。

    或許有人會說,滄月國也不過如此,合五國軍力,能打敗它也不希奇。

    可只有真正戰場上較量過的人,比如楊政,才會明白滄月國的強大,是的,楊政是燒了三萬狼軍,可即便這樣,楊政敢動嗎?左青子敢動嗎?他們都曾打敗過滄月國的軍隊,卻沒一人敢率軍踏入滄月國一步。

    這就是事實!

    他們都深深明白,滄月國,它接壤的四個國家,一個聯盟,都深恐滄月國再次張開血盆大口吞噬他們,謹小慎微的龜縮在自己國家的防線內,滄月國不主動來打已是萬幸,哪個敢去捋老虎的屁股。

    而三十年前的滄月國,是什麼概念,軍力至少是現在滄月國的十倍,國土面積至少是現在的三倍,是曾經只差一步之遙就把整個南大陸臣服在腳下的超級霸主。

    池雲能說動當時南大陸五個國家,率領參差不奇的五國聯軍,把那樣可怕的國家機器打趴了,打殘了,又是什麼概念!可以說,沒有池雲,現在南大陸已只有一個國家。

    池雲代表的,已不僅僅是衛戎國的神話,南大陸所有國家都傳頌著當年池雲飛馳三千裡,率軍突襲伊奇蘭的壯舉,南大陸只有一個戰神,那就是池雲。

    即便楊政這樣一個異世界的來客,也受到神話的感染,他已不只一次聽說池雲的傳奇,讀到池雲的故事,每一次都熱血沸騰。

    男人當如是,可以說,楊政一直沒有排斥在衛戎軍中生活,很大一部分程度,是在向池雲致敬。

    現在,瑞秋忽然說,池雲是她父親。

    楊政只輕輕啊了一聲,已是他心態夠平。

    他像重新認識瑞秋般,仔細的打量著她的眉目,體態,片刻後才喃喃道:“怪不得……”

    “什麼?”瑞秋眼睛微眯,伸手在樹葉上沾起幾滴水,抹了抹酸澀的眼角。

    楊政露齒一笑:“怪不得你這麼能打。”

    “不行了,和當年比差多了。”瑞秋嘆聲道。

    楊政又道:“你父親這麼有名,卻沒聽什麼人說起你們的關系,而且我聽說,池老將軍十幾年前就失蹤了,雖然我不懷疑池老將軍在他老部下之間的威信,但你真的打定注意去投靠那些人嗎?十幾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的。”

    “我相信父親,哪怕他已不在我身邊,也會護佑著我。”瑞秋平靜說著,語氣裡卻沒有分毫的懷疑,她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子,盒子裡是一只紫水晶雕刻的馬,馬腳下連接著飛鳥,展翅騰飛,將它微微舉高,瑞秋的眼裡湧起一抹晶瑩。

    楊政的眼眸定格在那紫色物件上,嘴唇微張。

    馬踏飛燕!

    飛將軍的召集令,這件傳說中可以召集統轄五國軍隊的傳說器物!

    對瑞秋的身份,楊政再無懷疑,這種至寶,飛將軍不可能交給外人的。

    雖然這召集令未必有三十年前那麼管用,但它的傳說,在民眾之間的影響力是不可想像的,它是一個像征,一個傳承,只要拿著這個令,公開自己的身份,就算瑞秋母子不能召集五國軍隊,當年受飛將軍恩惠的其他四國和衛戎國很多飛將軍的舊屬也會迫於“民心”保護她們。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8:11

第八集 第二章 飛將舊屬(上)

    清晨醒來,楊政發現瑞秋的腦袋靠在他胳膊上,正睡得香甜。

    昨夜照顧楊政到半夜,又和他說了許久的話,後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斯帝安則擠在瑞秋和楊政中間,一只手還抓著母親的衣角。

    楊政身上的刺癢感已經消失,亦代表他身體長好了新肉。

    腦袋的仍有些沉,他小心翼翼的起身,站了起來,松了送筋骨,右肩膀還在發疼,雷蒙斯特那一槍重創了他,沒可能那麼快恢復。他身上抹滿了綠綠的汁液,干涸下來後和血痂連在一起,看上去像叢林裡的迷彩服。

    恩?迷彩?

    楊政看了眼周圍的叢林,心中有了個規劃。

    他沒有去水澗清洗掉身上的怪味,那綠色汁液的氣息掩蓋了血腥味和汗味,倒是很好的偽裝。

    在附近轉了一圈,回來時手裡多了些野果。

    瑞秋這時也醒來了,用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楊政,聲音中帶著絲清晨謎樣的慵懶:“你身體好了?”

    “好了。”楊政將洗干淨的一個野果遞給她:“這裡離索羅頓仍不遠,所以不能生火烤獸肉,將就著吃些吧。”

    瑞秋恩了一聲,接過野果並沒有先吃,而是去澗水裡清洗了一下臉龐,回來後搖醒了斯帝安。

    小家伙受了這麼一路刺激,看起來很沉默,不過相比普通小孩已好了很多,他畢竟只有十歲,如果是普通人,怕早就嚇傻了。

    幾個人吃了些野果,楊政看了看天色,問道:“王後,你昨晚給我身上抹的汁液是怎麼弄來的。”

    “怎麼?”瑞秋偏了偏頭。

    “我有用,”楊政細細的作了說明。

    瑞秋顯然沒有聽說過有人還這麼干的,不過楊政確實說得有道理,自逃出王宮以來,瑞秋以前一直隱藏著的性格逐漸暴露出來,她確實有不輸男人的巾幗風範,性格中某些因子和紅娘子比較類似,不過紅娘子比較狂野,而瑞秋則相對含蓄,這與出身有關。

    她在附近的山林裡挖出不少長藤蔓,綠色汁液就是這種藤蔓裡擠榨出來的。

    楊政將藤蔓揉碎,開始指導瑞秋怎樣的汁液塗抹在衣服上。

    他自己則給斯帝安抹上這汁液,不消片刻,兩個人的衣服都呈現墨綠狀,楊政又開始在他們臉上,脖子上塗抹汁液,這時候,瑞秋有些不樂意了,她畢竟是女人呀,而且是個頂漂亮高貴的女人,這汁液抹到皮膚上雖然涼涼的,還有驅蚊效果,可把一張臉塗綠,基本上沒什麼女人受得了。

    在楊政一再堅持下,瑞秋只能無奈接受,倒是斯帝安終於露出笑容,嘻嘻哈哈的看著平時高貴嚴肅的母親換了個樣子。

    抹完後,瑞秋甚至不敢去澗水裡照自己,她有些苦惱又有些擔憂的小聲說道:“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要是換個男人或者自己那些女下屬,楊政一定會覺得她矯情,不過對方是王後身份,而且天下最不可揣測的就是女人心,楊政唯有小心翼翼的答道:“在我眼裡,王後一直是美麗女人的典範,你的美麗不會因為任何東西而掩蓋。”

    瑞秋咭的一聲笑出來:“你這樣子真像那些虛偽的騎士,好了,反正現在也就我們幾人,別王後往後的叫我了,叫我瑞秋就行了。”

    楊政應是,他又在附近轉了圈,折了許多柔軟的枝條,然後編織出三個草條帽,每人一個戴在頭上。

    這些技巧在地球上都是很普通的偽裝,可是放到這裡,就顯得新鮮而且超前了,瑞秋驚異的看著楊政匍匐在草叢中給她們演示如何隱藏身形,確實,只要隔得稍遠一點,很容易被偽裝色蒙蔽過去。

    她不由驚嘆道:“你真是個令人驚訝的家伙,在這些細節上做得比我父親還好,難怪在軍中威名日盛。”

    楊政搖著頭,他心裡明白,自己與飛將軍差得遠了,他不過是借鑒了未來的一些戰鬥經驗,機緣巧合下打了幾場勝仗,算不得什麼成就。

    休息了一夜,瑞秋和楊政體力都恢復了大半,在山林裡走,楊政決定放棄騎馬,他與三眼馬溝通後,讓馬匹自己鑽進了密林裡。

    楊政根據野外生存技巧辨別了方向,開始朝西南方前進。

    小意的穿過這片叢林,剛剛穿出林陰,楊政就猛的匍匐下來,瑞秋也壓著斯帝安,片刻之後,幾隊騎兵在不遠處的官道上飛馳而過。

    楊政退回樹林裡,正如他所預料的一樣,雷蒙斯特遣派了追兵,布下天羅地網。

    索羅頓肯定落入了雷蒙斯特手中,輿論也控制在雷蒙斯特手中,外面不知道會宣傳成什麼樣子。

    不過王都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雷蒙斯特想要很快控制住全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能把索羅頓附近控制住就了不起了,畢竟王室本就積弱,議會才是衛戎國真正的權利中心,就算雷蒙斯特殺光了議會成員,可是那些議員們控制的各個郡省,沒這麼容易落入他手中。

    所以楊政並不擔心逃不出去,畢竟他逃跑的經驗實在夠豐富了。

    現在需要擔心的是選擇的出路,楊政心裡還是傾向於先帶王後她們去威古蘭,只有那裡是楊政真正控制的地方,也是短期內絕對安全的地方,至於瑞秋說的西南幾大郡省,雖說都是飛將軍舊屬在控制,深識人心變化無常的楊政仍心存懷疑。

    在山林裡躲閃,逃避,這一日,終於到了巨馬省邊界。

    因為沒有馬匹,終日山林裡穿梭,十多日下來,楊政和瑞秋母子都異常狼狽,皮膚曬黑了一大圈,臉上身上都是油膩膩的,多了股怪味,衣服更是破破爛爛,恐怕就算三人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別人面前,也沒幾個人能相信他們高貴的身份。

    斯帝安跟著楊政吃了很多苦,卻也學了很多東西,楊政讓他跟著自己布置陷阱,打獵,還有如何偽裝偷襲,觀察地形,辨識無毒植物,正是在這樣艱苦又有趣的指導下,斯帝安在十多天裡飛速的成長起來,曬黑的皮膚使他脫去稚氣,與野獸搏鬥的經驗讓他心志變得堅韌,十多天後,斯帝安身上隱隱褪去了那層稚嫩的外衣,開始真正成長為少年。

    王後固然是心疼兒子,可畢竟出身於池家,眼光就不同於尋常人,知道楊政給予斯帝安的教育也許會讓他受益一輩子,也只有經歷過殘酷嚴格的訓練,雛鷹才能真正展翅翱翔。

    最多有時候楊政過於嚴厲了投給他一個如嗔似怨的眼神。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8:38

第八集 第二章 飛將舊屬(下)

    巨馬省的邊關,笙旗飛揚。

    三雙眼睛透過濃密的枝葉注視著邊關上來來回回的大隊軍馬,飄揚的軍旗中,塵煙飛漫。

    “怎麼辦?那些軍隊是來抓我們的嗎?”王後下意識的問著,一路走來,她已經習慣於楊政拿注意。

    楊政縮回腦袋,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說實在,這十多天裡他們根本不敢露面,外面有什麼消息也根本傳不到他們耳中,所以對局勢到底發展到何種程度才是楊政最想知道的。

    他沉默半晌,下了決心:“你們留在這裡,我去打探一番,若真是敵人,我把他們引開,你們找別的路逃跑。”

    “這不行,太危險了。”

    “沒有別的辦法,我們一直躲起來也不是個事,放心,我會沒事的,倒是你們自己,要小心了。”楊政語氣很堅定。

    瑞秋嘆了口氣,知道自己不可能說服他:“別死了,你答應要幫我的。”

    楊政嘿的笑了一下,臨走前拍了拍斯帝安的腦袋:“你已經是個男子漢了,照顧好你媽媽。”

    斯帝安小臉嚴肅的點點頭:“師傅你也要小心。”

    楊政沒有再說什麼,鑽進灌木裡,很快消失在兩人視野中。

    官道上幾乎沒什麼人,楊政想抓住個路人盤問的計劃落空,關卡上緊張的氣氛透露出一個訊息:王都的混亂已經影響了整個衛戎國。

    而這種混亂將持續到什麼時候,帶來何種後果,誰都無法預料。

    瑞秋和斯帝安這一等,就到了天黑。

    兩個人在這幾個時辰裡的等待真覺得比前十幾日的流亡還要難熬。

    三個人裡,屬楊政經驗逃亡的經驗最豐富,瑞秋雖然性格堅韌,可骨子裡終究還是個女人,又在宮裡呆了這麼多年,所以一路走來大事小事的全在楊政操持之下,不知不覺的已經習慣了楊政在身側安排一切的感覺。

    他這驟然一走,母子兩個倒覺得一股說不出的難耐在煎熬。

    心中即擔憂楊政被抓了,又怕他拋下了他們。

    按說瑞秋這樣性格的女子,絕不會產生如此軟弱的情緒,可她就是壓抑不住那些煩躁的念頭。

    等到天漸漸黑下來,山林裡野獸鳴叫,冷風凄清,斯帝安小臉凍得發青,瑞秋將斯帝安抱在懷裡,差點忍不住落下淚來。

    終究,他是走了。

    瑞秋放棄了,這世上到最後能依靠的便也只有自己。

    她有些自嘲的笑笑,提起了勇氣,決定帶斯帝安離開這裡,取道西行往新澤西省,新澤西省與巨馬省比鄰,領主正是當年飛將軍麾下的將領雷特林,與池家還有些遠親關系,如果說池雲的老部下裡最可能支持瑞秋,便只有他。

    最後看了眼巨馬省方向,瑞秋拉著斯帝安往叢林深處走去。

    “母後,我們這是去哪?我走不動了。”

    在山林裡越走越深,斯帝安又累又渴,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

    瑞秋茫然的看著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所謂藝高人膽大,要在平日,瑞秋根本不會懼怕黑暗,可今時今日,對前途的迷茫,對楊政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都讓她失去往日的冷靜。

    她甚至發覺自己迷路了,她的野外生存經驗和楊政比還是差遠了,不但找了半天沒找到一點水源,甚至連找到的幾個果子也是又干又澀。

    “母後,我好餓。”斯帝安縮在樹腳下,肚子咕咕的叫著。

    瑞秋強打起精神,安慰道:“安仔,再堅持一下,很快我們就能找到吃的了。”

    也算楊政訓練有成,斯帝安沒有再抱怨什麼,強撐著站起來,又跟著瑞秋走了半個時辰,最後一頭載倒在地上。

    “安仔!你怎麼樣?”瑞秋撲上去抱起他。

    一摸斯帝安的額頭,滾燙滾燙的,從中午到現在過了十多個小時,滴水未進,只嚼了幾個干澀的野果,斯帝安終於撐不住了,他微微睜開眼睛,嘶啞著道:“母後,孩兒沒用。”

    “不是的,不是的,安仔很勇敢,你在這裡等我會,我很快能找到吃的,不要睡覺,不要合眼,等著母後。”瑞秋將他放到一個遮風的地方,又在附近做了幾個記號,鑽進灌木林裡。

    尋了半天,瑞秋終於抓了幾只山雞回來。

    看到瑞秋提著幾只鮮血淋漓的山雞,斯帝安神情一振,這東西幾日來楊政不知做了幾次給他們吃,差不多每日都以它果腹,雖然沒用什麼調料,卻被楊政烹制得異常美味,百吃不膩。

    瑞秋自己未曾動手做過,但看楊政做了多次,也覺得簡單得很。

    不過就是取內髒,裹層泥巴,在地上挖個坑放裡面拷,拿出來拔干淨泥巴和雞毛就可以吃了。

    可看著容易,真做起來,瑞秋才發覺這有多難。

    她本來就是素食主義者,加上她的出身注定了不可能做這些粗活,

    光是取雞內髒就快把她惡心死了,那些油膩膩的血沾了滿手,不小心還濺到臉上,內髒裡黃的白的漿合在一起,瑞秋連連干嘔。

    即管這樣,看著斯帝安渴望的神色,瑞秋覺得一切都能忍受,母愛是無私的,再高貴的女人面對自己的孩兒都會變成普通而又偉大的母親。

    然而,偉大的母愛碰到殘酷的現實,往往更打擊人。

    當瑞秋從地裡挖出一團焦黑的東西,她簡直不敢看斯帝安失望的眼神。

    她做的東西根本不能吃,瑞秋自己強忍著惡心吃了一口,差點把胃吐出來。

    巨大的失望,和對斯帝安的擔心終於讓瑞秋忍不住流下眼淚。

    “為什麼,為什麼我連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好!”

    “母後,你做的挺好吃的。”斯帝安看著身上粘著雞血,雞毛,臉上又因為生火抹上了炭灰的母親,知道她已經盡力,懂事的拿起地上一塊焦炭狀的雞肉塞進嘴裡,努力的咀嚼吞下,卻引來瑞秋更洶湧的眼淚。

    她緊緊抱著身體發冷,額頭卻滾燙的孩子,內心憂傷流成了河。

    沒有一個母親可以承受孩子在痛苦中煎熬,哪怕瑞秋如何堅強,她的心防也在被逐漸摧垮,這一刻,什麼權利地位財富,都不再重要,她只希望斯帝安能健康快樂的活下去。

    混混噩噩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瑞秋猛的從那種麻痹的狀態中解脫出來,回轉頭一劍削去。

    “是我!”黑暗裡響起一個讓瑞秋悲喜交集的聲音。

    楊政心有余悸的看著胸口劃破的衣裳,本想抱怨幾句,可是抬頭就看到瑞秋轉過身的狼狽樣子,不由的一愣。

    “你怎麼了,弄成這個樣子?”

    “別管我了,阿政你快看看安仔,他生病了。”瑞秋現在就像抓住稻草的落水之人,少見的軟弱。

    楊政連忙上前兩步,手在斯帝安的額頭上探了一下,又張開他的眼瞼和嘴巴看了下,眉毛擰在一起:“他感染風寒了,我不是讓你們在那裡等我嗎?你怎麼亂跑。”

    “你……這麼久沒個消息,我以為……你……哎……”瑞秋支吾著,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理變化。

    解下腰裡的水袋,楊政先讓瑞秋喝了一口,再給斯帝安灌了一點。

    “你別著急,”楊政見她難言又愧疚的樣子,也不願意再責問她,從她懷裡抱過斯帝安:“跟我來吧,我們進城。”

    “進城?”瑞秋這時才發覺楊政衣著什麼都換了,臉上的偽裝也洗干淨,與離開時有了很大變化:“巨馬省的人不是來抓我們的?”

    “是的,你恐怕沒想到,老肖恩沒死,這老狐狸!呵,走,路上我再將外面的情況說於你聽。”楊政輕車熟路的找到下山的路,撮起口哨一吹,一團紅影從黑暗裡衝出來,正是分別已久的三眼馬,伴隨著三眼馬,黑暗裡又衝出不少騎兵。

    這些人來到楊政三人面前後,迅速下馬行禮。

    “扎克,你把馬讓出來,收隊。”楊政沒有指明瑞秋的身份,實在是她現在看起來太狼狽,不想讓她在士兵面前太尷尬。

    瑞秋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暗道這家伙藏在冷酷外表下還有這麼纖細的一面。

    楊政自己抱著斯帝安上了三眼馬,瑞秋上了扎克讓出來的那匹馬,一行人往巨馬省方向行去。

    一路上,楊政小意的將衛戎國目下的局勢都解說給瑞秋聽。

    原來那日老肖恩在王宮門口接過楊政給他的那些卷書,佩劍後,心中也翻騰開了,這老狐狸能控制議會這麼多年,是衛戎國實際上的掌權者,心思之復雜深沉,絕對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何況在王都中,他控制的地下勢力也異常龐大。

    一路上有驚無險的回到議長府後,當一波一波刺客持續的衝擊他的議長府時,他心中不安的感覺更甚,而他的情報網絡也傳回了索羅頓被盜匪攻破的消息,甚至國王被刺殺的消息也是第一時間到了他手裡。老肖恩不是蠢才,這麼多疑點他要是還猜測不出什麼,他也就不是衛戎國的議長了。無論事情的真相如何,老肖恩准備先潛逃出索羅頓,他先用一個替身死在別人面前迷惑視線,然後從花了大價錢打造的逃生通道直接逃出城外,說起來出逃得比楊政還要順利。

    趨附於議長的郡省集中在東部和中部,老肖恩先趕到薩馬爾丁與小肖恩會合,同時開始牢牢控制手中的軍隊。

    這時候從索羅頓傳出消息,盜匪被雷蒙斯特率領東線援軍趕跑,解救了索羅頓。而從王宮裡傳出的消息卻是魔神將軍刺殺國王,與王後一起潛逃,一個是將軍,一個是王後,其中可供民眾揣測的地方就多了,不過幾天時間,就有不下數十個版本在衛戎國激起軒昂。

    其中流傳最廣泛的就是將軍愛上王後,刺殺國王私奔。

    正因為這個版本最浪漫,極富騎士情懷,所以民眾間最願意認同的也是這個版本。可真正與這個大事件牽扯其中的上層人物卻絕不會相信這種可笑的流言。

    眾所周知,老國王垂垂老矣,基本已經是個廢人,魔神將軍即便真的愛上王後,兩人勾搭成奸,那秘密偷情不就好了,這種事在貴族裡也不少見,以魔神將軍的顯赫聲名還有王後的手段,相信也沒人敢多嘴一句。私奔都已經夠荒謬,何況私奔前還要做下殺死國王這種百害而無一利的蠢事。

    只是在事件未明朗之前,這些有能力影響衛戎國的人物都保持著緘默。

    雷蒙斯特控制了索羅頓後,馬上就獲得了副議長阿米亞德的支持,阿米亞德出身王室旁系,素來是老肖恩在議會中的最大對頭,此次王都大混亂中,肖恩一系的議員幾乎被斬殺殆盡,而阿米亞德一系的議員卻只死了少數幾個。

    加上老肖恩的出逃,可以說,經歷過浩劫的議會已經掌控在了阿米亞德手裡,雖然這議會的權利也受到大幅削弱,可畢竟是名正言順的議會,雷蒙斯特驅逐盜匪,拯救索羅頓的事跡又被刻意擴大宣傳,他加冕成為新國王的呼聲越來越高漲。

    與索羅頓方面的高漲熱情相比,衛戎各地方勢力卻明顯低調得多。

    北方體系的軍隊完全落入雷蒙斯特的掌控,衛戎北部已經成為雷蒙斯特囊中之物,所以北方地區的各大貴族爭相進京宣誓效忠。

    中部向來是肖恩的地盤,可以想像是個什麼態度。

    西南部冷眼旁觀,那裡最大的幾個郡省都是池雲老部下的領地,那些老軍閥最是桀驁,一向不太把中央政權放在眼裡。

    東部情況有些特殊,因為臨接滄月國,東部軍隊數量最雄厚,東線軍也相對獨立,歷來的東線統領都是中立派,王室與議會兩大勢力都對這個位置垂涎三尺,然而從池雲那一代起,東線軍就作為一個平衡的基石存在於衛戎國中,東線軍必須是不會搖擺只忠於衛戎國的砝碼存在。

    這一次也不會例外,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東線軍並沒有表態。只是,事情牽扯上楊政,東線軍這次的超然地位明顯動搖了,作為東線軍出身的優秀將領,楊政在東部擁有的人氣是難以想像的,他就是東線的一面旗幟,大敗滄月軍的事跡至今仍在東部流傳,作為池雲和左青子之後最出色的將領,士兵們顯然不願意相信他會作出叛國的舉動。

    雷蒙斯特已經很努力的想要化解楊政在軍中的威望,取代楊政在東線軍中的地位。效果卻並不明顯,雷蒙斯特確實有能力,也率領軍隊打了多次勝仗,他能很快的在北線軍裡獲得巨大聲望絕不是偶然,否則他也不會被好事的民眾宣揚為“衛戎雙子星”之一。

    可是,他獲得的所有功績都比不上楊政一戰。

    因為楊政戰勝的是南大陸的霸主,滄月國。

    一個南大陸誰都要禮讓三分的超級軍事大國。

    任何人只要能夠打敗滄月國的軍隊,馬上就可以獲得南大陸所有軍事評論家的認同,多少將領以戰勝滄月軍隊為畢生目標,可迄今為止,也不過寥寥數人獲得了成功,其他人只不過為滄月軍顯赫威名再添一筆而已。

    雷蒙斯特終於明白,如果自己不能贏得一場對滄月國的勝利,他就永遠不可能取代楊政在東線的聲望。

    沒有了東線軍的支持,雷蒙斯特想要徹底掌控衛戎國是不可能的。

    當楊政和瑞秋出現在巨馬省外時,老狐狸肖恩也抵達了巨馬省,他帶來的是楊政在宮外留給他的卷書,佩劍和侯爵徽章。在楊政經營威古蘭的半年時間裡,由於老肖恩的暗中支持,與王室密切的巨馬省上層官員紛紛落馬,而楊政經營威古蘭的巨大成功也使得他在巨馬省的聲望達到了極致,他接管巨馬省只是時間問題。

    老肖恩通過自己的情報網獲知楊政沒死,他猜測楊政帶著王後母子,最可能的潛逃的地方只有巨馬省,所以先一步帶領楊政接管巨馬省的一切憑證趕到巨馬省,老肖恩的出現,首先穩定了巨馬省慌亂的人心,這老狐狸執掌議會多年,說是衛戎權勢第一人也不為過,雷蒙斯特的勢力根本沒有他根深蒂固,也許老肖恩的出逃才是雷蒙斯特這次最大的錯誤。

    王都的流言在真正上層人士的眼裡不過博君一笑罷了。

    至少在老肖恩到來後,巨馬省,包括威古蘭的所有人都在等待楊政的歸來。

    當楊政帶著王後母子低調的從後門進入一座樸實的府邸後,楊政先讓王後先去梳洗,他則喊來了醫官治療斯帝安。

    老肖恩在前廳等待,楊政吩咐了一下服侍王後的侍女後,匆匆趕到了前廳,他和老肖恩還有很多事情要談。

    “找到了?”

    “找到了。”

    一問一答,兩人言語裡都沒有什麼波動,楊政在老肖恩一側坐下,抿了口茶,眼神中有無法掩飾的疲倦,十多天的逃亡,還有接踵而來的復雜局面,讓楊政心力憔悴,他確實是不太適合過這樣鉤心鬥角的生活的。

    他捏了捏眉心,嘆道:“王權傾扎,竟是殘酷至此,雷蒙斯特,我小瞧他了。”

    老肖恩仍是一臉褶子,所有的心理活動都不會在他臉上流露,只是語氣間也有些沉沉:“暫且拋去和他的恩怨不提,這人真是做大事的材料,如果不是我爬到這不一步不能退縮,衛戎國到他手裡也許真能產生新氣像。

    楊政心中明鏡也似的,知道老肖恩不過說些場面話,他要是真肯退縮也就不是他了,無聲一笑,沒有言語。

    老肖恩看了他一眼,又接著說道:“雷蒙斯特這人聰明是聰明,不過仍是太年輕,性子急了,衛戎國被他這麼一搞,恐怕要風雨飄搖呀。”

    楊政微微點頭:“現在各大地方勢力各有歸屬,除了東線地位超然,北線是雷蒙斯特控制,中部自然是議長大人把控,只剩下西南地區搖擺不定,議長大人怎麼看?”

    楊政並沒有說出瑞秋的家世,意在試探老肖恩是否知情,結果出人意料,老肖恩並不知道瑞秋是池雲的女兒,他沉吟一番,說道:“北線雖廣,卻出了名的貧瘠,論到財力物力,我們占優,西南地區那些老鬼個個成精,當年在飛將軍手下就桀驁不遜,一向不把王室和議會放在眼裡,倘若雷蒙斯特不能拿出讓他們信服的理由,那些老鬼絕不可能輕易下注。既然王後在我們這裡,小王子雖未成年,卻也是名正言順的王室血脈,雷蒙斯特如果強行登基,我們就擁小王子為王。”

    “不過……”老肖恩話鋒一轉,語氣裡充滿了擔憂:“比起雷蒙斯特,我更擔心的是滄月國呀。”

    楊政深有同感,無論雷蒙斯特是出於什麼心理引發這場內鬥,對整個衛戎國實在是百害而無一利呀。

    正如老肖恩所說,雷蒙斯特還是太年輕,或者說他太自負,當年楊政燒了三萬狼軍,滄月國又怎會忘記,這種恥辱對一向霸道的滄月國來說,是難以磨滅的,只有用鮮血才能償還。

    這半年來,邊境局勢一向不穩,狼軍集結,蠢蠢欲動。

    偏生雷蒙斯特在這時候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衛戎國也許就此分裂也說不定,而無論衛戎國走到哪一步,滄月國絕不會放棄這個難得的漁翁得利的機會。

    “我倒認為,雷蒙斯特也許正期待滄月國的一場進攻。”柔和中帶絲距離感的聲音繞過彩錦屏風傳來。

    楊政和老肖恩連忙起立,等那個優雅的身影出現在前廳時,兩人都恭敬的行了一禮:“陛下。”

    王後瑞秋穿著素白雲錦袍子,頭發只有一根銀簪隨意挽在腦後,身上還殘留著浴液的淡淡清香,她的美麗是驚人的,然而那淡定從容的姿態,隱隱包含的貴戚卻讓人不敢褻瀆。

    王後落座後,老肖恩謹慎的問道:“臣下不解,王後陛下剛才說雷蒙斯特期待滄月國的進攻是什麼意思。”

    王後先讓兩人坐下,這才從容分析道:“我和雷蒙斯特雖見面不多,可他這個人有一個特點,就是驕傲,當然像他這樣有才華的人也確實有驕傲的資格。比如我和將軍一起出逃,明明在城外他可以布下天羅地網攔截,他卻偏偏要一個人過來與將軍單挑,他的驕傲可見一斑。我可以說,他追求完美的性格和他對權利的渴望一樣熱切,恕我直言,恐怕在他心裡,真正當做對手的只有將軍。”

    “我?”楊政愣了一下:“怎麼會,論權勢地位,陛下和議長大人都遠甚於我。”

    “這正是他這個人的性格,我地位雖崇,在他眼裡不過是一介女流,至於議長大人年紀大了,雷蒙斯特的驕傲不會允許自己將一個老人放在眼裡。而只有你,無論才情地位,都足以與他媲美,民眾甚至將你們並列為“衛戎雙子星”,你說他能不將你列為最大對手。”

    楊政嘆了一聲:“就算這樣,這和他期待滄月國進攻又有什麼關系?”

    “因為只有打敗了滄月軍才能真正戰勝你,只要他一天沒打敗滄月軍,他在東線的地位就不可能超過你,滄月軍就是一塊試金石,他打一百次勝戰也沒有你打敗一次滄月軍有價值,要想證明他才是衛戎國最強的男人,只有在戰場上才能決真章。”

    瑞秋目光灼灼的盯著楊政,語氣中不但是對雷蒙斯特的解析,更有對楊政的期盼。

    “陛下真是看得透徹,”老肖恩撫掌一擊,笑道:“這樣說來,確實如此了。”

    楊政心裡即覺得荒謬,又對雷蒙斯特這個“對手”多了絲奇怪的敬意,這人做事雖不擇手段,心裡卻還是有自己的堅持,確實是個風格迥異的非常人。

    不出所料,三日後。

    聆鳥從邊界崗哨飛來。

    帶來了一個震動南大陸的消息,狼軍重新集結在衛戎邊境,准備再次進攻衛戎國。

    這一次,丘遠山不但集結起新募齊的十萬狼軍,更可怕的是據說從滄月王都伊奇蘭派來了獅鷲騎士。

    一提到獅鷲騎士,足以令大陸每個國家震顫,自八百年前,最後一名龍騎士死亡之後。大陸最強兵種就落在了獅鷲騎士的頭上,普通騎兵與獅鷲騎士的對比,就好像一個輕步兵與重裝騎兵在平原上對衝一樣,完全沒有可比性。

    但造物主是公平的,強悍的生物永遠不會數量繁多,否則世界也不會讓人類占據。獅鷲的數量極其稀少,而能獲得獅鷲承認的騎士就更少了。全大陸也只有滄月國這個大陸軍力最強盛的國家擁有一個完整的獅鷲騎士團,其他國家最多擁有數十名獅鷲騎士而已,而且基本是守護在皇城。

    也只有滄月國才能派出獅鷲騎士隊進入戰爭。

    因為任何一個國家都禁不起這種損耗。

    一名獅鷲騎士的能量是巨大的,也是無比珍貴的,能夠獲得獅鷲承認的騎士就像人體鑽石一樣,幾乎被各個國家爭相拉攏。

    這次,滄月國竟然派出了獅鷲騎士隊,足見他們對這場戰爭的重視。

    消息一傳出,民眾們驚慌失措,風雨飄搖的衛戎國隨時都有分崩離析的危險。

    與此同時,新澤西省的領主雷特林卻迎來了兩個特殊的訪客。

    當王後與楊政簡裝而來,甚至身邊沒有一個護衛時,雷特林蒼鷹般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異。

    雷特林今年已經六十三歲,頭發花白,卻腰杆筆直,眼神銳利,即使楊政用嚴岢的現代軍人標准去審視雷特林,也挑不出一絲毛病,他就像一塊標准的軍人模板,寡言,鋒利。

    這個飛將軍時代赫赫有名的將領,沒有一點貴族虛偽的客套,講話的聲音洪亮而直接,甚至有些不留情面:“王後陛下,玉侯爵,國王新喪,我卻聽到一些關於你們不太好聽的流言,現在國家危難,兩位不在王都卻到此造訪,不知有何見教。”

    王後和楊政兩人相視一眼,也不在意雷特林的話刺兒,王後施施然的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楊政則上前一步,目光直接與雷特林觸碰,不亢不卑的說道:“陛下與我遭人構陷,不得不離開王都。”

    “構陷,你們一個王後,一個風頭最盛的侯爵,衛戎國誰人敢構陷你們?”雷特林冷笑不已。

    楊政淡淡道:“誰構陷我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公(雷特林封為公爵)是否相信我會殺死國王陛下,然後帶著王後出逃。”

    雷特林目光一個收縮,鼻子裡輕哼一聲,朝侍衛們揮了揮手:“你們是死人啊,上茶。”

    楊政心中驚嘆,大公府上竟沒一個侍女,這人真是自律到變態。

    看著幾個五大三粗的侍衛送上茶水,雷特林自己大馬金刀的坐到主位上,直接道:“我說話不喜歡彎彎繞繞,你們確實沒有殺死國王陛下的理由,但這世上本來就有許多事是沒理由的。所以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你們也好,雷蒙斯特也罷,我兩不相幫,如果你們是來找我要錢要人,恕不接待。”

    楊政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爽利得讓人哭笑不得的人。

    來之前他想好的許多試探都沒用了,楊政覺得還是直接了當的好,他清了下喉嚨:“大公,那我也直話直說了,你是否還記得飛將軍當年有一個女兒。”

    雷特林臉色微變,霍的站起,顯然飛將軍三個字直擊他的內心,他神色趨冷,寒聲道:“這事你怎麼知道。”

    “我不但知道,而且還知道飛將軍女兒的下落。”楊政嘴角不撇,有些不羈的看著雷特林。

    雷特林臉色數變,忽然拔出佩刀,喝道:“你敢威脅我。”

    隨著他一聲大喝,門口侍衛也衝了進來,將楊政與王後團團圍住。

    雷特林須發皆張,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飛將軍一門忠烈,你竟然敢拿他唯一的女兒做威脅,我不管你們什麼身份地位,快交出她來,否則別想踏出這裡一步。”

    出乎他的意料,楊政臉上出現奇特的表情,朝王後微微點頭。

    王後緩緩起身,來到大公的面前,一鞠到低,行了個大禮:“三表叔。”

    雷特林神色一震,佩刀幾乎落地,他又是驚訝又是茫然的看著王後,直到王後將一個盒子遞到他面前,盒蓋掀開,紫光一晃,雷特林看清了那件事物,佩刀鏘然落地,沉肅的臉被激動狂熱覆蓋,聲音發顫的喃喃著:“馬踏飛燕,是馬踏飛燕。”

    他伸出手,拿出那紫色物件,輕輕磨娑著,就好像撫摸心愛女人的肌膚一般細致小心,半晌才抬起頭,盯著瑞秋,似乎想看清她是否假冒偽劣,那眉眼,那輪廓,依稀與飛將軍是相向的。

    可是他仍不能肯定,因為這畢竟涉及的內幕太大太廣,他遲疑道:“王後,不是我不願意相信,實在是事隔多年,我必須要驗證清楚才至於虧對老將軍,當年將軍一向不讓孩子曝光在外人面前,但我卻因著一些關系,在你剛出生滿月的時候見過那孩子一次,我記得那孩子左後肩處有一梅花形紅色胎記,所以,還請屈尊讓內子驗證一番”

    王後秀眉微微顰起,即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

    連側旁的楊政也狐疑起來。

    看著雷特林重新變得謹慎的表情,王後忽的一笑:“三表叔,你讓表嬸給我驗證也可以,可是,連我自己也不記得身上有梅花胎記呀。”

    “真的沒有?”

    看著雷特林驚怒的神色,楊政大叫糟糕,手已經放在獵血把上,只等雷特林一有不對就先下手為強。

    瑞秋依然沉穩的道:“真的沒有。”

    此話一出,雷特林猛的抬起刀,楊政同時拔刀,身形已經移到雷特林背後,卻見雷特林單膝下跪:“陛下恕臣下無禮,事關重大,所以臣下不得以試探之。”

    “三表叔快快請起,你是我的長輩,豈有向後輩下跪的道理。”

    瑞秋攙起雷特林,雷特林老眼含淚,激動的扶住瑞秋的肩膀:“你真的是鳳凰兒。”

    “是的,表叔。”瑞秋眼裡也隱現淚光。

    “鳳凰兒,叔叔找了你很多年呀,沒想到……你卻成了王後,這十多年你為什麼不將身份告知叔叔。”

    “表叔,鳳凰兒也是有苦衷……”

    瑞秋扶著雷特林到一邊坐下與他敘舊,楊政開始還有些莫名其妙,等明白過來雷特林只是試探王後,心中苦笑不迭,自己還是被雷特林剛毅耿直的外表騙了,像他們這些老成精的家伙,哪個不是心思深沉之輩,如果瑞秋是個冒牌貨,還真要被唬住。

    瑞秋的身份一確定,雷特林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言語之間,雖是瑞秋的長輩,卻儼然將她當自己主人般說話,也讓楊政側面了解到飛將軍當年受愛戴的程度。

    “這麼說,將軍當年失蹤後就有人把你送到了宮內,連你也不知道將軍下落。”

    瑞秋滄然搖頭:“父親是忽然離開的,甚至沒和我道過別,連這“馬踏飛燕”也是那個將我送入宮內的人給我的,若不是發生這樣的事,我也不願意將這東西拿出來打擾表叔。”

    “這說的什麼話,你父親當年待我恩重如山,我這條命幾次被他救回,即管現在將這條老命送還給你,也是眉頭不皺一下的事,鳳凰兒,你放心,雷蒙斯特那小兔崽子構陷你的事叔叔給你做主,西南部八個郡省領主有七個都是老將軍當年的部下,我們這些老骨頭養了這麼多年老,也是時候出來動動了。”

    “叔叔不可,其實我這次來,不是想向叔叔借兵借錢,現在滄月軍在東線虎視眈眈,如果這時候國內再爆發內戰豈不給了滄月軍吞並我國的機會我想父親在這,也不願意我們窩裡鬥吧。”

    雷特林想了一下,點點頭:“將軍一生戎馬,其實他最大心願卻是人民安定,沒有戰爭。可是,雷蒙斯特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既然連自己父親都能殺,就絕對不會放你們活在世上,鳳凰兒,只怕你有這個心,他沒那個意呀。”

    瑞秋也有些發愁:“靜觀其變吧,雷蒙斯特現在也顧不上我們,倘若他真能打敗滄月國,這王位就是給他又何妨。”

    “他有那能耐?”雷特林鼻子裡嗤出一聲。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8:54

第八集 第三章 伏擊血觀谷

    極地之北,依然是那冰蘑菇山,依然是那雲中之城。

    奇跡般的聳立雲端。

    在雲中城最頂端的巨大圓形平台。

    平台如海面般,散發幽幽的藍光,了望上去,一個奇異無倫、美麗無比的天地呈現眼前。

    宛若無邊無際的蒼穹宇宙與平台相接,無數彩芒,光暈,充滿奇幻的色彩游蕩在空中,與這些色彩相接的是一個巨大輻射狀倒碗,水銀似的液體通過一條條經脈狀的管道進入倒碗內。

    在液體中央不斷的跳動著各種各樣的碎片,時而聚合,時而潰散。

    連接著輻射點的是一具人形軀體,當那些碎片不斷的聚合,液體裡浮現出一個個片斷畫面,肆虐的血之領域,化成沙漠的森林,遍地的骸骨,芭比,青蓮,楊政,斯嘉麗……

    當那些畫面扭曲著衝向那具人形軀體時,一團光亮在軀體心髒處輻射開來,逐漸將整個軀體透亮,心髒,骨骼,經脈……在那團灼亮的光芒下纖毫畢現。

    隨著銀色液體裡那些碎片不斷的鑽進那團光亮裡,原本模糊的軀體開始重塑身形。

    時而變成男人,時而變成女人。

    每一個形狀都能在那些碎片影像裡找到……最後,似乎選定了,那光亮的軀體逐漸變化成一個女人的軀體,眉眼輪廓漸漸清晰,當身形塑造完成後,光亮逐漸消散,恢復了正常人雪白細膩的肌膚。

    女人,也許是說女孩更合適,緩緩睜開了她的眼睛,冰藍色的瞳仁漸漸轉化成烏黑的瞳仁,亮銀色的頭發也從發根開始逐漸染黑。

    她浸泡在銀色的液體裡,似乎能在水裡呼吸,那雙比常人比例要大上不少的眼睛略帶迷茫的看著周遭的世界。

    如果按照最嚴岢的審美觀點,這個女孩不能算絕色。

    但她的眉眼卻有些像卡通裡的人物,眼睛很大,鼻子小巧,嘴巴小巧,身材絕不是那種成熟女人的蜜桃形,顯得有些稚嫩,不過這種身材與她的容貌卻很配,男人會忍不住輕憐蜜愛,升華出父愛的感覺。

    女孩緩緩從液體裡爬出來,銀色的液珠就像從荷葉上滾過,沒有一滴沾染出來。

    她站在那廣袤的平台上,注視著無窮虛空。

    “父神!”

    略顯甜脆的聲音在虛空裡轉折,泠泠的沁人心脾。

    片刻之後,那虛空裡隆隆的回應起來:“青蓮,你醒了。”

    “我不再是青蓮,按照記憶片斷,我是顏玉。”女孩那嬌脆的聲音裡頗有些放縱的意味兒,與青蓮的性格大相徑庭。

    虛空裡“父神”沉默了許久,與以往雲中君的沉靜冷淡相比,這一次以青蓮殘余力量為藍本制造出的新一代雲中君卻有些“特殊”。

    父神計算著塑形試驗產生偏差的幾率,只有萬分之一。

    沒想到眼前就出現一個異變體。

    如果按照以往的慣例,父神將毀去一切超出他程序設定的異變體,但這一次,父神沒有這麼做,隨著他自身的日益進化,到達瓶頸的父神決定從異變中尋求突破,而異變體顯然是一個很好的試驗材料。

    他宏偉博大的聲音在虛空裡震動:“顏玉,作為第六代雲中君,我賜予你自由,可以踏出雲中城,但你要將紫心給我抓回來,無論用何種辦法……”

    顏玉的大眼睛眨巴了兩下,身體驟然間發出亮光。

    “如您所願,我的父親。”

    光亮一個膨脹,顏玉消失在廣袤平台上……

    衛戎東線,歸藏與牧飛雲等東線的重要將領集合在大帳中。

    經過半年多的休養生息,東線已經根據楊政描繪的藍圖建造出一條易守難攻的堅實防線。

    錯綜復雜的地道以玉龍山為中心發散出去,各種工事連綿在東線廣袤的平原上,拒馬樁,火油坑,陷馬坑,與上次滄月國進攻時相比,現在的東線宛若刺蝟,安靜不張揚的雌伏在那裡,卻給人滴水難進的感覺。

    在山腳下的新造的東線大營裡,如今笙旗林立,車馬喧囂,戰前氣氛濃厚。

    除了東線軍特有的白龍旗幟,還有一種藍鳥旗幟在大營裡飛揚,兩種旗幟涇渭分明,占據大營東西兩角,給人古怪的感覺。

    歸藏一臉沉肅的坐在大軍帳裡,看著一個個東線重要將領魚貫而入。

    等他們所有人都坐下後,歸藏沉聲道:“如今滄月進襲,我召集大家來進行戰前例會,大家有什麼想法都可以提出來。”

    以前每當大戰之前,應是種將領最激動興奮的時候,只是這一次,這些東線將領聽了統領的話,依然一副死氣沉沉仿佛死爹死娘的樣子,半晌竟無一人應話。

    歸藏等待許久,眉毛漸漸擰起,他一指坐在左首第一個位置的牧飛雲。

    “牧副統領,你說。”

    牧飛雲先站起來行了一禮,坐下後悶聲道:“下官沒有意見,一切聽統領安排。”

    歸藏連問幾個,都是畫葫蘆似的“下官無能”“下官沒有想法”“下官謹受軍令”等毫無營養的話,歸藏的眉毛越擰越皺,忽猛的一排桌子,吼道:“都死拉,你們都死拉,這樣的仗,還用打嗎?”

    下面傳來小聲的嘀咕:“那位大皇子恨不得我們全留在這裡,本來就不用打。”

    歸藏雙眼銳利的刺向說話的方向,只是那嘀咕的人已經縮了回去,他怒極反笑了兩聲:“你們這算軍人該說的話嗎?我們扼守東線,守護的是這個國家,不是為了個人,我知道你們對大皇子不滿,我也相信玉將軍絕不會做出那些事,可現在不是為這些置氣的時候,如今大敵當年,所有個人情緒都應該放下,以國家大利為主,你們說是不是。”

    眾將官默然。

    歸藏徐徐吐了口氣,看下右首坐在第三個的粗壯大漢,接著說道:“大皇子殿下已經派人來和我商議,想要借你的雷神營一用,雷虎,你做為雷神營統領,務必配合好他的行動。”

    雷虎冷笑著應聲,雷神營是楊政一手締造的,沒想到現在卻便宜了那廝。

    在大營東側歸藏召集戰前例會的時候,西側飄揚著藍鳥旗的營地裡,雷蒙斯特也正與幾個心腹將領觀看著沙盤。

    其中就有馬約瑟,索羅頓一戰,差點死在無心戰士手裡,幸好血衛及時趕到,不過馬約瑟還是少了一只耳朵,他英俊的臉上有些許猙獰,陰沉道:“殿下,東線那些家伙一個個不把我們放在眼裡,這次索性就讓他們打頭陣。”

    雷蒙斯特注視著沙盤,淡淡道:“馬約瑟,你要現在還分不清嗎?他們不是我的敵人,我要的完整的衛戎國,不是一個內耗嚴重的衛戎國,東線這些人都是最優秀的戰士,收服他們才是王者之道。”

    “可那什麼魔神將軍一日沒死,他們就一日不服殿下呀。”

    “強者為尊,只要我能打敗滄月軍,這一切都不是問題。”雷蒙斯特目光注視著沙盤中一個深凹的谷地,語氣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自信。

    流雲國,索巴丁。

    三騎飛快的衝入城門,朝商貿區的庫裡克商行跑去。

    領頭的是一匹特別高駿的紅色健馬,馬背上是一個相貌平凡的男人,然而他修長挺拔的身姿,卻帶給人一種異常剽悍凶猛的感覺。

    三騎旋風般卷過,卻沒有一個城防士兵敢阻攔。

    因為為首的一個雖然穿著很普通的武士服,但他身後跟著的那兩騎卻分明是穿著軍服,而且那兩人生得虎背熊腰,身後背著長一米八,寬三十多公分的雙手闊劍,宣告著這幾個人的身份,不但強大,而且是軍中高級成員。

    庫裡克商行是天炙族的產業,曼奇以前就潛伏在這裡。

    現在他成為了流雲國王,這裡自然成了一個重要基地。

    三騎衝到商行門口,裡面已經有人迎了出來。

    曼奇的族叔曼德繼續執掌這裡的商業事務。這是一個看起來相當精明的中年人,身材消瘦高挑。

    “請!”曼德一邊拱手,一邊打起招呼。

    從紅馬上跳下的男人也回了禮,同時輕聲道:“曼大人不必張揚,我們裡面說話。”

    曼德知機的點點頭,一行人走進商行內部。

    堡壘般的庫裡克商行和楊政幾個月前來刺殺曼奇的時候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商行換了一大群人,金翅蟬幾乎將周圍五百米方圓的人屠殺殆盡,當時留守商行的護衛和工作人員全部沒有幸免。

    只有少數去廣場參加祭神會的護衛逃過大劫。

    其中就有楊政熟悉的疾風劍摩擎。

    曼德將一行人帶到後院“曼奇”曾住過的那個圓形大堡壘內。

    裡面的裝飾已經全部換過。

    當那男人進去後,裡面等候著的卻是流雲國大可汗曼奇。

    這世上能讓他從曼齊塔大老遠趕到索巴丁的人並不多,眼前這男人恰恰是其中之一,曼奇眼裡有久別的喜悅:“將軍,好久不見呀。”

    這男人正是楊政,誰都不會想到他會橫跨東部,出現在流雲國境內,他先打了個招呼:“陛下,近來可安好。”

    “托將軍的福,”曼奇淡淡笑著:“不過我倒聽說最近將軍有些不如意。”

    楊政微一撇嘴,衛戎國最近鬧得這麼厲害,南大陸恐怕沒一個人不知道自己了,他也同樣用微笑回應:“如意不如意都只是暫時的,沒有人能一輩子如意,也沒有人能一輩子不如意,要看人怎麼想了。倒是最近狼軍已逼近玉龍山,在途中和衛戎軍有過幾次小規模的交鋒,陛下恐怕也關注得很吧,不如說來聽聽。”

    曼德略一沉吟,說道:“我的斥候傳回來消息,衛戎軍和狼軍都是試探性交鋒,最大的一股交鋒雙方不過派出了千人,應該說互有死傷,衛戎軍似乎打定了注意不與狼軍正面硬撼,目前大軍依然駐扎在玉龍山頂。將軍對雷蒙斯特怎麼看?”

    “是個人物!”楊政簡潔的說了句。

    “將軍似乎一點都不為自己擔心,雷蒙斯特如果勝了,將軍的日子恐怕更不好過,而雷蒙斯特敗了,將軍能抵擋滄月軍嗎?”曼奇看似隨意的問話,直指楊政的現狀。

    楊政很清楚,要想說服曼奇幫助自己,不拿出足夠讓他信服的條件是不可能的,政客永遠是牆頭草,如果楊政沒有價值,曼奇很樂意將他獻給風頭日勁的雷蒙斯特。

    “陛下,我們還是開門見山的好,”楊政在鼻梁上摸了幾下:“雷蒙斯特不會放過我,我自然也不會放過他,很顯然,我和他之間只有一個能活下來,陛下有沒有想過我和他誰的勝算比較大?”

    “目前來看,我不得不更看好他。”

    楊政嘴角弧度更大了:“可是我卻不這麼認為,我認為我一定會勝。”

    曼奇眉毛微揚,等待楊政把話說下去。

    “現在衛戎國有資格登上王位的,一個是雷蒙斯特,另一個就是我保護的斯帝安,斯帝安的年紀很小,按常禮來說,各方面與雷蒙斯特差距都很大,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有信心讓他登上王位嗎?因為他是飛將軍的外孫。”

    “飛將軍!你說池雲。”曼奇眼睛瞪大,內心震撼毫無保留的表現在臉上,飛將軍這三個字在南大陸的力量是無可比擬的,他是所有人心目中的戰神。

    “怎麼可能,誰都知道飛將軍早就失蹤了,他的外孫,難道……他女兒是衛戎國王後。”

    楊政從懷裡拿出一張精致華美的羊皮卷,鋪開在曼奇面前。

    上面鐫刻著西南八省的印章,這是飛將軍舊屬宣誓效忠斯帝安的諍言書,楊政平靜的說著,每一句話都讓曼奇心驚肉跳:“這是天大的秘密,飛將軍在大陸五國之間的影響有多麼大,陛下應該清楚吧。”

    那份效忠書上每一個名字都是二三十年前顯赫天下的將軍,曼奇看到這張羊皮卷已經信了,沒有人可以獲得那些將軍的臣服,除了飛將軍。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想要壓下砰砰亂跳的心髒,聲音都有些扭曲了:“你要我怎麼幫你?”

    楊政狐假虎威,借了飛將軍大名順利終於讓這個草原大可汗低頭,他收起卷書,淡淡說著:“先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要詳細的情報。”

    曼奇招來了一名軍機官,讓他來陳述情報。

    “狼軍進攻的統領依然是丘遠山,這次似乎更小心了,也沒有一股作氣衝到玉龍山下,三日前,他們越過邊境,離血觀谷尚有五十裡路程……”

    “血觀谷!”楊政聞言眉頭一皺。

    曼德聞言插了一句:“怎麼了,有問題嗎?”

    楊政微微搖頭,並不言語。他可是東線改造藍圖的規劃者,對東線地形了如指掌,從玉龍山到血觀谷正是那玉龍山密道中最長的一條,當年花費了多大的心力,才鑿出這麼一條二十裡長的密道。

    血觀谷正是一條必經要道,狼軍要想抵達玉龍山,必須通過這個狹窄幽長的小谷。

    如果伏擊,這裡是一個地方。

    楊政想了一下,又繼續問:“現在雙方軍力對比如何,曼大人應該清楚我的來歷,衛戎國想花十萬金幣買我的人頭,我想知道,他們現在的主帥是誰,還有玉龍山上有多少兵力。”

    軍機官繼續道:“除了東線六萬兵力,雷蒙斯特從索羅頓又帶了五萬大軍過來,現在駐守在玉龍山上的衛戎軍有十一萬人,狼軍的人數也差不多,不過聽說狼軍配了獅鷲騎士隊和猛犸衝鋒團兩個頂級兵種,如果在平原上開戰,衛戎軍必敗。”

    “猛犸衝鋒團,這是什麼軍種。”楊政只聽說過獅鷲騎士,什麼時候狼軍又多出了猛犸衝鋒團。

    “大人請看!”軍機官將手中拿著的一副畫軸攤開。

    “這是按真實比例畫的。”

    楊政的目光猛的滯了一下,只見畫面上,一個巨型大像般的生物,只不過猛犸的毛比大像長,脊椎到頭顱上都覆蓋著厚厚的鬃毛,而且兩邊獠牙彎曲,粗大得像兩根巨型螺旋長槍。在這大型生物的腳下,是一個士兵,竟然不到猛犸一條腿的三分之一長。

    看比例,一條猛犸腿的直徑就在三米左右,而整只猛犸的大像至少是十五米的高度,天,那是何等的龐然大物。

    這樣一只巨型生物如果在平原上衝起來,光踩就能踩死一個軍團了。

    楊政咽了口唾沫。

    雷蒙斯特這次真的懸了。

    “大人,這裡還有獅鷲騎士的圖!”

    這張圖上畫著的是一只巨型怪鳥,腦袋像只獅子頭,不過嘴唇略尖,牙齒森森,兩顆最大的獠牙凸出嘴唇,十分猙獰,棕黃色的皮毛,撐開至少八米長的翅膀,兩只鋒利的爪子就長在翅膀的中段骨節處,兩條後腿肌肉虯結,看上去非常強壯。

    在鳥背上,站立著一個全身黑鎧的騎士,威風凜凜,手中那條長槍,至少達五米以上,槍頭粗大泛著寒光。

    一看到這副圖,楊政就想起當初在悲傷荒原冰封時聽到的嘯聲,尖銳,狂暴,還有那名騎士震而欲聾的聲音。

    剽悍而霸道的力量。

    見楊政凝聲不語,軍機官又介紹道:“獅鷲騎士獲得獅鷲的認可後,通過血咒聯系在一起,他們與獅鷲是密不可分的,任何一方的死亡都會導致另外一方的也死去,騎士因此獲得獅鷲的力量,你可以想像一只體形朝過八米的怪物力量有多麼龐大,他們是大陸上力量最強的一群人,即使劍聖,單比力量也絕不可能勝過他們。”

    楊政站在欄邊,凝望著庭院裡的花開花落。

    秋日的日光暖洋洋的,灑在人的身上,蒸騰起淡淡的霧氣。

    他的腦海中不斷旋轉著軍機官的情報。

    衛戎國虎踞天險,擁有左青子流下的諸多“秘密武器”,單憑自己親手改造過的雷神,那些火炮的威力若全部施展開,絕對擁有強大無比的殺傷力。楊政至今想不明白,火炮這麼高級的技術左青子是怎麼掌握的。

    在他身上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可惜現在他已死在自己手裡。

    滄月國就更不用說了,獅鷲騎士和猛犸衝鋒團,果然是大陸軍力第一的國家,這些前所未聞的兵種,到底擁有怎樣可怕的實力。

    雖說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可目前的形式,還有太多未知的因素,一不小心就是吃不到羊肉還惹來一身騷的局面,他楊政已不能再輸,不能再被人像喪家之犬一樣趕來趕去,這對他驕傲的內心實在是個巨大的刺激。

    此戰,一定要勝。

    兩日後。

    獲知狼軍已經臨近血觀谷的楊政告別曼奇離開了索巴丁。

    越過衛戎邊境,一路朝血觀谷方向急奔。

    當天色暗淡下來的時候,楊政已經看到了血觀谷附近的沉龜山,暮色沉沉下,沉龜山巨大的黑影沉穩的雌伏在那裡,楊政策著三眼馬在山林裡小心的穿梭著。

    募的,天空中響起一個狂暴刺耳的聲音。一片巨大的陰影落在地上,楊政連忙抬頭望去,只見百多米的天空中,一只龐大無比的猛禽滑過。

    粗大健壯的四肢,凶猛猙獰的獅頭,是獅鷲騎士。

    楊政尚是首次見到這種可怕的生物。

    即使在高空中,那巨大扇動的翅膀,凶猛凌厲的眼神,狂暴尖嘯的聲音,還是帶給人強大的威壓。

    獅鷲騎士在楊政的上空盤旋著,楊政胯下的三眼馬有些不安的低嘶起來。

    面對這種生物鏈頂層的怪物,三眼馬雖然貴為神駒,卻依然有天生的畏懼感,感覺到三眼馬的躁動,楊政連忙拉著馬向林深處跑去。

    天空中的獅鷲一陣躁動,突然向下俯衝而來。

    那兩顆黃色眼珠裡射出殘忍嗜血的光芒,楊政回頭一望,暗叫不好,這種怪物定然鼻子異常靈敏,雖然看不到自己,但肯定聞到了生命的氣息。

    他拉住馬疆,停下奔跑,現在策馬狂奔無異於告訴對方自己的方位。

    他將馬和自己隱藏在一片灌木林裡,不斷的輕拍馬脖,安撫著三眼馬,雙目盯著已經俯衝落地的獅鷲,這個可怕的怪物到得近了,才凸顯它的龐大,長約十米的身子,高度也在四米左右,兩翼回收後,走在地上,一股剽悍之氣撲面而來。

    獅鷲背上是一個身高超過兩米的巨漢,密封的頭盔裡露出一雙精芒電射的眼睛,鎧甲的縫隙間露出賁張虯結的肌肉,五米長槍握在他的手中,像攻城器一樣讓人不寒而栗,可以想像獅鷲如果俯衝下來,那把長槍可以產生多麼大的衝擊力。

    獅鷲落在楊政山林上方二十米開外,騎士似乎也感受到了獅鷲的躁動,一雙眼睛梭巡著四周。

    獅鷲的鼻子抽動著,巨大的嘴巴裡流出一滴滴粘稠的液體,喉嚨發出一陣陣嘶鳴聲,忽的轉過頭來,盯著楊政的方向。

    一人一騎凝立在那裡,緊緊的瞪著眼前的龐大的怪物。

    獅鷲的神情愈見狂躁,雖然視野內空無一物,但是天生的戰鬥直覺讓獅鷲感受到眼前就有一個異常危險的存在窺視著它。獅鷲伸長脖子,嘶嘯了幾下,獅鷲騎士也握緊了長槍。

    亞齊和身下的獅鷲已經配合了五年。

    五年時間,一次次生死的考驗,血咒的聯系,早已經讓雙方成為了最親密的伙伴。

    獅鷲與獅鷲騎士已經渾然融化為了一個整體,獅鷲生,騎士生,獅鷲亡,騎士亡,所以獅鷲騎士雖然也看不見四周有任何生物,他依然相信獅鷲的判斷,這是不需要理由的相信,獅鷲的思想同時也影響著騎士的思想。

    他同樣也將身體狀態調整到最佳,將長槍直指前方,隨時保持著戰鬥的姿態。

    獅鷲的黃色眼珠充滿了警惕和暴躁,翅膀在緩慢的一開一閡,一點點下降,翅膀帶起的風吹的林葉沙拉沙拉的響。

    楊政雙目中烈火似的戰意同樣也在急遽增強,手中握著的獵血刀甚至在他影響下微微震顫起來。

    他能占有的優勢就是對方看不見自己。

    只有等待最合理,最完美的時機給這獅鷲背上的騎士致命一擊。

    騎士亡,獅鷲亡。

    獅鷲的爪子在空中亂揮,劃出道道黑光。

    他感覺到了那個危險生物,卻無法確定它的存在方位,這讓暴躁的獅鷲感覺非常不妙。

    就在這時候,沉龜山上突然響起一陣號角聲。

    緊接著,山體上突然飛竄起一排黑壓壓的獅鷲。

    劇烈狂暴的嘯聲驚天動地,伴隨著嘯聲的,還有山體上一聲聲沉悶像擂鼓般的翱叫。即使遠在數千米外,楊政也感覺到那翱叫中包含的力量。整個沉龜山似乎都在搖晃。楊政身前的獅鷲騎士突然動了,獅鷲猛的一踩地面,巨大的翅膀刷的張開,一聲回應似的尖嘯,震得楊政氣血翻湧,楊政胯下的三眼馬更是連連倒退數步,幾聲馬嘶被尖嘯蓋住了。

    楊政正要發動進攻,呼的一聲,巨大的身影已經直飛衝天,強大的勁飛吹得樹木東倒西歪。

    獅鷲已經掠向高空,向沉龜山天空的獅鷲大隊會合而去。

    楊政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這才發現短短的一段時間對峙,自己竟然渾身濕透了,連握著獵血刀的指節都隱隱作痛,可見剛才握刀的力量有多麼巨大。

    獅鷲騎士,果然是頂極的存在。

    楊政望著天空中黑壓壓的一片獅鷲騎士,數目足有百只。

    不禁心生駭然。

    三眼馬顯然受驚不輕,樣子很有些頹靡。

    沉龜山上的騷動越來越強烈,號角聲連天,楊政辯得出來,要開戰了。

    他拍了拍馬股,竭力的催動三眼馬向沉龜山附近跑去,這馬兒到了沉龜山附近還有千多米的地方就不肯再走了,楊政再望過去,只見那些獅鷲分散開,顯然給三眼馬的威懾太大,他也不再勉強,找到附近一個山坳,將三眼馬安置在一片隱蔽的樹從裡。

    收回獵血刀後,他找來許多野草,榨出汁來塗抹在自己和馬身上,掩蓋住身體的氣味後,楊政朝著沉龜山方向狂奔而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9:09

第八集 第四章 血觀谷之戰

    球,還有震得整個血觀谷地動山搖的爆炸聲,簡直快僵化了。

    連楊政都沒想到衛戎軍會把雷神弄到這個地方來。他以前在玉龍山上也玩過這玩意,光一台雷神火炮就數噸,玉龍山上不多不少,正好十台雷神,這些大鐵疙瘩,靠人力弄到二十裡外的血觀谷,是一個非常浩大的工程。

    楊政想不通雷蒙斯特是怎麼把雷神弄到這裡來的。

    眼前的景像已經不容他多想。

    只見雷神的火光不斷閃現,血觀谷剎那之間就變成了火海地獄。

    樹林中無數的鳥兒受到噪音的驚嚇,撲著翅膀飛上藍天。一時間人喊馬嘶、塵土飛揚,適才的寧靜與平穩不翼而飛,已全然被混亂與嘈雜所取代。

    十台雷神炮在平原上也許算不了什麼,但是在這個小小的山谷裡,就顯得一炮當關,萬夫莫開了。下面本來整齊有序的滄月軍被打得措手不及,一時間損失慘重,局面也變得混亂不堪。

    幾只巨型猛犸受驚了,開始狂衝亂撞,不少滄月軍被活活踩死。

    大型猛犸像山一樣碾過,一路的地面馬上被推平了,路過處是一片血漿肉醬,地面像是被洇紅的泥沼。

    也有不少雷神炮彈落在猛犸的身上,火光一閃,猛犸大山般的軀體只是震動一下。身體上出現幾米方圓地黑暈,猛犸竟然沒有被炸死,反而愈加瘋狂,狂暴的悶叫震得山頂的楊政胸口發堵,可以想像在猛犸腳下士兵的凄慘。

    天空中的獅鷲明顯比猛犸要鎮靜,在騎士的安撫下,本來四散開的獅鷲全部朝楊政對面的山體飛去。天空中黑壓壓的一片,血觀谷上空被這種大型猛禽遮蓋了。然而他們不斷地盤旋,卻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無數粗大的標槍從山體上飛出。射向天空中的獅鷲。

    那些獅鷲也是了得,巨爪靈活地揮動,巨型標槍被掃開,或者輕巧的拔高身形。避過標槍。但是在標槍的干擾下,獅鷲也無法組織起有效的衝鋒。

    楊政對滄月軍地死沒有興趣,他一直盯著對面山體,仔細觀察著雷神的方位。

    從火光閃現的地方看。雷神全部被隱蔽在巨石坑中。即使獅鷲下去,想要阻止雷神施威也很困難。

    這時候,滄月軍的號角連天響起,開始准備後撤。

    即使在如此混亂地情況下。滄月軍也很快糾集好部隊,一陣古怪的樂聲響起,那些狂躁的猛犸逐漸冷靜下來。堵在路口地滄月軍大幅度像兩邊散開。他們地速度驚人。顯示良好地軍人素質。

    在谷深出的士兵也沒有慌亂地向前或向後衝。而是向兩邊的山體攀爬。

    本來在山上的那些古代特種兵們螞蝗似的在山體上彈跳飛躍。向著雷神施威的方向衝去。

    然而這時候,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山體的密道裡開始衝出很多衛戎國士兵,他們每人身上背著一個火油桶,不要命的撲下。

    滄月軍顯然也發現了這些敢死隊一樣的士兵,一陣騷亂,山坳處是軍官們的大吼:“快,射死他們,快阻止他們。”

    那些滄月特種兵們飛快的掏出機弩,朝那些背著火油桶的士兵狂射,他們的單兵作戰能力明顯高於衛戎國的敢死隊。在機弩和長劍下,一個個衛戎士兵倒了下去,但是更多的衛戎士兵直接就點燃了火油桶衝向那些特種兵。

    轟,轟,轟,爆炸聲連聲響起。

    那些精銳特種兵不斷的被這些人體炸彈炸死。

    不過他們確實也擋住了衛戎士兵不要命的自殺攻擊,否則,讓那些士兵衝到下面大軍裡,引燃火油,可以想像後果有多麼可怕。楊政對面的山體已經成了一片火海,主戰場漸漸向那邊轉移。

    看著那些烈火中撕殺的身影,楊政卻隱隱有奇怪的感覺。

    相比於對面山體的猛烈撕殺,自己身在的沉龜山太寂靜了。

    寂靜得詭異,戰場的中心一直在對面山體。

    甚至原本在沉龜山上埋伏監視的那些特種兵也因為衛戎國人體炸彈的瘋狂衝擊,而趕到對面山體增援。

    因為作戰計劃不是楊政制定的,他這一個看戲人一時間也想不出來,這種奇怪感覺的原因。

    這種感覺沒有延續多久,身後細微密集的響動終於讓楊政徹底明白了雷蒙斯特的計劃。

    他敏感的察覺到身後山體上的動靜,回頭一看,頓時駭然。只見沉龜山不斷的從一些山石,灌木,土丘下鑽出一個個人來,這些士兵,當然不會是滄月國的。他們的行動迅速矯捷絕不下與剛才滄月的古代特種兵,黑衣殺手,楊政第一時間認出這些打過幾次交道的刺客。

    天色已經很黑了,天空中又遍布濃煙,更加使空氣的可見度降低。

    一個個腳上,手上綁著黑色繃帶,全身黑衣,頭上罩著黑色的面罩,拿著匕首的黑衣殺手。

    像青煙一樣在山體上出現,很快的四周傳來一連串骨骼的碎裂聲或者人死亡前的悶哼聲。

    死的,都是滄月國在沉龜山上所剩無幾的暗哨,在這些黑衣殺手面前,滄月的暗哨輕易的被剔除了。

    而天空中飛舞的獅鷲還一無所知,這些殺手明顯懂得隱匿之道,何況獅鷲已經被對面山體的大戰吸引了過去,他們輕易的躲避了高空的偵察。

    楊政凜然動容,在開始低估滄月軍的同時,他同樣低估了雷蒙斯特。擁有黑衣殺手,血衛地雷蒙斯特如虎添翼,確實有和丘遠山一戰的資格。

    對面山上依然火光獵獵,濃煙滾滾,慘嘶陣陣。在滄月國特種兵和獅鷲騎士的進攻下,雷神啞了五座,只剩下五座雷神在那裡噴吐著火舌,然而滄月國的損失是顯而易見的,本來遍布山體滄月國特種兵死了大半。

    那些瘋狂的人體炸彈換來了滄月國最精銳部隊的大半傷亡。丘遠山肯定心痛得要命吧。

    更可怕危險的事情還在後面。

    楊政望著一陣陣青煙般出現在沉龜山上的黑衣殺手,內心除了震駭還是震駭,這些殺手解決了所有暗哨後,拿出了和敢死隊一樣地東西。火油桶,完全占據了沉龜山這個重要據點的殺手們,當然不會拿著火油桶當人體炸彈。

    他們拿著火油痛潛伏到半山腰。

    上千個殺手,上千桶火油。幾乎在他們獨特暗號響的瞬間,一起砸進了血觀谷的各個險要地段。

    天空中掠過數百只火箭,迅速引燃了火油。

    轟”地一聲巨響,濃煙隨風湧現。山谷內烈焰已衝霄而起!望著大火,楊政微微一嘆,丘遠山啊丘遠山。縱然你生有三頭六臂。

    挽回這敗局!

