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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嘉恩]騙子皇后(上+下)[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4:54     標題: [嘉恩]騙子皇后(上+下)[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嗜酒態睡 於 2017-1-22 18:50 編輯

騙子皇后》全 嘉恩

《騙子皇后》上

大衍朝史書外一章︰皇帝陛下愛的苦惱篇──
他要澄清,他大衍皇帝蕭睿可是堂堂男子漢,不是斷袖!
只是剛好……放眼後宮三千佳麗,沒一個是他真正的菜,
只是剛好……他對他的前伴讀兼大舅子方文淵特別有感覺?!
說到這大舅子他是讚不絕口,一手好畫技與才情教他心醉,
又身嬌腰軟好聞好抱易推倒,教他越逗越上癮,
就連女裝的模樣也比任何美女教他動心,
當年方文淵有情有義為護他脫險,卻在敵國失蹤,
他費盡多年心力將人尋回,更為令他能永伴身邊精心佈局,
可他意外發現,自己根本好心被雷親,這頭白眼狼有許多「好事」瞞他!
譬如,沒告訴他其實「他」是女兒身,令他成天自責對不起皇室祖宗,
還要糾結於「知己以上,戀人未滿」的關係,暗戀得好辛苦……


《騙子皇后》下

大衍朝史書外一章︰皇帝陛下愛的憋屈篇──
他這皇帝的後宮一堆佳麗,卻總是少了他最愛的那一個,
蕭睿可本以為方文荇的心結已解,兩人終於能從此大曬恩愛,
誰知為了一個私闖皇宮的細作田景文,他的美夢再度幻滅!
為報田景文昔日的救命之恩,方文荇不惜劫天牢,還逃亡敵國大楚,
從前被她騙得好苦的蕭睿可,這回追妻追得很辛苦,偏偏愛到了卡慘死,
他硬吞下遭背叛的怨氣,還想著壓下消息為她鞏固後位,
眼見愛妻遲遲不歸,他只好祭出男人的魄力來逮回逃妻!
叫上十萬大軍助陣,大擺兵陣,準備逼大楚皇帝交出人,
果然方文荇這隻小狐狸自己送上門來了,看他不好好罰她,
但她卻說逃亡是被逼,派刺客想讓她死在異鄉,不能回京的是他自己?!
好啊,原來他算來算去,竟是漏算身邊出了一窩賊,
而他們不只要他的皇后歸天,更密謀要他這天子的一條命……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5:17

第 1 章

  此時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從甘露殿裏望出去,窗外一片姹紫嫣紅,綠得發亮的碧葉掛在枝頭,經過昨晚雨水的洗滌,透亮而新鮮,讓明成帝蕭可的心裏略略有些發癢。
  
  甘露殿裏垂首站著兩個大臣,一個是光啓二年的新科狀元,現任中書侍郎田汝令,另一位則是大衍的首富之子,現任戶部尚書方思瑜。
  “陛下,自從實施新稅法以來,國庫日漸充盈,而近年來年成好,百姓們的收入增加了,賦稅沒有增加,都感念陛下的恩澤,今年氣候宜人,想必又是豐收之年。”方思瑜笑著說。
  蕭可淡淡地看了方思瑜一眼,點頭說:“方卿精於算計,朕的國庫有你看著,省心不少。”
  “陛下謬贊,全靠陛下獨排衆議,臣才能令行禁止,暢通無阻。”方思瑜心裏有些七上八下,明成帝即位四年來,勵精圖治,十分勤勉,但威嚴日重,繞是他比蕭可大了好幾歲,有時也看不透這天子的心思。
  “過一陣子可能會有用銀子的時候,方大人多加留意。”蕭可輕描淡寫地說。
  
  方思瑜怔了一下,見蕭可沒有往下說的意思,只好應了一聲。
  “汝令,最近和大楚之間的往來如何?”蕭可轉頭問向田汝令。
  “回稟陛下,臣邀請了一些大楚和大衍的文人以墨會友,往返了大楚兩次,暢談甚歡,此舉藉以民間往來的名頭,因此未在禮部登記,適才在朝會上未曾稟告陛下。”田汝令躬身說。
  “以墨會友……”蕭可重複了一句,忽然饒有興趣地問,“會些什麽?”
  “詩文、作畫、古琴,所有風雅之事。”田汝令笑著說。
  蕭可有些悵然,說:“朕曾經認識一個人,師從國手張翰之,畫的一手好畫。”
  “哦?臣不知能否有幸一見?”田汝令頗爲好奇。
  蕭可的眼神一窒,笑容有些勉強:“他不在了。你們回去吧,朕有些累了。”
  
  田汝令不免有些奇怪,剛想告退,卻聽見方思瑜躬身問:“陛下,明日就是皇後娘娘的生辰了,不知道陛下有何打算?”
  蕭可頓時怔忪起來,良久,這才恍惚著道:“這麽快,文淵……和文荇的生辰又到了。”
  
  -
  
  眼看著兩位大臣走了,蕭可看了一會兒書,卻覺得這上面的字一個個都飄了起來,他歎了一口氣,起身往禦花園走去,
  
  禦花園裏春景怡人,偶爾可見嬪妃們在花叢中戲耍,蕭可心裏煩悶,繞過她們,往邊上的小道走去,不知不覺間,他發現自己來到了長樂殿。
  
  長樂殿門前冷冷清清的,連個守值的宮女也沒有,他心裏有些不悅,問身旁的李公公:“怎麽也不多種些花,看起來熱鬧點?”
  守值的李公公是太上皇留下來的,從小看著蕭可長大,對蕭可甚是忠心,連忙說:“奴才過會兒就去問問。”
  蕭可努了努嘴,李公公會意,上前咳嗽了兩聲,剛想開口,一個小小的腦袋從殿門裏探出頭來,一看見蕭可,頓時有點慌張,跪在地上大聲喊道:“恭迎陛下!”
  
  蕭可心裏越發不悅了,冷冷地說:“這些奴才越發大膽了,這是怎麽在怠慢皇後來著?”說著,他舉步往裏走去。
  李公公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心裏明白那個管後宮吃穿用度的副總管這次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長樂殿裏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遠遠地,只見一個女子身後跟著三四個宮女,急匆匆地從裏面走了出來,只見她容貌清秀,膚色白皙,一雙眼睛滴溜溜地亂轉,靈動無比,正是蕭可的皇後方文荇。
  
  蕭可一見,胸口仿佛被重擊了一下,頓時有些恍惚起來,低聲叫道:“文淵……”
  
  一旁的李公公捂著嘴咳嗽了一聲,蕭可頓時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女子堆起了滿臉的笑容,用甜的發膩的聲音嬌聲喊道:“陛下,陛下你怎麽才來啊,臣妾日日都在盼著你。”
  
  果不其然,蕭可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目光從她的臉上掠過,落在一旁不知名的地方,淡淡地說:“文荇,明日是你的生辰,朕來問問你,想要怎麽過?”
  “陛下日理萬機居然還記掛著臣妾的生辰?”方文荇一臉驚喜的模樣,旋即一臉垂涎地說,“陛下多賞我點東西就好了,什麽貓兒眼、夜明珠,什麽白貂大氅、綾羅綢緞,臣妾都很喜歡。”
  “就這些?”蕭可忍耐著問,“要不要叫個戲班子到宮裏來熱鬧熱鬧?”
  “戲班子?戲班子有什麽好看的,不過要是陛下陪我看,倒也是可以,說出去臣妾也很有面子。”方文荇諂媚地對著蕭可笑著。
  
  蕭可只覺得再也不能再這裏呆下去了,他急匆匆地說:“明日朕還有事情,就不能陪你了,內務府會把你要的東西送過來的,我讓禦膳房爲你弄點特別的,總而言之,如果有什麽不滿意,遣人告訴我。”說著,他轉身就走。
  
  眼看著蕭可快要走到殿門口,方文荇忽然高聲喊道:“陛下,多謝你對我的照拂,文荇感激不盡。”
  蕭可身形一滯,良久,他沒有回頭,只是低聲說:“不必,這是我欠文淵的。”
  
  -
  
  翌日,蕭可有些疲乏,早早的退了朝,摒退了衆人,一個人來到了他還是太子時居住的景陽殿。殿裏有一株很大的老槐樹,足有二人懷抱這麽粗,時值槐樹的花期,殿裏一股槐花的清香。
  
  李公公很是貼心,早早地就在裏面爲他准備好了一壺酒和幾疊小菜,還有幾份點心:糯米涼糕、芝麻南糕、合意餅,還有一份槐葉冷淘。
  
  蕭可拿起酒壺,斟了兩杯酒,怔忪片刻,將一杯一飲而盡,另一杯盡數灑在了槐樹根下,低聲說:“文淵,我們不是說好了,我做明君,你做忠臣,我們永遠君君臣臣一輩子,可是如今,你跑到哪裏去了?我找了這麽久都沒你的消息,難道你真的拋下我走了?”
  
  四周悄寂無聲,只有微風輕輕拂動,數朵槐花輕輕悠悠地飄了下來,落在了案幾上。蕭可苦笑了一聲,挑起了幾根面條放進嘴裏,這碗“槐葉冷淘”頗有特色,是用鱖魚、蝦肉燉了一天一夜做的“澆頭”,然後用槐葉汁冷拌,最後浸入冰井水中浸涼而成,“經齒冷于雪”、“芳香敵蘭蓀”,方文淵最喜歡吃,每逢生辰,必央著禦廚做上一大份。
  
  只可惜,這幾年來少了那個曾經如影相隨的少年伴讀,蕭可總是獨自一人用這冷面,總覺得一絲冷意從心底泛起,也再也沒有當時那種頰齒留香的感覺。
  
  不一會兒,這盤涼面被蕭可用了一半,再也吃不下了。他鬱鬱地放下筷子,把頭枕在一旁的長榻上,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
  “文淵,你去哪裏?快回來,我找了你好久。”迷霧中,蕭可忽然看見了好友的影子,又驚又喜,大聲喊道。
  “小殿下,我都陪了你這麽久了,也該是我瀟灑快活的時候了。”幾年未見,方文淵居然還是那副瘦弱的模樣,嘴角促狹的微笑也一如往昔,只是他見了蕭可,反而跑得更快了,哧溜一下就竄上了馬匹。
  “文淵,站住!”蕭可氣急敗壞,又唯恐將他嚇走,“你要去哪裏?我陪你去!”
  方文淵回過頭來,那張和方文荇酷似的臉居然一副快樂的樣子:“小殿下,我不要做你的伴讀了,這也不許,那也不許,憋也憋死我了,你也不必陪著我,操心你的軍國大事去吧。對了,對我妹妹好點,還有我爺爺,我小叔,都要對他們好,不然我可不答應!”
  霧氣越來越大,眨眼間就把方文淵和那匹馬吞沒了。蕭可又驚又怒,大聲說:“好,我把你妹妹廢了!把你爺爺貶了!把你小叔的家産全部充公!看你回不回來!”
  ……
  
  蕭可忽地一下從長榻上坐起,喘息著看了看四周,院子裏依然靜悄悄的,只是殿門處的樹叢忽然窸窣作響,他緊走了幾步,撥開樹叢,厲聲喝道:“誰!”
  
  樹叢裏空無一人,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聲貓叫,蕭可松了一口氣,不由得暗笑自己疑心太重。
  
  門口守候的禦前侍衛楊名急促地低喊:“陛下,陛下有沒有事情?”
  蕭可揚聲說:“進來吧。”
  門嘎吱一響,楊名飛速閃身進來,銳利的雙眼四處梭巡了一番,低聲說:“陛下下次還是不要讓臣離開左右,嚇得臣出了一身冷汗。”
  “能有什麽事情?羽林軍把整個皇宮守得水泄不通,只怕連個鳥都飛不進來。”蕭可不以爲意地笑笑,“叫人把這些東西都撤了吧,朕要去甘露殿。”
  楊名應了一聲,剛要出去叫人,蕭可忽然沈聲說:“慢著!”
  
  楊名回過頭,不由得一愣,只見蕭可臉上的表情又是驚異又是迷茫,還帶了一絲歡喜,怔怔地看著案幾上的那堆殘羹冷炙,問道:“你來數數,這上面的芝麻糕還有幾塊?”
  楊名有些莫名其妙:“這,還剩兩塊啊。”
  “冷面好像也少了好多……”蕭可喃喃自語著,忽然整個人都振奮起來,“難道,難道是文淵回來了?”
  
  蕭可快步走出門口,又倒了回來,對著楊名沈聲說:“叫田大人來,對今日宮中所有進出的人進行徹查!”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5:28

第 2 章

  一連幾天,蕭可上朝的時候都面帶微笑,顯然心情頗好,戶部尚書方思瑜忍不住問:“陛下,最近有什麽好事嗎?說出來也好讓臣也高興高興。”
  蕭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方卿多說點方家的趣事給朕聽聽,朕的心情一定更好。”
  方思瑜笑著說:“我們家能有什麽趣事,家長裏短的。”
  蕭可也不作答,微笑著往裏走去。方思瑜情不自禁地緊跟了幾步,終於下定決心說:“陛下,臣有一事,想懇請陛下恩准。”
  
  蕭可一怔,回過身來,頗有些奇怪:“方卿有什麽事情?剛才在朝堂之上爲什麽不說?”
  方思瑜撩起衣袍,跪在地上,沈聲說:“陛下,臣的外侄方文淵隨陛下出使大楚後一直音訊皆無,蒙陛下恩情,一直爲方家四處搜尋,然這些年過去了,想必已經天人永隔。臣的大伯年事已高,一直盼著能讓文淵歸入宗廟,祭奠亡靈,期盼他早日超生,懇請陛下恩准。”
  蕭可的臉色一沈,冷冷地說:“方大人,誰說文淵已經死了,是見著屍首了還是見著魂魄了?”
  
  方思瑜愣了,心想:這不是找茬嘛,這麽些年過去,就算有屍首也已經爛了,上哪裏找去啊。想到這裏,他委婉地說:“陛下聖明,臣有個折中的法子,不如陛下定個期限,要是再找不到,就請陛□恤情恩准了吧。”
  蕭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看的方思瑜心裏直打鼓,半晌才惴惴地問:“不知臣臉上有什麽不妥之處?”
  蕭可的嘴角微微上翹,拍了拍方思瑜的肩膀說:“其實最近文淵托夢給我,朕已經有線索了,可能過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文淵了。不過既然方卿要朕定個期限,那不如就定個十年吧,要是十年後還找不到文淵,就依方卿所奏。”
  說著,他得意地看著方文淵目瞪口呆的樣子,心情甚好地踱著步子走了。
  
  到了甘露殿,不一會兒,李公公稟告說羽林軍中郎將田仲樂求見。田仲樂是名三十多歲的武將,負責皇城的守衛,這幾天按照蕭可的要求將皇城裏進出的所有人等都仔仔細細地篩查了一遍。
  “陛下,那日進出的所有人全部徹查,沒有發現有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酷似方大人的人。未防遺漏,臣和李公公一起,把宮內所有二十歲上下的太監都找到了一起,一個個仔細辨認,也沒有發現有相似的人。”田仲樂稟告說。
  “不可能,”蕭可煩躁地踱了幾步,“朕的芝麻糕有三塊,醒來後卻只剩了兩塊,文淵最喜歡吃這個,一定是他。”
  “這……這會不會是李公公放錯了?”田仲樂發愁了,看著李公公問。
  李公公撓了撓頭,有些不確定:“這個,奴才向來是每樣放三塊的,難道是這次數漏了?”
  “再說了,如果方大人回來了,爲什麽不回方家,爲什麽不來求見陛下?陛下和方大人這麽交好,這,這沒道理啊。”田仲樂納悶地說。
  蕭可的臉色陰沈,腦子裏轉過了千百個可能,越想越不是味兒,說:“楊名,李公公,你們換身衣服,朕想出宮去透透氣。”
  
  -
  
  蕭可少年時頑皮,經常和方文淵一起偷偷溜出去,登基以後沒人管了,卻反而很少出去。
  走在京城的大街上,熙熙攘攘一派熱鬧景象。蕭可暫時把不快拋到了腦後,集市邊有對年輕夫婦在賣藝,女的身段柔軟,把身子折成不可思議的弧度,男的裸著膀子費勁地上演著胸口碎大石的好戲,一旁的人拍手叫好。
  
  楊名看著蕭可津津有味的樣子,忍不住說:“公子,你喜歡這樣的?小人回去給你演上一百遍,還不帶喘氣的。”
  蕭可樂了,拍了拍楊名的肩膀:“我自然知道這把戲沒什麽看頭,但你看這兩夫妻患難與共,情比金堅,不是很令人感動嗎?”
  楊名撓撓頭:“公子,原來我們看的是人,你看的是情,到底比我們深了一層。”
  “就知道拍馬屁,去,快給人家賞錢。”蕭可朝著那個端著盤子討賞的夫人努了努嘴。
  
  不一會兒,楊名臉色古怪地回來了,吞吞吐吐地說:“公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怎麽那個女子衝著我拋媚眼啊?”
  一旁的李公公“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你給了多少賞錢?”蕭可問。
  “我幫公子給的,自然不能少了,給了十文。”楊名說。
  “你要是給了一兩銀子,那女子的媚眼更足了。”蕭可笑了笑,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麽,笑意越來越淺,轉眼又沈下臉來。
  
  李公公心裏直打鼓,使了個眼色,楊名會意,趕緊說:“公子,你肚子餓不餓,前面就是京城有名的天寶酒樓,不如我們去喝點茶?”
  蕭可想了想,說:“那裏有什麽好去的,就這麽幾樣東西,我都吃膩了。我知道有個地方賣豆腐花的,十分好吃,走,我帶你們去。”
  說著,他興致勃勃地鑽入了一條小巷,七拐八拐,到了集市的另一頭,角落裏果然擺著一個攤,有好幾個人坐在那裏,人手一碗豆腐花,邊喝邊聊,十分熱鬧。
  
  “這倒是奇了,大下午的喝什麽豆腐花。”楊名喃喃自語。
  “這兒的味道很不一樣,老闆的料足,還加了自製的秘方,很紅火的。”蕭可頗有些懷念。
  不一會兒,那個上了些年紀的攤主就給他們一人上了一晚豆腐花,雪白的豆腐,絳紅的醬汁,加上一層蝦皮,喝起來果然帶著一股特別的香味,三個人三下五除二就喝完了,意猶未盡地喊老闆再來一碗。
  
  攤主忙不疊地送了過來,忽然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蕭可,說:“你不是那位公子嗎?我前兩天還在念叨你呢,怎麽好久沒有見到你了。”
  蕭可怔了一下,笑著說:“老伯你還記得我?”
  “是啊,那時你們兩位公子器宇不凡,一看就不是常人,老漢的孫女兒沒嫁人前還老是念叨你們呢。”
  “如今大了,事務繁忙,不能像以前一樣隨心所欲了,只能偶爾得空出來。”蕭可微笑著說。
  “是啊,剛才那個小公子也這麽說,”老漢點點頭感慨說,“都大了啊,我眨眼就老了。”
  
  蕭可低下頭喝了一口豆腐花,忽然倏地站了起來,拽住了老漢的衣袖說:“大伯,你說的是哪位小公子?”
  老漢嚇了一跳,呐呐地說:“就是以前和你一起來的那位小公子啊,長得十分清秀的那個……”
  蕭可又驚又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他來過這裏了?他說起我了?”
  “是啊,才剛走,我還納悶呢,你們倆怎麽今天不一起了,莫不是吵架了?”老漢指了指那條小巷。
  
  蕭可不假思索,往那條小巷疾步跑了過去。小巷裏空無一人,穿過小巷,出現在面前的是一條熱鬧的大街,街道一旁店鋪林立,人來人往,卻沒有好友的身影。
  
  楊名和李公公追了上來,氣喘籲籲地問:“公子,找到了沒有?”
  蕭可搖了搖頭,心裏有幾分薄怒:好啊方文淵,我苦苦找了你這麽多年,你卻居然如此薄情,平安回來了也不來見我!說什麽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看來全是騙人的!
  “不找了!我們回宮。”蕭可沈著臉冷冷地說著,舉步往外走去。
  
  楊名和李公公面面相覷,跟在蕭可的後面,大氣都不敢出。一旁的店鋪小二都站在門口,不時地聽見此起彼伏的攬客聲,其中一個小二看這三人衣飾華美,熱情地對著他們喊:“公子,快進來看看吧,我們店裏有各式從西涼、波斯帶來的稀罕物件,貓兒眼、波斯刀、彩釉、琉璃、銀器,應有盡有……”
  
  那聲貓兒眼讓蕭可頓住了腳步,那小二一看大喜,更加費力地鼓吹起來:“公子一看你就是個識貨的,我們店裏的東西,整個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件來,看公子你這麽風流倜儻,家裏一定非富即貴,用我家的東西來做禮物一定能震驚全場,讓人目不轉睛,保管原來不愛你的女人也從此纏上你……”
  
  蕭可又好氣又好笑,舉步往裏走去,店裏裝潢得很不錯,各個物件或是用櫃子陳列,或是平鋪在桌幾的平絨上,十分華美,蕭可把玩了幾件,剛想問問價錢,忽然聽到櫃台前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這玩意兒也要五十兩銀子?五兩銀子我就買走了,多一分我也不要。”
  
  蕭可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轉過頭去,只見一個男子身著青衣,身材瘦小,聲如翠玉,一張巴掌大的臉側對著他,和五年前一樣一臉的狡黠。他不由得上前了一步,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的喉嚨有些沙啞:“文淵!”
  