    可怕地計算。可怕的陷阱。

    從一開始衛戎國的潛伏,到雷神施威。火力壓制,又到火油敢死隊的出現,一步步,將戰爭地重心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轉移,將所有滄月特種兵吸引到對面山體,到最後,這些高超的黑衣殺手出現,在讓人想不到的地方給予滄月軍最後一擊,如此縝密可怕地心計,楊政暗想自己如果在戰場上,處在丘遠山的位置,能否想到衛戎國的毒計,答案,是不能。

    因為這一切計劃行雲流水,步步緊扣,完全沒有破綻,丘遠山栽得不冤。

    這個雷蒙斯特,遠比自己想像地要可怕呀。

    楊政心中凜然,同時卻湧起沸騰地戰意。

    強者敗,更強者勝。

    這是亙古不變地道理,敵人可怕,自己就要更可怕。

    楊政繼續將目光投注到戰場上,火勢發作的好快,一眨眼地工夫就已燒紅了半邊天。火勢奔馬般擴散開去,瞬間便席卷了整個山谷!

    這些刺客的手段非常了得,幾乎每個火油桶都發揮了他應有的作用,將長長的山谷截成七八段。

    火海映照得下面一片通紅。

    這一片大火徹底將谷中滄月軍的士氣打散了,在大火的威壓下,在生命即將喪失的恐懼下,士兵們再也沒法保持冷靜。在谷口的敵人四散奔走,失魂落魄地企圖逃出生天,武器、盔甲都由於不能負荷而被拋棄在地上。那些由於擁擠與遲緩而未能逃脫的可憐蟲已經變做了火神的祭品,他們化作一團團的火球,發出刺耳的哀號,在熾熱明亮的紅光中瘋狂地舞動,直到生命徹底被火焰所吞噬。火海的蔓延向對面山體,由於大火肆意逞凶,剩下本來數量不多的滄月國特種兵只有向山上亂竄。

    但是緊接著對面山頂突然飄揚起了一面大旗,刻了藍鳥的旗面迎風招展,在衛戎軍特有的三連號下。

    對面山頂上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大軍。

    衛戎國的主軍終於出現,他們呼喊衝鋒著向那些攀爬上來的滄月國特種兵殺去。

    天空中的獅鷲騎士們顯然也發現了衛戎大軍的出現,發出一陣陣尖利的怪嘯,一只只巨大的獅鷲開始向下俯衝。

    衛戎軍的弓箭手軍團馬上一起彎弓向天上狂射。

    密集的箭雨向如蝗蟲一樣飛向天空。

    在箭雨中,楊政看到那些可怕的猛禽雙翅大力的扇動,巨大的狂風卷起,無數箭支被扇得四處亂飛,下面的衛戎軍裡也是一片騷亂,不少被亂箭射死。不少獅鷲竟然硬生生的突破箭雨衝到了下面的衛戎軍中。

    獅鷲的利爪硬生剩掃過,馬上有十多名衛戎士兵猛掃得四肢迸裂,同時獅鷲背上的騎士,那把五米多的長槍,像死神的鐮刀,每一次衝鋒都帶起一片血肉橫飛。

    可怕的獅鷲騎士,讓他們獲得施展威力地空間。竟然是如此強悍。

    那些箭支明顯構不成對獅鷲的致命傷害。

    楊政雙目閃動,看著獅鷲騎士在對面發威,從戰爭開始到現在,他真正見識到這個大陸頂級兵種的實力,在獅鷲的利爪與騎士的長槍下,生命是如斯脆弱。上萬人的衛戎大軍竟然被百名獅鷲騎士生生壓制。

    紙片一樣的人兒四分五裂

    血肉,內髒不斷的拋飛。

    獅鷲的怪嘯,騎士地怒吼,士兵的慘嚎。聽起來是如此的殘酷和迷人。

    “喝……”他喉嚨發出一聲嘶啞的吼聲。

    握在一邊樹枝地手猛的鎖緊,粗大的樹干被他生生抓裂出一大片,指頭深深刺入干體。

    募然間,對面山頭出現了變化。

    在濃煙滾滾中。只見衛戎軍中衝出一驃黃騎士,不見什麼動作,一支閃爍著金色光芒的利箭突然飆射而出,雜著沉重地風聲。呼的掠過了一名獅鷲騎士的身體,那箭支去勢不止,瞬間直衝雲霄,隱沒在天際。

    而那名獅鷲騎士嘩的噴出一口鮮血。他不可置信地望去,自己胸口多了一個碗大的洞。

    血淌遍了他的全身,滴落在腳下獅鷲背地黃色皮毛上。

    片刻。那騎士撲通摔下獅鷲地背。落在下面地衛戎大軍裡。瞬間屍體被絞弄成了肉醬。

    獅鷲發出了一陣驚天的悲嘯,瘋狂地衝向那射箭的騎士。

    那騎士已經換上了一把銀色長槍。他竟然一催馬,迎著那發狂的獅鷲衝去,長槍在天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一道長長的銀色尾焰出現在空中。

    獅鷲瞬間跨越了百米距離,俯衝而下。

    “砰”的一聲震人耳膜的巨響。

    楊政的眼睛豁然增大。

    沒有想像中獅鷲吞沒騎士的場景。

    在噴灑的血液中,獅鷲的大嘴被銀色長槍洞穿,獅鷲爆發生命中最後力量的一擊被黃驃馬騎士擋下。

    那騎士發出一聲裂空的嘶吼。

    長槍順勢一甩,龐大的獅鷲竟然被他甩到十多米開外。

    獅鷲狂噴鮮血,在地上撲騰掙扎了片刻,不動了。

    騎士亡,獅鷲亡。

    衛戎軍中爆發起一陣狂浪海嘯的歡呼。

    “殿下神勇……殿下神勇……殿下神勇……”

    波浪似的歡呼傳遍了整個血觀谷,楊政的目光收緊了,殿下,黃驃騎士就是雷蒙斯特,衛戎國的大王子。

    可怕的心計,可怕的武力。

    雷蒙斯特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在衛戎軍持續的攻擊下,獅鷲騎士們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在耗光體力後,獅鷲騎士放棄了攻擊,向血觀谷外掠去。

    雷蒙斯特帶領士兵將山上殘余的那些滄月士兵們全部剿滅。

    被封在血觀谷內的滄月兵,除了少部分爬上猛犸衝離了山谷,大部分被燒死。

    沉龜山這邊的戰鬥亦接近尾聲,衛戎國刺客將衝上山來的滄月士兵全部絞殺。

    楊政粗粗的估計了一下,死在谷中的士兵超過萬人。

    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猛犸燒死了兩只,獅鷲死了一只,最精銳了滄月特種兵被殺了個干淨,丘遠山恐怕要氣得吐血了。

    他或許真的天生和火相衝,前一次被自己燒了三萬騎兵,這一次被雷蒙斯特又燒了一次。

    楊政望著大部隊後撤的滄月軍,不禁有些莞爾。

    火漸漸熄滅,滄月軍撤退到血觀谷後五裡的地方,殘軍集合起來。

    血觀谷內,又是另一番景像,濃煙,焦屍,惡臭,星星點點的火焰被撲滅了,楊政沒有急著離開,依然潛伏在樹頂,一雙沉冷的眼睛梭巡著四周。

    沉龜山上的衛戎刺客開始占據一些有利地形,監視起遠方滄月國大軍的動向。此戰滄月雖然大敗,卻還

    到根本,他們的兩樣王牌猛犸衝鋒團和獅鷲騎士隊依備。狼軍的素質在這時候體現出來,經歷大敗的他們沒有像一般軍隊一樣潰散,反而迅速的扎營休整,猛犸衝鋒團頂在了最前頭。一座座小山一樣地猛犸對准山口,虎視耽耽,若衛戎國敢出擊的話,必會招來狂浪般的攻擊。

    雷蒙斯特不是笨蛋,面對陸上王者猛犸,他沒有繼續追擊的動作。

    除了數只體格巨大的獅鷲依然在天空盤旋,其他獅鷲已經全部下去休整,剛才百只獅鷲抵擋萬人大軍的情形依然在楊政眼前晃動,那狂暴無匹的殺傷力。簡直若虎入羊群,僅短短十多分鐘,死在獅鷲爪下的士兵就有上千人。若不是雷蒙斯特關鍵時刻殺死一名獅鷲騎士鼓舞了士氣,恐怕損失還要巨大。

    強悍的戰力讓楊政震驚之余又有些心動。他看得出來,即管以雷蒙斯特之猛,若沒有士兵掩護,只要來上三名獅鷲騎士。一夾攻,其必敗無疑。

    倘若自己也擁有這樣一支獅鷲騎士隊……嘖嘖……楊政點點頭,隨即又搖頭,怎麼可能。而且自己為何會產生這種想法,自己不是一向喜歡獨來獨往嗎?楊政拋下這個念頭。

    他突然滑下大樹,貓著腰向谷內走去。

    濃艷讓楊政有驚無險地穿過山谷。滿地的焦屍散發熏人欲厥的臭味。戰況的慘烈只有等你親身置臨戰場才能體會。楊政卻漠然地望著地上的一切。死亡的慘烈現在對他來說就像空氣一樣自然。

    他繞過在谷內梭巡拾取戰利品的衛戎士兵,向對面山上攀爬。

    楊政地身手無疑不下於那些殺手。很快的上了對面的山體。這裡是剛才的主戰場,山體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黝黑坑窪,冷風拂面,空氣中夾雜著令人作嘔地屍臭。陰暗的樹叢中無數屍體匍匐著堆積在一起,原本平靜美麗的山谷已經成為人間地獄。

    楊政一腳高一腳低地穿行在屍堆泥坑之間。

    一張張死亡蜷曲地屍體,扭曲痛苦絕望地臉。

    更多的是殘骸,一只手,或者半個腦袋,或者半邊殘破地軀體,被火油燒黑的地面返著醬紫色,那是無數鮮血,無數生命凝聚而成。

    衛戎大軍在收繳了戰利品之後,一個個開始向山體的另一側轉移。

    黑沉沉的天見不到一絲星光,只有山上忽明忽滅的火把,和陣陣慘嚎的陰風,似有無數幽魂在這片屍痕累累的戰場不甘的掙扎泣訴。衛戎軍雖然大勝,可是在這種慘烈陰森的氣氛裡,也都默默無語,整支軍隊沉靜得可怕。

    楊政攀上一塊巨石,鷹聿般的目光冷冷的注視著衛戎大軍。

    雷蒙斯特的強出乎他的意料,這個曾經下令殺死自己的王子,如今看來,真的要成為自己的勁敵。

    衛戎,滄月,流雲三國形勢微妙。

    即管楊政不願與雷蒙斯特這個勁敵對戰沙場,但是局勢的微妙變化,未來又如何能夠說清。

    從目前來看,衛戎軍伏擊此處的士兵不會超過三萬人。

    因為血觀谷地形崎嶇,人來多了,更加放不開打,三萬人已足夠,只不知明天滄月國會做出怎樣的舉動。

    此番滄月國雖然敗了一局,老本還在,卷土重來之時,這三萬衛戎士兵想要再次抵擋,恐怕不易。雷蒙斯特,難道你還有辦法。

    楊政的眉頭皺在一起,心中像是被什麼撥弄了一下,隱隱把握到模糊的一點。

    半夜裡,最後一點星火也撲滅,風越來越猛烈了,穿過高低起伏的丘陵,在耳邊發出嗚嗚之聲,坡上坡下的灌木和小樹一齊沙沙地響起來。整個血觀谷黑洞洞的仿佛成了一張史前怪獸的巨嘴,陰森得人心裡發涼。

    反倒遠處滄月國一片火光,偶爾掠過高空的一聲凄厲的嘶鳴,獅鷲的叫聲愈顯得森然可怖。

    衛戎軍大部分都撤回了地道裡,山體上除了必要的暗哨,竟然沒有了一個人。

    太靜了……

    不對呀……

    楊政想了一想,跳下巨岩,以狸貓般的輕捷的速度向密道方向潛伏過去,這些密道都是他設計的,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裡。

    跑到山腳的時候,楊政終於感覺到地面有輕微的震顫,他連忙匍匐下去,右耳貼著地面,眉頭深皺,地底下,是細碎的兵器聲,腳步聲,楊政站了起來,又向前跑了百多米,再次匍匐下去,如此三次,已經離血觀谷口一裡路程。

    他站了起來,終於確定雷蒙斯特連夜通過密道撤退了。

    楊政的猜測沒有錯,雷蒙斯特果然放棄了血觀谷,剛才大戰衛戎軍雖然獲勝,卻耗費巨大,特別是雷神,開始持續不斷的火力壓制,十分消耗彈藥,而楊政記得玉龍山上雷神炮彈的儲量並不大,火棉又很難批量制造,想來雷蒙斯特還沒有大規模制造彈藥的可能。若讓滄月軍休息了一天,沒有任何補充的三萬衛戎軍勢必抵擋不住怒火中燒,准備報仇雪恨的十萬狼軍,更何況獅鷲騎士是如此恐怖,雷蒙斯特也不是神,當然得避其鋒芒。

    楊政看了看天色,現在正是深夜。

    此地離玉龍山有二十裡路程,剛剛經歷一場大戰的衛戎軍肯定人困馬乏,何況在地底行動,只能步行,速度更加慢。衛戎三萬大軍想要全部撤回玉龍山恐怕要到明日正午。

    明日正午,還有很漫長的一段時間呀。

    楊政的腦海中一個咯噔,眼睛猛然亮起來。

    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竄進他腦海裡,令他全身壓抑不住的顫動起來。

    倘若自己半途截擊雷蒙斯特的大軍,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此地離索巴丁並不遙遠,如果自己帶上流雲國最強悍的黃羊騎兵,軍備士氣無論怎樣都比衛戎軍強上無數。

    他幾乎已來不及細想細節,腳步快速的向沉龜山附近跑去。

    尋到三眼馬的位置,上馬後猛的一抽馬股,三眼馬在曠野裡像驚電一樣掠過,強勁的冷風迎面吹來,灌進楊政的胸膛。

    雷蒙斯特,你夠強,但你肯定不知道中國的一句俗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最讓楊政心動的是那十台雷神大炮。

    十數噸重的雷神,而且是十台之多,絕對拖在了行伍的最後處,若是自己能夠搶得,定叫雷小兒吐血三升。

    已經和雷蒙斯特再沒有轉余地的楊政,當然不能讓雷蒙斯特這麼輕易打敗滄月軍。

    兩個時辰後。

    汗血馬呼嘯著卷進了索巴丁,守城士兵一陣兵慌馬亂,阻擋的士兵被他驚人的馬速衝撞開。楊政從懷裡掏出一枚前鋒軍令符,冷喝道:“軍情緊急,誰敢阻攔。”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9:30

第八集 第五章 黃雀

    大地在震顫,千軍萬馬即使在黑夜中,也絲毫沒有混亂無序的樣子,行伍整齊,沒有兵器和人聲,有的只是不斷在耳邊咄咄響起的蹄聲,沉重壓抑。

    離得近了,終於發現這些騎士臉上全部塗著五彩斑斕的油彩,夜色昏暗下,仿佛一個個凶神惡鬼,身上盔甲衣服和尋常士兵也不太相同。沒有穿著沉重的鐵,士兵們一律輕裝皮甲束身。

    在隊伍的最前端,是火紅的一騎,馬上騎士一張猙獰無比的骷髏人臉,陰森幽暗的雙眼,即管夜色也無法掩蓋其嗜血的光芒。

    楊政滿意的注視著急行軍。

    腦海裡還在回味剛才曼奇臉上那極度不舍的表情。

    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秘密王牌,滄月國的獅鷲騎士與猛犸衝鋒團,衛戎國的血衛,流雲國也不會例外,黃羊騎士就是曼奇最引以為豪的秘密王牌,以騎術見長的草原人,用密法訓練出這樣一支超級騎兵。

    黃羊是極難捕捉的魔獸,速度比尋常馬匹要快上一倍,而且耐力堪比駱駝,可以狂奔一日一夜。

    受過特訓的黃羊騎士武力超群,適合任何一種地形的戰鬥,絕對是草原上最凶悍迅捷的部隊,任何騎兵都休想在草原上和他們打鬥。

    從索巴丁出來,經過一夜狂奔,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楊政帶著部隊越過了邊境。

    這時候,黃羊騎士地整體素質也體現了出來。

    這麼長時間的高速行軍,騎士們依然神光炯炯,挺胸抬頭,保持著強大的戰鬥力,而那些黃羊坐騎的速度一點都沒有放慢。

    夜色愈發陰沉無比,黎明的太陽遲遲沒有冒頭,天上積雲,弄得星星月亮全都看不見。整個兒一抹黑。當楊政帶著這群惡魔騎兵闖過邊境後,這烏雲是越滾越厚了,風呼嘯著撲打著人臉。

    楊政抬頭看了看天色,只見那些烏雲在風起下變得張牙舞爪。顯然一場暴風雨就要來臨。

    “將軍,前面就是衛戎軍第一條防線,遮雲山。”帶領黃羊騎兵的曼塔突然加快了馬速,來到楊政的身邊。指了指隱藏在黑沉沉天色中一座大山,大山橫亙在衛戎和流雲邊境,陰森森的像一只雌伏暗夜的巨獸。

    “停!”楊政揮了揮手。

    兩千人騎軍左右地整齊的停下,他們是整個惡魔軍最精銳的一群人。無論是騎術,戰力,配合能力都比其他惡魔軍要高出一大捷。

    “你們將羊蹄包裹起來。坐騎的嘴用皮套封住!”

    命令下達後。黃羊騎士們跳下馬。飛快地從馬袋裡套出絨布包裹羊蹄。

    黃羊騎士的素質驚人,士兵們完成得非常迅速。數分鐘後,所有士兵已經全部准備妥當。

    楊政的目光落在遮雲山上,這是衛戎國和流雲國前線的第一道防線,也是僅有地一道防線,現在滄月國和衛戎國大戰已起,這裡的防守相對來說就比較松懈,更何況若真有大軍來襲,這前哨也不過是做做預警作用。

    羊蹄裹住的黃羊騎兵悄無聲息的向遮雲山上飄去。

    穿行在大山密林中一條線似地蜿蜒小路上,楊政他們的行動顯得輕巧而敏捷。他自己帶領著百來個騎兵下馬後,迅速的在山體上擴散開。黎明前,郁郁蔥蔥地山林樹冠像一個個張牙舞爪地妖魔鬼怪,安靜地樹林,給人格外陰森幽暗之感,樹梢的雀鳥被腳步聲吵醒,撲扇著翅膀張嘴要叫,一支箭無聲無息地刺穿了它地喉嚨。小鳥翻滾著從枝頭落下,被樹下射手一把抄住。神乎奇跡的射術讓楊政大為贊嘆,黃羊騎軍不愧是王牌部隊。

    一路上不斷傳出箭支破空的輕響,隨即就會有一個人無聲無息的靠近,將那死亡的崗哨托住,輕輕的放到一邊。

    “咕咕――咕咕――”

    幾聲類似夜的叫聲在黑夜裡響起,過不了片刻,四周不斷的傳來這種鳥鳴聲。

    楊政知道,騎兵們已經將周邊的暗哨清除。

    楊政揮了揮手,帶著騎兵隊開始朝前哨營摸去,來到前哨營門口百多米處,楊政讓所有人停下,兩點暗淡的***就在營門口閃動,營中一片寂靜,偶爾會傳來一聲寂寥的馬嘶,衛戎軍還不知道有三千個幽魂般的士兵正在靠近。

    楊政打了個手勢,拔出一個小巧的機弩,隨即有六個身手最靈活的士兵跳下馬,跟隨楊政穿進樹林中。幾個人靠樹木和山石隱藏身形,一直摸近到前哨營二十多米的距離,已可清晰的看見前哨營門口四個昏昏欲睡的士兵,抱著幾把長矛靠在營門口,昏暗的燈光被山風吹得一晃一晃,其中兩個士兵縮了鎖脖子,又擠進了門內一些。

    楊政並沒有立刻展開行動,他讓幾名手下瞄准好那四名衛戎士兵後,一個人向營地的柵欄靠近,粗大的柵欄阻擋了楊政的腳步,他找到一顆高大的樹木,爬上以後,透過濃密的樹枝觀望裡面。

    烽火台在營地的東角一個略高的土丘上,營門到烽火台大約三百米的距離,途中是一溜營房和馬廄,一隊士兵在四處巡邏。

    楊政觀察了一陣後滑下那棵大樹,向遠處的騎兵他們下達了命令,有百多人爬到大樹上。

    楊政回到營門邊,用手作勢下切。

    只聽短促的箭矢破空聲,四支弩箭已經劃過夜空,毒蛇般鑽進四個守門者的喉嚨,幾個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雙眼一翻向後倒去。幾道黑影迅速撲出,在那幾個守門者屍體倒地的瞬間接住他們。

    與此同時。樹上地射手瞄准柵欄邊哨塔上崗哨,上百支利箭一起射入崗哨中,夜空中,傳來不斷的慘哼聲,更多的箭支瞄准了那些燃燒的火把,油燈,一盞盞***在一輪齊射下同時熄滅,裡面的衛戎軍一下處於黑暗之中,慌亂喊叫起來。

    楊政已經回到百米外的大軍前。跳上三眼馬,沉喝一聲:“衝!”

    整支惡魔軍一起發動,眨眼間卷過了百米距離,大門早已經被射死守衛的那幾名惡魔軍士兵打開。

    楊政揮舞著長槍。衝入了衛戎軍前哨營,營地內暗淡無光,但是卻阻擋不住惡魔軍踐踏的

    楊政當先殺入。一把長槍化做游龍,光影閃到,只數名衛戎士兵骨裂身撕,噴血倒下。

    被一群如狼似虎地黃羊騎兵衝入。還弄不清楚狀況的衛戎軍完全成了屠刀下的羔羊,包裹的羊蹄地黃羊騎兵無聲無息的來回衝殺,除了衛戎軍不斷響起慘叫。兵器入肉的聲音。再沒有多余的聲響。

    一把把彎刀長槍猶如在午夜猙獰地獠牙。不斷的殘殺撕裂著到嘴的新鮮肉體。

    橫衝直撞的騎兵踏入那些布制地帳篷,長槍狠命的捅入。直接掀翻帳篷,那些在睡夢中的士兵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他們起身穿著短褲想要衝出帳篷時,整個帳篷已經倒翻下來,壓在他們身上,緊接著,就是一連串沉猛大力地踐踏,無數缽大羊蹄在帳篷頂上衝殺而過,被壓在下面地士兵如何抵擋黃羊和騎兵數百公斤地重壓,活活被踩成了肉餅。

    鮮血從碎肉和裂骨堆積而成的身體中擠噴出來,將白色地帳篷瞬間染成醬紫的顏色。

    即使有個別幸運的士兵衝出了帳篷,迎接他們的卻是數支猛衝過來的長槍。

    楊政從衝入營門開始,就沒有片刻停留,一直朝烽火台的方向衝去,三百米的距離,在他腳下延伸出一條血醬碎肉之路。

    他衝在了最前面,擋在他眼前的士兵也最多,但是這群士兵根本沒有片刻阻攔的本事,在槍影下做了冤魂厲鬼。

    越靠進烽火台,士兵就越多,楊政聽到人群裡有人在高喊,快去點火。

    他的耳朵動了一動。

    眼睛豁然掃去,只見一個穿著銀亮盔甲的人在那裡高喝,夜色昏黑,他也沒細看,在他身邊,守衛著數十士兵,高舉長矛。

    更多的士兵開始朝烽火台湧去。

    楊政冷哼一聲,三眼馬長嘶一聲,猛的加快了速度,火紅鬃毛在夜色下如火舞精靈。

    一人一騎旋風般卷過,楊政的長槍在天空中掄了一個大圓。

    一連串爆響慘叫,十多名士兵竟然被長槍的大力橫掃彈飛到空中,噴出一地鮮血。在三眼馬的高速衝鋒下,奔湧的殺氣像氣牆一樣,臨體的士兵竟無法反抗,被健馬活生生衝得慘叫倒飛。

    “攔住他!”那銀甲將官帶著一群士兵衝殺過來。

    楊政一槍橫掃開數名士兵,銀甲將軍的長槍已經刺來,割體的勁風讓楊政一凜,他一個側身,避過那迅疾無比的一槍,長槍斜挑,無聲無息的劃向那人下腹,楊政殺敵多日,對自己的實力非常了解,尋常高手在沙場上絕不是他一合之將。

    可是這必殺的一戟竟被那人閃了過去。

    楊政一拉馬韁,重新看向那銀甲將軍。

    兩人衝殺至今,尚是首次正面對望,這一看之下,楊政一愣。

    “是你!”

    銀甲將軍竟然是牧飛雲,衛戎東線大軍的副統領。

    一個副統領,竟然被派到這種前鋒哨所,楊政轉念一想,就知牡飛雲定是因為自己的關系被雷蒙斯特貶到了這裡。

    當初楊政在東線軍一戰立威,牧飛雲一直都跟在楊政身邊,可以說整個大營裡,他才是從頭到尾見識楊政能力的高級將領,對楊政也最是敬服,如今才過短短半年,造化弄人,兩人已是沙場相見。

    烽火台上的響動,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沉寂。

    楊政抬目望去,只見數名士兵已經爬上了烽火台。在點上面地火把。

    楊政連忙猛的一戟掃向牡飛雲,牡飛雲也非尋常人物,在迫體勁風之下,連忙揮槍一擋,誰知道那槍體力量奇大,生生震得他虎口爆裂,胯下駿馬更是吃力倒退。

    借著那股反彈力量,楊政已經策馬衝向了烽火台。

    牧飛雲急得大吼:“快攔住他。士兵,點火!”

    衛戎士兵彙聚起來。湧向楊政。

    眼看阻之不及,楊政突然放下長槍,一抽馬袋裡的玄鐵重弓,他做的這把弓比普通長弓粗大許多。那弦繩卻是拇指粗細,楊政手一擱,一支鐵箭已經搭在弦上,右臂瞬間粗漲。衣服像氣球一樣鼓起。

    一聲古怪的低吼。

    那支箭劃破長空,尖嘯著衝向烽火台。

    瞬間!

    “砰!”的一聲炸響。

    長箭鑽過了烽火台的牆面,一個直徑半米的深洞被箭矢破開,碎石粉末炸裂開。向外激射。

    緊接著,烽火台頂上一聲慘叫,點火的那名士兵像被什麼猛地撞擊了一下。整個人拋飛向高空。像拋物線一樣狠狠的摔下。落在地上,身體的胸腹處。是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大洞。

    下面地士兵發出嘩然的聲音,接下來,黑壓壓的鐵騎已經狂衝而來,楊政身後的黃羊騎兵趕到了。

    牧飛雲只是掃了一眼趕到地騎兵數量,就知道今晚大勢已去。

    “將軍,我們護著你,快逃吧!”守在牧雲身邊的都是他的親信,忠誠無比。

    “逃,逃哪裡去。”牧飛雲嘴角掠過一絲苦笑,自己本來就因為看不慣那雷蒙斯特,主動到這裡當駐扎哨所,若是哨塔失手,自己就算逃回了玉龍山,恐怕也要當叛徒處理了。

    黃羊騎兵將剩下的騎兵團團圍住。

    楊政地面容隱藏在面具之下,牧飛雲認他不出,卻認得流雲國的王牌騎士,牧飛雲盯著楊政,怨恨道:“貴國與我國是盟國,為什麼在這時候倒戈相向。”

    楊政卻不答他,改變聲線喊道:“放下武器,我可以讓你們活命。”

    牧飛雲大聲嘲笑道:“我們衛戎國沒有貪生怕死之人,要殺就殺,羅嗦個什麼。”

    殘存亦末路,兵敗如山倒。

    牧飛雲的雙目赤紅,忽然猛地朝前撲去,可惜他與楊政差距實在太大,被當頭一槍,直接敲昏了過去。

    楊政用槍頭指著倒在地上地牧飛雲,面朝那些衛戎士兵淡聲道:“我勸你們投降,還可保住你們將軍性命。”

    哨所士兵們面面相覷,最終選擇了屈服。

    楊政默默等待這群士兵放下武器,然後命令手下騎兵將他們全部捆綁起來:“留下五十個人看著這些士兵,其他人把衛戎軍

    剝下,穿到身上迅速集合!”

    空氣中彌漫著沉重的血腥味,黃羊騎兵很快行動起來,將衛戎士兵身上地衣服扒下來。

    楊政看著遍地屍體,心中也有些抑郁,這些人或許有許多還是他統領東線時的手下,只是在戰爭的殘酷面目下,一切感情的維系都是那麼脆弱,楊政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是冷血還是熱血。

    黃羊騎兵飛快的集合起來,攜著剛剛屠殺士兵的猙獰殺氣,從遮雲山的另一邊衝出,天色已經隱隱亮了起來,風已經吹得荒野裡的草全都匍匐亂擺。騎兵們沒有停歇,一路朝血觀谷方向全速奔馳。

    楊政看了看天色,只有在天亮透前趕到離玉龍山七裡的隧道出口,才能真正截擊雷蒙斯特。

    幸好這天色烏雲壓蓋,給了楊政更多勝利的籌碼。

    三個時辰後,楊政帶領的惡魔軍出現在了玉龍山附近的一個高丘上。

    兩千騎登上高丘,了望過去。

    果然,在兩千米外,藍鳥旗幟迎風飄揚,軍隊混亂,也許連雷蒙斯特都沒有想到,楊政會千裡奔襲,闖過前鋒哨塔,直抵他的老窩。昨晚血觀谷一場大戰的後遺症非常明顯,黑壓壓的衛戎軍混亂不堪的從密道裡鑽出來,他們本來可以從密道一直回到玉龍山。但楊政猜料他們絕不會一直走密道,最有可能是在擺脫了滄月獅鷲的偵察後,中途從密道地一個暗口鑽出來,而最大的一個暗口就是楊政眼前的這個。

    此地離玉龍山還有七裡路程,天色又如此黯淡惡劣,玉龍山頂想要觀察這裡的情形簡直難比登天。

    楊政觀望片刻,沉聲下令:“穿上衛戎軍服的士兵隨我走在最前面,其他士兵一律撤後,隊型分散開。射手團分散兩側,左右各五百人,殺入敵營之後,左右兩個縱列負責掩護中央的突擊縱隊的兩翼。中列的突擊縱隊由我親自指揮。目的只有一個,集中力量縱深突破,一定要保持高速行進,絕不能停下與他們糾纏。我們地優勢就是在馬上。”

    發布完命令,楊政揮了揮手,兩千惡魔軍向十倍於自己的衛戎軍衝去。

    “看,有人!”

    衛戎士兵們騷亂起來。望向突然在自己右翼的軍隊。

    此刻密道裡面還有一半的士兵沒有出來,出了密道地一萬多衛戎軍人困馬乏,混亂的站在一起。等待密道內的軍隊出來。

    驟然見到出現在荒野上的軍隊。雷蒙斯特嚇了一大跳。

    他極目望去。天色太昏暗了,風又這麼大。連雷蒙斯特地超強目力也只能依稀見到他們穿著的軍服。

    “自己人!”他心下松了一松。

    他之所以沒有足夠的警惕,一則一夜未睡,對任何人的思維能力都有影響,即管雷蒙斯特這樣地強者,此刻也是他思維最遲鈍的時候。二則,來的騎兵才數千,又穿著衛戎軍服,滄月軍可沒可能突破血觀谷突然出現在這裡。至於流雲國,雷蒙斯特一向對流雲這種蠻荒之國存著輕視,他根本不相信流雲國能派小股部隊突破邊哨,不聲不響地來襲擊自己,時機又把握得這麼巧,要知道血觀谷一戰,才過去短短一夜,除非出了內奸,誰人能掐著自己地行蹤來伏擊這三萬衛戎軍。

    無數地不可能湊在一起,連雷蒙斯特也放松了警惕,只是看了一眼,順便派出一只騎兵隊去看看,並沒有整合隊型。

    越來越近了,當楊政看到對面騎兵臉上驚愕表情時,他知道黃羊騎士的坐騎是個最大破綻。

    不過沒關系了。

    他猛地一抬右手。

    “殺啊~~~”兩千戰士忽然齊聲暴喝,分散部隊迅速收攏排著整齊的隊伍,分頭快速衝向各自的目標,聲勢猶如排山倒海一般!霎時間那種寧靜詳和被拋到了九霄雲外。派出的那小股衛戎騎兵,聽到那天崩地裂也似的吶喊,驚得呆立原地,還沒反應過來已被狂衝而至的士兵剁翻刺倒。縱列最前端的是排成密集陣型的一百名長槍手,就像發狂的蠻牛,平端著矛槍大步向前突刺。一下子衝進了混亂的衛戎軍,最外側的百人連慘叫聲音都沒發出,就被千騎踩刺成肉醬。

    楊政挺著長槍衝在衛戎軍中間,大吼道:“擋我者死!”嘴裡喊著,兵鋒所到之處,溫熱粘稠的紅色液體四處飛濺,無數殘肢斷骸射向天空,衛戎軍上萬人變成了一鍋亂粥。突擊隊士兵們緊緊跟隨著楊政“啪嘰啪嘰”地趟過蕩著血沫的水窪,向敵人營盤中央突襲,霎時間摧枯拉朽般一口氣衝近了三十米。只聽慘呼亂叫哭爹叫娘之聲敵我難辨,一時間也分不出有多少人慘叫著倒下去。

    側翼射手團,嘩啦啦射出一陣密集的箭雨,將剛剛集結起來的衛戎軍射了個人仰馬翻。

    雷蒙斯特驚呆了。

    凶悍的鐵騎像一支尖矛刺進了行伍中,兵器的寒光在灰沉黯淡的天空中折射嗜血的光芒。為首那火紅的一騎仿佛聚集了天地萬物所有的光芒,亮得刺人眼睛,灼熱的流芒四射,那些火蛇似的鬃毛狂飛亂舞。

    槍體如怒龍在空中盤旋,狂嘯著吞沒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怒龍卷過之處,鮮血綻放最美麗耀眼的花朵,無數殘肢斷骸,心肺腸子,帶著白騰騰的熱氣濺射開。衛戎軍根本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衝殺得四分五裂。

    萬人的衛戎軍成了一鍋沸騰地湯水。

    從高空俯視下去,惡魔軍呈一條直線狀整齊的縱向扎入衛戎軍的深處。

    驚馬四處亂踩。楊政凶悍的廝殺使得疲倦不堪的衛戎軍膽駭欲絕,更多的衛戎軍見到那些猙獰滴血的油彩惡魔臉根本不敢反抗。

    黃羊騎兵一股作氣,衝殺了百多米,掃蕩出一條血火之路。

    再深入十數米,阻擊的敵人漸漸增加,前面敵陣開始變得密集粘稠,壓力大增,雷蒙斯特不愧是橫空出世的強者,即使楊政把握了天時地利人和。以力拔山河地氣勢衝殺進來,他仍是以最快速度反應過來。

    舉起長槍大吼一聲:“所有士兵快速上馬,集合陣列,快!”

    “誰敢逃跑。殺無赦!”

    他揮舞著長槍,刺死了幾個不斷後退的士兵

    吼道:“給我壓上,纏住他們。”

    雷蒙斯特的聲音像炸雷一樣在天空中響起。震得士兵們一個個氣血翻湧,楊政心中凜然,此人真是心志堅韌。

    眼前剛剛潰散的衛戎士兵又開始糾結壓來,使得壓力越來越大。士兵們舉起了牛皮大盾,糾纏住了楊政側翼不少士兵,有不少射手被長槍捅下馬。

    “曼塔。給我向外圍衝鋒。不要糾纏。突擊縱隊全跟著我衝。只管向前突破!”楊政抬頭望了一眼在東側整合軍隊地雷蒙斯特,大吼道。

    手中長槍瞬間化成漫天黑線。跨下三眼馬一聲驚天動地的暴嘶,高舉雙腿,猛的將前面阻攔的一匹衛戎軍馬蹬得肚破腸流,那馬慘嘶一聲,像風車般旋轉倒撞出去,一下撞飛了十多騎。

    楊政目中爆起嗜血光芒,一聲低吼,揮槍趕到,潑風也似地向前攢刺亂斬。血肉在刃下像豆腐一樣輕薄,槍風刀氣所到之處中者立斃。生生將黏結的陣列破開一個缺口。

    雷蒙斯特也注意到了那火紅的一騎。

    他是整個突襲軍的中心。即使全場混亂不見天日,你還是能一眼注意到他,以他為中心爆發出地驚人氣勢,即使在百米開外,依然感同身受。

    “給我死去!”楊政扔下彎折的長槍,抽刀將一個衛戎偏將連人帶馬砍成兩截,血水內髒激噴而出。

    三眼馬衝過血水疆場,楊政泛著血芒的眼睛一下攫住了百米外地雷蒙斯特。

    陰森血紅地雙瞳,散發著幽幽死亡之氣,雷蒙斯特頓感頭皮發麻,熟悉地感覺湧上心頭。

    是他,雷蒙斯特大吼道:“玉政!”

    強者的氣息,雷蒙斯特見到地過很多實力比其更強的高手,但是那澎湃沸騰的生命氣息,卻是雷蒙斯特前所未見的。

    那人就像一團永不會熄滅的火焰,全身上下都是洶湧而來的生命之光。

    雷蒙斯特的戰火剎那點燃了。

    他已顧不得楊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帶著的是流雲國的王牌騎兵,他只知道,這個命中的夙敵,自己一定要殺了他。

    下一刻,他仿佛換了一個人,天藍色的眼睛裡兩團金色的光芒浮動起來。

    胯下的黃驃馬感受到主人狂湧而起的殺氣,高舉前蹄,仰天長嘶。黃色的皮毛上流溢起絲絲縷縷的金色流蘇,以雷蒙斯特為中心的的一團氣流不斷的盤旋擴散,壓迫得四周士兵倒退開去。銀色長槍緩緩舉起,一道看不見的氣流從槍尖激射出去。

    無形無質的殺氣,即使相隔百米,也一下籠罩住了楊政的全身。

    精神立場混合金翅蟬血煞形成的戰鬥氣場被一團金色的流質殺氣卷動,四周的空氣變得凝滯。皮膚仿佛被一層砂紙不斷的摩擦,疼癢麻,諸般感覺齊湧上來,這就是雷蒙斯特的真正實力嗎?

    楊政狂嘯回應,全身衣服膨脹,雙目的光芒又劇烈上了幾分。

    胯下的三眼馬真正成了一匹火馬,璀璨光滑的皮毛,火蛇流動翻滾,比鮮血還紅艷、比陽光還明亮。

    右手心如同一個滾燃的火球,手中的獵血刀一團紅色光焰吞吐,瞬間覆蓋了烏黑的槍體。刀尖一掃,澎湃的紅色氣流向外滾湧刺探,四周的喊殺聲突然遠去。楊政所有地精氣神全都鎖在了雷蒙斯特的身上。

    衛戎國聲明最鼎的雙子星,在那一刻,雙目暴爭,齊齊嘶吼一聲。

    一金一火兩騎剎那卷過百米距離,途中的衛戎士兵被奔湧而來,如同火山般的氣勢催壓翻倒,來不及撤出兩人中間那條路線的士兵瞬間被無數激流衝得粉碎。血沫,肉四濺,四周的衛戎軍慘嘶掙扎著向外退去。外圍士兵不明所以,又推壓進來,結果一退一進,更作混亂。

    紅黃二騎攜開山之勢向對方衝刺。兩人的眼睛都死死盯著對方。

    雷蒙斯特的銀色長槍有一名,喚作“驚雷”,是矮人大師和一名大術士共同制作而成地魔法武器,在雷蒙斯特狂暴衝刺的時候。驚雷槍本就璀璨無比的黃色光芒中,開始劈啪作響,只見一道道小蛇狀的藍熒電芒開始在槍體上四處亂走。

    空氣中傳來刺耳地炸裂聲,一股焦裂的氣息噴吐而出。那是奔雷槍的本體魔法力量。

    楊政在索羅頓城外已吃了這槍一虧,但他此刻已不會退卻,亦不能退卻。化做火紅色的獵血刀成了一條火龍。與楊政地右臂連接在一起。紅色的尾焰在天空中流下絢麗的光芒。

    兩騎的速度都超越了聲音,像閃電一般掠過。形成地氣場在兩人間還剩十多米的時候就已經衝撞在了一起。

    海嘯般的氣浪由衝撞點擠壓向外,附近十多米方圓地士兵竟被那氣流卷向了空中,命衰者跌下後便被無數馬蹄踐踏成肉。在超強者地對決中,弱者顯得那麼不堪一擊,連近距離觀戰地資格都沒有。

    氣場擠壓過後,兩騎瞬間撞到了一起,紅黃兩光在爆發劇烈白光後,轟然炸響。

    所有士兵的眼睛在剎那一亮,被白光晃得短暫失明,接下來那聲衝撞巨響震得周圍站得近地士兵口噴鮮血,耳朵裡更是溢出兩條血線。

    四周煙塵滾滾,兩人衝撞的力量將地面轟然炸出一個直徑數米的黑色淺坑,坑內的雜草,血肉在一瞬間氣化,在濃塵中,漸漸顯現出一個流串著紅黃兩色光芒的圓形氣罩,那氣罩卻是無形的,只不過兩團氣流在不斷的流轉,蒸騰得氣罩內兩個人影模糊,扭曲。

    全身如同被烈焰包圍的楊政,在模糊扭曲的氣霧中,那雙冰冷幽寒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對面的金色光影,他以單手牢牢地握著的那把獵血刀,火舌像被囚禁在煉獄中的惡魂厲鬼,不斷的向上翻騰,掙扎,咆哮。

    在刀尖,抵著一團金色的槍影。

    金色的流光在槍體周圍旋轉,形成一個電射而出的激流。

    兩個人都對對方的強大而震驚,與這一次真正的拼殺相比,索羅頓城外的一戰像是雙方的試探,連一半的勢力都未拿出。

    強力的對撞使得兩人的虎口都奔裂,血還未流出就被氣芒灼熱的氣化。

    募的,金光中一條

    似的藍電熒芒順著兩人交接的槍體流串過來,電芒一楊政握槍的右手,他的瞳孔微微收縮,右手為之一麻,在楊政精神力全開的狀況下,這電量對肉體鍛煉得無懈可擊的楊政夠不成大的傷害,可是就是那短暫的一麻。

    卻使原本微妙平衡的天平向雷蒙斯特倒去。

    雷蒙斯特無疑是個強者,而對兩個同樣強大的武者對決而言,只需要一點點的不平衡,就足以分出勝負。

    雷蒙斯特抓住了那一閃而逝的幾乎,金光幾乎就在剎那暴漲起來,只見他原本按在馬背上左手同樣握上槍尾,一聲暴吼,長槍將刀尖蕩開,緊接著以怒龍般的氣勢卷向楊政。

    此人不除,衛戎國休想握在自己手裡。

    雷蒙斯特的雙目中流轉著驚人的殺氣,本來紅黃兩色交雜的氣罩一下子被黃芒占據,整個空間內充斥著金色光芒,一下子撲向楊政,空氣為之膨脹,視野為之變形。楊政的視野內全是一片奪天地造化的金光。

    他的瞳孔一下收縮如針眼,胯下的三眼馬全身肌肉暴虯,一聲暴嘶,後蹄已經深深陷入泥土中。

    金光就在那一刻趕到,瞬間將楊政吞沒……

    雷蒙斯特感覺到了驚雷槍頭陷入皮肉的感覺。

    目中冷森。心中卻掠過一絲得勝後地狂喜。

    驚雷槍所有的光芒在漸漸收縮,剎那天地間恢復了原有的色彩,那些耀得人睜不開眼睛的金光收縮成一束,回到了槍體上。

    雷蒙斯特的神色突然變得有些震恐。

    因為他發現自己那奪命一槍竟然被對面的魔臉男人左手握住了,他的左手手掌已經被長槍洞穿,鮮血順著槍杆不斷流下。楊政上半身的衣服被金色氣勁絞得粉碎,裸露在外像鋼鐵一樣的肌膚上是無數割裂地痕跡,鮮血滲滿了他全身。

    而在他特別粗壯的右手到臂膀處,是一條條詭異的斑紋。此刻那些斑紋像活過來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盯著雷蒙斯特。

    男人低著的頭開始緩緩抬起。

    那張惡魔面具顯得異常清晰……那張臉,真的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醜陋生物。扭曲,猙獰,血腥。

    幽幽地目光像毒蛇一樣鎖定了雷蒙斯特。

    “喝――”雷蒙斯特忍受住內心的震驚,猛的抽回長槍。在楊政手心噴射出的鮮血中又鑽向楊政地心髒。

    “當”的一聲巨響,長槍上傳來一股巨力,被楊政的獵血刀掃蕩開。

    楊政手臂上地那些魔眼斑紋閃爍得更急更詭異了。

    那種沸騰地魔氣使整個戰場愈加變得陰暗。

    楊政地喉嚨中發出一陣嘶啞過一陣的怪異嘆息……雷蒙斯特覺得此刻地楊政已經變了,他身上的氣息與其說是人的氣息。不如說是一種非生物……一個惡魔……

    愈來愈危險恐懼的感覺,讓雷蒙斯特不得不主動發起進攻。

    “喝啊――”他一催黃驃馬,長槍重新凝聚起一道金光。電射楊政。

    在靠近楊政的時候。那槍體突然一抖。波蕩起十多條槍影,快速絕倫的籠罩向楊政。

    當是那些槍影在幾乎觸到楊政的時候。卻全部散亂了。

    雷蒙斯特驚訝的停下馬。

    因為他發現。

    楊政突然消失了,在汗血馬上消失了。

    陡然間,雷蒙斯特舉槍高過頭頂,“當”的一聲,泰山壓頂般的壓力,震得黃驃馬一聲慘叫,前腿一曲,跪翻在地。

    雷蒙斯特心疼愛馬,連忙帶著那巨力滾下馬。

    還未看清,眼前已經有一點青芒直飛過來。

    駭得他頭皮一陣發麻,雷蒙斯特不愧是惜月選中的強者。

    身體不自然的扭曲了一下,竟然躲過了那點青芒,身後傳來連聲慘叫,衛戎軍有三人被青芒洞穿。

    楊政再次出現,直接就揮著獵血刀到,紅影若游龍一樣穿梭在雷蒙斯特四周,險之又險的擦著他的臉頰而過,光芒乍現,刀氣已經割破了雷蒙斯特英俊的臉蛋。

    在被逼得連連後退之下。

    雷蒙斯特的內心充滿了不甘和屈辱。

    他是強大的,同樣也是高傲的,如今卻被夙敵弄得手腳狼狽,而這人卻在不久前被他下令追殺。

    前後的反差令他羞憤與狂怒。

    他怎麼也沒想到楊政會忽然像吃了春藥一樣這麼猛。

    獵血刀刁鑽詭異,一旦占據上風,雷蒙斯特根本沒有辦法擺脫追殺。

    風聲銳利如哨,又一刀當頭揮下,雷蒙斯特退無可退,猛的大吼一聲,將驚雷槍扔向楊政,自己一個打滾終於避開那把索命的刀。

    占據人數優勢的衛戎軍擠過來,十數把長槍刺向楊政,雷蒙斯特趁機退出人群中。

    楊政豈會輕易放他離開,捏出甩來的驚雷槍,順勢變向橫掃,將四,五個衛戎士兵打下馬來。

    楊政一甩頭發,拿著雷蒙斯特驚雷槍撲殺過去。

    雷蒙斯特現在右手已廢,只能不住向後奔逃。

    四周的士兵殺不勝殺,楊政的身上,刀上早已經掛滿了血肉,全身上下淋滿濃綢的血漿,狀若瘋神的他單槍殺入,鮮血滲入他全身,眼前一片血紅,無數人影在晃動,哭號,奔逃,只有掄槍,再掄槍。血花不斷地在眼前噴起,令人麻木。

    只有殺,不停地殺!才能撫平胸中幾乎要膨脹炸裂的狂暴殺意。

    就在即將追上那銀色身影的時候,斜次裡突然衝過一道黃影。

    雷蒙斯特飛快的撲上黃驃馬。

    楊政暴喝一聲,一腳踢飛眼前最後的一個障礙,挑槍刺下,黃驃馬受到了那瘋狂衝來的殺伐之氣,死亡的威脅下,竟然不可置信的原地扭轉,帶著主人破開人流。楊政的戟光閃過,還是慢了一線,只有一蓬黃尾飛向天空,那是黃驃馬的尾巴。

    吃痛的黃驃馬在天空中流下一道殘影,迅速消失在大軍中。

    楊政豁然回頭,四周衛戎軍一看那雙血腥眸子,早被嚇得失了膽氣,哭爹喊娘向外跑去。

    主將逃跑,衛戎軍早就被殺得四處亂竄,惡魔軍衝潰了最後的抵抗。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09:51

第八集 第六章 拒馬槍陣

    眼神一動,高舉驚雷槍,運勁大吼一聲:“雷蒙斯特已死,還有誰敢阻攔!”

    四周的那些黃羊騎士也是聰明,見機全都齊聲大吼起來。

    “雷蒙斯特已死,還有誰敢阻攔!”

    數千人步調一致地一起放聲大喝,如同半空中又打了個焦雷。本來就混亂不堪的衛戎軍被震得手腳發軟,何況一聽雷蒙斯特已死,眾人望去,一個鮮血淋漓的身影,位於血沼的中央,屍體殘骸最密集的地方。下半身竟然是一團奇異的熊熊烈火,雷蒙斯特的奔雷銀槍全軍聞名,此刻卻被那身影高高舉起!!大王子被殺了,大王子被殺了……恐慌的情緒一下彌漫在每個衛戎士兵的心中,使他們僅有的一點勇氣剎那消失得無影無蹤,丟下武器掉頭四散奔逃。

    人的心理作用很巨大的,先是外圍的士兵不斷向外奔跑,接著是趕來阻擋的敵兵步子明顯放慢,喊殺聲也變得遲疑不定,在遲遲不見雷蒙斯特的聲音後,所有人都開始相信雷蒙斯特,他們的大王子真的被殺死了。

    他們恐慌的尖叫,對楊政的恐懼更加像瘟疫一樣感染著附近的士兵,誰也無法阻止他們逃跑了,頑抗的士兵轟的一聲扔下武器,輕裝向外跑去。

    一旦逃跑的洪流形成,崩潰的局勢出現。那即使是天神降臨也無法阻止衛戎軍失敗地命運了。

    越來越多的衛戎軍加入逃跑的陣營。因為他們發現只要自己逃跑,惡魔軍就不會來追擊。

    幾乎在短短一刻時間內,大半衛戎軍已經潰逃。

    剩下的衛戎軍在神射手密集的箭雨下割草般倒下。

    楊政帶著黃羊騎殺到密道口,將密道層層包圍,此戰楊政的目標就是那些高兩米,炮筒長三米,重達數噸的雷神炮。直到現在,他依然沒有發現那些大炮,密道口。除了六個巨大的木箱子,和不斷向外湧出的衛戎士兵,再無他物。

    那些大箱子,每一個都用八匹特別健壯地健馬大車拉著。

    在箱子邊守衛著數百個衣著特別的士兵。正催趕著馬匹不斷向外逃去。

    他看了一眼,立即帶著數名惡魔軍趕上,攔下那些大木箱子。

    幾百名士兵在楊政揮戟殺死了十多人後,四散逃跑。楊政舉刀的向其中一只大箱子砍去。喀嚓一聲,那個大木箱的蓋子砸出一個米許大洞。裡面露出巨大地鐵管。

    “果然在此!”楊政暗道,難怪衛戎軍能將雷神運到血觀谷,又能在狹小的密道裡運回來。原來是把雷神拆成了零件。這樣也好,運送也更加方便,只是這裡才六台雷神。還有四台雷神去了哪裡。

    楊政讓手下將那些大車趕著向外撤去。自己帶著一部分惡魔軍繼續朝密道內衝去。

    過不了多久。又有兩台雷神被楊政找到,從密道中拖了出來。此刻密道內也已經是屍橫遍野。血腥味衝天,裡面更是擠壓著無數的士兵,慌作一團,不少衛戎士兵在一片混亂中,被踩踏而死。

    楊政計算了一下時間,覺得再不能拖下去了,帶領惡魔軍衝出密道,這時,大地劇烈的顫動起來,天空中地陰雲雖然濃密,風也吹得迅急,但是天色已經大亮,空氣的可見度相當高,楊政登上一個高丘,遙望過去,遠處的玉龍山腳下,出現了一片海浪般的騎兵。

    一條黑線幾乎將整個地平線占據,而那條黑色浪線席卷過來地方向正是楊政所在的戰場。

    他只看了一眼,就馬上掉轉馬頭,高喊了一聲:“快撤,所有人撤離戰場,快!”

    媽的,雷蒙斯特帶著大軍回來了。

    “等等!”楊政突然想到什麼,又高喝了一句:“把地上地長槍全部撿起來!”

    黃羊騎兵雖然不知道楊政意圖做什麼,但習慣了服從命令地他們還是每人撿了地上散落地數把長槍,才上馬撤退。

    八輛八馬大車,已經被幾個善於駕車的黃羊騎兵控制,隨著大部隊一起撤退。

    在楊政地帶領下,凹地。衛戎大軍卻依然緊追不放,一直吊在數千米外,楊政粗略的估算一下,起碼來了兩萬衛戎騎兵,如果讓兩萬裝備整齊,軍容鼎盛的騎兵追上,楊政剩下這兩千多人絕對是有死無生。

    問題就出在此處,一夜的奔襲追殺,就算強悍如黃羊也已經疲憊不堪。

    更別說那八馬大車,馬匹口吐白沫,腳步越來越慢。

    楊政停下馬來,凹地邊就是一個巨丘,他不能再退。

    “全部士兵下馬,退到小丘上!”

    聽到楊政命令的黃羊騎神色一凜,他們知道,楊政下了這個命令就是要死抗兩萬騎兵了。剩下兩千多士兵早已疲憊不堪,但是軍人的天性和嚴酷的特訓,卻讓他們沒有絲毫異議,所有黃羊都在小丘邊停了下來。

    馬匹全部趕到了丘上,每個士兵手裡都拿著至少三把長槍。

    “所有人,全部把這些長槍綁起來扎進土裡,快點!”楊政來回奔跑著,下達命令。

    他親自搶過一個士兵手中的三把長槍,抽出自己的褲帶就扎起來,然後運用巨力,將三把長槍的槍尾直接刺進土裡。事實上楊政現在運用的就是冷兵器時代的拒馬槍陣,此陣就是騎兵的克星。楊政也是靈機一動,才會讓士兵們多撿些長槍回來,原本就是抱著有備無患的心理,沒想到衛戎軍果然死死咬著不放。

    媽地。雷蒙斯特,就讓你嘗嘗拒馬槍陣的味道。

    在楊政的示範下,所有騎兵照本宣科,將六千多條長槍分別捆扎起來,倒刺在山丘上,一時間,整個山丘成了一只刺蝟,密集的槍尖森冷的對著外面,捆扎在一起的長槍又保證了長槍的硬度。

    “所有弓箭兵移後十米。曼塔,你速派一名機靈點的士兵去迎接曼奇的大軍,拖了這麼久,他怎麼還不來。難道連自己地王牌都不要了。其他士兵,准備應戰!”望著越來越近的衛戎騎兵,楊政心中也有些著急。

    曼塔點了點頭,一騎從高丘邊衝出。

    射手團張弓搭箭。遙指天空。

    剩下的士兵全部擠在拒馬搶中間,半跪下來,一雙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不斷靠近地騎兵洪流。

    整個草原都在震顫,“得得得”的馬蹄聲淹沒了天地間任何聲音。沉悶壓抑的空氣,像魚膠一樣裹纏住所有人的身體,所有地惡魔軍全身肌肉都繃緊。抵著長槍的手在不斷的震顫。額頭上冒出細。

    在敵人還在兩百米開外時。楊政已經開始下令,占據高處地射手們一起攢射。

    上千支利箭呼嘯著衝向半空。在經過一個完美的弧線之後,所有箭支齊齊落下,已經跨越了兩百米距離,草原王牌軍團豈是易於,這些弓箭的箭頭泛起寒光,猙獰地扎進洪流般地衛戎騎兵團中。

    箭入肉,慘叫聲不斷響起,衝在最前面地騎兵逃脫不了射成刺蝟的噩運,翻滾落馬,本來一直保持高速衝殺地衛戎騎兵滯了一滯!

    數百人的死亡對兩萬騎兵來說,不過是洪流中泛起的一朵小浪花,很快平息下去。衛戎軍四散開,呈一個扇形圈包圍過來。

    射手們射速很快,短短的百米衝刺距離,他們已經齊射了三撥利箭,上千名衛戎騎兵成了箭下亡魂。

    百米距離之後,衛戎騎兵也開始掏箭攢射,零落混亂的箭射下來,雖然沒有惡魔射手團那麼精准有效,但萬箭亂飛之下,依然有不少黃羊騎兵中箭身死。

    楊政策馬站在了整個拒馬槍陣的最前列,左手是驚雷槍,右手獵血刀,瞪著一雙陰森泛血的眼睛。那些及體的箭支被他輕易的撥飛。

    站在他身後的一排騎兵已經用身體擋住了那些森然外露的拒馬槍頭,他們拔出彎刀不斷的格擋飛箭。

    敵人越來越近,已可看清衝在最前面的衛戎騎兵猙獰扭曲的臉,無數長槍前舉,鋪天蓋地的衝鋒氣勢狂潮也似的壓來,站在最前端的楊政頭發被吹得瘋狂亂舞,那張血跡斑斑的惡魔臉更顯可怕,泛著血光的幽瞳倒映著無數騎兵,三十米……二十米……十米……醞釀已久的壯烈拼殺之氣化為一聲發自心靈深處地怒吼,楊政奮起最後的力量,催馬向排山倒海一般的鐵騎洪流迎了上去。

    只有他一人如團劇烈燃燒的火星隕石撞進了衛戎軍中。

    一槍一刀,化做了兩條狂嘶怒吼的巨龍,白色巨龍上還有絲絲藍電光蛇流串,在殺入螞蟻般人潮的瞬間,獵血刀舞出的旋風攪斷了迎面而來的三把鐵槍,去勢不止,怒龍扯裂了那幾個衛戎騎兵的身體,鮮血和腦漿濺了楊政一身,槍勢,刀勢未衰,向左右來回擺擋,兩邊的敵軍頓時驚呼著掉下馬來。

    這時候,無數衛戎騎兵突然發現自己眼前的黃羊騎兵開始迅速後退。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六千支密密麻麻的長槍,而且全部斜插在土丘上。

    這些高速衝刺的騎兵幾乎是眼睜睜的看著那密密麻麻的槍頭在眼前不斷擴大……無數的怒馬騎士,飛撞上那些拒馬槍,長達四米的長槍成了人肉攪拌機,一瞬間,鋪天蓋地的血雨濺射了那些拒馬槍下的惡魔軍一頭一臉。

    當他們再次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一副血琳淋的肉串圖。

    幾乎在同一時刻,拒馬槍上就扎進了數千騎兵的身體,那些士兵被捅得渾身扭曲的身體,腸子,血肉從傷口裡擠出。

    即使是見貫了死亡血腥場面的黃羊騎,在那一刻都覺胃部翻湧。

    而後面地衛戎騎兵雖然免受了貫穿的厄運。卻因為前面的去勢突然的停止,而一個個翻下馬來,那些混亂的馬匹,攪拌得拒馬槍陣前成了徹底沸騰的黃湯。

    黃羊騎兵就在這時候,齊齊嘶吼著揮舞彎刀殺進衛戎騎兵群。

    無數的頭顱,鮮血,在天空中飆射,占據了主動的這千多名黃羊騎兵瘋狂的砍殺那些被拒馬槍陣弄得人仰馬翻地衛戎騎兵。

    楊政早就被團團包圍住,縱向殺入了幾十米。左槍一隔,擋住揮舞而來的長槍,就勢向左面劃了一個圓弧,利用它將左面的七。八把長槍盡數蕩開,同時獵血刀斜斜地向右邊一撥,幻化成一片黑色光影,在戰馬交錯時雙手同時揮舞!慘呼聲中。五顆人頭和六條斷臂裹著血光滾落到地上。

    這一系列的廝殺,楊政地左手傷口又開始淌血,滲得他握槍的手濕滑無比。

    手一抖中,背上被刺了一槍。楊政身體一扭,避過要害,槍尾猛的向後甩去。直接將那人的腦袋打碎。腦漿迸射。

    麻痛地感覺讓楊政全身血液一瞬間像被點燃的火藥一樣。右臂上那些魔眼斑紋又開始滾沸起來,這一次。斑紋像是一條條蚯蚓一樣在皮膚表層隆起,劇烈的疼痛襲擊著楊政神經。

    他忍不住一聲嘶叫,全力握戟,在前面狂揮亂舞,那條長槍上瞬間布滿藍色的流紋,滾燙地槍體在密密麻麻的騎兵群裡亂砍亂刺,前方十多名敵兵瞬間被那把長槍化成的勁風扯成了片片屍塊。

    四周士兵見到楊政如此狂猛,不由得駭然後退。

    就在這時候,劇烈地風聲響起,楊政地頭皮一陣強烈地麻木感。

    這種感覺,只有在死亡無比臨近的時候才有可能出現。

    楊政一抬眼,瞳孔猛烈地收縮起來,數十米外,一支閃爍著耀眼金芒的利箭正破開空間的束縛,瞬間刺到他面前。

    雷蒙斯特,他果然回來了,而且躲在了騎兵群中。

    這種狂猛的箭,楊政也不是第一次見,雷蒙斯特在血觀谷就是用這霸道的箭法射死了一名凶悍的獅鷲騎士。

    楊政已來不及細想,箭支順時針地旋轉,在楊政眼裡無限擴大,金色光芒吞吐出噬人,狂瀾巨浪似的殺氣迅速凝聚,形成一束旋轉放射的渦流電射而至,在這股氣流的衝擊下,臉上皮膚劇痛難當,勁風撲面,根本無法睜眼。

    楊政的手已來不及作出任何動作。

    這箭的速度已超越了楊政的想像,在死亡的巨大威脅下,楊政閉上眼睛,突然張大了嘴巴……

    一股血腥味狂湧而來,嗆進楊政的咽喉。

    他難受得幾乎要嘔吐出來。

    生與死的距離,是如此接近。

    楊政感覺到了嘴巴中的異物,直到數秒鐘後,劇烈的疼痛才從他麻木的臉頰上傳來……撲面的勁風已經消散。

    楊政緩緩睜開了眼睛,首先看到的卻是百米外那雙天藍色的眼睛。

    包含著震驚,恐懼,甚至還有著一絲絲的……莫名的欽佩。

    雷蒙斯特。

    他在短暫的時間裡大腦也是一片空白,在射出箭,到箭被魔神一樣的男人咬住……

    說不清是什麼感受,恐懼之中還有興奮。

    從聖殿裡帶出的裂天弓,竟然沒有射死他……

    楊政吐出那支箭,還有滿口的鮮血,在高度的緊張下,全身的血和汗早就浸濕了衣服,此時被風一吹,涼浸浸地難受。一種劫後余生的感覺彌漫上楊政的心頭。

    蒙斯特首先從驚愕上反應過來。

    絕不能再讓他射出第二箭,是楊政此刻唯一的念頭。

    四周眾衛戎騎士的震驚也絕不在楊政和雷蒙斯特之下。

    楊政卻在這時,用力的催了一下胯下坐騎,三眼馬一聲雷霆般長嘶,用力的向前頂去,楊政猛的將驚雷槍向前一揮,電芒中,那名騎士散發著焦味落下馬。

    三眼馬在擁擠的騎士群中暴走穿行,楊政憋著一口氣。驚雷槍和獵血倒揮舞得水泄不通。

    雷蒙斯特見楊政不斷衝來,漸漸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心中有些駭然地他策著跨下換乘的黑馬後退了幾步。重新拿起一支箭,渾身泛著青色光芒的鐵胎巨弓被他執到手上,裂天之名,即是此弓的威力可裂天開地。

    他全力射了一箭,手指已疼得發麻。

    再次用力拉動弓弦,這一次弓未能開滿,拉到四分之三的程度。他的手指上便已傳來錐心劇痛。

    楊政眉頭一跳,他再次看到雷蒙斯特用那恐怖的弓箭對准他。

    雖然這次的警兆比前一箭輕了許多,但楊政卻不保證自己還能再次接下。

    雷蒙斯特一聲慘哼,握著箭羽的右手劇烈顫抖。骨骼上傳來脆響讓他知道再不脫手,弓弦可能會把他手指拉斷,一聲急遽地尖哨,裂天箭飛速的朝楊政射去。

    這一箭果然遠遠不如剛才那一箭。

    楊政左右手一抖。奔雷槍和獵血刀已分別扎起兩個衛戎騎兵。他運起全力,雙手前揮,兩個士兵被他巨力帶著向前飛去。裂天箭急速飛來,幾乎剎那間就撞向那兩個騰飛的士兵。

    兩聲“噗嗤”輕響。血雨內髒從空中灑下,兩個身體斷成兩截的士兵從空中摔落。

    利箭因此緩了一緩,等飛到楊政面前時。驚雷槍已經用力罩下。“噔”地一聲巨響。利箭絞入槍體,引發槍內電力大暴走。巨大的力量壓迫楊政上半身向後仰去,汗血馬也已經吃力的連退數步。

    裂天弓的威力實在匪夷所思。

    雷蒙斯特左手握住右手,一張俊臉疼得扭曲,強行實行裂天弓使他地手指無法動彈。

    而楊政卻沒有死,一種無力感湧上他的心頭,雖然眼下的兩萬騎兵,但場面上也僅僅是相互對峙,衛戎軍的死亡數目更是遠超惡魔軍數十倍。雷蒙斯特地驕傲被狠狠的打擊了,他以為自己獲得那個強大組織的支持,再回到自己地國家,將成為不敗地神話。

    事實上,就在半天前,一場完美地狙擊戰就驗證了雷蒙斯特的驕傲,他在血觀谷將聞名大陸地狼軍打得找不著北。

    他有理由驕傲。

    可是,勝利果實的甘甜還沒嘗夠,他就很快面對失利的苦果。

    這支才數千人的黃羊騎兵,在魔神將軍的帶領下,首先就給他上了一堂“失敗”的人生課程,不但搶走了八台雷神,甚至在他自詡最驕傲的武力上,他也被魔神將軍狠狠挫敗,連驚雷槍都被搶走。

    雷蒙斯特內心的惶恐和郁悶可想而知。

    可惜楊政不會給他自憐自傷的機會,這是戰場,每一刻都需要保持絕對的警惕。

    如果他知道雷蒙斯特現在的想法,絕對會哭笑不得,因為換做他的話,自己手中還占了這麼巨大的人數優勢,怎麼還有空想個人得失,只有抓緊機會獲得戰爭的勝利才是真理。

    “給我死開!”楊政一槍桶飛了攔路的騎兵。

    汗血馬像吃了興奮劑一樣向前撞去,前方又有一名不肯讓開的敵騎挺槍刺到,楊政奮起全力一戟縱劈,將他從座肩頸部直切到右側腹,花花綠綠的內髒流了戰馬一背。

    楊政殺紅了眼,他全身上下的血都成了沸騰的熔漿,他就是爆發的火山。

    一人一騎卷過數十米。

    就在離雷蒙斯特十多米的時候,楊政猛的將手中的驚雷槍甩出去,閃著電芒的槍體像導彈一樣鑽出去,瞬間捅穿了十多騎,楊政整個人跳上馬背,右手獵血刀,大喝一聲,整個人已經借著汗血馬高速的慣性高高躍到空中。

    像一只展翅的大雕朝雷蒙斯特飛去。

    奔雷槍上彌漫起一團血紅的霧氣,在霧氣中是一條條流動的藍色光蛇,劈裡啪啦的電光在人們的耳邊炸起,奔雷槍直衝著雷蒙斯特刺去。

    “殿下快閃開!”雷蒙斯特身邊的數名親衛大吼。

    他們是雷蒙斯特的貼身護衛,其中一個就是馬約瑟。這幾個護衛都是一流高手,論實力比一般將領都要高出許多。平時雷蒙斯特自負身手高強,都讓幾個親衛衝殺在前線。但這次他手受傷,這幾個高手都留在了他身邊。

    鋪天蓋地噴湧而來的殺氣和眾親衛地大喝。

    讓雷蒙斯特清醒過來。

    楊政躍到了五米高空,獵血刀上盤旋彌漫的驚人殺氣已化做實體。普通的衛戎騎兵根本別說反擊,連任何有效的抵抗都沒有,便被那龐大的殺氣震懾倒退。

    雷蒙斯特的數名親衛用的是劍,雖然楊政的殺氣夠強夠悍,但是身為親衛的職責使得他們硬著頭皮也要頂上,三條毒蛇一樣地劍帶著各色鬥氣光芒絞向奔雷槍。

    只一觸,這些矮人族制造的精品武器全部都爆碎開。

    “噗――”一聲沉悶的入肉聲響。接著是親衛的慘哼。

    “達蒙!”幾聲尖銳悲哀地號叫。

    楊政的刀已經捅入了一名親衛的胸膛,心髒從後背穿出,楊政的衝殺並沒有結束,甩開那具屍體繼續向雷蒙斯特衝去。

    就在離雷蒙斯特兩米距離地時候。

    親衛中實力最高的馬約瑟舉劍衝上。他一頭天藍色的長發,臉色雖然是貴族特有的白皙,但此刻滿臉厲色,那把家族流傳地赤血劍上冒著驚人的紅光。

    “讓我來會會你!”

    赤血劍披風斬月。在天空中流出一道熾烈的弧影,剛好劈在奔雷槍地槍頭。

    “叮”地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響徹原野,兵器交擊處流焰四射。巨響地余音在馬約瑟耳鼓中震蕩著久久不散。胸中氣血翻滾,內髒似乎全都糾纏擠壓成了一團,一口鮮血狂噴。馬約瑟虎口爆裂。赤血劍幾乎脫手而出。若論力量的強悍。這世間還真地少有人能比得過楊政的,這一記對拼毫無花甲。楊政又是從上而下,馬約瑟頓時吃了大虧。

    獵血刀一絞,馬約瑟雙手劇痛難當,再也握不住兵器,赤血劍飛向天空。

    楊政一臉猙獰殺氣,狂喝一聲,正面對他的馬約瑟臉色一下像白紙一樣慘白無比,楊政宛如魔

    形像,此刻直刺他的內心,恐懼一下像荒草一下曼延

    獵血刀也不花哨,一個突刺就朝馬約瑟的腦袋捅去,四周親衛又湧了過來,雷蒙斯特也終於拔劍殺到。

    馬約瑟被一腳踢開。

    而雷蒙斯特已經出現在他剛才的位置,左手執劍,以一個精巧的劍花卸開了楊政必殺的一槍。

    四周五,六名親衛已經將楊政包圍起來,這些人都是合擊高手,眼力也非常人可比,知道楊政實力高出他們大截,力量又猛,都不敢上前和楊政硬抗,而是轉而用輕靈的劍法尋找空隙不斷的攻擊楊政。

    楊政的體力並非無窮的,此刻的他也消耗了非常多的力量。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威猛,但自家人知自家事,每一次用力,手臂的酸麻和呼吸的困難,都讓他明白自己的體力已經到了臨界點。

    雷蒙斯特的左手劍依然耍得有聲有色。

    對一個出色的劍手來說,只剩一只手雖然實力會略有下降,但絕不多。

    雷蒙斯特最得意的技能無疑是劍術,相對槍術來說,劍術才是他的老本行。

    沙場衝鋒,槍術要占優勢。

    但是大範圍游鬥,劍靈活機動的優勢就發揮了出來。

    這些劍手卻是打慣了群架的,幾個親衛對視一眼,伸手偷偷摸向懷中。

    “咻咻咻!”電光火石的瞬間,七,八支弩箭射向楊政。

    如此短的距離,楊政根本是避無可避,甩手劃了個圓,擋下大部分弩箭,卻仍有兩支箭射入了他的身體,一支在左臂,一支在右腿,血一下滲出,更讓楊政頭皮發麻的是,那箭一入體就有一股刺癢感。

    有毒。

    四周親衛見楊政中箭,俱都流露出驚喜的神態。

    這些人跟在雷蒙斯特身邊,當然有一些特殊渠道可以搞到毒藥。

    弩箭上的毒雖然不是中者立斃,但是一只猛虎在幾分鐘內也會被毒倒。

    楊政果然剛剛落地就一個踉蹌。

    雷蒙斯特就在這時候,雙目爆起驚人光芒。怒吼一聲,長劍上旋起一團劇烈的旋渦氣流,劇烈地金光奪目閃起,他再不能失手,那劍劃出一道古怪卻完美無缺的弧線,鑽向楊政。這一劍已經將雷蒙斯特的劍術完全發揮,完全是集中了他所有力量和精神的奪命一擊。

    與此同時,所有親衛分七個方向,那些劍爆起各種閃耀的鬥氣芒。呼嘯著卷向楊政。

    楊政一直低著的頭,就在這時,猛的抬起。

    他的眼內是殘忍妖異的幽光,絕不像一個催死掙扎地獵物。

    所有劍手心中都是一個咯噔。但是對毒藥的信心,和對自己的信心,都讓他們奮不顧身的衝向這個惡魔般地男人。

    楊政就在這時候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

    他的手中突然爆起無數條黑線。

    雷蒙斯特是這些人裡面實力最高,警覺性最強的高手。反映速度無疑也最快,就在銀線爆起地剎那,他鬼使神差的竟然放棄了這致命一擊,這或許就是超級高手的直覺。接下來的一幕,將是他永生難忘地夢魘。

    那些黑線從閃起到消失,連一秒種都不到。

    衝到楊政面前的七個高手突然由極動到極精。像被瞬間冰凍的雕像。先是那七把劍詭異地迸裂開。下一瞬,七名劍手全身上下噴出無數鮮血。就像被一個廚師按在案板上分割過,無數熱血和肉塊一起垂直跌落,嘩拉拉地在地面燴出一片血肉屠場。

    雷蒙斯特幾乎要瘋了。

    他帶來地這些親衛,哪一個不是六品以上的超級高手,竟然被人在一瞬間全部肢解。

    地面上那些冒著熱氣地肉塊殘骸,就是半天前還和自己說笑的親密手下嗎?他突然有種很想吐的感覺。

    楊政全身上下多了七個血洞,這是他用身體為代價換來的屠殺,幾乎沒有人相信有人敢這麼干。

    在楊政身旁的衛戎騎兵像是見鬼般大叫起來,有幾個甚至摔下馬,很快傳來被千蹄踐踏的哀號。這殺氣彌漫的血戰疆場,竟然在楊政身邊行成了一個古怪的直徑十米的真空。

    黃羊騎兵的損失無疑非常慘重,他們面對的是接近十倍自己的騎兵,在靠拒馬槍獲得短暫優勢之後,體力消耗,人數劣勢很快顯現了出來,原本兩千人的黃羊騎兵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千人,而且大部分被衛戎軍包圍了,雙方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勝利只是時間問題,但這些惡魔軍依然揮舞著彎刀,腳,手,牙齒,整個身體都是武器,他們的悍勇使得衛戎軍的損失更加巨大。

    楊政現在也不好受,箭毒雖然效果不大,卻把他最後一點力氣乍感,何況身上傷口將血液都抽盡了,若非他殺敵時的凶煞之氣已經震懾了所有人,只要來上幾個普通士兵也能砍倒他。

    一時間古怪的靜默和僵持。

    直到西方一陣巨大的號角聲響起,大地像是被一個巨人在不斷踐踏,震得人渾身發抖。

    被包圍的黃羊騎兵興奮的嘶吼起來:“援軍來拉!”

    那炸雷般的聲響在整個巨丘上波蕩開,在西方的地平線上,像潮水般的湧出大批的騎士,濃塵滾滾中,領頭的正是曼奇!

    兩萬流雲騎兵的到來,使苦戰不下的衛戎騎兵團陷入巨大慌亂之中。

    遠處煙塵滾滾,是衛戎軍潮水般地退走的景像,流雲大軍的出現,瞬間擊潰了衛戎軍的包圍圈,本來就被震驚和恐懼包圍的雷蒙斯特甚至來不及細想楊政為何一動不動的異樣,就跳上馬,高呼了一聲“撤退。”

    楊政單手駐刀,將是被石化了一樣,渾身上下血氣騰騰,即使一動不動,也沒有一個退走的衛戎軍敢去招惹。

    流雲軍追殺了沒多遠便撤了回來。

    戰的任務已經完成,八台雷神到手,曼奇沒理由現在和雷蒙斯特拼個你死我活,那只會白白便宜丘遠山。

    他盯著遠處一動不動的楊政一眼,用一種暗啞的聲音道:“收兵,回索巴丁!”

    巨馬省。

    王後接到楊政的消息時,已經是三日後。

    她不但為楊政的大膽所震驚。更是有些惱怒,楊政與流雲國地聯合,可以說讓國內的形式變得更加復雜。

    雷蒙斯特認出了他的身份,直接將楊政叛國通敵的行為詔告天下。

    雖然目前的水很渾,楊政身上本來就背著殺死國王的黑鍋,就算再多一條通敵叛國的罪也沒什麼,可楊政的自作主張,顯然讓飛將軍那些那部下不太滿意

    而且楊政還是拿東線軍開刀.當年這些老將軍全都在東線呆過.對線感情最深.楊政這一手.至少看起來有些不擇手段了

    這些耿直的軍人寧可在戰場一刀一槍地干掉敵人,也不想用這麼卑鄙的手段。

    瑞秋發了幾封急召信過去。如石沉大海,楊政沒有再傳回一點訊息。

    “男兒生世間,及北當封侯,戰伐有功業。焉能守舊丘?”

    自楊政偷襲之後,丘遠山穿過血觀谷,來到玉龍山腳下開始了拉鋸戰。

    少了“雷神”的玉龍山雖然靠著復雜的地形,完美地工事堅守住了狼軍一撥又一撥攻擊。但是獅鷲騎士的強大戰力給衛戎東線軍帶來了極慘重的損失,更何況猛犸的威懾,使得東線軍一直在被動防守,連山腳都不敢走動。長期地龜縮帶來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後果,士氣,這個戰爭中最重要的因素。被日復一日的防守降低到了極點。

    反觀丘遠山這邊。在經歷了幾次失敗後。這位大陸名將終於顯示出了他老道地軍事才華。雷蒙斯特無疑很強,曾經多次使用騷擾。偷襲的招數,但在丘遠山謹慎細心的防守下,全都沒有獲得顯著地效果。

    雷蒙斯特軍事才華無疑比丘遠山還要高,但是他錯就錯在他是一名年輕人,年輕人有才華,就難免心高氣傲,即使被楊政狠狠教訓了一回,但日子一久,面對自己地手下敗將,雷蒙斯特地火氣也在日復一日窩囊的防守中被勾引出來。

    如果讓雷蒙斯特這樣地年輕人去擔當攻堅手,也許比這還困難的戰爭他也能打下來,可雙方軍事實力上的對比,注定了這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對攻戰,衛戎東線軍只能充當防守者的角色。

    讓一個心高氣傲的年輕人整日挨打,換了誰也受不了。

    年輕,在某些時候確實占據優勢,但在另一些時候,卻成了致命創傷。

    索巴丁,幾大巨頭齊聚,召開軍事會議。

    最新的戰報顯示,雷蒙斯特在昨夜的一次夜襲成功的摧毀了丘遠山兩個大隊,燒毀了狼軍的輜重營。

    曼塔和曼奇顯然對丘遠山的疏忽大意不以為然,丘遠山以前雖然是個名將,隨著他連續被楊政和雷蒙斯特算計,如今聲望已是大銼,據說滄月國無數犧牲士兵的家屬聯名抗議丘遠山繼續擔當狼軍統領,一致要求以“瀆職罪”法辦丘遠山,此事後來被滄月王莫練玉用強硬手段壓下,但是丘遠山確實處在了風口浪尖。

    大陸上著名的軍事評論家給丘遠山的評價都是他老了。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似乎是每個時代為將者暮年的悲哀。

    曼奇和曼塔,還有參加軍事會議的所有將官,全都覺得丘遠山這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輜重營被燒,對任何一隊遠征軍來說都是雪上加霜的局面。

    重傷未愈的楊政從會議開始就沒有說話,而是一直拿著一個多月來衛戎軍與狼軍的對陣情報緊皺眉頭,然後就是對著沙盤上了地形默然不語,楊政如今的地位不同尋常,他雖然是個外來者,可是經過一場偷襲戰,誰都知道,楊政才是這三人裡實力最強者,草原一向強者為尊,他沒有發表意見,所有人都不敢下定論,在整整半個小時的沉默後。

    楊政卻下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結論:雷蒙斯特要輸了!

    雷蒙斯特要輸了!

    怎麼可能?大帳幾乎是同一時間用懷疑的目光望著楊政。

    “只要雷蒙斯特再出擊一次,他必敗無疑,熬了一個多月,戰爭已經到了真正的轉折點,”楊政緩緩,不徐不急的說著:“雷蒙斯特還是年輕了點。如果這場戰爭讓歸藏統領,雷蒙斯特為副地話,丘遠山未必能拿得下玉龍山。”

    “歸藏那人守成有余,進取不足,論才華拍馬也及不上雷蒙斯特。”曼塔反駁道。

    “確實,”楊政點點頭:“論能力,歸藏是差點了點,但他有個好處,就是穩。他們想想看,左青子還在世時,衛戎東線軍何其強大,但你們可曾聽說過衛戎軍有一次主動進攻狼軍。”

    見到一眾人若有所思的樣子。楊政繼續說道:“歸藏把守衛戎東線六年,雖說左青子功勞居大,但若換個別的將軍,能被狼軍打了六年沒還一次手嗎?說實話。那時候的狼軍沒有獅鷲騎士,沒有猛犸衝鋒團,論實力絕比不上現在這支狼軍,相反。那時候衛戎東線軍比之現在雷蒙斯特帶領的東線軍只強不弱。兩相一個相加減,當時的衛戎軍絕對有和狼軍對陣的資格,可歸藏卻沒有一次出擊。你們或許可以把這看成他懦弱膽小。但我卻認為。歸藏這種“膽小”恰恰使六年來東線的損失降低到了最小,讓丘遠山六年來干著急。”

    “這種人。用來當攻城伐地的將領那是差了點,用來守城,卻是最好不過。現在大家才想想目前衛戎軍和滄月軍地軍力對比,你們說,衛戎軍能贏嗎?”

    楊政的話語一落,眾將官也不是笨蛋,紛紛領悟過來。

    “如此,玉將軍的意思是,丘遠山在詐敗?”曼真幾乎用一種肯定的語氣在問。

    楊政再次點頭:“我見識過獅鷲地偵察能力,在平原上,想要躲過獅鷲靈敏的耳目,又在十萬大軍中燒掉軍中防守最嚴密的輜重營,簡直是笑談。我想以雷蒙斯特的聰明,肯定也會有懷疑。不過丘遠山定是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而且雷蒙斯特這人心太高,在連續地郁悶了一個多月後,以他的脾氣,即使會有懷疑,也會將它放到一邊,等他再次帶大軍出擊的時候,就是整場戰爭的轉折點了。”

    正如楊政所料,在雷蒙斯特夜襲丘遠山三日後。

    輜重營被燒地狼軍因為糧草的窘迫開始後撤。

    就在狼軍的主力退出玉龍山範圍地時候。

    攜著勝利地余威,雷蒙斯特發動了兩軍對峙至今最大地一次總攻,雷蒙斯特幾乎率領了衛戎騎兵傾巢而出。

    在追擊狼軍的前期,雷蒙斯特確實打了狼軍一個措手不及,他地表現也不愧於最近大陸風頭最勁的年輕將領之一,無論是衛戎軍的穿插跑位,和各種陣勢,時機的把握,全都演繹得像教科書一樣完美。

    狼軍因為正在後撤,猛犸衝鋒團根本無法在混亂的戰局中展開有效的衝鋒。雷蒙斯特帶領了三萬騎兵繞過了猛犸的攻擊範圍,從右側斜插衝入狼軍的步兵團中,在騎兵的衝鋒下,狼軍幾乎毫無反抗之力。

    而且,雷蒙斯特並不是單點攻擊,楊政留下的寶貴密道使他

    翼,不斷的有騎兵隊從血觀谷附近的密道出口鑽出,夾擊狼軍。

    但是一場戰爭的勝敗因素實在是太多了。更別說這種上十萬人的大戰,天時地利人和不過是外因,其中更是包含無數不可測度的因素。

    狼軍在衛戎軍的衝鋒下死亡人數節節攀升。

    而雷蒙斯特帶領的騎兵也越衝越升入,因為是追襲,所以參與這次大戰的衛戎軍不過五萬騎兵之眾,也是整個衛戎軍最精銳的部隊。反觀丘遠山這邊,各種兵種加起來接近十萬。

    如果用兩種動物比較,雷蒙斯特率領的騎兵是一條巨蟒,而狼軍就是一頭大像。

    巨蟒可以咬傷大像,但是倘若貪心不足想吞下大像,恐怕是力有未歹,更何況這頭大像未必像雷蒙斯特想像的溫順。

    在衛戎騎兵不斷陷入的時候,雷蒙斯特就隱隱感覺到了不安,因為整個衛戎軍亂中有序,被己方攻擊的地方確實一觸即潰,根本沒什麼有效的反擊,但相對於龐大的狼軍,這些亂的地方不過是大海中掀起的一些小浪花,根本無法對大局產生致命影響。

    沒有被衛戎軍攻擊的狼軍不斷地奔跑。

    還有一點雷蒙斯特不解的是,天空中強大的獅鷲騎士好像根本沒有下來攻擊的意思。只見上百只獅鷲在弓箭不及的高處不斷的飛舞,雷蒙斯特在不斷的衝殺的時候,偶爾看向天空,獅鷲騎士的飛行軌跡透著古怪,好像是暗合著什麼陣勢。

    在混亂地戰場中,他沒過多精力思考著獅鷲騎士的古怪行為。

    如果他此刻也是處在高空,定會大吃一驚,也許率領衛戎軍掉頭就走了。

    因為在獅鷲騎士不斷的飛舞中獨特的軌跡地同時,下面的狼軍同樣在跟隨著不斷轉換陣勢。獅鷲騎士就好像高空的指揮者,在高處觀察著衛戎軍的進攻路線,指揮著下面地狼軍不斷的改變陣型。

    高處的優勢是毋庸置疑的,衛戎軍茫然不知自己正越陷越深。他們遇到地阻力並不大,正好是可以衝鋒但又不會覺得過於順利的程度,雷蒙斯特的警覺心一直無法到達臨界點,身在局中地人是沒辦法像獅鷲騎士一樣綜觀全局面地。

    雷蒙斯特錯就錯在他把自己定位為了衝鋒地猛將。如果他像丘遠山一樣在後方指揮,以他的聰明才智肯定不會陷入這個危局。

    與此同時,在玉龍山上觀戰地歸藏從高處了望著遠處平原上的大戰,當看到那些獅鷲騎士飛舞的路線和下面狼軍的隊形轉換時。他已經握緊了雙拳,在接下來,他看到了衛戎軍越衝越深。而在外圍的衝鋒口正被一波一波的狼軍合攏。

    歸藏額頭的冷汗一下就淌了下來。

    一個可怕的感覺彌漫在他心頭。他再也顧不得將領的矜持跑下哨塔。一邊跑一邊大吼:“所有東線軍集合,快集合。下去救援殿下。”

    留在玉龍山頂的大部分都是他的舊屬,自出了“魔神將軍偷襲”一事後,雷蒙斯特和歸藏徹底決裂,原本所屬歸藏的六萬大軍並沒有和雷蒙斯特在一起。

    而在這次決定性的大戰裡,躊躇滿志的雷蒙斯特帶領自己的心腹部隊進行追殺。

    歸藏焦急的呼吼聲波蕩在整個大營裡。

    聽到他呼喊的留守衛戎軍迅速的集合起來。

    …………

    一股一股的衛戎軍衝鋒進了狼軍的深處,而在他們視野不及之處,狼軍已經完成了最後的包圍。而雷蒙斯特突然發覺,身邊的衛戎軍越來越多,而本來密集的狼軍卻變得無比稀疏,好像戰場上全部變成了自己人一樣。

    就在雷蒙斯特覺得不太對勁的時候。

    一直在天空中盤旋的獅鷲騎士突然齊齊發出震天的尖嘯,巨大的聲波穿透長空,也吹響了狼軍反攻的號角。

    密集的狼軍分出一條巨大的縫隙,大地劇烈的搖晃起來,一頭頭像小山一樣的猛犸出現在了衛戎軍的面前,猛犸衝鋒團,幾乎所有衛戎軍心中都是一涼,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有無後退之路。

    可是在他們的視野裡,密密麻麻的全是自己人,狼軍全部跑到了外圍。

    猛犸們第一次展現了他們大陸王者的霸氣,一只只高達十五米的猛犸發動了史無前例的猛烈衝鋒,這些移動小山幾乎沒有任何停滯的就衝進了衛戎軍的深處,在他們直徑達三米的粗腿下,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抵擋。

    猛犸一聲長嚎,劇烈的聲響震得大批的衛戎軍馬全都受驚亂跑起來,在巨無霸的震懾下,這些驚馬根本變得無法控制,無數騎兵在混亂中被驚馬甩下馬,哀號聲淹沒在千蹄踩踏之下。猛犸巨大的像鼻橫掃開路,被掃到的騎兵,整個人騰飛向空中,龐大的力量使他們在做了一個巨大的拋物線運動後,直接摔成了肉餅,猛犸的兩把螺旋像牙就像無堅不摧的標槍,在絕對壓倒性的力量面前,任何反抗都顯得那麼無力。

    在猛犸背上的狼軍也不閑著,他們不斷的向下投擲著標槍,巨石,同時控制著猛犸向人密集的衛戎軍衝去。

    反觀衛戎軍的反擊,箭矢射在猛犸的厚皮上,連一點痕跡都無法留下,而長槍的衝鋒更顯得螳臂擋車,騎士們擎著長槍猛烈的撞擊向猛犸,槍頭撞進了猛犸的粗腿,但是騎士卻因此被龐大的反彈力量直接撕裂。

    長槍留在猛犸粗腿上的淺凹卻使得吃痛的猛犸更加暴躁,帶來了更多毀滅性的衝擊。

    天空中的獅鷲騎士也不閑著,在進入大圍剿之後,獅鷲氣勢從高空俯衝下來,每一次衝擊,都帶走數名衛戎騎士的性命,獅鷲的利爪,獠牙,騎士的長槍,幾乎都成了收割生命的死神鐮刀。

    短短的十數分鐘內,衛戎軍的幾個騎兵大隊就被掃平了。

    雷蒙斯特看得目呲欲裂,他運足氣力,用本身超絕功力將聲音波蕩出去:“快退,不要和猛犸對抗,快退!”

    退?我看你往哪裡退!

    在遙遠的後方,層層保護中的丘遠山正站在一輛大輦車上,遙望著殺聲震天的戰場,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大局已定,已經陷入包圍中的衛戎軍,在大陸王者猛犸和天空王者獅鷲的聯合攻擊下,根本沒有幸免的可能性。

    雷蒙斯特啊雷蒙斯特,你果然還是太年輕了呀。

    如果你再長個十歲,恐怕我就不會是你的對手了,可惜了,戰場就是這樣,永遠沒有後悔的機會,你不會再有機會翻盤了。

    年輕的代價,就是死亡。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1:33

第九集 第一章 戰幕拉開

    和往常一樣,戰事的吃緊波及不到這里,遠離戰場的荒原一如即往的荒涼,冷寂。

    陽光傾灑在荒原上,卻沒有什麼熱度。冷風一吹,荒原上的野草左右搖擺。

    因為滄月國和衛戎國的戰事,滄月西線已經被封鎖了,所以這條著名的商道在這種黃金季節里卻被迫進入了戰休期,各大商隊紛紛改道,從別的地方中轉。商人們為了改道而煩惱,同樣的,荒原上的大盜也為商隊們的改道而煩惱。

    本來夏天正是劫掠商隊的黃金季節,但如今進入戰休期的商道可餓慘了以搶劫為生的荒原巨盜。

    冬休期剛過,又迎來戰休期。

    荒原上最强大的“惡人谷”巨盜正在四處梭巡,看能否碰出奇跡出現。

    一個上午的梭巡,除了抓到几只瘦不拉嘰的野兔,巨盜們連商隊的毛都沒摸到一根。

    “操,再這樣下去要餓死了,老大,要不我們到赫里塔搶劫去。”惡人谷老三,獨眼巨盜向老大紅毛獅王抱怨道。

    紅毛獅王在獨眼巨盜頭上狠敲了一下,喝道:“你傻拉,赫里塔是重鎮,把守了几千名士兵,城牆有五米高,你以為我們是正規軍呀,去搶赫里塔,你不想活了。”

    “被殺死總比餓死好。”獨眼巨盜嘟囔道。

    “閉嘴!再廢話我先宰了你!”紅毛獅王冷聲道。

    “老……老大,前面有情況!”一騎從遠處跑來。一個瘦猴模樣的家伙几乎是滾著下馬,衝到紅毛獅王面前:“有情況,老大。”

    “有情況”對一般人來說都是麻煩來了,但是對巨盜來上那就是“生意上門”地意思。

    惡人谷四大惡人同一時間站起,眼睛發亮的望著瘦猴跑來的方向。

    果然,遠處的小丘上面,出現了滾滾煙塵。

    一看煙塵的密集量,紅毛獅王就啐了一口,拔出彎刀。興奮得滿面紅光:“***,“大條”(意指肥羊)上門了!”

    “惡人谷”巨盜在紅毛獅王的帶領下向小丘上呼嘯卷去,三百人的巨盜騎兵拔出各式各樣的武器,鐵劍。長槍,彎刀,鐵錘,長弓……

    濃塵翻滾。大地震顫。

    當衝出了百米距離后,紅毛獅王突然有了非常强烈地不安感,因為在小丘曼延的地平線上,濃煙在不斷的擴散。地面的震動像是成千上万人在整齊踏步,而不是商隊凌亂地腳步聲,甚至在離濃塵不足兩百米的距離。他也聽不到商隊特有的喧鬧聲。

    “停!不太對勁!”紅毛獅王揚起手中的彎刀。

    “老大。又怎麼了?”獨眼巨盜來回不停地策馬奔走。

    “疤臉”史考特和“棕熊”科曼同時停下馬。身后的三百巨盜在一圈一圈的策馬游走,每個人口中發出古怪的呼喝聲。場面顯得相當燥亂。

    “不像商隊!”紅毛獅王警惕地望著小丘上的濃塵。

    獨眼巨盜嚷道:“老大,我們已經半個月沒一樁“買賣”了,管他是什麼,先搶了再說……”

    這時候,小丘上已經出現了人頭,濃塵中……越來越清晰的人影浮現。

    “媽地,是軍隊!”紅毛獅王地眼睛猛然瞪大,臉色也霎時由紅轉白,掉轉馬頭大吼道:“撤,快撤!”

    來不及了,小丘上上地濃塵在短暫的壓縮后,由極靜到極動,轟然聲突然響徹了荒原,潮水般地騎兵流從山丘頂端冒出頭來,几乎像幕布一樣瞬間覆蓋了廣闊的丘体。“惡人谷”巨盜都被眼前的景象震呆了,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悲傷荒原上會有正規軍出現.而且是傳說中的黃羊騎兵。

    巨盜們慌不擇路的掉轉馬頭,向四周潰散奔逃。

    他們的混亂與正規軍的整齊有序正好形成了强烈的對比,只見山丘上狂涌而下的騎兵無聲無息,除了震天的馬蹄聲,就再也沒有任何的聲音,龐大人流的衝鋒,和與之相反的靜寂,愈加使得空氣中彌漫著古怪壓抑的氣氛。

    黃羊的速度快捷無比,迅速的拉近了與荒原巨盜的距離。

    在接近到百米距離的時候,騎兵本陣里突然發出嗡嗡的弓弦震顫聲,緊接著,無數銳利箭矢呼嘯著鑽向高空,在划過一道道整齊完美的弧線后,箭矢像是精確制導的導彈,散發森寒光芒的鐵箭頭獰笑著扎進一個個巨盜的身体里。

    血花,在荒野里綻放。

    一輪騎射過后,三百名巨盜扔下了兩百多具屍体,連同他們胯下的馬,每名巨盜身上都多出五枝以上的勁箭,而無效箭矢几乎看不到。

    看到這一幕,剛剛拼命才格擋掉及体勁箭的几名“惡人谷”首領亡魂皆冒。

    如此恐怖的騎射术,這些正規軍到底是何方神聖,身為悲傷荒原最大的巨盜團,四大惡人在荒原上縱橫十數載,也非沒有碰到過正規軍,即使打不過,他們也能接著高超的騎术逃逸,可眼前這憑空出現的黃羊騎兵卻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一輪齊射之后。

    騎兵瞬間拉近到五十米。

    射箭絲毫不能影響這支騎兵的速度。

    四大惡人帶領剩下寥寥數十名巨盜團中實力最高强的巨盜拼命逃竄。

    然而,又是一連串讓人心驚的弓箭破空聲,几十名巨盜迫不得已回頭格擋,但見天空中飛舞的箭支在經過至高的拋物線后,原本黑壓壓一片上千支勁箭就漸漸收縮成了極濃極密的一撮,而這一撮密集的箭矢正以極快地速度凶猛的扑向剩下的几十名巨盜。

    一看到這神乎奇跡的齊射。紅毛獅王就知道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逃跑的希望了。

    “快下馬!”紅毛獅王首先滾下馬背,鑽進馬腹。

    就在他鑽下馬腹的同一刻,“砰――”的一聲,他的坐騎就整個爆裂開,血水肉濺了他一頭一臉。

    而等他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時,眼前是一副活生生的地獄場景.上千支箭沒有一支落空,密集强大地箭

    破入了巨盜和坐騎的身上,几乎同一時間,每匹馬和了百支勁箭的衝擊。

    所有人馬在同一刻變成比馬蜂窩還凄慘的碎肉。

    唯一躲過箭支洗禮地紅毛獅王滿身鮮血的在這地獄屠場中站起來。騎兵隊就已經近在咫尺。

    在巨浪般壓過來的騎兵隊前,紅毛獅王被鮮血浸染得無法睜開的眼睛看到了一張張涂滿油彩地臉龐,山魈鬼魅的猙獰微笑在血色的天空一晃而過,接著就是數點寒芒在他的眼中不斷擴大……擴大……

    巨大地力量瞬間洞穿了紅毛獅王的身体。

    在几十支長槍的高速衝鋒下。兩輪齊射下唯一幸存地巨盜就像一張脆弱地白紙被撕裂成了無數碎塊。

    整支騎兵軍團就像一只可以吞噬天地地龐然巨獸,在悲傷荒原上高速的挪動,殺死三百巨盜根本沒有影響到整只巨獸地行動,踐踏。踐踏,衝鋒,衝鋒,惡魔軍團在歸于沉寂的屠場上通過。留下踐踏得與泥土溶為一体的三百巨盜屍体。

    ……

    悲傷荒原的盡頭就是長達百里的馬其頓大裂谷。

    馬其頓大裂谷據說是遠古時期的眾神大戰留下的遺跡,在這里殘暴與力量之神墨什塔爾與光明之神格威魯進行了殊死搏斗,最后墨什塔爾被格威魯砍下了一條手臂。而這條手臂落到地上。就砸出了這條百里長的大裂谷。

    這當然只是一個虛幻的傳說。楊政當年通過這里時就曾經研究過大裂谷的構造。

    在大裂谷底層的截面上,他找到了海洋生物的遺跡。

    這恐怕又是地殼運動的產物。當年的大裂谷想必是一片汪洋,在經過了漫長的地殼演變,逐漸形成了現在的景象。

    重新回到這熟悉而又陌生的馬其頓大裂谷,楊政的心中百感交集,一年前,他從這里走上了復仇之路,如今,他再不是孑然一身,在他的身后,跟隨著近兩万的草原騎兵.重回舊地。

    楊政在馬其頓大裂谷邊停下馬,兩万惡魔軍隨著他的腳步,在短短的半分鐘內,全部排好了陣列,安靜的矗立在大裂谷邊。

    楊政跳下馬,制止了護衛跟上,他一個人走到大裂谷邊緣的一塊凸石上,雙手合十,緩緩閉上眼睛。

    秋風從荒原上卷來,吹動著楊政衣袂和頭發,他孤寂的身形與巨龍似的大裂谷形成鮮明的對比,楊政默默的站在那里,緊閉雙眼,雙唇嗡動,他的臉上是從來沒有過的虔誠,一種奇特的精神力量從他的身上波蕩開……

    所有騎兵似乎都被那股安靜的力量感染了,連同他們胯下的馬,沉靜得像雕塑一般。

    風中吹送來靡靡蕩蕩的滌音。

    那聲音似遠似近,似真似幻……

    從他蕭索的背影上,從空氣中流動的精神力量上,士兵們感受到了一種哀傷的氣息,同時,更多的是一種悲壯的豪氣。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男儿事在殺斗場,膽似熊羆目如狼。生若為男即殺人,不教男軀裹女心。男儿從來不恤身,縱死敵手笑相承。仇場戰場一百處,處處願與野草青……”

    “身佩削鐵劍,一怒即殺人。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就讓這敵人之血,讓我為兩位兄弟送行!”

    “痛快,好兄弟,你們放心的走,楊政在此立誓,有朝一日,必將以狼軍千万頭顱來祭奠兄弟在天英靈!”

    地牢中,與紅石,劉若飛的最后相晤。

    一幕幕又重新回到了楊政的眼前。

    踏過了眼前的這條大裂谷,他……楊政。將不再屬于自己一個人,他身上將多出三條不屈的靈魂。

    蒙尋,紅石,劉若飛……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楊政緩緩睜開雙眼,伸臂指天。

    冥冥中似有一道聲音穿透了云霄,穿透了無限地時間和空間阻隔……

    ……

    巨馬省,老肖恩,瑞秋母子,還有十多個頭發花白卻神情肅穆的老人圍坐在一起。

    沉默了許久。一道沉沉的聲音打破了凝重的氣氛。

    “雷蒙斯特不知所蹤,他帶去的六万軍隊死傷大半,如果沒有歸藏救援,恐怕要全軍覆滅。”雷特林單調的陳述著遠在千里之外東線的戰況。聽者也是波瀾不驚,因為早在一天前他們就驚訝過了,現在召集起來只是要面對這結果即將帶來的各種局面。

    粗大的指節輕輕扣著桌面,雷特林鷹聿似地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繼續道:“雷蒙斯特敗的比想像的快,我原以為丘遠山那老家伙不行了,姜還是老的辣呀,當年他還不是元帥地時候給我梳理了几次。我一直不把他當回事,池帥就曾教訓過我:丘遠山此人不徐不急,有牛皮糖之韌性。假以時日。必成統帥之才。只可惜他當上元帥之后我也沒了和他交手的機會。沒想到他不聲不響把雷蒙斯特給梳理了。”

    “雷蒙斯特總是年輕氣盛,不成氣候。”

    “哼。我看還是那玉侯爵攪的局,”坐在右下方一個面方粗正,蒜圓鼻子的老頭不滿地開口:“王后陛下,這玉侯爵做事太過偏鋒陰翳,雷蒙斯特做事再大逆不道,帶的畢竟是衛戎的兵,而且剛在血觀谷大挫狼軍,玉侯爵卻與流云國勾結,中途偷襲强搶了雷神炮,導致雷蒙斯特與東線間隙生大,平白的給丘遠山占了便宜,這樣地人,恕我直言,陰險詭狡,國難當頭沒有開放心胸,不堪大用。”

    眾老人竊竊點頭,只有老肖恩在旁不屑一顧。

    他不是軍旅出身,沒那麼多講究,只知道楊政干脆利落的掃除了雷蒙斯特和他六万手下這個大障礙,雖說便宜了丘遠山,可相比讓雷蒙斯特干掉丘遠山,坐大勝利果實,給以后的帝位之爭帶來更大地麻煩,兩相厲害取其輕,老肖恩愈發覺得楊政對其胃口。

    至于王后,出于她地敏感身份,實在也說不上什麼。

    相比較楊政帶來地一切變數,更讓她擔憂的,還是楊政現

    況。

    自他去了流云國之后,便與巨馬省完全斷了聯系。

    瑞秋有時候是個復雜的人,有時候卻又非常的簡單,楊政的忽然離開帶給她的竟是隱隱的失落。

    “陛下……”

    “陛下……”

    “恩。”瑞秋猛一振神,恍然才發覺自己剛才失神了,不由自嘲一笑:“說到哪了?”

    雷特林眼睛在瑞秋身上停了一刻,說道:“陛下,東線岌岌可危,民眾恐慌,如今最緊要的就是擊退丘遠山,然后大事可定,所以……想問下你的看法。”

    瑞秋淡定道:“我一介女子也不懂戰事,斯帝安又還小,叔叔為我做主吧。”

    這些老將軍都是池云舊屬,地位雖差不多,但雷特林是池云遠親,功勛卓著,行事風格也最有大將風度,池云離開后,西南隱隱以他為馬首。瑞秋的決定得到其他老將軍的擁護。

    雷特林聞言站起來惶恐行了一個臣下之禮,他猶豫了一下,很快判斷出目前的形式,用堅定的語氣說:“如此,下官畿越了,目前,歸藏控制的原東線軍六万人加上雷蒙斯特殘部兩万余人,是東線現有的防守力量,歸藏這人進取不足,守城卻有余,而且東線發展這麼多年,機關密道工事無數,我相信短期內丘遠山絕對拿不下東線,所以我們也不用過于著急。”

    雷特林的分析得到眾老將軍的贊同,他手指在地圖上一划:“我們這些老頭退下來前軍權自然是沒了,不過池帥當年照顧我們,給我們也爭取了三倍于普通勛爵私兵的資格。我們這里三個公爵,六個侯爵,加起來足有三万私兵,別的不敢保證。說到戰斗力和裝備,我自信這三万人比正規軍只好不差,如果增援東線,加上地利,應該能阻擋丘遠山地腳步。”

    老肖恩尖啞的聲音忽然響起:“我還能湊一万人出來。”

    老將軍們馬上流露出鄙夷的神態。

    他們顯然對這個把持了衛戎國大權十數年的權柄人物並沒有好感,只有雷特林在思考一下后,朝老肖恩點點頭:“有勞議長了。”

    “為陛下效勞,為衛戎出力是我分內的事。”老肖恩不張揚的說了一句,從他布滿皺紋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內心情緒。

    ……

    屋子里只剩下王后和雷特林。

    在爐火的烘烤下。房間里有一種橘黃色的暖意,瑞秋將一個炭爐上咕嘟咕嘟冒著熱泡地羊奶壺端起來,給雷特林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小意的抿了一口,讓一股熱流順著喉嚨直貫而下,她微微眯起眼睛。

    雷特林粗大的指節在杯子上輕輕磨挲著,望著眼前高貴明麗的婦人。很難想像記憶里那個頑皮地小女孩模糊的身影,十六年的時光,足以讓人忘記很多事,也足以改變很多事。

    當他看來瑞秋微眯起眼睛。流露出疲憊放松的姿態,甚至已能從她眼角看到一絲細細地尾紋,雖說不減瑞秋一絲風情。雷特林心中卻是一酸。壓抑著語氣道:“鳳凰儿。這几年過得很辛苦吧。”

    “總比不得叔叔在西塞風吹日曬,我小時候聽我父親說過。西南到了冬季那風就如同磨砂似的,吹上一年就能讓人平白的老上十歲。”

    “那叔叔現在豈不是上百歲的老頭儿了。”

    瑞秋唇角一彎,似乎强抑著笑,過了會終于也忍不住扑哧笑出聲來:“沒想到叔叔還有這麼風趣地一面。”

    “人活一世,總不能讓自己活得太累。”

    雷特林意有所指,瑞秋水晶似的人儿,怎會聽不明白,她悵然的嘆了口氣:“有時候我也懷疑當初地選擇,我總是在想,如果我是個男儿身,父親也許會快樂很多。”

    “不會地,雖然我在你小時候也沒見過你几次,不過老將軍疼愛你毋庸置疑,不然也不會舍不得把你放到人前,他就是怕自己太耀眼地光環反而給你帶來傷害。”

    瑞秋苦澀一笑:“我自然明白父親是最愛我的,他連離開前都幫我做好了打算,那時我已有了預感,他把我送進宮里,可能這輩子也見不著他了。”

    “知道我為什麼會嫁給老國王嗎?他地年紀比父親都大……”瑞秋自嘲笑著,續道:“那時候我年紀小,心中雖然愛極了父親,卻也恨極了他,他總是什麼都不和我說,什麼都幫我安排好,他每一次出去打仗,每一次得勝歸來,甚至最后的離開,我都只能仰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只能被他的光環覆蓋。他是個不擅表達感情的男人,也許這正是母親離開他的原因,所以每次我看到他對自己手下士兵的嚴厲教導,甚至懲罰打罵,我都會非常羨慕,因為父親永遠不會打我,也不會罵我,正是這種心境扭曲了我的思想,所以在父親離開后,我才會做出許多近乎自暴自棄的舉動,一方面我期望父親能夠看到我現在的情況而自責,一方面我又想證明自己的能力,我不需要他給我安排我的人生……”

    雷特林聽著瑞秋這樣赤裸裸剖析自己的內心,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也許這就是身為耀眼人物家人的悲哀,池云在軍事上的天才卻無法掩蓋他在家庭上的失敗。

    “鳳凰儿,老將軍他也許是迫不得已……”

    瑞秋輕輕晃了下手,語氣以恢復沉靜:“我已經不會恨父親,過了這麼多年,很多事情都看開了,何況有時候我也在想,我是不是在犯和父親同樣的錯誤,安仔才十歲,卻已經要被迫在接受我給他安排的人生,去和他同父異母的大哥爭奪充滿血腥的王位。”

    雷特林一聲嘆息。

    與此同時,一只聆鳥穿越了夜空,剛剛到達巨馬省。

    東線的戰事正如雷特林預測的一樣,歸藏帶著雷蒙斯特兩万殘部退縮回玉龍山。無論丘遠山如何引誘試探,甚至每日派小股部隊在山下叫罵,也無法讓歸藏探出一點腦袋。

    靠著楊政和左青子地天才設計,玉龍山真如鐵桶一般,

    鷲能在空中取得一定優勢之外,丘遠山率領的地面部了便宜,連無堅不摧的猛犸也在一個個陷阱之下折損嚴重。

    戰況又陷入漫無休止的膠著之中。

    滄月國,馬其頓大裂谷的邊界,常年有滄月國的軍隊駐扎。人數並不多,約莫就一個中隊五百人左右。

    當初丘遠山為了追捕楊政曾經在邊界部署了兩千人的偏營,可惜,德昆和威爾遜兩個飯桶。不但讓楊政逃脫了天羅地網的搜捕,最后兩人又都死在楊政的手里。

    楊政消失后,這里恢復了以往地駐軍人數。

    畢竟馬其頓大裂谷就是一道天然屏障,在這里駐守太多的兵力完全是浪費。

    與往常一樣。五百人分成五個小隊,每隊一百人,隔五個小時換一輪班進行巡邏和勘察,巡邏小隊通常都是在十里外的馬其頓大裂谷入口處把守。

    天色昏暗下來的時候。奇頓帶領地第三小隊剛剛吃完晚餐,一邊剔著牙齒一邊整備行裝,准備和薩奧帶領的第二小隊交接。

    但是一直等到太陽完全落山。薩奧的人還沒回來。

    奇頓感覺事情有些蹊蹺。找到了這里的最高長官馬勒偏將。

    馬勒偏將今年已經快五十歲了。因為他出身平民,在軍中服役了三十年。升到了偏將,這基本已經是平民將領能夠到達地極限,因為年紀大了,並不適合在戰場上衝殺,所以丘遠山把他派到這里,手下士兵比正規偏將的千人編制要少一半,這里常年沒有戰事,一般匪盜也不敢越界前來挑釁,實際上便是讓他在這里養老,再過几年,馬勒偏將就可以退役了。

    馬勒偏將的年紀雖然大了,衝鋒陷陣的本事也差了,但是他能從平民士兵升到偏將,指揮應變地經驗在狼軍中卻是出類拔萃的。

    一聽到奇頓的報告,他就感覺事情不太對勁。

    往常這個時候,出去巡邏地小隊早就應該回來了,長年地站崗放哨使得這里地士兵通常都把巡邏當作不得不做的任務,誰都巴不得早點完成任務,而現在離交接地時間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就算遇上一點小麻煩,也不可能過這麼久沒個訊息。

    難道是遇上了大股的盜匪,馬其頓大裂谷對面的悲傷荒原上巨盜橫行,這是最有可能發生的事。

    可一百人的正規軍隊編制,即使遇上大股的盜匪也絕對能抵抗一陣,何況他們隨身攜帶著聆鳥,邊界處還有烽火台,一有情況肯定會反饋到這里。

    馬勒偏將走上高十米的哨塔,遙望著邊界的方向。

    太陽已經完全下山,天色很昏暗,極遠處便是灰沉沉的一片,哪里有一點聲息。

    馬勒偏將走下哨塔后,馬上讓親兵去叫來了四個小隊長,讓奇頓和另一名叫切諾夫的隊長帶領兩百人先去馬其頓邊界看看,剩下的士兵則全部警戒起來。很快的,兩百騎衝出了營門,剩下的兩百士兵則全副武裝把守在營地四周的哨塔上,烽火台上也站了不少人隨時准備點火,空氣中流淌著沉悶壓抑的氣息。

    …………

    奇頓與切諾夫帶領著兩百人沿著一條泥濘的小路朝馬其頓大裂谷的入口前進。

    往日這條小路有許許多多的商隊來回,道路也被踩踏得相當平整,但是戰事開始之后,已經數個月的時間沒有商隊通過,雖然每日里有馬其頓軍營里的騎兵來回走動。都只是百人小隊,路面因為長期缺乏修整顯得崎嶇不平,道路兩旁灌木雜草叢生。

    路面不平拖緩了兩百騎兵的速度。

    當這群騎兵趕到大裂谷入口附近時,他們看到了一群騎兵正在那里嚴陣以待,夜色下那群騎兵看不清面貌,他們身上的盔甲制式和武器卻顯示了他們的身份。

    切諾夫揮舞著手中火把,朝那群騎兵大吼道:“薩奧,你這個該死的。沒事怎麼不早點回去換班,害得老子還要從床上爬起來找你。”

    離騎兵越來越近,奇頓卻感覺到空氣中有古怪地味道。

    那群騎兵見到自己人來到,依然無聲無息的站在那里,沒有人點火把,沒有人接應。

    心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盛,在接近到五十米左右時,他拉住了身邊的切諾夫,低聲說了句:“等等。切諾夫,有古怪!”

    切諾夫回頭看著他奇頓,臉上滿是疑惑。

    奇頓搖搖頭,拔高聲音朝遠處那群騎兵喊了一句:“血月荒原!”

    “血月荒原。夜戰八方!”是他們營地里的口令,無論任何時候,只要有一方說出口令的一句,另一方必須對出下一句。否則即使是自己人也可以隨時射殺。

    那群騎兵依然沒有一點動靜,這時候,連切諾夫都感覺到,事情真的古怪了。

    他錚的拔出鐵劍。沉聲喝道:“薩奧,你在不在,快對口令。”

    就在這時候。大裂谷附近的一座小丘上。傳出一聲銳利地尖嘯。

    騎兵們突然動了。

    空氣中響起一連串弓弦的嗡嗡聲。

    奇頓和切諾夫同時大感不妙。馬上揮舞著手中劍大吼:“准備戰斗。”

    迎接他們的是霹靂般的箭支。

    利箭入肉地聲音在黑夜里不斷響起,伴隨著的是士兵們的慘叫。奇頓感覺一陣勁風扑面,戰士的直覺讓他整個人后仰,避過了迎面一箭,他身后地一名騎士卻倒霉了,被利箭洞穿喉嚨,倒飛下馬。

    從始至終,奇頓連箭支的模樣都沒看見。

    潛匿在黑夜中的箭。

    奇頓被這前所未有的夜箭震懾,心神大震下,他朝身后損失慘重地士兵大吼道:“快撤,快撤,撤出他們的射程。”

    狼軍雖亂不慌,顯示了良好的士兵素質,所有士兵迅速地掉轉馬頭,不斷地后撤。

    但是夜箭地射程遠遠超出了奇頓的想像,那群騎兵根本沒有追趕,只是站在原地,箭支卻不斷從空中落下,道路地狹窄崎嶇,嚴重影響了狼軍的后

    ,在退出百米開外時,箭支才漸漸稀疏,狼軍卻留下体。

    短短的十分鐘,百名手下丟掉了性命,而奇頓甚至都沒看清那群掩藏在夜色下的騎士面目。

    一種無力感和悲憤感涌上奇頓的心頭,身為戰士的天性使他很想回過頭和那群可怕的騎士決一死戰,理智卻告訴他,能夠無聲無息的解決薩奧的百人騎兵,又能用齊射瞬間讓自己失去百名手下的襲擊者絕對不會是普通的荒原巨盜。

    他嗅到了空氣中的陰謀味道,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給馬勒偏將報信,然后通過邊哨營地,給數十里開外的西線大營報信。

    他從腰間小袋里掏出了一只聆鳥,在聆鳥腿上綁上一條紅色布片,扔到空中。

    聆鳥扑棱棱的扇動了兩下翅膀,飛往高空。

    奇頓心中稍定,然而,下一刻,他看到附近高丘上突然飛出一道奇異的銀光,那銀光速度快逾流星,在空中留下一道美麗的殘影……已經飛到百米高空的聆鳥發出一聲慘叫。

    奇頓的心猛的沉了下去,聆鳥銀光洞穿,倒栽下來。

    几乎同一時間,無數隱隱綽綽的人影在高丘上,灌木叢里閃現出來。

    看到這一幕,奇頓完全絕望了,敵人的數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原來剛才射箭的那股騎兵不過是敵人很小的一股力量,真正的大部隊早已潛匿在了附近的山林灌木里,他嘶聲狂吼:“所有士兵,快速突圍,不要戀戰,快突圍回去報信。”

    狼軍在黑夜里慌亂的往來路狂衝。

    只是前方的道路上早已經布滿了無數黑影,從山林灌木叢里鑽出來的“敵人”已經封鎖了狼軍一切可能逃跑的路線。

    還沒有衝出几米,鋪天蓋地的箭支已經從前后左右射來。

    這次才是真正的齊射,和布滿天空的箭支相比,剛才那小股騎兵的齊射不過的開胃小菜罷了。

    奇頓絕望的望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勁箭,將自己的身体撕裂得粉碎。

    一輪齊射過后,四周恢復了沉寂……

    …………

    “長官,他們回來了!”哨兵們發現黑暗的道路盡頭,出現了一支騎兵。

    當看清這支騎兵穿著狼軍的軍服,而走在最前面的兩名將領身上穿著奇頓隊長和切諾夫隊長的盔甲之后,哨塔上的士兵連忙向焦急的守候在下面的馬勒偏將報告。

    馬勒聞言爬上哨塔,了望了一下那支騎兵。

    確實是狼軍,他一直提著的心稍稍放松了一點。

    騎兵越來越靠近,馬勒突然發現這群騎兵的馬背上都掛著數個血淋淋的人頭,而騎兵的身上的盔甲也相當殘破,好像經歷了一場大仗。

    馬勒看到這一幕,不再猶疑,因為只有狼軍才習慣將敵人的頭顱砍下作為自己的軍功,而這群狼軍看樣子正經歷過一場艱苦的戰斗。

    “快開門,讓他們進來!”

    下面的士兵剛剛打開大門,那群騎兵就衝了大營。

    士兵們驅馬狂衝,因為在黑夜里,營地里的士兵紛紛倒退,一時間灰塵滿天,整個營地混亂成一片。

    馬勒在高處吼道:“別亂跑,受傷的下馬,奇頓,切諾夫,快整合隊伍!“

    他並沒有發現,在灰塵漫天中,有一個黑影已經掠了出來,借著混亂飛快的向營地一側的小山跑去,小山上面就是烽火台。

    黑影的速度快愈閃電,躲避過眾人的視線后,几個轉折就已經躍上了烽火台。

    就在這時候,衝進營地里的騎兵突然扔出了一個個並不算大的木桶,木桶一落地就碎裂開,流出一些棕黃色的液体。

    馬勒看到這幕才發覺事情的蹊蹺,他高嚷一聲:“奇頓,你搞什麼鬼!”

    回答他的是營地里瞬間燃燒起來的大火。

    那些木桶里面流淌的,正是火油。

    馬勒終于發覺了,這群騎兵絕對不是狼軍。

    殘殺已經開始,騎兵們策馬狂衝,弩箭四處亂飛,在照亮了整個大營的火海中,每一個狼軍士兵都無所遁形。

    火光中,馬勒看清了那一張張涂滿油彩的猙獰之臉。

    惡魔在午夜微笑。

    劍光,火光,慘叫,鮮血,構成了黑夜里最華美的圖卷。

    一場一面倒的大屠殺,訓練有素的狼軍在這群油臉惡魔的手下,根本就是一塊塊氈板上的肉塊。

    馬勒在哨塔上看得手足發冷。

    這群可怕的偷襲者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從他們整齊的陣列和完美的配合上,這些人明顯是正軌軍出身,可是又有哪支正規軍有如此可怕的身手,馬勒以前曾經是西線最精銳的狼牙軍中的一員,可他几乎可以肯定,即使狼牙軍在此,在同等人數的情況下,局面絕對不會比現在好上多少。

    他强忍住心中的驚恐,朝烽火台的方向大吼:“點火,點火,烽火台,快點火!”

    任他喊破了喉嚨,烽火台上是死一般的靜寂。

    這時候,他看到烽火台最高處,一個身影突然鑽了出來,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即使在黑夜里,馬勒也能感覺到那人的目光幽邃得像是令人窒息的黑洞,几乎只是對上一眼,馬勒就覺得自己的靈魂快從身体里抽拉出來。

    狼軍與襲擊者的人數基本相當,但戰斗卻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結束了。

    從最初的混亂砍殺,到零零星星的刀劍交擊,到最后只剩下熊熊火焰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馬勒在負隅頑抗了一陣后,被几名偷襲者砍掉了一只手,壓倒在地上。

    也許是見到他高級軍官的衣著,偷襲者並沒有當場了結他的生命。

    一身黑衣的高大人影終于從烽火台上下來。

    馬勒努力的抬起頭,他想看看這個帶領偷襲者進入滄月的人到底是誰。

    一張小丑似的面具映入他的眼簾。

    “魔神將軍!”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1:57

第九集 第二章 奇襲滄月

    丘遠山帶領著大部隊侵入衛戎東線,留守大本營的狼軍不足兩萬人,且都是年老體衰的殘兵。

    西線雖然空門大露,但是丘遠山,甚至滄月皇都相當放心,因為侵入西線除了走衛戎東部一條路,就是通過悲傷荒原,穿過大裂谷。第一條路因為有丘遠山大軍在,絕無可能,而第二條路,僅僅是馬其頓大裂谷就構成了一條天然屏障。

    馬其頓大裂谷地域崎嶇,使輜重糧草的運送變成了非常嚴峻的問題。

    如果有大軍企圖通過馬其頓大裂谷進攻滄月西線,糧草問題就足以讓入侵者頭痛萬分,如果短時間內不能拿下西線,讓丘遠山回援包抄,任何偷襲者都會成為甕中之鱉。

    還有令滄月國放心的是,西線襄接的只有衛戎和流雲兩國。

    衛戎國自不消說,流雲國蠻夷之國,根本沒入過他們的法眼,百多年來,流雲國未曾主動進攻過滄月一次。

    所以丘遠山才能這麼放心的帶著狼軍入侵衛戎國。

    後半夜,突然變天了。

    “轟”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漆黑的天空被耀眼的閃電劃得四分五裂,天地為白。白光中,西北方向黑沉沉的雲像午夜的惡魔幕天席地的壓過來,剎那,電光消失得無影無蹤,天地合為一體,重歸於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烏雲席卷過天空,瞬間將高掛當空的紅月遮蓋。狂風肆虐。灰塵亂卷,西線大營地巨大狼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粗大的旗杆在狂風中左右搖擺,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守衛在大營哨塔,門邊的衛戎士兵呼喊著,奔走著,提前給大營做好防雨措施。

    風越卷越大了,一些小帳篷竟然被狂風卷到了空中。

    當值的偏將連忙指揮著士兵趕快去固定大旗幟,數名士兵跑上旗台。將粗如大腿的固定木支撐在大旗的四周。

    便在這時,一道無比粗大的電蛇從天空中竄下。

    驚天動地的霹靂當場就將幾名士兵震得氣血狂湧,七竅中流出鮮血,而電蛇恰好擊中了那面狂舞亂飛地狼旗。剎那間,狼旗冒出了一團劇烈的火焰,火焰中,狼旗從中分裂。暴雨就在這時候來臨了。

    折裂成兩半的旗杆和旗杆下的人成了一團團漆黑地焦體,空氣散發令人作嘔的焦臭。

    看到這一幕的士兵臉色發白。

    無論哪個國家,哪支軍隊,主旗折斷都是不詳中的不詳。

    劈裡啪啦地雨滴初時像天空中傾倒下的黃豆。砸在人臉上生疼。

    一大群士兵被這突如其來的雷電震傻了,僵立在那裡,任粗大的雨滴砸在他們臉上。身上。

    驚雷陣陣。閃電如巨蛇劃裂天空。雨越下越大,瞬間將天地連接成白茫茫地一片。

    雨珠刷刷地打在身上。水順著盔甲衣帽的下擺不住地流淌。

    電光影映中,還是當值的偏將最先反映過來,他朝那些嚇傻地士兵大吼道:“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收拾收拾,做好防雨措施,馬廄,輜重營全都檢查一下,看看有什麼遺漏地地方沒有。

    吩咐完士兵,偏將飛快地跑去向西線大營留守的最高長官,丘玉海副統領彙報主旗被雷劈斷地情況。

    丘玉海聽說主旗被斷,馬上從睡帳穿好衣服跑出來。

    此刻的雨已經下得密不透風,大校場上的士兵冒雨搬運著校場上容易損壞的東西,那面大旗和被劈死的士兵也被搬運到了干燥的地方。

    丘玉海望著幾團焦木樣的大旗和屍體,漠無表情。

    他是丘遠山的族兄,跟隨丘遠山多年,才能雖不及丘遠山,卻勝在心思細膩,在狼軍中呆了幾十年,無大功,也無大過。

    能夠爬到狼軍副統領的位置,自然有丘遠山族兄的原因,另一方面他遇事沉穩的性格也一直是丘遠山最為贊賞的,所以丘遠山才會讓他留守大本營。

    主旗被毀是大事,但從丘玉海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不安的情緒。

    “河昌,吩咐下去,所有士兵不得卸甲而睡,同時值夜人數加到五千人,加強防守,做好防雨工作,還有,不得將主旗被雷劈斷的消息泄露出去,違令者斬!”

    說到最後一句,丘玉海臉上才現出一絲獰色。

    在短暫的布置後,丘玉海回到了大軍帳。

    接到了軍令的各營偏將又將命令傳達給每名士兵,兩萬留守狼軍全都起床穿好甲伲雖然沒有接到明確命令,但是天氣的反常和突如其來的“不准卸甲而睡”的軍令讓他們內心像這暴怒的天氣,顯得壓抑無比。

    丘玉海在大帳中一直睜著雙眼,右手握在腰間的劍把上,目光落在被大風吹得不時晃動的帳門。

    時間就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中不斷流淌過去。

    夏夜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在傾瀉了一個多時辰後,風漸漸小了,雨也漸漸小了,雷聲更是早已斷絕。

    丘玉海用雙手揉了揉太陽穴,繃緊了一夜的弦稍稍放松了些。

    他站了起來,伸了伸快變僵硬的腰肢,吩咐親兵幫自己燒了一大鍋姜湯,年紀大了,熬了一夜竟感覺頭也開始疼起來,丘玉海自嘲的笑了笑。

    雨終於停了,喝完姜湯的丘玉海走出大帳,看了看天色,月亮重新鑽出雲層。

    空氣中流動了清醒的泥土氣息,丘遠山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後,完全放心下來,走回自己的睡帳,准備補充下睡眠。

    此正是黎明前最黑暗地時候。西線大營在月光照耀下,寬闊的校場由於一夜瘋狂的大雨顯得坑凹不平,大雨過去,形成無數大小不一的水窪,在月光照耀下粼粼閃動,仿佛是無數的繁星。在繁星之間,與柔和的水波不同,鎧甲和兵刃在地面上堆積得亂七八糟,這些廢棄的盔甲兵刃被大風從校場邊吹了滿地。

    值夜的士兵開始來來回回的穿梭在校場上。收拾起雨後地殘局。

    東方,募然間,一道火紅的霞光刺破了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士兵們抬起頭,望向刺破黑暗的那道霞光。這慌亂地一夜終於過去了,所有士兵俱感覺壓抑在胸口一塊沉甸甸的大石卸了下去。

    就在此刻。

    大校場上所有大大小小的“繁星”卻都輕微的震顫起來,水窪上,一圈圈細細地波紋在不斷的波蕩。波紋由極細,不斷的加粗,加粗。

    士兵們茫然不已。

    直到一聲尖利滄絕的警報聲刺破了黎明地天空。

    “有騎兵!”

    山脈從身後的東南方向一直

    來,在此處與一望無際的大平原融彙在一處。形成陵。由於西線大營地勢較高,所以視野極其開闊。在平原上,一條黑線正不斷靠近。大地劇烈地震動。平原地風穿過高低起伏的丘陵。在耳邊發出嗚嗚之聲,坡上坡下地灌木和小樹一齊沙沙地響起來。衝鋒的騎兵遠遠的就發出一陣陣野狼似的嗥叫。與風聲混合在一起,傳入耳中顯得格外凄厲。

    騎兵以匪夷所思的向西線大營靠近。

    留守的兩萬狼軍被壓抑了一夜的神經終於在此刻繃斷,所有士兵疲累的神經使他們的士氣降低到了最低點,恐懼在曼延。

    丘玉海剛剛衝出睡帳的時候,一向處變不驚的他在感受到地面的震動後,臉色瞬間變了變。

    他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自然知道如此劇烈的震動代表著什麼,至少有上萬的騎兵在平原上衝鋒。

    天,統領不是剛剛在衛戎東線取得一場大勝嗎,怎麼會有這麼多騎兵出現在這裡。

    丘玉海強壓下內心的震驚,邊走邊大力的高吼鼓舞留守狼軍:“所有狼軍士兵,准備戰鬥,不要慌張,身為滄月狼軍的你們,是戰無不勝的,為了滄月而戰,讓所有敵人嘗嘗狼軍的厲害。”

    在丘玉海的鼓舞下,狼軍們從最初的震驚中緩過勁來,良好的戰鬥素質體現無疑。狼軍穿戴好整齊的盔甲,擎起武器。弓箭兵爬上大營木柵欄上的防守牆垛,投石機,強力弩機也飛快的架設起來。

    大營門也被緩緩拉開,兩萬留守狼軍裡,大約有五千名騎兵,五千名騎兵在留守軍裡最勇猛的裨將的帶領下,流水般衝出了西線大營。

    這時候,遠處衝鋒而來的騎兵已經清晰可見了。

    只見一面繪著巨大燃火黃羊的旗幟在曠野裡迎風招展。

    丘玉海一看到那面充滿邪惡氣息的旗幟,心髒咯噔了一下。

    “黃羊騎兵團”,是流雲國的王牌,一個月前黃羊騎兵截殺雷蒙斯特,強搶雷神炮的驚天之舉還被人們談論,沒想到,流雲國竟張狂如此,不但得罪衛戎國,竟是連滄月國他們都敢咬上一口了。

    這條雌伏百年的惡狼,是突然發瘋了嗎?他們憑何敢做出同時得罪兩大國的舉動。

    丘玉海被一股憋悶的氣壓著。

    他現在已無力去思考流雲國為什麼做出匪夷所思的舉動,他只知道,現在衝向西線大營的,可是草原盛名的騎兵。

    拳頭緊緊握起,半刻,像是無力般的松開,掌心已是汗津津一片。

    五千名狼軍騎兵飛快的跑下斜坡,朝著洶湧而來的草原騎兵衝鋒。

    草原騎兵整體呈錐形高速衝鋒著,鋒尖就是那兩千黃羊騎兵,那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即使隔了十裡遠,丘玉海也只感覺巨大的恐懼猶如無形之手攫住他的內心。

    當兩軍接近到不足三裡路程時,惡魔軍的錐形尖突然向兩邊分散開,由丘玉海的角度看過去。對方陣型尖頭就像鮮花般綻放出來,如此自然流暢地實現從密集陣型向兩邊擴散,而且在萬人大軍中……這其中地復雜變化,又需要多麼艱苦的訓練,多麼高明的騎術?

    而且從速度上看,爬坡的草原騎兵竟比自己這方順坡的還要快。

    丘玉海的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他甚至想叫士兵吹響退兵號。

    可是速度拉近的兩軍距離已不足千米,這時候退兵,無疑是把肉送到草原騎兵的氈板上。他只能期待奇跡發生。

    整支惡魔軍飛快的形成了“V”字雁形陣。

    而狼軍騎兵就像一支錐子撞進了巨大地“V”型空檔裡。

    這時候,雁形陣又起了變化,“V”型陣的中間開始向前凸起,陣勢又開始向“箕”型陣演變。鑽進了大陣的狼軍騎兵首先就遭受了來自兩側的弓箭攻擊,當然他們並不是沒有反擊,狼軍同樣拿出了弓箭反擊,可是在黃羊騎兵地弓箭射速和精准率簡直達到了恐怖的程度。

    狼軍向割草一樣倒下。不斷的有士兵射倒摔下馬,高速行進中的馬匹和黃羊撞在一起,黃羊魔獸強悍地力量撕開了狼軍防線,錐形衝鋒陣被破壞殆盡。

    衝在最前面的狼軍裨將揮舞著長劍。將弓箭格檔開,作為狼軍留守虎將,他的眼力顯然相當高明。一看雙方的死亡對比。就知道對方射術比己方高出不知多少。現在唯有寄希望於短兵相接。

    將用力地抽了下馬股,身下黑馬吃痛狂奔。朝著潮水般湧來的黃羊騎兵衝去。

    見將一騎衝出。

    黃羊騎兵們騷動片刻,竟分了開來,裨將抬眼望去,眼睛被刺了一下,那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瘋狂地壓來,一瞬間覆蓋了他地視野。魚膠般地殺氣如同有生命活物纏繞上了裨將的身體,連呼吸都被壓迫得困難。

    身體地血液仿佛成了濃稠的漿體,揮舞一下要花上比尋常多一倍的氣力。

    將咬破舌尖,在疼痛刺激下,他一聲嘶吼,黑色的槍體上發出劇烈的青色光芒,如毒龍一樣鑽向那團烈焰。

    烈焰裡,爆起耀眼的銀光,一道藍色電弧破開了青色鬥氣,裨將發出一聲慘叫,長槍斜飛,銀光順勢破入了他胸前鎧甲,藍色電芒劈裡啪啦的震響,裨將死魚般的抖動著,一股焦臭的味道彌漫開。

    臨死的那一眼,將才看清,那團烈焰,是一匹高峻的無法形容的紅色神駒。

    駕馭這神駒的人渾身包裹在一套漆黑的盔甲中,甚至連面容都被漆黑的鐵皮裹住了,唯有他手上的驚雷銀槍,晃得扎眼。

    黑甲人縱勢一甩,掛在槍頭的裨將屍體被他狠狠的砸向引頭衝來的狼軍。

    五,六騎一撞,狼軍衝鋒的勢力被生生壓制,四周發出震天的吼嘯,臉上塗滿油彩的黃羊騎兵像一群瘋狂的野獸,被黑甲人激發起了最勇猛的鬥志。

    狼軍那邊,將一個照面被殺,本已經潰亂的陣型更顯混亂。

    黑甲人當先衝入了狼軍大陣,三眼馬在混亂的狼軍裡面暴虐折衝,銀色槍體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妖艷之極的弧光,湛藍色的電弧在空中四散,一圈騎士慘叫著飛下馬,被戰場上來回的馬蹄踐踏。

    草原騎兵的彎刀發散著令人心驚的寒光。

    黃羊的衝擊力超出了狼軍的想像,最前排的騎兵左手彎刀,右手長槍,狠狠的與狼軍撞在一起,但是雙方勢均的衝鋒,卻是狼軍被捅下馬的悲慘厄運。

    戰事已定,全軍開始收縮,雁型陣的兩條側翼像餃子一樣合攏回來。

    潮水狂浪般

    騎不斷的壓縮著,近距離的砍殺,長槍被拋到了一邊出了更快速有效的殺傷力。

    黃羊騎兵四人組的配合近戰可說天下無敵,被包圍的狼軍很快發現自己身體四周都是寒光閃閃的彎刀,只要稍一疏忽,就可能被不知從什麼角度詭異鑽出的彎刀砍殺。

    更令人膽寒的是他們野獸般的戰意,往往身上中刀或者中槍,只要沒有致命傷,就會不顧一切的和對手廝殺,直至同歸於盡。

    狼軍固然厲害。可哪裡見到過這麼不要命地砍殺。

    望著洪水般吞破他們的草原騎兵,根本沒有了逃跑的希望,因為膽怯帶來的疏漏付出的就是死亡的代價。

    站在高處的丘玉海,看著被保衛的五千狼軍,像一塊被無數螞蟻啃食的大餅,不斷地收縮,再收縮,手足不斷發冷。

    這就是傳說中以王牌騎兵嗎?那種殺戮的速度,完美的配合。簡直就像一場惡夢。

    丘玉海很想從“惡夢”中驚醒過來。

    但是遠處的砍殺聲,草原騎兵一陣又一陣地古怪吶喊,都纏繞住他的內心,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滲出。沿著他溝壑滄桑地臉龐淌下。

    戰鬥就像一陣風,來得無形,去得迅速。

    五千狼軍,整整五千狼軍。像一葉被巨浪吞沒的扁舟,很快的成了死神的祭品,連星點地泡沫都沒有留下。

    解決完五千狼軍的惡魔軍迅速的恢復整齊地陣列,而在陣列最前方地。正是那名黑甲人,渾身浴血地黑甲人,從盔甲的縫隙裡露出地那雙黑色眼睛。淡淡的。仿佛這一切殺戮不過是一場普通的泡沫劇般。而他正是導演這一切的人,一個站在殺戮泡沫劇之外的人。一個旁觀者。

    他高舉長槍,向前用力一揮,所有草原騎兵齊聲狼嗥。

    曠野裡嗚嗚的風聲,挾雜著鋪天蓋地的咆哮聲,呼嘯著卷過了西線大營,每一個站在西線大營木牆垛上的士兵心髒都猛烈的抖動了一下,無法控制的恐懼浮泛上來,臉色愈加蒼白。

    惡魔軍再次動了,這次他們沒有衝鋒,近兩萬的惡魔軍分成五個方陣。

    像是軍事檢閱時的儀仗隊,每一名騎士抬頭挺胸,長槍斜舉四十五度角,胯下的馬整體的踢踏著馬蹄,以緩慢而有序的方式向西線大營進發。

    太陽此刻剛剛躍上地平線,璀璨的紅光傾灑著整塊大地,折射著陽光的長槍,泛著冰冷的盔甲,猙獰漠無表情的臉。

    騎兵行進的途中,千軍萬馬整齊踐踏土地,除了地動山搖的震動聲,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空氣中,壓抑的靜默。

    剩下的一萬五千狼軍緊張的望著緩緩向他們靠近的騎兵,心就像一張弓的弦,越扯越長,越扯越緊。

    丘玉海快受不了這種沉悶的氣氛。

    別看惡魔軍沒有衝鋒,可是這種整齊的軍容,馬蹄齊齊踐踏大地帶來的震懾力絕對不會比千軍萬馬的衝鋒差,只看身邊士兵恐懼到幾近扭曲的臉,他就知道,惡魔軍壓懾效果達到了。

    他絕不能讓自己的士兵未戰先潰。

    身為軍中高級將領的他知道士氣的重要性。

    猛的一甩披風,丘玉海指揮著幾名親兵將一架直徑兩米的大鼓抬上了高台。

    左右手各拿起兩尺長的棒槌,運勁猛的向鼓面一砸。

    “咚――”一聲巨響,像刺開這壓抑濃稠空氣的一道閃電。

    所有狼軍士兵全身一震,回頭望向自己的主將。

    “所有狼軍士兵聽著,這背後西線千裡土地,住著我們白發蒼蒼的父母,嗷嗷待哺的兒女,青梅竹馬的妻子,如今,惡魔軍臨城下,兵凶戰危。又有多少父母等不到兒子回家,多少兒女不知父親是誰,多少人加入狼軍,幾年未能歸家,難道你們就這樣放棄了嗎?”