  那人渾身一震定在原處,良久,他才轉過臉來,定定地看著蕭可,低聲說:“小殿下,原來是你。”
  夕陽從大開的窗櫺上射了進來,照在方文淵的臉上,蕭可揉了揉眼睛,失聲叫道:“文淵,你的臉,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方文淵,你個死孩子,怎麽才跑出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5:41

第 3 章

  天寶酒樓的雅室裏,方文淵和蕭可面對面坐著,一時之間,兩個人好像都不知道說些什麽,曾經親密無間的夥伴,一下子好像生分了許多。
  
  方文淵輕咳了一聲,打破了沈默:“陛下看起來比以前威嚴了好多,臣都不敢說話了。”
  蕭可怔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文淵,你和以前一樣,怎麽還是這麽瘦弱,難道方家富甲天下,還養不起你這麽一個人?”
  方文淵小心翼翼地說:“陛下,你可冤枉我了。這些年我躲在一個地方,不見天日,好不容易才回到了這裏,近鄉情怯,連家都還沒回去,就碰上了你。
  
  蕭可心裏一痛,不由得責怪自己疑心太重,低聲說:“文淵,都是朕不好。當初朕一定要你陪著出使大楚,結果因爲那個狡詐的大楚太子的追殺,讓你的馬車出了意外,把你一個人留在楚地,生死未蔔。每每想到這裏,朕就心痛難當,徹夜難眠。”
  
  方文淵眨了眨眼,笑著說:“臣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嘛,陛下如果還念著舊情,不如賜臣良田美宅,讓臣從此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
  蕭可愕然,忽然覺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腦子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方文荇那張有些諂媚的臉。他甩了甩頭,把這種念頭拋諸腦後,說:“就這些?朕還以爲你要出將入相,光宗耀祖呢。”
  “陛下,我的臉都破相了,還能出將入相嘛。再說了,不瞞陛下說,這幾年我才明白,人千萬不能作繭自縛,自在快活比什麽都重要。”方文淵感慨說。
  
  蕭可定定地看著方文淵的左臉,只見耳邊有條疤一直到下頜處,膚色發白,細看有些駭人。他眼神一黯,繼而冷冷地說:“破相了又怎麽樣,朕說可以就可以。文淵你今天先和朕一起進宮,明日朕就宣告天下,爲你加官進爵。”
  方文淵的臉色變了變,搖了搖頭:“陛下,臣這幾年自由懶散慣了,不想入朝。”
  “不行,”蕭可斷然拒絕,“當初我們說好的,難道你都忘了?”
  
  方文淵有些著急,不由得聲音高了些:“陛下,你還答應過我,不會強迫我做不喜歡的事情呢,難道你都忘記了?”
  蕭可怔了怔,忽然想起那年的冬日特別寒冷,他硬拽著方文淵每日早起習武,結果有天方文淵在風裏吹了一個上午,涼氣入肺,臥床休息了將近半月,悔得他腸子都青了,稀裏糊塗就應下了這件事情。想到這裏,他的嘴角微微上翹,心裏頗有些安慰:這個少年時的夥伴並沒有和他生分。“文淵,你居然敢和朕大聲說話,膽子不小啊。”
  
  方文淵嚇了一跳,心一橫,恨恨地說:“怎麽了,你當了陛下就了不起了嗎,還不就是那個老是爬樹鑽洞的蕭可,你看不慣我,就把我拖出打一頓好了。”
  
  蕭可哼了一聲說:“我看你是要打一頓!爲什麽偷偷摸摸地回來?爲什麽不來見我?枉費我這幾年都一直念著你,方文淵,你太沒良心了!是不是今天我沒碰到你,你就打算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怎麽會!”方文淵頓時垂下頭來,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我一直聽到你的消息,百姓們都說你銳意圖治、愛民如子,和明睿帝一樣,是個難得的明君,我心裏不知道有多開心。”
  蕭可龍心大悅,這幾句話,比朝堂上任何一個大臣的拍馬奉承都有用。“真的?”
  
  方文淵鄭重地點了點頭:“所以,你是明君,不能出爾反爾,我不想做官,只想一個人快活逍遙。”
  蕭可頓時被噎住了,半晌才悻悻地說:“好了,我們不說這些,先放你逍遙一陣子。你住在哪裏?”
  方文淵大喜,頓時站了起來,幫蕭可和自己斟上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鄉村小屋而已,不入陛下的眼,時辰不早,陛下趕緊回宮吧,省得宮裏頭的人惦記。”
  
  蕭可閑適地端起酒杯,夾了一口天寶酒樓的名菜“香酥雞”,慢條斯理地嚼了幾下,說:“父皇和母後去雲遊天下了,宮裏頭再也沒人管著我了,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
  
  兩個人一直喝到月上柳梢,方文淵原本就酒量不好,不一會兒就臉頰緋紅,說什麽也不肯喝了,蕭可海量,卻也經不住方文淵的勸,到了最後也薄有醉意,坐到了方文淵的身邊,一臉心疼地看著他臉上的疤,一會兒咬牙切齒地大罵那楚國太子楚天揚,一會兒非要他仔細交代這兩年躲在哪裏,一直喝到酒樓快要打烊了,方文淵再三催促,這才站了起來。
  
  方文淵叫來了小二付了帳,剛想叫他一起走,只覺得後背一沈,蕭可整個人都撲在了他的身上,象從前一樣摟住了他的脖子,低聲說:“文淵,你還活著,我不知道有多快活。”
  
  方文淵鼻子一酸,喃喃地說:“你以後別想砍了我就成。”
  “怎麽可能?文淵你真會開玩笑。”蕭可覺得很可笑,醉醺醺地拉著他的手,“太師看到你一定高興壞了,走,我陪你回方府報喜去。”
  
  來開門的正是方府的老管家,看到他們兩個象見了鬼一樣,跑得比兔子還快,不一會兒方太師就衣冠不整地從內宅走了出來,看到蕭可和方文淵一起出現,整個人都驚呆了,手顫抖著指著他們倆,說不出話來。
  
  蕭可醉意盎然地晃了幾下,得意洋洋地說:“太師,朕,朕今天終于把文淵找回來了!”
  方太師的嘴唇顫抖了幾下,忽然暴怒,劈頭蓋臉地就朝方文淵打去:“孽障!你還有臉回來!”
  方文淵跳著腳跑開了,嘴裏嚷嚷著:“祖父,祖父你別生氣,可別氣壞了身子!”
  蕭可一下子有點懵了,等回過神來方文淵身上已經挨了好幾下,痛得呲牙咧嘴,他不假思索地擋在方文淵身前,不一會兒也挨了幾下,熱辣辣地痛,頓時,衆人一擁而上,勸架聲此起彼伏,一片混亂。
  
  “太師,太師有話好好說!文淵做錯什麽了?”方太師終於被人扶住,蕭可喘了口氣問。
  “祖父一定是在怪我,這麽多年不能承歡膝下,文淵實在太不孝了。”方文淵撲通一聲跪在方太師的跟前,垂頭喪氣地說。
  方太師沒有說話,盯著方文淵,良久,長歎一聲說:“我老了,不中用了,你回來正好,可以給我送終。”
  方文淵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垂首說:“祖父,孩兒不孝,今後一定寸步不離,再也不胡鬧了。”
  蕭可高興地說:“這就對了,太師,這是大喜啊,朕明天就帶文淵一起去梅山寺還願!”
  
  一直到回到宮裏,蕭可還覺得腦門突突地跳著,一直到晨曦微露的時候才沈沈睡去。
  
  翌日醒來,蕭可覺得自己仿如夢中,連上朝的時候都心不在焉,底下的大臣們只覺得今日的陛下特別深沈,上奏的事情一律答複“朕知道了。”“愛卿有何高見?”“愛卿看著辦吧。”
  
  好不容易撐到下朝,蕭可迫不及待地到了寢宮想去換掉朝服,卻聽見李公公一溜兒小跑過來,笑著說:“陛下,吳貴妃求見。”
  蕭可深受母後言樂之和義姐言非默的影響,後宮並不充盈,除了皇後方文荇以外,有一個貴妃,一個淑妃,另有兩個昭儀,兩個美人。平日裏,方文荇不受寵愛,在長樂殿裏深居簡出,後宮的事務由頗受寵愛的吳貴妃一手操辦。
  
  吳貴妃是吳太師的幼女,自幼在京城享有盛名,貌美如花,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把後宮打理得十分妥當。不一會兒,吳貴妃拎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笑著說:“這幾日氣候幹燥,容易上火,臣妾燉了些蓮子湯,喝了清肺敗火。”
  吳貴妃善廚,經常燉些當季的補品送來,還有一些雜食甜點,入口爽滑,味道鮮美,深得蕭可喜愛。
  
  可今天蕭可有些魂不守舍,只是點點頭說:“佩箐費心了,放在那裏吧。”
  “這可是臣妾的一番心意,陛下朝務繁忙,也要保重身體啊。”吳貴妃把那碗湯遞到蕭可的手邊。
  蕭可喝了一口,放在桌邊,見吳貴妃沒有要走的意思,問:“佩箐有什麽事情嗎?”
  吳貴妃有些幽怨地看了蕭可一眼,說:“陛下,禦花園的牡丹開了,煞是豔麗,臣妾想邀陛下一起賞花。”
  蕭可溫言說:“佩箐叫上皇後、田淑妃她們一起賞花吧,朕最近有些忙碌,不能陪你了。”
  
  吳貴妃欲言又止,半晌才鬱鬱地說:“皇後想必是不屑於臣妾們一起玩耍,臣妾請了好幾次,也不見她走出長樂殿來。”
  蕭可怔了一下,方文荇長得酷似方文淵,他見了心裏總是難受,久而久之,他和方文荇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對方文荇的行蹤更是不太瞭解。他沈吟片刻說:“皇後這樣悶在長樂殿也不好,閑暇的時候你多去看看她,朕也會去勸解她的。”
  
  吳貴妃的眼中一絲異色一閃而過,笑著說:“陛下這麽忙,不必掛牽宮中的事情,臣妾會多去陪姐姐聊天的。”
  “愛妃辛苦了。”蕭可滿意地點點頭。
  吳貴妃見蕭可臉色和緩,笑意盈盈,於是走到他身邊,幫他捶起了背。“陛下,臣妾這幾日正想著和姐姐去商量呢,宮中實在太冷清了,什麽時候姐姐可以爲陛下添個皇子、公主的,大家都好熱鬧熱鬧。”
  
  蕭可不由得尷尬起來,他和方文荇大婚以來,一直心有芥蒂,尚未行過周公之禮,這讓方文荇怎麽去生個皇子出來?偏偏明睿帝蕭幀深恐有皇子又和當年蕭可的皇兄一樣,篡位奪權,嚴令後宮中必須要皇後誕下子嗣後才可有嬪妃懷孕生子,以至於到了現在,蕭可依然膝下空懸。
  
  看著吳貴妃楚楚可憐的眼神,蕭可頓時覺得心生不忍,硬著頭皮安慰說:“佩箐放心,快了快了。”
                          
作者有話要說:默默更新,,,仰天長嘯:小可!乃是說什麽快了啊!敢讓吳貴妃懷孕,你就死定了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5:53

第 4 章

  好不容易送走了吳貴妃,蕭可立刻換好便裝,朝著楊名招招手,正准備往宮外走,卻看見李公公又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陛下,戶部尚書方大人求見。”
  蕭可急著出去,皺著眉頭說:“李公公,你幫朕擋了,就說朕今日有要事,讓他明日再來。”說著,留下目瞪口呆的李公公,帶著楊名從另一道門走了。
  
  方府的管家又在門口,看見蕭可滿臉堆笑,把他迎到廳中,剛想行大禮,蕭可擺擺手說:“免了免了,朕在這裏還用得著這麽多繁文縟節,文淵呢?”
  “陛下您先歇著,我去叫小少爺過來見駕。”方管家賠笑著說。。
  “不必了,他還住在那間屋子裏吧?朕自己過去找他。”蕭可興衝衝地往內室走去。
  方管家想攔又不敢攔,只好跟在後面一溜兒小跑:“陛下,這于禮不合,小少爺不拘小節,只怕衝撞了陛下……”
  “文淵什麽樣子朕沒見過,他是不是還在賴床?這個懶貓,看朕把他揪起來!”
  
  眼看著方文淵以前的臥房就在眼前,蕭可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子推開了房門,不由得愣了一下,屋子裏靜悄悄的,床褥整齊,窗明幾淨,一個人也沒有。
  方管家賠笑著說:“小少爺一早有好友來就出去了,剛才說是已經回來了,怎麽又不見人影了。”
  蕭可頗有些不滿,臉沈了下來:“不是說好了今天去梅山寺還願嗎?”
  方管家只覺得渾身冒冷汗,硬著頭皮說:“小少爺一直念叨著呢,一定不會忘記的……”
  
  話還沒說完,只聽到屋外方文淵的聲音響了起來:“陛下的事情,臣怎麽可能會忘記呢,臣只是沒有想到,陛下這麽早就來了。”
  蕭可回頭一看,只見方文淵站在後方,笑意盈盈,讓人忍不住心生喜悅。“我心裏記掛著你,連你小叔也沒見,就溜出來了。”
  “不是記掛著我吧,春日爛漫,每日埋頭政務,一定很無趣,走,我們一起去梅山寺。”
  
  -
  
  梅山寺的漫山遍野的梅花已經謝了,另一片桃花林開得正當時,粉紅的花瓣仿如一片片雲層,映襯著一望無際的綠色,顯得分外的妖嬈。梅山寺香火鼎盛,平日裏也有好多香客上香,在這春景如畫的季節,更是遊人如織。
  
  上山的小道上不時有女眷的轎子走過,有些大膽的撩開了簾子,看著這兩個人俊朗的青年輕笑,蕭可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的方文淵,只見他膚色白皙,仿佛上好的白玉,耳後的那道疤痕被垂下的發線遮擋著,僅僅隱約可見,瑕不掩瑜,依然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和多年前記憶中的少年郎相比,方文淵略略沈穩了些,仿佛一塊經過潤澤的美玉,漸漸散發出迷人的光彩。蕭可看著看著,不由得心裏一熱,一種奇怪的感覺從心底升了起來。
  
  方文淵轉過頭,笑著問:“小可,你看什麽這麽出神?莫不是想要花神姐姐給你一段桃花運?”
  蕭可頗有些尷尬,掩飾著笑笑:“我還要什麽桃花運,宮裏幾個女人就夠我頭疼的了。”
  方文淵卻頗有些悠然神往:“落英繽紛,才子佳人,紅拂夜奔,這才能成就一段佳話。”
  蕭可曖昧地一笑,湊近方文淵的耳朵問:“文淵是不是春心萌動了?喜歡哪家的姑娘,我幫你做個媒。”
  方文淵的臉一紅,往旁邊退開了幾步:“小可你又不正經了。”
  蕭可奇道:“這有什麽不正經,莫不是你還是童子雞一個?不成不成,我要帶你去好好見見世面。”
  方文淵嚇了一跳,連連搖頭:“你別胡來,我才不會象你一樣呢,三宮六院,左擁右抱。”
  蕭可不滿地說:“我哪有?這才這麽幾個嬪妃,而且政務繁忙,平日裏我都一個人入睡,不知道有多可憐。”
  方文淵哼了一聲:“我才不信呢。”
  蕭可笑著說:“好,你說的,今兒起你就和以前一樣住到我的寢宮裏來,看看我有沒有撒謊。”
  方文淵頓時告饒:“不行,那是小時候,現在你都成了陛下了,我再這樣,祖父非得打死我不成。”
  “那你信了沒有?”蕭可悻悻地看著他。
  “信了信了,你夜夜孤枕難眠,我這就去祈求菩薩,保佑你紅鸞星動,愛上一個女子,心心相映,從此和她形影相隨,成了吧?”方文淵無奈地說。
  
  蕭可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王和母後,明睿帝蕭幀自從遇上他的母後,便爲她獨寵後宮二十載,兩個人伉儷情深,羨煞旁人。“文淵,其實我都想不明白,說句不敬的話,我母後生性迷糊天真,也沒什麽才藝,爲什麽父王就只喜歡她一個?有時候我真懷疑我母後如傳言的一樣,會什麽妖術。”蕭可悄悄地在他耳邊說。
  
  方文淵白了他一眼:“你這就不懂了。要是你喜歡上了一個人,不管那人是貧窮還是富有,美貌還是醜陋,任是她有再多缺陷,在你眼裏也是最好最美的。”
  “如此說來,文淵你懂這情的滋味?有哪家的小姐讓你這麽刻骨銘心,我居然都不知道。”不知怎麽的,蕭可忽然滿心不舒服起來。
  
  方文淵摘了路邊的一朵野花,看了看,悵然說:“是啊,我喜歡一個人很久了,可他不知道,他眼高於頂,喜歡一個奇女子,必是看不上我的,我就不要自討沒趣了。”
  “誰會看不上你?”蕭可頗不是滋味,就好像自己的東西被人嫌棄了一般。
  方文淵驚覺失言,驚慌地看了一下蕭可,見他沒有留意,立刻說:“不提了,此事甚是無趣,我們再也別提了。”
  說著,方文淵看了看前方,離山頂還有一段距離,高聲說:“不如我們比一比,看誰先到梅山寺!”說著,他一把揪住蕭可,把他往後一拉,自己往前一竄,飛一樣地向前跑去。
  “好啊,你居然敢耍詐!”蕭可這才回過神來,朗笑著朝他追了過去。
  跟在身後的楊名看得目瞪口呆:這個方公子,居然敢這樣對陛下!
  