    丘玉海一聲竭力的大吼,又用力朝鼓面狠砸了一下。

    “敵人很強是吧,你們怕死是吧,大得過你們的親人,為等你們回家而流干的眼淚嗎,如果你們放著這群惡魔過境,你們個個都是帶罪之身,還要連累父母妻兒,你們有臉回家嗎?”

    所有狼軍面目一凜,發白的臉色因為激動而變得潮紅。

    顯然丘玉海的話語觸動了他們內心的最深處。

    “說!你們到底戰是不戰?”

    “戰!”海嘯般的吶喊穿裂了雲霄,所有狼軍一個個憋得滿臉通紅。

    “讓敵人嘗嘗我們狼軍的厲害!”

    丘玉海用力的砸著鼓面,“咚――咚咚――咚咚咚咚――”。鼓點從開始緩慢,越來越急驟,越來越急驟,最後變成雨點般地敲擊聲。

    感受到西線大營裡震天的吶喊聲,和狂嘯而來的殺氣,走在最前面的黑甲人楊政微微抬起頭。

    一直沒有什麼表情的眼眸裡也露出了一點驚詫的神色。

    他握著驚雷槍的手微微一緊。

    狼軍,果然有他雄霸多年的資本。

    可惜,戰場上拼命固然重要,實力卻是決定性的因素。

    他輕輕地哼了一聲。

    在整支惡魔軍到達山腳時。他左右手一分,上下晃動了兩下。

    接受到他指令的草原騎兵向兩邊分散開,本來排在最後面的軍團不斷的向前,在這支不足千人地軍團裡。卻有八架特別高大的騾車,每架車都由八匹非常強壯的騾馬拉動,馬車構造非常獨特,有點像地球上的坦克。只不過把動力由發動機變成了八匹騾馬。

    騾馬身後大車上地就是被楊政改造過的雷神大炮,楊政雖然不能改變雷神的性能,卻能改變他的底座形狀,現在雷神更加容易搬運行動。提高了機動力。

    在楊政地指揮下,八匹騾馬在西線大營前四百米處一字排開,士兵們很快的將騾馬牽走。獨留下八台鐵獸雌伏在那裡。灰沉沉的炮管泛著黑光。

    丘玉海當然發現了八台雷神。但是四百米地距離,卻正好是他們強力弩機地射程之外。

    望著那八台古怪地鐵器。沒有見識過雷神威力的丘玉海只能祈禱這些鐵疙瘩並非如傳說中那麼可怕。

    “起炮!”黑甲人高吼一聲。

    起炮地士兵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菜鳥,搶回炮後,選入雷神營的士兵就放棄了所有訓練,除了必要的體能訓練,他們一心一意的學習怎樣調炮,怎麼發射,將一系列流程訓練得嫻熟無比。

    雖然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戰場施威,這群士兵卻非常自信。

    他目測了一下距離,下達了命令。

    炮管上

    定角度後。

    “龍怒彈准備!”

    八個士兵爬上了炮台。

    指揮官一面小旗用力揮下,炸雷般的聲音響起:“發射!”

    龍怒彈點燃塞進炮管,下面的士兵也點燃了雷神的底火。

    只聽連續八聲驚天動地的轟鳴聲,八團黑糊糊的光影高高的飛起,惡魔軍,狼軍,幾萬雙眼睛都隨著那八團光影移動……

    在掠過最高點後,八團光影開始下落。

    “轟――轟轟轟轟――”

    八團劇烈的火光在西線大營門口附近響起,曠野內回蕩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火光中,大塊的木頭,土坷垃,煙塵飛散,驚慌的慘叫,血肉橫飛,在不可抵擋的毀滅之力下,人類的生命是如斯脆弱。

    一輪雷神齊射,西線大營門前的木柵欄多出了五六個大洞,燃燒的火焰,濃煙,還有驚慌失措的滄月狼軍。

    雖然沒有將防線炸破,但是狼軍好不容易積蓄起的信心卻在這猶如天神降怒般的可怕武器面前再次崩潰了。

    人不可與天鬥。

    特別是在信仰如此強烈,野蠻未開化的世界裡。

    八台雷神可怕的不只是力量,而是他帶來的一種心理上的壓迫感。

    丘玉海站的地方離一發炮彈很近,炮彈爆炸的時候,劇烈的震動,衝天的火光,布滿視野內的濃煙,幾乎讓他以為世界末日來臨。

    他被一顆亂飛的鋼珠擊中的右臂,那面鼓也在晃動中倒塌在地上。

    “統領大人!”幾名親衛冒死衝過來,將丘玉海扶到一邊。

    這時候,又是八聲可怕的轟鳴聲,雷神的第二輪齊射又來了。

    有了一次試射,第二輪雷神炮的落點更加精准,幾乎全部都落在損壞比較嚴重的柵欄處,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過後,木屑橫飛,四處亂飛的鋼珠將站在牆跺上的士兵打得滿身窟窿,柵欄搖搖晃晃,不少地方的支撐點被炸裂,整塊的橫木從八米高的空中跌落下來。

    有的士兵逃脫不及,被柵欄木壓成了肉醬。濃煙嗆得附近地士兵連連咳嗽,西線大營已經亂成了一片。

    丘玉海望著面前的慘景,深深的無力感和恐懼感衝上心頭。

    他強撐起身體,絕望似的大吼:“所有人隨我衝鋒,和他們拼了,通訊兵,快馬加鞭,向皇都求救!”

    右臂已廢的丘玉海不顧親兵的阻攔,抽出鐵劍朝著被雷神炸開的柵欄縫隙衝去。

    衝到柵欄門口的他突然聽到後面將士凄厲的呼喊:“將軍小心!”

    丘玉海一抬頭。就看到一個黑糊糊地炮彈當頭砸下!

    “轟!”

    劇烈的火光一閃,拼命向前衝的士兵被強大的爆炸衝擊波和無數鐵珠打得倒飛回來。

    後排地士兵看到的是漫天的濃煙,衝得近的士兵被濺了一身血肉,片刻後。一個破裂扭曲地頭盔從天空中落下,“丁當~~當~~”在地上彈動了幾下。

    “將……將軍……”狼軍們一下由凄狂變得死寂。

    那些滿身灰塵的,害怕驚慌的,發怒咆哮的士兵都安靜了下來。愣愣地看著剛剛爆炸的地方,還有落在一邊的頭盔。

    丘玉海被炸得粉身碎骨,只留下了他地頭盔。

    副統領死了……

    副統領死了……

    “這是天命麼?”

    河昌望著空空蕩蕩地主旗台一眼,那裡還有昨夜雷電劈焦地痕跡。

    副統領死了……不可一世的狼軍要被打敗了嗎?雄霸大陸一百多年地滄月國如今也要被人攻入自己的領土。人民在鐵騎踐踏下悲慘的哭嚎呻吟了嗎?

    河昌只覺一股涼意從腳底一直漫沿上來,越來越冷,幾乎將他的身體全部凍住了。

    “轟――轟轟轟轟――”

    又是一連串地動山搖的爆炸聲。這一次。整個大營門口的柵欄木都晃動了起來。高大的樁木從中折裂,轟然傾倒。火越燃越大。燃燒著柵欄木劈裡啪啦直響,火焰通天,將所有人映照得滿面通紅。

    “不行……不行了……”不斷有士兵在顫抖著退卻。

    河昌猛的用劍一揮,將一名退到他身邊的士兵腦袋砍下,血泉噴湧到半空。

    被壓縮到極點的神經終於爆炸開,巨大的精神壓力使河昌幾近崩潰,他仰首大吼:“四營戰士,誰敢退,全部跟著我衝。”

    他扭曲的臉在火光中,像一只發狂的野獸。

    “殺,殺,殺,都跟著我衝!”河昌搶過身邊一名士兵的盾牌,揮舞著鐵劍朝被炸開的大門衝去,四營將士被激了一激,揀拾起地上的武器,一個個魚貫從大門衝了出去。四營的舉動被越來越多的狼軍士兵看見。

    那些偏將,將,看到這一幕,心頭有一股熱血在激湧。

    這些狼軍素日裡也是勇猛的戰士,只是被這天神降怒般的雷神大炮震懾了心神,如今大門被炸,副統領又落了個屍骨無存。心底裡潛藏的煞氣也被激發了上來。

    “他媽的,和他們拼了!”

    幾個偏將抹了抹臉上的泥灰,虎吼一聲,衝出了大營,他們身後的戰士也跟隨而去。

    漸漸的,所有狼軍士兵,無論平日裡是後勤裡燒飯的伙夫,還是馬裡喂馬的馬夫,全都抄起武器,長短槍,鐵劍,木棍,菜刀,從大營門內衝出去,所有士兵都抱著必死的決心,戰爭到了白熱化的時候。

    從狼軍衝出大門的一刻開始,惡魔軍動了,一排排弓箭手穿插而上,整齊的排列在雷神大炮的前面。

    而黑甲人則下令道:用虎嘯彈。

    龍怒彈是榴彈,而虎嘯彈則是霰彈,這是楊政研究出的兩種最主要的炮彈,與當初左青子單一的炮彈不同,在戰爭的不同狀態,靈活的運用各種炮彈更科學,更理性。

    見到狼軍潮水般湧出大門,楊政調整了戰略。

    “發射!”

    略為尖利的轟鳴聲,火光在八根粗大的炮管口齊齊閃耀了一下,緊接著,黑壓壓的一片鐵珠以炮口為起點,呈扇形在天空中輻射開,成千上萬的鐵珠從天空中落在。衝在最前面地狼軍被鐵珠彈得血肉橫飛,人命如草芥,在戰場上得到了最鮮明的體現。

    “殺――”狂嘶吶喊如山崩海嘯。

    死亡並沒有讓狼軍退卻,他們已退無可退,只有前進,再前進。

    河昌帶領的四營衝在了最前面,雖然虎嘯彈的殺傷範圍很廣,但是殺傷力量對於盔甲戰士來說並不算大,一些拿著盾牌的士兵衝在了最前面。前赴後繼

    上衝下。

    三百米,兩百米……

    “神弓營准備!”

    前排射手拉開弓弦。

    “咻咻咻――”一連串劇烈的尖嘯,粗大的特制長箭閃電般衝出了整個大陣,楊政為了這一戰。卻是把壓箱底的東西都拿出來,否則曼奇那狐狸也不會下這麼大決心殺進滄月西線。

    “砰……噗噗噗――”數千支神臂弓箭穿透了前排士兵地盾牌,又穿透了士兵的盔甲,身體。帶起一蓬蓬血雨,然而,死神並沒有離去,這些擁有強勁射力的箭支繼續向後排的狼軍衝去。連續穿透了兩人後,箭支才停下。

    排山倒海般地弓箭硬生生的壓制著狼軍的前進速度,每前進一米。就要付出無數生命的代價。血水從滿地地狼軍屍體上湧出。滲透了地面,將地面染成殷紅的赤土。灌飽了鮮血的土地變得松軟,血水無法滲透下地面,又形成一條條盤繞的血河,嘩啦啦向山下流淌,山石,草木在血水地衝擊下瑟瑟發抖……

    戰爭的殘酷,此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一直站在戰線最前端的黑甲人楊政,盯著那些從血水殘骸裡爬起地狼軍戰士,身上沾滿鮮血泥漿,口中發出凄厲地呼吼,頂著箭林彈雨往下衝鋒。腿打斷了,手打折了,他們依然借著地勢向下爬滾,不耗至生命地最後一刻,絕不停止腳步。

    屠殺,血淋淋的屠殺!

    這就是戰爭……在戰場上,永遠沒有對和錯,只有勝利或失敗。

    “衝鋒吧!”楊政無法仁慈,也不會仁慈。

    一直站在楊政背後不遠地曼塔揮舞著兩把大銅錘,轟然應諾。

    數千黃羊騎兵,成群結隊地從後陣飛快地越過前沿陣線。

    心不滯於一物,方能做到似看非看,綜觀全局,方能把握先機。現在的楊政,已經不再受到恐懼、迷茫的干擾。在精神力高速增長的同時,他的金翅蟬血煞之氣雖沒有以前那麼洶湧可怕,卻與天地融為一體,胯下的三眼馬在他精神力的控制下,身隨意走,每一次踏步,轉身,衝刺,急停,都猶如自己的身體般,輕松寫意。

    雖然他的動作輕靈,但是那把驚雷槍卻總是像最狠毒靈活的毒蛇,每一次的出擊,都帶起燦爛的血花。

    楊政像一團火紅的煙雲在狼軍戰陣收割著生命。

    其實當雷神炮發威的一刻,戰事已經結束。

    狼軍只剩下步兵,還有許多是後勤兵組成,平素連戰場都沒上過,和正規的草原騎兵相抗,除了最開始的血氣支撐,過後簡直就潰不成軍。

    上萬騎兵有若虎入羊群,彎刀閃光中,鮮血斷肢亂飛,士兵們放聲狂笑。

    騎兵借著奔馬的高衝擊力,將一個個狼軍屠殺當場,不斷有屍體被殺得興起的草原騎兵用長槍高高挑起,然後甩入人群,馬蹄踐踏下,無論是完整的,殘的身體都難逃踐踏為肉泥的命運。

    狼軍士兵不斷的倒下,上萬人變成屠刀下的亡魂。

    當楊政破開狼軍的陣線,從另一頭衝出時,回首望去,屠殺場裡已是生者寥寥,刀起刀落,血濺顱斷,血水在地上蜿蜒流淌,熱騰騰的血霧蒸汽彌漫在戰場上,楊政垂下手中的武器,頭盔上的血,盔甲上的血,槍上的血,劍上的血,滴滴答答的向下淌著。

    騎兵們壓過了戰場,在懸殊的實力對比下,熱血的戰爭變成了可笑的屠殺。

    當一個個沾滿鮮血的勝利者從屠場上踏過時,沒有人會在意,這個世界上多出了多少失去兒子的父母,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親的兒女。

    戰勝者品嘗勝利的喜悅,失敗者永遠沒了翻身的機會。

    這就是戰爭。

    誰也無法改變。

    ……

    西線大營成了草原騎兵的首站領地,巨大的黃羊旗幟插在高高的棋台上,旗面在風中獵獵舞動,燃燒的黃羊在風中猙獰著凝視著滄月國西線廣袤的土地。

    ……

    與此同時,在玉龍山腳下,正在下令士兵猛烈攻擊玉龍山的丘遠山,卻接到了斥候帶來了兩個不妙的消息,一是至少有三萬騎兵已經從衛戎國內趕到東線,衛戎國東線的軍力達到了恐怖的十萬。

    二是五萬流雲國士兵竟然越過了邊境,逼近玉龍山。

    丘遠山不明白流雲國到底想要干什麼,竟然在自己攻打玉龍山的關鍵時刻出現在這裡。難道他們想來分一杯羹?丘遠山冷笑著,這些蠻夷之人不要命差不多,在平原上,誰敢向滄月大軍挑戰,如果這些蠻夷之人不識相的話,就讓他們嘗嘗猛犸衝鋒團的滋味。

    丘遠山對自己的部隊有極度的信心,雖然五萬流雲國騎兵的出現有些出乎意料,但他也不擔心什麼。滅掉雷蒙斯特,正是他丘遠山人生最得意的時候,當真是有一股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銳氣。

    “給我加緊進攻,一定要拿下玉龍山!”丘遠山站在高高的輦車上,意氣風發的揮斥方酋。

    ……

    曼奇帶領著五萬天炙族騎兵越過了遮雲山,當初楊政在此摧毀了衛戎國前哨,至今也未修繕,曼奇帶著大軍通過時,寥寥的數百衛戎軍沒什麼反抗就被俘虜了,他們已無處可去,大王子雷蒙斯特不知所蹤,玉龍山主營正被丘遠山的狼軍強攻,所以見到流雲大軍到來,遮雲山上的衛戎軍已毫無鬥志可言。

    穿過遮雲山後,五萬流雲騎兵繼續向玉龍山進發,接近傍晚十分,在離玉龍山三十裡的一塊平丘停下。

    玉龍山上喊殺聲順著風飄來,即使遠遠隔著,也能感受到戰時慘烈的氣氛。

    曼奇指揮著大軍停下腳步,自己帶領幾名高級將官上了丘頂,從那凝望過去,玉龍山上飄來的烽火狼煙近在眼前,天空中盤旋飛行的獅鷲更是讓兩人心中忐忑。只因這一切的主導者卻是遠在滄月西線的楊政,曼奇不過是配合楊政的行動。

    “陛下,我們真的能相信那人能帶來勝利嗎?”一名將官擔憂的問道。

    曼奇不滿的看了他一眼:“曼真,此舉固然冒險,但若真的成功,帶給我們天炙族的利益將會空前巨大,我們再也不用看滄月國臉色過日子。更何況……他不是說了嗎,若我們能等到他成功的消息,便與衛戎國結盟,若他失敗了,我們撤回國內就是。雖然有損失掉兩萬士兵的危險,但為了那巨大的利益,這個險值得冒。”

    五萬流雲國騎兵等待著楊政從遠方帶來的消息。

    勝則進。

    敗則退。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2:14

第九集 第三章 夕影之戰

    彌漫上他的心頭。

    打開那封信,瀏覽完信上的內容後,丘遠山的臉色已是鐵青一片,猛的攥皺那紙,雙目緊閉,全身顫抖,像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波濤。

    “大人,發生了什麼事?”副統領真德明見狀連忙上前兩步。

    丘遠山嘴唇緊抿,一張鐵青的臉在抖動著,半晌,他睜開眼,眼圈通紅,內竟有淚光閃爍。

    “德明,玉海死了!”丘遠山說出這句話時,幾乎全身氣力都被抽空了。

    “什麼?!”真德明驚得叫出聲:“玉海統領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丘遠山還沉浸在刻骨的悲痛中,連話也不願多說,將那張羊皮紙遞給真德明。真德明連忙撐平紙,定神一看,臉色遽變:“西線大營被魔神將軍率領的流雲騎兵所破,丘玉海將軍殉國……留守兩萬狼軍全軍覆滅……”

    “這……這……這怎麼說的,這怎麼說的……不可能,不可能呀!”真德明幾乎不敢相信上所說,可是信上的皇室印章卻明確的告訴他此事千真萬確。

    丘遠山的面容像是蒼老了十多歲,聲音也因為極度悲痛變得沙啞:“德明,退兵,回援西線。”

    真德明渾身一震,失聲道:“統領大人!”

    無論誰都看得出來,此正是狼軍建功立業的關鍵時刻。玉龍山固然堅不可摧,可是擁有獅鷲騎士地狼軍才真正占據主動,只要困守住他們,遲早能等到機會,現在退去,這數個月的努力將付諸東流。

    丘遠山雖然極度悲痛,但是軍人的天性使他不能感情用事,相比於衛戎東線,滄月西線才是根本。何況西線相連的是滄月國千千萬萬的百姓。西線每呆在流雲士兵手裡一天,就越危險一分。

    好個流雲國,好個魔神將軍,竟敢攻入我滄月國。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那麼大的胃口。吞得下這麼大塊肥肉。

    在悲痛過後,丘遠山的憤怒火焰熊熊燃燒著。

    ……

    玉龍山頂,歸藏,雷特林等人看著遠去的狼軍。都陷入沉思。

    “公爵大人,狼軍這是……撤退了嗎?會不會是佯敵之計。”歸藏沙啞著問道,他此時雙目赤紅,頭發白了一半。這一個月來東線堅守之苦,不足為外人道。

    雷特林堅毅的目光望著遠方地煙塵,狼軍且退且守。獅鷲天空虎視眈眈眈眈。陣型井然。經驗豐富的他也無法判斷丘遠山的真實意圖。

    佯退?狼軍這架勢,又有誰敢追擊。一點迷惑力都沒有。

    撤退?為什麼要撤……只因為自己帶來這三萬援兵?

    丘遠山如果是這樣容易放棄的人,他又怎當得上池雲“牛皮糖之韌性”地稱贊。

    “丘遠山……他到底要干什麼……”

    ……

    夕影城,滄月西線第一大城,雖然及不上索巴丁那類大陸聞名的堅城,但是其防御在滄月國各大城池裡也是排得上號的。

    夕影城最大的特點就是其內分成連環三城,外城,中城,內城,外城地城牆高達十米,全部用滄月國西部出產的黑武岩堆砌而成,黑武岩的堅固度比不上青剛石,但其表面像鏡面一樣光滑,極難攀爬。中城城牆六米,用土石坯加固,內城城牆卻又高達八米,城牆上架設著密密麻麻的巨弩,城內地糧食,火油,巨石儲備非常充足,可說是巨型堡壘。

    當楊政率領黃羊騎兵出現在夕影城外二十裡的首陽山時,太陽西掛,落日的余暉灑在遠方地夕影城上,近陽地一面染成了金燦燦地顏色,黑武岩構成的外牆反射得特別強烈,幾乎使整個外圍成了一條金色地巨龍。

    如此壯觀的美景,也正是夕影城的由來。

    楊政站在首陽山的高處巨岩上,黑甲下一雙沉靜的眸子注視著遠處的夕影城。

    他遠超常人的目力清晰的映照著夕影城的美麗,同樣也將夕影城牆上密密麻麻的人影收在眼底,螞蟻般的人流在城牆上來回走動,在牆垛上布滿了投石機,巨型機弩,一桶桶火油被搬上城牆,城門緊緊的合著,吊橋也被收了起來。森然的刀槍劍戟在落日輝光中折射著陰冷的寒光,與美麗絢爛的落日城池美景形成強烈的對比。

    流雲國攻入滄月西線的消息以瘟疫般的速度蔓延。

    如今滄月西線人心惶惶,滄月國在百余年時間裡第三次進入全國戒備的狀態,第一次是三十年前池雲大破滄月軍,第二次是七年前左青子詭計詐騙丘遠山。

    戰爭的陰影籠罩在習慣於安寧的滄月國人身上。

    ……

    太陽落山,夕影城華麗的外表退卻,裸露出那黑色外牆,夜色下如同一只蹲伏的巨獸,城牆上無數刀槍劍戟就是這只黑色巨獸的利齒爪牙。當楊政帶著大軍來到夕影城下時,夕影城裡已是戒備森嚴。

    雖然西線大營才是整個西部的軍事中心,但是作為西線最重要的大城,夕影城內依然分布著一萬名軍士。

    《孫子兵法》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在冷兵器戰爭中,攻城戰作為最困難的戰爭,一直是各種軍事指揮家盡力避免的戰爭。

    即使以丘遠山之強,也對玉龍山莫可奈何這麼久,最後只有使計將雷蒙斯特引出玉龍山將其擊敗,然後又是漫長的止步。面對一座防守嚴密,城高糧足的.

    更別說楊政只有兩萬人,而且深入衛戎國腹地,如果被狼軍回援堵截,楊政必敗無疑。

    轟隆隆地雷神轟鳴聲刺破了壓抑的寂靜。

    劇烈的火光晃得夜色下的夕影城一閃一閃,整個大地都在震動,城內房梁上的塵灰下落,桌上的茶具碗筷也在震動中保持著高頻率的震動。城內百姓在如此懾天地之威的力量下,內心震恐無以復加,夕影城內此刻卻是萬人空巷。百姓們躲於家裡,道路上只有偶爾夜巡的士兵和運送守城輜重地車隊路過。

    夕影城築於西線平原之上,在三十年前,這裡本來是一片荒原。只因當時池雲率合縱軍大破滄月,橫掃西線時竟差點直入中都。其後滄月國吸取教訓,耗費十數年人力,生生的在這荒原之上開伐出一座城池。虎踞西線。雖然西線無險可憑,夕影城也是孤城一座,但滄月國花費大量人工從豕水引流,護城河水終年不竭。水面寬達三十米,端的易守難攻。其城只分南北兩門,內。中。外三城也被南北兩門相連的一條大道貫穿。

    楊政來此前也是做足功課。夕影城是西線第一大城,進可攻。退可守,楊政要想在滄月國內有所作為,必須找到一處憑險,畢竟他只有兩萬騎兵,死一個就少一個。

    目前唯一對他有利地是夕影孤城一座,只要給他時間,遲早能拿下。

    他必須與丘遠山打一個時間差,丘遠山的大部隊正在往回趕,只有搶在他之前拿下夕影城。

    天色黑下來的時候,楊政指示著雷神營士兵將雷神大炮部與夕影城南門外四百米處,開始了第一輪騷擾。

    攻城之道。不外乎以土袋填埋護城河法,用鉤梯繩索登城法,衝車撞城門法,用雲梯登城法,積土成山居高臨下射擊法,(城內奸細)縱火法,水攻淹城法,挖地道入城法,挖掘破壞城牆法,蜂擁攀城而上法,箭樓居高壓制射擊登城法,樓車登城法,Md車破壞城牆法,投石車(炮石)攻擊法等等。

    不過全是幻想,就流雲國裝備的簡陋器械,靠正面衝擊難度太大。

    楊政注視著遠處地城牆,雖然雷神炮的力量相當巨大,但以此法攻擊夕影城,恐怕耗費的彈藥就是個驚人的數字。楊政本身攜帶地彈藥並不足,其中以最新式的火綿制作的彈藥更是少數。

    在這個簡陋地時代想要大規模生產一些火器實在太困難了,冷兵器時代果然還是要靠冷兵器來解決問題。

    雷神可以使用,卻絕不是勝負地關鍵。

    一顆顆炮彈在城牆上爆炸,看起來威勢驚人,但黑武岩地堅固度和城牆的厚度超出了楊政地想像,在連續發射了十多輪後,城牆上只留下大大小小數十個淺印。

    楊政指揮著士兵停下攻擊。

    “換實心彈,每隔半小時騷擾一次。”

    將前線的指揮交給曼塔後,楊政帶領著黃羊騎兵和幾大車火藥桶沿著護城河殺向上游。

    夕影城由豕水引流,奔騰而來,常年不息。

    要想攻城,必須截斷水源。

    豕水上游三十裡開外有一極窄的峽口,楊政自從滄月國逃出後,曾千百次模擬過如何掃蕩西線,復仇心淡了後,本來以為那些准備都用不上了,卻終究命運捉弄,讓他重新踏上這塊土地。

    峽口處河流喘急,兩邊懸崖陡峭,涉河而過都非常困難,想到斷流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炸崖。

    如果楊政沒有發明火棉,這一切都是妄想。

    在崖面上找到合適安放點後,楊政讓士兵們抬出一個個火藥桶固定在裡面,這些火藥桶簡陋無比,卻幾乎傾流雲全國儲備。

    將火藥桶上火把點燃,離開百米後,火把剛好燃到火藥處,隨著劇烈的火光,轟然炸響,整個懸崖一面坍塌.碎石落進河流裡,將洶湧河流掐住,騎兵們又經過半夜的努力,凌晨時分,河道已經完全被堵住了。

    失去源頭的水流逐漸干涸。

    經過一夜的騷擾,當楊政再次趕回夕影城時。整個城池裡濃煙滾滾,城外護城河斷流,已經露出河下一根根木樁。

    曼塔好不容易等到楊政回來,早等得不耐地他下令攻城,楊政卻阻止了他。

    “玉將軍,斥候來報,丘遠山已經趕回西線,正火速朝這裡趕,最多兩日。大軍就會到達,如果到時還不能破城,我們只有突圍了。”曼塔當初敗在楊政手裡,一直都很欽佩他。現在卻不得不置疑楊政的決定。

    楊政摘下頭盔,將散亂的頭發捋聚腦後,輕輕搖了搖頭:“再等等,時機還沒到。放心,如果今晚拿不下夕影城,我們就突圍。”

    有了楊政的保證,曼塔心中稍定。

    持續的騷擾。一直像濃雲壓在夕影城頭上,在雷神炮火攻擊下,一日一夜無法入睡是什麼概念。整個夕影城八萬軍民都像在牢籠裡竄動了一天的白鼠。精疲力竭。

    入夜。再次部署了戰鬥計劃後,楊政一個人穿上輕便的黑衣。隱入夜色之中。

    沒有奔流的護城河,楊政躲避著木樁,在城牆下游走著。

    固若金湯的夕影城能阻止軍隊地腳步,卻無法阻止楊政這類高手。

    在城牆西側找到一個安全處,楊政從懷裡掏出一個機索,射向城牆,固定住後,他沿著城牆緩緩攀爬上去,夜色掩護加上他超卓的精神力,楊政輕易混入城內。

    城牆上時不

    一隊隊士兵,南門的爆炸聲依舊,雷神炮本身並沒造傷害,但他本身地威懾力對於沒見過熱兵器的滄月人來說實在巨大。楊政分明從一張張微微的驚恐,疲倦,緊張交際扭曲的臉。

    躲在城樓陰影下地楊政看到一個身穿金色鎧甲,手執巨劍的魁梧男人,正站在城牆的最高台處,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和本身散發出地雄渾氣勢顯示出此人的不凡,而他舉手投足間指揮若定的姿態更是讓楊政肯定此人就是夕影城地城守。

    捏了捏手中地刀把,楊政壓下刺殺城守地欲望,在暗殺掉一個士兵,裝扮成他的摸樣後混入城內。

    夜色下,城內地一道火光衝向雲霄,那是一支火箭。

    遠遠看到火箭方向的曼塔猛的站了起來,臉上露出興奮猙獰的神情,跟在他身後的兩千名士兵全都身穿黑衣夜行服,腰上別著弩機和彎刀。

    “玉將軍得手了,我們上!”曼塔沉聲發令。

    與此同時,雷神營的火炮更加猛烈的射向城牆,更有天狼帶領著大軍向前壓近,上萬的惡魔軍在不斷的叫囂,千百把火炬一齊燃起,照得夕影城南門外一片血紅,聲勢駭人。

    城牆上的夕影城士兵神經陡然繃緊,他們等待了一日一夜,飽漲的士氣早就被拖得所剩無幾,入侵者終於發動總攻了,不少士兵強提勇氣向城外射箭,但是流雲國士兵並沒有壓制得很靠前,而是在兩百米外不斷叫囂,使夕影城士兵不知道他們何時會進攻。

    這時候,城內突然很多地點開始失火,莫名其妙的大火燒了起來,使得神經接近崩潰的平民們也湧上街頭。

    楊政甚至跑進了中城,點燃了城內的奴隸營和囚犯營。

    一時間,近千名奴隸和囚犯跑上街頭,黑暗下,見到街上隨處可見的火光,這些奴隸囚犯的罪惡因子爆發出來,他們殺死了許多前來阻止逃跑的士兵,搶過了他們手中的武器。同時開始四處縱火,搶劫,殺人。

    平民們甚至以為城被攻破了。

    城防軍只能抽調出一部分人開始上街維持秩序,同時指揮平民去撲滅越燃越大的火焰。

    城內城外亂成了一鍋粥。

    與此同時。

    南門口千萬的火炬光芒眩住了夕影城士兵的目光。

    曼塔帶著兩千名士兵偷偷的潛入附近的黑暗中。一行人踏地無聲,摸到了城牆的西面。

    城內四處都是慘叫,咆哮,哭喊,不少囚犯已經向內城衝鋒,裡面住著西線的大貴族,富賈,懷著邪惡的仇恨心理,他們開始攻擊內城城門。外城西面的防守薄弱無比,楊政在城內繞了一圈後又回到了西城牆。這時候曼塔已經帶領著士兵借著夜色潛過了護城河。

    梭梭梭……

    上百根飛索同時飛向城牆,僅有地一些士兵早被楊政清理干淨。

    曼塔帶領的都是精銳的黃羊騎士,身手矯健自不在話下,靠著飛索的幫助,越來越多的黃羊騎士攀上了城牆。

    西城牆上響起士兵刺耳的警報叫囂,南城門的士兵開始向這邊跑來,迎接他們的卻是漫天的弩箭。這些弩箭速度不快,力量不強,卻可以連發五箭。即使是只有百人齊射在城牆這種狹小之地也非常恐怖。

    楊政已不再保留,抽出獵血刀隨著囚犯衝向城門,刀光在黑夜裡晃動,帶起了無數璀璨地血花。楊政虎入羊群,在他的帶領下,那些釋放出牢籠的囚犯奴隸們也凶殘的與士兵廝殺在一處。

    另一方向則是曼塔帶領著精銳士兵與夕影士兵廝殺在了一處。

    草原人地剽悍體現無疑,彎刀收割著生命。作為黃羊騎兵最精銳的士兵,肉搏戰裡優勢體現無疑。

    幾朵火箭飛射天空爆炸,收到信號的大軍吹響總攻的號角。

    楊政已經殺到了城門。

    巨大地城門聳立,臨河的一方是兩條大石柱掛著巨大吊橋。內門兩邊都是密封的石壁,左右各有一道通往第二層的石階。那大門旁有三條粗鐵條,當然是必要時用來把門。從內關上。以防人破門而入。

    城牆上一排彈石機。機旁推滿了石頭,正在向著城外進攻地流雲大軍發射著巨石。

    楊政帶領的那群囚犯到了此地早就吸引了城內守軍的極大關注。城牆上地金甲將軍不相信這些烏合之眾般地囚徒能殺到這裡,在他地命令下,兩邊飛蝗般的射出機弩,頓時大半囚徒射殺在當場。

    剩下地也是惶惶大叫著,死亡壓迫下,這些沒組織的奴隸逃犯們紛紛向後跑去,更多的人死在箭下。

    楊政一個箭步標前,獵血光閃,三夥鬥大的頭顱飛上了半空,再閃,又有三名箭手拉開一半的弓弦斷裂,其他士兵揮槍提劍狂攻過來,卻又被他連刀帶人劈得鮮血飛濺,拋跌開去。

    他高度的移動,使得那些飛射的箭支完全失去了准心,幾個折衝之下,他離門邊的大絞盤已不過十米之遙,絞盤直徑超過兩米,分兩層,每層管著一條粗索,上面粗大的推杆需要十多人同時用力才能轉動軸承。

    楊政的勇猛超乎了所有人想像,在他們驚愕的眼神中,劈砍揮撞,那些士兵似紙糊的人兒,殺到絞盤下時,被他氣勢所奪的夕影士兵驚恐的向後退去。

    楊政提刀一砍,粗大鐵鏈火星四迸,整個城門這時候也是一顫,門外流雲士兵已經越過護城河開始用檑木撞門了,戰爭進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好

    晴空霹靂般的吼聲,一條金槍從城樓上直接貫下。

    金甲將軍終於殺至,他高大的身軀隨著那條金槍俯衝而下,威勢若貫日長虹。

    楊政避其鋒芒,向後一跳,繞過那巨大絞盤,順手再砍翻兩個士兵,金甲將軍瘋虎般的甩動金槍,化成密不透風的槍影,可一向悍勇的楊政這次卻成了一個滑鼠,在那巨大絞盤邊游走,一刀也不與對方硬接,金甲將軍忌諱著絞盤不能施展開槍法,楊政更是躲得隨意輕松,不時還在鐵鏈上砍上一兩刀,隨著鏈條缺口越來越大,金甲將軍郁悶直吼:“膽小鬼,有種就真刀真槍的殺。”

    楊政曬然一笑,也不接話,趁此機會在鐵鏈缺口上連砍三刀,叮的一聲,粗如手臂的精鐵鏈斷了一條,城門轟然做響,牆壁的碎石塵屑紛紛落下!

    “門要倒了!”城牆上也不知道誰凄厲的喊了這麼一句,像狂風肆虐過整個戰場。

    城內城外兩個世界,一邊凄惶,一邊狂熱。

    楊政一個人抵擋住了城門口大部分攻擊力量,城樓上則是曼塔帶領的士兵擋住大部分進攻,盡量吸引火力減少城外傷亡。

    金甲將軍再怎麼憤怒與不甘,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絞盤被毀的大門被流雲大軍衝撞開。

    吊橋落下後,名震天下地草原騎兵像狂風一樣卷來。城門一破,夕影城大勢已去。

    “殺!!”曼塔一聲虎吼,錘爛了阻擋士兵的頭顱。

    血泉噴灑中,騎兵馬蹄踐踏,如狼似虎,殺戮的本性暴露出來,黑夜裡一雙雙猙獰無比的眼睛,狂笑聲中,一排排銀亮色的牙齒上下開閡。彎刀入肉,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骨頭折裂,盔甲碰撞。被砍死砍傷的士兵慘叫著倒下。

    兩排射來密密的箭雨,敵兵屍體在陣前鋪滿了一地。此時火把由於擁擠而落在地上,陣地前沿陷入一片黑暗。

    城牆上的士兵開始向下射箭,砸巨石。潑滾油。

    衝在最前面地騎兵被巨石砸死,滾油燙焦,但是只要還有一口氣,這些野蠻的草原人就會向前不要命的飛撲。

    全身都被滾油燙焦的士兵抱著滄月兵。在地上打滾,牙齒破入對方地喉嚨,血泉湧出。那焦炭似的臉抬起。嘴巴間鮮血淋漓。又有滄月兵衝上來,將那人的頭顱砍飛。但是接下來。更多的馬蹄踐踏過來。

    一邊是亡命之徒,一邊卻是喪失了信心地滄月軍,可以想像戰況是怎麼的局面。

    雷霆般的轟鳴仿佛充塞了整個空間,吞沒了一切聲音,耳膜都被這種鋪天蓋地的嘈雜所填滿,包夾下地滄月軍做著垂死抵抗。

    曼塔霹靂般的聲音在午夜炸起:“放棄抵抗,否則我將屠城三日,一人不留。”

    狂亂的嘶笑彌漫,那些啼哭地小孩竟然止住了哭聲,那些叫囂破壞地奴隸囚犯們竟然停下了手中動作,更有無數平民噤聲不語,哆嗦著望著城門方向。

    火光衝天中,士兵們驚恐得面面相覷。

    楊政目光復雜地看著幾近瘋狂的流雲士兵,心中似乎有另一個他在掙扎著。

    “快放下武器,他們真地會屠城的!”楊政根本無法阻止瘋狂的士兵,他只能停手,有些悲滄的看著瘋狂向他進攻的金甲將軍。

    “當――”不知道誰第一個丟下武器。

    “馬庫,你……”他身邊的士兵怒喝,有人舉起了手中的刀。

    馬庫哭喊道:“城裡有我的老婆孩子,你讓我怎麼辦,我們打不過的……”

    他這一哭,把城牆上的士兵全都感染了悲哀恐懼的情緒。

    因為只剩下普通士兵,這種城破人亡的情緒彌漫得如此之快,金甲將軍終於明白自己已經走到了末路,他異常悲涼的看了眼滿城鮮血,忽然反手將金槍捅入自己的心髒,楊政想阻止他,心口卻撕扯般的一個聲音吶喊:“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吊橋被放下,大批的惡魔軍湧入城內。

    所有的夕影城士兵都被俘虜起來,暫時關押在中城的囚牢中,途中間或有士兵企圖逃跑或者反抗的,全部被當場格殺,在見識了流雲軍的殘忍手段後,士兵們不敢再動歪心思。

    內城只在雷神炮示威性的攻擊一下後,一名瘦削的中年男人就帶著一大批貴族開城門投降。

    拿下夕影城比楊政想像中的容易得多,他原本以為在中城和內城又需要一番惡戰。想不到如此輕易就搞定了夕影城。

    他是高估了夕影城軍民的反抗之心,其實在這個亂世之間,國家的強大和消亡都不過是咫尺之間,每個人都以自己的生命為尊,誰也不肯輕易為什麼事放棄自己的生命,即使是國家利益。

    這就是亂世,也讓楊政對這個世界的殘酷更了解了一分。

    他將一切事物都交給曼塔處理,自己則騎著三眼馬出城,整個城池裡那種壓抑的狂躁讓他透不過氣來。一直以來沙場對峙,楊政早已經習慣血腥,一路殺來也是如此,可是到了夕影城,他真正面臨一場人性的煎熬。

    至此,戰爭已不再是他想像中軍人的對決,已經涉及了平民,看著殺戮到幾近瘋狂的流雲騎兵,只要敵人敢反抗,屠城似乎是再隨意不過的事。

    這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目的,是為了幫助王後掌控衛戎,為了復仇。還是在導演一場生靈塗炭的好戲。

    這或許是永遠無法擺脫地桎梏,楊政跳入豕水之中,任清涼的水流將自己覆蓋,

    盼就此死去。

    夕影城將來未來一段時間內成為流雲騎兵的根本。

    城內戒嚴,一張張告示貼在沿街的房門上。

    在楊政強迫下,曼塔采取的是雷霆和懷柔並重的手段。

    凡遇到敢於挑起混亂者,格殺,所有城內的壯丁都被臨時征召起來救火。

    還有一個是流雲騎兵無法理解的死命令,不准擾民。這些人桀驁不馴。又是草原部落出身,習慣了燒殺搶掠,不明白上頭為什麼會下這個命令,只是楊政的強勢使得曼塔不敢做出逾矩地舉動。

    這一夜。是忙亂而又緊張的一夜,城內的火最終被撲滅了,天剛剛破曉的時候,整個城市恢復了寧靜。

    至少表面上如此。

    流雲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占領夕影城地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的鴿子。迅速傳遍滄月國,甚至整個大陸,一時間大陸皆驚。

    誰都知道滄月國是南大陸最強國,百年來除了池雲。誰人能踏入滄月國半步。即使是這左青子,亦只是迫得滄月國的軍隊停下侵略的腳步。如今“魔神將軍”殺入滄月西線,奪取西線第一城地事跡。瞬間將他的聲名提高隱隱與池雲比肩的地步。

    然由此關於魔神將軍的各種猜疑也更加地多。一個同時帶領過衛戎和流雲兩國軍隊的人。一個涉嫌殺死衛戎國王的人,他地身份變得和謎一樣。令所有人迷惑不解。

    滄月王宮。

    莫練玉一個黑子抓在手中.久久無法下落.他地臉色在肅穆中暗含激烈.瞳孔深處似有一團焚燒地火雲。

    修斯光潔修長的手指撫摸著綠玉權杖上地龍眼寶石.清潤的聲音響起:“陛下難以落子,今日這棋不用下了。”

    莫練玉頓了一下,眼裡那火雲凌厲的一閃,黑子不顧一切的落在一條大龍前端。

    修斯微微搖了搖頭,不再看棋,而是將目光落在桌邊的一張羊皮卷上。

    三根火紅的羽毛代表著此信的十萬火急。莫練玉咬了咬牙,語氣中有難掩的憤怒:“這人到底是誰,先是在衛戎國效力,燒了我三萬狼軍,聽說最近卷入王室之爭,怎麼會跑到流雲國去,又唆使了他們來攻打我滄月。”

    除了楊政,誰還能令南大陸霸主如此失態。

    修斯眯著眼睛,來回過濾著“楊政”這個名字,相比於莫練玉,他更清楚魔神將軍的真實身份,正是當初滄月死亡營的炮灰,那個因為刺殺又與三公主糾葛上的男人。

    “陛下准備怎麼辦?”

    莫煉玉被那雙充滿智慧的眼睛一望,躁動的心緒仿若被冷水撲過,竟然安定了下來,臉上現出愧色。

    只因一直以來莫練玉霸道慣了,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才會在這突如其來的威脅下失態。

    他冷靜下了心神後,思維也恢復了往日清晰的模樣。

    “修斯大人,失禮了。”

    修斯點點頭,不愧是南大陸第一強國的國王,能很快自省。

    “修斯大人,有什麼辦法可以化解眼前的危機,如今虎軍扼守南線,雷切國一直在棲池山外蠢蠢欲動,無法抽調出過多人手。北線的浩然聯盟正在內亂,三大軍團中最強大的龍軍本來是最合適支援西線的,但練生(龍軍統領,莫練玉弟弟)卻在這節骨眼生病了,龍軍高級軍官皆是我皇室子弟,平常將領可指揮不動那些人。丘遠山是回援了,如今連夕影城都被魔神將軍占領了,丘遠山想拿下夕影城殊為不易呀。”

    莫練玉將眼下滄月國的形勢一一道來,一雙眼睛卻從未離開修斯的臉,顯示了他對修斯的強大信心。

    修斯閉目沉吟片刻,書房內陷入一片寂靜。

    “陛下,我推薦一個合適的人選,可以統領龍軍!”修斯睜開眼睛。

    “誰?”

    “你讓三公主去吧。”

    “什麼?”已經冷靜下來的莫練玉臉色一變,他對修斯的推薦相當有信心,卻沒想到他會提議自己的女兒。

    修斯依然用輕緩的語氣說道:“龍軍將領固然桀驁不馴,卻無比忠誠皇室,陛下還記得兩年多前的龍軍演練嗎?當時冰雲公主剛從照劍齋藝成出師不久,在大校場上連敗十五名龍軍將領。而且在後來的軍事指揮戰中,打敗了自己的叔叔,當時整個龍軍莫不敬服。她的才能陛下自己心裡清楚。”

    “可她一個女兒身,統領我滄月最強大的軍隊成何體統。”莫練玉眉頭緊皺。

    修斯突然反問道:“陛下覺得派大王子或者三王子殿下去如何?”

    莫練玉的臉色變得更難看,大王子和三王子是他兩個成年的兒子,可這兩人完全是酒囊飯袋,一點沒有他當年的風采,比之莫冰雲不知道差了幾個檔次,若讓那兩個飯桶領軍,別說龍軍不服,就算真去了,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問題。

    無論他願不願意承認,魔神將軍作為目前大陸風頭最勁的將領,確實是名副其實的。

    難道真的要派自己的女兒去?

    莫練玉臉色一直在變化著。

    修斯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底深處卻浮現淡淡詭異的笑容。

    終於,莫練玉臉色一肅,站起來朝外面叫了一聲:“安德,去叫薔薇公主過來。”

    ……

    滄月歷一六八年,滄月國薔薇公主莫冰雲被冊封為“征西大將軍”,接管原龍軍十萬人馬,由北線向西線夕影城進發,驅逐流雲軍。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2:36

第九集 第四章 慘烈的攻防戰

    半日前.她剛剛被冊封為征西將軍.統領龍軍,亦代表她真正獲得親的承認.對從小努力想要超越父兄.證明自己的她來.今天本該是她興奮激動的日子。

    可是,一想到自己即將面對的對手,她在苦澀中茫然。

    楊政,那個盤旋在她腦海中的身影,愈發的清晰起來,他的笑,他的冷,他的細心,他的言語,在火蓮花山脈中最甜蜜溫馨的回憶,潮水般的湧出來,使莫冰雲陷入那巨大的旋渦中,茫然無措。

    她是有感應的,自狼軍攻入衛戎東線,她就覺得,楊政一定會來。

    這是無法擺脫的宿命。

    那個男人,終究是要和滄月國有個了結,只是沒想到,要去面對的,竟是自己。

    一只手輕輕放到莫冰雲的肩膀上,驚得她回過神來。

    “阿雪!”

    一身素裝的月如雪站在她身後,沉靜的臉上有淡淡的哀愁。

    她走到冰雲身邊,輕聲道:“我已知道了。”

    莫冰雲沉默不語,事實上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月如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嘆道:“你准備怎麼做?”

    “我……不可能違背父王的意願,”莫冰雲因為痛苦聲音帶著顫抖:“這是我的國家,他是入侵者。”

    月如雪似乎早料到莫冰雲會如此說。她聲音依然輕緩,卻微帶著冷峭,像深秋地風:“殺了他?”

    莫冰雲瞳孔陡然收縮了一下,臉色煞白。

    殺了他嗎?

    自己肯定是不願意的,可是上了戰場,可就由的得自己了。

    兩軍生死相博,必定要分出個勝敗,以楊政的性格,怎可能讓自己被俘虜。到時候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不知道。”

    月如雪今日卻沒有往日的溫柔,咄咄相逼:“你知道的,要是他敗了,必死無疑。”

    莫冰雲痛苦的捂住臉龐:“那你讓我怎麼做。他是入侵者,除非他主動離開,否則我根本沒有選擇……”

    “我不會讓他死的……”那囈語般地話令莫冰雲悚然回頭,一臉震驚的看著月如雪。

    “你……”

    月如雪的溫柔的臉色卻堅毅起來:“他就是我“哥哥”!”

    那個關於“哥哥”地故事。莫冰雲聽了很多次,改變月如雪孱弱性格的神秘男人,甚至也讓莫冰雲產生濃烈的好奇,只是……結果是如此出人意料。讓莫冰雲剎那間腦海裡一片空白。

    愣愣的看著月如雪堅定地神色,莫冰雲湧起荒謬絕倫的復雜感受。

    阿雪眼中的溫柔,是為她“哥哥”綻放。

    他的“哥哥”。卻是……楊政嗎?莫冰雲在極驚過後。慢慢冷靜下來。

    “你們早就……相認了?”

    月如雪微微點頭:“在火蓮花山脈地時候。哥哥願意認我了。”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莫冰雲還是產生了些許怨懟。

    “在那個時候……我能告訴你嗎?”阿雪的反問令莫冰雲啞然。

    “所以……讓我也去西線吧。”

    “不行的!”莫冰雲連忙搖頭:“阿雪,絕對不可以。”

    “冰雲姐。“哥哥”是我最重要地人,難道他不是你最重要地人嗎?”

    “可是……”

    “我會勸哥哥地,我相信他不是嗜殺的人。”

    莫冰雲久久無語,她心中也是有那麼一絲絲期盼,楊政也許真地會放棄這場戰爭。

    …………

    丘遠山穿過西線大營的時候,看到的只是一片灰燼。

    狼軍整個大營被焚燒殆盡,連一顆糧食,一把刀都沒有留下。西線大營百年來不斷發展的各種防守工事,完全被破壞干淨。

    更讓丘遠山氣得差點吐血的是,在一片灰黑色的殘跡裡,卻有一面燃燒黃羊旗在旗台上迎風招展。

    這種赤裸裸的挑釁,以丘遠山的城府絕對會不露聲色。

    但是隱藏在平靜下的滔天憤怒,卻是怎麼也無法抹殺的,丘遠山吩咐眾士兵將那面旗幟放下,他沒有毀去那面旗,反而將其存放起來。刻骨的仇恨應該時時去提醒,這面旗幟將成為恥辱的印記,鞭策他向魔神將軍討回公道。

    輜重被惡魔軍搜刮得一點不剩,丘遠山只能派兵向都城請求支援。

    在短暫的休息過後,狼軍開拔,向夕影城進軍。

    …………

    夕影城牆上,楊政默默無語。

    護城河水潺流不息,城內卻是一片蕭索的景像。

    剛剛城破,為了不產生內亂,守城的滄月士兵全部被關押了起來,城內有很多士兵的親屬,因為擔心著家人的安危,惶惶不可終日。

    但至少在死亡的強勢下,混亂已經平息了。

    休息了兩天,斥候來報,丘遠山與夕影城不過一日之遙,而更讓人擔心的是滄月最強大的龍軍已經穿過了滄月國中部,最多一周內就會到達。

    即使楊政這種不理外物的人,也曾聽說龍軍的大名,裝備武器無不是大陸之冠,何況龍軍的選拔是滄月國最嚴格的,大部分龍軍子弟都有貴族身份,軍中高級軍官全部出身顯赫。

    貴族與平民的最大區分就是鬥氣與非鬥氣,出身顯赫的龍軍中鬥氣劍士數量達到了恐怖的百分之三十。

    以十萬龍軍數,其中的鬥氣劍士占了三萬。雖然大部分都是初品劍士,可這數量已是恐怖無比。

    龍軍地強大暫且不理。

    狼軍卻是明日就可到達了。

    這一場戰爭,已不僅僅是他與丘遠山的最後決斷,已經涉及到滄月,流雲,衛戎三國的最終格局,甚至對整個南大陸的影響都是意義深遠的。

    楊政箭在弦上,無論他再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任何懷疑,他都無法退縮。

    否則曼奇不會放過他。滄月國不會放過他,便是連衛戎國的王後母子恐怕也將被推到風口浪尖。

    他只有打敗狼軍,重創滄

    路可走。

    楊政的頭緩緩仰起,望著天空中不斷來回盤旋叫囂的獅鷲。從早上開始,就不斷地從遠方飛來獅鷲。獅鷲狂暴的叫聲楊政很早以前就領教過,這些獅鷲盤旋在百米的高空,也不下來。只是不斷的示威狂嘯。

    楊政已能感覺到夕影城就像封閉地高壓鍋,雖然被流雲軍死死壓制著,但內裡的氣壓卻越來越大,如果爆發出來。其力量絕對是致命的。

    挑逗的獅鷲正是在不斷撩撥城內地恐慌。

    楊政朝身邊的親兵揮了揮手,過了片刻,一張巨大的神臂弓被送了上來。

    他將弓在牆剁上一扣。腳下一踏。神臂弓便被拉扯到了極點。純精鐵制作的箭支扣入神臂弓,楊政目無表情地注視著上空飛旋的三只獅鷲。

    弓弦毫無征兆的猛地一收。一只巨箭呼嘯狂衝。

    巨箭地速度飛快,竄上百米地高空,直刺一只獅鷲,獅鷲上方的騎士大吼一聲,揮槍朝那支巨箭格去,叮地一聲,巨箭軟綿綿的,沒什麼力量,獅鷲騎士輕蔑的在天空中大笑起來。

    楊政也不多說話,接二連三的將弓箭射出。

    三名獅鷲騎士都受到了弓箭攻擊,箭支依然沒有什麼力量,其他幾名獅鷲騎士也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飛得更加囂張,甚至不斷的向下俯衝,巨大的獅鷲陰影覆蓋在城樓處。

    楊政依然不徐不急的射著箭,漸漸麻痹獅鷲騎士的警惕,而恰到好處的力量又不斷挑逗著獅鷲騎士的火氣。

    終於,有一名獅鷲騎士的忍耐力到了臨界點,就算是咬不死人的蚊子,被糾纏了很久,也會讓一個人大發光火的。

    那名騎士在飛到一定高度時,趁著剛剛格擋住另一箭的空隙,向下俯衝而來,巨大的翅膀扇動中,獅鷲猶如一顆墜落的流星,狂衝而下,速度驚人。

    楊政就在這時候,眼神突然變得像尖刀一樣鋒利,渾身氣勢猶若一把出鞘的劍,隱藏在鞘中時,你感受不到他的力量,一旦他出鞘,戰鬥力將變地無比驚人。楊政的動作清晰可遍,他扣弦,上箭,彎弓,每一個動作就好像烙印般刻進觀者的眼裡。同樣也深深印入獅鷲騎士的眼裡。

    即使看去非常緩的動作,完成卻只是眨眼之間。

    那鋒利的箭頭便對准了獅鷲騎士。

    神臂弓上浮現著一層若有似無的光芒,非常柔和,卻又暗含殺氣。

    金翅蟬魔力在楊政的右手激蕩,那是嗜血的狂熱,楊政的殺意正是觸動著這狂熱的力量。

    同時,楊政的精神力又壓抑著這反叛的魔力。

    使楊政的心神保持著足夠的清醒。

    瞳孔中,倒映著俯衝而下的獅鷲,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噔”的一聲,利箭在弓弦的巨大彈力下飛出。

    獅鷲騎士剛剛伸出鐵槍的剎那,就感覺到了巨大的恐懼,這恐懼並非來源於他的本能,而是他胯下的坐騎獅鷲,作為生物鏈頂端的飛禽,獅鷲天生的敏感使它察覺到了那支箭蘊涵的力量。

    那並非純粹的力,而是包含了精神層面的攻擊,箭猶如活著的生物。

    獅鷲與騎士心靈相通,獅鷲的恐懼馬上就感染了騎士,一瞬間衝入他腦際的精神攻擊,來自那支箭,也來自那個人。

    想逃,卻已是不及。

    “噗――”

    箭入肉,炸裂。

    血噴灑漫天,穿透了獅鷲和它背上騎士的箭衝破了天際。獅鷲巨大地屍身直直的摔跌下來,“轟”的一聲。上噸重的身體將城牆剁掃出一個巨大的缺口,又沿著城牆落下,“撲通”一聲,在護城河中濺起巨大的水花。

    咕嚕咕嚕聲中,大片的河水被染紅了,獅鷲和騎士的屍體在水中載成載浮,說不出的凄涼光景。

    楊政放下弓,目光冷然地望著天空中另兩名驚呆的獅鷲騎士。原本的嘲弄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深深地恐懼。用箭射穿獅鷲布滿鐵甲皮的身體和騎士,那需要多大的力量,兩名獅鷲騎士有些惶恐的控制獅鷲飛向遠方。

    夕影城恢復了寧靜!

    但……這只是虛假地表像,很快的。暴風雨就要來臨了!

    煙塵在遠方隆隆的出現,大地在震動……

    遠方出現的洪流,和在空中飛舞地狼旗宣告著一場戰爭即將來臨。

    大地在震動,高如山岳的猛犸走在了最前面。他們的身軀就是最有效地壓路機,任何可能地阻礙都被衝垮銷毀。跟隨在猛犸衝鋒團背後地就是一排排鐵騎,流水般井然有序。這些狼軍最精銳的騎兵,走動間踏地如雷。一股鐵騎雄風地煞氣撲面而來。

    號角聲奏遍全城,流雲軍飛快的湧上牆頭,架設好投石機。重弩。其中八台雷神炮重新裝置。森森的炮口對准遠方的狼軍。

    不斷的有士兵從城內運來各種輜重,滾油。巨石,檑木,還有各種臨時醫療物。

    各個垛口都有一小隊士兵把守,一雙雙銳目望著遠方的狼軍。

    看到那史無前例的猛犸,殺人如麻的流雲軍也是心頭大凜。

    高達十五米,每一步走動都能使整個城池都在晃動的怪物朝你走來,那是怎樣可怕的景像,面對無法挑戰的存在,流雲軍無法再保持往日的鎮定,他們也是人,人與人之間的戰爭,即使再凶狠,他們也無懼,可是人與怪物,他們無可避免流露出驚懼。

    楊政握著驚雷槍站在牆剁口,神色鎮定,內心卻也是暗暗心驚,他第一次見到猛犸不過是在血觀谷,當時雷蒙斯特火燒丘遠山,猛犸的威力完全沒有發揮出來。所以他雖然震驚猛犸的體型,卻對他的威力沒有直觀的感受。

    如今讓自己真正在平地上面對這種巨型怪物,他才知曉猛犸的震懾力有多麼可怕。

    那種感覺就像一個人在海裡突然碰到一只鯨魚,單單是那體形威勢就足以讓任何人失去反抗力。

    這時候,大批的獅鷲騎士也飛了過來,天空中黑壓壓的一大片。

    和昨日小鳥兩三只的

    一樣,上百只獅鷲在空中飛舞的景像,絕對不比猛犸勢小,獅鷲的嘶嘯聲是如此尖利,流雲軍的士氣在不斷的降低。

    這是可怕的征兆。

    楊政絕不能讓這種情緒蔓延下去,否則城破之時,就是他和兩萬流雲軍送命之際。

    狼軍在夕影城前方兩裡地一字排開,宛若長蛇的橫列陣,目光所際,漫山遍野的狼軍。除了猛犸衝鋒團,還有很多蒙皮的木車,這些簡陋的攻稱器械高達十數米,狼軍潛伏在裡面,可以向外面射箭,也可以借此爬上城牆。

    天空中除了獅鷲的尖嘯,再沒有任何聲音,雙方的士兵緊握兵器,空氣中躁動著大戰爆發前的陰冷。

    這時候敵陣裡一陣騷動。

    一輛高大的輦車出現在狼軍陣列前,那杆高大的狼旗正是在輦車之上,而輦車四周是百多人的護衛隊,一個個虎背熊腰,雙目精光電射,一望就是強大的劍手。

    一名全身披掛著精致鎧甲,背上是黑色大麾的中年大將從輦車上鑽出來。

    楊政的目光一縮,全身壓抑的氣息像巨浪一樣澎湃收縮了一下,站在他身邊的幾名流雲士兵倒退幾步。

    空氣如同凝冰,幾乎讓幾名士兵無法呼吸。

    楊政一直平靜無波的表情終於變了。

    因為那人,正是――丘遠山。

    剎那之間,楊政似乎感受到了全身的血液都被冥冥之中的呼喚吸引,蒙尋。紅石,劉若飛,一道道身影,從楊政的心頭掠過。

    已經淡化地仇恨,再一次沸騰,原來這仇恨的陰影竟一直潛伏著。

    這信念是如斯強烈,令楊政自己都無法克制。

    原來……在他內心最深處,是期待與丘遠山一戰的。

    將所有包袱統統拋棄,無論勝敗。此戰之後,楊政再無牽掛。

    丘遠山站在輦車上,一甩大麾,略顯疲倦的眼神在看到夕影城的一刻就變得精光熠熠。注視著對面城牆上森然的刀光人影。

    他清了清喉嚨,高呼一聲:“滄月國狼軍統領丘遠山,請魔神將軍出來一敘!”

    深沉卻是清晰的聲音傳入楊政的耳朵,天空的獅鷲停下了嘯叫。夕影城內城外變得死一般地寂靜。

    楊政身形拔高,此刻的他全身黑甲,頭盔未戴,標槍般立於城牆最高處。夕陽下,自生沉淵臨岳的氣度。

    這等風采,即管是站在對立面的丘遠山。也要暗自心折。同時心生凜冽。單以風采論,楊政雖不及雷蒙斯特那般神采飛揚。但是其沉凝地氣勢卻比雷蒙斯特有過之而無不及。亦只有丘遠山這等身經百戰的大將才看得出來,對方的城府之深,比之雷蒙斯特要高不止一籌。

    否則他憑借兩萬騎兵,為何要拿下這極難攻破的城池,對方一定是看出了自己地弱點。

    丘遠山確實對攻城戰不在行。

    夕影城這座滄月西線最堅固的城池卻反過來用來對付自己人,丘遠山也是徒呼奈何。

    “魔神將軍之稱愧不敢當,丘統領有什麼指教。”楊政淡然的聲音順著風飄揚,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傳達給丘遠山。

    “即是如此,玉將軍是否知道,這是我滄月國的領土,我滄月國三十年來與流雲國一直和平相處,甚至頗多交誼,悲傷荒原商道的交易量在貴國占了半數以上,我國一直在關口貿易上給予貴國最大地優惠。為何將軍二話不說,攻入我滄月國西線,屠殺我兩萬狼軍,又占領夕影城。”丘遠山雖然竭力壓抑著憤怒,可是想起丘玉海地死和西線一片狼籍,聲音不由自主拔高變冷。

    楊政漠然說道:“丘統領,悲傷荒原商道確實對流雲國很重要,你們用低廉地生活用品和糧食從流雲國換去了最好的武器,我承認,流雲國地鐵礦半數都是傾銷在貴國,也確實讓大部分流雲國人靠著鐵礦不至於餓死。但是統領大人不要忘了,你們從我國換走的武器,隨手轉賣就可以獲得數倍的暴利。還有各國商人從你們西線入流雲境的稅收,也是一筆巨大的財富。這麼多年了,滄月國越來越富裕,也越來越強大,可是流雲國一百年前的狀態和現在根本沒有兩樣,貧窮,飢餓,內亂,廝殺依然是籠罩草原上空的陰雲,看看這裡的士兵,有多少人家裡沒有餓死過人,有多少人沒有在氏族搶奪中死過親人,你們這些從小生活在安逸中,有吃有穿的人,知道為了一塊黑面包殺死自己朋友的痛苦嗎……”隨著楊政忽然轉變了話題,那充滿震撼性的話語讓惡魔軍士兵的呼吸急促起來,一雙雙充滿瘋狂殺氣的眼神突然閃亮起來。

    楊政低語著:“鐵礦總有消耗到盡頭的時候,到時候,是讓流雲國人全部餓死吧。生活在草原上的人,從小學習的就是狼的天性,對了,你們才是狼軍,丘統領,那麼你知道麼,當一匹惡狼在找不到吃的就要餓死的情況下,它會怎麼做?”

    “殺,用手中的武器,爪牙去換取更多的地盤!更多的糧食!”回應他的是流雲軍海浪般的狂嘶吶喊。

    楊政自始至終都一副冷靜的樣子,甚至有些置身事外的冷漠,更讓丘遠山心頭發冷。

    在他的眼中,那個立於城牆最高處的人,只是漠然的說出一些話。

    便將城牆上那群流雲士兵的嗜殺欲望點燃了,楊政所描繪的,那種搶奪的天性,正是那些草原野蠻人所具有的呀。

    那一瞬間,丘遠山知道自己再多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你可以和一個人談判,卻無法和一群野獸做溝通。

    只有用戰爭。用武力說話,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本就是亙古不敗的真理。

    丘遠山冷著臉,發令,全軍進攻。

    隨著他命令下達,獅鷲怪嘯騰空,地上地猛犸也動了,兩種恐怖的怪物都用各自的方式向夕影城衝去。

    狼軍的騎兵護翼在兩側。朝著夕影城流水般衝去。

    高大的木車雲樓推著向前。

    震天的號角,擂鼓聲刺破了戰前的最濃烈的壓抑,

    發出的是無比猛烈地威勢。

    “起弓,仰角二十五度。發射!”

    “起炮,龍怒彈,仰角四十度,發射!”

    “咻咻咻――”

    “轟轟轟――”

    不同的聲音。組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箭林炮雨,蝗蟲般壓向不斷靠近的狼軍。

    雷神炮落下,在城門前地空氣上炸起一團團黑色煙雲,火光閃現中。血肉橫飛,在龍怒彈範圍內的士兵全部成了破碎的肉塊。被楊政改造的龍怒彈威力已提升數倍,一時間。八台雷神齊射將狼軍地衝鋒的勢頭阻了一阻。

    這時候。數千神臂弓箭也落入狼軍中。強力的箭支,即使盔甲也無法完全抵擋。衝鋒在最前面的狼軍人仰馬翻,受損嚴重。

    倒是那些猛犸,絲毫無懼於雷神和神臂弓,依然在猛烈地衝鋒。

    天空中的獅鷲更快一線,到了城牆上方,齊撲下來。

    流雲士兵排成四人小陣,用長槍抵擋獅鷲,奈何這些八米長的巨禽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抵擋地,翅膀一扇,城牆上士兵東倒西歪,獅鷲再用爪子和牙齒撕咬一翻,士兵們如紙糊地一般,撕裂成一片片。

    城牆上因為獅鷲地攻擊,變得一片混亂。

    楊政並沒有跳下最高處,他支出神臂弓,開始朝著獅鷲射箭。

    楊政的弓箭可不是一般士兵可比地,包含著精神力的弓箭使獅鷲受到巨大的威脅,一不小心,就會被洞穿翅膀,但是獅鷲的數量太多了,見到楊政孤身一人,便有數只獅鷲朝楊政衝來。

    眼看著龐大的獅鷲越飛越進,楊政拋下神臂弓,舉起驚雷槍,雙膝一屈,整個人已如豹子一樣撲出。

    右手處,銀色長槍上氣芒吞吐,同時藍色電芒乍響,楊政的目標已經鎖定了最大的一只獅鷲,身形電閃間,獅鷲騎士也揮舞著長槍准備格擋楊政的驚雷槍。

    兩把鐵槍在空中一觸,電芒就吞沒了獅鷲氣勢的長槍,瞬間竄上獅鷲騎士的盔甲。那騎士一聲慘叫,渾身青煙直冒,焦臭的味道彌漫在空中。

    與騎士心靈相通的獅鷲悲聲慘叫,衝向楊政的勢頭更猛烈上幾分。

    楊政格飛那把長槍後,眼中爆起幽光,在他的視野內,早已經看到了獅鷲身上最弱的一點,長槍順勢一桶,包含著強大精神力和電力的驚雷槍像切豆腐一樣刺入獅鷲咽喉,腥臭的鮮血狂灑下來。

    強烈的電流隨即將獅鷲的喉嚨變成焦炭狀物。

    楊政頂著那只獅鷲,嘶聲大吼,全身的肌肉都鼓脹起來,體重達數噸的獅鷲竟然被他活活推下了城牆。

    而他整個人堪堪躲過兩只獅鷲的衝鋒。

    同一時間,下面的猛犸已經來到了護城河邊。

    楊政放聲高喝:“快倒火油。”

    城牆垛上滾出一個個木桶,破碎的木桶中流出黑黃色的液體,刺鼻的火油味彌漫在空中。

    楊政跳上城牆剁,長槍在空中掄出一個大圓,電芒劈啪作響中,城下飛來的箭矢被彈開。

    這時候已經有數只猛犸衝進了護城河,絞得河水上波浪滔滔,護城河下的暗樁竟然被猛犸活活踩平,這等可怕的威勢實在是超出人的想像。“快加快速度,倒火油!”楊政嘶聲大吼,猛然間前後又有獅鷲衝來,楊政對准一只獅鷲連刺數槍,獅鷲的力量確實巨大,正面對撞的楊政被那排山倒海的力量衝得連連後退,這時候,身後又是一陣勁風襲來。

    楊政避之不及,被硬生生利爪掃過,盔甲頓時破裂,背脊上劃出三道深深血痕。他就地打了個滾。這時候衝過來數名護衛,揮槍阻攔獅鷲。

    正面飛來的獅鷲直接落地,張牙舞抓地衝過來,擋者披靡。

    剛剛偷襲楊政得手的獅鷲則一飛衝天,在百多米高的地方來回飛旋,虎視眈眈的盯著楊政。

    利嘯聲刺人耳鼓。

    地面上那只獅鷲一個加速,衝垮了幾根長槍,鮮血噗嗤濺射出來,灑了倒在地上的楊政滿身。

    幫他阻攔的士兵一個個被撕裂成碎塊。獅鷲終於衝到了他面前,大嘴一張,用力咬向楊政腦袋。

    楊政雙目一凜,雙手快速上升。一團殘影晃過,“啪啪”兩聲,獅鷲上下齶半尺長的獠牙竟然被他雙手握住,一股無比腥臭的味道從獅鷲嘴巴裡衝出。楊政的雙手肌肉已經漲到了極限,面目扭曲,目中地兩團幽光,像不斷旋轉的煙雲。

    那獅鷲拼命晃動腦袋想衝破楊政雙手的束縛。

    一人一獸陷入了角力之中。

    見到主將面臨危險。四周的流雲士兵瘋狂地衝來。數十把長槍狠狠的捅向獅鷲和他背上的騎士,本來想助獅鷲一臂之力的騎士只能揮槍阻攔四周亂刺地長槍。

    獅鷲被楊政的弄得嗷傲亂叫,可是無論他怎麼用力掙扎。那雙人類的手卻像是巨龍的爪子。根本無法擺脫。

    被固定住地獅鷲面臨著四周長槍和箭矢的無情攻擊。很快身上就布滿了傷痕。連背上的獅鷲騎士也中了兩箭,陷入垂死掙扎中。天空中飛舞地獅鷲騎士見勢不妙。怪嘯一聲,俯身下衝,迎面衝來地卻是幾十支飛箭。

    神臂弩地弓箭不是普通弓箭能比,連皮糙肉厚的獅鷲也不敢硬扛,翅膀上連中幾箭地獅鷲只能再次拔高身形。

    城牆上,殺紅了眼的士兵不斷湧來,向被拉扯在地的獅鷲進攻,獅鷲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鮮血淋了一地,它的爪子不斷的想抓裂楊政,楊政總是能在千鈞一發的時刻避開他的攻擊,同時,用腳猛踢獅鷲的喉嚨,喉嚨是大部分生物的軟肋,獅鷲也是一樣,沒有堅強的肌肉阻擋,被楊政用力猛踢的獅鷲發出一陣陣痛苦的嘶叫,偏偏嘴巴無法動彈。

    片刻後,獅鷲背上的騎士再也抵擋不住潮水般的攻擊,被三把長槍捅進了身體,三名流雲士兵怪叫著將他的身體頂起來,扔進人流中,這名騎士瞬間被刺剁成了肉泥。獅鷲悲嚎起來,發瘋似的向上竄起,翅膀橫掃間,數名士兵被他撞飛出去,有的摔下城牆,

    直接撞死。

    獅鷲發瘋騰空的時候,將楊政的身體也扯出了地面。

    士兵們衝上來,拉住楊政的身體,,奈何這獅鷲力量太大了,跌跌撞撞間,扯著楊政的人越來越多,但仍是被獅鷲拖動著不斷上升。眼看就要飛出城牆,楊政的的一只腳突然用力的勾住了城牆的一個垛口。

    狂嘶聲中,被拉扯著的獅鷲獠牙發出咯嘣聲,獅鷲痛苦的嚎叫起來,楊政從天空中跌落下來,手中多了兩段腥黃色的獠牙。至少中了上百箭的獅鷲旋轉著跌落下城牆。

    城內城外已是狼煙四起,殺聲震天。

    戰鬥漸漸進入白熱化。

    “轟”,“轟”“轟”整個城牆像地震一樣亂晃,碎石磚塊不斷下落,楊政俯下城牆剁往外看,幾只猛犸洇過護城河水,正在衝擊著城牆。城門頂到地面足有二十米高,護城河水足有五,六米沉,即使猛犸在水中,也被淹沒了一半身體,數只猛犸在城門處衝撞起來,

    火油傾倒進護城河裡,一只只火把扔下城牆。

    整個護城河頓時成了一片火海,尚在護城河裡的猛犸嘶聲亂叫,猛犸背上的士兵被暴走的猛犸甩下護城河,淹沒在滔天的火焰之中。

    獅鷲的力量雖強,惡魔軍也不易於,神臂弓的誕生更多的就是為了對付這種怪物。在擋住了獅鷲的一撥衝鋒後,射手團紛紛躲藏在城牆的掩體中,將目標鎖定為獅鷲,這些神射手無法洞穿獅鷲的厚皮,但是千百支利箭飛舞,而且目標精准的鎖定獅鷲上的騎士,同樣有效。

    不少獅鷲騎士無法阻攔四處鑽來的強力箭支。射殺在獅鷲背上,而失去了騎士地獅鷲也是命不久矣。城牆上的死傷非常慘重,但是換來的成果依然是看得見的,在死了十多名獅鷲騎士後,戰無不勝的獅鷲騎士也開始害怕了,他們放棄了肆無忌憚的衝鋒。轉而使用快速偷襲的辦法殺敵,來去入風的獅鷲騎士果然沒有再被射死,同樣的流雲士兵地死亡率也有所下降。

    戰爭進入僵持階段。

    相反,雷神炮給遠處的狼軍造成了大麻煩。傾吐的火舌葬送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這就是戰爭!”

    所有人都在拼命地攻擊,血與火交織成的戰場。生命就像氣泡般不真實。明知道是在送死,丘遠山不能下令撤退,攻城戰是最艱難的,他早就知道。只有進攻,進攻,再進攻,沒有任何花俏可言。

    火海暫時阻隔了狼軍的腳步。經過一天地苦戰,雙方在天黑下來時收兵。

    這僅僅只是開始。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注定了的生死之戰。沒有分出勝負不可能結束。

    三日後。夕影城內資源告罄。

    火油沒了。投石彈沒了,連最重要的雷神炮彈也沒了。

    狼軍為此付出了兩萬人的代價。

    但是。勝利地天平也開始向狼軍傾斜了。

    沒有了強大的火力壓制,猛犸實在是太恐怖。

    城牆下方有兩只猛犸在衝撞著城門,城門在猛犸的猛烈衝鋒下,咯吱亂響,厚重地木鐵門上,隨著猛犸地每一下衝鋒,頂門地士兵都會被彈出數米,更有甚者,直接被活活震斃。

    楊政透過血海煙塵,望向遠方,空氣已經扭曲得不真實,丘遠山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城牆又晃動了一下,下面地士兵大嚎:“破了!”

    城門被頂破了,雖然只是一個小洞,卻足以讓恐懼蔓延。

    楊政不敢再猶豫,戰場上,每一分每一妙都在瞬息變幻。他沿著城牆,分開惡魔軍人流,快步朝著城門的方向跑去。

    “都給我頂著,城破就是死!”楊政拿過驚雷槍,聲音壓蓋住了所有戰場上的聲響。

    “將軍!”幾名士兵驚得飛撲到城剁邊,他們看到楊政在喊完這一聲後,竟從城牆上跳了下去,楊政落下的地方正是城門處,身影在空中一晃,一道藍色電弧出現在他手中,落地點正是一只猛犸的背部。

    驚雷槍劃出一道閃亮的光影,直衝進猛犸的眉心。

    便是厚如鐵甲的猛犸皮也無法阻擋驚雷槍俯衝的力量,只見那猛犸痛得仰天長嘶,整個身體劇烈的晃動起來,楊政一個趔趄,整個人從猛犸背部滑落,幸好他眼明手快,抓住了槍杆。

    猛犸背上的狼軍也發現了楊政,幾名士兵雖然不敢衝出猛犸背上的木騎,卻紛紛挽弓射來。

    在劇烈震動的猛犸背部,箭支四處亂飛,不過准頭極差,楊政左手抓著槍體左右晃蕩著,右手拿著獵血刀擋箭。終於抓住了一個機會踩穩腳步,抓住猛犸背上的鬃毛,整個人蹭了上去。

    他所在的地方是猛犸的鼻根處,楊政看到兩只籃球大小的眼珠,好不猶豫的就將獵血刀送進去。

    黃亮亮的溶液衝出眼球表皮,眼球被刺穿的猛犸徹底瘋了,甚至不受控制的撞向門邊另外一只猛犸,兩只體型超過十五米,重數十噸的怪物撞在一起的力量有多麼巨大,那簡直就是炸彈爆炸。

    好死不死,那只猛犸螺旋長槍般的獠牙剛好捅進了另一只猛犸的肚子。

    那只猛犸被徹底激怒,失明的猛犸與重傷的猛犸在夕影城門處來了場超重量極的爭霸戰。

    如果從遠處觀看,這絕對比地球上的鬥牛精彩百倍。

    可惜身處兩大怪物衝撞間的士兵可慘了,從猛犸背上摔下,半死不活,又被活活踩成肉泥。

    刺耳的翱叫聲,衝撞聲,兩只遠古巨獸博命廝殺,其震撼程度已經超過了攻城戰。

    城牆上的流雲軍,在射箭閑暇之余探出腦袋向下觀望。猛犸間地戰鬥看得人心驚肉跳,何況猛犸背上那個小小的身影,他們的主將,此刻就像怒海中的扁舟,隨時都會有被吞沒的危險。

    楊政的韌性是超出士兵想像的,兩大巨獸的戰爭進入尾聲,瞎眼的猛犸身上鮮血淋漓,被連螺旋獠牙都斷了,肚子上是七八個血淋林地大洞。粗大腸子拖出體外,另一

    在另一只猛犸的獠牙上。

    失去眼睛的猛犸搖搖晃晃,他是失敗的一只,另一只猛犸也絕不好受。身上地傷口異彩斑斕,肚子上的血洞向外噴灑著大股的鮮血。

    兩只猛犸背上的士兵全部不見了,成了地下一團團肉泥。

    楊政還活著,死死地抓著猛犸的鬃毛。用刺入猛犸身體驚雷槍固定身體,身上淋滿了猛犸腥臭的鮮血。他現在全身酸痛,五髒六腑更好像要吐出來一樣,半天的顛簸絕對考驗意志。

    瞎眼猛犸搖晃得更劇烈。終於向一側傾倒。

    楊政連忙向另一側攀爬,轟隆聲中,猛犸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下。楊政也無法抵擋那巨大地震力。從猛犸背上滾落在地。

    城牆上的流雲軍發出一陣歡呼。緊接著又是一片驚呼。

    楊政搖晃著腦袋從地上爬起,剛一起身。就發覺天色陰暗下來,頭皮發麻,那是危險的警報,他連忙抬頭,頓時魂都快駭飛了,只見另一只猛犸搖搖晃晃走到了他面前,前蹄一失,竟然也倒了下來。

    “轟隆”一聲,塵灰漫天。

    “嗚――嗚――嗚――”

    連天地號角聲響起,狼軍在不斷後撤,楊政通過飛索爬上城牆,當幾名士兵將他拉進城牆內時,他已經渾身無力,躺倒在地上。

    在流雲軍拼死反抗下,又抵擋住了狼軍地一波進攻,清點了一下人數,流雲軍死亡人數竟然達到了三千。

    這是三日來損失人數最慘重地一次。

    表面上比之狼軍損失一萬,流雲軍死亡三千並不算多。可是流雲軍總共才兩萬人,丘遠山卻有近十萬大軍,如果再這麼打下去,流雲軍只有城破人亡的局面。

    楊政抹了抹臉上地血,張大嘴巴呼吸著。

    腦袋裡一陣一陣的刺痛,他不是神,三日來和獅鷲猛犸連番大戰,使他的體力精神力消耗無比巨大。

    怎麼辦,再這樣下去,只要護城河大火一滅,自己能否擋住狼軍第二波衝擊都有問題。曼奇呀曼奇,難道你真的辜負我的期望,還有王後,她如果看清局勢,只有和流雲國結盟一途。

    楊政等待的援軍遲遲不來,那麼他攻入滄月西線就是一場完全沒有意義的送死。

    推開來扶他的士兵,楊政勉力支撐著身體站起來,全身上下除了疼麻再無別的感受。

    透過牆剁遙望著遠方密密麻麻的狼軍,護城河裡的狼煙使視野扭曲,楊政又環視著周圍,從周遭士兵的臉上他看到了疲倦,甚至有恐懼。

    被楊政目光掃過的士兵一個個站直了身體,他們望著楊政的眼神充滿狂熱和崇拜。

    但楊政的內心卻像被什麼刺了一下。

    他用力的呼吸,深呼吸,迫使自己頭腦冷靜下來。

    這時候,突然有士兵衝上城牆,急急報告:“將軍,城內的士兵叛亂了。”

    楊政猛的轉身:“你說什麼?哪裡叛亂了!”

    “中城囚牢裡有人私藏了鑰匙,大概是聽到狼軍回援,他們打倒了裡面巡邏的士兵,把關在那裡的滄月軍放了出來,正朝外城衝來。”

    楊政連忙跑向城牆另一側,只見中城火光一片,嘩然的士兵在城內橫衝直撞,因為大部分惡魔軍都在外城防守,中城只留下一千人左右看守囚牢,如今被近萬的滄月軍衝出囚牢,那一千士兵雖拼命抵擋,卻因人數相差太大,節節敗退。

    “媽的,這些家伙!”本來就頭疼怎麼防守狼軍,卻不防城內士兵又作混亂,如今內外交困,楊政身邊的曼塔忍不住罵了一聲,怒道:“早知如此,便要屠光了他們。”

    “曼塔,你把守住城門,狼軍一有動靜就向我彙報,夏爾,射手團的隨我去鎮壓,不要慌了陣腳。”楊政看了曼塔一眼,快速下令後,飛奔下城牆。

    三千射手團士兵剛剛集合完畢,楊政騎上三眼馬率先衝了出去。

    剛剛到達中城城門,就見數百名流雲士兵被迫退出城門,有幾名士兵退不來及,混亂中跌倒在地,被密密麻麻的滄月軍用鐵棍,板磚敲成了肉泥。

    見到這一幕,趕到的流雲射手怒不可遏,叫囂著殺光他們。楊政嘆息一聲,掏出一把鐵胎弓,一箭射出,衝在最前面的滄月軍士兵被射了個對穿,鐵箭去勢不停,連穿了三名滄月軍才停下。原本退守的數百名流雲士兵見楊政帶領大軍衝來,高聲歡呼起來,不退反進,衝回去連連砍殺。

    存放武器盔甲的地方沒有被滄月軍找到,這些士兵被剝光了盔甲武器,戰鬥力極其低下,被那數百名流雲士兵一陣亂砍,衝鋒的勢頭遏制住。

    “殺呀!!”流雲士兵雙目赤紅殺入,一時間血肉橫飛,衝出中門的滄月軍最先做了屠刀下的亡魂。

    兩邊實力差距太大。

    很快外圍的滄月軍被清空,楊政第一個衝進中門。

    趕在那群瘋狂的流雲士兵殺入前,放聲大吼:“所有叛亂者給我跪下,你們難道真的送死,誰再敢造反,就屠城,到時候你們就是害了全城百姓!”

    此時,射手團已經占臨了中城高地。

    剎那間,黃蜂般的利箭飛出,逃竄的士兵慘叫著橫跌在地,每人身中數箭,甚至在數百米開外的士兵也逃脫不了利箭的攻擊。

    “不要射,不要射,我投降!”僥幸逃過利箭的滄月軍士兵連忙跪倒在地,再不敢動彈。

    血的教訓讓這些滄月軍乖乖的站起來,他們的目光中依然充滿了憤怒和怨毒,卻誰都不敢看楊政一眼。

    屠城的威脅,誰都不敢領教。

    逃跑的士兵,緩緩集合起來,肯定有一些漏網之魚,但就楊政面前集合起來的士兵也達到了六千數目。

    “押著他們,到外城門出集合!”楊政留下命令,策馬向外城門跑去。

    這時候城門處的火已經漸漸熄滅。

    狼軍整備著軍隊,天色漸漸陰暗下來。

    北方飄來一陣黑壓壓的烏雲,狂雷乍起,風也大了起來,暴雨就來來臨。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2:52

第九集 第五章 生與死

    一夜暴雨後,護城河變得洶湧起來,而狼軍忽然像吃了春藥一般,從凌晨十分開始就瘋狂進攻。

    所有獅鷲,猛犸全體出動,發動了開戰以來最慘烈的一次攻擊。

    在絕對的戰力優勢下,城門,城牆岌岌可危。

    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

    流雲士兵們幾近絕望了。

    而城內那些彙聚起來的俘虜也看了入侵者在節節敗退,他們齊聲高歌,大聲嘲笑,期待了城破的那一刻。

    曼塔聽到了滄月俘虜們的歌聲,在四周流雲軍林立的情況下,這些滄月軍沒有畏懼,他們已經完全放開了,所有人都知道,這場持久戰已經進入尾聲,他們已不需要再懼怕,只等著城破之時,拿起武器將這些入侵者趕出家園。

    “唱吧,唱吧。”

    曼塔看著城外,眼神裡忽然有些陰冷古怪的神色。

    “給我去把中城的百姓驅趕出來,也集合在這裡。”他忽然越過楊政冷冷的下令。

    中城內突然混亂作一團,當滄月軍看到一排排男女老幼從中城門趕出來時,他們的臉色變了,歌聲也戛然而止。

    “曼塔,你要做什麼?”楊政奇怪的問道。

    “做什麼?”曼塔冷笑起來:“當然是用他們來阻擋狼軍的腳步!”

    “你瘋了,你不能這麼干!”楊政額頭青筋隱現。

    風愈大了。雨終於從開始三兩顆變成了瓢潑。

    護城河水裡濺起一片白茫茫的水花。

    在狂風暴雨中,城內百姓地哭聲,像是荒野裡孤魂的號角。

    曼塔目光轉向城牆外,雨水從他的頭發上滴滴答答落下,在他臉上流出一道道水流。

    “我沒有選擇!這樣下去,城門很快就要破了,玉將軍,我不會讓我的士兵白白送死的。”

    流雲國有他自己的規則,楊政終究是個外人。

    何況……他能阻止曼塔為了求存做的舉動嗎?

    這殘忍的行為。也只是叢林法則的延續吧,人類本來就是從野獸進化而來地。

    楊政真正的感到疲累了,今日這一仗之後,他恐怕要背負上屠夫的惡名。

    “開城門。讓我們和狼軍決一死戰!”曼塔振臂高呼。

    “決一死戰,決一死戰,決一死戰!”一聲高過一聲音海狂浪刺破了雨霧,穿透了雲霄。

    遠處的狼軍全都戒備地進入戰爭狀態。丘遠山站在車輦上遙望著夕影城方向,耳邊是流雲士兵“決一死戰”的狂呼。

    “終於要出來了嗎?”

    丘遠山冷笑著,白茫茫的雨霧中,他根本看不清夕影城內的景像。

    這時候。夕影城城門發出咯吱咯吱地巨響。

    只要他們出來決戰,大局就定了。

    丘遠山很快下令猛犸衝鋒團進入戰備狀態,前幾日死亡和重傷了八只猛犸。衝鋒團如今只剩下十二只猛犸。即管如此。流雲軍如果敢出來,也絕對是有死無生。

    驗證了所有人的猜想。

    吊橋果然被放下。城門也緩緩打開,這時候,門口出現了很多……

    “步兵!”

    丘遠山輕呼一聲,和副統領真德明面面相覷,渾然弄不清魔神將軍搞什麼鬼。

    魔神將軍絕不是笨蛋,但是他卻將步兵派出來,反常得叫人心生竇疑。

    狼軍沒有前進,而是警惕的排成陣列,看著越來越多的“步兵”從夕影城裡出來。

    “不對,不像步兵,他們連武器和盔甲都沒有!”

    越來越近地士兵終於讓丘遠山發現了蹊蹺。

    “這些衣服,是我們滄月軍的,該死的,這些是滄月軍士兵!這麼王八蛋到底想干嗎?”

    黑壓壓一大片滄月軍,後面卻是排成一列列地黃羊騎兵,驅趕著不斷向狼軍衝來。

    丘遠山望著驅趕得越來越近地滄月軍,大怒。

    陣前有人高喝:“快停下!前方滄月軍全部停下!”

    沒有人停頓,因為流雲軍已經控制了夕影城地百姓,大部分滄月軍的家屬也在其中,他們只有聽從流雲軍地命令,否則他們的家人將被屠殺殆盡。

    “怎麼辦?將軍!”

    所有軍官都望著丘遠山,如果衝鋒,最先面對的將是滄月軍。

    丘遠山至此才明白草原那群惡狼的狠辣不是常人能夠想像的。

    曼塔盤算著距離,當輦車出現在射程之內時,他惡狠狠地笑了起來,擎弓搭箭,大喝道:“去!”抖手就是一箭!

    幾乎就在此時,萬箭齊發!

    “咻咻咻――”

    天空中縱橫交錯的箭支飛來,流雲軍的神臂弓射程遠遠超出狼軍的想像,飛蝗似的利箭落下,狼軍前陣的士兵被強力的弓箭射得人仰馬翻,猛犸的體型最大,承受的箭支也最多,神臂弓雖無法洞穿猛犸的厚皮,然而密集的箭雨下,猛犸也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黃羊騎兵向兩側分散開。

    看著黃羊軍整齊的動作,丘遠山心中大凜,高喝道:“獅鷲隊,阻止他們。”

    “將軍,風太大了,獅鷲們很難進攻。”

    獅鷲騎士團團長冷冷的回應。

    作為支援狼軍的獅鷲騎士團,他們本來就不屬於丘遠山轄制,這次為了幫助丘遠山攻城,一直號稱“空中霸王”的獅鷲團折損了十八只獅鷲,這讓獅鷲騎士團團長心中又心疼又惱火。

    獅鷲騎士本來就非常難培養,損失一名少一名。又是在如此惡劣的

    氣,獅鷲騎士團團長有此反應很正常。

    丘遠山氣得幾乎要罵出聲,卻不得不控制自己憤怒地情緒。這些獅鷲騎士高傲無比,若真反起來,根本不是他能夠控制的,丘遠山只能用盡量平和的語氣道:“雷斯團長,你也看到眼下的情況,如果我狼軍敗了,受苦的還是滄月百姓。雷斯團長作為滄月國的臣民,忍心看這千萬百姓遭受這些惡狼的屠戮嗎?”

    又一陣弓箭飛來,狼軍已經開始混亂。

    他們的反擊卻無法夠到惡魔軍,死亡的只是衝在最前面地滄月軍俘虜。

    黃羊騎兵繞到了狼軍的兩側。開始了狂風驟雨般的騎射。

    論到騎兵,流雲國絕對是天下無雙,何況黃羊騎兵這樣的王牌,這種平原上地衝殺才是他們最喜歡的。這幾個龜縮城內,他們早就憋足了狠氣,衝殺起來完全不要命。滄月俘虜終於和狼軍交雜在了一處,混亂中。在陣前的猛犸無法再忍受螞般的利箭。

    就算是被蚊子咬,如果蚊子地數量太多,也會暴走的。

    猛犸的混亂。直接導致了狼軍防守體系的崩潰。數只大猛犸向右側衝去。途中是成百上千地滄月俘虜,猛犸的大腳踩過。踩中的士兵成了一灘扁平地肉泥,血水混合著泥水,在戰場上四處流淌。

    面對可怕地怪物,滄月俘虜四處躲避,場面愈加混亂。

    楊政冷眼注視著人流,向著狼軍地中陣衝去。

    曼塔這一招確實是夠狠。

    此刻狼軍與滄月俘虜亂作一片,呼喊聲,怒斥聲,驚罵聲,亂作一團,暴風雨中,這些聲音忽遠忽近,根本聽不真切。楊政破開了一條道路,衝進狼軍的前鋒營裡,狂呼聲中,驚雷槍有若游龍一樣鑽出。

    雨霧被一片槍影穿透,一陣劈頭蓋臉地狂刺,楊政心中的憂傷,幾乎讓他的身體不受不控制,可怕的宣泄,像決堤的洪水。

    三眼馬衝進狼軍洪流中,驚雷槍就像逆流而上的箭魚之刺,絞毀一切爛路的障礙。

    槍影過處,狼軍士兵全部橫跌,經過驚雷槍洗禮的士兵,胸口,頭顱,喉嚨,全都出現血淋淋雞蛋大小的深洞,鮮血汨汨湧出,染紅了大地,雨水又很快將鮮紅衝淡。

    這場戰爭,到此已經徹底瘋狂了。

    楊政身在這瘋狂的洪流裡,如果不想被吞沒,就只有掙扎。

    在接下來的一沙漏時間裡,天地間已仿佛成了一個吸食任何聲音的黑洞,所有人在戰場上狂奔亂走,但卻聽不到一點聲音,耳朵內像是失聰了一樣,暴雨聲,喊殺聲消失不見,你只看得見一張張扭曲猙獰恐懼的臉,他們竭盡全力的吶喊,張大嘴巴,喉嚨上青筋暴凸,但是淋進嘴巴的雨水,掩蓋了一切聲音。唯一的聲音,是胸腔內的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響,腦海深處擂鼓一般。

    眼前血霧彌漫,任何景物都覆蓋上一層薄薄的紅膜,隨著密密的箭雨,敵兵屍體在陣前鋪滿了一地。

    數萬騎兵互相踐踏,亂做一團。

    持續了很久很久。

    楊政已不知道自己到底殺了多少人,他的手完全是機械似的揮舞,砍殺,血噴濺,人頭落地。

    他身上的盔甲早已經破裂不堪,在來回的衝鋒中,作為最前鋒的他,已不知道中了幾槍幾劍,沒有疼痛,他全身的感官都麻木了,那一刻,除了不斷的搏殺,腦海中已存留不下任何感覺。

    就在這時候,北方突然傳來嘩然的聲音。

    一聲慘叫是那麼熟悉。

    楊政抬目望去,頓覺全身的鮮血在那一刻冷透了。

    只見斜上方有一人正被一只獅鷲抓到高空中,那獅鷲大嘴一張,吞下了那人的頭顱!!

    是曼塔。

    一直被僵冷的殺意覆蓋的戰場猛然像烈火一樣灼燒起來,曼塔的死亡似乎在宣告流雲國這場入侵的完結。

    獅鷲扔下曼塔屍體,拔高身體。

    背部一陣刺痛,在楊政片刻失神的時候,四周地狼軍見機襲來。

    疼痛讓楊政發昏發沉的頭腦一下子爆炸開。他猛的轉過身去,那張扭曲的臉上,眼眸處是瘋狂而凄厲的殺氣,像血鑽一樣明亮。

    長槍刺破了他的表皮就再也不能前進一分,楊政全身上下的肌肉繃得如同鐵塊一樣,沸騰的殺氣變成了實質的旋流,刺中他地士兵被他那雙充滿絕望暴躁的眼神刺中,幾乎全身的血液都凝結成了冰。

    那寒氣,來自楊政壓抑到極點的力量。

    精神力終於衝破束縛。在體外肆無忌憚地爆發。

    他的手握住長槍,用力像自己一扯,那士兵被他大力拉到了跟前,眼中驚慌絕望的神色還未退卻。就發現自己的脖子被一只冰涼地手掐住了。

    楊政的眼中再沒有一分憐憫,這是戰場,只有勝利和失敗,死亡和生存。

    沒有別的。

    沒有!!

    他的右手一緊。猛地一旋,痛苦的骨頭折裂聲,向外一拉!

    “噗――”鮮血狂灑。

    士兵的頭顱被他生生攆下,他抓著那顆鬥大之顱。高高舉起,鮮血從短頸處淋漓下來,仰面。感受那腥燥地血液落下。舌尖是又冰又鹹地感覺。

    當他地目光環視過戰場。混亂殺戮的景像,楊政突然放聲厲笑。聲音遠遠地傳開:“殺――殺――誰要我地命,我就要誰的命,你們盡管來啊!來吧!”

    如同一匹受傷的狼王,在沸騰的沙場裡投下了最後一勺滾油。

    他凄厲而瘋狂的

    舉著頭顱囂張狠絕的模樣,使狼軍心膽俱寒,沒有人邊,甚至連獅鷲騎士也只敢遠遠看著他。

    楊政將屍體隨手拋開。

    獰聲大笑著衝進敵軍亂流中。

    “為曼塔將軍報仇!”

    流雲士兵自發的嘶叫起來,狂風暴雨降不下士兵熔漿般爆發的殺意,戰場上,已分不出誰是誰的聲音,誰在哭喊,誰在號叫,誰在命令,誰在咆哮。

    所有人都殺紅了眼,所有人都只剩下一個信念,殺死眼前的敵人,殺光所有敵人。

    楊政單騎衝得最猛最快,他三眼馬似一團烈火,在疆場裡來回衝殺,疾奔過處,地面上的水窪“誇誇”濺起一團團水花。

    人影不停地從眼前晃過!

    驚慌,哀號,奔逃。

    然後是光影璀璨的流淌而過,行雲流水一般。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

    “給我衝,快攔住他!”丘遠山震恐的大叫,他發現楊政衝刺的方向正是他站立的主輦車。

    “快上啊!誰敢退,軍法處置!”幾乎瘋狂的吼叫,丘遠山沒有親自下場,但早已經被這地獄般的殺戮戰場浸潤了內心。

    回應他的只有更狼狽的逃竄,楊政箭一般衝鋒的路線上,幾乎沒有任何完整的生物,楊政越衝越近,雨霧中,他那扁平的黑色頭盔更顯猙獰,還有兩顆散發血芒的眼珠。

    丘遠山在輦車上不斷後退,他無法面對那瘋狂的目光,空氣像是一個密封的玻璃罩,丘遠山覺得自己全身都被封死了,他毫無退路。如同被巨大的旋渦越吸越深,丘遠山的靈魂在不斷的掙扎。

    不,不能死,他終於絕望的落魄的叫出聲。

    聲音無力而綿軟,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只剩一口氣的溺水者。

    獅鷲的利嘯傳來,一片巨大的陰影掠過天空,是雷斯,獅鷲騎士團最強大的戰士,終於出擊了,獅鷲迎著狂風暴雨,向楊政衝去,巨大的精神壓力潮水般退去,面對強大的獅鷲之王,楊政只能選擇全心全力的對付。

    丘遠山疲累的扶住輦車上的欄杆,剛才那短暫的精神交鋒,絕對是他經歷過最可怕的戰鬥,冷汗在額頭流下,他幾乎虛脫了。

    楊政極目遠望著衝來的獅鷲,嘴角一撇,左手一動,恍若青煙的白影飛來之際,他舉槍硬格。

    沒有任何的聲響,雷斯完全是下意識的躲閃,來源於他千錘百煉的戰鬥神經反射,右臂一涼。

    先是鐵槍頭緩緩劃落在地,接著是右臂肘處裸露在外的肌膚出現了一條紅線,劇痛襲來。紅線越來越濃,噗地噴濺出鮮血,右手落地。雷斯又驚又怒又怕,這是什麼速度,楊政左手多了把獵血。

    雷斯強忍著劇痛,控制獅鷲拔高身形。

    陡然間全身一冷,四周狂浪般的殺氣將他籠罩,獅鷲也發出尖銳的叫聲,橙黃色的目光死死瞪著暴來的火紅一騎。

    楊政高舉驚雷長槍。三眼馬破開雨霧,皮毛黏貼在鋼筋鐵鑄般的肌肉上,在巨大的衝力下,鬃毛亂舞。火蛇流轉,楊政仰起頭,刀鋒一般的高傲眼神裡,仿佛有一種毀滅一切瘋狂情緒。又有一種看透世事的蒼涼神色。

    汗血馬每一次蹬踏都在地面上留下數個碗口大地蹄印。

    雷斯手中疼痛消失,代之而起的是無比麻木的感覺,像是琥珀內的死蠅,木然望著外面地世界。只聽一聲馬嘶。余音未消,火焰般的紅光急速膨脹,烈火焚天的感覺。鋪天蓋地的壓來。

    面前地一潭水窪。陡然分波濺起數尺高。但是很奇怪,人和馬全都消失不見!

    雷斯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那是超越了聲音的速度,一股鋒利無匹的殺氣從身右側撲天蓋地飆來,那種刺骨地寒氣激得他全身毛發直聳!

    耳朵裡方才炸響起馬蹄踏水的聲音。

    雨霧排浪般向兩側分散,在長槍的路線上,電弧形成一道真空地波流。

    獅鷲驚叫回旋,整個大鳥在空中掙扎,雷斯更是靠著無比敏捷地反應力阻擋那無聲鋒利地攻擊。

    快速的上升,上升。

    獅鷲可以飛,馬卻再怎麼也飛不起來,只要到達一定高度,任何強大地攻擊都是枉然。

    紅影一閃而過,這時候,馬背上的黑影卻突然一飛衝天。

    就在雷斯以為自己要逃出那驚天動地的一擊時,黑影卻掠過了獅鷲龐大的身體,銀光一放一收,那黑影此刻的高度卻是在獅鷲之上,足有十多米,銀光收縮之際,黑影在空中翻轉落下,啪嗒一聲,地面的水濺起數尺高。

    楊政單膝扣地,左右雙手按住地面,身體微微前撐,頭發貼在額上,雨水從發梢滴滴答答的滑落。

    獅鷲悲哀絕望的尖叫……

    在他身後的高空中,巨大的獅鷲身體上多了一把閃耀藍弧的長槍,而雷斯與獅鷲因為這把長槍緊密串在一起。

    楊政緩緩抬頭,眼內的血色一亮一亮。

    三眼馬跑到了他身邊,前蹄高舉,馬嘶裂嘯。

    混亂的殺戮一直持續到暴雨漸漸停歇。

    地面上的積水在疆場上四處流淌,長時間的砍殺,流雲軍的武器已經開始崩裂,箭支消耗精光。

    滄月狼軍終究是享譽數十年的著名軍團,他們的素質不是一般軍隊可比的。丘遠山在失控的局面下,依然沒有撤走,他竭力的指揮軍團壓上,狼軍的包抄圍襲戰術漸漸發揮效力。

    那些滄月俘虜成了真正的炮灰,猛犸在四

    ,大多數死亡的就是滄月俘虜。

    但是當俘虜開始潰逃的時候,猛犸的衝鋒也給流雲軍帶來了極大的打擊。獅鷲更是流雲軍的夢魘,雷斯的死亡讓獅鷲騎士的攻擊變得愈加凶猛犀利,流雲軍面對的是陸地和空中的雙重進攻。

    楊政個人的力量並不能奠定戰爭的局面。

    大部分人都倒在了疆場上,只剩下最精銳的黃羊騎兵還能緊跟楊政的腳步。

    突圍是唯一的選擇。

    狼軍尾追堵截,丘遠山甚至親自上了一匹戰馬,在戰場上來回奔走,楊政的勇猛他早已領教,如果流雲軍的數量多上一倍,很可能今次就是狼軍全軍覆滅之時。他害怕楊政的勇武,這一次他絕不能放他走。

    “給我衝,攔住他們,誰殺了他們主將,我綬他狼軍最高的軍銜,賞一萬金幣!”丘遠山揮舞著一把精致的長劍,大力咆哮鼓舞著士氣。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狼軍騎兵從兩側包抄合攏,獅鷲的速度更快,在快速突擊中,不斷的有流雲軍被擊殺下馬。

    楊政的命令只有一個,衝。所有流雲軍不得停馬糾纏,除了攔路地敵人,就是拼命的衝刺……

    三眼馬猶如一條火線,引領著後面大批的浪潮。

    “統領,有古怪呀,他們這樣衝,不是帶著我們進城嗎?”真德明策馬趕到丘遠山身邊,前方不少黃羊騎兵已經衝破了狼軍的合圍,雖然死傷慘重。但是他們依然保持高速衝向夕影城城門方向。

    後面的狼軍卻是跟得緊緊的,包括獅鷲和猛犸,雙方的軍力對比一望可知,流雲軍想要擺脫狼軍進城絕不可能。

    換作任何一個將軍。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就是留下一部分人馬斷後,其他大軍快速進城。固然會犧牲斷後的一部分士兵,但卻保全了主力,此番只要一進城。流雲軍還能撐些時間。

    丘遠山也是心生竇疑,可他不能放棄這次絕殺地機會,戰場上的勝負幾率瞬息萬遍,這次錯過了。便可能永遠沒有翻盤的機會。

    每一場戰爭都是豪賭!

    丘遠山沒有下令停止追擊。

    在突圍的時候,流雲軍地陣型在悄然起著變化,士兵們在拉長衝鋒的陣線。他們不是保持著尖錐的形狀。而是不斷向外擴散。同時馬與馬之間的距離保持得相當寬。

    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地狼軍哪裡會注意這些細節。

    只有獅鷲在天空中不斷盤旋,不敢下降得過分厲害。因為他們發現整個流雲軍的陣型絕對是不適合進城的。

    他們要做什麼?

    越來越靠近護城河了。

    流雲軍幾乎是以送死般的速度衝向護城河。

    很顯然,如果掉進河裡,流雲軍絕對沒有生還地可能性。

    就在這時候,綿延出幾乎一公裡長的戰線突然發生轉折,遠方傳來悠長的號角聲。

    丘遠山心中一個咯噔。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心中一個咯噔。

    號角,援軍!

    是哪一方地?

    一面白龍旗幟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

    接著,是一面燃燒黃羊旗幟。

    楊政就在那一刻,幾乎要脫力落馬。

    這是什麼感受,他已經無法形容了。

    流雲軍地陣列在高速地變化,一頭一尾向兩邊包攏,整個流雲軍形成了一個新月的形狀,衝在最前面地楊政堪堪在護城河的邊緣一米處停下,三眼馬一陣長嘶,前蹄高舉,後腿蹬蹬幾下踩步,如舞蹈般在空中轉了個半圓,變成面對狼軍的方向。

    而其他流雲軍也快速的拉著馬疆掉頭。

    這個宛若奇跡般的馬術出現在狼軍面前時,當真嚇到了很多人。

    此起彼伏的馬嘶聲,黃羊騎兵身為王牌的實力體現無疑,依靠馬鐙完成了冷兵器陣型中最奇特也是最慘烈的偃月陣轉換。

    “殺――”

    綿綿蕩蕩的聲音火山般噴發出來。

    流雲軍竟然折返回去,衝殺向追來的狼軍,途中他們扔下手中破爛的武器,伸手一勾,從地上抄起嶄新的鐵槍,馬刀,還有弓矢。

    原來在前方戰爭打得激烈的時候,留守在夕影城的少數流雲軍早就將很多武器儲備扔在護城河前。這是楊政同歸於盡的策略,背水一戰,講究的就是先斷自己後路,以滅絕任何生還的可能性,爆發所有潛能。

    當前進已經成了唯一出路,士兵們的凶狠慘厲可想而知。

    不過這一切因為援兵來到而變得不同了。

    丘遠山木然看到遠方出現的旗幟,忽然失聲狂笑起來。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笑過之後他又神經質的大喊:“衝呀,殺光他們。”

    “將軍!不行了!快撤吧!”真德明和其他副官連忙扶住他,所有人的臉色都異常灰敗。

    狼軍的失敗,不是一個人的失敗,而是所有人的恥辱。

    “不,我不會敗,我怎麼可能敗!”丘遠山一會放聲大吼,一會又哈哈大笑,眼淚鼻涕一起冒出,眼神瘋狂。

    “砰”的一聲,他頭部遭到重擊,昏了過去。

    真德明放下手,望著周圍目瞪口呆的副官,冷冷道:“將軍受刺激過大,已經無法指揮軍隊了,現在聽我的命令,全軍撤退!冰雲公主已經帶領龍軍來援,我們趕去與她彙合!”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3:24

第九集 第六章 遠走高飛

    血腥過後,死魚般的天空籠罩著大地。楊政一瘸一拐的走在泥地裡,疲倦欲死的臉上沾滿泥灰血漿,全身上下掛著破碎的甲片,走動間,沙拉沙拉的響。戰場之上,人和馬的屍體就像沙灘上的鵝卵石,密密地鋪滿了一地,遠處敵人正在四散奔逃,在原野上留下無數的戰車和戰馬!

    這一場以少勝多的偉大勝利,卻也讓流雲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本來愈兩萬人的流雲軍,只剩下七千人,完好無損的不到兩千人。

    幸好夕影城是個大城,而趕到的援軍給了他們有效的救治和輜重補給,這一夜沒有大勝後的歡歌笑語,死了太多的人,太疲倦了,恨不得一睡不醒。

    當拂曉的陽光照射在夕影城上時,金色的光芒像巨龍一樣圈繞著城池。

    楊政從似睡非醒的冥想狀態中清醒過來,站起來的時候他用力的一繃,身上的紗布片片斷裂,露出他古銅色的肌膚。昨夜慘重的傷除了背上三道最重的抓痕處尚在結痂,其他的地方的傷口竟已復原,露出粉嫩色的新肉。

    對於精神力的應用楊政是越來越熟練了。

    穿上新制的皮鎧走出門外,楊政就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曼奇,雷特林,歸藏,牧飛雲……

    這些平日裡或許敵對的家伙,此刻都各懷心思的站在一起。但在見到楊政地同時,他們的臉上都露出古怪復雜的神色。

    楊政心中有太多的滋味無法形容,他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也許他們想要聽到更多的解釋。

    是的,楊政是導演這一切始作俑者。

    從偷襲雷蒙斯特開始,楊政一個人周旋在衛戎與流雲之間,吞襲西線,促進合盟。

    令人無法理解的態度,捉摸不定的行事都讓所有認識他的人產生陌生地感覺。

    他們心中甚至有一個最大的疑問!

    楊政――到底是誰?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雄霸一方的強者。

    看事情也不停留在表面。

    現在不會再有人輕易相信楊政是屬於衛戎國地。他一定有他的來歷,他太神秘了,又太強大了,這樣的一個人讓所有人都不放心。

    楊政顯然也從所有人的眼裡看到這個疑問。

    “都進去吧。我想是到告訴你們真相地時候了。”楊政莫名的一句話,讓這些巨頭們各懷心思,沉默的隨著楊政進入軍帳。

    軍帳內除了有資格獲得秘密的人,全部被清了出去。

    楊政來到軍帳角落地水盆邊。用手沾了水,開始摸挲著鬢角。

    伸手一揭,一張人皮一樣的東西被他拉了下來,當他轉過身時。現在眾人眼前的臉令人眼前一亮,高挺筆直地鼻梁,冷峻地臉龐。棱角分明地嘴巴。雖然不如精靈般完美精致。其獨特的風采卻充滿魅力。尤其是那雙墨黑色地瞳仁,熠熠有神。細看之下又有一種漠視一切的旁觀之冷。

    曼奇是驚得第一個喊出聲的人:“是你……你……”

    也許是記憶太遙遠了,曼奇幾次沒說出口,楊政微微啟唇:“我是楊政,曼奇陛下,很高興你還記得我。”

    楊政?

    楊政!

    在各自默默念了幾聲後,衛戎東線的幾名將領都沒有什麼記憶,因為他們並不知道楊政當初刺殺左青子用了化名,而且也化了妝。

    歸藏盯著楊政,腦海裡仔細搜尋著,也無法找到任何“楊政”的回憶。

    倒是一旁的牧飛雲,低喃著:“記得滄月國曾經有個名噪一時的逃犯,好像就是叫楊政。”

    只有知道楊政內幕的曼奇神色復雜,欲言又止。

    “是我殺了左青子。”

    如果說楊政自揭身份只是啟燃了一點好奇的火種,那麼下一刻,他就用這火種引爆了炸彈。

    在他脫口而出的剎那,整個帳篷裡只有曼奇後退了一步,其他人仿佛僵死了一般,十多雙眼睛齊齊死盯著楊政。

    楊政似看不見那一雙雙鋒利若刀的眼睛,平靜的講述一場詭波密聞:“我曾是滄月死亡營的一名奴隸,在一次突如其來的選拔中,我和其他四人破格提升為貴族,然後就接到了一項任務……殺了他後,我們秘密潛回滄月,沒想到等待我們的就是滅口的屠刀,除了我和另外一人不知所蹤,我的三個好兄弟全部慘死在我面前,從那以後,我就發誓要復仇……至於後來,我已經換了一個身份,我以這個身份做的事想必大家不會陌生。”

    “你殺了他……好,你竟殺了他。”歸藏哆嗦著嘴唇,手握在劍把上,盯著楊政的眼睛裡激動,悲傷,痛苦,憤怒揉雜在一起。

    楊政輕吸了一口氣,眼裡多了些憂郁。

    左青子的死亡對衛戎國的打擊是巨大的,可偏偏楊政又帶領著衛戎國走出困境。

    這真是荒天下之大謬。

    如果在場的不是一個個老謀深算的大人物,只怕當場要翻臉了,即管這樣,衛戎國諸人看著楊政的眼神已經變得警惕不善。

    楊政早料到自己說出真相會招來這樣的結果,但他並不後悔,反而松了口氣,從現在開始,這世界上再沒有什麼魔神將軍,再沒有什麼拈花伯爵,他就是他,楊政。

    那個仇恨的包袱,至此終於甩開了。

    做到今日這地步,蒙尋,紅石,劉若飛在天上看著,也該含笑了。

    “那麼你是滄月人了。”雷特林冷冷的問道。

    “不,我只是個流浪者。”楊政語氣清冷:“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我有什麼陰謀。這一場戰爭不會給你們帶來任何壞處,事實上,滄月國已經元氣大傷了,幾年內對你們根本再無威脅,甚至只要你們能同心協力,滄月國以後還要看你們臉色也說不定。”

    在場地都是聰明人,一點就透。

    “至於我的身份,大家心知肚明,這場戰爭結束後。我就會離開,所以今日我說的一切,大家不若就當一個故事聽過也罷。我保證,從此以後。無論是魔神將軍還是楊政,都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

    ……

    龍軍與殘余

    合,丘遠山受了極大刺激,臥床不起。幾天內就變同垂死老人,楊政帶給他的刺激實在太大了,夕影城一戰,狼軍付出了六萬士兵。和獅鷲隊,猛犸團損失大半的代價,真正震動了大陸。魔神將軍的威名第一次比肩“飛將軍”池雲。

    幾乎同一時間。整個南大陸的目光都聚集在滄月西線。

    正因為魔神將軍如日中天的威名。使得滄月國附近倍受氣壓的雷切國,浩然聯盟等都蠢蠢欲動起來。

    人們期盼重演一次三十年前飛將軍大敗滄月軍地歷史。

    那一次。飛將軍將滄月國從超級霸主的地位上掃下,再一次歷史重演的話,滄月國可能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也許淪為一個二流國家,也許從南大陸地版圖上抹去。

    誰知道歷史會怎樣走向呢,長期被滄月國欺壓的民眾們絕不介意以此來歌頌一個新英雄的誕生。

    在這樣的大勢下,滄月國陷入三十年來前所未有地大危機。

    莫冰雲帶領著十五萬部隊在帕蘭山脈下扎營。

    而流雲,衛戎盟軍正集合在夕影城。

    兵力也達到了十四萬眾。

    一場一觸即發的超級戰爭,只要這裡的戰爭一打響,那麼雷切國,浩然聯盟集結起來的部隊很可能從滄月北線,南線攻入,到時候,整個南大陸都將卷入這樣一場世界大戰裡。

    人們既緊張又興奮地期待著……但時間一天天過去,滄月國與夕影城的流衛聯軍卻遲遲沒有開戰的跡像。

    只有身在局中地大人物們冷靜著,他們不得不考慮這場大戰引發地可怕後果。

    這一日,一輛漆黑地小馬車駛入了戒備森嚴的夕影城。

    小馬車長驅直入到達內城,在嚴密地護衛監視下,馬車裡下來一個全身裹在鬥篷裡的人,進入了內城指揮廳。

    在會客廳裡,楊政和一眾聯軍高級官員等待著,來訪者掀下鬥篷,露出令楊政驚訝的素顏。

    他壓抑著內心情緒,看著來者優雅的施禮:“各位將軍,大人,我是滄月國的使者,月如雪!”當那雙清秀的眸子一掃而過時,楊政看到了微微湧動著的水光。

    滄月使者的到來幾乎是意料中的事.令人意外的是使者是月如雪.而她只是一個人。

    這一場戰到底要不要打。

    和外界一浪高過一浪的開戰輿論相比,身在局中的這些大人物,包括在場的所有人,都有統一的認識。

    這一戰能不打就不打。

    事實上,楊政攻入西線,拿下夕影城,大敗丘遠山,事情到這裡對流雲國和衛戎國來說已經是再完美不過了。

    對於流雲國來說,能夠完勝滄月國。

    令這個南大陸霸主損失慘重,至少五年內再無力擴張,甚至還要看他們的臉色,這已經是最大的勝利。

    在和滄月國對戰中的損失,將由衛戎國來補償,這一點兩國也達成了協議,所以流雲國不會吃虧,所要爭取的就是在和滄月國的談判上獲得更多利益。

    至於衛戎國,更是這場戰爭的真正獲勝者,楊政導演的這一切順利的幫助王後將雷蒙斯特趕下台,又讓衛戎國沒有花費一兵一卒就擊敗了丘遠山,並且可以在談判中占據主導位置,他們還有什麼可不滿意的。

    唯一不滿地也許只是楊政的聲威經此一戰被推到一個頂點,讓所有知情的衛戎人臉上無光。

    那些老將軍這些天都避著楊政。想來也是這個道理。

    滄月國不想再開戰是理所當然,四面楚歌的他們怎麼肯在這時候發動戰爭,莫練玉就是再狂妄霸道,也不得不承認,滄月國冒險開戰,滅亡的幾率至少超過一半。

    流雲國,衛戎國也沒囂張到認為自己可以吞並滄月國的地步,事實上,沒有誰能承受大陸霸主的反撲。如果大家都豁出命的打,最後的結局只能是生靈塗炭,家不像家,國不像國。

    政客們無論從哪一方面考慮。也不會讓這場戰發生。

    談判是必然地。

    月如雪作為先鋒使者到來,帶來議合的倡議,真正的談判還需要雙方更高層次的會面,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談判完成。

    這是政客間沒有硝煙地戰爭。雖不如沙場戰爭殘酷冷歷,卻更勾心鬥角。

    在短暫的會面後,衛戎國和流雲國都答應了談判,地點就在帕蘭山脈和夕影城中間的一個小鎮藍光。時間是三日後。

    楊政不想再攙合進談判裡,他已經抱定離開的決心。

    到了這時候,再沒有什麼能羈絆住他了。該還地債他已經全部還上。只等談判一結束。他就離開。

    月如雪辦完公事,聯軍高層在宴會廳臨時辦了一個接風宴。

    楊政從始至終都游離在外圍。和他所建立的功勛相比,楊政顯得如此低調,以至於不熟悉的人們甚至會忽略他,但楊政知道,宴會廳裡始終有一雙眼睛在關注著他。

    月如雪終於擺脫了那些煩瑣的禮節敷衍,告罪後向楊政走來。

    楊政站在很僻靜地角落,微微抿著紅酒,看著一點一點接近的阿雪,他們臉上甚至都沒有露出一點異樣的神色,除了眼深處那隱隱地眸光。

    月如雪來到了他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拿著酒杯與楊政輕輕一碰,在外人眼裡,兩人客氣而又疏離,輕微地只有兩人才能聽清的談話卻是另一番景致。

    “哥,恭喜你打勝戰了。”

    “你不怪我?你畢竟是滄月國人。”

    “你要我說心裡話嗎?”

    楊政默然點頭。

    “我……一直覺得哥哥是個溫柔地男人,所以聽到哥哥殺了那麼多人時,我很難過……可是,如果哥哥不打勝戰的話,也許就會死了,那樣的痛才是我無法承受的。”

    楊政看著阿雪微仰著頭,明明眸中充滿了想念和悲傷,卻依然要做出一副淡漠的樣子,他內心充滿憂郁。

    溫柔的男人,他還是嗎?

    楊政避開那雙眸子,低頭注視著冰冷的琥珀色酒液,清冷的說道:“阿雪,別太相信人了,也許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

    “哥哥是要逃避什麼吧,一直用冷漠來偽裝自己。”

    “我……或許吧。”

    楊政向左偏移了一步,正好面對走過來的幾個將官。

    在月如雪轉過應付那幾個將官的時候,楊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客廳。

    談判如期的在藍光鎮舉行。

    流雲國曼奇,衛戎國雷特林,還有剛剛從巨馬省趕來的老肖恩為代表的聯軍談判團與滄月王莫練玉為代表的滄月談判團秘密會晤。

    楊政作為這一切的主導者,名震大陸的魔神將軍,是聯軍談判最大的籌碼,所以無論楊政怎樣不情願,也不可能缺席這次談判。

    藍光鎮被大軍鐵桶般的守護著。

    整個鎮子的人早就被清空了,能夠進入鎮子的只有雙方的重要人物。

    楊政與滄月王第一次見面了。

    與想像中的一樣,滄月王莫練玉身形雄偉,精力充沛,虎視雄踞的姿態令人望而生畏,他那霸者的氣度是滄月國長期雄霸南大陸養成的,即使這場談判中滄月國處於三十年來最不利的時候,滄月王的睥睨姿態也令聯軍這邊的高官們大氣不太敢出,連曼奇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完全沒有戰勝者的氣度。

    相比較之下,楊政就遜色多了。一點都沒有第一名將地姿態,平庸的面容(依然帶著面具),低調的姿態,甚至有些沉默寡言,莫練玉對他的感覺就是普通,普通到扔進人堆裡絕對找不到他,可是掩藏在普通外表下的顯赫戰績,卻更令莫練玉凜然。

    雖然不太貼切,但有一句話說得好。咬人的狗不叫喚。

    莫練玉絕對不會因楊政的外表生出輕視之心,反而疑雲重重,無法看透楊政這個人。

    他的疏離,他的淡漠。都讓他游離在人群之外。

    莫練玉地霸者氣質沒有影響到他,楊政頗有些敷衍的應付著談話,淡淡的,從容的。讓人想惱怒都無法找到施力點,莫練玉曾恨不得將楊政碎屍萬段,可真正見到他,莫練玉地氣卻不知道跑到哪裡。

    楊政真的是一個很奇特的人。

    他竟能讓自己身在談判之中。卻超然於外。

    在談判真正陷入對峙的時候,已成功地將自己抽離出來,淡漠的看著雙方在談判桌上唇槍舌劍。他倒成了藍光鎮裡最悠閑的人。

    當然。藍光鎮裡有三雙眼睛一直游離在他身上。

    莫冰雲。月如雪,還有一雙深邃的智者之眼。

    修斯。滄月金炎地締造者。

    每每他的目光落在楊政身上時,楊政就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那雙眼睛,洞察一些,讓楊政堅硬地外殼支離破碎,直入他地內心。

    楊政本能地覺得,這個老人知道一切。

    甚至他的真實身份。

    這一切很快得到了驗證,修斯地造訪毫不意外,作為南大陸最頂尖的術士,修斯的聲名使他超然於國家之上,他想見楊政,沒有人會懷疑什麼。

    在藍光鎮的鐘塔上,楊政與修斯凝視著落日,余暉將最後一點熱度灑在他們身上。

    兩個人久久不語,似乎在欣賞著落日的美景。

    其實只有楊政內心最清楚,他不習慣站在這個老人的身邊,那種被一覽無余的感受讓他覺得自己像落日一樣,只有被人觀賞的命運。

    對修斯,楊政知之不多,只知道他很有名,也很神秘。

    “命運真是很奇妙的東西。年少輕狂的時候,不相信命運,只相信自己,命運是我的作品,是我的畫布,是我捏在手裡的一塊泥土……然後,命運用它的耐心和執著,精巧和老道,穿越歲月,不疾不徐地告訴我,它實實在在的存在,很強大,告訴我,其實我才是它的作品,它的畫布,它涅在手裡的一塊泥土。”修斯用一番哲理般的話作為開場白。

    然後溫和的看著楊政:“你是不是也這樣覺得,將軍。”

    楊政皺眉深思著,半晌,眼神裡多了一分沮喪:“命運確實無可抗拒。”

    與修斯一樣,楊政也過了年少輕狂的時候。

    “你妥協了嗎?將軍。”

    楊政的眼睛猛的一亮,瞬即隱去……他心中仍有掙扎的念頭。

    修斯繼續說道:“你一直在抗爭,從死亡營開始,一步步的走到這一步,這一切都是命運。”

    楊政卻猛然從沉思中驚醒,平淡的眼神有一剎那如刀鋒般銳利,切割過修斯的身體,漠然道:“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

    片刻後,他又有些猶疑:“你不是滄月人嗎?怎麼不揭發我。”

    修斯依然溫和,忽視了楊政的鋒銳:“命運安排了這一切,我不過是遵從命運的安排。”

    “誰是命運?”楊政冷冷說道:“它是虛無的。”

    “你會明白的,命運一直存在。”修斯仰首望天,這時候落日最後一點余暉也被山影吞沒了,平地裡起了一絲冷風。

    楊政恍然間竟有一種感覺,一雙巨大的眼睛正在蒼穹處注視著他。

    這種感覺令他全身泛冷。

    修斯的“命運論”像一張巨大的蛛網,一點點包纏住他,令楊政越掙扎越縛緊。

    什麼是命運,命運就是妥協,它躲在暗處看著人們掙扎咆哮,嘲笑他的無知與無畏。

    修斯從懷裡拿出一個寶藍色的瓶子,遞到楊政面前:“你會需要它地。這也是命運的安排。”

    楊政想努力做出不屑的樣子,甚至拒絕那個寶藍色的瓶子,可是,冥冥中與修斯的眼睛一望……那個瓶子已經落在他的手中,修斯不知去向,楊政孤零零的站在鐘塔之上,如果不是手中還拿著那個瓶子,他幾乎以為這場對話就是幻覺。

    瓶子傳來溫暖的熱度。

    楊政將它放到眼前觀察才發現,這個瓶子不是寶藍色的。寶藍色地是瓶子裡面的液體。

    離開鐘塔的時候,楊政看到了修斯站立的地方放著一本書。

    厚重地黑色封皮充滿滄桑的歲月之感,打開後一段文字映入楊政的眼簾……

    藍光鎮的談判依然如火如荼,此後地日子裡。楊政再沒有見到修斯。

    一個星期

    判終於出現眉目了。

    雙方唇槍舌劍的戰了一個星期,一項項擬定的內容經過無數次的修改,化成了一張張薄薄地羊皮卷。上面刻著三國談判後的最終協議。

    邊界重新界定,滄月西線各有一個重鎮圈入流雲和衛戎國的版圖。

    除此之外,流雲國將獲得五年地免稅權,可以將優質武器不經過剝削地傾銷到衛戎國和滄月國。同時每年能夠低價從兩國進口大批糧食。

    滄月國按人頭賠償給衛戎國一筆巨額金幣……

    除此之外,

    衛戎國和流雲國要付出地代價竟是如此之少,保證三日內從西線撤軍。並且五年內互不侵犯……

    協議裡。滄月國做出讓步是巨大的。

    連楊政也覺得不可思議。滄月王那麼強勢地人竟會如此大方。

    只是,楊政只出席了兩次談判。隨後他就以各種借口沒有參與到談判裡面,也不知道這些協議究竟是如何產生的。無論如何,這一次流雲國和衛戎國都賺大了,以至於在《藍光協議》真正簽訂之後,楊政覺得流雲國和衛戎國那些高層們看著他的眼神也充滿了“感激”和一絲說不出的味道。

    轟動大陸的《藍光協議》簽訂於是年秋天,改變了整個大陸的格局。

    流雲,衛戎兩個後起之秀隱隱有了與滄月並駕的資格。

    南大陸再非滄月國獨霸的局面,而不久後,衛戎國新王登基,斯帝安以十歲的幼齡登上寶座,而王後瑞秋代理攝政女王。

    這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更讓民眾關注的,是魔神將軍的去向。

    他似乎從民眾的視野裡忽然消失了,他曾經任職的衛戎與流雲兩國,沒有任何官方冊封,未知的暗流在湧動。

    莫冰雲把玩著手中用竹子削成的笛子,惆悵的看著窗外。

    門被推開了,阿雪闖了進來,當她看到莫冰雲手中的竹笛時,眼淚就止不住的湧出眼眶。

    “他走了……”

    莫冰雲同樣看到了阿雪手中的竹笛,最後的一絲希望泯滅。

    楊政真的走了。

    否則他又怎麼會讓人轉帶了這兩支竹笛來,竹笛上都纏著當初兩女送給楊政的千心結。

    帕蘭山脈的深處。

    恢復原貌的楊政穿著最簡便的衣服,背上綁著獵血刀,一頭黑發束在腦後,正攀爬著一處平如明鏡的懸崖。

    帕蘭山脈橫貫南大陸,是南大陸面積最大的山脈,連火蓮花山脈也無法相比。

    傳說中帕蘭山脈甚至是另一條到達北方盎格撒地區的道路。只是,從來沒有人能夠驗證這個傳說的真實性,灰燼沙漠和聖白石大草原風格斷了南北兩個大陸,使藍風大陸變成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北大陸魔法者王國與南大陸武者天下是最不相容的兩個磁極。楊政異世界旅程的起步就是帕蘭山脈,如今他又要從這裡去追尋另一段人生,未知的新世界等待著他的探索。

    離藍光協議簽訂已經過了半個月,楊政從藍光鎮出發,一直向帕蘭山脈深處行去。

    道路在一個星期前就斷絕了,楊政幾乎像個原始人一樣在帕蘭山脈裡亂鑽。

    不是他不懂在野外辨別方向,而是他幾乎沒有目標。只是純粹的在原始叢林裡探險,所以一個星期過後,楊政自己也徹底迷失了方向,不過正是這種未知給了他極大地行動力,他又變回了地球上那個無拘無束的冒險者楊政,沉迷於這個世界帶給他的瑰麗感受。

    與人類的復雜相比,叢林裡的一切簡單而又刺激。

    這是楊政想要的生活,簡單的,快樂的。

    攀崖對楊政來說並不困難。好在帕蘭山脈的陡峭懸崖千奇百怪,足以滿足楊政地獵奇之心。

    前幾天楊政還在一塊懸崖上發現了一個廢棄洞穴,裡面竟然有一具十幾米長的龍骨,比獅鷲還要大上數倍。傳說中的巨龍呀,雖然只剩下骸骨了,還是令楊政興奮異常。

    龍骨歷盡不知多少年卻保存得很好,楊政將最適合的龍牙挑出來。費了很大地勁做成一把龍牙匕首。看起來簡陋到不行,可楊政還是有些小得意,這個世界上誰能像他一樣拿龍牙匕首。

    懸崖上,楊政正試著用匕首挖出一個支撐點。這塊懸崖是他進入帕蘭山脈裡最陡峭光滑的一座,連楊政也要非常小心。

    “……”遠遠的厲嘯聲傳來,一個黑點在高空中浮現。向下俯衝而來。

    “該死的!”楊政嘀咕了一聲。掃興地將龍牙匕首刺入岩石。原始叢林裡野獸叢生,楊政已碰到多次襲擊。

    看來今天也不能幸免。

    他試著在懸崖上轉身。

    猛的一陣尖嘯。一團巨大的黑影撲殺過來,是一只非常龐大的獅鷲,體型絕對是楊政見過地獅鷲之冠,而楊政的眼角瞥到了一絲金光。

    獅鷲騎士!

    楊政心中大震,猛的抽出龍牙匕首,鋒利地寒氣就在他懸掛地地方炸起。

    楊政抽出龍牙地時候,整個人已經從懸崖上滑下,落下十米後他再次用匕首刺入岩壁固定身形,天空中已接連的響起了刺耳地尖嘯。

    鋪天蓋地的獅鷲從遠方飛來,數量足有上百,急速的靠近楊政所在的懸崖,剛才偷襲楊政的騎士手持一把金光閃閃的長槍,其盔甲也異常華麗,全身金色,立於獅鷲背上,如同一尊金甲天神。

    “亞哥爾!”

    楊政暗自呻吟了一聲,滄月國最強的獅鷲騎士,曾經將一名劍聖刺死。

    這樣的人物楊政又怎麼會不認識,而最不妙的是死在楊政手裡的雷斯是他的弟弟。

    一把小小的匕首在懸崖上勉強固定住他的身體,身下是足有百米高的深淵,強烈的崖風吹來,冰冷刺骨,上百只獅鷲轉瞬就到,層層包圍這座懸崖,這就是楊政目前的處境。

    必死無疑!

    是的,必死無疑,楊政臉色蒼白,真正的絕望了。

    在平地上他還有一分機會能逃掉,可在百米高的懸崖上,楊政簡直就在自掘墳墓。

    終究還是逃不掉呀,楊政澀然的想著。

    楊政腦海裡回響著修斯的話:命運安排了這一切,我不過是遵從命運的安排!

    亞哥爾控制著獅鷲緩緩的下降,懸浮在楊政身前十多米處,冷冷的,微憫的看著這個名震天下的魔神將軍,殺死自己弟弟的凶手眼裡流露出絕望的神色。

    這樣的人物,最終也不過是死無全屍的結局,讓自己效力過的衛戎國和流雲國作為談判的籌碼換取最大利益,還有比這更悲哀的嗎。

    滄月王很大方,因為付出的代價換取的是楊政的死亡。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楊政絕望中仍然要想追尋一點希望,對人性的渴望。

    然而殘酷的現實將他僅有的一點期望打破,亞哥爾微微一皺眉道出真相:“你身邊的人告訴了我們你的行蹤,事實上,你身上被放置了一些藥粉,我們可以根據這些藥粉的氣味找到你。”

    “這麼說,我又被出賣了!”

    楊政的嘴角彎起,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第幾次被賣了。

    “任何人都可以用等價的東西收買,我們為了殺你付出了不小地代價。兩個西線重鎮,還有那麼大額的賠償金幣,流雲國和衛戎國沒有理由不答應,不過我覺得他們也挺蠢的,少了你,他們換取的利益,終究還是要回到我們手裡。”亞哥爾冷冷的話語昭示著滄月國強大的野心並沒有因為這場戰爭而湮滅。

    楊政默然了,他自己最清楚,讓衛戎國和流雲國真正起殺心的是他撲朔迷離的身份和鼎盛到極點的聲威。

    他這樣一個外人。獲得這麼大地權威,無論對哪個國家的掌權者,都是一個巨大威脅,哪怕滄月王不殺他。衛戎和流雲也不會讓他安然活著,既然死前還能將他賣一大筆錢,兩國又豈會不答應的道理。

    上百只獅鷲彙聚與此,還真看得起他楊政。

    楊政的目光忽然流露出決然。另一只手抽出了背後地獵血刀。

    亞哥爾大喝一聲:“殺了他。”

    同一時間,百只獅鷲狂嘯嘶聲,震得帕蘭山脈裡如雷翻滾。

    金色的槍尖化成一道激烈的弧芒,楊政忽然放開了雙手。整個人像鷹聿一般撲騰出去,亞哥爾的金陽槍與獵血刀凌空撞在一起,轟地一聲。狂風驟起。

    楊政像炮彈一樣反彈回去。在懸崖上撞出一個大坑。

    而亞哥爾的震驚絕對不小。楊政只憑單人力量竟然能硬抗獅鷲,還是沒有借力點的情況下。他的金陽槍上竟然出現了一道印痕,獅鷲也在空中一個趔趄。

    楊政從懸崖上翻滾了下落十多米。

    亞哥爾拔高獅鷲地身子,發出一聲厲吼:“射箭!”

    上百只利箭飛速的掃向楊政,在空中翻滾的楊政根本沒有可供躲閃地借力點,揮舞著地獵血刀只能擋下一部分箭,幾波箭射過,楊政身上已扎了十多支勁箭。

    “獅鷲隊,聯殺!”

    天空中盤旋地十多支獅鷲飛舞而下,瘋狂的向楊政發動了攻擊,一邊承受著下墜地重力,一邊和凶橫無比的獅鷲抗爭。

    每一次獅鷲的衝擊都從他身上抓下血淋淋的一塊肉。

    有時候,幾只獅鷲一湧而上,抓起楊政的身體在空中拋飛。

    瞬間他變成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

    楊政已經奄奄一息,亞哥爾衝飛而下,金陽槍再次出擊。

    已經陷入半昏迷的楊政勉力格擋了一下,獵血刀格飛而出,金陽槍順勢桶入,楊政在天空中咳噴出一大口鮮血,凄厲的慘嘶也只在喉嚨口悶悶的化做一點回響,然後頭一垂,再無聲息。

    亞哥爾高高舉起金槍,四周的獅鷲騎士轟然發出高呼。

    堂堂魔神將軍,最後的結局竟是如此之慘。

    亞哥爾抽出腰上鐵劍,橫手一揮,砍下金槍上楊政的頭顱,他抓起那具楊政死不瞑目的腦袋,暗暗嘆了一聲,控制著獅鷲飛向地面,即使是敵人,楊政做為近代最傑出的將領,亞哥爾也不能讓他曝屍荒野。

    將那顆腦袋放入早就准備好的金盒,亞哥爾指揮著獅鷲隊抓起一塊塊石頭,將楊政的無頭屍體掩埋。

    誰能想到,一代名將,最後慘死在這帕蘭山脈的深處。

    人死如浮雲,那身前的一切繁花似錦,功名利祿,幾年後,又有誰還會記得。

    亞哥爾默默注視著那隆起的墳包片刻,他所能做到的,也僅僅如此了,他抽出佩劍豎於額前,行了一個軍禮,然後控制著獅鷲緩緩升空,一聲令下,上百只獅鷲騰飛於空,不多時,便走了個干干淨淨。

    滄月王在第二日就看到了亞哥爾送回的楊政頭顱,而這個消息也在稍晚時候傳到了曼奇和雷特林手裡。

    魔神將軍死了!