  到了後來自然是蕭可率先到了山頂,而方文淵跑到一半便體力不支,在山腰歇息了片刻,才慢吞吞地一步步走了上來。蕭可伸出手去,示意他拉住自己的手,方文淵猶豫了片刻,終於把手放在了蕭可的手心。
  
  蕭可使勁地把他從最後幾節石階上拽了上來,取笑說:“文淵,你的手又小又軟,怎麽和女人的一樣。”
  方文淵反唇相譏說:“你小時候唇紅齒白的,人家還說你是個女娃呢。”
  “小時候的糗事你還拿來說,你剛來的時候我還在想,父王怎麽給我指了這麽一個伴讀,傻傻的,愣愣的,後來沒想到你腦子裏盡是鬼主意。”
  “我也在想呢,這個小殿下人小鬼大,好生難伺候。”方文淵想起往事,心裏感慨。
  
  “不可能,我什麽時候對你頤指氣使過?”蕭可驚異地說。
  方文淵笑意盎然,低聲說:“沒有,小殿下,能做你的伴讀,是我方文淵一生的福氣。”
  蕭可握著他的手一緊,嘴角的笑意怎麽也忍不住:“你知道就好,走,到裏面去。”
  
  寺門威嚴,朱漆大門上一個個的銅釘在陽光下閃爍,裏面不時傳來誦經念佛之聲,一股熏香味撲鼻而來。蕭可和方文淵從殿門的彌勒殿,一直拜到大雄寶殿。如來佛高十多長,從高處拈花一笑,俯視著他們倆,蕭可肅穆地跪在佛前,虔誠地磕了三個響頭,叫楊名到裏面捐功德,爲梅山寺衆殿再塑金身。
  
  不一會兒,梅山寺的主持從裏面走了出來,徑自走到蕭可面前,將他們倆引到內室,奉上茶水,含笑說:“多謝施主捐贈,請在功德簿上留名,我等必日夜誦經,保佑施主一生安康。”
  蕭可微微一笑說:“大師不必如此多禮,我來許願時未曾和菩薩說過姓名,菩薩心懷天下,且讓我還願的這些功德也與天下人共用吧。”
  主持一怔,深深地打量了幾眼蕭可,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說:“施主有心了。看施主面相,非富即貴,老衲無以爲報,身邊有一串手鏈,是用佛家七寶製成,贈與施主,願施主從今後福壽雙全,澤披天下。”說著,從袖中掏出一串手珠,遞給了蕭可。
  
  蕭可接了過來,雙掌合十,朝主持道謝,把手鏈套在手上,猶豫片刻,問:“不知道大師有無佛寶,可以贈與我的這位朋友,保佑他一生安康?”
  主持頗有些詫異,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方文淵,方文淵被他看得心頭撲撲亂跳,只好垂下頭說:“大師,不用麻煩了。”
  主持笑了笑:“這位施主的面相也是貴不可言,老衲這裏還有一塊玉石,上面刻著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是老衲的師尊留下來的,不知能否入施主的眼。”說著,他從櫃子裏取出了一個盒子,把一塊小小的玉石放在方文淵的手上。
  
  只見玉石圓潤,上面雕龍刻鳳,十分精細。方文淵推了回去,婉言謝絕說:“大師,太貴重了,無功不受祿,我不能要。”
  蕭可卻喜滋滋地拿了起來,二話不說,幫方文淵掛在脖子上:“這是大師的一片心意,你掛著,不許拿下來。”
  主持宣了一聲佛,笑著說:“施主多來禮佛就好,心中有佛,常坐善事,便是功德。”
  
  幾個人在內室說了一會兒話,蕭可和方文淵起身告辭,主持送到寺門口,對蕭可說:“我和施主一見如故,有句話要贈給施主:萬萬不可執念過重,切記切記。”說著,便翩然遠去了。
  
  蕭可頗有些摸不著頭腦,也懶得多想,興致勃勃地說:“走,我們去那邊的山溪邊走走。”他走了幾步,回頭一看,方文淵還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由得奇怪地問,“文淵,你怎麽了?”
  
  方文淵驀地回過神來,說:“小可,我想回家了。”
  “爲什麽?”蕭可有些不悅。
  忽然,大坪旁的樹林邊上傳來了一個聲音:“文淵,你好啊,把我拉在家裏,原來是到這裏來快活了。”
                          
作者有話要說:文淵,乃的心上人是誰!快快交代,省得小可夜不能寐,一直惦記著!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6:05

第 5 章

  蕭可定睛一看,只見一個翩翩佳公子,一襲白衣,俊眉朗目,手執一柄摺扇,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方文淵的臉色微微一變,上前一步,擋在蕭可的面前,笑著說:“景文,你怎麽來了?”
  
  “我四處找不到你,只好去方府碰碰運氣,幸虧碰到個好心人,告訴了我你的去向。”那男子“啪”的一聲打開了摺扇,搖了搖,把目光落在了蕭可的身上,“這位是?”
  
  方文淵支吾了兩聲,顯然沒有介紹的意思,只是說了一句:“他是我在京城的朋友。”
  蕭可走上前去,瞪了方文淵一眼,衝著那人抱了抱拳:“在下姓言,單名一個可字,不知閣下高姓大名?”
  男子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他幾眼:“原來是言兄,在下姓田,名景文,是文淵的好友。”
  蕭可微微一笑:“文淵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相請不如偶遇,田兄不如和我們一起吧。”
  方文淵輕咳一聲說:“小可,景文和我約好了有些要事,不如我們改天再聚?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不然,家裏人要來催了。”
  楊名也走上前一步,低聲說:“公子,出來太久了,只怕家裏人都要擔心了。”
  蕭可的臉沈了下來:“一派胡言,我又不是紙做的,有什麽好擔心的。走,今日我請客,田兄要去哪裏?”
  
  田景文曖昧地笑了笑說:“言兄莫不是家裏有嬌妻美妾?如果這樣的話,還是不要勉強了,省得家裏河東獅吼。”
  蕭可笑著說:“都是家仆瞎操心,嬌妻美妾也沒有文淵重要,走,我們去天寶酒樓。”
  “天寶酒樓有什麽可吃的,”田景文搖搖頭,“聽說大衍京城的紅袖樓,專出花魁,國色天香,才藝卓絕,文淵老是推辭著不肯陪我去,今日不如言兄請我們去開開眼?”
  
  -
  
  方文淵滿臉的不情願,卻拗不過蕭可,只好亦步亦趨地跟在兩個人的後面,往紅袖樓而去。
  
  紅袖樓近兩年打理得越發好了,樓裏的姑娘各有特色,有的善歌,有的善舞,有的善畫,有的弱柳扶風,有的颯爽英姿。老闆鳳嬤嬤長袖善舞,把京城裏的達官貴人伺候的舒舒服服,近幾年來,每年的花魁大賽都是紅袖樓拔得頭籌。
  
  蕭可三個人一進紅袖樓的大門,龜奴便迎了上來,一臉殷勤地說:“公子們喜歡什麽樣兒的?甜美的還是成熟的?風雅的還是冶豔的?”
  蕭可看著滿院子的庸脂俗粉,皺著眉頭說:“給我們包個雅室,來三個幹淨點的,把你們樓裏最漂亮的姑娘喊來吧。”
  
  龜奴點頭哈腰地應了去了。一個小丫鬟把他們引到了二樓,上了茶水就退了出去。
  田景文四下打量了一下雅室,不由得贊歎說:“大衍繁華富庶,可見一斑,這窗櫺、桌椅雕花精細,巧奪天工,大楚的工匠見了必定自愧不如。”
  蕭可心裏一動,問:“田兄是大楚人?”
  田景文點點頭:“不才來自大楚,若不是因爲文淵,也不會跑到大衍的京城來。”
  方文淵一直有些心神不甯,一聽到這裏立刻解釋說:“小可,景文是我的救命恩人,當初我手臂中箭,差點掉下懸崖,幸虧景文殺了那兩個賊人,把我從馬車中救了出來。”
  蕭可的心撲撲亂跳,仿佛看到了那驚險的一刻,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朝著田景文鞠了一躬:“田兄救了文淵,也就是我的恩人,日後如有用到我之處,請盡管開口。”
  田景文回了一禮,笑著說:“不必,我和文淵很談得來,相交莫逆,談什麽報答不報答的。”
  
  幾個人正說著,門被推開了,鳳嬤嬤帶著三個姑娘,笑得花枝亂顫地走了進來:“幾位爺頭一次來咱們紅袖樓吧?一看就知道爺都是貴不可言,來了這裏就對了,包管我們的姑娘伺候得你們通體舒泰,煩惱全消。梅子、蘭芯、竹尖,來,快去給貴人倒酒。”
  
  三個姑娘各自應了一聲,嬌笑著撲了上去,搶著給蕭可和田景文倒酒,把方文淵冷落在了一邊。
  田景文心裏好笑,湊到方文淵耳邊說:“文淵,看起來你沒有女人緣啊。”
  方文淵神色自若,低聲說:“景文,你從大楚一直豔遇到大衍,會不會吃不消啊?”
  田景文凝視著她,輕笑著說:“文淵,你何必取笑於我?只要你一句話,我立刻修身養性,再也不拈花惹草。”
  方文淵瞪了他一眼:“景文你又滿嘴胡言了,你說話小心點,這裏人多眼雜,別出什麽岔子。”
  田景文頗感意外地瞟了蕭可一眼,問:“他不是你的好友嗎?難道會有什麽問題?”
  方文淵心裏煩惱,剛想再警告田景文幾句,只聽見蕭可重重地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倆說:“不知道文淵和景文在說什麽悄悄話?”
  
  鳳嬤嬤在一旁看得真切,她閱曆無數,立刻看出了方文淵才是三個人的中心,頓時在心裏暗罵那三個姑娘太沒眼色,親自走了過去,熱絡異常地幫方文淵倒了杯酒,說:“哎呀,這位公子一看就是人中龍鳳,嬤嬤最愛你們這樣的少年郎啦,來來來,嬤嬤敬你一杯。”
  
  鳳嬤嬤滿身香粉味,方文淵頓時鼻子發癢,重重地打了三個噴嚏,眼淚都流了出來,狼狽地退開了幾步:“嬤嬤厚愛,文淵不會飲酒,啊——嚏!”
  蕭可一見,慌忙站了起來,從懷裏掏出一塊手巾,快步走到他身邊,幫他擦了擦眼淚,責怪說:“嬤嬤,他香粉過敏,你不要靠他太近。”
  鳳嬤嬤瞠目結舌,瞥到蕭可身上的玉佩,又硬生生地把驚愕轉化成一個諂媚的笑容:“公子早說啊,我去把流雲姑娘請過來,她從來不用香粉,天生異香,這位公子一定會喜歡。”說著,急匆匆地走了。
  田景文在一旁笑嘻嘻地說:“原來好的都是壓軸出來的,文淵你不是沒有女人緣,而是女人緣太好了。”
  
  不一會兒,門開了,一個女子身著一襲白色襦裙,裙角繡著素雅的梅花,身後跟著兩個小丫鬟,款款而來,走近了一瞧,只見她眉似遠山,雙眸如水,未語含情。“奴家流雲,給三位公子請安。”
  
  田景文搖了搖手中的摺扇,贊歎說:“文淵,你常說大衍的女子風流天成,韻味無雙,我還以爲你自吹自擂,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流雲姑娘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走到田景文身邊,說:“公子手裏的摺扇,能否借奴家一觀?”
  “流雲姑娘喜歡這幅畫?猜猜這是我們三個人誰畫的?”田景文笑著把摺扇遞了過去。
  
  方文淵想要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見流雲接過摺扇,驚喜地說:“此幅墨梅圖筆墨恣縱,格調清新,極具逸筆之妙,把梅的高潔和雅致展現得一覽無遺,一定是草水先生之作,不知公子從何得來?”
  
  草水先生是近年來京城悄然鵲起的一名書畫大師,自大衍的書畫名家張翰之封筆之後,京城的書畫界已經鮮有大家,專賣書畫瓷器的百年名店寶啓齋一年一度的拍賣品鑒大會也鮮有新人出現,直到前年,草水先生經張翰之一評成名。
  
  草水先生善梅和人物,行蹤隱秘,偶有畫作出世,引得京城中的達官貴人、閨閣名嬡爭相追捧。他有個怪癖,所作之畫在角落裏必有兩方印鑒,一方是草水先生的印鑒,另一方是一個古怪的圖案,一個未封口的長圓包著一個小圓圈,世人多有猜測其中的含義,卻一直無人得知。
  
  田景文頗有些詫異:“流雲姑娘弄錯了吧,這是文淵所作,不可能是什麽草水先生,我可不認識。”
  流雲姑娘指了指畫上的一方印鑒:“公子請看,這正是草水先生特有的標記。”
  田景文湊過去一看,果然,角落的印鑒十分奇特,他不由得奇道:“文淵,難道你就是那個草水先生?”
  方文淵斷然搖頭:“不是,你看畫上沒有先生的名鑒,必是他人仿造的。”
  流雲姑娘也不爭辯,只是嫣然一笑,走到方文淵的身邊,柔聲說:“公子,今日奴家有幸得見,足慰平生,奴家敬你一杯。”說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方文淵手心微微出汗,不敢去看蕭可的表情,心一橫,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流雲姑娘客氣了。”
  
  蕭可一直沈著臉坐在一旁,忽然伸出手來,把那把摺扇搶了過來,仔細看了兩眼,陰森森地說:“文淵,幾年不見,越來越沒出息了,還給人畫起摺扇來了。”說著,他重重地把摺扇往桌上一放,對田景文說:“田兄可要仔細收著,文淵的墨寶可不是隨便誰都能得的,連我都沒這個福氣呢。”
                          
作者有話要說:風流倜儻的田景文出場,小可,你有沒有感覺到亞曆山大?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6:23

第 6 章

  雅室裏的氣氛頓時有些詭異起來,方文淵低垂著頭,一聲不吭;蕭可緊皺著眉,自顧自飲茶;田景文卻似笑非笑,若有所思。
  
  流雲姑娘左看右看,一時有些弄不清楚狀況,只好微笑著說:“幾位公子難得來捧場,奴家唱首小曲兒給諸位助助興吧。”說著,一使眼色,身後的丫鬟立刻把琵琶捧了上來,她調了調弦,悅耳的曲調響了起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甯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甯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流雲姑娘的聲音柔媚動聽,把一個女子思念愛人的情懷形象地詮釋了出來。一曲終了,餘音繞梁,田景文悠然神往,笑著說:“文淵,什麽時候你我也會這樣思念一個人,聽起來令人嚮往。”
  
  方文淵輕笑了一聲說:“景文,這種滋味太苦,還是不要嘗了。”
  流雲姑娘美目流轉,掩著嘴笑著說:“公子,其實情之一字,雖然輾轉反側、牽腸掛肚,但其中的美妙滋味,是別的什麽都求不來的。”
  田景文曖昧地一笑:“素來都是別人爲我們這位方公子神魂顛倒,他只會我行我素,悠然自得。”
  
  蕭可見他們在一旁聊得開心,心裏越來越不是滋味,以往方文淵無論大事小事都第一個和他說,連家裏的祖父親人不知道的秘密都告訴他,而如今,眼前的好友卻變得越來越陌生。眼看著流雲姑娘看方文淵的眼神越來越熱絡,言辭間也頗多贊賞,他忽然覺得自己到這紅袖樓來是一個極大的錯誤。
  
  “文淵,我有些不是很舒服。”蕭可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扶住了頭。
  方文淵一驚,快步走到他身邊,探了探他的額頭:“怎麽了?是頭暈還是什麽?”
  “頭有些暈乎乎的,是不是這裏太悶了。”蕭可揉了揉太陽穴,悶悶不樂地說。
  “我早叫你別來了,你就是不聽。”方文淵忍不住責怪說。
  田景文也湊了過來,笑嘻嘻地說:“言兄不舒服,不如早些回去吧,我和文淵再坐一會兒。”
  蕭可瞥了他一眼,心裏冷哼一聲,不動聲色地說:“我看田兄和流雲姑娘談性正濃,文淵就不要留在這裏無趣了,不如田兄留在此處瀟灑,文淵,你就陪我一起回去吧。”
  
  說著,他站了起來,跟在身後的楊名頓時眼疾手快,掏出了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幫他們拉開了門。
  流雲姑娘愕然,不由得緊走了幾步到了方文淵身邊,不舍地說:“公子,這麽快要走了?奴家還想請教公子呢。”
  方文淵對這位玲瓏剔透的女子也心存好感,笑著說:“來日方長,下次再來拜訪姑娘。”
  
  蕭可往門口走了幾步,方文淵猶豫了半晌,只好跟了過去,回頭對田景文說:“景文,明日我再來找你,你等著我。”
  田景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文淵,你就這樣把我扔下了?”
  方文淵衝他擠了擠眼,做了個手勢,急匆匆地跟著蕭可走了。
  
  上了馬車,蕭可坐在軟榻上,手托著頭,沈默不語,方文淵坐在一旁,看著窗外。不一會兒,方府就到了,方文淵看著他,叮囑說:“陛下,回宮後一定要讓禦醫瞧一瞧,小心爲上。”
  
  說著他跳下了車,剛想進去,只聽得蕭可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站在馬車門口,定定地看著他。
  
  方文淵心裏突突一跳,強笑著說:“怎麽了,臣臉上是長花了嗎?”
  蕭可淡淡地說:“文淵,你變了,變了好多。”
  方文淵垂下頭,良久,低聲說:“陛下,人的樣貌都是會變的,可臣的心卻一直沒變過。”
  蕭可搖搖頭,扣住他的下巴擡了起來,逼視著他的眼睛:“文淵,你擡起頭來看著我,告訴我,不要騙我,你這些年到底是怎麽過的?你究竟有什麽秘密,不能告訴我?”
  方文淵有些茫然,良久搖搖頭說:“陛下,我沒什麽秘密。”
  蕭可頓時覺得一陣無力,甩了甩袖子,冷冷地說:“好,我等著你自己告訴我。”
  
  -
  
  第二天上朝,群臣發現蕭可的好心情已經消失殆盡,往日淺淺地掛在嘴角的笑容不見了,那目光落在人身上,總有一些陰森森的感覺。
  “陛下,昨日京城府尹收了一張狀紙,所訴之事和福王有關,府尹不敢擅自做主,送到大理寺,請陛下裁決。”大理寺卿陳易上奏。
  “照實嚴查,如實上奏。”蕭可輕吐出一句話。
  
  “陛下,吏部已將今年春闈入選的舉子安排妥當,請陛下審閱。”吏部尚書風武陽上奏。這件事情向來是件燙手山芋,入選的舉子向來是朝中各派勢力暗中角鬥的重點,盤綜錯雜,一不留神就會得罪了什麽高官貴族。幸得風武陽是前朝明睿帝倚重的重臣,調任吏部尚書之後,不偏不倚,向來甚得蕭可的信任。
  “先呈上來,待朕細閱。”蕭可依然簡潔地說。
  ……
  
  衆臣的奏摺都被蕭可幾個字解決了,一時之間,一些懂得察言觀色的都識相地閉上了嘴。
  禮部侍郎吳潛接到父親吳太傅的眼色,退無可退,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啓奏說:“陛下,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吳潛是吳貴妃的哥哥,從一個六品的小吏一直到了三品侍郎這個位置,爲人精明老到,善於見風使舵,今天這樣,也是被逼到了沒辦法。
  
  蕭可冷眼一瞥說:“吳卿在朕身旁也有好幾年了,定然知道什麽當講,什麽不當講。”
  吳潛尷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說:“臣經常聽到傳言,民間企盼著陛下早誕龍子,可以萬民同慶。”
  此語一出,大殿上頓時有些嘩然。蕭可登基四年後依然膝下空懸,朝中的幾個老臣早就憂心忡忡,多次明裏暗裏向蕭可表示過自己的憂慮,蕭可只做不懂。今天吳潛把這件事情擺到了明處,頓時幾個老臣都站了出來。
  “陛下,此事確是大事,連民間的百姓都在憂心啊。”
  “陛下,龍脈傳承,馬虎不得。”
  “不知禦醫有沒有幫皇後娘娘把過脈?”
  ……
  
  蕭可一陣頭暈腦脹,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冷冷地說:“此乃朕的家事,不牢吳侍郎操心了。”
  “陛下,天家無家事,陛下的家事就是國事啊!”一旁的一個老臣激動地說。
  一旁有幾個大臣附和著點頭。
  蕭可的臉沈了下來,剛想說話,只見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方思瑜走了上來,躬身說:“陛下,臣有本奏。”
  蕭可心裏一喜,終於有人來幫他說話,於是點頭溫言說:“方愛卿但說無妨。”
  方思瑜跪了下來,神情懇切地說:“陛下,臣以爲各位大臣說的很對,皇後無嗣,臣和伯父都深感羞愧,爲了江山社稷,懇請陛下賜皇後入廟帶發修行,將後位讓與有德之人居之。”
  
  此語一出,滿堂衆臣瞠目結舌,蕭可驚愕地看著他,嘴唇蠕動了幾下,半晌才說:“一派胡言!”
  方太師也走了上來,一臉沈痛:“陛下,思瑜此言,句句都是老臣的肺腑之言,老臣一直想找機會向陛下陳情,懇請陛下恩准。”
  蕭可倏地站了起來,沈聲說:“老太師,此事不必再提,文荇自入宮以來,溫柔賢淑,並無大錯,朕不能如此不念夫妻之情,至於朕的子嗣,朕還年輕,不用急!”說著,他甩袖大步離開了大殿。
  
  一旁的李公公猝不及防,只好倉促地喊了一聲退朝,急匆匆地跟著走了。底下的群臣鴉雀無聲,而方思瑜和方太師對視了兩眼,方思瑜緊跟了幾步想往前追,被風武陽一把攔住了:“思瑜,你這是幹什麽?瘋了不成!”
  