    這個消息傳出去的時候,南大陸幾乎翻天了。

    瑞秋是在遲些時候收到的消息,魔神將軍遇險身亡,得到這個消息後她躲進深宮裡幾日幾夜沒有見人,再次出現在人前時,瑞秋整個人清減了許多,她頭上纏著白帶,不管所有大臣的反對,親自為楊政帶孝,她的臉上依然是那淡淡的神色,可是眼神卻幽深的可怕,仿佛藏著什麼刻骨的怨恨似的。

    莫冰雲和月如雪卻幾乎傻了一般,可是這兩個女孩子倒比尋常人要堅強,她們是不相信楊政會死的,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多少大災大難都闖過來了,怎麼會就這麼輕易的死了。

    幾日後,這兩人竟然齊齊的失蹤了,無論滄月王室還是天華寶閣花費了多麼大的人力物力,她們竟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楊政的忽然暴斃和池雲的忽然失蹤簡直有如出一轍的效果。

    兩個在戰爭史上驚才絕艷的人物,都以這麼奇詭的方式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遺忘總是人類的天性,無論楊政和池雲,終究也抵不過時間洪流的一次轉彎,他們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唯一留給人們想念的就是那一首首贊美的詩歌,一個個可供吟游詩人白講不厭的故事。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3:45

第十集 第一章 落魄旅者

    旅者

    風

    是刀+

    在你的衣角

    殘酷的考驗,颼忽的割裂

    割裂了繁花遍地的夢

    挑戰極限的勇士

    游走於命運的腰間

    莫測的禁地

    彈跳著堅韌的信念

    腳印深深

    踩痛這片極地的心髒……

    當拜倫勇士穿越過灰燼沙漠,在古老神秘的新大陸留下生命的火種,關於勇士的歌聲一直在大陸傳唱。

    灰燼沙漠做為十大禁地裡面積最廣的一處,不但險惡重重,更是將藍風大陸分割兩半,在古老的史記中,拜倫族的勇士歷經過千難萬險跨越過灰燼沙漠,來到北大陸,由此發展出繁榮的盎格撒文明。

    南北兩個大陸自成世界,由於灰燼沙漠的阻隔,恰似中世紀的歐洲與美洲,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之前,老死不相往來。

    恐怖的灰燼沙漠,一直是勇士挑戰的極地。

    然而從古至今,也未有紀錄有人成功穿越了灰燼沙漠。

    “未有紀錄”,不代表真的沒有,像黑法師塔的神秘仲裁長,就是竊取了北大陸“聖火幽藍”的寶貴殘本潛逃到了南大陸,而從兩個大陸互有了解看來,在歷史長河中,是有為數不少的勇者穿越了灰燼沙漠。將兩個不同文明地文化通過文字宣傳出來。

    至於這些勇者為何從沒將自己身份透露出來,就是不為人知的謎了。

    不管怎樣,灰燼沙漠的險與惡是舉世公認的。

    金黃的沙漠,夕陽的陽光還在散播著余溫,一望無際的金色,與天空接連在一起,竟有種金碧輝煌的奇麗感受。

    這樣的景色是稀有地,卻也絕不可能有人來欣賞。

    因為再過不久,當太陽落入地平線之下。看起來蔚為壯觀的灰燼沙漠將徹底變成食人的惡獸,晝與夜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灰燼卷起地風暴吞食天地,這還不是最可怕的。黑夜之後,伸手不見五指的徹底黑暗將抽干任何人的雄心,那種完全不見一絲光亮地黑暗最折磨人,何況還有黑暗中無聲息出沒的恐怖魔獸。

    能夠領略到這夕陽之下最美景色的恐怕也只有那些凶殘狡詐的魔獸了。

    三條魔蟒沙略略鼓動著沙黃色地下齶。同樣沙黃色的眼珠子眨動幾下,匍匐在沙面上,偽裝色完全與沙漠融為一體,風景再美。對低智商的魔獸來說,還不如一塊血淋淋地鮮肉實在。

    看著日復一日升落地太陽。

    魔蟒沙們有些頹喪。

    等待了一天了,還是沒有一點可供食用地獵物。

    雖然它們能夠幾個月一動不動趴在沙漠上。減少體能消耗。可是腹內空空如也的感覺著實不好受。

    咦。這個味道?

    魔蟒沙驚異地瞪大了眼睛,看著地平線上竟然挪動著一個黑點。

    黑點越來越近。鑽進鼻子裡的味道也愈發的清晰。

    啊,鮮肉,人類的味道。

    魔蟒沙們興奮的眨了幾下眼,身子卻一動未動,除了興奮,還有納悶,人類,那是很久遠的記憶了呀。

    灰燼沙漠裡怎麼會有人?

    這群魔蟒沙最近一次見到人類也是在十六年前了,而說到品嘗人肉的鮮美更是八十年前的事。

    無論怎樣,只那一次,人類的美味就夠他們回味一輩子了。

    走近的人類看起來就像隨時會倒下,他已經辯不出本來的模樣,衣服只剩下絲絲縷縷的吊在那裡,被滾滾沙塵染成了髒亂不堪的土黃色,一片黃色模糊的面容中只有一雙眼睛仍是黑沉沉的,他竟還沒有放棄希望,疲倦布滿血絲的眼眸顯出堅毅的神色。

    左手是一把黑乎乎的刀,右手則是一根骨頭匕首。

    近了。

    魔蟒沙的口中溢出微黃的毒液,當那名落魄的旅人走到一個平緩的沙丘,沙地裡憑空的揚起一陣小風暴,三條魔蟒沙蜥從沙地裡竄出來,凶殘的吞吐著長長的紅信,巨口張開足有臉盆大小。

    作為中級魔獸中的佼佼者,魔蟒沙蜥絕對是沙漠中的噩夢。

    神出鬼沒加上無堅不摧的牙齒與爪子,劇毒的唾液,刀槍不入的厚鱗,魔蟒沙蜥是少數只用純物理攻擊就可以撕毀大部分獵物的恐怖生物。

    落魄旅者看起來風一吹就倒,三條魔蟒沙蜥的夾攻已是高看他了,即管是八品上的大劍士也要避其鋒芒。

    魔蟒沙胸有成足,巨嘴張到極限,恨不能一口吞下獵物,聊解數月未進“粒米”的飢讒。

    便在那蜴的大口即將咬到旅者的時候.他一個踉蹌.人已經倒在:上.那把並不寬厚的刀子像是費了渾身的氣力才抬起來.剛好填進那張血盆大口裡.就算魔蟒沙以皮厚若金聞名天下.口腔喉嚨.:喉嚨裡飆出一道腥臭的黃血.抖了兩抖.重重的砸在旅兩條魔蟒沙蜥撲了個空,回頭怒嘶,虎躥而起。

    明明已奄

    的旅者卻掙扎了起來,將壓在身上的死蜥一蹬,撞上右手的骨頭匕首探了出去,他這完全是垂死掙扎,以他現在的體力實在不足以和這些凶殘的魔獸抗衡了。

    後腳踝一陣劇痛,傳來骨碎的聲音,旅者痛得一皺眉,他已喊不出聲,只用力將匕首刺進另一只活蜥的眼睛裡。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塊灰色黯淡地骨頭閃了一下。

    刺中眼睛的魔蟒沙蜥慘叫起來。不是因為疼痛,那慘聲極驚顫,好似碰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物。

    幾下鑽入沙地裡,順帶了著把那把骨匕也帶走了,旅者回過身,咬著他腳踝的蜥蜴正在咀嚼著,每一下都是難忍的劇痛,旅者伸出手拉住蜴的頭,用最後一點力氣咬上去……

    腥臭的血液灌入口腔裡。卻似比最純淨的泉水還甘冽。

    一人一獸在沙地裡翻滾著,沿途灑下的血很快被灼熱滾燙地沙地蒸發。

    意識在逐漸支離,旅者眼睛裡閃過一絲黯然,四十四天了。終於撐不下去了嗎?

    太陽吝嗇的將最後一絲溫暖收走。

    大地的氣溫以詭異的速度在降低,灰燼沙漠地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條黑線,剛才還晴和萬裡的天空瞬時被濃黑的烏雲覆蓋,死神風暴就要來了。夜晚的灰燼沙漠才是最真實可怕地。

    黃沙卷往天空,風每吹一下,速度就緊上一分,溫度也下降一分。

    幾息之間。金黃色的沙漠完全成了虛無的黑洞。

    再沒有任何東西出現在視野中,只有永無止盡的黑,吞噬一切地黑。

    堪比極地的低溫凝結空氣中每一粒水分子。將細碎的沙粒變成殺人地利器。

    風暴肆虐過沙漠表層。清洗掉沙漠表層地任何生物。包括掙扎中地一人一獸瞬間被黑暗吞沒……

    經過一夜狂風的摧殘,當太陽躍出地平線地時候。黑暗一瞬間溜走得干淨,夜晚的寒溫在烈日的烘烤下,轉瞬就變成了酷熱,正是這巨大的溫差令灰燼沙漠成為魔鬼禁地。

    平緩的沙面上,陡然探出一只沙黃色的手。

    沙面抖動起來,片刻後一個黃黑交雜的人滾出黃沙,仰在地上的人竟是昨晚的旅者。

    他吐出齒間一大塊撕裂的沙蜥肉,竭力的睜開眼睛。

    忽而面部抽動起來,抖下細碎黃沙,那抖動越來越劇烈,喉嚨裡也發出沙沙的響動,此人竟是大笑了起來,卻因為極度缺水使他的笑聲全部壓抑在喉嚨裡。

    張大嗡動的嘴型辯出他想喊的話語:我沒死――我沒死――

    即使這嚴酷的絕境,也沒有使他眼睛裡燃燒的生命之火熄滅。

    不知從拿來的勇氣,讓他奮力的朝前爬去,他的左腳踝血與沙凝固在一起,被殺蜥咬碎的踝骨還有些許探出皮膚外,摩擦在沙面上,必是難以想像的疼痛,旅者卻沒有一分吃痛的神色,不屈不撓的向前爬去,在沙面上留下一道蜿蜒曲長的軌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爬行的旅者被沙面下的硬物硌了一下,他伸手扒拉,沙面下露出一根熟悉的事物。

    骨匕。

    骨匕下面卻是沙僵硬的屍身。

    旅者拔出骨匕,心中也是驚愕莫名,當時他急促之下用不上多少力量,骨匕只刺入沙蜥的眼睛,斷然不是什麼致命傷,這強悍的魔獸竟然死了,他翻轉著那把灰蒙質樸的骨匕,想不出所以然來。

    搖搖頭,他開始用匕首切割起蜥蜴來,那把追隨自己的獵血刀也失去了,剩了這匕首也好。

    在蜴的頭顱裡,他又撈出一顆灰黃色的晶體,圓呼呼的與葡萄差不多大,這樣的東西,旅者收集了不少,自他進入沙漠一個月來,不知道拼殺掉多少凶殘的魔獸,這蜥蜴已算尋常,若不是他實在餓了太久,渴了太久,身體接近崩潰,也不會被幾只蜥蜴咬傷。

    日升日落,灰燼沙漠一日既往的展現它的強悍。

    “五十天了,整整五十天了。”

    旅者黑色眼眸望向天際,將枯柴一樣的干蜥肉塞進嘴裡,沒有唾液,每嚼動一下就是沙石摩擦般的疼痛,干裂的嘴唇滲出血水,被他寶貝般的舔進嘴裡,順勢拼命的咽下那最後一塊干肉。

    他站了起來,忽然那輕微的風聲中竟傳來一些聲響。

    旅者的腳踝已經奇跡般的復員了,他跌跌撞撞爬上一個低緩的小丘,順勢望去。那一望無際的黃色裡竟多了個白點,是個人。

    旅者跑過去時,地上那人還伏著,一身白袍,沾滿黃沙,他地手中還緊緊抱著一個包裹,身體卻詭異的扭曲著。

    旅者翻過他的身子,卻是一呆。

    這人也是黑發,而且相貌和他有八分相似.竟差點讓旅者有種白日見鬼的感覺.幸好他心性堅韌無比.一.奇不有,面貌相似也並不是什麼大事。冷靜下來後,他大膽的翻開白袍者的眼瞼。

    “死了!”

    看著擴散的深紫色瞳孔。旅者嘆了口氣,確信這個面貌與自己相似之人已經死亡,只是死者身上

    ,泛著古怪的銀色。皮膚沒有僵硬地感覺,顯然死

    以旅者的見識多廣也看不出此人的死因。

    因為這人身上的白袍雖然肮髒,可是比起旅者自己來實在要干淨上太多,能在沙漠上還能保持衣服這般干淨……想到這裡。旅者心中一動,猛地站了起來,望向遠方。沙漠看上去依然沒有盡頭。旅者的手卻微微顫抖著。泄露他內心的激動。

    細節可以透露很多信息,死者的衣物完好。身上也沒有太多沙漠地痕跡,五十天了,旅者對灰燼沙漠的恐怖領教至深,他不信這世上能有人干淨體面的在這塊沙漠上走上一天。

    這人肯定是進了沙漠沒多久就死在了這裡,亦代表這裡離沙漠邊緣不遠了。

    旅者幾乎要放聲高呼來發泄內心的喜悅,卻因扯動干裂地喉嚨難受的咳了幾聲。

    手舞足蹈了片刻,旅者壓抑下激動的心情,再次跪倒在死者地身邊,他注意到死者手裡還有個包裹,死者至死仍死死地抓著那包裹。

    旅者花了不少力氣才將包裹從死者地手裡拉出來,打開來一看,卻有些失望,包裹裡只有一副精美厚重,描繪著神秘圖案的卷軸,還有幾顆色彩斑斕,一看就價值不菲地晶體。

    此時此刻,包裹裡如果有一點水或食物,對旅者來說更珍貴。

    失望之余,他本想將這包裹和死者一起埋了,卻不防從那卷軸的夾層裡又掉出一張銀紙來。

    紙張觸之如水.大異尋常.陽光折射之下浮現一個人影.旅者細細一看心中惻然.再望向那與自己有八分相似的面孔.便恍如.+.中嘆道:“倒也是個重情誼之人.也罷.葉落歸根.雖不能將你的遺體帶走.東西我便拿走了,將來若遇上畫中人再交還於他。

    旅者重新將那包裹和死者手上的一個戒指摘下,將那人掩埋後,繼續踏上漫漫長路。

    在又一次恐怖的黑夜來臨之前,旅者終於看到了遠處黑黝黝的群山。

    沙漠……到了盡頭。

    興許是剛才早就激動了一番,旅者再沒有表現出興奮的神色。

    他努力的收攝心神,不讓絕處逢生的喜悅控制自己的內心,因他早就清楚,自己受灰燼沙漠折磨了五十天的身體已經變得風干般脆弱,經不起任何刺激。

    踏著緩慢的而堅定的步伐,他一步步踏出沙漠,當他的腳踩在堅硬的石頭上時,余暉也剛好隱沒,沙漠裡驟起狂風,說來也怪,與沙漠咫尺之遙的山路上卻沒有一點動靜,自然之難以捉摸,不是人類所能揣測。

    旅者回頭望向沙漠裡的狂卷風暴,臉上終於浮現一個質樸動人的笑容。

    探險家格言。

    每一次歷險,都是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

    清晨的可可西裡小鎮從公雞第三聲長鳴後,動靜漸漸大了起來。

    撒羅漢大爺起早挑了第一桶水回家,隔壁的拉茜嬸嬸將一窩母雞和兩窩小雞放出雞籠,早起的小雞有蟲吃,這可是流傳最廣的諺語,還有穆斯大叔正抗著一把大斧准備上山伐木,途中遇到傑米帶領著雙胞胎弟弟正准備打獵……

    可可西裡小鎮比鄰灰燼沙漠,在這恐怖禁地邊扎根的小鎮卻景色優美,民風淳樸,因為道路難行,可可西裡小鎮離最近的一個大城圖蘭朵要三日的行程。

    閉塞地交通讓可可西裡保持著古老而平靜的狀態,清貧而樂觀。

    日復一日的平淡。今日裡注定要掀起波瀾。

    隨著鎮後那條封閉的小路上傳來一陣驚呼,小鎮裡探出許多好奇而緊張的腦袋。

    而這一切,只因為一個陌生的來客。

    雙胞胎獵手裡的弟弟傑斯飛奔回村子裡,帶來一個令全村震動的消息:在後山道上有一個陌生人,操著陌生的語言,應該來自灰燼沙漠。

    可可西裡後山通往灰燼沙漠地道路是絕對的禁地,故老相傳,恐怖的沙漠是惡魔崔斯坦的棲身之所,村子裡地任何人都對那片廣袤的沙漠存在敬畏。他們從不敢靠近沙漠邊緣,也正因此,即使是村裡最老的希克曼牧師,也無法從記憶裡找到從沙漠方向過來的旅者。

    消息迅速傳開後。村子地平靜就像銀瓶乍裂,從魔鬼之地來的旅者,代表著什麼?

    小鎮裡彌漫惶惶不安的情緒,有人飛快的跑向鎮子裡唯一地教堂去請希克曼牧師。而各家的大人紛紛把小孩關在家裡,青壯們拿起鋤頭,弓箭,砍刀彙聚在一起。

    老希克曼頭發花白。穿著洗得發白的牧師袍,他是鎮子裡唯一地教士,鎮中所有人出生都經過他地洗禮。威望之高超過鎮長。

    他騎著那匹老瘦地灰駝趕到鎮後通往後山的小路上。此刻那裡已經彙集了數百青壯。惶惶嘈雜,更有一些膽大地念著驅邪的經文。朝著小山道上一個黑影大吼。

    “牧師來了!”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人們看到老希克曼,紛紛讓開道路。

    希克曼的來到,讓眾人惶惶之色稍減,虔誠的信徒默默禱告,希望牧師能

    的光輝照耀大地,將魔鬼驅逐出鎮子。

    老牧師顫巍巍的下了駱駝,手中捧著一本厚厚的幽藍經。

    沉重的眼皮支開一條縫隙,打量著沙漠裡出來的“魔鬼”,那是一個衣衫襤褸像野人般的家伙,面目已經被污垢遮擋得辯不清了,只是一雙眼睛是從未見過的墨黑,在老牧師打量他的時候,他也將目光停在牧師身上。

    沒有凶殘,沒有驚惶,那雙黑色的眼睛很沉穩,他朝著老牧師點點頭,啟齒說了一句話。

    還是那陌生的語言,眾人大喝著“魔鬼的語言”,卻沒注意到希克曼眼裡先是疑惑,即而驚詫。

    老牧師竭力的將記憶深處那些快要淡忘的詞組挖掘出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雖然聽起來生澀,但那竟也是和“魔鬼”同樣的語言。

    “魔鬼”眼裡流露出喜悅,似乎為找到能交流的人類而興奮不已,他又說了一句話。

    希克曼此時已經完全回憶起那些陌生的語言,也確定了來者的身份,他激動的喊了一句:“你來自南大陸。”

    人群嘩然。

    天!

    南大陸的來客。

    南北大陸雖然各自為政,卻不代表他們不知道對方,事實上兩塊大陸有很多文獻都記載著藍風大陸分割為二的故事,他們知道還有一群人生活在沙漠的另一頭。

    甚至還有少數人研究掌握了對方的語言,老希克曼正是其中之一。

    自從拜倫勇士穿越過灰燼沙漠後,數千年來沒有記載有人再次穿越沙漠。

    希克曼一直對這段歷史充滿好奇,所以從三十歲那一年到達可可西裡後,曾嘗試不下百次穿越沙漠,每一次都險死還生,後來老了,他終於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夢想。

    見識過沙漠可怕的他深知當年拜倫勇士穿越沙漠是多麼偉大的一次壯舉,他有生之年呆在可可西裡也是為了勸阻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不要再去沙漠送死,英雄不是人人能夠當的。

    而這數千年的禁錮眼下被活生生的打破,而且這個能穿過魔鬼境地的勇者竟是站在他的面前,怎能不叫他激動萬分。

    可可西裡的夜晚寧靜祥和,星光流動,將銀輝溫和的灑在鎮子上。

    只是鎮子裡的人少見的沒有早早入睡,人們聚集在教堂裡,充滿好奇的等待著。

    沙漠裡來的不是魔鬼,而是勇者。

    能達成這樣一個壯舉的人到底有什麼樣的真面目,南大陸的人類是否和史書中描寫的一樣,都令他們無比好奇。

    等待到教堂裡的燭火快要燃盡,老希克曼悠悠然從彌禱室裡走出來。

    人們沒有見到想像中的勇者,呼喚起來:“牧師大人,來自南大陸的勇者呢,快讓他出來和我們見見,你看,我們准備了許多好吃的招待他。”

    因為教堂裡不能帶進牲畜,只聽教堂外面倒是雞鴨聲起伏。

    希克曼微微垂著眼瞼,慈祥的老臉上掛起一個頗為莫名的笑容:“他睡著了!”

    啊――

    人們發出詫異的呼聲。

    “他很疲憊,身上也有傷,勇者也是人,等他休息好了,你們會見到他的,散了吧,孩子們,願聖輝照耀你們。”

    人們在驚詫之余,心中也湧起親近的感覺,原來勇者也和他們一樣,會受傷,也需要睡覺呀!可可西裡淳樸的人們笑了起來,等待了半夜的他們沒有任何怨言,紛紛向牧師告辭。

    教堂裡恢復往日的寧靜。

    希克曼牧師關上教堂的大門後,緩緩走回彌禱室,在彌禱室的一角擺放著一張木床,上面躺著正是闖過灰燼沙漠的勇者,此刻他已經清洗過,一頭黑發散亂在枕上,棱角分明的臉上掛著干淨的笑容,眯著眼睛正在睡覺。

    而在離床不遠處的織墊上,一名修女跪在那裡,雙手互握抵在光潔圓潤的下巴上,默默祈禱。

    “溫莎,去睡吧。”

    溫莎修女睜開眼睛,入目卻是一對澄淨如寶石的湛藍,女子相貌雖然普通.卻勝在肌膚雪白細滑.而且臉上總掛著那淺淺::泉,干淨無比。

    眼下她平和的眼裡帶著一分隱憂,緩緩站起身來,朝希克曼牧師略行一禮,柔聲道:“教父,讓我來守夜吧。”

    希克曼將目光落在床邊,那張小木桌上放著食物,卻還剩下大半。

    溫莎略有些憂愁的說道:“他餓了很久,卻不肯多吃,我聽不懂他的話,也沒辦法勸他。”

    希克曼輕輕搖頭:“不,溫莎,正因為他餓了很久,才不能暴飲暴食,只是能有這樣自制力的人實在不多,普通人若是餓上三天,就是木頭都能啃下去了,聽他言語,在沙漠裡已經走了五十天,還能保持這樣的自制力,我已經相信他是真正的勇士。”

    溫莎看著男人落在被子外的臂膀上布滿疤痕,眼裡出現憐憫的神色,輕輕一嘆,不再言語。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4:09

第十集 第二章 小鎮生活

    陽光從小窗子裡灑進來,使屋子裡變得橘紅一片,被窩裡熱乎乎的。

    再眯著眼睛小躺片刻,旅者長長舒出一口氣,全身那個酸呀,太久沒有這樣舒服的睡過一覺了,肌肉因為長久的繃緊忽然放松,幾乎讓旅者要再睡死過去,可是不能,旅者很清楚,這是考驗意志的時候,他咬牙一哼,一個翻身坐起來,嘴裡咝咝的吹氣,露出他布滿疤痕的強壯上身。

    床邊放著一套白色的袍子,看起來倒像是教職人員的衣服,旅者將衣服套到身上,雖然有些不倫不類,卻寬松透氣,倒是舒服得緊。

    隨意的在教堂裡走了一圈,隱隱聽到後門外傳來些許人聲,旅者走過去,溫莎修女正拿著些許谷子,一邊口中學著“咯咯”的雞仔聲,一邊將谷子拋灑在地上,朝陽輝光落在她的身上,從修女袍外露出的金發更晃得如金子一般,原本看去普通的容貌,卻因為牛乳般雪白的肌膚,因景,因情,充滿了安詳的美感。

    旅者靠在門邊,不忍破壞如此安寧和諧的畫面。

    卻是溫莎修女感應到,回過頭來,臉上一驚,放下手中的食盆小跑過來。

    兩人語言不通,指手畫腳了半天才大略明白對方的意思,溫莎修女要旅者去休息,旅者卻示意自己沒事了。

    溫莎溫柔卻有些固執,神情裡仿佛二十一世紀盡職盡責的醫師。旅者頗有些無奈,希克曼牧師地到來,才讓旅者闖了一口氣。

    溫莎修女自去准備早餐,希克曼牧師則和旅者攀談起來,昨夜希克曼又重新拿出那些存放經年的南大陸歷史回顧了一遍,語言也溫故得差不多,和旅者交流起來更加順暢。

    一番交談,希克曼固然是更多的了解了南大陸的局勢,旅者卻也愕然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南北兩塊大陸的文化差異是如此之大。

    不過這不正是自己所追求的嗎?領略這陌生世界的多姿多彩,體味不同的風土人情,不正是自己作為冒險家最大地願望。

    旅者淡淡笑著,顯然已經接受自己進入一塊未知大陸的事實。

    兩人交談了許久。等溫莎修女回來時,向牧師說了一句,希克曼才恍然問道:

    “太激動了,都忘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勇士。”

    旅者躊躇了一下,才緩緩道:“楊政。”

    是了,他便是楊政。

    從南大陸那深不可測的政治旋渦裡金蟬脫殼地魔神將軍。

    世人都道他已死了,卻不知道楊政與修斯那一場關於命運的對話。也正是楊政命運的轉折。

    作為南大陸最神秘莫測的煉金術士,修斯擁有著常人難以想像地能力,在匪夷所思的魔法世界裡。有許多超乎人類認知的東西。不如“不死術”!歷史上有很多死而復生的傳說。這些傳說地主角無一不是通天徹地的大術士。

    修斯給楊政留下了那瓶寶藍色液體,還有那本神秘的魔法書。解讀了不死術最真實地奧秘。

    在魔法書地扉頁上,有一段文字。

    替身傀儡,通過活性物質地嫁接,在原生體上制造一個衍生體,任何攻擊都只會對衍生體產生傷害,直到衍生體滅亡或藥效結束。

    那瓶寶藍色的液體,就是傀儡液。

    傀儡液之珍貴無法言喻,單一樣最重要地成分就是藍夢海萬米深處的復生雲母,強大的復生能力和復生雲母的珍稀,這瓶傀儡液價值連城。楊政想不通從未謀面的修斯為什麼會送他這樣一份大禮,而且是送到他的心坎裡,讓他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絕這份禮物。

    想不通,所以不想了,重要的是他現在已經離開,而且開始新生活。

    他這個南大陸家喻戶曉的大人物,在北大陸卻是默默無聞,誰也不會認得他。

    楊政見眼前的老牧師還在思索什麼,匆忙補充道:“老先生,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答應我。”

    “請說?”

    楊政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

    希克曼有些驚愕的看著他,片刻才道:“你想到讓幫你保密?你可知道,只要你來自南大陸的事跡宣揚出去,你很快就會名揚北大陸,我相信任何一個國家都會把你當貴賓款待。”

    楊政的神色恬淡,只輕輕道:“我是個喜歡自由的人,穿越沙漠只為了周游世界的夢想,你也知道,如果我的身份泄露出去,我恐怕很難安靜的生活了,所以,老先生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希克曼看著楊政平靜和煦的眼神,心中卻是暗暗稱道,現在能這樣視名利如浮雲的年輕人不多了。

    “好吧,我幫你。”

    “多謝老先生,對了,鎮子裡那些民眾……”

    希克曼微微一笑:“你放心吧,鎮子裡都是些淳樸的人,他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不過,你的很多習慣都和北大陸格格不入,恐怕會被有心人注意。”

    楊政臉上露出懇求的神色:“我能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嗎?我可以付你報酬。”

    他進入灰燼沙漠前還是拿了不少金幣,在沙漠裡掉了不少還剩一些,只是不知道金子在北大陸通用不通用。

    希克曼臉上卻露出不太高興的神

    了指教堂裡的神像:“聖輝照耀我們,每個人都是神堂是落難者的庇護所,你安心的住在這裡就可以了。”

    楊政抱歉的點點頭。

    可可西裡地人們真的很淳樸,而且整個小鎮處於隱居的狀態。只有半年一次的大采購才會讓青壯年們帶著鎮子裡的特產和獵手們打回來的獸皮去圖蘭朵換一些生活必需品。

    所以楊政的身份就這樣隱秘了下來。

    隨著他在鎮子裡住的時間變長,人們已不再像初見到他時那麼驚異,畢竟這些只是普通的百姓,生活地壓力已經很重了,楊政是不是來自南大陸對他們來說只是一時的談資罷了。

    楊政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學習語言很快,兩個月後已經能和鎮民們流暢的交談,他地發式,服裝什麼在他刻意為之下與北大陸居民已經看不出什麼區別。雖然黑眸子極少,但北大陸有很多深紫色眸子的人,不仔細看的話是分辨不出的。

    鎮子裡地生活的是安靜祥和的,與流落南大陸時時刻刻險像環生的是完全不同地生活狀態。楊政苦慣了,這樣舒服了幾個月,不但身上的傷完全復員,還多長了幾斤膘。

    他別的不會干。打獵卻是一等一地好手。

    有他在,鎮子裡這幾個月獲得獸皮獸肉是以前地幾倍,而且難得地鎮子裡的獵手在這幾個月裡零傷亡。

    鎮民們淳樸,都念著楊政地好。倒把他當成自家人一般,有大半的時間不在教堂裡開伙了,都被鎮裡的人拉著去家裡吃。

    到了晚上。楊政固定回教堂睡覺。倒也不是他沒地方睡。鎮民們本想幫他蓋一座木屋,卻讓希克曼制止了。鎮民們對南大陸不感興趣,希克曼可是在意得很,楊政住在教堂裡.每晚可以幫他做研究。

    後來,溫莎修女也加入到研究行列,不過目前也只是在楊政的教導下學習南大陸語。

    做完晚課後,楊政幫希克曼翻譯了一些文字,然後指導溫莎修女學語言。

    看到楊政能流利的用兩種語言指導自己,溫莎修女臉上出現一絲赧色,歉然道:“我是不是太苯,你和我是同時學習對方的語言,你現在的北大陸語已經用得比我還好了,我的南大陸語卻還是很差勁。”

    楊政啞然失笑:“溫莎,你已經很厲害了,幾個月時間就能夠和我用南大陸語交流,我只是有一些奇遇罷了,所以記性比普通人好一些,你千萬不要小看自己。”

    溫莎澄澈的眼睛看著楊政,淺笑道:“謝謝你的鼓勵。”

    那春風般的笑容令楊政心生暖意,溫莎修女無疑算不上美女,但是她干淨的笑容,聖潔溫和的氣質都異於尋常,是楊政說見過最純粹的女子,充滿了美好的信仰。

    指導完溫莎修女的功課後,楊政翻出修斯送給他的那本魔法書。

    希克曼牧師是聖火教的教職人員,北大陸又是魔法世界,令楊政對魔法產生濃烈的興趣。

    現在他已經會了一些初級的魔法,比如照明,造水,治愈,不過麻煩的是,魔法需要的材料實在很多,就這些初級的小魔法,已經需要用到很多瓶瓶罐罐,中高級魔法用到的材料更是難以想像的龐雜和珍貴。

    所以想成為高等級的魔法師最重要的不是天賦,而是財力。

    修斯送他的書自然不是西貝貨,裡面關於魔法的闡述詳盡,低中高級魔法的運用都有,以楊政的天賦,只要他有足夠資產,並不需要多少時間就能成為一名高級魔法師。

    可惜他沒那麼多錢,更多的只是在腦海裡模擬。

    超過常人太多的精神力令他對魔法的運用如臂指使,經過幾個月的潛心研究,一些小魔法在他手裡產生了更深層次的運用。

    像現在,他就用五根手指制造了五個小光球,如果希克曼在這裡,絕對會震驚楊政的運用力,制造光球並不難,但能像楊政般,只手分離五個光球,讓光球像蝴蝶般在手指尖飛舞,恐怕高級魔法師也未必辦得到。

    粉燃燒殆盡,五個光球逐漸消失。

    楊政右手又粘了些白晶粉,隨著精神力的流通,白晶粉漸漸凝聚成一滴滴的水珠,水珠凝結成球團,他緩緩將手翻轉,那水團上冒起咝咝聲響。片刻後已凝成冰球。

    落入杯中剎那,一團火焰閃起.冰化水,楊政將杯子放到嘴邊喝下那杯冰水,精神一震,今天他要做一個十分困難的試驗,才為自己制造了提神劑,任何精細地煉金工作都需要極其集中的注意力才行。

    感覺自己精神處於巔峰狀態,他將門合上,從自己的大包裹裡取出一個小包裹。揭開,一片蒙蒙輝光甚至讓燭光暗淡失色。

    包裹裡全是大大小小的珠子,或藍,或紅。或黃,各色不等,大小也自不同,最大者如乒乓。最小者比米粒也大不了多少。

    可惜,這裡沒有魔法師,否則一定會震驚得下巴脫掉,這裡竟全是高級魔獸晶核。而那種大如乒乓的更是極端凶殘的魔獸領主才用擁有的,魔獸之狡猾凶殘絕非人力所能想像,高級魔獸至少能與八。九品劍士打平。要想殺死。更是難上加難,劍聖也未必能辦到。魔獸領主。那更是傳聞中碰都不能碰的玩意,不說領主本身實力之強

    等級的魔獸身邊哪個沒有一群小兵,說是小兵,也是獸地架勢,別說尋常人碰到,便是劍聖,那也只有逃命的份。

    而晶核能成為魔獸的精華,完全凝聚了天地造化,其內蘊涵著的是魔法師夢寐以求地純元素力,絕對干淨剔透得沒有一絲雜質,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魔法師吸收的普通元素力與魔獸晶核裡蘊藏的純元素力就是90號與100汽油地區別,同一輛車,用兩種汽油都會產生不同效果,比如火力更猛,對車也更有好處,法師亦然,純元素力釋放的魔法威力更強毋庸置疑,當然誰也不會拿純元素去放魔法,更重要的是其研究價值,很多高級煉金術,比如提煉價值連城的金屬,制造威力強大地魔器,非得用純元素才能進行,高科技,當然要高品質的保證。

    除此之外,魔獸晶核是最渾然天成的元素力儲備容器,注意是容器,說明了它能反復儲存地完美性質,你能想像一個低級魔法師帶滿元素力充沛地魔獸晶核干翻高級魔法師地情況嗎?你能想像用成千上萬個小火球把實力高強的對手烤成乳豬地樂趣嗎?

    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了魔獸晶核,它實在是居家旅行,殺人放火的必備之物。

    所以在北大陸這個煉金師遍地的地方,你要身上不帶著一兩顆晶核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魔法師,煉金士,丟人。

    可惜人們費勁巴拉,高級魔獸還是那麼難打,行蹤還是那麼難覓,晶核的價格還是那麼令人吐血。

    楊政要是拿著這一大包晶核出去,他可以馬上成為一個巨富,要是把這晶核捐給哪個國家,估計沒封他個公爵那個國王都不好意思跟人說。

    當然,以楊政的心性是不可能去在乎,晶核是他沙漠裡一路走來的戰利品,他一直存著便是等待自己有足夠掌控的能力,現在差不多是時候了。他從晶核堆裡挑出五色元素核,從今天開始他要感受這些純元素的力量。

    隨著精神力的刺探,蘊藏在核內的豐沛元素力非常暢快的流入楊政體內,經過整合,加工,然後砰的一下,一縷極白的火焰在楊政手中形成,並不大的火苗卻散發著令人震驚的光和熱。

    果然是純元素的力量呀,楊政非常滿意。

    有了這些晶核做基礎,終於可以進行一些高難度的魔法試驗了。

    楊政就這樣很安靜的潛修著,每日做著研究,做試驗,偶爾出去打獵,在平靜下來後,他展現出的是完全不為人知的一面,在做著研究的同時,楊政同樣在思考,思考自己以前的人生,將以前那些不完整的人生碎片全部整理起來,接合起來,然後將他們都化為自己寶貴的經驗。

    在南大陸的時候他一直在顛沛流離,鉤心鬥角,根本無暇去顧及自己被生活扭曲成什麼樣,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現在,終於有機會能坐下來反思了。

    現在他很享受這種緩慢成長的感覺,無論見識還是心性,如同蟲化,不斷積蓄,等待破蛹……

    半年一晃而過。

    此時的楊政。如果讓南大陸他那群朋友或敵人看見,恐怕會吃驚得下巴落地。

    這還是當年那十步殺一人,冷酷無比地魔神將軍嗎?

    半年修身,楊政的氣質渾然變了,往常那鋒利如刀的眼神如今潛藏在一雙幽靜的眸子下,整日嘴角掛著一絲淺笑,神韻柔和,若是穿著教職長袍,即便說他是一位仁和的神甫也不為過。

    尋常裡。他穿著普通麻衣,與鎮民們打獵,喝酒,加上他人也熱心。給鎮子裡幫了許多忙。

    現在鎮上每個人都把他當自己兄弟看待,早已忘了他來自南大陸那麼驚人的事實。

    只是隨著半年一次大采購的臨近,希克曼牧師和溫莎修女都感覺到楊政有些反常。

    最近他很少再出門去打獵了,更多的時間放在修繕教堂上。年久而顯得有些灰救的老教堂讓他翻修一新,閑下來地時候他會主動指導溫莎修女的功課,同時給希克曼牧師整理關於南大陸的研究稿子。

    這些反常並不明顯,希克曼牧師和溫莎修女卻隱隱察覺到了楊政的意圖。

    兩人雖沒說什麼。眼中卻難掩一絲傷感。

    在大采購前一天地晚餐時,溫莎修女破天荒的煮了一鍋獸肉,要知道平日老牧師和修女兩人是不吃肉的。兩人都是慈悲心腸。教規雖不禁肉食。他們平常也是一直吃素。今日反常的燒了一鍋楊政最愛吃地赤鬃豬肉,楊政也察覺到了異樣。

    “來。愛德華(楊政入鄉隨俗,取了個教名),聽說你喜歡喝酒,嘗嘗這個。”希克曼挪動蒼老的身體,懷中抱著一只灰色的壇子。

    拍開泥封,一股沁人的酒香直灌肺腑,楊政卻是一愣:“教父(楊政地教名是希克曼取的,也受過他的洗禮,所以稱其為教父),你不是從不喝酒嗎?”

    希克曼呵呵一笑:“我也有年輕地時候,年輕時我地酒量可不比你差,這壇酒是我在四十歲地時候放在地窖裡的,從那時開始我滴酒不沾,一晃又是四十年,沒想到還有讓它重見天日地時候。”

    四十年的陳酒自然不同凡響,三杯下去,楊政臉上已微紅。

    而希克

    莎都不顧楊政勸阻陪楊政喝了一杯,陳酒燒人,希克麼,溫莎牛乳般的肌膚已經泛起一層醉人的粉色,這是這個聖潔的女子首次展露些許放肆。

    楊政心中傷感,低聲道:“你們都知道了?”

    “雄鷹的天地是廣闊的,他暫時的沉靜不是軟弱,而是為了下一次飛得更高。”希克曼緩緩道:“愛德華,我知道你肯定有不同尋常的過往,但是北大陸與南大陸不同,教權與王權互為妥協又互為對立,表面上平靜,底下復雜程度恐怕更甚南大陸,自己要小心了。”

    楊政恭順的點點頭,希克曼牧師平日裡是很平淡的一個人,但楊政卻清楚,真正的關心早已經融入尋常的一點一滴中,平和卻雋永,他們的感情遠比表面上深厚。

    第二日,早上來送楊政的只有溫莎修女一人。

    “教父讓我送送你。”溫莎神色平和與往常無二,這世上除了神恩似乎再沒有什麼能讓這個淡然的女子起波瀾。

    在去鎮廣場集合的途中,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卻很自然,因為平素兩人就是不喜多語的,太矯情了反而不合兩人的性格。

    廣場上喧鬧聲已經臨近了,溫莎在一個轉彎處被楊政拉了下,停下身.微微揚起頭,晨風拂來,黑白相間的修女袍隨風飄揚,剛剛露出山頭一線的朝輝讓溫莎白皙的面容沐浴在一片聖潔的金光中。

    她有些不解的看著楊政,發現楊政手裡多了個制作工整的小木盒,楊政在溫莎略有些驚異的目光中遞到她手裡:“打開看看。”

    溫莎修女啟開盒子,一向寵辱不驚的她拿手輕掩了下自己嘴巴,非常吃驚的樣子。

    盒子裡是一個用銀制作的腕鐲,並不奢華精致,卻有種古樸內斂的美,上面刻著許多稀碎復雜的魔紋,在腕鐲上鑲嵌著一顆龍眼大的乳白珠子,珠子略顯透明,隱隱可以見到裡面水般的霧氣流動,珠子裡也不知道蘊了什麼能量,與那些魔紋發生作用,觸之溫暖如人的肌膚。

    “光靈晶核!”

    溫莎一眼就看穿了珠子的本質,才更驚訝,如果說魔獸晶核本來就是難以尋求的東西,非要中高級魔獸身上才能取得,那些光靈晶核可不是高級魔獸這麼簡單的事情了,這世上根本沒有能使用光系魔法的魔獸,光晶核之珍貴就在於它需要五系元素晶核再配合十分高超的魔法運用技巧才能煉制而成,非有大煉金師的技巧是很難成功的。

    “你……你怎麼有這個。”

    楊政微微一笑,並不答話,指了指鐲子:“送給你了。”

    溫莎從打開盒子的那一刻就有感覺,如果是別的這麼珍貴的東西,她肯定不會接受,可是……光靈晶核呀,牧師夢寐以求的至寶。

    “你應該知道的,我留著沒什麼用。”

    溫莎是個嫻靜得有些超脫的女子,也不扭捏,她只想了一想,就拿起那鐲子,啟齒道:“謝謝。”

    將鐲子帶在手上,溫莎馬上感覺到一股澎湃的光系能量順著胳膊進入他的身體,然後與她的精神力微微震鳴,那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當那只鐲子套入她手中時,就好像與她身體溶為了一體,甚至對光系魔法的理解也忽然有了靈犀一點通的感覺。

    她已知道為什麼楊政每晚會躲在屋子裡做研究,甚至有幾次頗狼狽的炸傷了,現在看來,肯定是為了制作這價值連城的光靈晶核,將五系元素晶核融合可是非常有高難度且危險的工作。

    溫莎嘴裡不說什麼,眼裡卻是有些紅了。

    她伸手將脖子上的聖火銀鏈摘下來,握在手心中默默祈禱了片刻,才將那條銀鏈掛到楊政的脖子上,然後手掌貼在他的心口,和聲道:“願聖輝永遠護佑你,愛德華。”

    話語剛落,楊政便感覺到自己胸口似乎有一道暖流通過,向他四肢百骸曼延。

    “聖光祝福!”

    楊政嚇了一跳,這可是頂級牧師才有的能力呀。

    溫莎一臉平靜,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步入一個職業的最頂層。

    也偏是遇上楊政這樣的怪胎,竟然以已度人,沒有明白溫莎神跡般的祝福術的意義,向溫莎道了個別,步入了廣場。

    廣場裡早就擠滿了可可西裡鎮上的青壯年,身後是幾十輛大車,滿滿的載著半年來可可西裡鎮上的收獲,獸皮,獸肉,各種土產,這些東西運到圖蘭朵,將換回鎮子過冬的必需品。

    楊政步入行伍中與眾人打招呼,也許是早就受了希克曼牧師的交代,鎮子上的人並沒有流露出過多的詫異。

    他們以為楊政只是隨他們去圖蘭朵。

    在聲聲吆喝中,車隊開始朝著村外走去。

    經過村口一個高坡時,楊政回首望去,溫莎修女沉靜的身影依然立在那裡,她的身邊,希克曼牧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了.他的脖子上也掛了一顆乳白色的龍眼圓球.楊政一共做了兩顆光靈晶核.一莎.一

    楊政舉起手用力的揮了揮。

    再見,教父!

    再見,修女!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4:24

第十集 第三章 新的旅程(上)

    楊政是第一次看見北大陸的大城,兩塊大陸的建築風格是極不相近的.相比於南大陸的粗獷.北大陸的建築以精致細膩見.乳白色是圖蘭朵的主色調.各種風格優美.造型別致的白屋矗立在城內.楊政一進入圖蘭朵就被深深吸引。

    熱鬧的圖蘭朵,吟游詩人拉著手風琴在街邊彈唱,歌聲或溫婉或豪邁的在風裡飄蕩,人群井然有序的在路上行走著,時不時有穿著聖火教袍的神職人員走過,從行人們避讓行禮的恭敬姿態上,就能感受到濃濃的宗教氛圍。

    楊政雖是第一次真正接觸北大陸的風土人情,卻不是茫然無知。

    半年來他不知道看了多少北大陸的書籍,所謂“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楊政假假也是個高才生,北大陸的總體形勢他還是了然於胸的。聖火教控制著整個北方盎格撒地區,教徒遍布天下,信者極重。

    在教權做大的情況下,王權不可避免的削弱,情形與中世紀的歐洲倒有些相仿。

    一路走來,北大陸確實比南大陸要安寧得多。

    沒有大的戰事爆發,信仰統一,生活富裕。

    在城東的集市買賣市場,可可西裡的販售團剛剛交納攤位管理費,沒想到卸下貨物就引起了轟動,把楊政保持低調的計劃完全打亂。原來其商團這次帶來地竟然有五車魔獸皮。雖然只是些低級魔獸.卻也令人震驚了,魔獸因其凶橫難以獲取,全身是寶,即便是低級魔獸的皮也是非常珍貴的.無論品質和效用都比普通獸皮強上許多,做出來的皮甲,皮衣價格超級昂貴,受富人追捧。

    五車低級魔獸皮是什麼概念,足以制造上千件價值千金的衣服,一想到其中蘊涵的商機。商人們瘋狂了。

    短短半日,可可西裡販售團在集市裡名聲大噪,趕來收購的商團絡繹不絕,楊政原只是安靜的坐在一邊。那五車魔獸皮全是他獵取來的,他也隨便給了可可西裡地鎮民販賣。可是,不多時越來越混亂的現場引起了他的注意,沒想到自己獵到的魔獸皮會如此暢銷。他本人雖然沒什麼生意經驗.好歹也懂些三腳貓地營銷手段.比之可可要靈活許多。

    等他反應過來,兩車魔獸皮已經搶購個精光。

    眼看那些鎮民還傻乎乎的原價買賣,一個個眉開眼笑以為賺到了,他看不下去了。倒也不是楊政貪財,可是錢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必不可少的東西,和可可西裡地鎮民生活了這麼久。楊政也絕不能眼睜睜看他們當冤大頭。

    當場制止了販售活動。趕緊將剩下三車魔獸皮存放起來。因為這些魔獸皮都是楊政一人獵取的,其他人當然不會有異議。只是有些疑惑。

    而這時候,四周趕來的商人已經將可可西裡販售團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有人把魔獸皮當普通獸皮賣,這簡直是白撿錢呀。眼見楊政停止了魔獸皮的販賣,人群裡嘈雜起來,有些凶橫地已經破口大罵,隨時有強買強賣的架勢。

    錢真是令人瘋狂的東西,看著瀕臨失控地人群,楊政知道自己不出面不行了,他隨手扯起兩只鍋蓋,跳到一架馬車上,用力地對擊起來。

    “大家都安靜一下,安靜一下,聽我說。”

    楊政聲音聽起來不算大聲,卻蓋過了喧鬧,加上那邦邦邦地鍋蓋敲擊聲,瘋狂的搶購人群終於將目光停在馬車上地高大男人身上。

    “有什麼屁快放,為什麼把皮藏起來不賣了,你大爺我出兩百個金幣,把你那三車獸皮全讓給我。”一個滿臉橫肉,衣著華麗的商人惡狠狠的喊道。

    另一個角落裡一名瘦削無比,神色陰冷的黑衣人哼了一聲:“馬傑裡,有這樣的好事?這裡我先來的,要賣也是先賣我。”

    滿臉橫肉的馬傑裡看了那黑衣人一眼,似有忌憚,不過旋即冷冷吐了口唾沫:“呸,坎奧,你說你先來的就你先來的,我怎麼沒看見,你們說,是我先來還是他先來?”

    馬傑裡身邊的幾個下人護衛馬上聒噪起來,當然是馬傑裡老爺先來的。

    這兩人正是圖蘭朵最大的成衣商人,勢力龐大,明爭暗鬥不知幾許,有他兩人在,其他那些勢力弱些的商人已暗自嘆息,知道那三車魔獸皮已難獲得。

    楊政卻自淡淡一笑,對兩人凶橫表情視而未見,清了清喉嚨,說道:“兩位老板也不必爭執,我這三車獸皮既然帶來了,賣是肯定要賣的,這樣吧,三車魔獸皮價值多少我不知道,不過相信在場諸位都比我了解。這市場裡都是商人,大家和氣生財,我也不願意為了這三車獸皮得罪誰,我看這樣吧,我定個底價,你們競賣,價高者得,恩,這其他三十六車普通獸皮我也不另賣了,三車獸皮誰買走了,這些獸皮我全部贈送,分文不取如何。”

    “啊!”可可西裡那群鎮民可驚呆了,想要阻止楊政說話,卻讓楊政喊了個先:“底價一千金幣,最少加價五十金幣一次,可以開始了。”

    楊政接下來的話讓可可西裡的鎮民都愣住了,一千金幣,他瘋了,一車普通獸皮不過二十金幣,三十六車全賣了也最多七百多金幣,就算有三車魔獸皮,也賣不了這麼高呀,他們還沒意識到魔獸皮的價值。

    倒是下面人群一點吱聲的都沒,他們可是非常清楚魔獸皮的價值,一件魔獸皮制地衣服就至少能賣到一百金幣以上。這三車魔獸皮少說也能做幾百件衣服,也就是說最少估算,這裡能值幾萬金幣,楊政的價看起來高,但對識貨的人來說,已經同白撿一樣了。

    倒是馬傑裡冷冷的看了楊政一眼,他剛才出兩百金幣就想買下三車魔獸皮,真是夠奸詐的,楊政讓他不軟不硬碰了個釘子。而且在場這麼多人看著,楊政的價如此公道,簡直令人無話可說,他可不想引起眾怒。

    黑衣瘦子坎奧非常迅速的報了個價:“兩千。”

    三千

    三千五

    五千

    在巨大的

    潤刺激下。有些人已經顧不得得罪城內最大的兩個紛紛報價競買,三車魔獸皮迅速攀升到一萬金幣,連楊政都暗暗詫舌。也難怪剛才那些商人如此瘋狂了,原先那兩車魔獸皮可是以三十金幣一車賣掉地。

    這冤大頭當的,聽到價格攀到一萬金幣還有人在報價,可可西裡的鎮民都傻眼了。

    到了一萬五千金幣。報價者終於不再那麼熱烈,畢竟能在這個價位吃下三車貨的已經不多了,雖然仍有很大地利潤空間。可是還要冒險得罪圖蘭朵兩大成衣商。他們計較了一番。只能無奈搖頭放棄競價。

    最後的競爭主要在馬傑裡和坎奧兩人上。

    兩萬

    兩萬一

    ……

    一直喊到兩萬八千金幣,馬傑裡頭上終於開始冒汗了。他拿起身邊下人遞給他的汗巾,抹了抹滿頭大汗,一雙鼓泡魚眼盯著對面仍然一臉漠然的坎奧,還有他嘴邊那一抹若隱若現地譏誚,心頭不知怎的一團無名火騰騰冒起,他大手一揮:“三萬。”

    “四萬。”

    坎奧還是用那種平靜得讓人發瘋的語氣喊出一個天價,眼中的嘲意卻更濃了。

    人群發出一陣嘩嘆,說實話,四萬地價位收下這三車魔獸皮,基本上獲利空間已經沒有了,畢竟制作成衣還要許多費用,何況價格昂貴的魔獸成衣能買得起的人確實不多,也許銷售周期也要拉得很長,利潤進一步被壓縮,所以這實在不是個理智地價位。

    可是馬傑裡已經被徹底激怒了,坎奧這頭豬,在千萬人矚目下,用那種平靜地神態將他擊敗,雖然僅僅只是三車魔獸皮地事,但只此之後,誰都會低看他一等。

    馬傑裡嘴唇猛的顫動了幾下,怒喊道:“五萬。”

    哇,圍觀人群更大聲驚嘆起來,坎奧咧開嘴笑了,他只說了三個字:“歸你了。”

    那麼輕描淡寫,讓馬傑裡一下明白自己成了一個蠢貨,他被耍了,五萬金幣,絕對是個虧本地買賣,他就這麼眾目睽睽之下,愚蠢的完成了這個虧本的交易。

    楊政用兩個破鍋蓋邦的一敲,五萬金幣,馬傑裡先生贏得了這次競拍,讓我們祝賀他。

    人群吹起了口哨,馬傑裡沉著一張臉,心中幾乎要氣瘋了。

    坎奧早就離開了,眾目睽睽之下,馬傑裡無法發作,只能將一雙紅眼盯著楊政,他咬牙切齒的讓人從錢行取了五百紫鑽(一紫鑽幣=一百金幣),將那一大袋錢幣交到楊政手裡,心中已怒極,只暗暗想著,錢你且收著,看你們能不能離開。

    他已打定注意要讓人暗中埋伏劫了這支商隊。

    誰知道他剛想離開就被楊政一把拉住,馬傑裡狂怒准備出手,楊政卻微笑道:“馬傑裡先生,請先不要走,我有東西要給你。”

    馬傑裡也想看楊政玩什麼花招,隨楊政進了一個僻靜地,眼看四周無人,楊政伸手又拿出一個小袋,將那五百紫鑽倒了約莫一半出來,遞到馬傑裡手中。

    “你什麼意思?”馬傑裡卻愣了。

    楊政淡淡一笑:“馬傑裡先生,我說過大家都是商人,和氣才能生財,三車魔獸皮賣到五萬金幣屬於意外,大家交個朋友,這些錢你拿走,貨也歸你了。”

    馬傑裡盯著楊政看了好一會,至此他才開始正視這個原先在他眼裡不過是個小販的人物,一個能輕易讓出幾萬金幣的人。

    馬傑裡不是蠢貨,只是有些衝動,他冷靜下來的時候比絕大多數人都聰明,所以他也能感覺到楊政是個有手段,讓人琢磨不透的人物。

    “好,我交你這個朋友。”馬傑裡接過那袋紫鑽,拍了拍楊政的肩膀:“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愛德華。”

    “愛德華,愛德華,”馬傑裡輕念了兩聲,大嘴一咧笑道:“你已經是我的朋友了,以後在圖蘭朵有困難盡管來找我,還有,下次有這麼多極品貨,我都收了,不會讓你虧本。”

    楊政點頭致謝了,馬傑裡得回一半金幣,心中也是暢快,帶著自己的下人將幾十車貨卸運走。

    楊政看著他們遠去,臉上笑意才斂住,將可可西裡販售團的人都集合起來,楊政自己只留了十個紫鑽,將剩下的紫鑽全部給了可可西裡的鎮民,雖然送還了馬傑裡一半紫鑽,這一次獲得的收成也超出了可可西裡團員的想像。

    兩萬多金幣的收成,足夠他們全鎮獵手十幾年的苦功了,眾人對楊政是又感激又欽佩。

    “你們買了東西今晚就離開吧,這次拍賣的事情鬧得挺大,別讓有心人注意上。”

    “那你呢,愛德華。”團隊裡的領導者撒羅漢大爺是最早得知楊政將離開的消息的。

    “在可可西裡呆了半年,一直很感謝你們的照顧,不過我這人流浪慣了,天生就閑不住,我想四處走走,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回到可可西裡看大家的。”

    眾人都是一陣唏噓,卻也知道楊政的性子,挽留不過,大家吃了一頓豐盛的中餐,又買了許多日常用度,趁著天亮就出發回可可西裡。

    楊政送走他們,站在城門口,竟是一陣孤寂,有種想追上他們回到可可西裡的衝動。

    長時間安寧的生活讓人的性子變軟,連楊政也不可避免的想安定下來。他自嘲的笑笑,轉身走回圖蘭朵城內,先將一個紫鑽兌了九十金幣,一百銀幣。

    接著找了個旅店安頓好,然後在旅店裡雇了個導游,四處閑逛。

    圖蘭朵相當的大,用馬匹代步也需要走上半天。

    花了兩天時間游玩了圖蘭朵所有名勝景點後,楊政也熟悉了整個城市的構造。

    讓他意外和感興趣的是北大陸有個賞金工會,專門提供各種懸賞任務,任何人都可以接,而且有很多專業的賞金獵人組成的小隊。這倒和楊政心目中的探險有重疊之處。

    楊政挑了個時間來到賞金工會。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4:59

第十集 第三章 新的旅程(下)

    險者,大部分都是魔法師,武士極少,一般一個團隊只有一個,這也突出了北大陸的尚魔成風。

    楊政一身普通的麻衣,只在腰上別著那把骨匕,進入賞金工會也不引人注意。

    懸賞任務都標示在北面的廳牆上.用特殊魔法液體寫出的字不但按等級分出顏色.而且經久不消,白色字跡標示的是簡單的任務,賞金也少,往上是藍色,紅色,紫色的任務,越來越困難,賞金什麼也越發豐厚。

    白色一般都是城內就可以完成的,比如尋找丟失的戒指,或者求購一些尋常物品。

    藍色的就開始困難了,護送商隊,尋找一些難找的東西,比如各系元素晶核,不過這些對楊政依然沒什麼挑戰,他掠過不看。

    到了紅色任務一欄,任務難度已經不是靠個人能力能完成的,基本上都是成型的賞金獵人小隊尋求其他職業系的隊友:尋求戰士一起探索食人魔洞穴,尋求高級牧師一起挖掘死靈墓穴,求組高級煉金師一起去黑風山地精洞穴,雇佣高級賞金小隊穿越綠血沼澤等等。

    楊政暫時也沒什麼目標。

    目光掠到紫色那一格任務欄。

    神色一動,紫色這一欄標注的任務極少,只有稀稀落落三兩個任務。

    其中就有深入灰燼沙漠,這等級的任務已經不是說僅僅靠人力所能完成地。那需要天時地利實力,最重要的是運氣。

    能完成這種任務的人無一不是名揚天下的英雄。

    就說深入灰燼沙漠,除了拜倫勇士穿越死亡沙漠後,就沒有記載有後人能走出灰燼沙漠。當然並不是說沒有,神秘的黑魔法塔仲裁長,楊政都曾穿越了灰燼沙漠,只是他們都出於一些原因隱藏了這一事實。

    在紫色上面還有一格橙色。

    那代表了終極困難的任務,但現在空空如也,顯然這等級的任務只存在於想像中。

    在賞金工會呆了一上午。他試著想去接一個尋找土系元素晶核的任務,這是魔法煉金工會一個叫特裡曼的高級煉金術士發布地任務,但楊政馬上被告知任何接任務的賞金獵人必須要先注冊一個獵人代號,而注冊這個代號除了三個銀幣的注冊費外。至少要有一個職業職稱,初級戰士,初級煉金師,什麼都好。

    楊政考慮了一下。問明了魔法煉金工會的去向,那裡是魔法職業職稱評定地所在。

    魔法煉金工會離賞金工會並不遠,隔著一條街就到了,白色魔法塔非常顯眼。是城內的標志性建築之一,楊政很容易叫找到了魔法煉金工會,一進去。馬上有兩個穿著初級法袍的侍者攔住他。問明他的意向後。他被帶到了工會西邊一個灰色地平頂建築裡。

    裡面熙熙嚷嚷的站了好多人,分區域站立。

    左首邊是初級法師鑒定。中間是中級法師鑒定,最右側是高級法師鑒定,圖蘭朵的魔法工會只能鑒定這三個等級,再上面的大魔法師,聖魔法師級別只能去各大國都城鑒定。

    楊政只能從最低級鑒定開始,他來到了左首初級法師鑒定區域。

    在他身周地全是一些十幾歲的少年少女,甚至有一些十歲以下的兒童,他們衣著華麗,出身都非常不錯,不是貴族就是商人之子。這是因為魔法師是個非常耗費金錢地職業,平民沒有金錢支撐是很難在魔法領域有成就地,而一旦他們長大了能賺錢了卻失去了最佳學習魔法地時間,這些沒有魔法的人被法師們稱為“麻瓜”。楊政一進入初級法師鑒定區域,馬上引起了小小地騷動,人群裡發出陣陣輕笑聲,那些少年少女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屑的意味,隱約的有人嘲弄“又來了一個麻瓜”!

    因為楊政的年紀看上去至少有二十五歲以上,這個年紀還來鑒定初級法師,只能說他的資質實在差得離譜了,而且身穿麻衣,顯然是平民,不是麻瓜又是什麼。

    面對這群小孩的嘲弄鄙視的眼神,楊政倒沒什麼感覺,他安靜的站在隊伍中。

    初級法師鑒定是很簡單的東西,只要能使用三個以上的低階魔法就成,比如照明術,小火球術,生水術等等,伴隨初級法師鑒定的還有初級煉金師的鑒定,這個就稍微困難些了,初級煉金師需要識別一整本材料術,並且需要完成幾個相當麻煩的試驗。

    所以大多數鑒定初級法師的少年只完成法師鑒定而已,能同時完成兩個鑒定的已經是天才了。

    很多人放棄了比較麻煩的煉金師鑒定,所以隊伍前進得不算慢,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輪到楊政。

    這時候楊政被人從背後撞了一下,一個非常肥胖的少爺擠開他,來到鑒定法師面前,高喊道:“麻瓜滾開,先給我鑒定。”

    和胖少爺結伴的還有七八個紈绔少年,穿著統一的制服,圖蘭朵魔法學校的成員。

    楊政微微一皺眉,看著那名鑒定法師有些討好的招呼著這位胖少爺和他身後一群少年,只是他現在修身養性,個性已不像以前鋒利,而且和這些小孩子計較也沒什麼意思,索性也沒說什麼。

    那名小胖子抖著一只肥手完成了一個小火球,正想使個照明術,沒想到弄了半天也沒出來,急得滿頭大汗。

    “菲爾少爺,不用著急,慢慢來。”鑒定法師握住菲爾的胖手,這時候蓬的一亮,一個光球從那只肥手心裡冒出來,鑒定法師哈哈一笑:“你看。這不是完成了嗎?”

    菲爾抖著胖臉,也嘻嘻笑了起來。

    楊政卻看得分明,那光球明明是鑒定法師施展的,這可是光明正大地作弊呀,他心裡只覺好笑,也沒說什麼。

    胖子菲爾完成了初級魔法師的鑒定,好像也自知自己的實力,沒要求繼續鑒定初級煉金術,楊政正要上前。又被一個和菲爾一起來的少爺猛的推開,惡狠狠的道:“臭麻瓜,滾開,沒見到少爺們還沒鑒定嗎?”

    楊政的臉終於沉了下來。

    他現在的心性自是沉穩內斂。卻也不是一味的讓幾個小毛孩也騎到頭上。

    看到那少爺擠到鑒定法師面前,正努力地憋紅了臉,從手心

    一朵小火苗。

    楊政嘴角咧了開來,從褲兜裡摸了一摸。從一顆紅色小球上摳下米粒大小一塊,兩指一捻,輕輕一彈,鑒定區擠滿了人。哪裡能注意到這細微的舉動,那米粒大的小紅點直接彈到了那朵小火苗上。

    轟

    火光像火龍一樣鑽上來。

    哇呀,一連串的慘叫發出。那火光只是一閃即逝。圍在鑒定桌前地一圈少爺全部變成了黑豬頭。在那裡捂著臉大跳,頭發還在燒著。

    那鑒定法師也是殃及池魚。幸好他眼明手快,只把衣服燒了一塊,眼看幾個少爺慘狀,連忙放了個聚水術,幾大盆冷水下去,將幾個少爺腦袋上的火澆滅了。

    而這裡的動靜早就引起了整個鑒定大廳的注意。

    趕過來幾個牧師,連用治愈之光緩解了幾名少爺地傷勢,然後帶下去包扎。

    這種傷對法師來說很常見,魔法失控再正常不過,人們只當是小小意外,抱著看熱鬧的心理,哪裡料到會是有心人給的小小教訓。

    少了幾只雜魚的搗亂,楊政很快通過了鑒定,不但完成了初級法師地鑒定,連同初級煉金師也通過了,獲得了白色艾草徽章和白色三葉草徽章。

    換上工會贈的見習法袍.將白色艾草徽章與白色三葉草徽章掛在胸前,罩帽將頭發也擋住了,楊政此刻看起來與路上成群的普通法師無異,這種混合進人群裡地感覺讓楊政極喜歡。

    現在他已經習慣於收斂自己地鋒芒,隱藏在普通人群裡,只有那樣,那能真正自由地呼吸,不被人注意。

    他放棄了去鑒定中級法師,有了魔法師的身份,他就能進入魔法工會地其他區域了,他四處逛著,魔法工會真是大,七拐八彎的連楊政都有些暈了,這時候前面又出現一個門,隱隱傳來喧鬧的聲音,楊政剛想找人問路,小跑著進了那個門,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個占地七,八畝大廣場,碧綠的草地,白色的瓦牆,還有漢白玉的雕塑矗立在廣場中央,噴泉在雕塑周圍噴灑著,白色的鴿子落滿了廣場,宛若進入一個童話世界。

    一群群穿著灰色或者白色的法師袍的人們或坐在草地上,或站在噴泉邊,或三三兩兩結伴而行。

    從他們的臉上都看到一種叫做專注的色彩。

    楊政踏入了草坪中,走在軟軟的綠草上,心情變得極好起來,沒想到魔法工會裡還有這麼個好去處。

    這是一個純粹的世界,有種簡單而令人滿足的幸福。

    穿著初級法師袍的楊政一路走過,人們微笑點頭致意,空氣裡彌漫著寧靜的芬芳。

    在這樣一個愉快的氛圍裡,楊政一時間竟有些失神了。

    “這位同學,喂,就是你,別看別人,說的就是你。”

    楊政疑惑的看了看四周,然後用手指指自己:“你在叫我?”

    離楊政左前方不遠處,一名帶著眼鏡的女法師捧著厚厚差不多有一米多高一疊書,走得極小心翼翼,小半個腦袋從書的左側探出來,聲音發急。

    “就是你,長這麼大個,還不快過來幫忙。”

    那名女法師搖搖晃晃的人都快摔倒了,楊政連忙小跑上去,幫他按住將要傾倒的書,沒想到那女法師順手就將那足有一米多厚度的一疊書推到了楊政手上。

    女法師放開手,摘下眼鏡。用寬大地法袍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汗,又揉了揉酸漲的手臂,埋怨道:“特裡曼教授也真是的,那麼大摞書,讓我一個女助教拿,同學,你辛苦點,隨我來吧。”

    那女法師自顧自的朝前走去了,把楊政已經吐到喉嚨口的話又咽回去。

    助人為快樂之本嘛。以楊政的修養也不會計較這些,只是自嘲的笑笑,這廣場是這麼多人,為什麼偏偏叫到他。難道因為他長得比較高比較壯,他可是完全弄不清楚狀況,什麼同學,教授的。難道……這裡是學校?

    隨著那女法師走出廣場,繞過一個小花壇,四周一下子安靜起來,好像突然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不過已經對魔法有相當深入研究地楊政感覺到了空氣裡淡淡的魔法氣息。這裡肯定經過魔法隔音了。

    走進一幢牆面上布滿爬山虎的灰磚建築,建築看上去很有些年頭了,楊政進去時。一股涼沁沁的味道馬上滲進肌膚裡。走過長長地走廊。上了二樓,那名女法師停了下來。推開一扇黑色的門。

    楊政偏了偏頭,從這疊書的一側看進去,裡面是一個相當大的房間。

    房間裡有十多個年青人,他們穿著藍色地法袍,恭敬的圍在一個滿頭白發的老法師身邊,看著他將一瓶瓶各種顏色的液體分類,並且倒在試管中,桌面上還放著天平,燒杯,銀勺等東西。

    楊政只一眼,就認出這應該是間實驗室。

    女法師走了進去,朝楊政招照手。

    “進來,別傻站著。”

    楊政哦了一聲,走進那間實驗室,這時候試驗桌邊地老法師和那一群年青人都回過頭來,紛紛朝女法師打招呼。

    楊政聽到他們叫女法師“凱瑟琳老師”,那名老法師推了推鼻子上的小眼鏡,在鏡片的微微反光中,老法師開口了:“凱瑟琳,你回來了,恩,你怎麼帶了個初級學生過來,校規上是不允許初級學生進入高級煉金教學樓地。”

    凱瑟琳似乎和那老法師很熟,直接抱怨道:“特裡曼導師,你讓我去拿資料,哪裡知道會是這麼多,我一個人抱不過來,只好叫這位同學幫忙了,哎呀,不說了,同學,你快過來,把資料放這裡就可以了。”

    聽著凱瑟琳地招呼,楊政將那一大疊書放在另一張桌子上,這時他才能真正地觀察起這間實驗室和眼前這個有些大大咧咧的凱瑟琳老師起來。

    一頭亞麻色地卷發披到肩頭,發絲光滑柔潤,五官十分精致,一副金框的眼鏡帶在她小巧的鼻子上,使她看起來充滿書卷氣,這就是凱瑟琳老師,可是想及剛才她那大大咧咧的行事風格,楊政還沒能把兩種不同的印像重合起來。

    凱瑟琳走到一邊拿起兩個杯子,往杯子裡灑了些粉末,輕輕的晃了晃,口中喃喃念著,兩團霧

    杯子裡成型,接著手裡就多了兩杯水。

    她自己一邊喝著,又把另一杯水遞到楊政面前,微微一愣才道:“同學,辛苦你了。”

    “不客氣。”楊政接過那杯水。

    凱瑟琳越看越覺得奇怪,口中發出咦的疑問聲,她問道:“同學,我怎麼沒見過你,初級法師?你是新來的學生嗎?不應該呀,你看起來挺老的。”

    楊政咳了一下,這個凱瑟琳,講話太直接了吧。

    楊政皮膚曬得比較黑,而且眉宇間的成熟絕不是能裝出來的。

    “我,”楊政考慮了一下,說道:“我不是這裡的學生,我還想問一下,這裡是哪裡?”