  -
  
  蕭可怒氣衝衝地回到自己的寢宮,背著雙手在屋子裏來回走動著,一旁的幾個隨侍太監嚇得大氣也不敢喘。
  李公公在一旁勸慰說:“陛下,方太師和方大人想必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誰不想自己的女兒好?只要陛下稍加寬慰,他們必定不會堅持己見的。”
  蕭可冷冷地說:“我看不見得,太師和方卿一定是早已經商量好了,朕就想不明白了,人家吳侍郎都知道爲自己的妹妹打算,他們一個是文荇的祖父,一個是文荇的堂叔,怎麽就會落井下石呢?”
  李公公想了想說:“會不會是有什麽隱情?”
  “能有什麽隱情?朕想不出來。要是文淵在,一定不會這樣的。”蕭可的聲音有些怒意。
  “是,方公子一定會幫著陛下幫著皇後說話的。”李公公點頭說。
  
  一提起文淵,蕭可更煩惱了,昨天和方文淵撂下這麽一句話,今天他根本不好意思再去找他。“糟了,文淵會不會誤會是我想把皇後廢了?這樣的話,他要恨死我了!”蕭可有些急了。
  李公公傻了眼,看著在屋子裏轉圈的蕭可,出主意說:“不如現在召方公子進宮解釋一下?”
  “文淵都沒來問我,我這樣會不會越描越黑?”蕭可搖搖頭。
  “那不如去看看皇後,勸慰一下?”李公公又出了個主意。
  “好,”蕭可高興地說,“我和皇後去打打邊鼓,讓她自己和方太師去說說,而且,文淵回來了,這件好事她還不知道呢!”
                          
作者有話要說:唉,我忽然覺得小可好可憐,我是一個人麽?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6:36

第 7 章

  長樂殿今天看起來熱鬧了一點,殿門前規規矩矩地站著兩個宮女,一看蕭可來了,立刻唱了個喏,把禦駕迎了進去。
  
  長樂殿裏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卻沒見方文荇,其中一個掌事女官回稟說:“娘娘衣冠不整,唯恐驚了聖駕,正在內室更衣,請陛下稍事歇息。”
  
  蕭可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覺得分外的香氣撲鼻,不由得問道:“這是什麽茶?怎麽朕從來沒有喝到過?”
  掌事女官猶豫了一下,答道:“這是娘娘特製的花茶,一年之內就只有幾日可制,甚爲珍貴。”
  蕭可饒有興趣地說:“文荇怎麽從來都不拿點來給朕喝?這也太小氣了。”
  女官垂首說:“是奴婢們的錯,應該提醒娘娘才是。”
  “文荇平日裏都在做些什麽?你們要經常帶文荇出去走走,老是呆在屋子裏,非得悶出病來不可。”蕭可笑著說。
  “回稟陛下,娘娘平日裏就是侍弄侍弄花草,養貓鬥鳥,有時繪畫作樂。”
  “哦,文荇也會作畫?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啊,來,拿一副來給朕瞧瞧。”蕭可來了興致。
  女官怔了一下,說:“娘娘畫好都扔了,或是娘娘自己收著,奴婢不知道在哪裏。”
  
  正說著,內室的門開了,方文荇從裏面走了出來,還沒說話,先咯咯地笑了:“陛下,今天你怎麽來了,正巧,文荇學了一個妝容,你看漂不漂亮?”
  蕭可擡頭一看,頓時愣了,只見方文荇濃妝豔抹,眉梢眼角吊起,一派風流嫵媚的模樣。他不由得重重地哼了一聲,看著她身後的兩個宮女,冷冷地說:“誰讓你們把皇後打扮成這樣?”
  那兩個宮女嚇得跪在地上,可憐兮兮地看著方文荇。
  方文荇立刻說:“陛下,是臣妾好不容易從書上看來,要她們幫著弄的,難道不好看嗎?”
  蕭可勉強一笑:“乍一看還以爲是哪來的風流女子呢。”
  方文荇走到他旁邊,喜滋滋地說:“陛下今日來是有什麽好消息告訴臣妾嗎?莫不是要多賜些綾羅綢緞給臣妾?”
  
  蕭可猛然聞到了一陣撲鼻的香粉味,不由得往旁邊讓了一讓,剛想說話,只見方文荇捂住了嘴唇,肩膀微微顫抖,憋了半天,驚天動地地打了三個噴嚏,幾顆唾沫星子不聽使喚地濺到了蕭可的衣服上。
  
  蕭可愕然,不由得一陣惡心,方文荇撲了上來,從懷裏掏出了一塊手絹,揮舞著去幫他擦衣服,嘴裏念叨著:“陛下,對不住,臣妾一時沒忍住,陛下不要怪罪,要怪罪的話,不如你噴回來?”
  蕭可臉色陰沈地看著她在自己身上一頓亂擦,忍耐著說:“這點你倒和你哥哥一樣,香粉要過敏你還擦這麽多?統統去給我洗掉!”
  方文荇的手一僵,旋即又恢複了正常,衝著蕭可討好地笑了笑:“好,陛下,下次你來臣妾一定一點香粉味都沒有。”
  
  蕭可實在不想再待下去了,可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只好揮了揮手,讓閑雜人等都退了下去。屋子裏就剩下了他和方文荇兩個,他沈吟片刻說:“你哥哥回來了,趕明兒你可以召他進宮說說話,這麽多年沒見,一定很想他吧?”
  方文荇忽然頹喪了起來,一屁股坐在了蕭可身旁的椅子上:“臣妾知道,你們都喜歡哥哥,從來都不喜歡我。你把我休了吧,我要回家。”
  
  蕭可又好氣又好笑,斥責說:“胡說八道,你不要聽人胡言亂語。你有空了多出去走走,不要每日悶在長樂殿裏。”
  方文荇嘟著嘴,點了點頭。
  忽然,從內室裏竄出了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喵喵”地叫著,竄到了方文荇的腿上,方文荇一下子手忙腳亂,咯咯地笑著說:“小白,小白你別胡鬧,陛下在這裏呢。”
  蕭可有些驚奇,走到了她的身邊,仔細地看著這只貓,只見它通體雪白,毛長而密,圓臉扁鼻,腿十分粗短,最漂亮的是一雙眼睛,流光溢彩。“這貓和平日裏見到的不太一樣。”
  方文荇有些忘形,輕撫著貓的後背,得意地說:“這是波斯貓,和大衍的貓自然不同,你看它的毛色,你聽它的叫聲,尖細柔美,好似一個絕頂的美人,小白,來給陛下摸摸。”
  蕭可伸手剛想去摸,只見小白一下子跳了下來,後退了幾步,傲然走到了屋子旁邊,警惕地看著他。
  
  方文荇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陛下,小白不想理你呢。”
  方文荇的笑聲清脆,居然和方文淵的有九分相似,蕭可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的一閃而過,正待細想,卻見那波斯貓優雅地走了幾步,蹭地躥上了桌面,照著盤子裏的東西一叼,跑到內室去了。
  蕭可一看,桌上放著一盆紅紅的小果子,拿起來放在手上看了看,問:“這是什麽?”
  方文荇的臉色微微一變,嬌聲說:“臣妾也不知道這叫什麽。”
  蕭可順手拿了一個放進嘴裏,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錯。“皇後這裏倒是有好些驚喜呢,對了,這只波斯貓是誰送給皇後的?”
  “是臣妾的小叔。”方文荇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
  “哦,方愛卿居然還有這閑心?”蕭可想起在大殿上方思瑜竭力想要廢後,不由得心生疑惑。
  
  “哎呀,陛下你難得到長樂殿來,怎麽盡提別人啊,”方文荇忽然高聲說著,堆起了一臉諂媚的笑容,“陛下,臣妾的哥哥回來了,你給他封個什麽大官啊?不如封他做個最大的官,把吳太傅的官位給我哥哥吧?這樣的話,就會有很多人來拍馬奉承我了。”
  
  蕭可愕然地看著她:“皇後,難道文淵在你心裏就只有這樣的用處?”
  “陛下,臣妾只是實話實說嘛,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陛下不喜歡聽,臣妾不說就是。”方文荇委屈地垂下了頭。
  蕭可長歎一聲,腦子裏忽然掠過一個念頭:廢後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啊。
  
  -
  
  從長樂殿出來,蕭可緩步踱到了上宸殿,案幾上放了一大堆的奏摺,他卻有些意興闌珊,隨手翻了幾本,發現有好幾本密呈上來,都提及了今日早朝時候的皇族子嗣的問題,言辭隱晦。吳太傅也上了一本,言辭懇切地提及太上皇的囑托,提及大衍的萬裏江山後繼無人,如太上皇回朝,必然震怒。
  
  蕭可心裏煩悶,叫來李公公問:“文淵可有遣人求見?”
  李公公一臉尷尬,猶豫著搖了搖頭。
  蕭可恨得牙癢癢的,怒道:“八成是和那個田景文在一起快活呢。叫田大人派人去查查,那個田景文是什麽來頭?”
  李公公領命去了,蕭可在屋裏兜圈子,不一會兒又把楊名叫了進來,說:“你找個藉口去趟方府,送點什麽東西過去,然後最好想個什麽法子讓文淵進宮來看看朕。”
  楊名撓撓頭說:“陛下,你直接召方公子進宮不就得了。”
  蕭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朕叫你去你就去,囉嗦什麽!”
  
  楊名這一去,一直到蕭可用好了晚膳才回來。一進門,楊名就苦著一張臉說:“陛下,方公子的架子可真大,一開始不在府裏,我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回來,就出去逛了一圈。再回到方府,他家的管家說他身體不適,睡下了,不見客。我怕陛下等急了,就只好把東西留下,自己回來了。”
  
  “文淵身體不適?”蕭可不免有些擔心,“是昨日累著了還是受寒了?要不要叫禦醫去瞧瞧?”
  “我臨走前也這樣問,那管家說不用,說是舊疾,家裏有專治舊疾的藥,服用幾貼就好了。”楊名說。
  蕭可恨不得立刻去方府瞧瞧,可是昨日剛撩了狠話,今日眼巴巴地自己送上門去,實在是太沒面子,只好心神不甯地點了點頭。
  
  就這樣過了幾日,方文淵一直沒有動靜,只把蕭可氣得,一直在心裏罵他是個白眼狼。田景文的底細也被查清楚了,送到了蕭可的案頭。
  
  蕭可仔細看了幾遍,心裏頗爲詫異,田家是大楚的望族,族譜裏就出過好幾個高官,到了田景文這一代,更是厲害,田景文的大哥田景武是大楚的護國大將軍,深得楚帝的重用,田景文是家裏的幼子,自由尚武,師從餘陽觀的天啓道長,在楚地享有盛名,近幾年淡出江湖,經常往來于大楚和大衍,仿佛有什麽秘密。此人風流倜儻,除了他的劍法之外,花名遠播,據傳所到的每一地都會有他的紅顔知已作陪。
  
  蕭可越看越不舒服,思來想去,只是擔心方文淵跟著這種人學壞了可怎麽辦。於是,他這一晚睡得輾轉反側,好不容易入睡了,又做夢夢見了方文淵和田景文。一會兒夢見兩個人左擁右抱,美女成群,蕭可去拽方文淵,方文淵卻笑著說:“小可,人不風流枉少年,好不容易景文讓我開了竅,你就別來掃興了。”
  
  不一會兒,景致一變,漫山遍野的梅林中,田景文親密地摟著方文淵竊竊私語,蕭可正想怒喝,卻見田景文輕佻地在方文淵臉上親了一下,挑釁地看著他……
  
  蕭可驚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從夢中驚醒,腦子裏忽然掠過一句話,“……他眼高於頂,喜歡一個奇女子,必是看不上我的,我就不要自討沒趣了……”蕭可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大喝一聲:“來人那!”
  
  不一會兒,細碎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值夜的小太監睡眼朦朧地從外室一路小跑進來,驚惶地問:“陛下,有何要事?”
  蕭可只覺得口幹舌燥,咽了一下口水問道:“誰會喜歡女人?”
  小太監茫然地看著自己的陛下,良久,囁嚅說:“男人吧?”
  “那誰會喜歡男人?”
  小太監徹底懵了,想了想,勉強說:“女人吧?”
  “還有嗎?”蕭可腦子裏紛亂一片。
  “還有就是喜歡男人的男人,就是斷袖!”小太監靈光一現,斬釘截鐵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噗,陛下這才回過神來,你有夠遲鈍的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6:46

第 8 章

  蕭可再也不想和方文淵較勁了,一下朝就直奔方府而去,一進方府,沒見到方文淵,方太師卻迎了出來,面帶憂色。
  
  蕭可只好和方太師君臣見禮,寒暄了幾句,迫不及待地問:“太師,文淵呢?朕有要事找他。”
  方太師歎了一口氣,神色哀戚:“陛下,老臣只有這麽一個孫子,從小他父母早亡,把他慣得無法無天,如有衝撞得罪了聖駕,還望陛下能看在老臣的份上,饒他一條性命。”
  蕭可愕然,連忙安慰說:“太師何出此言?朕和文淵感情甚篤,萬萬不可能有此事發生。”
  方太師神色稍霽:“多謝陛下恩典。”
  “文淵又出去了?”蕭可等了半天也沒見方文淵出來,只好又問。
  方太師長歎一聲說:“一大早就和朋友出去了,這孩子,野得不成樣子,陛下稍候片刻,老臣這就叫人去找他。”
  
  蕭可一想到那田景文就挖心撓肺得難受,在大廳了等了半天,剛想自己出去尋方文淵,只見方文淵和田景文兩人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一見蕭可,方文淵怔了一下,說:“小可,你怎麽來了。”
  蕭可這一肚子的氣啊,原來自己在宮中每日惦念,他倒好,瀟灑快活,把自己拋到九霄雲外。“怎麽,你巴不得看不到我嗎?”蕭可冷冷地說。
  方文淵笑了笑說:“我以爲你不想看到我了,正琢磨著怎麽向你賠小心呢。”
  蕭可聽了這才緩了緩語氣:“琢磨出來了嗎?”
  方文淵想了想說:“不如你罵我一頓?打就別打了,我怕疼。”
  蕭可哼了一聲,也不答應,只是朝田景文看了過去,笑著說:“田兄今日怎麽也在?”
  田景文笑容可掬地說:“前幾日和文淵一起踏馬遊青,今日有些疲乏,想邀文淵一起去天寶酒樓放鬆一下。”
  蕭可皺了皺眉頭說:“文淵不善騎射,田兄以後還是少喊他騎馬。”
  田景文詫異地說:“不會啊,以前在大楚的時候,文淵央我教他騎馬,他現在已經騎得很好了。”
  
  蕭可看了看方文淵,一股濁氣從腹中升起,他冷笑一聲說:“文淵,以前我說讓你多學騎射,你總是推三阻四,說你以文取勝,不屑學這武夫行徑,原來是我不夠格當你的師傅。”
  方文淵瞪了田景文一眼,陪笑說:“小可,我也是生死攸關了才知道騎射的重要,要是當初我懂些武藝,也不至於被那兩個賊人追殺,差點沒命。”
  田景文只是嘻嘻一笑,慢條斯理地喝起茶來。
  蕭可心裏煩悶,拉著方文淵走到一旁說:“文淵,我有事和你說,你把這個人打發了,我在後院等你。”
  方文淵猶豫了一下道:“陛下,景文難得過來,我……”
  蕭可怔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文淵,難道他比我還重要?”
  “不是……陛下,這從何說起啊?”方文淵跺了跺腳,“這沒法比啊。”
  
  “文淵,”一旁的田景文含笑看著他們倆,高聲叫道,“今日你可答應了讓我看看你長大的地方,可不能象上次一樣又把我扔在一邊。”
  蕭可定了定神,沈聲說:“好,文淵,我在後院等你,你覺得你什麽時候來合適,你就什麽時候來。”說著,他一擺袖子,怒氣衝衝地走了。
  
  方文淵看著他的背影,又氣又恨,走過去照著田景文的腳狠狠地踩了一腳:“你湊什麽熱鬧!我如履薄冰,你倒來幸災樂禍,乘火打劫!”
  田景文趴在桌上哈哈大笑起來:“文淵,我看你這個青梅竹馬的好友也不是你說的那麽好,又是幼稚又是易怒。”
  方文淵也有些奇怪:“祖父還誇贊他城府頗深,處事老練,遊刃有餘,怎麽在我這裏就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你想這麽多幹什麽,照我說,我的主意最好,一了百了。文淵,夜長夢多,你顧慮這個,顧慮那個,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出大事的。”田景文忽然斂了笑容,沈聲說。
  “我……”方文淵語塞,良久,悵然說,“我明白,可用了你的法子,我就再無退路,我不想這樣。且讓我再試一次,這次如果再不行,我就聽你的。”
  