    “啊!”凱瑟琳差點跳起來,連同實驗室裡那十多個人也把目光落在了這裡,特裡曼教授咳了幾聲,用蒼老的聲音道:“凱瑟琳,我還在上課,不要一驚一咋的。”

    “可,可是這個家伙。”凱瑟琳突然想起來,伸手就抓起桌上的一根細如手指的魔法杖,對准楊政:“不許動,我問你,你是誰?為什麼混進學校裡來。”

    楊政無奈的晃了晃手:“我叫愛德華,至於這裡,好像是你帶我進來的。”

    “恩。”凱瑟琳想了想,好像是自己把他拉進來地,不過她仍沒放下魔法杖,而是仔細的打量起楊政胸前的徽章:“初級法師,初級煉金師,你幾歲了呀。”

    “二十八了,或者二十九,我記不太清了。”

    “呀,還說不是奸細。這麼老了,又帶著初級的徽章想混到學校裡!”凱瑟琳已經念起了咒語。

    感覺到實驗室裡的風元素濃烈起來,楊政知道凱瑟琳這個冒失鬼動真格的了,他心下一急。上前一步,就將凱瑟琳手裡的魔法杖搶了過來,法杖一丟,聚集起來的風元素馬上潰散。凱瑟琳卻呆了。

    看著空空如也的手,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還從來沒有兩個魔法師在開打前,一方把另一方用蠻力把法杖搶走地。

    真是恥辱呀。有這麼粗魯的法師嗎?凱瑟琳明白過來,差點氣暈了,指著楊政“你。你”了半天。愣是沒說出話來。

    實驗室裡。十幾名學生哄堂大笑。

    相比於冒失鬼凱瑟琳,顯然其他學生都冷靜得多。不過是拿出了魔法杖戒備著,不過這不妨礙他們欣賞眼前這搞笑的一幕。

    “咳咳,”特裡曼教授無奈的搖著頭,自己這個助教呀,真是急性子,他不得不走出來,以特裡曼教授地閱歷,相信楊政是沒什麼惡意,因為那雙黑色的眼睛,給人的感覺就是平和,像一團溫水。

    “凱瑟琳,你先住手,讓我來和這位先生談談。”

    特裡曼教授走到楊政跟前,鏡片下深邃蒼老的眼睛如同能直接穿透楊政地心靈,法師最重要的就是修煉精神力,所以任何法力高強的法師精神力都非常強大,對任何精神上的東西都特別敏感,雖然不至於看穿別人內心地想法,但是很多法師都能做到洞悉對方善意還是惡意。

    但他現在看不透楊政。

    那雙眼睛帶給人溫暖柔和的感覺,卻又像裹著層迷霧,讓人若即若離。

    楊政見老法師來了,微微笑了一下,將搶來的法杖遞過去:“老人家,你好,我沒有惡意,剛剛我才去魔法工會鑒定職業等級,因為通過了,我又圖新鮮就穿上了工會發地法袍,我還從沒來過這裡,就在工會裡四處參觀,沒想到迷路了,然後我走到了外面那個廣場,恰好這位小姐來了,她叫我幫她拿書,然後我就進來了,真是抱歉,沒想到讓你們誤會了。”

    “說謊,在廣場上我喊你同學了,你怎麼應了,而且學校是你隨便進得來地?”凱瑟琳余怒未消。

    楊政摸了摸鼻子,看著凱瑟琳:“我是想解釋一下,不過你走得很快,何況,幫一名漂亮地女士拿下東西我很榮幸。”

    這話把四周學生逗樂了,有調皮的還吹起了口哨。

    凱瑟琳臉一紅,心中卻是甜滋滋地,任何女人都受不了恭維,對楊政粗魯的印像馬上有所改觀,對他的話也信了大半,可是氣一下消了臉面上過不去,只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特裡曼教授也差不多了解了經過,反正也只是小事,他將魔法杖還給凱瑟琳,打圓場道:“好了,凱瑟琳,我看愛德華先生是位有愛心的紳士,別難為他了,你送他出去吧。”

    正在這時,門口被扣響了。

    一名儒蹦蹦跳跳的走進來。

    特裡曼教授眼睛一亮:“嘟嘟,賞金工會那邊有消息了嗎?”

    這名叫嘟嘟的儒搖晃著大腦袋,蹦到一張大木椅上,整個人都攤在了椅子上,有氣無力的道:“嘟嘟去看了,嘟嘟問了很多人,都沒有土系晶核,嘟嘟很累,嘟嘟不想再去了。”

    “怎麼還是沒有呀,“亞歷山大守護”只缺這一樣東西了,這可怎麼辦,下月就開始試練了。”特裡曼眉頭一擰,有些不滿意的說著。

    “嘟嘟找不到,嘟嘟好沒用,哇哇哇……”儒竟然在椅子上打起滾,哭了起來,一邊滾還一邊扯著長耳朵。

    “好了好了,嘟嘟我不怪你,快別鬧了。”任何人都受不了儒的哭鬧,一看到嘟嘟開始哭鬧那些學生臉都白了。

    一群人都加入安慰的行列,可是效果不太大,儒哭起來可沒什麼能讓他們閉嘴。

    土系晶核?特裡曼?

    楊政依稀有了印像,早上他從賞金工會裡看到藍色一欄有一個任務:尋找土系元素晶核。好像是魔法煉金工會一個叫特裡曼的高級煉金術士發布的,他早上還想接來著,因為土系晶核,他還有不少呢,根本不用找就能完成這個任務。

    如此看來,彼特裡曼就是此特裡曼。

    還真是湊巧。

    楊政見一群人都被嘟嘟吸引了注意力,他解開法袍,從腰兜裡掏了掏,抓出幾個顏色不一的晶核,從裡面選出一顆土黃色葡萄大小的,他清清喉嚨,問道:“請問,你們要找到土系晶核,是這種嗎?”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5:20

第十集 第四章 亞歷山大守護(上)

    楊政跟前.從他手裡拿起那顆晶核.精神力微微一動.土系晶核表面就發出黃蒙蒙的光來.澎湃的純元素力在晶核內激蕩翻滾。

    “啊,正是……是這個,太好了,這麼大顆的土系晶核,很少見呀,太好了,太好了。”老教授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凱瑟琳和學生們紛紛圍上來,嘟嘟也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確認了手中那顆正是夢寐以求的土系晶核時,嘟嘟拍著手跳起來:“找到了,找到了,嘟嘟不用再去賞金工會了。”

    凱瑟琳詫異的看著楊政,沒想到這個低級的法師身上還有這麼好的東西。

    土系元素晶核在風,木,水,火,土裡是最難獲取的一種,蓋因土系高級魔獸一個個皮糙肉厚,防御力高得令人發指,正是法師的客星,往往高級法師碰見土系魔獸都要繞著走,而眼前這顆晶核葡萄大小,已經屬於晶核裡品質極高的那種,可以想像擁有這種晶核的魔獸有多麼可怕。

    特裡曼教授也不去管晶核是哪裡來的,他只關心自己能不能得到這顆晶核,因為這次試驗最重要的就是土系元素晶核,這是整個試驗的精華所在,沒有這顆晶核,“亞歷山大守護”就不具備史詩級魔器的特性。

    “小兄弟,來。來,坐,坐。”特裡曼眉開眼笑的,像個老狐狸,將楊政請到一邊地椅子上坐下。

    “嘟嘟,還不去將我最好的紅茶拿來,快去。”

    嘟嘟一溜煙的跑去了後面,不消片刻端了一杯茶過來。

    “謝謝。”楊政接過茶杯,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讓老法師有些揣揣起來。

    實在是特裡曼教授地位崇高,是圖蘭朵魔法學校唯一的大煉金術士,還是煉金系的系主任,便是校長和城主見到他。也異常的客氣,平日裡從沒求過人,現在有求於這個比自己小許多的年輕人,他一時間拉不下臉皮。

    凱瑟琳嘟囔了一聲“死要面子活受罪”。走到楊政眼前,微微一笑:“愛德華,你是叫愛德華吧,我這樣叫你可以嗎?”

    楊政心中暗笑。點點頭。

    凱瑟琳指指被特裡曼死死攥在手裡的土系元素晶核,輕咳了一下:“我們制作一個魔器,急需這樣一顆元素晶核。你能把他讓給我們嗎……你放心。我們不會白要你們。我們可以給你補償。”

    楊政只擁有初級法師的職稱,凱瑟琳她們是肯定不信這東西會是楊政自己獵取來地。而且對他這麼個初級法師來說,晶核肯定是十分珍貴的東西,甚至有可能是保命的玩意,加上楊政看上去又不是什麼富家子,所以凱瑟琳還是做好了被拒絕的准備,不過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說動楊政地,畢竟魔法學校裡有很多東西比晶核更適合初級法師,完全可以交換。

    “好,可以,我可以送給你們。”

    楊政大方的擺擺手。

    “送……送……送給我們。”在場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天,這人不是富得流油就是個徹底的大白痴,這麼大顆的土系元素晶核呀。

    特裡曼還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小兄弟,你說什麼?”

    楊政喝了口紅茶,說道:“我說送給你了。”

    土系元素晶核對別人來說如獲至寶,對楊政來說卻是雞肋,灰燼沙漠裡最多地就是土系魔獸,所以他獵取的土系元素晶核占了大半,現在還剩下很多,何況楊政本身武力剽悍,最不需要的就是防御魔法。

    不過這些話他自然是不會和凱瑟琳她們說的,因為他不是完全白送。

    在他們還不相信自己耳朵地時候,楊政適時的潑了盆冷水:“不過我有個條件。”

    “切,有條件還說白送,”凱瑟琳鄙夷的哼了一聲。

    楊政淡笑了一下,沒有理會帶刺地凱瑟琳,朝特裡曼教授說:“我聽說你們在煉魔器,我想旁觀可以嗎?”

    “旁觀?”老教授看了看楊政胸前地三葉草徽章:“你對煉金很感興趣?”

    “是地,我覺得煉金相當有意思,能制造出一些前所未有的東西,而且在制造地過程中,你完全不知道結果會是如何,有可能制造出與自己想像完全不同的東西,這很有趣。”

    “你帶著白色三葉草,你是初級煉金師?”

    “對,我剛剛在魔法工會鑒定的。”

    “哦……”老教授拖了個長音,鏡片下的眼睛意味深長的打量著楊政:“行,那你跟著看吧。”

    亞歷山大守護是史詩級魔器,任何史詩級魔器最重要的特點之一就是擁有器魂,簡單的說,就是它會認主,讓魔器認可的主人發揮出更強大的魔器威力。不過史詩級魔器的器魂並不明顯,只是很簡單的單向器魂,擁有魔器的人只能被動選擇認可,而比史詩級魔器更高一層次的傳說級魔器就有了真正的器魂,甚至能與主人精神溝通。

    兩個級別的魔器還有一個很明顯的區分點,史詩級魔器除了被認可的主人,其他人也能使用,只是發揮不出十成的威力罷了,如果是傳說級魔器,除了主人外,其他人別說使用,甚至會被魔器反噬。

    只是傳說級魔器在世界上稀有的程度幾等於無,有記載的只有聖火教廷帝凡崗神殿裡供奉的“幽藍聖經”原本,據說那原本是史前聖人留存在世間的,威力大到難以想像,不過除了教皇,誰都別想動那聖經。而在盎格撒地區,教廷控制了全部信仰,也沒有誰有資格讓教皇動用幽藍聖經。

    閑話暫且不提。

    便是史詩級魔器已經是世所難求的寶物。

    也只有特裡曼教授這樣地大煉金術士敢誇口煉制,至於成不成功,還有一半要靠天意了。

    特裡曼教授平生只煉成過一件史詩級魔器,就是他賴以獲得大煉金術士稱號的作品,修斯的眼睛。

    “修斯的眼睛”不是武器,而是一件煉金工具,佩帶在眼睛上時。被認可的主人將獲得天賦神眼,對煉金試驗大有幫助

    特裡曼教授這個煉制出它的人竟然沒有獲得“修斯的可,這實在是令老教授沮喪。不過“修斯的眼睛”就算沒有獲得認可,其自動分離雜質,還有提供絕對真空地天賦屬性已足以令特裡曼笑傲煉金界。

    若不是這次要再次煉制史詩級魔器,特裡曼教授可不會拿出這件稀罕寶貝。

    因為還要做些准備工作。楊政與他們約好了第二天下午再到魔法學校會合,接著楊政就告辭了,凱瑟琳主動提出要監視他離開。

    看來這位大小姐還未氣消。

    要在以前,楊政肯定會捉弄下她。不過現在他心境大變,老實的跟在凱瑟琳身後。

    出了高級煉金樓,又走到了廣場上。繞了一大圈楊政總算弄明白了。魔法學校與魔法煉金工會是連在一起的建築。魔法學校就在魔法煉金工會的後面,有一個後門相通著。楊政在魔法煉金工會裡胡亂走著,也是湊巧,從那小門裡進了魔法學校,鬧出這麼個小小地誤會。

    這次出去走的是大門口,到了門口,楊政與凱瑟琳道別離開。

    “等等。”

    楊政聽到凱瑟琳喊他,停下腳步,凱瑟琳大聲道:“明天下午兩點在這裡等我,學校裡不能亂走,而且你也進不去。”

    “謝謝,我會准時來的。”楊政點了點頭,轉身大步離去。

    此日下午.楊政依然穿著那套初級法袍來到魔法學校門口.稍微等會.兩點整的時候,凱瑟琳匆匆走來。

    “你來多久了?”

    “沒多久,可以進去了嗎?”

    “隨我來吧。”凱瑟琳今天顯得有些嚴肅,一路上不斷叮囑楊政注意事項,呆會煉器地時候不准出聲,除了身上穿著衣服,什麼東西也不准帶進實驗室等等,足有十多條注意事項,楊政一一應了,眼神平和,也不多話。

    看到楊政沉穩的樣子,凱瑟琳嘴上不說,心中極為欣賞,畢竟不是那些十多歲的小屁孩,好奇心特重,問題也特別多。

    到了煉金樓門口,那裡竟然擠滿了人,與昨天大不相同。

    凱瑟琳小聲的道:“你看,今天特裡曼教授要煉制史詩級魔器,這可是魔法學校十年難遇地大事情,多少學生想旁觀都沒資格,倒讓你這個外人占了便宜。

    楊政微微一笑,輕輕說了聲:“謝謝。”

    楊政這樣謙遜,一點都不因為自己出了一顆寶貴的魔獸晶核而倨傲,讓凱瑟琳想說的許多話都無法說出口了,她原想是極力誇大一下這次煉制旁觀資格地重要性,讓楊政覺得出了一顆晶核物超所值,卻沒想到對方似乎一點沒有居功地意思。

    凱瑟琳有些訕然,第一次覺得楊政是個與眾不同地人,她吶吶道:“我們進去吧。”

    分開人群,到了煉金樓門口,凱瑟琳忽然伸出手握住楊政的手,念了一句復雜地咒語。

    然後拉著楊政向門內走去,竟然直接穿過了木門。

    “為了禁止學生闖進來打擾到煉制,門口設了禁制的,所以要拉著你的手,不然你進不來。”凱瑟琳小聲的解釋著,昏暗的樓內她的臉有些發燙,放開楊政溫暖厚實的大手,急匆匆的向內走去。

    這一次,凱瑟琳沒有帶楊政上樓,而是從一個地窖口下去,在火把的光芒中走了相當長的一段路,來到了一間地下實驗室。

    因為煉金風險極高,其危險程度與煉金難易成正比,像這種煉制史詩級魔器的超難度煉金試驗,其危險程度不下於拆解炸彈。其中需要涉及到的每一步驟都需要精細計算,用到的元素力量也非常渾厚,一旦某個環節出現細微偏差,帶來的就可能是災難性的後果。

    不少煉金師就是在試驗過程中被炸死的,所以這也是高等級煉金師比高等級法師稀有太多的原因。

    三葉草徽章的含金量其實是遠高於艾草徽章的。

    推開那間門上雕琢上繁復密銀花紋的大鐵門,楊政進入了眼前這個占地半畝以上的巨大實驗室。

    裡面的器械多得楊政眼花繚亂,各種金屬制作的器架,十多張黑色陰沉木制作的大試驗桌,無數的玻璃罐罐,在實驗室一側甚至有一個巨大的改裝鍋爐,正燃燒著旺盛的火焰。

    儒嘟嘟正站在鍋爐前,一邊嘟蘢牛一邊拉著風箱,偶爾還向鍋爐裡面投擲一些東西,看他那手法的嫻熟,這個愛哭的儒竟也是一個實力不錯的煉金師。

    除了特裡曼教授,偌大的實驗室裡只站了兩個人。

    楊政認出了是特裡曼教授昨天十幾名學生中其中兩個,他們胸前佩帶著藍色三葉草,正是高級煉金師的標志,也是那群學生中資質最高的兩個,一個叫阿裡,一個叫福爾曼。

    凱瑟琳說的沒錯,能獲得旁觀史詩級煉金資格的人確實很少。

    特裡曼教授今天非常嚴肅,只是朝楊政點點頭就繼續埋頭工作,凱瑟琳則帶著楊政來到一旁,從衣櫃裡拿出一件銀光閃閃的皮衣,遞到楊政面前:“穿上。”

    “這是什麼?”

    “麥阿倫防護服,可以抵擋十個加侖以上的爆炸和五千輝磁的輻射。”

    楊政明白了,這是為了防止出現意外,煉金試驗一旦失控,後果很嚴重,而這裡,只有楊政“等級”最低,最需要保護,至少表面上如此。

    “你們呢,這衣服還有嗎?”

    “只有這一件,本來是給教授用的,不過你等級太低,史詩級魔器煉制是非常危險的,有可能站在一旁觀看都會受傷,好了,別羅嗦了,煉制很快要開始了,穿上吧。”

    “還是給教授穿吧,我站遠一點就可以了。”

    楊政還想解釋一下,凱瑟琳眉毛已經豎了起來:“讓你穿上就穿上,不穿你就出去。”

    楊政見凱瑟琳如此堅決,只能穿上麥阿倫防護服,這衣服果然不錯,穿上後,空氣裡的魔法震蕩就被隔絕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6:40

第十集 第四章 亞歷山大守護(下)

    凱瑟琳不放心的又叮囑了一遍,讓楊政感覺到凱瑟琳大大咧咧性格下隱藏的細膩一面,他小聲道:“你放心吧,肯定不會有事的。”

    兩人走到特裡曼教授站的試驗桌前,桌子上已經擺滿了密密麻麻的器材。

    很多東西都是楊政第一次親見,以前他一直在腦海裡模擬各種試驗,現在終於見到了真正的煉金實驗室,心情微微有些激動,甚至想親自上去操作一下。

    看到楊政那麼專注的神色,凱瑟琳心中一動,在楊政耳邊輕聲講解起來。

    “那個是分離器,邊上鋸齒壯的是裁剪刀,還有那個是勾形……”

    楊政微微俯身,一邊聽一邊輕輕點頭,同時眼睛一步不離的看著特裡曼教授在熟練的操作那些器材,邊上的阿裡和福爾曼則是極其小心的給物品分類,稱量。

    看了許久,凱瑟琳拉了拉楊政:“過來,我們去看看煉金爐,那裡正煉制著全瑟銀鎧甲。”

    瑟銀是防護能力最好的一種魔法金屬,價值非常昂貴,巴掌大小一塊就需要上萬金,難怪人們都說魔法師才是這世上最富有的一群人。

    竟然拿瑟銀煉制鎧甲,如此手筆,令人詫舌。

    楊政跟著凱瑟琳來說儒嘟嘟身邊,這時候嘟嘟正不斷的控制了那個鍋爐翻動,一邊翻還一邊嘟蘢牛骸班潔絞歉鎏匠。嘟嘟比那些胖矮子了不起,嘟嘟是個天才……”

    “你看那裡面。”凱瑟琳指著鍋爐中央熊熊藍色火焰,裡面正有一汪綠色地黏稠液體在不斷流動。

    “瑟銀液。”楊政輕聲道。

    “恩,”凱瑟琳點點頭:“要想將瑟銀完全熔化,必須要靠這個聚核爐,用地火礦,白殘石,青能油混合控制,一個不好就會爆炸。嘟嘟是工程大師,是地精工程系的天才,所以才能這麼輕松的操控聚核爐,我們人類手指沒他們靈活。所以一般大煉金師身邊都會帶著一個儒或者地精助手的。”

    原來這樣,楊政點點頭,難怪特裡曼對這個愛哭的嘟嘟也要和顏悅色的,一點不敢得罪他。

    這時候。鍋爐忽然劇烈顫動起來,幾個出氣孔猛的噴出溫度至少幾千度的白色蒸汽。

    凱瑟琳連忙拉著楊政後退幾步。

    然後手中揮舞著一個鐲子,一層淡淡的白光籠罩著他們兩個。

    “你看,危險吧。”

    凱瑟琳很緊張。事實上她也是第一次參與史詩級煉金,如果不是能從這樣高級地煉金過程中吸收更多的知識和經驗,她可不敢多呆一會。

    “凱瑟琳。快去把密銀冶煉機取來。”特裡曼教授抬頭催促了一聲。

    “好的。馬上來。”凱瑟琳小跑著去取密銀冶煉機。楊政這時候回到特裡曼教授身邊,發現桌子上已經點燃了許多酒精燈。灼燒著一杯杯液體,特裡曼的眼鏡也換了,換上一個金屬支架撐在腦袋上,兩片綠色地鏡片反射著神秘的光芒,就好像兩只眼睛一般。

    這應該就是史詩級煉金工具“修斯的眼睛”了。

    凱瑟琳拿來了密銀冶煉機,特裡曼教授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密銀礦扔進冶煉機裡,取動了冶煉機按鈕,裡面開始旋轉起來,一團團魔法能量不斷地從冶煉機外面的晶核上輻射進去。

    這時候凱瑟琳已經無暇顧及楊政了,她開始分離密銀雜質。

    特裡曼教授則繼續將各種材料加入滾沸著的液體中。

    實驗室裡安靜而緊張,沒有一個人敢分心,楊政成了最清閑的人,一會看這邊,一會看那邊,將所聞所見與自己腦海裡地見識融合起來,往日很多無法想通的問題在此刻豁然開朗。

    對楊政來說,這樣一次旁觀史詩級魔器煉制的寶貴經驗使他那些渾厚地積澱一下子轉化為實質地收獲,捅破那層窗戶紙地感覺實在利索。

    若不是怕打擾到特裡曼,他已經想去別的試驗桌上試驗一下存儲在腦海裡地諸多想法。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過去,沙漏裡的沙子來回流淌,至少過去了兩個時辰。

    這兩個時辰裡,由於過度精神緊張,還有不斷的控制精神力,特裡曼教授和他的三個助手臉色都不太好,連多嘴的嘟嘟都安靜的操作著聚核爐,小臉十分嚴肅。

    前期的各種步驟都相當順利。

    各種需要提煉的材料都成功的制作了出來,一樣一樣擺放在桌子上。

    天金子,綠靈魔絲,密銀液,退魔水,重墨……特裡曼用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汗,看向嘟嘟那邊,這時候聚核爐又一次往外噴氣了,楊政記得清楚,這已經第九次往外噴氣。

    裡面的火焰也由開始的藍火轉化為現在的金火。

    瑟銀液漸漸凝固成一件上衣的模樣,上面流轉著內斂的光芒。

    “嘟嘟做好了,嘟嘟把瑟銀衣做好了。”儒有些興奮的嚷嚷起來。

    特裡曼快步走到聚核爐跟前,楊政知道,現在要進入真正的煉制階段了,剛才那一切不過都是准備工作,這次煉器能否成功就看接下來的了,他馬上跟進,來到老教授身邊。

    “嘟嘟辛苦了,讓開吧。”特裡曼自己親自上手,在那聚核爐的操作台上按了幾下,金色火焰漸漸散去,露出瑟銀衣綠色光亮的外表,幾如蛋殼表面般,發出溫潤的光芒。

    這時候,特裡曼運起了精神力,一團綠光從他佩帶的“修斯地眼睛”上射出去。瞬間阻隔了整個聚核爐與外界的聯系。

    楊政本來想靠近些,不妨被凱瑟琳拉開:“別走近,那是真空接界,是“修斯的眼睛”天賦屬性之一,裡面是純真空,你別靠近。”

    楊政

    嘆,他知道自己不能打亂特裡曼的步驟,只能無奈站

    特裡曼的雙手不斷的在聚核爐上點著,不時又扭動著聚核爐上旋鈕。片刻後,聚核爐完全變了個樣子,瑟銀衣已經被拱到了觸手可及的地方,與外間只間隔著一層透明白時晶。

    “取青能油來。”

    特裡曼一喊。守在旁邊的阿裡和福爾曼馬上跑過去取來兩桶綠汪汪的青能油,從聚核爐地一個進油孔注入,片刻後,聚能爐裡冒出一團綠色的火焰。

    青能油是煉器的最佳燃料。無雜志,溶魔性高,舍此無它。

    “天金子!”

    “綠靈魔絲!”

    “密銀液”

    隨著特裡曼每一下喊叫,兩名助手來來回回的在聚核爐與試驗桌前來回跑著。將一樣樣材料遞交到特裡曼手裡,由特裡曼控制著材料地分量,不斷的注入在青炎中灼燒的瑟銀衣。

    這時候方顯出特裡曼大煉金術士不是蓋的。

    他蒼老地神態完全不見。手腳靈活如同二十歲的年輕人。眼睛一直不看材料。只注視著聚核爐內瑟銀衣的狀況,然後每一樣材料的分解。注入,有種隨心所欲地連貫性,而且絲毫無差。

    天金子和綠靈魔絲不斷改變瑟銀衣的屬性,使衣服一會變成金色,一會布滿皸紋。

    期間房間裡魔法元素鼓蕩,各種能量激烈交彙,楊政連穿著麥阿倫防護服都能感覺到強烈的魔法震蕩,凱瑟琳與阿裡,福爾曼身上都發出隱隱一層光,楊政知道那是她們在試用防御魔法。

    “你們再退後。”澆灌密銀液時,特裡曼大喊了一句。

    密銀注入是勾畫魔法符紋陣地最佳材料,是整個魔器最關鍵地步驟之一,要賦予一件東西魔力,其中困難重重,也是煉金師是否成熟地標志之一。與此成正比的,也是勾畫魔法陣地危險。

    眾人都後退出五米外。

    密銀在特裡曼的法力催動下,變成一顆顆米粒大小的光珠,水銀剔透,從一個注入孔進入後,緩緩向瑟銀衣漂浮,甫一碰撞,就發出劇烈的光芒,整個聚核爐都震動起來,空間內的魔法元素像潑湯的滾油,震鳴得讓人心慌。

    楊政穿著麥阿倫防護服還沒什麼感覺,凱瑟琳等人已經快站不住腳了。

    楊政一把捏住她的手,凱瑟琳穩住身體,連連催動法咒,身體周圍的淡光如同波蕩的水紋一圈一圈彌漫,阿裡和福爾曼,還有儒嘟嘟都跑了過來,一起施放防護魔法。

    閣之守護發動成功後,外界那些沸騰的魔法因子無法闖進來,眾人都松了口氣。

    楊政悄然放開手,透過那層水狀的防護膜觀察特裡曼教授那裡的情形,只見一顆顆密銀液珠已經附著在瑟銀衣表面上,發生著強烈的魔法反應,老教授用他渾厚無比的精神力壓制著那些幾乎要爆走的魔法能量。

    一邊又注入新的魔法能量。

    這劇烈的抖動持續了半個小時,才緩緩平靜下來。

    只見那瑟銀衣上已經出現了一圈一圈繁復的密銀花紋,魔法能量隨著符紋陣的啟動不斷的流轉著,給整件密銀衣一種神秘的色彩。

    成功了!

    凱瑟琳,嘟嘟,兩個助手都歡呼起來。

    老教授用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汗,連連喘息:“老了,真是老了,刻個魔紋都這麼費力。”

    助手們送上水,老教授喝下後,蒼白的臉色多了絲紅暈。

    楊政趁此機會靠近聚核爐,看到在爐內安靜躺著的瑟銀衣全貌,通體墨綠色,隱隱卻有著金光,在光潔剔透的表面下是一些絲狀的如同葉脈般的紋路,白色密銀魔紋渾然天成,給墨綠色的外甲增加了神秘奢華的氣息。

    那些魔紋楊政基本都認識,是屬於守護魔法的符紋陣。紋路彌漫,最後於胸前交彙,形成一個銀色地圓環,而環的中心卻是一個龍眼大的凹槽,楊政知道,那是給土系元素晶核留的。

    只有將晶核嵌入凹槽,並用博大的精神力溝通晶核與魔法陣之間的聯系,並且將殘留在晶核內的魔獸魂魄與魔器融合起來,使這件瑟銀衣擁有了器魂。才算真正制作了史詩級魔器。

    這也是這次煉制的點睛之筆,最後這一步若沒有完成,這不過是件質量不錯的精良魔器罷了。

    “時間不早了,繼續。”特裡曼有些心切地站起來。

    “老師。再等等吧,你看起來臉色不好。”

    特裡曼擺擺手:“不能等了,我算好了時辰,這時候正是魔法元素最渾厚的時刻。也是煉器的最佳時段,錯過了就可惜了,馬上開始,起爐。”

    青色的火焰再次騰起。

    土黃色地魔獸晶核也躺在了特裡曼的手心中。

    楊政與諸人都退出五米外。每個人的臉色都凝固得如同雕塑,心髒卻激烈的跳動著。

    成與不成,就看接下來地。

    隨著火焰的滋燃。瑟銀衣的表面又成了通紅色。唯有那些密銀紋像銀亮的絲線。發出奪目地光芒,老教授計算著時辰。一滴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滾下,滴溜溜垂掛在鼻尖。

    手心中的元素晶核似乎也受到了感召,不斷地顫動著,裡面蘊涵地澎湃元素力幾乎要噴薄而出。

    深吸了一口氣,特裡曼將那顆晶核放進注入口,夾帶著精神力地晶核與凹槽一碰,瑟銀衣上的魔紋就像點著了或一般,土黃色地元素晶核在瘋狂的轉動起來。

    可以的,可以的,特裡曼感覺一切都很順利。

    只是這順利之中有種說不出的味道,隨著那顆晶核的不斷旋轉,一波一波的土系元素力洶湧澎湃的順著密銀花紋流轉,不多時,晶核成了火紅的顏色,而墨綠

    銀衣卻變成了土黃色。

    特裡曼知道,只要重復變化三次,魔器煉制就大攻告成了。

    他幾乎運起了全身的精神力守護在瑟銀衣周圍,等待著它一次接一次的蛻變,第一次非常順利,土黃色褪去了,晶核中間猛然多了一點血色,狂浪似的打擊接踵而來。

    煉制魔器,創造器魂,全都是逆天而行,任何擁有器魂的東西都遭天嫉妒。

    接下來,將是外魔入侵了。

    楊政忽然感覺到整個實驗室都暗淡下來,實驗室裡所有的魔法元素從受了刺激般倒卷向那個真空結界,呼吸,變得無比困難,凱瑟琳支起的閣之守護也潰散在空中,所有魔法元素都失控了。

    就好像空間的規則被打破。

    這幾個肉體脆弱的魔法師失去了賴以護身的魔法,頓時變得不堪一擊。

    幾個人踉蹌的滾倒在地上,楊政連忙抱住凱瑟琳,又擋在阿裡和福爾曼身前,儒嘟嘟早就跑得遠遠的,藏在了一張桌子下面。

    “後退,後退。”

    楊政朝幾個人喊了幾聲,另一只手拽起他們向遠處退去。

    可是,這一切,才剛剛開始,特裡曼已經站了起來,他心中隱隱擔憂,這一次魔器煉制時產生的外魔遠比他煉制“修斯的眼睛”時要強烈,這亦代表如果成功,“亞歷山大的守護”品質將在“修斯的眼睛”之上。

    他心中激動起來,發出一聲高呼,整個人猛的張開雙臂,法袍揮舞中,全身的精神力一浪接一浪的打擊出去,阻擋外面的元素力量入侵。

    這時候,二次蛻變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實驗室裡桌倒椅翻,紙張亂飛。

    凱瑟琳等人已經睜不開眼睛,實驗室好像處於風暴中心,隨時都有傾塌的可能。

    楊政解下那麥阿倫防護服套到凱瑟琳身上。

    女法師又驚又怒的要阻止他,楊政在她耳邊喊道:“我沒事。”

    楊政確實感覺沒事,因為他身上正浮現一層淡淡的乳白光華。

    套上防護服的凱瑟琳看清了,訝道:“聖光祝福,頂級聖牧師的祝福術,你怎麼會有這個。”

    楊政搖搖頭:“別說話了,小心點,我看教授很危險,我要過去看看。”

    “別去,太危險了。”

    “我去看看……沒事的,你照顧好他們兩個。”

    阿裡和福爾曼已經昏厥過去了,魔法師實在太脆弱,兩個人實在受不了元素風暴的伐戮,凱瑟琳連忙用殘余的魔力制造守護屏障。

    楊政已經小心的向特裡曼靠近。

    老法師如風中蠟燭般,被澎湃的元素力打擊得搖搖欲墜,卻全憑一股毅力堅持著,成了,一定快成了,這時候,晶核又生變化,這是第三波蛻變了,只要撐過這一次,魔器就煉制成功了。

    土系晶核裡殘留的魔獸魂魄掙扎著,嘶吼著,魔獸凶殘無比,就是失去意識的殘魂也充滿暴躁無比的攻擊性,這時候,它完全釋放了出來,催動著核內的元素力反抗起特裡曼的壓制。

    內外交壓,特裡曼哇的噴出一口血。

    楊政無法插手,只能站在一邊見機行事。

    爐內瑟銀衣已經變成血一般的顏色,外面是無形的氣焰,張牙舞爪的向外噴吐。

    “不好,”楊政看到聚核爐的一角起了裂縫,連忙飛撲上去,這時候,特裡曼再也無法壓制,整個聚核爐砰的炸裂開,楊政剛剛將老教授撲倒,劇烈的火光就噴吐出來,一下子視野被劇烈強光充斥著。

    接著楊政只覺後背好像被幾大錘連續擊中,帶著特裡曼飛了出去,撞到牆上後,老教授徹底昏厥了過去,楊政只覺背上火辣辣的疼,意識卻無比清醒,身上那層乳白色的光芒已不見了,顯然剛才那猛烈的爆炸將他身上的祝福能量全抵消了。

    他爬起身來,被眼前景像駭了一跳,聚核爐完全粉碎成渣,地面上出現了一個直徑五米,深一米的大坑。

    真是可怕的能量,如果沒有祝福術,楊政恐怕會被炸得四分五裂。

    血紅色的瑟銀衣躺在那大坑裡,上面熊熊氣焰如惡鬼一樣向外呼嘯著,魔獸殘魂經過幾次蛻變,沒有完全融入魔器裡,還在那裡張牙舞爪的逞威,楊政這時候也不再保留實力了,運起龐大無比的精神力聚集空間內的元素力朝瑟銀衣猛撲過去。

    魔獸生前為楊政所殺,這時浩蕩的精神力一衝過去,那魔獸殘魂天生恐懼,火焰亂舞起來。

    “還不老實。”楊政低喝一聲,精神力如針尖一樣刺入那殘魂中,他走上前去抓起那件血紅色的衣服,扔進退魔水裡,哧的一聲,白煙滾滾升騰,那縷殘魂被楊政壓制得慘了,硬生生打入魔法符紋陣中。

    血色漸漸褪去,還原出瑟銀衣墨綠色的外殼。

    只是在外殼內血斑點點,倒有些像沙場裡剛剛下來的浴血戰衣。

    土黃色的魔獸晶核也變成了黑色,安靜的雌伏在凹槽中,不斷的給整件魔器提供循環的能量。

    楊政也不知道這件魔器算不算成了,不過那縷魔獸殘魂被壓制下去不再肆虐,楊政也不去管它,將衣服從退魔水裡撈出來,隨意的扔在試驗桌上,現在他要去看看其他人怎樣了。

    他抱起昏迷的老教授,剛好看到嘟嘟從一堆廢墟裡爬出來,一邊揉著頭一邊喊著:“嘟嘟的頭好疼,發生什麼事了。”

    楊政連忙招呼起他來,這時候,他看到凱瑟琳與阿裡,福爾曼躺在牆角裡,過去伸手一探,發現只是昏迷過去,松了口氣。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6:55

第十集 第五章 神的本質,四維世界(上)

    特裡曼,凱瑟琳,阿裡,福爾曼,楊政,還有腦袋上纏著紗布的嘟嘟。

    在他們中間的木桌上,放置著的正是那件瑟銀衣。

    眾人臉上的神色各有不同,特裡曼教授皺著眉頭,伸手在瑟銀衣上撫摸著,感受著衣服上一波一波蕩漾正的元素力量。

    過了一會他抬頭看向楊政:“愛德華,你說我們昏迷過後,衣服自己變成了這樣?”

    “是這樣的。”楊政抬手在嘴邊咳了一下。

    “難道沒有發生別的事?”老教授顯然對瑟銀衣變成這個樣子很費解。

    楊政搖搖頭,有些東西他並不想說,至於瑟銀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也不清楚,煉金本來就是一項非常復雜多變的活計,你永遠也不可能預測到最正確的結果。

    凱瑟琳問道:“教授,這衣服到底怎樣了,算沒算煉制成功?”

    “已經煉出器魂了。”

    “那不就好了,我們成功了!”凱瑟琳很興奮,能親眼見證一件史詩級魔器的誕生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事。

    阿裡和福爾曼也拍手歡慶。

    特裡曼嘆了口氣:“你們別高興的太早,我說器魂煉出來了,可是這器魂明顯沒有完全融入魔器中,而是強行壓制在魔法陣中,這種半成品的器魂非常危險,任何人穿上它都要小心魔器反噬。”

    特裡曼的話讓興奮地幾個人當頭潑了盆冷水。凱瑟琳苦著臉:“那怎麼辦?教授,新學期的試練馬上就要開始了,這次我們選擇的是困難級別的食人魔巢穴,那些怪物皮糙肉厚,力大無窮,沒有魔器幫助,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實在不行,就換一個容易點的試練項目吧。”

    “不行,”凱瑟琳騰的站起來:“這是我第一次帶隊試練。通過了我就能晉升導師了,再說了,試練不是有三個名額的外援嗎?大不了……大不了我去求卡蒙那家伙。”

    “隨你們吧。”特裡曼心不在焉,史詩級魔器沒有完全煉制成功對他的打擊巨大。

    幾個人見老教授沒什麼好心情。也就一一告辭出來了。

    阿裡和福爾曼向凱瑟琳道了聲“老師再見!”

    先離開了。

    凱瑟琳看了看天色,已經正午了,對一直很安靜地楊政說道:“一起去吃飯吧,謝謝你那天救我。”

    楊政猶豫了一下。被凱瑟琳拉住袖子向前走去:“走吧,走吧,大男人別婆婆媽媽的。”

    出了校門,向南走就有許多酒店飯館。

    凱瑟琳徑直拉著楊政進了一間門面並不大的飯館。門臉上面劃著“獸肉燒烤”四個字。

    一進裡面,頓時一股肉香鋪面而來,不大的廳堂裡擠滿了人。凱瑟琳環視了一下。趕緊拉著楊政朝角落裡一張桌子衝去。那桌子上地人剛剛吃完。一起身,凱瑟琳已經一屁股坐了上下。搶在四五群人面前先把位置占了。

    “來來來,快坐下。”凱瑟琳一點沒有淑女風範的朝著楊政嚷著。

    楊政慢悠悠的在她對面坐下。

    凱瑟琳看到他似笑非笑的樣子,急切地表功:“你不知道這裡的獸肉烤得多好吃,每天都要搶位置,要不是我練出了這麼一手搶座神功,你站到晚上也不一定吃得著。”

    楊政終於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呀?”凱瑟琳鼓起腮幫子,顯得很氣惱。

    “沒什麼,沒什麼,別生氣,我就是覺得你剛才搶位置的時候很可愛,你看吧,剛才那四,五撥人都帶著魔法學校的徽章,全都是學生,被你這個老師搶了位置,那副敢怒不敢言地樣子……哈哈哈。”

    凱瑟琳臉微紅,她是第一次注意到在這裡吃的大部分都是學生,想來她引以為豪的搶座神功不過是那些學生畏懼她老師地身份,不敢爭執罷了,想及此,凱瑟琳臉更紅了,不過看到楊政那笑得開心地可惡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我就搶了,就搶了,美食面前人人平等,我才不要死要面子活受罪。”

    “對,對,說得對。”楊政忍住笑。

    “哼,”凱瑟琳扭過頭不理他,招呼了侍者,點了一斤野馬肉,兩斤火牛肉,兩斤野豬肉,十對雞翅,十對鵝掌,要不是楊政制止她,恐怕還要點下去。

    滿滿一大桌肉拿上來,楊政看著凱瑟琳纖細地身材,一頭冷汗:“你真能吃下去?”

    凱瑟琳瞥他一眼:“吃不下去不還有你嗎?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楊政無語,等那侍者拿著一大鍋生碳火置放在桌面凹槽裡,又拿來鐵,鐵網等燒烤工具。

    “好先進。”楊政心中暗暗驚訝,這都和二十一世紀地燒烤店差不多了。

    “動手咯。”凱瑟琳像個小孩一樣歡呼起來,等那侍者切割好肉串,凱瑟琳自己

    了一串火牛肉,放在炭火上烤得批駁冒油,不消一刻好肉串,放了佐料,遞到楊政面前:“嘗嘗,嘗嘗我的手藝。”

    楊政道了聲謝,接過後咬了一口,贊道:“皮滑肉嫩,外焦裡脆,不錯不錯。”

    “是吧,我就說這裡的肉好吃.對了.我還沒問你呢,你身上怎麼有聖光祝福的。”凱瑟琳故意用種很隨意的語氣問道。

    “哦,是個朋友,她是牧師。”楊政眼前浮現出溫莎那柔和的目光。

    “她?女的呀,年紀大不大,漂亮不漂亮?”

    楊政哭笑不得:“你怎麼這麼八卦。”

    “問一問嘛,小氣鬼。”凱瑟琳嘟囔著。心中卻是打著另外的注意。

    “我給你烤東西呀。”

    凱瑟琳非常殷情地獻寶,給楊政烤了許多肉串。

    楊政喝了口奶油菇湯,看著興奮得如同小孩的凱瑟琳,恍然有種溫暖的感覺,曾幾何時,他也曾經這樣一邊燒烤著,一邊遞給身邊的女孩吃,然後看著對方吃得滿嘴都是油的樣子……

    “別發呆呀,快吃。快吃,冷了不好吃的。”

    “恩恩,好。”楊政微笑著,突然朝侍者道:“你走吧。這裡我來切就可以了。”

    看到侍者疑惑的樣子,楊政指指他手中的刀具:“讓我來。”

    侍者離開後,楊政拿起刀具,開始分解那些大塊的肉。凱瑟琳看到他手指靈活,出刀迅速,只用了一小會就將肉切成了一條條小指狀大小,只覺得雜技一般。嗔舌道:“耶,你好厲害。”

    “我如果說我以前是廚師,你信不信?”

    “不信。你烤一個給我看看。”

    “這個太簡單拉。顯不出我地手段。

    “耶――”凱瑟琳拉了個長音:“吹牛。”

    “看你這麼誠心。那我就露一手,等我一會。”楊政說著離位朝後面廚室走去,過了一會他又走出來,手裡多了個平底鍋,還有一些料酒,蔥,糖什麼的。

    楊政先將一塊帶骨牛排分解出來,看了看桌上的東西:“恩,還差些東西這裡沒有,不過算了,做得太好怕你以後吃了念念不忘,吃什麼都味同嚼蠟。”

    凱瑟琳逗得直笑,她發覺楊政看起來很安靜成熟的一個人,其實骨子裡特幽默。

    楊政將料酒,醬油,白糖,胡椒粉,黑椒粉,還有一些不知名地佐料都攪拌在一個大碗裡,調成一碗紅中帶黑的濃郁醬汁,然後將那塊精心取來的火牛排放入醬汁裡,攪拌均勻,放在了一邊。

    在此期間,楊政又切了洋蔥,番茄等一些蔬菜。

    這時候,楊政的舉動早已經吸引了很多人,連飯館地老板都好奇的走了出來。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燒菜方法,切完菜,將這些蔬菜用奶油攪拌成沙拉放到盤裡,楊政卻坐了下來,不動了。

    “怎麼了?不會做拉。”

    楊政指指那碗浸泡在醬汁裡的牛排,說道:“得等半小時,讓他入味充分,你放心好了,保管讓你吃好。”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過去,反而調動起了飯館裡所有人地好奇心,有幾個認識凱瑟琳的學生走過來打招呼,然後看到楊政老神在在的樣子,全都在一旁坐下來了。

    差不多到時間了,楊政站起來,往燒熱地鍋裡添了肥肉,熬出一汪清油來,

    撈出牛排就往裡放,哧拉一聲,滾煙冒起,一股濃香也播散開來,圍觀地人們齊齊咽了口口水。為了保持肉嫩,楊政只把牛排煎了七分熟,這還是考慮當地口味,要他自己,也就煎個三,四分熟拉倒。

    將牛排取出,將醬汁,洋蔥,西紅柿,蔥蒜倒入鍋中,勾,收汁,然後將濃郁芳香地醬汁全部倒在牛排上,在邊上放上蔬菜沙拉。

    一盤精致無比的牛排誕生了。

    光聞聞那香味,就讓圍觀地人吞了不知多少口水。

    看著那色香味俱全的牛排,凱瑟琳還不知道怎麼下口,楊政貼心的用小刀幫她切割出成小塊,然後遞給她一個叉子。

    入口味道濃郁,又有種無法言語的滑潤,仿佛要將舌頭都融化了。

    凱瑟琳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吃完了那盤牛排。

    剛想回味點什麼,盤子已經空了。

    “沒了呀。”她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嘴唇,失望的注視著空空如也的餐盤。

    楊政摸了摸鼻子:“怎麼樣,還好吧。”

    凱瑟琳猛的跳了起來,揪住楊政的領子,急聲道:“完了完了,你這家伙,做這麼好吃的東西給我吃,你是要把我讒死呀,以後我吃什麼東西都不香了。”

    “老師,帶回家以後讓他天天給你做吧。”

    邊上的學生怪笑起哄起來。

    凱瑟琳叉著腰。指著幾個起哄地學生:“你,你,你,還

    學期考核不想及格拉。”

    有女學生已經開始掐自己身邊男伴的胳膊,小聲嫉妒的道:“你怎麼就不能做東西給我吃。”

    “我做了呀。”男伴喊冤。

    “你做的東西能吃嗎,因為太難吃,我給我家小花貓吃,我可憐的小花花。拉了三天肚子。”

    “……”

    從飯館裡出來,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原來楊政那獨特的烹飪技術被飯館老板盯上著,死活要讓楊政教授他們。一直鬧到下午才得以脫身,走在路上,楊政松了口氣,真是要命。看來保持低調果然是明智的選擇,做人太成功也不行。

    他不無臭屁的想著。

    走在路上凱瑟琳還有些心神恍惚。

    “不行!”走到路口她猛然停下來,回轉身盯著楊政。

    “你要干嗎?”

    “聽說你是個流浪者。”

    “是呀。”楊政看著凱瑟琳閃爍的目光,總覺得裡面有些不懷好意地味道。

    “你來圖蘭朵也是為了旅游?”

    楊政點頭。

    “那你一定很空閑。”

    點頭。

    “愛德華。我覺得一個大男人這樣整天無所事事的閑逛很不好,非常不好。”

    楊政摸摸鼻子,看著煞有介事的凱瑟琳:“凱瑟琳。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你是不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

    凱瑟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這樣地。半個月後我就要帶著一群學生進行畢業歷練,地點是往西走兩百公裡的秋風峽谷采集食人魔巢穴裡的夜光蘑菇。我們允許帶三個外援。我正想呢,我們一群十六個學生野外生存經驗都不豐富,而且呀,特別不會燒飯,所以……哎,干嘛用那種眼光看我,我不會讓你進食人魔巢穴的拉,你只要在路上給我們准備食物就可以了。”

    “你讓我當隨行廚師?”楊政哭笑不得,他好歹在南大陸曾是威震天下地魔神將軍,現在被人當廚師用。

    “五個金幣一天,好不好,答應了嘛,愛德華。”凱瑟琳眨著眼睛,乞求的看著楊政,她還是對楊政剛才制作的牛排念念不忘。

    “五個金幣,你還真大方。”楊政抽了抽嘴角,不過他倒對什麼食人魔巢穴有點興趣,橫豎無事,去看看也好,楊政點點頭:“那我就去吧。”

    “愛德華,你真是好人,對了,我還有個小小請求。”凱瑟琳:“非常非常小的請求,能不能把你那個牧師女朋友帶來。”

    終於來了,恐怕牧師才是凱瑟琳最想要地,廚師只不過是添頭吧,楊政心中明了,卻不動聲色的搖搖頭。

    “哎呀,”凱瑟琳的臉馬上垮了下來:“你怎麼這樣子,帶著女朋友旅旅游不是很好嗎?你不知道這一路去秋風峽谷景色有多美,還有聞名天下地伊都溫泉,多好多好,你就忍心讓你女朋友獨守空房,沒良心地男人。”

    楊政地胳膊都快被凱瑟琳搖斷了,他真是怕了這個女人,明明長著知性的外表,性子卻和小孩子完全沒兩樣,不過他不會答應地:“咳,首先,我得告訴你,朋友和女朋友是兩回事,其次呢,我還要告訴你,我這個朋友是虔誠的修女,我很尊敬她,再次,我不會讓我的朋友冒險的,食人魔巢穴太危險。”

    “真的不行?”凱瑟琳大眼汪汪的。

    “不行。”楊政很堅決的搖頭。

    凱瑟琳想了一下,忽然抬起頭笑道:“那算拉,不過你得燒中國菜補償我。”

    凱瑟琳心中其實很失望,不過看到了楊政的堅持她沒有再糾纏下去,從這點上看凱瑟琳其實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楊政心中也清楚,他點點頭。

    “那我走拉。”凱瑟琳道了個別,向著學校方向走去。

    “凱瑟琳,別太擔心了。”看著她略顯失落的背影,楊政忽然高聲喊了幾句。

    凱瑟琳沒有回頭,伸手擺了兩下。

    賞金工會,交納了一個金幣的注冊費後,楊政獲得了一個任務小冊子,還有賞金工會的代號“雨人”。

    現在他只是個最低級的賞金獵手,任務完成數零,一切都從頭開始。

    他去外面任務欄轉了一圈,回來道:

    “我接那個食人魔領主的皇冠。”

    賞金工會的那個瘦小老頭打量了一下楊政胸前的徽章,嗤笑道:“別開玩笑了,年青人,你嫌命長嗎?”

    “我有團隊,魔法學校的試練者,一隊十六人。”

    瘦老頭還是那副嘲笑的表情:“十六人,還是一群試練者,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鳥,食人魔領主,這是藍色任務級別最困難的一項,你去找五十個高級法師來,再談怎麼完成任務吧。”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7:09

第十集 第五章 神的本質,四維世界(下)

    辦理一下。”

    “不知所謂,看來食人魔又能開葷了。”瘦老頭抓過楊政的任務手冊,刷刷刷添了幾筆,楊政拿回來時,冊子上已經多了一排藍色閃光的字跡,尋找食人魔領主的皇冠,藍色,酬勞:三萬金幣,信譽點:

    三萬金幣絕對不是小數目,楊政賣了那麼多魔獸皮也不過就是這點錢,那可是他半年的積累。食人魔領主的皇冠,發布時間超過兩年,兩年裡竟然未有人完成,足以說明這個任務的可怕。

    不過楊政自有打算,他並不是魯莽行事的人。

    既然答應凱瑟琳要去食人魔巢穴,楊政可不想只當個廚師,對一切未知的東西他都強烈的好奇心,這是楊政冒險家的本質,本著充分利用資源的行為准則,他順手接個任務,才不枉他游歷整塊大陸的決心。

    一切都要悄悄的進行,楊政離開賞金工會後,就開始著手准備。

    首先要的就是一件趁手的武器,楊政好歹也是個法師,魔杖豈能沒有一根,然而楊政又是武士出身,所以他需要的武器必須魔武結合,考慮了很久,楊政決定去找嘟嘟。

    別小看儒嘟嘟,他是工程學的大師,在愛哭的外表下,有一雙靈巧無比的手。

    楊政半路花了一顆紫鑽,買了大量昂貴又好玩的東西。一路朝魔法學校走去。

    儒個性單純,智力也像個孩童,楊政地金錢攻勢很快產生了效果,嘟嘟很快把他當做最好的朋友,然後楊政又找老法師借了個實驗室,在嘟嘟的幫忙下,楊政開始煉制自己的第一件武器。

    試手是比較簡單的,煉制的是幾個指套,添了幾個非常簡單的金系魔紋。指套上有倒勾,這東西小巧又陰險,符合楊政低調的作風。

    接著就是魔法杖了。

    楊政從懷裡拿出了一顆乒乓球大小的東西,嘟嘟一見。眼睛都瞪圓了,張嘴欲喊,被楊政一把捂住嘴巴。

    “嘟嘟,別叫。”

    嘟嘟點點頭。楊政才放開他,將那顆乒乓球大小地發光原體接過去,嘟嘟才哆嗦道:“魔獸領主晶核。”

    也難怪嘟嘟震驚,高級魔獸晶核已非常難得。而領主晶核卻只能用極度稀有來形容了,前幾日,特裡曼找塊土系元素晶核都煞費苦心。眼前的領主晶核便是頑童一般的嘟嘟。也能意識到其價值。

    這是一顆裡面紅色霧氣流動的晶核。非常美麗,表面光滑如蛋。觸之便能感覺到一股奇異地溫暖,若是冬天揣在懷裡,完全可以當一個取暖爐用。

    嘟嘟看了簡直愛不釋手,看他那樣子又想收為己有了,楊政連忙阻止他的幻想,這東西他也只剩這一顆了。

    “嘟嘟,這個給你。”楊政從懷裡拿出一顆小一些的藍色晶核。

    這顆藍色晶核固然沒有紅色晶核大,卻比那日送給老教授的土系晶核要大,而且藍色如水,非常美麗,賣像上絕不比紅色晶核差。

    果然吸引了嘟嘟地目光:“你真的把它送給嘟嘟?”

    “恩,不過你得藏好了,別讓教授發現了,不然……嘿嘿。”

    嘟嘟一把搶過藍色晶核,竟吞到了肚子裡,他叫道:“嘟嘟才不會把這東西給那個吝嗇鬼,嘟嘟喜歡你,嘟嘟幫你做東西。”

    儒飛快的跑到實驗室一角的箱子裡,打開後鑽了進去,過了一會拿出一個銀光閃閃地盒子,上面布滿魔紋,他嘰裡咕嚕念了十分鐘的咒語,才打開那個盒子,從裡面拿出一截紅色的木料。

    他嘿嘿笑起來:“這是最好地魔杖材料,七寶桃木,我把它送給你。”

    楊政接過那根紅色木頭,只見上面肌理分明,紅色是那種內斂地暗紅,賣像雖不突出,但細細觀察,發現那些肌理都有規則可尋,竟然是些天然地魔紋。

    七寶桃木,這東西可是法師至寶呀。

    “嘟嘟,這東西可是寶貝呀,你送給我了?”

    “嘟嘟就是不想給教授才藏起來,不然又要給他拿走了,走走,我們趕快把這東西煉了。”

    七寶桃木性質屬火,是制作火系極品法杖的頂級材料,若論價值,比楊政剛才拿出地紅色晶核也不遑多讓,這令楊政意外,嘟嘟竟然會送他這麼好的東西。

    旋即一想,又釋然了,儒是個性單純的種族,且特別喜歡晶亮的東西,這些特點倒與傳說中的龍族有些相似,七寶桃木雖好,可是賣像不咋樣,嘟嘟不寶貝它也可以理解。

    七寶桃木除了身具天然魔紋,減少了煉制過程的難度,而且堅硬似金,融解出來的七寶桃木粉也是好東西,是刻制魔紋的極品材料,比密銀還要珍貴。

    嘟嘟做刨制工作,楊政先是帶上教授那借來的“修斯的眼睛”,制造出一個真空場,然後取了兩顆小一些的火系晶核,直接置於六星羅盤中,運動精神力觸動核內精神力,一團淡紅色的火焰幽幽的燃燒起來,這是純元素火焰,在修斯的眼睛幫助下,楊政甚至能直接感受火焰燃燒的各種變化,非常神妙。

    這時候他取出了那把骨匕。

    一放入真空場中,楊政就咯噔一下,死死的盯住骨匕,在修斯的眼睛下,

    成了金色,其中無數流動的質體,就好像活物一般。

    “龍骨!”嘟嘟忽然大喝一聲。

    楊政回過頭去,嘟嘟在修斯的眼睛下呈現地是骨架。就仿佛X光照射下一般,他飛快的跳了過來,朝楊政揮手:“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楊政將骨匕遞給他,說道:“你也認得?”

    嘟嘟撫摸著表面粗糙的灰色骨匕,終於確信了這就是傳說中的龍骨。

    “你哪裡得來的?”嘟嘟抬起頭,沒有了嬉笑的表情。

    “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個山洞裡。”楊政當然不能說其實是在南大陸的帕蘭山脈深處尋到的。

    “真地還有巨龍嗎?這世上真的還有龍嗎?”嘟嘟喃喃著。失神落魄。

    “只是骨架,我確實找到了一條巨龍,不過它死去很久了,我只是選了兩塊最好的龍骨做成了匕首。現在就剩這一把了。”楊政覺得嘟嘟似乎有心事,他很奇怪單純的儒怎麼會有那麼傷感地表情,可是一向不喜多管閑事的楊政沒有問下去。

    嘟嘟看了許久才抬起頭,勉力振作精神:“龍骨是最好的魔法材料。本身蘊涵無窮的龍族魔力,而且這明顯是逆命骨,是巨龍身上最精華地骨質,這匕首還沒煉制過。如果煉制成功,就是一件傳說級魔器。”

    “傳說級?”楊政暗自驚訝,傳說級魔器可是虛無縹緲的。已知的僅有教廷“幽藍聖經”原本。有多麼大的威力誰也沒驗證過。

    “不過。誰也煉不出來,”嘟嘟打破楊政地幻想:“煉制龍骨太惡毒了。會遭到血龍詛咒,誰都不可能成功的。”

    “哦。”楊政也沒有在意,他對什麼魔器之類的外功向來不感興趣,提高本身修為才是根本。

    “你只需要把這骨匕隱藏在桃木魔杖中就可以了,”楊政比劃了一下桃木杖地大小,如果中間撈空地話,藏一把匕首沒有問題,這樣將骨匕尾部露在外面,隨時可以使用這件兵器,而且不引人注目。

    嘟嘟把骨匕還給楊政後,一直沒什麼精神,所以後面地煉制差不多全是楊政自己動的手,他真正地煉制經驗並不足,除了兩顆光靈晶核是他親自動手外,就是那天全程觀摩了史詩級魔器的煉制。

    不過楊政算是理論知識的厚積薄發,桃木杖本身就有符紋陣,並不需要費心費力的去刻畫,所以煉制得倒也順利,那顆乒乓球大小的火系晶核被安置在桃木杖的頂端,外面鑲了密銀,完全遮擋了火系晶核的光芒。

    最後煉制出來的桃木魔杖渾像一根木棍,為了安置骨匕,這魔杖變得又粗又短。

    一點沒有法杖的輕靈勁,這還不夠,楊政在外面抹了一層重墨,把桃木魔杖徹底的變成了黑漆漆的燒火棍。

    連儒都看不下去,用一種徹底鄙視的目光看著楊政。

    這是什麼審美觀,嘟嘟嘟蘢擰!

    楊政自己卻喜歡得緊,他現在越來越喜歡低調安靜的生活,如果讓人知道這燒火棍一樣的東西聚集了七寶桃木,魔獸領主晶核,龍骨匕首三樣至寶,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事,這樣最好。

    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楊政大部分時間都在魔法學校圖書館度過。

    盎格撒文明之所以以魔法聞名天下,就是因為這裡是遠古魔法文明的發源地,在遠古魔法文明突然毀滅後,又經過了數千年的發展,現在的盎格撒地區的魔法文明已經到了相當高明的程度。

    六大系魔法開枝散葉,形成的龐大樹形文明。

    任何一系的魔法都異常博大,南大陸修斯送給楊政的魔法全書固然是濃縮的精華,但那多是修斯自己思考出的東西,與北大陸千萬萬人發展出的魔法文明相比,就相形見拙了,楊政如同回歸大海的魚,貪婪的吮吸著這些文明的精華。

    當初比給他改造過的大腦,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他囫圇吞棗似的將一本本魔法書啃完,然後一點點消化吸收。

    這樣夜以繼日,昏天黑地的日子直到凱瑟琳來找他才結束。

    那時候楊政正蜷縮在圖書館上古殘卷的書架前,一頭亂發,胡子拉茬,身上還散出餿魚的味道,一件白色的法袍成了灰色,只有一雙眼睛異常明亮的盯著書本。裡面仿佛有一團火。

    被凱瑟琳強行拉出圖書館地楊政被外面刺眼的陽光一照,捂住眼睛。

    “凱瑟琳,發生什麼事了,我還要再看一會,那個空間與時間的理論我一直搞不明白……”楊政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又要轉回圖書館。

    “你瘋拉,”凱瑟琳使勁的將他往外拉:“你都不知道你現在身上多臭,趕快洗個澡。換身衣服,我們要出發了。”

    “出發?去哪?”楊政愣了一下,然後看到凱瑟琳氣得冒火的眼睛,醒轉過來。使勁拍了拍腦袋:“我都糊塗了,試練要開始了嗎?今天就出發?”

    “是的,愛德華先生,你已經在圖書館呆了半個月。聽說你每天帶著幾個面包在裡面一坐就是十幾個小時,離開前還要借一大堆書,聽說你半個月把圖書館一半的藏書就借閱了,我還真想不到呀。一個初級法師要每天借閱《時間簡史》,《星界與深淵召喚獸》,《不死術的奧秘》。《晶壁系與位面論

    這些學校內的老古董都啃不動地東西。恩?愛德華。好學,真有求知欲呀。”凱瑟琳不無嘲諷的說著。

    楊政訕訕一笑:“我就是看看。隨便看看。”

    “快去洗澡!”凱瑟琳大吼道。

    楊政躺在巨大的木桶裡,全身被硫磺水燙得麻呼呼的,舒坦!

    他都不知道這半月是怎麼過來,一向愛好干淨地楊政會在那個灰暗的,布滿灰塵的書架間流連了半個月,楊政所借閱的書大多數和上古殘本有關,而且是最神秘莫測地空間魔法。

    要知道空間魔法早已失傳,留下的支言片語也不足以支撐一個魔法門類的誕生。

    空間魔法以其神秘深奧著稱於世,一向被公認為“神的禁地”,意指空間魔法是神才能觸摸地領域,凡人是無法觸碰的。

    可是楊政卻恰恰被其所吸引。

    楊政無數次思考自己的如何穿越了時間與空間地封鎖,到達一個完全不明白地世界。

    比說,是它帶他過來地,通過時空風暴點。

    而且是因為楊政體內含有DCH微量元素,能承載時空風暴的撕扯,被比控制做為一個載體帶到了這個世界。

    楊政曾經絕望,以為自己再也無法回到地球。

    但半月前他偶然接觸到圖書館裡關於空間魔法地一些殘本,從裡面的只言片語裡,他發現了一片全新的天地,雖然還沒有踏入這片天地,只是隱約窺見了空間魔法的一些皮毛,他的腦中卻猶如閃電劈中。

    空間魔法,空間與時間,時空風暴點……諸多碎片在他腦海裡游蕩,漸漸理成一條模糊的線。

    假設,假設,比所說的時空風暴點,其實就是空間與時間的一個紐點,就像一張二維圖,在不同面上游離的點是永遠無法相交的,可是如果在三維狀態下,只要一折,兩個點就相交了。同樣的,三維狀態下無法相交的空間,也許在四維狀態下就是非常簡單的。

    楊政被自己這一想法激得渾身毛孔都張開,他不能不做這個最誘惑的猜想:芭比其實就是看透了四維狀態,尋找到這種位面紐點,帶著他穿梭了時空,到達藍風大陸內。

    這很可能,因為比就是從這塊大陸躲避什麼“父神”到了地球,而它又能從地球回到這裡,這說明這個過程是可逆的,這完全符合時空通道的特性,符合空間魔法的特性。

    他見識過比,青蓮,斯嘉麗這些人的能力,那完全超出凡人理解的力量。

    但是這種無法理解是因為人類視野太狹礙的原因,就像螞蟻是生活在二維世界的生物一樣,螞蟻的世界只有前後左右,它們的世界就是一個平面,她們永遠也無法理解上和下,一塊食物,你放在螞蟻的前面,後面,左邊,右邊它都會去碰,但若懸在螞蟻的頭頂,即使近在咫尺,它們也會熟視無睹,因為它們無法理解三維世界,人類對它們來說就像神。同樣的,如果存在四維世界的人呢,他們是否看我們這些三維世界的生物就像看螞蟻一樣,一切都太簡單了,四維世界的人可以操縱時間,永遠不會變老,就像斯嘉麗她們,萬年存在。

    空間魔法,也許就是多維世界的一種理解。

    楊政知道,這更多的是一種視野上的突破,精神上的突破,如果無法領悟四維世界,無法領悟時間與空間的奧秘,他永遠要被困在這塊大陸。

    嘩――

    楊政將水潑到臉上。

    他現在腦內一團亂糟糟,無數有用的,沒用的訊息都在他腦海裡翻湧,只要一想到空間兩個字,就有海量的信息衝出來,越理越亂,根本無處著手。

    沒有這麼容易的。

    楊政知道,如果理解四維世界有這麼容易,那麼螞蟻變成人也能理解了。

    有些沮喪,又有些振奮。

    振奮的是他終於在一片亂麻中抽出了一線生機,沮喪的是這生機有和沒也沒兩樣。

    盎格撒文明發展到現在,集合無數人的智慧也沒研究出空間魔法,它楊政又不是神,領悟這東西不是說多刻苦,多勤奮就能貫通的,懂了,就是懂了,不懂,還是不懂。

    不過楊政這線生機還有另一個接口,懸在那個無情的智慧體身上。

    比。

    它既然能帶自己來,應該也能帶自己回去吧。

    可要讓自己去求它,楊政心中就是一陣煩躁。

    不想了,楊政胡亂擦了把臉,和當初流落這個世界的彷徨相比,現在的楊政已經漸漸適應了這個世界,也沒有那無法抑制的思念。時間真是無情,什麼都禁不起摧殘。

    那些音容笑貌,曾經的海誓山盟,在時間眼裡都是些冰冷的無機物。

    有時候想想真是可笑,愈懂得多,愈覺得人類的渺小,宇宙的廣博,那種渺小的孤獨感會讓任何人發瘋,這也是天才大多孤僻,甚至神經不正常的緣故,因為站在更高層次看這世界,任何美好的東西都撕裂成最無機的反應,人生也就成了悲劇了。

    楊政不知道比她們是否就是這樣,也許“神”的人生才是最可悲的吧。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7:21

第十集 第六章 試練途中(上)

    楊政將散發的頭發都束在了腦後,高大魁梧的身體隱藏在法袍中。

    黑皇杖被他別在腰上,雖然看起來像根燒火棍,賣像極其差勁,楊政還是給它取了個霸氣的名字,畢竟這杖子敗絮在外,金玉其中,不取個好名字實在委屈它了。順路他又去一間雜貨鋪買了一套廚具,鍋瓢碗刀……他知道,凱瑟琳那丫頭肯定不會想到這些的。

    在魔法學校的廣場上,楊政見到了凱瑟琳一干人。

    一組十六個學生,加上凱瑟琳,楊政,另外還有兩人,剛好湊成二十人。

    另外兩人一男一女,女的穿著牧師袍,年紀與凱瑟琳相彷,一頭綠發,紫眼睛,凱瑟琳給他介紹說這是她的好朋友,琳達牧師,是小組的醫護人員,這是一個外援。

    另外一個外援把楊政唬了一跳,這是楊政來到北大陸見到的最魁梧的人。

    北大陸因為魔法文明昌盛,人們普遍矮小於南大陸,戰士更是稀有無比,所以楊政在北大陸已經顯得很高大了,可這人比楊政還要高半頭,身高有兩米,肌肉如岩石般塊塊隆起,天氣已經比較涼了,他也只穿著一件窄小的背心,下身一條緊身皮褲,好像要特意顯示他健美先生般的身材一樣。

    黑熊卡蒙,凱瑟琳給楊政介紹著。

    卡蒙的目光早落在楊政身上,見到楊政的身形。卡蒙眼裡露出了警惕。

    特別是當他看到凱瑟琳與楊政熟絡地樣子,泛黃的眼珠裡更是流露出濃濃的敵意。

    楊政精神力早就不下於大法師,又是浴血疆場裡走出的戰士,第一時間就感應到了卡蒙的威脅。

    又一個對凱瑟琳有意思的男人。

    楊政看到卡蒙落在凱瑟琳身上的眼神就知道了,這個大大咧咧的凱瑟琳,其實很招男孩子喜歡,楊政僅有的幾次和凱瑟琳一起去吃飯或者走在學校裡,都能感受到許多藏在暗處敵意地目光。

    不過這些目光的主人大多弱小得不堪一擊,而且大部分都是學生。看到自己暗戀的老師與一個男人走在一起,肯定會嫉妒,所以楊政是不大在意的,再加上楊政雖然只穿著初級法師地袍子。可看起來就不大好惹,也沒遇到什麼麻煩。

    眼前這個黑熊卡蒙就不大一樣了。

    這家伙體壯如牛,一看他眼神就知道是好勇鬥狠之人,楊政自不怵他。只是這一路試練,怕有些麻煩了。

    凱瑟琳帶領的那十六個學生也不是什麼好鳥,其中幾個明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大約又是暗戀老師的家伙。

    凱瑟琳還一副沒心沒肺地樣子。一點沒有意識到這麼個小小的隊伍,其中潛藏著諸多暗流。

    楊政摸了摸鼻子,沒說什麼。大風大浪也過來了。一些小蝦米。任他們撲騰吧,反正自己對凱瑟琳也沒什麼企圖。他先和琳達打了個招呼,又朝黑熊卡蒙笑了笑。

    “你就是凱瑟琳小姐說的廚師。”卡蒙一臉嘲笑的樣子:“小白臉,也只能給人當當保姆了。”

    “卡蒙,你給我閉嘴。”楊政還沒說什麼,凱瑟琳先來了個河東獅吼:“你如果再給我多嘴,就給我滾回去,別以為沒你我就通不過試練。”

    卡蒙縮了縮腦袋,狠狠剜了楊政一眼,鼻子裡重重噴出口氣,退到後面。

    楊政“識相”地縮到人群裡,他現在已經習慣了收斂鋒芒,何況現在能激起他好勝心的人實在也不多了,強者的心態,往往不是糾纏於爭強好勝,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想做獵手,就必須學會隱藏。

    短暫地會面後,楊政將學生地情況也了然於胸。

    十六個學生大多數是中級魔法師,這也是魔法學校畢業資格之一,通過不過中級魔法考核地學生連試練資格都沒,更別說畢業了。

    只有一個金發的叫馬帝地是高級魔法師,是十六人裡的高才生,他相貌俊美,舉止優雅,顯然出身不凡,身居副隊長之職(隊長是凱瑟琳),十六人裡面有三個小丫頭,言語中對馬帝都有好感。

    隊伍裡還有一個叫諾裡曼的棕發青年,鷹勾鼻,一臉桀驁的樣子,一看就是叛逆小孩,左手上還紋著一條青蛇,身邊有三個學生唯他馬首,時而用陰冷的目光掃過馬帝。

    學生隱約分成這兩派系。

    看著他們的樣子,楊政不由想起自己在地球年少的日子。

    大約只要是學校裡,恐怕就少不了一些叛逆小青年,年輕衝動,迷戀古惑仔,裝酷勾正女,這就是青春呀,就算換個時空,也是不會例外的。

    即便是楊政當年,也有在學校因為顏玉和人打群架的時候。

    這麼一想,他倒覺得眼前這些小孩其實也蠻可愛的。

    楊政老實的樣子與他的外表成反比,隊伍裡幾個小女孩原本見楊政高高大大,一臉酷哥的樣子原來還發花痴,現在一看他老實巴交的樣子,頓時覺得他沒種,失了興趣。

    廣場上的試練隊伍並不是只有這一支,至少有二十支隊伍在廣場集合,穿著大法師袍的老校長第一次露面,特裡曼那老家伙也在,一群學校高層全是老頭,白袍白發,賣像很唬人。

    先是校長講了一番勉勵的話,接著各個院系院長分別到自己院系的試練隊伍裡鼓勵一番。

    五大系學院加上煉金系,每一次試練都是一次大規模的競爭,試練難度和通過率一向是各院系攀比的項目,何況還要排名。成績最好地將成為學校第一院系,這可不光是榮譽這麼簡單,獲得的獎勵也異常豐富,第一院系的學生將彙聚王都,有進皇家魔法塔深造的資格。

    歷屆試練煉金系都是排名墊底,這也沒辦法,煉金系重在煉器,論本身修為實在差別的系許多。

    而且煉金系向來是人數最少的系,極冷門專業。別的院系一般都有四,五支隊伍,偏是煉金系,只有孤零零的一支。

    只是這次不同。一向低調無比的煉金系竟然選擇了最高難度地試練。

    食人魔巢穴,那裡簡直是法師的夢魘。

    幾年前也曾有過一個院系選擇了挑戰食人魔,結果全軍覆沒,成了食人魔的盤中餐。自那次之後,再沒有人敢挑戰食人魔。

    煉金系本來就是最弱的,卻選擇這麼可怕地試練項目.早就在學校

    風雲,半月前特裡曼煉制史詩級魔器失敗.更是給這影。眾多試練隊伍投注過來的目光帶著憐憫。

    “死亡之組”的稱號早就傳遍校園。

    別說其他人。其實組內的人全都忐忑不安,除了那個活力旺盛,沒心沒肺地凱瑟琳。

    特裡曼走了過來。手中提著一個袋子。掃視了一下隊伍。說道:“這次試練大家也別太放在心上,如果實在不行。就別進巢穴,完不成任務也沒關系,重要的是大家都活著回來。”

    “教授!”凱瑟琳不滿的道:“出發前別說這樣泄氣的話好不好。”

    特裡曼嘆了口氣:“凱瑟琳,我知道你很看重這次試練,可是一切也要量力而行,卡蒙,你是改造戰士,組裡就你能正面和食人魔硬抗,要付起保護隊員地責任。”

    卡蒙拍了拍腰上的巨劍,粗聲道:“你就放心吧,看哪個不長眼的敢動凱瑟琳一根毫毛。”

    楊政又感覺到那不懷好意地目光,只作無視狀,踢腳下地小草。

    “凱瑟琳,這東西也拿著。”

    “恩,那件衣服!”凱瑟琳接過特裡曼地袋子,打開一看,正是那件煉制失敗的瑟銀衣,因為沒成功,原本取好地“亞歷山大守護”名字也沒用上。

    “教授,不是說器魂反噬很危險嗎?”