  -
  
  方文淵送走了田景文,徑自來到後院,一眼就看到了蕭可在地上放了個軟榻,躺在上面,嘴裏叼了一片樹葉,發出嗚嗚的輕鳴。小時候他和蕭可經常從宮中偷溜出來,然後翻牆進入方府的後院,蕭可負責望風,方文淵負責偷吃的,在後院擺上一圈,悠閑地過上一兩個時辰。
  
  方文淵嘴角含笑,慢慢地走了過去,輕輕地踢了踢蕭可:“餵,坐過去點,一個人占了這麽大一個位子。”
  蕭可酸溜溜地說:“朕還以爲你不會來了。”
  “陛下的吩咐,誰敢不從?這可是要掉腦袋的。”方文淵一屁股坐在了蕭可的身旁,隨手從身旁拔了一根草,在手裏把玩著。
  
  方文淵的身上有一股淺淺的書墨香味兒,莫名的,蕭可的心神一蕩,偷眼一看,只見他眉目清朗,睫毛微卷,帶著一股獨有的韻味,居然比宮裏的吳貴妃、蕭淑妃還要耐看。驟然之間,他的心口砰砰亂跳起來,趕緊轉開了眼,攝住心神說:“文淵,你和那個田景文離得遠些。”
  “爲什麽?”方文淵不由得有些愕然。
  “這……”蕭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故作威嚴地說,“你不是說不敢不聽朕的話嗎,這是聖旨。”
  方文淵輕笑一聲,定定地看著他說:“陛下,你是不是覺得他是大楚的人,就心生不安?你放心,景文雖然家在大楚,但他自幼四處遊曆,也十分仰慕我們大衍的文化,這幾年來,一直往來於兩國之間。而且,他對我很好,不僅救了我,還幫了我很多忙,不會害我的。”
  
  蕭可只覺得心裏越來越酸,以前的方文淵,眼裏只有他一個好友,哪裏還會有這麽一個人,讓他滿心滿眼的溫柔和仰慕。他輕哼了一聲說:“那個田景文有什麽好?風流輕佻,一看就不是個沈穩可靠的人。”
  方文淵失笑,“陛下,人家是將門之後,道教聖地餘陽觀的衣缽弟子,武藝高強,聰穎俊朗,是楚地多少閨閣女子的夢中情人,你居然這樣貶低他。”
  “你——”蕭可氣結,“文淵,你是不是中了他的毒了?”
  方文淵看他有些急眼了,只好應允說:“好好好,我以後少見他就是了。”
  
  蕭可這才滿意地點了點,拉著方文淵重新躺了下來,天空湛藍無比,流雲飛逝,變化莫測,不免讓人怔忪起來,良久,蕭可感慨說:“要是人永遠都不長大就好了,我們還象以前一樣親密無間。”
  
  方文淵淡然說:“陛下,一個人要得到什麽,必然也要失去些什麽,要是你永遠都長不大,哪有這萬裏江山,哪有這衆臣朝拜,哪有這萬民景仰。”
  “不,文淵,有時候我都覺得這一切都是虛空的,都不如以前我們隨手偷吃一個糕餅來得快樂。”蕭可感慨著說,“不過,現在你回來了,我就不寂寞了,我們還可以象以前一樣,該上朝的時候上朝,處理完政事,我們就四處去遛彎,一定也快活無比。”
  “陛下怎麽忽然孩子氣起來,以後你會越來越忙碌,除了你的政事,還有你的家事,嬪妃、皇子、公主,一個個的也要你操心,臣只要你空閑的時候來我家裏坐坐,就心滿意足了。”方文淵笑著說。
  
  蕭可沈默不語,半晌,他淡淡地說:“文淵,你知道我這兩年爲什麽這麽廢寢忘食,勵精圖治嗎?”
  方文淵漫不經心地回答:“因爲你是個好皇帝唄,心系天下,太上皇和言大人把你教得很好。”
  蕭可支起了身子,定定地看著他,說:“那年我在渭河邊上發下過毒誓,一定要橫掃大楚,爲你報仇雪恨。所以我這幾年一直厲兵秣馬,充盈國庫,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渡過渭河,找那楚天揚算賬!”
  
  方文淵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蕭可那張狠戾的臉,心裏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害怕,喃喃地說:“陛下,臣何德何能,居然讓陛下如此掛牽。”
  蕭可低聲說:“文淵,你要記住,我們是最好的朋友,要做一輩子的君臣,所以,你想閑散幾日,我允了你,可過幾日,你就一定要到宮中來陪朕,沒了你,朕孤家寡人,實在太孤單了,你一定也不忍心,是不是?”
  方文淵垂下眼瞼,良久,他終於點了點頭說:“好,陛下,你再給臣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臣聽憑差遣。”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文淵那,這一個月後,你打算以什麽身份出現在小可面前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6:59

第 9 章

  蕭可終於放下心來,渾身輕松,只覺得肚子咕咕作響,埋怨說:“都怪你,朕急匆匆地出來找你,都沒用多少午膳。”
  方文淵笑道:“陛下你等著,我去廚房偷點東西來吃。”
  蕭可童心大起:“我和你一起去。”
  
  說著,兩個人躡手躡腳地跑到廚房,掀開竈臺上幾個蓋子,都是空蕩蕩的,只有蒸籠裏還有兩個開口笑,中間還鑲著一顆大大的京田玉棗。兩個人一手一個,又偷偷溜回了後院,躺在軟榻上,樂不可支地啃了起來。
  “文淵,文荇怎麽一點兒也不象你,要是她有你的一半,朕前些天在早朝的時候也不會這麽狼狽。”蕭可感慨說。
  方文淵一怔,說:“陛下,舍妹自幼受寵,嬌慣任性,你多擔待些。”
  蕭可長歎了一聲說:“文淵,不瞞你說,原本我是想著要好好對她的,可是,每次看到那張和你一模一樣的臉,一想到你生死不明,我的心就象刀紮一樣。”
  方文淵笑了笑說:“陛下,看來舍妹要恨死我了,因爲我這個不成器的兄長,害得她不能和你琴瑟和鳴。”
  “她敢!”蕭可忽然想起了方文荇那日說的話,要是讓他知道他在自己妹妹的心目中就這種用處,他一定要傷心難過的。
  “陛下,你若是有喜歡的人,就不要顧慮舍妹了,我都聽說了,皇後無子,必是德行有虧,祖父和小叔都已經上折請陛下另立新後了,陛下就不要再有所顧慮。”方文淵垂下了眼瞼,淡淡地說。
  
  不知怎麽的,蕭可覺得他的聲音裏有著淺淺的憂傷,不由得心裏一緊,低聲說:“不,文淵,朕一定會想出個兩全的法子,你不要爲文荇擔心。”
  方文淵倏地轉過臉來,直視著蕭可,說:“陛下,你既然不喜歡她,何苦再拘著她,也拘著你自己,深宮寂寞,如果沒有心愛的人作伴,必然度日如年,陛下,你就放舍妹到她該去的地方吧,立你自己喜歡的人爲後,我不會怪你的。”
  
  蕭可愕然,隱隱的,他好像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過了一會兒,他悶悶不樂地說:“文淵,這樣的話,你就不是我的大舅子了。”
  方文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底忽然不能抑制地泛起一陣水光。他轉過臉去,揪了幾根草,掩飾著笑了一笑,說:“陛下,就算不是大舅子,臣不是還在你身邊,難道還會有人因爲這個看不起臣不成?”
  蕭可扒著他的腦袋,氣急敗壞地說:“文淵,我們這不過就這麽一說,你就難過成這樣了,要真廢後了你還不得傷心死!不行,朕不答應了。”
  “陛下,”方文淵的喉嚨有些發堵,哽聲說,“臣不是這個意思,臣只是在感慨世事無常,要是有一天,臣做錯了事情,不知道會有什麽下場。”
  
  蕭可驚愕地看著他,沈聲說:“文淵,你放心,不管你做錯了什麽,只要你好好地和朕講,朕都不會怪你的。”
  方文淵忽然悲從中來,伏在地上,哽咽著說:“陛下,臣不求什麽,如果有一天,臣做錯了什麽事情,請陛下萬萬不要遷怒于我的家人,要殺要剮,就讓文淵一人擔當吧。”
  蕭可心煩意亂,跪坐在軟榻上,把方文淵扶了起來,說:“你好好的抽什麽瘋,我答應你,就算你犯了天大的錯,也一定罪不及你家人,這樣總行了吧?”
  “多謝陛下。”方文淵擡起頭來,破涕爲笑。
  
  蕭可的胸口仿佛被捶了一下,只見那雙自幼看慣的雙眸浸了水,儼如一塊上好的琥珀,晶瑩剔透;又象那千年的冰泉,幽深靈動,仿佛能將他的魂魄都吸入泉中。頓時,他的心不聽使喚地怦怦亂跳起來。
  
  “陛下,陛下你怎麽了?”耳邊傳來方文淵焦急的呼喚聲。蕭可狼狽地站了起來,慌裏慌張地說:“朕,朕想起還有要事沒有處理,朕先走了。”說著,他緊走了幾步,回頭一看,方文淵愕然站在那裏,一臉的不知所措。
  他勉強穩了穩心神,笑了笑說:“明日得空了朕再過來,你且在家好好休養著,別太累了。”
  
  -
  
  蕭可坐在馬車裏一路急行,隨著顛簸的馬車,他的心裏七上八下,反複安慰自己:一定是近幾日爲方文荇的事情憂思太多,所以把文淵和文荇兩個人有點混起來了。渾渾噩噩地回到宮中,蕭可正好碰見楊名一臉凝重地回來複命。
  
  “陛下,那個田景文身手不凡,是臣小看了他。”
  “怎麽,人跟丟了?”蕭可淡淡地問。
  “沒有,人沒跟丟,只不過他發現了,又甩不掉臣,於是就帶著臣一直在京城繞圈,”楊名頗有些羞愧。
  楊名是前中郎將言非默一手帶出來的,又得過高人指點,天資聰穎,骨骼奇佳,輕功和劍法都屬上乘,原本是太子府的暗衛隊長,蕭可登基後將他由暗轉明,任禦前一等侍衛。
  
  “後來呢?你們倆就擰上了?”蕭可問。
  “是啊,臣憋了一口氣,把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到了最後,他也沒法子,只好問我想要幹什麽,我只說想看看他住在哪裏,我家公子想找他聊聊。”
  “他說什麽?”
  “他帶臣去了他住的屋子,就在城北,屋子也不大,屋裏只有兩三個僕人。”
  
  蕭可沈吟片刻,奇怪地問道:“他不是大楚人麽?怎麽不住在客棧,反而在大衍置了屋子?”
  “他說是方公子送他的,說方公子親手幫他置辦的家俱,幫他選的花草,幫他找好僕人,實在對他太好了。”楊名撓撓腦袋,“奇怪了,他和我說這些幹嘛?”
  蕭可的臉色微微一變,說:“他是說給我聽的。李公公,叫內務府置辦些禮物,明日,我去拜會拜會這位田公子。”
  
  -
  
  田景文的屋子隱在一排民居之間,若不是楊名帶路,蕭可還真想不到大楚的名門之後會棲身在這裏。屋門開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僮走了出來,頗有些詫異地打量了他們幾眼,剛想問話,屋子裏傳來田景文的聲音:“田七,貴客臨門,趕緊請進來吧。”
  
  蕭可緩步走進了院內,只見裏面種了幾株翠竹,擺著一張石桌和幾根石凳,田景文從屋裏迎了出來,含笑說:“言兄登門,蓬蓽生輝,寒舍簡陋,多有得罪啊。”
  蕭可擺擺手,手下人立刻走上前來,把一個箱子放在了院子裏。“田兄,這些是小小禮品,多謝田兄救了文淵,又對文淵多方照拂,我感激不盡。”
  田景文瞥了一眼禮品,不置可否,只是笑著說:“言兄裏面請,時辰尚早,我們慢慢聊。”
  楊名想要跟著進去,蕭可擺了擺手,把他留在了外面。
  
  屋裏佈置得十分簡潔、雅致,側面的牆上掛著一幅畫,畫了一個仕女的背影,立於山水之間,悵然遠眺,仿佛在期盼著什麽。
  蕭可仔細地看了看邊上的印鑒,心裏松了一口氣。
  田景文見狀笑著說:“言兄,這是我在寶啓齋所購,是張翰之先生的一副仿品。”
  蕭可點點頭說:“其實田兄如果喜歡張先生的畫,我那裏倒有幾幅,都是以前文淵送給我的。”
  “言兄好意,在下心領了,其實我就是喜歡這幅畫的意境,能讓我想起很多東西。”田景文有些感慨。
  
  蕭可沈吟片刻說:“田兄,不瞞你說,昨日家仆告訴我,你出身名門,又身有天縱之才,爲何不在大楚建功立業、出將入相,反而棲身在這小屋之中,流連在大衍呢?”
  蕭可這樣坦誠相詢,讓田景文頗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說:“言兄倒是個痛快人。實不相瞞,我生性不願被人束縛,只願尋一知己,縱情山水,瀟灑天下,偶爾行俠仗義,扶貧濟困,也不枉白來這世上一遭。”
  “田兄此言差矣,你行俠仗義,救的只是一人、百人,但你出將入相,救的是天下之人,俠之大者,爲國爲民。”蕭可淡淡地說。
  田景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言兄高見,在下佩服。只不過我只是一個俗人,尚有一心願未了,待我了此心願之後,再思慮爲國爲民的大事。”
  
  蕭可下意識地覺得他的心願一定和方文淵有關,不由得心裏頗有幾分焦躁,試探著說:“田兄的心願莫不是要找一個心愛之人相伴左右?要不要我幫你參謀參謀?”
  田景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避諱,點頭說:“言兄怎麽好像我肚裏的蛔蟲,唉,我喜歡一個人很久了,只是她一直心有牽絆,不願和我傾心相對,我也不敢造次。”
  “哦,居然有這樣的女子?連田兄這樣的英才都不放在眼裏?”蕭可心裏著急,恨不得立刻從他嘴裏得知他的心上人是誰,然後盡快把他們倆打包成親,趕回大楚去,再也不要留在方文淵身邊。
  
  田景文歎了一口氣:“她不願我提及她的名字,總而言之,此事希望渺茫,我現在只求老天開眼,賜我轉機。”
  
  蕭可不由得怔了一下,也不耐煩多繞圈子,直截了當地說:“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問了。只是不知道田兄還會在此地盤桓多久?”
  田景文唰地一下打開了摺扇,笑嘻嘻地說:“說不准要住一段時間,我喜歡和文淵呆在一起,又輕松又自在,兩個人飲酒作畫,談天說地,抵足而眠,真是說不出的愜意啊。”
  蕭可只覺得一股濁氣上湧,淡淡地說:“田兄,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你既有意中人,又只是外來之客,而文淵可是生在京城,長在京城,他已經年過二十,以前因意外耽擱了,現如今必定即刻娶妻生子,你這樣,只怕對他的名聲不好吧?”
  田景文饒有趣味地打量著他,笑著說:“有什麽不好?莫不是文淵和言兄抱怨什麽了?”
  
  “田兄,你風流倜儻,不要把那些用在紅顔知己的手段用在文淵身上,要是有什麽流言傳了出去,你讓文淵怎麽在京城立足!”蕭可冷冷地說。
  田景文怔了一下,指著蕭可哈哈大笑起來。
  蕭可微慍:“你笑什麽?”
  田景文直笑得喘不過氣來,半晌才扶著腰,斷斷續續地說:“言兄,文淵不能在京城立足,正好和我一起回大楚,我和他成就一段佳話。”
  蕭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說什麽?你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田景文斂了笑容,直視著蕭可,臉色忽然變得無比鄭重:“言兄,如果文淵喜歡我,我願爲他拋棄所有,不論他是男還是女,是美還是醜。”
  蕭可臉色鐵青,一字一句地說:“難道你說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什麽女子?難道你居然喜歡文淵?”
  “那又怎樣?”田景文語含譏誚,“言兄,你這麽緊張文淵,莫不是你也有這龍陽之好,斷袖之癖?”
                          
作者有話要說:景文兄,莫不是你真相了不成!!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7:15

第 10 章

  一直到回到宮中,田景文的那句話扔在蕭可的腦中嗡嗡作響,方文淵的臉不時地閃入腦海,初見時的青澀,熟識後的狡黠,相知後的默契,離別後的思念,重逢時的驚喜,一幕幕地驅之不去。自成年禮後,蕭可頭一次覺得心裏惶恐起來。
  
  不一會兒,李公公走進了殿裏,看著站在窗前發怔的蕭可,不由得捏了捏在袖中的一串珍珠:這是吳貴妃晌午的時候賞的。
  “李公公,陛下操勞國事,幸虧有你這樣貼心的人守在身邊,替我們照顧陛下,我賞你點東西,難道又會有人說什麽閑話不成?”
  “唉,我只是憂心,陛下要勞逸並重,這才是大衍之福。”
  “但願陛下得空能多想起我們姐妹來。”
  吳貴妃軟中帶硬的話又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李公公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猶豫著說:“陛下,天色已晚,不知道要不要宣哪位娘娘過來侍寢?”
  蕭可心不在焉地搖搖頭:“不必了。”
  李公公垂首後退,正想喚那些伺候盥洗的宮女過來,忽然聽見蕭可怔忪地道:“慢著。”
  
  李公公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陛下有何吩咐?”
  蕭可的神色有些古怪,說:“你看,後宮中這些娘娘,哪個最漂亮?”
  李公公有些尷尬,囁嚅說:“奴才不敢冒犯娘娘,更不敢胡說八道。”
  “賜你無罪。”蕭可淡淡地笑著說。
  “這個,幾位娘娘各有千秋,皇後娘娘清秀,淑妃娘娘柔媚,秦昭儀嬌俏,不過如果說起明豔動人,那一定是貴妃娘娘莫屬了。”李公公見蕭可神色和緩,不由得也輕松起來。
  “那今天就宣吳貴妃侍寢。”蕭可揮揮手說。
  
  蕭可洗漱完畢,若有所思地靠在長榻賞,手裏拿著一本書,隨手翻看著。不一會兒,只聽得殿外環佩叮咚,吳貴妃緩步走了進來,只見她身著一身大紅色的襦裙,下擺露出淺粉色的百草褶裙,身披一件薄煙紗,層層疊疊,映襯著雪白的肌膚,編貝細齒,櫻桃小嘴,媚眼如絲,款款地走到了蕭可身邊。
  “陛下,臣妾來來遲了。”吳貴妃柔聲說著,坐到了蕭可的身邊。
  蕭可瞟了她一眼,腦子裏卻忽然掠過方文淵那雙浸了水的黑眸,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強笑著說:“佩箐今日好漂亮。”
  吳貴妃掩嘴笑了:“多謝陛下誇獎。”
  說話間,一陣幽幽的香味傳來,蕭可聞了聞問:“這是什麽香味?煞是好聞。”
  吳貴妃溫柔地靠在蕭可的胸膛,低聲說:“是西域那邊傳來的一種香精,據說是採集了花的精魂而成,十分昂貴。”
  蕭可摟過了吳貴妃的腰,魂不守舍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忽然鼻尖仿佛聞到了方文淵身上那縷淺淺的書墨香氣。
  吳貴妃象只小貓似的蜷縮在他懷裏,低低地呻吟了一聲。“陛下,臣妾,臣妾好想你……”
  
  蕭可忽然好象被火燙到了一樣,倏地坐了起來,吳貴妃猝不及防,差點從軟榻上跌了下去。“陛下,你怎麽了?”她驚愕地問。
  “朕忽然想起來,還有一件要事還未處理,佩箐你還是先回去吧。”蕭可匆匆地說。
  吳貴妃柔聲說:“陛下,臣妾左右也沒什麽事情,不如一起陪著吧,也可爲陛下磨墨添香。”
  蕭可沈聲說:“佩箐聽話,你在這裏,讓朕怎麽做事。”
  吳貴妃怔怔地看著蕭可,眼底忽然浮上一層霧氣,顫聲說:“陛下,是臣妾做錯什麽了嗎?”
  “怎麽會,只是臨時想起了一件事情,佩箐不要多心。”蕭可勸慰了一句,高聲叫道,“來人啊,送貴妃娘娘回宮。”
  
  吳貴妃咬了咬唇,終於擠出了一絲微笑,柔聲說:“既然這樣,臣妾先告退了。陛下你也不要太操勞了,早些休息。”
  蕭可點了點頭,看著吳貴妃走出了屋子,對李公公說:“明日叫內務府備些貢緞,還有上次西涼進貢來的琉璃鏡,賜給吳貴妃。”
  李公公點頭應了退了出去。蕭可這才放鬆下來,頹然坐在了椅子上,喃喃地說:“我這是中了什麽邪了!”
  