    特裡曼若有所思:“這幾天我一直有些疑惑,那天昏迷後肯定發生了什麼,這衣服成型得古怪,我就試著用了下,器魂是很暴躁,可是好像受了驚嚇的樣子,不會主動攻擊使用者,我又加了幾層封印,所以衣服雖沒有史詩級魔器的威力,比一般的精良級魔器還是頂用一些,防護力很好,你們拿著,見機行事吧。”

    “謝謝教授。”凱瑟琳眼裡有淚花,挑戰食人魔完全是她衝動的結果,為了讓煉金系在學校裡抬起頭來,凱瑟琳選擇了這個試練。特裡曼原先是不同意的,拗不過她,這老頭脾氣古怪,其實對他們非常關心,否則這次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幫他們煉制史詩級魔器。

    特裡曼拍了拍凱瑟琳的腦袋,朝楊政看了一眼,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試練是辛苦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不但身上不能帶一分錢,一點食物,甚至不允許騎馬。

    一行二十人只能靠雙腿走上試練之途,隊伍裡除了卡蒙,都是四肢無力的法師,為了節省體力,他們除了帶上必要的法器之外,至多再帶幾件衣服,行程仿佛苦修士。

    在試練之途的最初階段,隊伍還能靠著新鮮感支撐,學生們有說有笑,就像參加野營一般快樂。

    在行了半日,到達一片人跡罕至的荒野後,這群沒有受過磨難的溫室花朵,終於開始體會到試練絕不是一次浪漫的冒險,路途的艱險也不是坐在課堂上看那些英雄游記能體會的。

    誰誰腳磨出泡了,誰誰暈倒了,誰誰已經餓得不行了。

    問題層出不窮,平日的小麻煩,在這樣缺錢少米的旅途中,幾倍的放大,一路的唉聲嘆氣。

    傍晚,在一個小樹林裡宿營,除了楊政,卡蒙,凱瑟琳,琳達,學生裡能站著的就只有馬帝和諾裡曼了。

    “老師,我不行了。”

    “啊啊啊,你輕點,泡全破了……我疼死了”

    “主呀,給我一只烤雞吧。”

    “老師,我們走了多少路了……什麼才二十裡,天那,我們還要這樣走十多天……殺了我吧。”

    宿營地裡響起一片鬼哭狼嚎。

    凱瑟琳一邊清點著人數一邊直皺眉頭,她想過旅途會很辛苦,可沒想到自己這群學生這麼脆弱,這才走了半天路,而且還是平路,他們就這樣,這還怎麼去食人魔巢穴,怎麼拼鬥那些身高超過三米,力大無窮的食人魔,越想越氣餒。

    這時候,琳達已經去治愈那些腳上磨出泡的學生。

    卡蒙在那裡大吼著:“小白臉,我們的晚餐呢。”

    卡蒙一帶頭,那些學生也喊起來:“餓死拉,餓死拉,餓死了……”

    “小白臉落跑了,我就說這種小白臉不頂用。”卡蒙怪笑著。

    凱瑟琳聽到卡蒙的話,連忙四下一看,果然楊政不見了蹤影,這可把她嚇了一跳,楊政不過是個初級法師,荒郊野外的,出了問題可怎麼辦,她四下尋找,邊走邊喊:“愛德華,愛德華。”

    卻哪有一點回應。

    “別找了,肯定被野獸拖走了,這裡可是出沒著沙狼。”卡蒙幸災樂禍。

    “你給我閉嘴。”凱瑟琳真是火了,現在她著急死了,偏偏隊伍裡一個個的只會添亂。

    “都起來,全起來,給我去找人。”

    凱瑟琳跑回營地裡,驅趕著那些學生。

    一片抱怨聲中,學生們爬起身來,有眼尖的叫起來:“那個不是嗎?他回來了。”

    凱瑟琳望去,楊政正慢騰騰的拖著兩只東西往這邊走來。

    “愛德華,”凱瑟琳猛的尖叫一聲,風風火火向他跑去:“你干什麼去了,真要急死我呀,沒個省心的。”

    事情全亂了,凱瑟琳想起來就是一堆火。

    楊政將手裡的東西拽到前面來,抱歉道:“你們剛才在扎營,我來的路上有看到樹林裡有狼出沒,就去打了兩條做晚餐。”

    那兩條脖子上分別中一箭的狼拖出來唬了凱瑟琳一跳,讓她把抱怨的話也咽進了肚子裡,旋即急道:“你有沒受傷呀,怎麼去打獵也不說一聲,你一個初級法師顯什麼能耐呀。”

    “沒事沒事,我以前是獵人。”楊政揮舞了一下手中的弓。

    當楊政拖著兩條狼回營地中時,營地裡一片歡呼聲,他們可餓死了,接下來剝皮,煮肉,自不在話下,楊政烹飪技術了得,而且心思細膩,連佐料都買了許多,所以他的包是最大的,起初隊伍裡還嘲笑他,現在大家卻只能佩服他想得周到。

    吃飽喝足,天色已經全黑下來了。

    眾人圍坐著,聊了一會天,各自去休息,四周狼嚎陣陣,陰風四起,所以隊伍裡也分成幾組輪換守夜。

    還好,晚上沒再出什麼事,這樣過了一夜。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7:35

第十集 第六章 試練途中(下)

    現在體會到了痛不欲生的感覺,不但後半夜冷得要死,而且四周鬼哭狼嚎,根本沒幾個人能睡著。

    睡得最安穩的反而是楊政,他倒是安分的做廚師,別的什麼也不干,連守夜也免了,整晚上就他一個人呼呼大睡,別人怎麼嘲諷他都當沒聽見,偏偏誰也沒辦法,誰讓他只是外援,而且說好只當廚師。

    包好剩下的狼肉,楊政習慣性的跟在隊伍最末。

    停停走走,走走停停,第二天行程更遠,也累得更慘。

    連馬帝和諾裡曼也累趴了。

    第三日,除了卡蒙和楊政,隊伍裡到晚上已經沒有一個能站著的人。

    凱瑟琳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次大意了,食人魔巢穴之所以最評定為最高難度的試練,不僅僅是食人魔恐怖,沿途的艱辛也是別的試練難比的,通往食人魔巢穴的路途竟然大部分都是山路,還有一片沼澤。

    中途絲毫沒有人煙,這樣的試練,即使是凱瑟琳自己都覺得很難承受,別說那群學生了。

    唯一值得她欣慰的是她找了個好廚師。

    如果沒有楊政,這三天他們不是累死,是餓死了。

    不管怎樣艱難的條件下,好像楊政總有辦法變出食物,一天艱辛,唯一的享受就是楊政的食物,最桀驁地諾裡曼也對楊政尊敬起來。除了卡蒙那只熊,楊政在隊伍裡已經聽不到任何嘲諷聲,哪怕他懶惰得只會做飯,其他任何事都不干。

    休息了一晚上,楊政破天荒的比凱瑟琳早起。

    等凱瑟琳起來的時候,楊政已經獵回七,八只野獸,兔,野豬。沙狼,甚至有一只低級魔獸劍齒狐。

    “愛德華,你抓回這麼多東西做什麼?”

    “要過沼澤了,得多准備食物。沼澤裡的生物大多有毒,是不能吃的。”

    “哦,”凱瑟琳低應了一聲,看著楊政手腳熟練的切割著獸肉。心中覺得暖暖的,她從沒覺得一個男人認真做飯的樣子也會這麼好看,那麼平實自然,一路上都是些聒噪的小屁孩。平時裝得多了不起,真正臨事沒幾個頂用地,還是楊政令人感覺可靠。

    “你好像很懂野外生存哦。”

    楊政笑了一下。沒說什麼。

    凱瑟琳在大大咧咧的外表下也有顆細膩的心。越接觸楊政。她越清楚,這個男人肯定有故事。

    如果說這麼多天下來。誰還真以為他只是個初級法師,那家伙肯定是個瞎子。

    那種舉手投足間含而不發的自信,還有對一切困難地從容,瞞不過凱瑟琳的眼睛,不說別的,就是每天這麼多食物就不是那麼容易獵取的,雖然這些野獸隊伍裡隨便哪個學生都殺得死,但像楊政這樣信手拈來地本事怕是一個沒有。

    不過楊政自己不願說,凱瑟琳也不說破罷了。

    煮好了食物,楊政小心的包好,然後一個人背著,加上那些鍋碗什麼的,楊政身上背的行李是試練隊伍裡最重地,至少有百八十斤。

    試練小隊在下午進入了沼澤。

    道路一下變得泥濘起來.前幾日的苦楚和沼澤相比.頓時變成了天那些泥濘的水路.惡臭地水草.還有潛伏在沼澤群中地.都讓道路變得恐怖。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沼澤上穿行著,隊伍裡幾個女學生很快欲哭無淚了。

    腳上全是黏糊糊的泥巴,黑色地沼氣泡咕嘟咕嘟冒上來,平素嬌生慣養的她們哪見過這個,惡心得要死。

    大約行了幾百米,一個女生就發出尖叫聲,抬起那黑糊糊的腳,痛得眼淚四溢:“我被咬了,我被咬了……痛。”

    琳達牧師馬上跑過去,一個淨水術放下去,衝掉女生腳上的泥。

    在她白的小腿上,爬了四,五根黑糊糊的水,有幾只水已經咬破了她的血管,吸飽了血,全身滾圓泛著血光,要多惡心有多惡心,那女生見了,發出“我的媽呀”一聲尖叫,眼睛一翻,竟嚇暈了過去。

    琳達牧師也沒處理過這東西,一時間心慌意亂,竟要去撥那些水。

    “別動!”楊政在隊伍末發出一聲喊,他飛快的穿過人群來到那女生面前,只看了一眼她的小腿,冷靜的道:“你們扶住她,我來。”

    楊政以飛快的速度在女生小腿上連擊幾下,水猛然受到驚嚇,縮回身體,楊政以迅雷之勢猛的一掃,將四,五根水全都捏在了手裡,一擠壓,將一堆捏成肉糊的水扔到地上。

    取掉水就好辦了,琳達牧師用了個治愈術,那女生腿上的傷口迅速愈合結痂。

    女生悠悠醒轉過來,大家松了口氣,可是轉念一想,隊伍猛的像炸開鍋一樣尖叫起來,一個個蹦跳著,扯開自

    管看自己有沒有被這麼惡心的小東西吸血。

    “別慌張,別去扯那東西,會拉斷的,爬進血管裡就麻煩了。”楊政大聲呼喊著,不妨一個女人撲跳到了他身上,凱瑟琳哭顫著用難以忍受的尖叫聲在他耳邊喊道:“愛德華,快,快把我腿上的東西弄掉,哇……”

    女人是最怕這種又醜又小的東西,即便是大咧咧的凱瑟琳也不會例外,她剛才看的時候就忍不住要吐了,沒想到自己腿上也爬了兩條。

    “好,好,你別亂動,”楊政被凱瑟琳晃得受不了,迅速伸手在她腿上輕彈了兩下,然後抱著她來到稍微干燥點的地上。

    又連忙轉身去幫助那些受水困擾地學生。

    有幾個學生慌張之下拉斷了水,結果半截水鑽入血管裡。嚇得臉色都青了,楊政左右奔忙,費了小半個小時才將這支大驚小怪的試練隊伍安頓好。

    一群人擠在一小片燥地上,還在不斷的看著腳,生怕泥土裡又鑽出一條水來。

    他們現在連路都不敢走了,幾個女生哭喊著:“老師,我們回去吧。”

    凱瑟琳神情恍惚,她不怕困難,可是這些小東西太惡心了。一想到漫漫無邊的沼澤裡,還有不知道多少這樣惡心的東西,她就毛骨悚然。

    楊政一個人站在泥地裡,呲著牙。瞥著這群受驚過度的小孩。

    一個水,不至於吧,楊政很想這樣說,只怕惹了眾怒。

    水這東西也沒什麼毒性。甚至藥用上還有用它放血的,咬上幾口也無妨,楊政心想著,這算怎麼著了。就一條小東西就嚇回去了,那還試練個什麼勁呀。

    這時候,他抬頭望了望天。更麻煩的事情來了。

    天邊一抹黑色正像墨入水一樣漸漸彌漫。

    楊政的野外經驗十分豐富。心裡一個咯噔。暗叫糟糕了。

    他來到凱瑟琳身邊,低語了幾句。

    凱瑟琳猛地抬起頭。急道:“你說什麼,有暴雨。”

    楊政指著天邊那一抹黑雲道:“很快就要來了,大家要麼就退出沼澤,回學校結束試練,要麼就繼續走,反正這裡是不能呆了,你看四周全是軟泥,等大雨一來,地泥更稀,很可能會出危險。”

    聽到楊政的話,隊伍更慌忙了,卡蒙大喝道:“你別危言聳聽,什麼暴雨,是你自己想走吧,小白臉,我早看穿你了,貪生怕死。”

    楊政沒理他,只是拿眼看著凱瑟琳。

    凱瑟琳知道楊政沒必要騙他,望著前面還不知道哪是盡頭的沼澤,她眼裡出現掙扎,難道真的要回去,就這樣灰頭土臉,連食人魔巢穴就沒走到,就結束試練?

    這樣地試練,還有意義嗎?

    楊政繼續看著天空,甚至用精神力感受四周的水元素。

    越感覺,情況越糟糕,這雨恐怕會很大。

    他又催了一句:“凱瑟琳,快做決定,時間不等人。”

    “你也想走?”凱瑟琳頭腦慌亂之下,誤解了楊政的意思:“你要想走,現在就走吧。”

    楊政愣了一下,輕聲道:“我並沒有要走,即使你們離開了,我也要繼續向前走的。”

    “你不走,我們為什麼要走,”凱瑟琳猛一頓聲,楊政地清冷就像針一想刺痛她,她轉過身朝吵鬧的學生道:“我不想勉強你們,但我只想告訴你們一句,如果你們還記得試練的意義,還記得曾經許下的願誓:無論多麼艱難,我也要走到我實在無法走動為止,無論多麼險惡,我要告訴人們我們長大了。如果你們還記得這些話,那麼請隨我走,不想走地,請現在離開。”

    凱瑟琳回轉身來,那雙淡紫色的眸子重新泛起堅定的光芒。

    馬帝喊了一句:“老師,我跟你走。”

    站在最後地諾裡曼冷冷一笑:“就這麼點路,還難不倒我。”

    學生們此起彼伏地喊道:“老師,我們會走下去,直到我們無法走動,我們長大了,我們是最強地。”最後一片學生都喊起來,聲音嘹亮壓倒了沼澤裡的荒寂。

    凱瑟琳眼裡有淚光,她深深地鞠了個躬:“謝謝,我們一起走下去。”

    隊伍又上路了。

    年輕的熱情呀,總是最容易調動的。

    楊政過了感嘆的年紀,學生們的熱情不能感動他,因為他知道現實的殘酷有時候不是靠一時的熱情就能戰勝的,這群孩子想要長大,還早著呢。他安靜的走在一側,不時抬頭看看天,然後觀察四周的環境。

    現在大家似乎都服氣了楊政的野外生存能力。

    所以楊政由開始的隊伍末調到了隊伍前,由他帶路向前走。

    約莫又走了一個時辰,雨終於落下來了。

    此時因為天空密布烏雲的關系。沼澤裡

    同夜色來臨,視野變得極窄。

    楊政只是選擇不斷朝前走,中間也沒有停留休息,雨越下越大,寒冷地天氣,愈發使得落下的雨水如同冰珠一樣,澆得人從裡僵到外面,似乎四肢都麻痹了。風起龍卷,那些黑雲怒濤似的翻卷。天就像要坍塌了下來,那等可怕,已不是語言能形容……身體,心理都在遭受最嚴重的考驗。剛剛還高昂的鬥志很快被現實的無情打擊致殘,當冷風冷雨灌入衣服,當每踩一步都陷入深深的泥濘,當前方是永無止盡的黑暗。隊伍的人心無可避免地又開始松動了。

    有人開始小聲的嘀咕。

    有人後悔剛才為什麼沒有選擇離開。

    更有人開始抱怨楊政。

    因為他不停止的腳步,因為他的沉默,他地無情。

    “嘩。”有人坐倒在地,失聲哭叫起來:“我走不動了。我實在走不動了。”

    有一個人,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凱瑟琳摘下眼鏡。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她看著楊政停下腳步。然後轉過身,看也沒看那幾個坐倒的學生一眼。只是顧自用他那冷淡的聲音說道:“按現在地雨勢,一個小時後,水會漫到膝部,兩個時候後,水會漫到腰部,三個小時後,到胸口,然後再有半個小時,你們就會被淹死,而且,告訴大家一個不幸的消息,附近應該有一群鱷魚,在一個小時後,你們就要開始小心腳下會不會突然出現一只鱷魚把你們扯走。”

    楊政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落在眾人的耳朵裡。

    與四周地狂風暴雨混合在一起,令人的心髒不斷的揪緊。

    學生們已經嚇得連哭都不會哭了,只是一個個傻傻或站或坐在那裡,望著楊政出神。

    “好了,我不要被鱷魚咬死,我先走了。”楊政頗為黑色幽默地來了最後一句,轉身向前走去。

    看著他地身影快要走出視線,凱瑟琳才恍然如夢中驚醒,她尖叫道:“你們還發什麼傻,快走呀,快走。”

    她已顧不得什麼淑女風範,老師風度了,衝上前去,拽那幾個坐倒地學生,嘶聲道:“麗絲,瑞奇,奧蘭薩,都趕快給我站起來,走不動爬也要給我向前爬。”

    凱瑟琳不能不相信楊政所說的話,因為那話語中可怕地後果,哪怕只是欺騙,她也不敢去驗證。

    楊政的清冷,不如說是無聲的嘲諷。

    連大塊頭卡蒙都已無力反駁,在自然之威下,人力實在顯得太渺小,任何語言上的威脅都是那麼蒼白可笑。

    在死亡的真正威脅下,學生們也慌了,本來覺得渾身酸軟的身體不知道哪裡冒出了氣力,飛快的站起來,跌跌撞撞的朝前趕去,楊政卻已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凱瑟琳快被這壓力逼瘋了,她拔高聲音大喊:“愛德華,愛德華,你在哪兒……”

    她拼命的喊,然而聲音被狂風暴雨支解得破碎,連近在咫尺的人都聽不清了,何況已經消失不見的楊政。

    這時候,有人尖喊了一聲:“在那裡!”

    黑暗中,楊政的身影隱隱約約。

    “快走!”凱瑟琳拉著幾名氣喘吁吁的學生,發了瘋似的向前趕,她現在已沒什麼能依靠,只有那隱約的身影還能讓她看見希望。

    前方重歸於黑暗,楊政又消失了。

    學生們心一緊,剛剛有些泄氣的身體猛然一震,又往前猛趕一陣,然後那身影再次出現,就這麼出現,消失,出現,消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過了多長時間。

    到了最後,身體已經只是機械的反應。

    耳邊除了一片的暴雨衝刷聲,將任何聲音都隔絕了。

    也沒有人有力氣再喊了,只是一個個麻木的向前走著,猶如被一條無形的線扯著……

    ……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凱瑟琳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不斷下墜,速度不斷加快,在黑暗的深淵中下墮,耳邊是越來越響的風聲。

    可怕的速度,令人恐懼的失重感,令凱瑟琳想瘋狂尖叫。

    然而,喉嚨被無形的恐懼之手揪著,她竟喊不出來。

    就在這不斷下墜的高速中讓恐懼折磨著,等待落地,撞擊得粉身碎骨的痛苦。

    神經被拉扯到了極點。

    快要繃斷了,她難受得要嘔吐。

    腦海裡猛的一震,她整個人劇烈痙攣起來,就像身體忽然失去了大腦的控制,黑暗一下被劇烈的光芒取代……

    她哇的一聲,口鼻裡湧出許多水。

    意識慢慢聚攏,耳邊隱約傳來破碎的聲音:“醒了……醒……老師……”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7:49

第十集 第七章 蠱嬰噬母(上)

    晰起來。

    腦海裡像被一根大棒用力的攪成漿糊,疼得要命,不過就是這疼痛,讓凱瑟琳感覺到生命的存在……她還活著……一切都只是惡夢。

    她緩緩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雙雙年輕喜悅的眼睛。

    “老師,你醒拉。”

    “嘿,我就說老師福大命大,哪裡會有事。”

    “切,還不是為了救你,不然老師怎麼會出事。”

    這時候,一把清冷的聲音壓過了所有嘈亂的聲音:“都別吵了,你們老師現在虛弱得很,我還要給她治病。”

    那聲音不大,卻很有效,這群學生嘩的讓開了。

    一雙黑色的眸子映入凱瑟琳的眼睛,目光裡是淡淡的關切。

    “噓,先別說話了,”那眼睛的主人將一根手指輕輕壓在凱瑟琳甕動的嘴唇上:“你現在還很虛弱,等會先睡一覺,很快就好了。”

    那雙大手將一塊燙過的毛巾放在凱瑟琳的額頭,然後她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捉住了……一道暖流湧進她體內,驅趕她體內的寒氣,非常溫暖,凱瑟琳的睡意越來越濃,過了一會便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等再次醒來,已經是次日晚上。

    凱瑟琳感覺自己渾身發了一層汗,身體雖然黏糊糊的,體內卻異常舒適。

    她一下坐了起來。眼前迷糊糊地,想找眼鏡,四下一摸卻是沒有,這時候一只手抓著鏡架放著她面前。

    凱瑟琳接過後戴上,視野變清晰了,她松了口氣,凝視著遞給她眼鏡的人,眼神很古怪,沉默了許久。忽然道:“我餓了。”

    那人變魔術似的很快拿來一玩熱濃濃的肉湯。

    凱瑟琳接過後也不客氣,將一碗濃湯灌下肚子,只覺四肢百骸力氣漸漸彙聚,她抹了抹唇。突然將手中碗朝對方砸去,不過那人手比她更快,隨手一接,沒事人似的將碗放到一邊。

    凱瑟琳愈發的惱火了。猛的起身,像只小雌獸一樣撲過去,又咬又抓。

    眼淚卻淌下來,口齒全是咿唔不清的話:“混蛋……沒有你這樣的……怎麼會有你這麼無情地人……混蛋家伙……全是騙人的話……一點也不管別人死活。”

    鬧了許久。凱瑟琳自己先忍不住大哭起來,抱著那個肩膀,邊哭邊把眼淚鼻涕抹到對方衣服上。

    “好了。好了。不哭了。嗎?你很勇敢,凱瑟琳。”

    “我就哭。你管不著。”凱瑟琳發泄了這麼會,早沒氣了,卻像個孩子一樣賭氣。

    楊政知道自己在沼澤裡是狠了些,把這個丫頭折磨得夠嗆。

    不過若沒這樣的折磨,只怕那群學生也走不出沼澤了。

    凱瑟琳四下一看,四周是安靜的樹林,腳下泥土松軟,篝火在不遠處燃燒著,她猛然想起,自己那群學生,又念及剛才一番失態,低呼一聲,從楊政懷裡退出來。

    她心虛地打量著,深怕一群學生瞪大眼睛看著她,幸好,四周黑漆漆的,除了星點月光從林間透下,四周無人。

    “他……他們呢?”

    楊政整整衣服,淡聲道:“放心,我為了不讓他們打擾你休息,讓他們在遠處宿營。”

    凱瑟琳一下放松下來,看著楊政那可惡的表情,又踢了他一腳:“不許笑,本小姐只是一時失態,可不是對你有意思。”

    “看來我是自作多情了。”楊政嘆了口氣,一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落寞樣子。

    “裝,裝,叫你裝。”凱瑟琳被逗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又無聲流下來,那種委屈,那種恐懼,那種沒有任何生機地絕望,在她剛剛安靜下來時馬上從腦海裡衝出來,眼前全是那惡夢般的感覺,使她渾身發冷。

    她縮了縮肩膀,有些孱弱的蹲下身子。

    楊政見她肩膀一抽一抽的,知道沼澤裡地一切沒有那麼容易從凱瑟琳心裡抹去,甚至太過強烈的刺激讓這丫頭心理有了傷痕。

    如果不好好開導,這種創傷也許是一輩子的。

    他也蹲下身去,伸手在凱瑟琳肩膀上輕輕一握,和聲道:“我幫你准備熱水了,你先洗個熱水澡,然後來找我,我有話和你說。”

    “熱水……澡?”凱瑟琳固然還感覺受傷,聽到這麼荒唐地建議仍忍不住抬起頭,荒郊野外地,哪裡來地熱水,還有洗澡的浴桶。

    楊政輕輕一拍,放開手站起來。

    “跟我來吧。”

    凱瑟琳半信半疑地跟著楊政向樹林裡走去,轉過一塊巨

    瑟琳眼睛瞪圓了。

    眼前是一根巨大的樹樁,中間被撈空了,剛好可以躺得下一個人,裡面盛著水,冒著熱氣,在另一頭插著那根黑糊糊的棍子,凱瑟琳認得,那是楊政的魔杖黑皇杖,當初還被她好好嘲笑了一頓,說拿根破燒火棍卻取這麼拉風的名字。

    “你怎麼辦到的?”凱瑟琳覺得楊政太神奇了。

    “我小小改動了下黑皇杖上的魔紋,可以持續生熱,我控制在合適的水溫了,還有,這是衣服。”楊政將放在大石上的小包裹拿下來:“我讓麗絲她們幫你烘干的,我沒動。”

    凱瑟琳接過包裹,打開一瞧,臉一下紅了,幸好夜色遮掩,包裹裡什麼都全了,胸撐,內褲。

    “我走拉,你自己放個驅光結界吧,學生們不會知道你在這裡。”楊政的聲音越來越遠,凱瑟琳抬起頭,發現楊政已經離開了。

    真是細心的男人,凱瑟琳忍不住這樣想著,現在的楊政和沼澤裡的楊政簡直叛若雲泥。

    她伸手在水裡一試,溫度非常宜人,放了個驅光接界後,凱瑟琳脫掉皺巴巴的衣服,趕緊滑入水中,舒服得嘆出口氣來……

    哼著大陸最近流行的“蔻蔻瑪蓮之歌”的曲調,凱瑟琳換上干淨的衣服,心情頓時變得好上許多,女人都喜歡洗澡,這就是原因,洗掉污垢,就如同洗去煩惱,整個人身心都變得輕靈起來。

    一邊捋著濕濕的長發,一邊拿起那根“面貌醜陋”的黑皇杖,入手還是溫溫的感覺。

    “這家伙,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多鬼腦筋。”

    把魔杖改造成發熱棒,用來洗熱水澡,全天下能這麼干的也只有楊政了,凱瑟琳摸了摸光滑的魔杖表面,心中竟有些小甜蜜滋生。

    她散掉驅光結界,哼著小曲向外走去。

    剛轉過那塊巨石,唬的向後猛退兩步,看清了就在巨石另一面坐著的人,大嗔道:“你怎麼坐在這裡?”

    楊政拍拍褲子上的泥土,抽掉嘴巴裡銜著的狗尾巴草。

    黑夜下那雙漆黑的眸子竟是微微發亮的,他摸了摸鼻子,踢踢腳下盤在地上的東西:“這林子裡很多蛇,我怕你有危險,就沒走遠。”

    凱瑟琳果然發現楊政腳下躺著七,八條蛇,整個人汗毛都豎起來了,吃吃叫道:“你……你……”

    “死了,不用怕。”楊政倚在巨石上,依然是那沉靜的樣子,仿佛這世間一切都不能令他興起波瀾。

    凱瑟琳深呼吸了幾口氣,現在楊政再做什麼,她都不會覺得驚奇了,這家伙絕對是全天下最古怪最不可思議的男人。

    她盡量遠離那幾條死蛇,將黑皇杖向前遞去:“喏,還你。”

    楊政接過那杖子,也不知道怎麼做的,輕靈的就攀上了那塊巨岩,拍了拍身側的石面:“來坐會吧。”

    這點高度的石頭自然難不倒一名高級法師,凱瑟琳用了個漂浮術,上了巨石。

    沒想到上了石頭,風景豁然變了。

    剛好能從平視的角度看到樹林邊竟有一條河,石灘上燃著篝火,還有許多人影。

    那是試煉小隊的駐扎地。

    夜幕黑得像一塊純淨的玻璃,星星就像鑲嵌在玻璃裡面,干淨得叫人欣喜。

    楊政悠然道:“我一直很喜歡這個世界的星空,太美了,我只在北極見過這樣的天空,然後我就夢想天天見到,最好能生活在這樣的天空下,蓋一所大房子,玻璃的屋頂,可以天天躺在床上看,那就幸福死了。沒想到這樣的夢想現在可以輕易實現了,我反而沒了蓋房子的興致。”

    凱瑟琳覺得楊政的話有點怪,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北極在哪?”

    楊政輕笑了一下,他整個人仰了下去,雙手墊在腦後,舒服的吐出一口氣:“北極呀……非常遙遠的北邊,北的極限,天盡頭。”

    “吹牛,北的極限?你杜撰的吧。”凱瑟琳扁了扁嘴。

    “也許吧,說說你的夢想?凱瑟琳。”楊政問道。

    “我的夢想……恩……”凱瑟琳沉思了許久,有些苦惱的搖搖頭:“我的夢想太多了……吃不完的烤肉呀,不不,應該是中國菜,你答應給我做的。”

    “那個容易呀,只說最大的夢想,最難實現的。”

    “最難的……”凱瑟琳眨了下眼睛,臉紅得厲害:“我說了你可不許笑我。”

    “說!”

    “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讓男人懷孕!”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8:05

第十集 第七章 蠱嬰噬母(下)

    許久之後,楊政將憋紅的臉抬起來,仔細的看著凱瑟琳的臉,沒發現任何捉黠的神色,他小心翼翼的問:“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凱瑟琳動了動唇,眼神裡竟有一絲深刻的悲傷。

    “怎麼回事?”楊政覺得有些古怪。

    “其實……也沒什麼拉,”凱瑟琳抹了一眼睛,笑了一下,輕聲道:“我母親生我的時候難產死了,我父親那時候還在戰場上,我生出來後不久,父親就死了,我一面都未見到。”

    楊政愈發覺得奇怪,凱瑟琳語氣絕不像在說一個悲傷的故事,倒更多的是一種對宿命的倀茫。

    “聽說過蠱嬰魔母咒嗎?”

    楊政搖搖頭,什麼東西會有這麼可怕的名字,只是一聽就感覺頭皮有些發緊,仿佛那五個字蘊涵著怎麼怨深的詛咒。

    “這世上有一種至毒的巫術,當一個人內心充滿無法壓抑的怨狠,抽取自己全身的鮮血,將自己置於五毒之窟裡七天七夜,肉體嘗五毒噬咬,靈魂受至毒侵褻,然後運用已經絕跡的術法,就能將自己轉化為黑巫妖,成就不死之身,擁有可以媲美神的能力,然而這種術法太毒了,任何轉化為黑巫妖的人,將永世受到蠱嬰魔母咒的邪惡纏繞,斷子絕孫,無法延續血脈……除非是用母親的血來平息邪惡地憤怒。”

    楊政機伶伶打了個冷戰,他眼睛亮得像刀子一樣。壓抑著聲音問道:“你……”

    “六百年前,我的一個祖先無意間從一個上古墓穴裡獲得這種至毒巫術的修煉方法,然後……他煉了。”

    凱瑟琳看了楊政一眼,靜靜說下去:“至此,從他那一代開始,任何一個子孫只要想延續香火,母親就會死去……而且是受極端痛苦死去,被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折磨致死,我後來聽我的養母說。我的親生母親生我的時候慘叫了三天,血流盡了而死。”

    楊政的呼吸一下急促起來。

    他在沙場上殺人不眨眼,見過多少腥風血雨,見過多少凄慘事情。可是凱瑟琳說的蠱嬰魔母咒實在太可怕,太離奇,太惡毒了,連他也不自覺地心髒發緊。

    現在他能理解凱瑟琳為什麼會有那麼可笑的夢想。

    在那笑容的背後藏著怎樣血淋淋的悲慘。而能將這種命運地極端殘忍付之一笑,那需要怎樣堅韌的心性,楊政忽然發現,凱瑟琳比自己想像的要堅強許多。可笑他剛才還想開導她的。

    沼澤裡絕望地處境,和蠱嬰魔母咒相比,實在算不得什麼了。

    “怎麼拉。你被嚇壞拉。”凱瑟琳笑著說話。眼睛卻不看向楊政。那裡有水光蕩漾。

    楊政喉嚨滾動了一下,他很想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可是發現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沒有辦法可解嗎?”

    他在明白這個事實後,開始冷靜下來,楊政覺得自己做點什麼才是真的,他骨子裡其實是有一種俠客精神地,最是見不得身邊有人絕望。

    凱瑟琳搖著頭:“蠱嬰魔母咒是伴隨至毒巫術而來,這些都是上古魔法帝國時期的東西,已經滅絕了的文明,留下地東西全是只言片語地,怎麼能找到解決辦法。”

    “一定會有辦法地。”楊政堅定的說道:“不要放棄希望。”

    凱瑟琳伸了個懶腰,單手支著下巴,懶洋洋地道:“我已經有辦法了,就是不結婚,不生孩子。”

    楊政愣了一下,點頭道:“也好。”

    “咦。”凱瑟琳很驚異的看了一眼楊政,在這塊大陸上還是很講究香火延續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封建思想放到這塊大陸也適宜。否則從凱瑟琳那個修煉黑巫妖的祖先開始到現在六百年,這血脈早就斷了。

    楊政是他見過的第一個不把血脈延續當回事的男人,凱瑟琳暗暗嘀咕了一句,這家伙,怪透了。

    夜已經深了,林間起露,溫度降了下來。

    楊政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伸手遞到凱瑟琳面前:“走吧,別著涼了,明天還要趕路呢。”

    恩,凱瑟琳將手遞過去,楊政拉她起來。

    “凱瑟琳,你很勇敢,很獨立,女孩子就是這樣才好,我希望你那些話不是說說而已,就算遇到再喜歡的男人,如果他要你為他生孩子,你就一腳踢了他,他強迫你,你可以找我,我幫你解決。”

    楊政很認真的說道,因為他隱約覺得不妥,這麼可怕的魔咒,為什麼凱瑟琳家族的女人還一個個前赴後繼的送死,難道僅僅是為了延續香火?

    楊政相信自己的直覺,這蠱嬰魔母咒就像迷霧一樣,掩蓋著更深的罪惡。

    凱瑟琳倒是沒什麼感覺,聽了楊政的話撲哧樂了:“你是我爸呀,這樣和我說話。”

    “不是開玩笑,”楊政肅容道:“一定要記得。”

    凱瑟琳微微僵了一下,忽而展顏道:“放心拉,小爸爸.我肯定記得,我最怕疼了,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生孩子。”

    什麼小爸爸.楊政哭笑不得.不再說什麼了,拍拍凱瑟琳的手,幾躍下那巨石。

    兩人走出樹林外,猛的一條巨大的黑影撲過來。

    楊政急退幾步,猛聽得凱瑟琳怒喊道:“卡蒙,你干什麼,住手。”

    拿著巨劍的卡蒙硬生生頓住即將劈到楊政頭顱的手,他渾黃的眼珠冒出火來,死死盯著凱瑟琳新換地衣服還略有些潮濕的頭發。他厚厚的嘴唇因為激動而甕動著:“你們……你們……”

    “我們怎麼拉,”凱瑟琳氣得臉色發綠:“你給我滾,一路上你就和愛德華鬧別扭,你瘋夠了沒有,滾吧,我不需要你了。”

    楊政不慌不忙的伸手將在自己額前幾釐米處顫動的巨劍移開,一臉平靜的道:“我想卡蒙先生是誤會了,凱瑟琳。”

    凱瑟琳當然知道卡蒙誤會什麼,可是她覺得實在沒

    解釋。

    若不是這次食人魔巢穴試煉必須要一個肉盾戰士。若不是“亞歷山大的守護”沒煉制成功,她才不會邀這粗魯的家伙加入隊伍,她討厭透了這家伙,就是因為他。凱瑟琳身邊一個年輕男性朋友都沒有,因為不是被這家伙打傷就是打死了。

    偏偏卡蒙用的還是光明正大地決鬥,而且一頭的強勁,凱瑟琳根本拿他沒辦法。

    鬧到後來。整個圖蘭朵的適齡男性見到凱瑟琳都避道而走。

    就像這次,凱瑟琳已經邀不到一個戰士外援,迫不得已只能請這頭黑熊,她煩透了。她為什麼要向一個討厭的人解釋。

    “我要和你決鬥,決鬥!”卡蒙見到凱瑟琳地神情,絕望了。咆哮著扯下手套。朝楊政腳下扔去。

    在這裡鬧騰的時候。不遠處的學生們都醒了,一個個探出腦袋來。眼尖的看到卡蒙摔下了手套,哇地一下叫出聲來,接著全部學生都爬了起來,朝這邊跑來。

    有熱鬧瞧了!學生們興奮的想著,唯恐天下不亂。

    凱瑟琳幾乎氣暈過去。

    嘴唇哆嗦著.她指著卡蒙已經說不出話了.她現在萬分後悔邀請這沒腦的熊,事情又發展到這地步了,卡蒙就像他曾經干過的無數次一樣,又要把她地朋友殺了。

    偏偏,這種決鬥根本是無法阻止的。

    摘手套決鬥,那是男人之間的戰爭,包含了尊嚴,榮譽,絕不是外人所能干涉,凱瑟琳相信楊政不止是初級法師那麼簡單,可她也絕不相信楊政能打贏卡蒙,身為改造戰士,而且已經完成進階,卡蒙地實力超乎想像,是大法師也不敢輕易招惹地。

    周圍圍滿了學生,諾裡曼和幾個叛逆小青年吹起了口哨。

    決鬥!決鬥!決鬥!決鬥!

    熱血地決鬥一向是少年們浪漫的夢想,他們可不管決鬥將帶來什麼嚴重地後果,現在滿腦子全是興奮兩個字。

    楊政低頭看了看那只黑色皮手套。

    他咧開嘴,露出那副雪白得有些森然的牙齒,微微搖了下頭,他那種從容的氣質是別人望塵莫及的,任何對手面對他都會為他的表情發瘋。

    他看了下四周興奮的學生,一如既往的清冷言語:“看來你們是想自己動手解決試煉路上的肚子問題了。”

    一句話就在滿面紅光的學生們頭上澆了盆冷水。

    是呀,沒了楊政,他們吃什麼。

    接著楊政一腳踢回那只手套,朝卡蒙道:“你希望你考慮清楚現在在做什麼舉動,你在粉碎凱瑟琳的夢想,她為了這次試煉花費了多少心血,你不會不清楚。你應該是喜歡凱瑟琳的吧,本來我很不喜歡向人解釋什麼,但為了凱瑟琳,我告訴你,我和凱瑟琳,在樹林裡沒有做你想的那種事。我們兩個都是她邀請為了完成試煉的,如果你還尊重她,請先幫她完成試煉,至於決鬥的事,完成試煉如果你還有興趣,我滿足你的願望。”

    楊政眼裡那種清冷的光,還有他內斂的自信,使他的話語充滿了強烈感染力。

    卡蒙狂怒失控的一根筋竟然被生生扯拉回來,因為他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是不屑用謊言的。

    “好,我就把決鬥延遲到試煉結束。”卡蒙冷冷拋下一句話,抗起巨劍朝外走去。

    沒熱鬧瞧了,學生們有些慶幸又有些失望的散去。

    凱瑟琳暫時松了口氣,她揉揉胸口,慶幸道:“卡蒙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決定,你真幸運,等過幾天,你悄悄離開吧,卡蒙找不到你就沒關系了。”

    “誰說我要走。”楊政平靜的道。

    凱瑟琳真有些急了:“愛德華,你不知道卡蒙這人多強,他說到做到的,等試煉一完,他肯定還會找你麻煩。”

    “我的麻煩很多,也不在乎再多上一件。”

    “你……”凱瑟琳已經不止一次被楊政那副什麼都不在乎的表情氣道:“算了,不管你了。”

    她氣呼呼的往營地裡走去,楊政見她離開,又轉身往樹林裡走去……

    次日,休息了一夜的試煉隊伍再次上路,由於琳達牧師在沼澤裡淋雨生了場大病,小隊的醫護職責又落在了楊政身上。

    幸運女神這一次垂青了試煉隊伍。

    接下來的旅途出乎意料的平安,沿途偶有些猛獸出沒,也全被試煉小隊當了練手材料,增加戰鬥經驗。

    途中除了出現過一次高級魔獸鐵皮毒蟒,讓試煉小隊手忙腳亂,最後在卡蒙的幫助下才制服外,一切都順當,殺了鐵皮毒蟒還獲得一顆木系晶核,令學生們興奮莫名。

    這期間,凱瑟琳還真的吃上了一道美味地道的中國菜。

    那是一碗黃金糊糊的濃羹,散發出令人感動的香味,濃羹裡是一條條切割無比精細的肉絲,凱瑟琳吃了一次後,就徹底愛上了這道羹。

    她吃過楊政給她燒制的牛排後以為這世上再沒有比那美味的食物,可是和這道羹相比,牛排就像干蠟,沒有比這羹更濃郁,每美味的食物了,那種唇齒間蘊涵的飽滿爽滑的滋味令她瘋狂。

    可是每次她追問楊政的時候,楊政總是神秘的笑而不答。

    直到有一次,凱瑟琳偷窺到楊政用什麼燒制那道羹時,她差點胃都吐出來。

    竟然是蛇。

    為此凱瑟琳足足三天排斥楊政燒的食物,只拿干肉裹食,楊政非常無辜,只說道:“你不要看就好了,這是我最拿手的菜了,我還特意留給你的,你沒看我都沒舍得拿給別人吃嗎。”

    他一臉滿足的自己喝光那些蛇羹,意猶未盡的樣子令凱瑟琳狠得牙根癢癢。

    總體來說,試煉路上還是令人滿意的。

    楊政這個廚師的表現還是稱職的。半個月後,秋風峽谷如期的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18:19

第十一集 第一章 食人魔巢穴

    梯田形狀,很少有植物生長在這裡,除了石頭就是荒涼的沙土。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怪味,那是腐爛和糞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人感覺胸悶煩躁。

    越向內走,零零落落的骨架四散在地上。

    無論是動物的,還是人類的,骨架上布滿刀刻般縱橫交錯的齒印,

    試煉小隊在谷道裡小心翼翼的走著,人群被無形的危險壓抑著,氣氛凝重。

    秋風峽谷曾經是個美妙的旅游景地,自數百年前一位可怕的召喚術士達努比斯占據此地,屠殺人類,引得四方賞金獵人風動,起先眾賞金獵人有來無回,全被他練成魔物,達努比斯的強大和他的殘暴終於惹來眾怒。

    聖火教廷也派出了一支精英騎兵隊,與自發組織起來的上百名賞金獵人圍攻秋風峽谷,任達努比斯如何強大,也無法抵擋,終被打得奄奄一息,竄入峽谷深處。

    自知命不久矣,絕望的達努比斯啟動未知星界通道,竟然引來食人魔領主。

    狂暴的領主將達努比斯撕扯粉碎,又召喚出無數窮凶極惡的食人魔,盡屠圍攻秋風峽谷的眾人。

    自此之後,秋風峽谷就成了人間禁地。

    教廷不是沒有想辦法屠魔,數百年來也不知道多少賞金獵人想取食人魔領主的腦袋。

    奈何這食人魔領主有一件史詩級魔器,食人魔領主地皇冠。這皇冠貫通兩界通道,可以暫時趨避於星界之內,所以每當有大規模的屠魔行動,食人魔領主就避入星界中,等大軍退去,他又再次出來,召喚出眾嘍羅,重新霸占這山谷。

    來回幾次,非但沒把食人魔屠盡。教廷和眾屠魔者倒損失慘重,又因這食人魔領主倒有自知之明,龜縮在秋風峽谷內,從不出外掠食。教廷權衡之下,只能放棄將食人魔屠盡的念頭。

    沒了教廷支援,零散的賞金小隊想屠魔就更不可能了。

    久而久之,秋風峽谷周圍的人因為懼怕食人魔都遷徙到別處。附近的道路也日久人稀,秋風峽谷附近百裡方圓變成了荒無人煙的絕地。

    食人魔是頭腦簡單的巨人,除了隱藏在秋風峽谷最深處達提苔斯的食人魔領主無人敢惹外,秋風峽谷地外圍成了眾多冒險者練手的地方。楊政等人進入秋風峽谷,一路所見,都是廝殺後的跡像。

    楊政還不覺得怎樣。那些沒怎麼見過世面的學生們一個個臉色發青了。連叛逆小子諾裡曼也沒了往日桀驁。小心地注視著周圍。

    卡蒙拿著巨劍走在最前面,楊政本來也想走在前面。被凱瑟琳死死的拉到隊伍中間和幾個女生站在一起,搞得楊政非常無語,用凱瑟琳的話說,你一個初級法師做好廚師這份非常有前途的職業就夠了。

    隨著隊伍地深入,道路變得越來越崎嶇,地上的枯骨殘骸愈發的多了。

    時不時的遠處傳來一兩聲低沉含混地咆哮,那是食人魔發出的動靜,天不熱,眾人的額頭上還是滲出清晰地汗珠。

    這時候,不知道誰踩到了地上地枯骨,發出哢嚓一聲響。

    接著就從山坡上傳來了一聲悶吼。

    一塊百來斤巨石呼嘯著從空中砸了下來,卡蒙大叫一聲,擎出一面大鐵盾,衝上前去在高速砸來地巨石上一掃,石塊擦著幾名學生的腦袋側飛而出,卡蒙噔噔噔連退幾步,雙目緊盯著石塊飛來地山頭。

    眾學生驚慌失措,凱瑟琳不斷低喝道:“別那麼大聲,都冷靜點。”

    一個龐大的身影已經在山坡出現,三米多高的魁梧身材,淡藍色布滿褶皺的肌膚,赤紅的蓬亂頭發,還有猙獰外露的獠牙,厚唇邊滴著黃臭的涎水,宣告它食人魔的身份。

    見到如此多的人,食人魔抽了抽鼻子,頭腦簡單的他仿佛看到一只只香噴噴的“烤雞狀物”,他嗚嗚的怪叫幾聲,扯起邊上一根大腿粗的木棒,沿著山坡蹣跚跑來。

    “准備進攻,大……大家用能量火球。”凱瑟琳也是初次指揮戰鬥,有些手忙腳亂。

    學生們更亂,一些人拿錯了魔法藥粉,一些人連咒語也念錯了,眼看那食人魔快到眼前,零零落落飛出三,四個能量火球,撞到食人魔身上,濺起一片火花,三米多的巨人晃了幾下,身上炸得皮開肉綻,幾塊焦黑的傷口留著綠血,卻更激怒了食人魔,他仰天狂嘶幾聲.木棒拖地.直接撞殺過來.眼看那巨棒臨身.卡蒙趕到.巨劍與木棒相撞.發出一聲悶響。

    巨劍卡入那大棒之中,食人魔力氣何等之大,三米多的軀體,即使熊般的卡蒙在他身前也如同小孩,推得他連連後退。卡蒙眼看吃力不住,低身一矮,整個人撞進食人魔肚皮中,伸腿一勾,那食人魔笨拙無比,一個重心不穩倒在地上。

    巨劍拉出木棒,卡蒙一聲怒吼,回身斬下,噗嗤,一道綠血噴濺三尺高,鬥大腦袋骨碌碌滾下山坡。

    學生們發出震天歡呼。

    卡蒙支劍在地,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獨獨楊政毫無喜色.神色凝重的支起耳朵.無聲息間.無數發散出去的精神絲已經將附近一公裡方圓的情況投射進他腦海裡.至少有八個和剛才食人魔一樣的精神體在不斷的挪近。

    作為群居生物,食人魔顯然有自己獨特的聯系方式,剛才那只食人魔死前的號叫引來了更多的伙伴。

    楊政將這情況告訴了凱瑟琳。

    眾人都驚呆了。

    這才剛剛進入秋風峽谷不遠呀,就有這麼多食人魔窺伺在旁。而夜光菇是要在巢穴內,到時候情況更是危險百倍。

    怎麼辦?學生們都將目光投注在凱瑟琳身上,畢竟她才是隊伍地頭。

    凱瑟琳有些焦躁,她見識了食人魔的

    深入食人魔巢穴的信念已經動搖了。

    食人魔的怒吼已經隱隱傳來,此起彼伏,印證了楊政的話。

    地面震動越來越響,眾人臉色愈發難看,凱瑟琳不敢拿學生們生命冒險.無奈道:“我們先退出谷。”

    學生們松了口氣。大家掉轉方向往谷外跑去。

    砰砰幾聲悶響。

    數塊百多斤的巨石就砸在隊伍側邊,駭得膽小的學生尖叫不已。

    只見山坡上幾個食人魔探出了碩大的身軀,狂怒咆哮,投擲攻擊是食人魔的拿手好戲。眼見這群入侵者逃跑,食人魔紛紛揀起地上地石塊砸來。

    力大無窮的食人魔使用起石塊來不下於投石機,只要砸中一下,什麼防御魔法都不頂用了。

    “分散。大家分散!”卡蒙做聲大喊,他一人也擋不住那麼多石頭,叫了幾句,便跑到凱瑟琳身邊當起了護花使者。

    越來越多的食人魔鑽出來。石塊呼嘯著在身周亂飛,砸得試煉小隊雞飛狗跳,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哪裡還顧得卡蒙喊什麼。

    凱瑟琳見狀大惱。朝卡蒙尖叫:“你還不快保護學生!”

    “那你……”

    “快去呀。我有什麼事。”

    卡蒙不甘地吼了一聲,眼睛瞥到一邊楊政面無表情的樣子。心頭又是一蓬火,狠狠啐了口唾沫,來到隊伍後面,幫學生們抵擋那些亂飛的石塊。

    這邊卡蒙才離開,楊政就拽了凱瑟琳一把,一塊巨石狠狠砸在凱瑟琳剛才站的地面上,泥土四濺,駭得凱瑟琳一腔怒火都變成了冷汗。

    楊政低聲道:“防御魔法沒用,連疾風術都不會用了嗎?還有貓鼬藥劑,我記得學生們都帶了呀。”

    這話頓時提醒了凱瑟琳,凱瑟琳一拍腦袋,暗怪自己越慌越亂,也顧不得向楊政道謝,大喊道:“所有學生都聽好,趕快吞貓鼬藥劑,會風系疾風術地都加持一下,快,別亂跑了。”

    學生們總算還沒苯到家,從挎包裡拿出紫色的貓鼬藥劑,吞了下去。

    使用貓).|塊頭雖大,奈何身體頑笨,眼睜睜的看著那群入侵者飛奔出谷。

    秋風峽谷外面地小樹林邊,試煉小隊或躺或坐倒在那裡,一個個張大嘴巴吐著舌頭像狗一樣喘氣。

    總算在貓)L劑,體力迅速透支,逃出谷後,除了楊政和卡蒙,沒有一個能站著的了。

    凱瑟琳稍微恢復點體力,一邊喘氣一邊朝楊政道謝:“愛德華,剛才……謝謝……了,我……太笨了……早點想到就好了。”

    楊政還沒說什麼,卡蒙已經氣得快吐血了,他剛才拼死拼活地擋了那麼久石頭,還不及楊政一句話,媽地,小白臉就有那麼好!

    吃過楊政准備地晚餐,一群人在小樹林邊扎營,偶爾還能順風聽到秋風峽谷裡食人魔憤怒的嘶吼,眾人都一籌莫展,凱瑟琳已經教訓了學生一大通,說他們一點用都沒有,連放個能量火球這麼低級地法術都出錯。

    本來以這二十人小隊的配備,如果他們都發揮出平時的實力,殺幾個食人魔是很輕松的事,所有人在出發前也都是這個想法的,可沒想到現實這麼無情。

    楊政心中是不以為然,這些學生平時都沒實戰訓練,結果根本是可預期的。

    如果他肯花力氣幫忙的話,要殺入食人魔巢穴並不困難,可楊政不打算幫忙,先不說他不想暴露實力,引起麻煩,就算是為了試煉小隊著想,他也不會出手,如果這些學生一直需要依靠別人,他們將永遠無法長大。

    不過楊政還是從旁點撥了一下,在晚上的戰術討論上,楊政將一些需要注意的要點隱諱的提出來,比如隊伍的隊形,還有發動攻擊時需要注意的要點,楊政以前是帶領千軍萬馬的大將軍,要指點這支菜鳥小隊簡直小菜一碟。

    他的點撥是極富技巧性的,即讓凱瑟琳等人茅塞頓開,又讓他們以為是自己討論出來的結果。

    第二日,恢復了些許信心的試煉小隊再次嘗試入谷,這一次眾人入谷前先用了大量的煉金藥劑,什麼石膚液,貓鼬藥劑,潛行粉……然後讓琳達牧師全部加了光環。

    隊形也做了挑戰,由卡蒙領頭,幾個土系防御魔法造詣最深的學生站在外圍,女生和牧師中央,後面是一群風系魔法造詣精深的學生。

    這個隊形相比昨日的混亂已經好了許多。

    再加上各類煉金藥劑的有效運用,試煉小隊成功的深入了秋風峽谷數裡.而且斬殺了十幾頭食人魔.可惜.好景不長.這群年少衝動的學生信心去得快,來得更快,自信很快過度膨脹.在深入峽谷後.一.又引來成群食人魔.而煉金藥劑的藥效也快到了.一.試煉小隊又像狗一樣被食人魔趕出了峽谷.這一次.還有兩個~.等出了峽谷.多種煉金藥劑失效後.強烈的副作用上來.幾乎所有人都上吐下瀉.琳達牧師好一陣忙碌.才讓試煉小隊稍微緩和過

    凱瑟琳臉色發白,倚在一棵樹邊,皺眉思索著現下的處境。

    倘若仍是這樣和食人魔耗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們的煉金藥劑用光不說,根本休想靠近食人魔巢穴。

    凱瑟琳發現,有時候光憑勇氣和一腔熱血是根本行不通的,她自己並沒有多少戰鬥經驗,雖然也曾經以學生的身份完成試煉,但那時候的試煉內容和食人魔無法相比,而且還是由她的導師帶隊,所以輕而易舉的完成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13 16:53:02

第十一集 第二章 戰鬥力的詮釋

    有多少戰鬥經驗,雖然也曾經以學生的身份完成試煉,但那時候的試煉內容和食人魔無法相比,而且還是由她的導師帶隊,所以輕而易舉的完成了。

    想到自己這次選擇了最高難度的食人魔巢穴試煉,凱瑟琳心中除了沮喪還有後悔。

    “怎麼?怕了。”楊政將一杯水遞到凱瑟琳面前。

    他依然笑意晏晏,似乎一點不把試煉小隊的狼狽放在心上,凱瑟琳看到他那樣子一陣氣惱,撇過頭不肯理他。

    楊政也在凱瑟琳身邊坐下,慢悠悠的說道:”其實你應該看到今天與昨天相比的進步,昨天你們才走進峽谷五百米不到就被趕了出來,只靠卡蒙才殺死一只食人魔。今天卻已經走了一千多米,而且殺死了二十二只食人魔,一天之內,能進步這麼大已經很了不起了。”

    凱瑟琳眼睛微微發亮,隨即想到什麼她又有些氣餒:“可是,今天靠的全是煉金藥劑呀,如果靠我們自身的實力,恐怕比昨天也好不到哪裡去。”

    楊政搖頭一嘆:“那我問你,你們在學校學的是什麼,你們擅長的又是什麼?”

    凱瑟琳並不是個苯女孩,楊政這樣點撥,她明白過來:“你是說我們本來就應該這樣,發揮我們煉金系的實力。”

    “聰明,想想看。你們都是煉金系出身,魔法並不是你們最擅長的,你們卻為自己並不擅長地東西而困擾,以為自己技不如人,這不是妄自菲薄是什麼。你們此刻想的,考慮的,不應該是怎樣用魔法擊敗敵人,完成試煉,而是想好怎樣用自己最擅長的煉金術去和敵人對抗。你們一直太看輕自己的職業,事實上,我認為,真正高明的煉金師在攻擊防守方面完全不遜色於其他正規的魔法師。你們都被一些傳統的觀念束縛住了,以為煉金師只是那些躲在實驗室裡手無縛雞之力的研究員,只能給那些戰場上地英雄做嫁衣,完全錯誤的想法。等一下我會讓你們見識一個初級煉金師的力量,他完全可以和一個高級法師抵抗。”楊政在向凱瑟琳說教的時候,身邊早就有幾個學生注意過來,並且被楊政地話所吸引。

    此刻聽到楊政最後一句話。學生們全都笑起來。

    連凱瑟琳也覺得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楊政輕輕笑起來,把手中的杯子輕輕放到地上,站了起來。忽然朝遠處的馬帝招了招手。

    當英俊優雅的小法師站到他面前時。楊政大聲道:“我現在要以一個初級煉金師地身份向你們隊伍裡等級最高的法師挑戰。馬帝,就是你。”|.的眸子裡露出一絲詫異。

    試煉開始這麼多天了,當然不會有人認為楊政僅僅是一個初級法師和初級煉金師,因為楊政捕獲獵物時表現出來的敏捷身手和精准射術都令人驚嘆。

    幾個喜歡馬帝地女學生不滿的道:“誰都知道你箭術厲害,如果馬帝被你射傷怎麼辦?”

    楊政笑起來:“我說過,只是以初級煉金師的身份挑戰馬帝,也就是說,我不但不會用弓箭或者武力,甚至連法師最基本地小火球和水彈我都不用,我只用初級煉金師能夠制造地藥劑,怎麼樣?馬帝,接受我地挑戰嗎?”

    馬帝思考了一下,肅聲道:“這可是你說的,輸了別怨我。”

    “贏了我再說這種大話吧。”楊政毫不在意地說道。

    少年的好勝心頓時被挑起:“那就開始吧。”

    “等等。”

    就在眾人以為楊政怯戰的時候,楊政微笑起來:“你現在的體力和魔力連中級法師都不如,現在就開始比鬥的話就沒有意義了,再休息半個時辰吧。”

    “而且,在開始比鬥之前,我要說明幾個規則,第一,比賽場地必須放大,包括這片小樹林,第二,在開始比鬥之前,兩人可以自行選定裝備的煉金藥劑,當然我只選擇初級煉金師藥劑。第三……恩……沒有第三了,戰鬥到以一方使另外一方失去戰鬥力為止。”

    “說大話的男人,扁到他媽媽不認得他。”

    站在一座靠近秋風峽谷的山岡上,試煉小隊居高臨下看著地面上那片小樹林。此刻,在小樹林的兩端,一個是被譽為煉金系第一美男子兼天才的馬帝,另一個則是一直被當作廚師的楊政。

    在觀眾人氣上,顯然馬帝要遠超過楊政。

    就算諾裡曼幾個平素就和馬帝不對勁的叛逆小子期望楊政教訓一下馬帝,不過在聽完楊政那完全“狂妄自大”的規則後,已經對這場比鬥不抱希望,拉開距離讓一個初級煉金師和一名高級法師打,不是送死是什麼。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的時候,比鬥已經開始了。

    因為雙方各站在樹林兩端,所以比鬥開始時是互相看不見對方的。

    馬帝給自己吃了瓶貓鼬和石皮,然後向著樹林對面衝去。

    在他行動的時候,山岡上的人們發現楊政並沒有前進,只是他緩緩的蹲下身,在地上挖了幾個洞,然後放進去一些什麼東西。因為在事先半個時辰的准備時間裡,雙方都准備了一些煉金試劑,楊政甚至臨時用工具又煉制了一些藥劑,所以人們並不清楚楊政准備了什麼。

    干外這一切的時候,靠著貓鼬藥劑加持的敏捷,馬帝已經到了樹林中央。

    楊政似有所覺,他朝樹林裡扔了一個東西,接著蓬的一聲。一團霧氣緩緩散開。

    “催雨劑。”

    在山岡上觀看地人認出了楊政使用的東西,催雨劑的主要成分是一些干冰.液.碘化銀,制作簡單,這是煉金初級課程以楊政並不犯規。

    果然在那東西的作用下,森林邊緣很快彌漫起白色的霧氣。

    這時候,楊政閃進霧氣裡,不見了。

    而馬帝剛剛也看到了升騰而起的霧氣,飛快的向這邊跑來。一邊跑,他一邊放了個颶風術。

    這颶風術名字聽起來唬人,實際上不過是催動空氣規則流動產生一些小的龍卷,如果大法師來施放地話威力也可觀。不過馬帝的實力終究還沒那地步,所以這颶風術無法傷人。

    馬帝的也不是想用颶風術對付對方,他不過是想把那些越來越濃的霧氣吹散而已。

    狂風吹得樹林嘩嘩做響,那些霧氣也隨著狂風急速流動。視野漸漸清晰。

    馬帝看到了前方一個人影,他連忙衝上去,同時從袖子裡拿出一些魔法藥粉,讓你吃能量火球就夠了。

    只是比鬥而已。沒必要用一些殺傷力強地魔法,所以馬帝揮手放出兩個拳頭大的火球,只能他能雙手同時施放魔法。已顯示他較高的魔法造詣。無愧高級法師的頭銜。

    兩火球一上一下直取人影上盤和下盤。

    同時射中。發出蓬蓬兩聲巨響。

    馬帝心中一喜,人也衝上去。然後那兩聲巨響過後,很多燃燒地布條夾雜一些青色的黏稠飛來,因為靠近爆炸點,而且那些古怪液體的量實在太多了,馬帝吃了個正著,臉上,身上粘滿了那些液體。

    那些鼻涕一樣的東西粘在身上,不但惡心,更令人難以忍受地是奇癢無比。

    馬帝看清那些東西的時候,臉都白了:“史萊姆藥劑。”

    這種從史萊姆體液提取的東西雖然不含致命毒物,可是一旦粘到身上,比強力膠水還難去除,而且裡面地致癢成分足以叫人瘋狂,平時都是惡作劇地最佳道具,沒想到對方竟然用這種下流東西。

    太卑鄙了。

    馬帝強忍地難受感跑到爆炸地點,差點氣的吐血,哪裡有什麼人,不過是兩件衣服掛在樹枝上,而在衣服裡包裹地就是大量的史萊姆藥劑。

    身上的藥劑開始發作了,他難受的給自己連放幾個淨水術。

    可是普通的水是無法清楚這種以難纏著稱的惡心藥劑的。

    山岡上的人並不清楚下面發生了什麼,只看到馬帝放了兩個大火球後就像猴子一樣撓著身體,不斷扭動的身體做出一些古怪的姿勢。

    諾裡曼幾個叛逆小子哈哈大笑起來。

    其他一些不明所以的學生也強忍笑意。

    一向最注重儀表的馬帝被惡心著了,怒火上來,只想趕快找到楊政狠扁他一頓以泄心頭之火。

    就在這時候,楊政從遠處一顆樹後探出腦袋,挑釁似的彎彎手掌。

    靠,馬帝狂衝過去,反正對方不能用武力和魔法,他根本不怕和他近身,一邊奔跑,馬帝雙手已經彙聚幾個風刃。

    被激怒的馬帝使用起了高傷害的魔法,反正隊伍裡有牧師,只要不是一下打死,再嚴重的傷總能恢復的。看到他身邊卷動的風元素,楊政幾個彈跳就跑出了樹林。

    馬帝當然不放過他,風刃甩出後,割碎了一片樹枝。

    楊政在地上打了個滾,躲避開風刃攻擊,這時,馬帝也到了樹林外,看上去渾身上下都是黏液的他仿佛剛從鼻涕堆裡撈出來,不過強烈的興奮還是讓他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樹林外已經沒有躲避障礙,這次看你往哪裡逃。

    楊政有些驚恐的向後退去,馬帝更加得意,緩緩運起大面積的風刃,口中喃喃念著風系咒語,這次一定要你好看。

    山岡上,凱瑟琳已經有點緊張了,而其他一些學生則大喊著馬帝加油,干掉他。

    就在馬帝將要放出風刃的時候,忽然他頓了一下,然後使勁的抬腳……抬不動……再使勁……還是不動……馬帝低頭一看,靠,什麼時候地上已經放了強力膠。

    卑鄙,無恥。

    馬帝氣瘋了,就要念完最後的魔法音節,讓彙聚成形的風刃割碎對面那個可惡的男人。

    沒想到還沒結束,那男人手一揚,一蓬紅色的粉末飛來,被風刃一卷,馬上讓馬帝吸進去大半,他一下露出很奇怪的表情,接著連連打了十來個噴嚏,而那些風刃因為魔法念咒忽然被打斷,而且馬帝根本噴嚏打得快要死去,哪裡還能用魔法。

    混蛋!

    連辣椒粉都用!

    混蛋!

    混蛋!

    馬帝難受得蹲在那裡,不住捂著眼睛鼻子,可是眼淚和鼻涕還是不斷湧出,太難受了。

    這時候一把淡淡的聲音響起來:“你輸了。”

    馬帝憤怒的抬起頭,發現楊政手中正捏著一個瓶子,瓶子的口正對准他,從裡面的散發出的刺鼻氣味可以知道,裡面是硝水。

    馬帝頓時不敢吱聲。

    如同被硝水倒到身上,別說高級魔法師,大魔法師也一樣被化為白骨。

    ……

    學生們默默的站在那裡,用一種古怪卻略帶驚懼的眼神看著一臉平靜站在那裡的男人。

    而馬帝早就脫得只剩一條短褲,在那裡接受琳達牧師的治療,史萊姆藥劑可把少年弄得夠嗆,為了清晰這種惡心的東西,他身上的皮膚變成一塊塊的紅色。

    他同樣復雜的看著楊政,聽著他用一種平淡的口味點評這次戰鬥。

    “諸位看到沒有,如果你們能合理運用手中的藥劑,打倒一個比你強大的法師並不困難。雖然我和馬帝的戰鬥有取巧的意思,也許狹路相逢,一個初級煉金師可能被高級法師一下就放倒了。但你們要記住,一個人戰鬥力的強大與他的能力並不是成正比的,戰鬥技巧,你們一定要記得戰鬥技巧非常重要。如果你們從學校裡學的是如何像騎士一樣正面戰鬥,你們現在要學的是如何像一個盜賊,刺客一樣完美的將你的戰鬥力展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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