  -
  
  這一夜蕭可輾轉反側,一直到淩晨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依稀之間,他好像做了一個夢。
  
  ……
  方文淵眉目含笑,踱著步子緩緩走到他身邊:“陛下,你每日這樣辛勞,甚無樂趣,不如和我一起及時行樂吧?”
  蕭可搖搖頭,正色說:“文淵且等我一下,待朕看完這幾本奏摺。”
  方文淵湊了過來,一股淺香在蕭可鼻尖縈繞,驟然之間,蕭可只覺得臉上一暖,方文淵居然親了他一下。“陛下,臣好想你。”
  蕭可滿臉通紅,後退幾步,色厲內荏地說:“文淵,你好大的膽子!”
  頓時,一群侍衛虎狼一般地湧了上來,七手八腳地把方文淵捆了起來,蕭可大急,喝道:“誰敢捆他!統統給我住手!”
  可侍衛們沒有一個聽他的,眼看著就要把方文淵拖下去,蕭可一把拔出寶劍,紅著眼睛正要上前,只見禮部侍郎吳潛一臉沈痛地攔在他面前:“陛下,方文淵陰陽顛倒,有逆倫常,按律當斬!”
  蕭可正要大罵,卻見迷霧一閃,所有的人都不見了。他惶惑地四處張望,只見方文淵一身白色襦裙,含羞帶怯地向他走來。
  蕭可大喜,一把把她摟進懷裏:“文淵,嚇死我了,你沒事就好,我——”忽然,他駭然放開了她,“你,你不是文淵,你是文荇!”
  ……
  
  蕭可一下子從床上坐起喘息著,一身的冷汗。
  
  上朝的時候,蕭可頂著兩個黑眼圈,打著哈欠,無精打埰地聽著衆臣的啓奏。吏部尚書風武陽遞交了最後恩科任命的定稿,大理寺稟告了一下福王案的最新進展,戶部回稟了江戶賑災銀兩的籌集和發放。
  
  蕭可一聽江戶的事情,頓時皺起了眉頭:“江戶縣自立朝開始,每年都要發一次洪水,每年賑災,諸位愛卿難道沒有一個一勞永逸的妙法嗎?”
  工部的官員上前回稟:“陛下,江戶縣地形獨特,北靠渭河的一個彎頭,東邊又是一座地勢險峻的高山,每年春夏之際,渭河上遊水量劇增,形成地上河,到了此處更是水無去處,防堤再修築得高也無法阻攔啊。”
  蕭可搖頭說:“你們派人多到實地考察,也去看看別處的防汛,多尋訪民間的能人異士,想個什麽法子,把這個心病了了,不然百姓們每年都來這麽一遭,還談什麽安居樂業。”
  工部的人點頭應了。
  
  下朝的時候,蕭可眼見方思瑜依然站在大殿上,心裏一動,朝著他招招手,示意他到甘露殿來。
  “方愛卿,聽說你成親前風流倜儻,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四公子啊。”蕭可慢條斯理地飲了一口茶。
  方思瑜頗有些摸不著頭腦,尷尬地說:“陛下,這話可不能讓臣的夫人聽到,不然臣今天晚上就只能睡客房了。”
  “方愛卿怎麽如此膽小,人不風流枉少年,想必曉風姐姐也能夠體諒的吧。”蕭可笑吟吟地說。
  “陛下怎麽忽然問起這個?莫不是有心要選秀了不成?是不是想問問臣哪裏的女子最爲靚麗?臣少年時走南闖北,甚有心得啊。”方思瑜曖昧地笑了。
  
  蕭可擺擺手,猶豫了片刻,問:“方卿,如果喜歡上了一個人,那該是怎麽樣的?真的會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麽?”
  “陛下問我算是問對了。想當初臣追夫人的時候,她要是笑一笑,臣就覺得多辛苦也是值得的,要是幾天沒見,臣就掏心挖肺地難受。”方思瑜想起以前的趣事,不由得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蕭可的手指扣了扣桌面,發出篤篤的輕響,他沈吟片刻,又問:“方卿,當初你那麽多美貌的紅顔知己,難道就入不了你的眼了?”
  方思瑜長歎一聲說:“陛下,臣也想依舊縱橫花叢啊,只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夫人的一顰一笑都特別可愛,別人的總覺得少了那麽幾分味道,視之無味。”
  
  蕭可的心一跳,強自鎮定說:“方卿此話有些不對,朕覺得,也並不是男女之情才會這樣,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好友知己之間也是如此。”
  方思瑜笑著說:“陛下莫不是沒嘗過情的滋味。若是喜歡上一個人,必定不僅是秉燭夜話這麽簡單。”
  “那難道說情這滋味,不分貴賤,不分貧富,甚至,不分男女?”蕭可屏息問道。
  方思瑜愕然,思忖片刻道:“陛下,這前兩條的確如是,但這後一條,雖然史上偶有,畢竟還是有違倫常的。”
  
  蕭可強笑著點點頭:“愛卿所言甚是,朕只是想起來姐姐的事情,所以心生感慨。”
  蕭可的義姐言芷曾經女扮男裝入宮任中郎將,深受少年時蕭可的愛慕和崇拜,經年之後,嘗嘗被家人拿出來取笑,說他小小年紀就霸道執拗,和姐夫搶一個男人。一想到這裏,蕭可心裏突地一沈:莫不是自己從小就真有斷袖的癖好?
  
  “陛下對乾王妃是舐犢之情,和這男女之愛大相徑庭。總而言之,陛下要是喜歡上了一個人,就連做夢也會夢見她,一見了她就心裏暖洋洋的高興,只想把自己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方思瑜說完,瞧著蕭可一臉沈思,不由得心裏竊喜,上前一步說:“陛下莫不是有心上人了?那文荇的確該退位讓賢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可,你這是做的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做的什麽亂七八糟的夢啊!
親們,你們都還在不在啊?冒個泡出現下啊,腫麽都沒幾個人了,淚奔~~~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7:26

第 11 章

  蕭可一整天都鬱鬱不樂,心裏再三告誡自己,萬萬不能再想著方文淵了,只是越是強迫自己,越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他來。小時候一起的頑皮搗蛋,少年時學文習武的各種趣事,重逢後自己的滿心歡喜,一樁樁、一件件,都不經意地就會浮上心頭。方文淵的眉目在腦海裏也愈發清晰,眼睛有點小,鼻子不夠挺,嘴唇稍薄了些,可是放在一起,卻怎麽看怎麽耐看。
  
  李公公見蕭可精神不振,勸說他到禦花園散散心。蕭可哥有可無地應了。
  禦花園裏繁花似錦,茶花、月季、芍藥散佈在綠樹叢中,爭妍鬥豔,煞是好看。湖邊的亭子裏蕭淑妃和孟昭儀正在品茶,看見蕭可過來,都不由得眼睛一亮。
  蕭可陪著坐了一會兒,聊了些家常,只覺得索然無味,藉口有事離開了。
  
  沿著禦花園走著走著,蕭可不經意間來到了景陽殿,看著這座留下自己少時印跡的住所,他忍不住嘴角浮起微笑。
  忽然,他停住了腳步,凝神細聽,只聽見裏面隱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跟在後面的李公公,問:“景陽殿裏有人?”
  李公公愣了一下,說:“這是皇子的住所,除了早晚打掃的宮人,還有誰敢在裏面?”
  
  蕭可皺了皺眉頭,扣住門環往裏一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寬敞的庭院裏看起來空無一人,他往裏走了幾步,淡淡地說:“何人在此?出來見駕。”
  樹葉簌簌作響,卻依然沒人出來。蕭可銳利的目光四處梭巡,一眼就看到了老槐樹邊有個陰影,他慢慢地靠近了,出手如電,往那陰影抓了過去。
  
  他的手還沒觸到那團陰影,只聽得哎呀一聲,有個人摔了出來,趴在了地上,大聲呼痛道:“陛下,臣妾只是和你開個玩笑,你不要嚇我啊。”
  蕭可定睛一看,只見一個女人撩著裙擺,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臉惶恐地說。
  “文荇你怎麽會在這裏?”蕭可愕然。
  “我出來走走,看這裏挺好玩的,就進來看看。”方文荇的臉上沾了點泥巴,頭上落著幾顆槐花,看起來有些好笑
  “哦?你身邊怎麽沒人陪著?這些奴才越發大膽了,敢讓皇後一個人出來?”蕭可冷冷地說。
  “不是不是,我讓她們不要跟著的,這兩天她們看著我都怪怪的,我看著就討厭。”方文荇悻悻地說。
  
  蕭可心裏感到一絲歉疚,想來那些宮人們一定是聽到了什麽風聲。他不由得放柔了語調說:“讓朕看看,剛才有沒有摔疼了?”
  “沒有。”方文荇搖搖頭。
  蕭可看她的手背在後面,笑著說:“你藏了什麽?拿出來給朕瞧瞧。”
  方文荇咬緊了嘴唇,瞪大眼睛看著他,手卻固執地藏在後面不肯拿出來。
  
  蕭可一陣恍惚,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輕聲叫道:“文淵……”
  方文荇渾身一震,“撲通”一聲,手上的東西掉在了地上,滿地的槐花散開了,淺淺的黃黃的,一朵朵被微風吹了起來。
  蕭可猛地清醒過來,愕然看著滿地的槐花,問:“你摘這個做什麽?”
  方文荇頗有些慌張,期期艾艾地說:“我聽說槐花糕很好吃,所以拿竿子打了一些……”
  蕭可凝視著她,緩緩地問:“你不是路過這裏,你是特意過來打槐花的是不是?”
  
  方文荇垂下頭,沈默不語。
  “深宮寂寞,如果沒有心愛的人作伴,必然度日如年……”方文淵的話在蕭可的腦中響起,他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溫言說,“好了,下次如果想要,和朕說一聲,不要偷偷摸摸地過來,你身爲皇後,這樣成何體統。”
  
  李公公見狀,立刻走上前去,幫方文荇把那包槐花重新放好,笑著說:“娘娘,奴才這就叫禦膳房做些槐花糕來。”
  方文荇點點頭,眼睛微微有些發亮,說:“叫廚子放些芝麻,又香又好看。”
  李公公點點頭,樂顛顛地去了。
  蕭可腦中忽然閃過一種異樣的感覺,正要細想,卻又抓不到了。
  “陛下,臣妾告退了。”方文荇朝他行了個禮想要走。
  蕭可腦中紛雜,一時之間有些捨不得,脫口而出道:“朕送你回長樂殿吧。”
  
  帝後二人第一次一起出現在宮中。蕭可一邊走,一邊問:“文荇平日都喜歡什麽?”
  “就是繡繡花,聊聊天,還能做些什麽。”方文荇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朕聽說你喜歡作畫,這點倒是和文淵很像。什麽時候讓朕看看你的畫?”蕭可笑著說。
  “臣妾就是瞎塗的,不登大雅之堂。”方文荇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屋子裏的那只貓倒是很可愛,什麽時候帶到朕這裏來,讓朕也熱鬧熱鬧。”蕭可想起那只小白,呵呵笑道。
  “小白太野了,只怕陛下惱起來燉了貓肉吃。”方文荇掩嘴一笑。
  
  蕭可的心又是一跳,仿佛好像看到了方文淵促狹的笑容。
  “文荇,你這樣挺好,以後不要再把臉畫的像個鬼一樣的,也不要灑那麽多的香粉了。”蕭可和她靠得很近,只覺得一陣淺淺的槐花香傳入鼻中。
  方文荇的笑容一僵,說:“陛下覺得不好看嗎?可是大家都說見了陛下要盛裝打扮,這樣才夠隆重。”
  “胡說八道,下次讓文淵進宮來教教你,盡聽不相幹的人說話。”蕭可笑著說。
  方文荇怔了一下,立刻堆起滿臉的笑容:“好啊,不知道陛下封了哥哥什麽官?”
  蕭可愣了,搖頭說:“文淵不喜做官,現在還是一介布衣。”
  “哥哥就是沒出息,玩物喪志。”方文荇不屑地說。
  蕭可愕然,冷冷地說:“在朕這裏不要說文淵的壞話。”
  方文荇垂下頭來,一路踢著小石子,蕭可有些頹然,暗罵自己是不是中邪了,怎麽就會覺得方文荇和方文淵一樣了呢。
  
  兩個人一路默默無語,眼看長樂殿就要到了,從小徑上走來了一群人,爲首的正是吳貴妃。
  吳貴妃顯然愣了一下,旋即回過神來,向蕭可和方文荇行禮,柔聲說:“陛下,今日這麽巧,和姐姐一起賞花麽?”
  蕭可微微一笑說:“我送文荇回宮。”
  吳貴妃瞥了一眼方文荇,對著蕭可嬌羞地笑了笑說:“對了,臣妾還沒謝過陛下呢,陛下賞的那面琉璃鏡十分漂亮,臣妾十分喜歡,幾位妹妹見了都很眼饞呢。”
  “你喜歡就好。”蕭可點點頭。
  吳貴妃察顔觀色,立刻乖巧地說:“陛下趕緊陪姐姐回宮吧,臣妾告退了。”
  
  方文荇望著吳貴妃遠去的背影,忽然問道:“陛下很喜歡吳貴妃吧?”
  蕭可愣了愣:“爲什麽這麽說?”
  “她又聰明又漂亮,又體貼又溫柔,讓她屈居於我之下,實在是太委屈她了。”方文荇喃喃地說。
  蕭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支吾著說:“文荇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也很好……”
  方文荇直直地盯著他,忽然笑了起來:“陛下,你怎麽看起來有些歉疚,不用不用,只要多賞我點東西就好了,什麽琉璃鏡什麽夜明珠,都賞賜給臣妾吧。”
  
  -
  
  蕭可憋了一肚子的氣回到甘露殿,恨不得立刻抓了方文淵來問問:你的這個孿生妹妹除了長相,其他的怎麽和你一點兒也不像?
  
  不一會兒,楊名從宮外回來了,高興地稟告蕭可:“陛下,臣去了一趟寶啓齋,帶來了一副草水先生的畫。”
  說著,他把手裏的卷軸展了開來,蕭可定睛一看,只見這是一副仕女圖,畫中的女子眼神憂傷,抱著一個雪白的波斯貓,仿佛有著無盡的哀怨,眉目間栩栩如生,足見畫功深厚。右下角就像流雲姑娘所說,蓋了兩個章,一個印鑒,一個畫符。
  
  這種仕女圖蕭可以前看方文淵畫過很多次,對他的筆法很是熟悉,瞟了一眼就心知肚明,不由得心裏又酸又澀:原來,文淵真的有事情瞞著他。
  
  “陛下,臣也打聽了草水先生的事情了,他是前年前在寶啓齋的鑒賞大會上一畫而紅,平日裏的畫作稀少,寶啓齋的掌櫃也只不過見過他兩面,據說是個翩翩公子,富貴人家出身,第一次見面是在四年前……”
  
  “你說什麽?”蕭可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四年前?”
  楊名愕然點了點頭:“對,四年前,掌櫃的記得很清楚,那年陛下你登基大典,隨即又納了吳貴妃,京城一時之間萬民空巷。草水先生就在那時到的寶啓齋,給了掌櫃的這幅畫寄賣。”
  只聽得“啪”的一聲,蕭可把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好你個方文淵!”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個謊言戳穿啦~~
嗚嗚,人家今天也更新了,妹子們要冒泡表揚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7:39

第 12 章

  蕭可急怒攻心,加之這幾日夜不成寐、受了涼,一下子就病倒了。整個晚上都昏昏沈沈,幾付湯劑下去也沒有發汗,體溫倒是高了上來。他向來身體強健,這一病,頓時整個皇宮慌亂成一團。
  
  早朝罷朝後,幾位大臣來探了病,不一會兒,幾個嬪妃也來了,圍在蕭可身邊,一個個都噓寒問暖,嘰嘰喳喳,吵得他差點喘不過起來,好不容易太醫說了一句“陛下需要靜養”,幾個人才不得不散去。
  
  蕭可沈沈地睡了好一會兒,等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快傍晚了,李公公在一旁,一看他醒了,扶他坐了起來,伺候他用了點粥。
  眼看著蕭可稍微精神了點,李公公小心翼翼地問:“陛下,方公子來了,在偏殿等候多時了,要不要宣他進來?”
  蕭可怔了一下,氣往上湧,冷冷地說:“他無品無級,跑到宮裏來幹什麽?把他趕出去。”
  李公公頓時愣住,心裏不由得腹誹:陛下,那你每天巴巴地跑到人家方府去幹什麽?“是,奴才這就去請方公子回去。”
  蕭可轉念一想,狠狠心說:“趕出去倒是便宜他了,讓他跪在那裏,好好想想自己什麽地方做錯了,什麽時候想明白,什麽時候過來朕這裏。”
  
  李公公愕然,一路小跑著走了。蕭可卻再也睡不著了,一顆心好像飛到了門外,恨不得能變成個隱形人去看看方文淵在幹嘛。
  
  等來等去,也沒見李公公進來,蕭可不由得有些著急,高聲叫了一聲。李公公旋即推開門,低眉順眼地說:“陛下,方公子跪著呢。”
  “他怎麽說?”蕭可佯作不在意地問。
  “他沒說什麽,只是看起來有點吃驚。”李公公笑嘻嘻地說,“陛下放心,奴才幫方公子拿了個蒲團,跪在上面應該不會傷了膝蓋。”
  蕭可滿意地點點頭。沒過一會兒,他又問:“文淵身邊有人伺候著嗎?”
  李公公點點頭:“小祥子伺候著,我囑咐了,要是有什麽不對立刻來回稟。”
  蕭可皺了皺眉頭說:“小祥子太馬虎,朕不放心,李公公你去跟前看著。”
  
  李公公領命去了。時間一點點地過去,蕭可越發坐立不安,扶著床站了起來,只覺得頭輕腳重,一陣虛乏。他慢慢地走了幾步,只見草水先生的那副仕女圖依然放在桌上,他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忽然好像發現了什麽,湊了過去,盯著那個畫符看了很久,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重新在床上躺好,清咳了一聲,說:“來人。”
  屋外的隨侍太監應了一聲,走了進來。
  “把文淵叫進來。”
  
  蕭可閉著眼睛,從眼睫毛的空隙中死死地盯著殿門,不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方文淵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他等了很久,也沒聽見方文淵說話,只好睜開眼睛,漠然看了方文淵一眼。
  方文淵一眼就看見了桌上那副仕女圖,不由得顫了一顫,沈默了片刻,走到了蕭可的床前,輕輕地跪了下來,說:“陛下,你怎麽樣了?不要爲了臣的事情氣壞了身子。”
  不知怎的,蕭可忽然感到一陣心疼:算了算了,他瞞著你成了那個草水先生,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這幾年他不願意見你,你就好好問問是怎麽回事,何必和他生氣呢。
  
  想到這裏,蕭可積攢了一天一夜的氣漸漸消了,卻也不想太過便宜方文淵,於是皺著眉頭,一臉的痛楚:“文淵,朕的頭痛得厲害。”
  方文淵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嚇了一跳:“陛下的燒怎麽還沒退?太醫怎麽說?”
  “朕難受得緊,想吐。”蕭可又說。
  方文淵慌裏慌張地站了起來,想了一下,飛快地幫他倒了一杯茶,扶著他喝了幾口,低聲埋怨說:“陛下怎麽跟前都不留個人伺候,你的那些個嬪妃呢,怎麽人也不見。”
  蕭可覺得他這副緊張慌張的模樣有些可笑,不由得心裏又是溫暖,又是得意。“朕不想看見他們,朕想你在跟前伺候著,象以前一樣。”
  方文淵愣了一下,頓時回過神來,又跪在了他的床前,低聲說:“陛下,臣欺瞞了陛下,請陛下降罪。”
  
  蕭可凝視著他:“文淵,可是朕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
  方文淵愕然:“陛下,這話從何說起?”
  “那可是朕有什麽地方虧待了你?”
  方文淵搖搖頭:“陛下待臣很好。”
  蕭可逼視著他,緩緩地問:“那好,你告訴我,爲什麽早就從楚地脫險,卻一直沒有來見朕?你不知道,朕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嗎?”
  方文淵默然,良久,才垂首說:“陛下,是臣有私心,臣不想拘泥於朝堂,又見陛下萬事順遂,登基納妃,春風得意,再也不是當年那個需要人陪伴左右的六皇子了,就索性隱姓埋名,暢遊天下。”
  
  “文淵,你連見都不見我一面,就這樣斷然做了決定?你怎麽知道我春風得意?你怎麽知道我不需要你陪伴?”蕭可越說越怒,不由得一陣暈眩,喘息了幾聲。
  方文淵驚呼一聲,輕撫著他的後背,低聲說:“陛下,你別氣了,你罰臣吧。”
  “朕是要罰你!你說,該怎麽罰?”蕭可恨恨地說。
  “罰我抄庭訓一百遍?罰我銀兩一百兩?罰我禁足半月?”方文淵歪著頭,慢吞吞地說。
  蕭可又好氣又好笑,戳了一下他的腦門:“你啊,你還以爲你還是那時候的伴讀不成?”
  “陛下說過,臣永遠是你的伴讀。”方文淵笑嘻嘻地說,他心裏明白,只要蕭可還願意和人說話,那就代表著他沒有真的生氣。
  
  蕭可哼了一聲說:“你總算還記得。說實話,這麽多年在外面,有沒有想到過朕?”
  方文淵飛速地瞟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低聲說:“陛下,臣時時刻刻都念著你,一想到以後就要和你對面不相識,天各一方,心裏就難過。”
  蕭可的心裏象吃了蜜一樣的甜,指了指那副畫,說:“所以你畫的畫裏都有朕的名字?”
  方文淵愕然,漸漸的,從脖頸處浮起了一層粉色,直至滿臉通紅。“陛下,臣逾越了,請陛下賜罪。”
  蕭可心情愉悅,示意他把畫拿過來,指著一旁的那個畫符,說:“朕看了半天才看出來,你把朕的名字弄成這付鬼樣。”
  只見那個畫符外面一圈並未合口,裏面一個小圈古裏古怪,好像一個口字,細看果然就是蕭可的可字。
  方文淵又羞又窘,低聲辯駁:“人家都說很好看,說這個印鑒寓意高深,形神俱備。”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名字。”蕭可得意洋洋地說。
  “陛下要是不喜,臣下次再也不蓋這個印鑒了。”方文淵頗有些懊惱。
  “誰說我不喜歡?我喜歡得要命,以後草水先生賺來的銀子就要分我一半。”蕭可笑著說。
  
  正說著,太醫來了,把了脈,遞上了湯藥,才囑咐了沒幾句,便被蕭可趕走了。方文淵有點著急,責備說:“陛下,你的燒還沒退,趕緊躺下。”
  蕭可說了這麽久的話,也覺得有些頭重腳輕,卻不捨得方文淵走,就說:“文淵,朕叫人去方府說一聲,今晚你就陪著朕吧,太師看在朕病了的份上,一定不會怪你的。”
  一旁的李公公一接到蕭可的眼色,立刻就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外走去:“奴才立刻就去辦。”
  方文淵回過神來想要阻攔,卻只能看著李公公的背影閃出宮門。
  
  這一晚蕭可過得格外舒心,方文淵圍著他被使喚得團團轉,一會兒喝藥,一會兒吃粥,一會兒讀奏摺,臨到睡前,蕭可指使著方文淵在床邊支了個軟榻,說要和他秉燭夜話,只可惜,沒說幾句,睡意襲來,他就沈沈地睡去了。
  
  翌日淩晨,蕭可在夢中笑醒,夢裏的方文淵和他和以前一樣,策馬並騎,指點江山,說不出的愜意和快活。醒來後,他一時還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的汗,燒已經退了,渾身輕松。
  
  側眼看去,方文淵趴在他的床邊,緊緊地抓著他的被角,還在酣睡,想來昨晚一直幫他掖被子,很晚才睡著。
  
  蕭可童心大起,緩緩地湊到方文淵的臉前,越看越歡喜:白皙的肌膚,捲曲的睫毛,微啓的薄唇,就連臉邊那條隱約可見的泛白的疤痕,都覺得十分可愛。看著看著,蕭可仿佛被什麽東西蠱惑了一樣,情不自禁地越湊越近,方文淵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臉上,眼看著他的唇就要觸到方文淵的臉了……
  
  方文淵忽然蠕動了一下,擡起臉來,他的薄唇堪堪擦過了蕭可的嘴唇,頓時,兩個人都愣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JQ啊JQ,你終于冒泡了,我內流滿面~~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7:49

第 13 章

  “陛下恕罪,臣不是故意的。”方文淵迅速地垂下頭,聲音都有些變調,“臣回去了……只怕祖父都等急了……”說著,他慌裏慌張地後退,居然從寢宮裏跑了。等蕭可回過神來的時候,只看見方文淵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整整一天蕭可都在想著這個不經意間的碰觸,那柔軟的觸感,那溫熱的氣息,還有那一瞬間急速而至的心跳。他強迫自己忘掉這個意外,卻總是在腦子裏重播,越想越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甜蜜泛上心頭。
  
  蕭可神思恍惚的異常,就連楊名都覺著有些不對勁,終於忍不住問道:“陛下是有什麽心事嗎?不知道臣能不能爲陛下分憂。”
  蕭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發現自己的這個禦前侍衛長得十分英俊,劍眉朗目,由於常年練習劍術,身材修長,有一股特有的氣質,他心念微動,衝著楊名招了招手:“你過來,讓朕瞧瞧。”
  楊名詫異地走到蕭可跟前,蕭可緩緩地湊近他的臉,梭巡了幾下,不一會兒便釋然地坐回了椅子上,喃喃地說:“真是奇怪,難道我只是對著他才會這樣?”
  楊名不明所以,問道:“陛下在說誰?”
  
  蕭可只覺得一陣甜蜜,一陣憂傷,心裏七上八下,一會兒想要衝到方文淵身邊,好好問問他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一會兒暗罵自己心思齷齪,居然對好友抱有這種念頭;一會兒滿心憧憬,想著兩人心意相通,永不分開,一會兒心生悲念,怕方文淵發現了,從此避他如蛇蠍。
  
  良久,他才定了定神,說:“這幾天我讓你去盯著那個田景文,盯得怎麽樣了?”
  “那位田公子每日就是喝喝花酒,聽聽小曲,倒沒什麽異常。”楊名答道。
  “文淵沒去找他?”蕭可一聽,心情頗爲愉悅。
  “沒有看見方公子,倒是那個紅袖樓的流雲姑娘去過幾回。”
  “當真?”蕭可更高興了,看起來田景文這風流倜儻的性子是改不了了,文淵一定不會喜歡這樣的人。
  
  兩個人正說著,李公公進來稟告,乾王蕭子裴巡邊回京,特來覲見。蕭可一聽大喜,乾王蕭子裴是他的堂兄,官拜驃騎大將軍,在明睿帝時便軍功卓著,數次大敗西涼軍,爲邊疆的安定立下了汗馬功勞,加之義姐言芷又嫁給了他,因此素來受到蕭可的尊敬。“皇兄回來了?芷姐姐也來了嗎?快請進來。”
  
  不一會兒,蕭子裴大步走了進來,笑呵呵朝蕭可行禮說:“陛下,數月不見,怎麽看起來清減了許多?不要太勞累了。”
  “前日陛下得了病,今日剛剛見好。”李公公在一旁答道,“殿下多勸勸陛下,要保重龍體。”
  蕭可不以爲意,笑著說:“一時偶感風寒而已,你們都大驚小怪了。皇兄,邊境一切是否太平?”
  蕭子裴點了點頭:“西北邊境安穩,漠北百姓已經快把西涼兵的樣子都忘了。只是北邊的大楚還是鬆懈不得,我在東湧府和渭河沿岸視察了軍備,尤其是水軍,更要常練不懈。”
  蕭可輕哼了一聲,忽然想到了什麽,笑著問:“皇兄去看渭河沿岸的軍備,芷姐姐沒說什麽吧?”
  蕭子裴頗有些不是味道,悻然說:“她好幾天沒和我說話,八成想著她那天揚哥哥呢。”
  蕭可嗤笑一聲:“皇兄看來是陪盡了小心,不知道有沒有被芷姐姐罰睡客房啊?”
  “陛下就會取笑臣,哪天要是陛下有了心愛之人,只怕會比臣更加言聽計從。”蕭子裴調侃說。
  
  蕭可心裏一動,腦中不由得浮出方文淵含笑帶嗔的模樣,心神一蕩。正浮想聯翩的時候,只聽得蕭子裴猶豫著說:“陛下,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蕭可回過神來,笑著說:“皇兄怎麽也這麽吞吞吐吐了,但說無妨。”
  蕭子裴神色凝重,沈吟片刻說:“臣在路中,偶爾得見大楚的雜食和藥材在大衍有售,十分驚異,打聽了幾個商家,他們都說,在每月固定的日子,都會有一個商戶來采購一些大衍的商品,大到珠寶玉器、家什擺件,小到大米絹布,據說是販往大楚,也會販售一些大楚的特産,物以稀爲貴,生意不錯。”
  蕭可不由得一怔,背著手踱了幾步:“大衍和大楚通商出過大事,自太祖以來就明令禁止的,雖然民間偶有,但從未有過大商戶犯禁,是誰這麽大膽?”
  蕭子裴點點頭:“是啊,渭河沿岸水盜衆多,地勢險要,這家商戶必然實力不弱。”
  兩人對視片刻,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憂慮:會不會是那狡詐陰險的大楚皇帝楚天揚耍的什麽花招?
  
  兩個人在上宸殿推敲了半天,最後決定在京城看看有沒有那個商戶的行蹤,順藤摸瓜瞭解背後的老闆底細。蕭可一看,不知不覺天色已晚,就留蕭子裴在宮裏用膳。
  蕭子裴婉言謝絕說:“陛下,臣還有事,就不叨擾了。”
  蕭可笑著說:“是不是芷姐姐在家裏等你?何不叫姐姐一起來。”
  蕭子裴的嘴角忍不住揚起微笑:“小芷她身子不太方便,改日再來拜見陛下。”
  蕭可又驚又喜:“什麽?難道姐姐又要替我添個外甥不成?”
  蕭子裴點點頭,噓了一聲:“別叫我娘知道了,不然我那府裏又要不得安生,讓她晚點再來折騰我們。”
  
  兩個人相視一笑,忽然,蕭子裴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陛下,臣聽說陛下這幾日爲了皇後的事情甚爲煩惱。”
  蕭可微微一怔,哂然笑道:“皇兄剛回京城就聽說了?看來大家都沒閑著。”
  蕭子裴清咳了一聲,正色說:“陛下,皇後無嗣,確是大事,不知陛下心裏是怎麽想的?能否和臣說說?”
  蕭可踱了兩步,忽然問道:“皇兄,如果是姐姐無法生育,你又待如何?”
  蕭子裴嘿嘿一笑:“如果是小芷,臣就先使拖字訣,拖不了再使騙字訣,騙不了再使躲字訣,總而言之,誰也別想來指手劃腳的。”
  蕭可不由得失笑:“由己推人,那皇兄怎麽還來問朕?”
  
  蕭子裴定定地看著他,認真地說:“陛下,臣和小芷都盼著陛下不僅是一位聖明的君主,更是一位快樂的君主,如果皇後是陛下心愛之人,臣必定站在陛下這一邊,陛下,請你告訴臣,皇後是你的心愛之人嗎?”
  蕭可不由得語塞,腦海裏一忽兒浮出方文淵的臉龐,一忽兒出現方文荇的身影,兩個人交替出現,他頓時頭痛欲裂。良久,他歎了一口氣道:“皇兄,你放心,皇後的事情,朕知道該怎麽做。”
  
  用罷晚膳,蕭可遣了楊名去方府請方文淵。他心裏既然有了決斷,便不再拖泥帶水,只是心裏覺得有些對不起方文荇,又一時弄不清楚自己的對方文淵到底是什麽感情,甚是心煩意亂,想見方文淵的念頭一起,便再也遏止不住。
  
  等了好一會兒,他只覺得時間太慢,忍不住走到殿外張望起來,迎面便見吳貴妃款款而來,一見蕭可,便驚喜地說:“陛下,臣妾正想找你呢。”
  蕭可笑了笑說:“佩箐找朕何事?”
  吳貴妃嬌笑著說:“今日臣妾原本想給陛下送湯藥來的,出來碰到了一個男子,嚇了一大跳,居然和姐姐長得一模一樣。”
  “那是文荇的孿生哥哥。”蕭可淡淡地說。
  “這天底下真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吳貴妃驚歎說,“要不是那個男子耳邊有條疤,臣妾還真以爲是姐姐著了男裝出來了。”
  蕭可暗自發笑,想了想方文淵換成女裝的樣子,只覺得心裏癢癢的:要是文淵是個女的……他定了定神,笑著說:“文淵以後會常在宮裏行走,佩箐以後不要說這些奇怪的話了。”
  吳貴妃楞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陛下封了他個什麽官職?”
  蕭可斂了笑容,冷冷地說:“文淵是朕的伴讀,又爲了朕出生入死差點把命都給丟了,就算封個一品大員也不爲過,佩箐你說呢?”
  吳貴妃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強笑著說:“那是自然,臣妾只是好奇而已,像方公子這樣的人中龍鳳,陛下自然是要重用的。”
  蕭可滿意地點點頭,柔聲說:“佩箐辛苦了,沒什麽事情就早點去歇息了吧。”說著,就自顧自地走了。
  
  吳貴妃看著蕭可的背影,滿臉的笑容頓時斂了起來,臉色陰沈,雙手絞著手帕,半晌才對身旁的侍女低地說:“碧蓮,你看陛下這是要去哪裏?”
  那個侍女垂首說:“娘娘,這個方向,會不會是去長樂殿?”
  吳貴妃的臉色鐵青,心裏又妒又恨:“那個傻女人使了什麽妖術?陛下向來對她避而遠之,怎麽這廢後的事情一鬧,反而倒是走得越發得近了?”
  碧蓮低聲說:“娘娘,你怎麽不把你看到的事情和陛下說啊?陛下知道了一定會治她的罪的。”
  吳貴妃冷冷地說:“你懂什麽,打蛇要打七寸,這點小事,扳不倒她,反倒是我搬弄是非,落了下乘。”
  她沈吟片刻說:“碧蓮,給哥哥和父親送個信出去,就說那個傻女人來了個大幫手,陛下這兩日日日念著長樂殿,讓他們好好拿個主意,不然,這傻女人要翻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可勁兒地鬧騰吧,吳貴妃~~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8:01

第 14 章

  蕭可在外面兜了一圈,滿心以爲方文淵一定已經候著他了,喜滋滋地回到寢宮,卻見只有楊名一個人站在殿門外,不由得一愣問:“文淵呢?”
  楊名尷尬地說:“方公子被方太師攔了下來,好一頓訓斥,說是外臣不得宿於內殿,昨日已經禦前失儀,今日如再違背祖訓,還不如先打死了他算了。”
  蕭可不由得一陣心驚肉跳,急急地追問道:“太師發怒了?有沒有真的打文淵啊?”
  楊名心有餘悸地說:“太師真是老當益壯,拿著根枴杖就往裏走,我慌忙把太師攔下了,說是太師不許就算了,陛下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蕭可這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頹然坐在椅子上,恨聲說:“誰定的這個規矩,害得朕都不能和文淵秉燭夜談。”
  楊名撓撓腦袋,出主意說:“既然方公子不能進宮,陛下何不出去呢?”
  “朕晚些回宮都被你們念叨,要是夜不歸宿……”忽然,蕭可的眼睛亮了起來,拍了拍楊名的肩膀,笑著說,“對啊,朕怎麽沒想到,春光明媚,萬物複蘇,正是去春獵的好時節!”
  
  蕭可自登基以來,素來勤勉,這下忽然發興要去春獵,大臣們都十分識趣,紛紛表示陛下皇恩浩蕩,英明神武。一些年輕的官員都躍躍欲試,武將想要在聖上面前露臉,文臣想要去開開眼界。
  
  蕭可遴選了一些文臣武將,羽林軍千餘名,浩浩蕩蕩地往京城西郊的皇家行宮上樂苑而去。禦輦裏,蕭可意興闌珊地斜靠在榻上,問一旁的李公公:“怎麽文淵還沒有來?”
  李公公笑著說:“不是陛下說要給方公子一個驚喜嗎?奴才剛剛派人去請了,想必這會兒正高興著呢,就快到了。”
  正說話間,楊名在外面低聲稟告:“陛下,方公子來了。”
  蕭可心裏大喜,拉開簾子一看,只見方文淵一身勁裝,騎在一匹通身雪白的馬上,看起來英姿颯爽。他心癢難耐,從轎裏走了出來,楊名立刻將他的那匹汗血寶馬帶了過來,只見那匹馬通體淡金,四肢修長,步伐輕靈,頓時將四周的馬匹全部比了下去。
  
  蕭可翻身上馬,和方文淵並騎,笑著說:“走,我們去遛一遛。”說著,一夾馬腹,往前疾馳而去。方文淵無奈,只好跟了上去,他的騎術欠佳,腳下的又不過是一匹普通的良駒,哪裏跟得上蕭可,不一會兒就連蕭可的背影都看不見了。
  
  蕭可的十八騎貼身侍衛也如狂風一樣追了過去,方文淵索性放慢了速度,緩步跟在後面。不一會兒,方文淵發現有人緩緩地輟在他的身後,回頭一看,是楊名。
  “楊大人怎麽不跟上去?”方文淵頗爲奇怪。
  “陛下吩咐了,要我緊跟方公子,貼身護衛。”楊名恭謹地回答。
  方文淵心裏微暖,微笑著說:“我能有什麽事情,陛下總是太過小心。”
  楊名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在他心裏,這個方公子頗有點神秘莫測的味道,這樣忽然憑空出現,讓蕭可對他如此寵愛有加。他斟酌了片刻,誠懇地說:“方公子,陛下很喜歡你,你有時候也順著點陛下,不然我看見陛下憂思難當,心裏十分難過。”
  
  方文淵怔了一下,苦笑了一聲:“有些事情,你不懂。”說著,他一拎馬韁,朗聲笑道,“楊大人,春光明媚,我們就不要說這些掃興的話了。”
  
  兩個人的馬一前一後,經過隨行大臣和王孫們的車橋,不一會兒就越過了隊伍,正巧和策馬回來的蕭可迎面碰上。
  “文淵,你也太慢了,朕都在前面等了許久,不見你人影這才回來了。”蕭可埋怨說。
  “陛下騎術精湛,臣自愧不如,就不追趕了,太累。”方文淵笑了笑,不著痕跡地往旁邊讓了一下。
  蕭可並未察覺,這一通疾馳,讓他心懷舒暢。“看來田景文那廝也不過如此,教出你這麽一個三腳貓的騎術來。”
  方文淵的嘴角微微上翹,忍住笑說:“景文善劍術,箭法和騎術自不能和陛下相提並論。”
  “文淵,那田景文何時回大楚去?屆時朕給他設宴送行。”蕭可忍不住打探說。
  方文淵一怔,含糊地說:“快了,估摸著再十幾二十來天吧。”
  “聽說他這幾日都和紅袖樓的姑娘廝混在一處,是不是得了紅顔知己,樂不思蜀了?”蕭可挖苦說。
  “真的?景文怎麽從來沒和我提起?”方文淵又驚又喜。
  蕭可不著痕跡地琢磨著他的表情,見他不似作僞,心裏終於放下了一塊石頭:看來文淵對那田景文沒什麽意思。只不過,他以前說的那個心上人到底是誰呢?
  
  幾個人說笑著,不一會兒上樂苑就到了。上樂苑是大衍國最大的圍獵場和皇家園林,占地三四百裏,內有離宮別苑一十六座,背面是連綿的群山,山勢險要,杳無人煙。這是蕭可還是皇子的時候來過兩次,其中一次也是和方文淵一起來的。
  
  天色漸晚,蕭可下令先入住別苑,第二天一早再入獵場。蕭可在屋裏稍事休息了片刻,便興衝衝地去找方文淵,可是,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心裏略有不滿,叫來了負責圍獵事宜的吳潛吳侍郎。
  
  吳潛愣了一下,恭謹地說:“陛下,方公子沒有品階,臣安排他住在西頭。”說著指了指行宮中最角落的地方。
  蕭可有些不悅,對李公公說:“把朕的房間收拾一下,讓文淵住到朕的屋子裏來,朕要和文淵說說話。”
  吳潛愕然,爲難地說:“陛下,這于禮不合,不如臣去瞧瞧,調配一下?”
  蕭可想了想,深怕方文淵不肯住他房裏,於是就點頭說:“煩勞吳侍郎了。”
  
  不一會兒,方文淵匆匆過來了,擦了一把汗,告罪說:“陛下恕罪,臣故地重遊,忍不住在外面逛了逛。”
  蕭可笑著說:“你去哪裏了?”
  方文淵微赧:“陛下還記得那塊巨石嗎?臣找了半天才找到,看了一會兒。”
  蕭可怎麽會不記得,那次他被父皇騙到上樂苑,快活得不得了,半夜偷偷和方文淵甩開了隨身侍衛,在一條瀑布邊找著了一塊圓溜溜的巨石,在上面看星星。看著看著,兩個人居然睡了過去,被侍衛找到的時候都快天亮了。
  “當然記得,第二天朕一直打噴嚏,把你嚇得臉都白了。”蕭可想起往事,心裏十分快活,“走,我們再一起去坐坐。”
  
  說著,蕭可興衝衝地往行宮外走去,方文淵來不及阻攔,只好給楊名使了個眼色,急急地跟了上去。
  行宮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方文淵邊走邊擔心地勸阻:“陛下,天色已晚,那條路上沒有守衛,不如明日再來。”
  “文淵你瞎操心什麽,山下有京衛營守著,這裏又有羽林軍在,誰有這麽大的本事來刺殺朕不成?”蕭可取笑他。
  “山中野獸衆多,只怕有個萬一……”方文淵愁眉苦臉地說,“陛下現在是萬金之軀,大意不得。”
  
  蕭可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卻依然沿著小道往裏走去,漸漸地,可以聽到溪水潺潺的聲音。
  方文淵看看後面跟上來的侍衛,心稍微定了定。溪水聲越來越響,不一會兒就變成轟鳴的瀑布聲,眼前也頓時豁然開朗,只見一條巨大的白練從天而降,濺起無數水花,十分壯觀。
  
  瀑布前是一塊方圓數十丈的大空地,一塊奇形怪狀的巨石突兀地落在大坪上,蕭可三下兩下便爬到了上面,衝著方文淵伸出手去,笑著說:“沒有朕,你便爬不上來了吧?快抓著朕的手。”
  方文淵猶豫了片刻,握住了蕭可的手,蕭可一使勁,他驚喘了一聲,被狼狽地拉了上去。巨石上十分平坦,兩個人仰躺在上面都綽綽有餘。星星閃爍,仿佛措手可及;瀑布飛濺,仿佛弦樂陣陣;草木幽深;仿佛檀香入鼻……
  
  蕭可只覺得浮躁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滿心的甯靜和淡淡的歡喜,他側目看去,方文淵雙目微閉,嘴角微翹,顯然在享受這難得的一刻。“文淵……”他低低地叫了一聲,心裏模模糊糊地想:就這樣吧,別去想自己對這個人到底抱有什麽樣的感情,只要他在身邊,這就夠了。
  
  忽然,蕭可發現方文淵的鬢發垂落了下來,露出了那條淺白色的疤痕,他心疼地伸出手去,剛剛碰觸了一下,方文淵立刻瑟縮了一下,往旁邊讓了一讓,他無奈,收回了手,低聲問:“疼嗎?”
  方文淵捋了捋發絲,含糊地說;“不疼。”
  蕭可正要調轉目光,忽然,他好像看見了什麽,胸口仿佛被捶了了一下,頓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小可發現了什麽呢,望天長嘯~~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8:12

第 15 章

  回到行宮,吳潛已經把方文淵的住所騰好了,就在離蕭可的寢宮的隔壁,方文淵原本做好了陪蕭可夜談的打算,但臨到寢宮前,蕭可只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一臉僵硬地自顧自地進門了。
  
  方文淵松了一口氣,慢步踱回了自己的屋子裏,進門便看見田景文一身小廝打扮坐在院子裏翹著二郎腿,一見他回來,便酸溜溜地說:“總算捨得回來了?我還以爲你要和他秉燭夜談呢。”
  
  方文淵皺著眉頭噓了一聲:“你膽子也太大了,非要跟來,要是萬一出個什麽岔子,你讓我怎麽和你家裏人交待?”
  田景文滿不在乎地說:“文淵,我一想到圍獵,就心癢難耐,文淵,你總不能自己一個人瀟灑快活,把我留在那無趣的京城吧?”
  方文淵哼了一聲,笑著說:“還無趣呢,不是滿把的紅顔知己等著你嗎?”
  田景文嬉皮笑臉地湊了過來說:“文淵,你這是吃醋了不成?”
  
  方文淵瞥了他一眼,正色說:“景文,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只是你不瞭解陛下,他是個重情的人,只要那件事情沒有戳穿,萬事就都有迴旋的餘地,你放心吧。”
  田景文怔了一下,長歎了一口氣說:“文淵,我的心思總瞞不過你。說實話,我實在擔心你,不如我們在這裏弄點意外,你直接消失算了,你祖父年紀也大了,到時候我一起接過來安享晚年,你喜歡去大楚最好,若你喜歡留在大衍,我們就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塊塊活活地過日子,省得在你那青梅竹馬身邊提心吊膽。”
  方文淵有些怔忪,沈默了片刻,忽然展顔一笑:“景文,我不想再騙他了,這些年,他一直惦記著我,是我欠他良多。不管怎樣,我答應了以後都陪在他身邊,這次再也不能食言。”
  
  田景文愕然:“文淵,難道你要這一輩子都以方文淵的身份陪在他身邊?你瘋了不成?”
  方文淵悵然:“可能我和他只能有這點牽絆了。”
  田景文臉色陰鬱,半晌才說:“文淵,你眼裏只有他,把我置於何地?”
  方文淵歉然看著他,低聲說:“景文,你一直都知道,對不起。”
  田景文死死地盯著他,良久,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方文淵心裏歉然,只可惜,情這一字,他終究無能爲力。
  
  半夜裏,不知道是不是換了環境的關系,方文淵睡得極不安穩,半夜從噩夢中醒來,整個人都汗涔涔的。一時之間,他有點不知身在何處,手往旁邊探了探,模模糊糊地叫了一聲:“小可!”
  
  身旁空無一物,他瞬間清醒了過來,怔怔地發了半天的呆,思緒忽然飛到了久遠的從前,那次和蕭可一起來圍獵,兩個人脫離了宮規庭訓,像脫了韁的野馬,白日裏帶著一幫羽林軍在山林裏撒野,晚上兩個人就躺在一張床上,聊著聊著就睡著了。
  
  只可惜,這樣的日子一去不再複返,從上樂苑回宮後,蕭可最愛慕的義姐詐死,他悲痛欲絕;祖父也嚴令他再不可和蕭可太過親密。
  
  想著想著,天邊曙光微露,他站了起來,對著銅鏡拍了拍臉,笑嘻嘻地說:“方文淵,打起精神來,最起碼,你現在還是陛下最心愛的臣子。”
  
  -
  
  巳時,文武衆臣跟隨著蕭可來到了皇家獵場前,大坪上搭了一個高臺,以供蕭可和一些文臣觀獵,蕭可自然不屑於觀獵,一身戎裝,背著自己的寶弓利箭,□汗血寶馬,神采奕奕,顧盼自得。
  
  方文淵見了不由得心裏一震,仿佛依稀看到當年的少年郎,朗笑著對他說:“文淵,你喜歡什麽?我給你獵了過來。”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嘴角露出了微笑,慢慢地踱到蕭可馬旁,輕笑著說:“陛下,你這一身打扮,臣都不認得了。”
  
  走到近前,方文淵才看見蕭可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看起來一夜沒睡好的模樣,只是精神看起來有些亢奮,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嘴角噙著一絲莫名的微笑,對他說:“文淵,朕才有點不認得你了呢。”
  方文淵莫名其妙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納悶地說:“臣這不是一模一樣嗎?”
  蕭可笑而不語,指了指前方的獵場說:“你想要什麽?朕爲你獵過來。”
  方文淵心裏一暖,笑著說:“只要是陛下獵來的,臣都喜歡。”
  
  不一會兒,號角鳴叫起來,朝中的武將、隨行的少年皇親、蕭可的親隨全部整裝待發,山林中鳥兒撲棱棱地飛了出來,蕭可挽弓搭箭,一支銀矢破空而出,隨著一聲哀鳴,一隻野雁直墜下來,蕭可一揮手,頓時,馬聲嘶鳴,一齊往獵場中躥了進去。
  
  方文淵看著蕭可遠去的背影,良久,這才轉過身,往觀獵台走去,沒走幾步,看見楊名跟在他的身後,問:“陛下今天看起來怎麽有些怪?”
  楊名笑著說:“不知道,聽李公公說,昨夜陛下一夜沒睡,好像有什麽喜事,一直……”他壓低了聲音說,“一直傻笑。”
  喜事?會有什麽喜事?方文淵百思不得其解,一看楊名還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不由得一愣:“楊大人你怎麽不去打獵?”
  楊名渴望地看了一眼獵場,又迅速地收回目光,搖頭說:“陛下吩咐我隨身保護方大人。”
  方文淵哂笑:“在這皇家獵場,還能有什麽意外不成?楊大人你別因爲我錯過了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楊名躍躍欲試,猶豫著摸了摸自己的馬,說:“可……陛下那裏……”
  方文淵打斷了他的話:“放心,陛下那裏我擔著。”
  
  楊名喜滋滋地翻身上馬,衝著方文淵拱了拱手,迫不及待地往獵場而去。方文淵也不由得有些心潮澎湃,只恨自己手無縛雞之力,不能和蕭可一起馳騁獵場。
  
  忽然,身旁有個人輕哼了一聲說:“方公子好手段啊,憑空出來就受陛下恩寵,令人佩服。”
  方文淵愕然,轉頭一看,只見一個年輕人一聲戎裝,十六七歲模樣,牽了一匹高頭大馬,身後跟著幾個仆從,冷冷地看著他。“原來是壽王家的蕭小王爺,失敬了。”他拱了拱手,淡淡地說。
  壽王是蕭可的堂叔,向來是個安樂王爺,蕭靖是他最小的兒子,算起來是蕭可的堂弟。“豈敢豈敢,昨夜我連屋子都騰給你了,還有什麽可以讓你敬仰的。”蕭靖譏諷著說。
  方文淵心裏不由得一沈:“我昨晚占了你的屋子?”
  蕭靖一聽,更是火冒三丈:“你昨夜擾得大家全都不能休息,非得從那角落挪到陛□旁,今天居然還一臉無辜?別仗著陛下寵你就無法無天了!”
  
  方文淵往一旁看去,隨行的幾個文臣都默不作聲,有幾個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有幾個一臉看好戲的模樣。他微微一笑說:“小王爺,我們都是身爲臣子,陛下讓怎麽做,都是臣子的福分,在下無心鳩占鵲巢,如若陛下應允,一定雙手奉還。”
  蕭靖冷笑說:“不必了,咱們可當不起。”
  一旁的吳潛見了,慢悠悠地走了過來,笑嘻嘻地勸慰說:“小王爺何苦這麽生氣呢,方公子蒙受陛下恩寵,能爲他辦點事情,是咱的福分,昨兒個別說是小王爺了,就算是壽王殿下,也不得把屋子讓出來。”
  蕭靖氣得渾身發抖,翻身上馬,泄憤似的一揚馬鞭,頓時往獵場疾馳而去。
  
  方文淵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又看看身旁的吳潛,心裏又是疑惑又是煩惱,這莫名其妙地好像得罪了一大批的人,這算什麽事啊!
  “方公子,你自便,下官去張羅其他事情去了。”吳潛心情甚好,笑吟吟地說。
  方文淵想了想,不動聲色地問:“敢問閣下是……”
  “下官禮部侍郎吳潛,方公子要是需要什麽,盡管說。”
  “方才多謝吳大人。”方文淵笑著說。
  
  不一會兒,獵場中隱隱傳來一陣喝彩聲,方文淵凝神細聽,仿佛聽到了蕭可朗朗的笑聲,心裏高興,忍不住往獵場邊上走了幾步張望起來。又過了好一會兒,陸陸續續有參加圍獵的武將從裏面出來,大家都興高采烈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有成果,多的擡著兩頭野鹿,少的拎著幾只兔子,說說笑笑地走到了大坪上。
  
  蕭可卻一直不見蹤影,方文淵隨手攔住了一員武將,問道:“陛下怎麽還沒有出來?”
  “陛下英武,正在獵殺一頭狐狸,只不過那畜生十分狡猾,往裏面逃去了,陛下正在追捕。”那人答道。
  方文淵松了口氣,情不自禁地又往獵場邊走了幾步,眼看著就要步入獵場了。
  
  忽然,樹林裏躥出來一隻驚慌失措的小鹿,旋即,裏面傳來一陣呼喝聲,壽王府的家仆們從兩頭包抄,不遠不近地急速逼迫著這頭鹿往中間逃竄。小王爺蕭靖在後面急速而至,彎弓搭箭射了過來,第一支箭被鹿慌亂中避開,第二支箭射在鹿的腳上,那鹿踉蹌了一下,哀鳴一聲,卻依然沒有倒下,往斜邊竄了出去,狀若瘋癲,蕭靖心裏惱怒,正待射第三箭的時候,一眼瞥見了站在獵場邊上的方文淵,笑吟吟地仿佛在譏笑他,頓時血往上衝,不假思索,箭頭一偏,那箭矢仿如流星一般直奔方文淵胸口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文淵中暗招了,唉,陛下身邊都是如狼似虎之人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8:26

第 16 章

  蕭可花費了半天功夫,終於追上了那頭白狐,一箭封喉,從昨晚積攢到此時的鬱氣仿佛也隨著這一箭終於一掃而空。他將那白狐掛在馬頭,興高采烈地往回走去。忽然,前方有人叫了他一聲:“陛下!”
  
  蕭可定睛一看,只見楊名馬上趴著一頭鹿,手上拎著兩只野鴨,站在前方。
  “楊名,你怎麽也來了?文淵呢?”蕭可奇怪地問。
  “方公子讓臣也來湊個趣兒。”楊名十分興奮,“回去我叫人給方公子燉個野鴨湯補補身子。”
  頓時,蕭可的右眼皮突突地跳了起來,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他定了定神,暗笑自己有些過慮,一夾馬腹,往大坪疾馳而去。
  不一會兒,樹木邊稀疏了起來,前方的觀獵台隱約可見,看起來一切正常。蕭可剛想鬆口氣,只聽見一陣箭矢破空之聲響起,他的心一緊,疾馳了幾步,頓時,他的瞳孔收縮,嘶聲大喊了起來:“文淵!閃開!”
  
  驟然之間,一旁的人群中一個身影飛到半空,手指一彈,一枚銀光後發先至,撞在那支箭上,生生把箭往旁邊移了兩寸,噗嗤一聲,紮在了方文淵的手臂上。方文淵痛呼一聲,往後踉蹌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頓時,兩個人影衝到了方文淵身邊,一人扶住一邊,異口同聲地說:“文淵,你怎麽樣!”
  方文淵痛得眼前發黑,呻吟了一聲,說不出話來。
  蕭可雙眼發紅,看著鮮血從他的手臂上汩汩而出,大吼一聲:“太醫,快宣太醫!”
  田景文則按著傷口,剛想去拔箭,被蕭可一掌拍掉了手。
  “你別碰他!”蕭可的聲音都有些變調了,惡狠狠地看著田景文。
  方文淵大急,額頭上沁出汗珠,斷斷續續地說:“陛下……陛下恕罪,景文……他只是想來看看……熱鬧而已……”
  “閉嘴!誰讓你說話了!”蕭可朝著他吼道。
  
  太醫拎著藥箱急匆匆趕來,拔出了箭,灑上藥粉止了血,寬慰說:“陛下,箭傷無礙,沒有傷到筋骨,將養幾日就好了。”
  蕭可慘白的臉這才稍稍恢複了一點正常,站了起來,冷冷地往四周一掃:“誰射的箭?”
  蕭靖也嚇呆了,哆哆嗦嗦地走了過來,在蕭可面前跪下,顫聲說:“陛下,臣原本是想射那只鹿的,沒想到一時射偏了。”
  “押下去,關進大理寺待審。”蕭可面無表情地說。
  蕭靖咬了咬嘴唇,不服氣地說:“陛下,我不小心射到了他,向他賠禮就是,爲何要關我?”
  蕭可冷冷地看著他,看得他心裏有些發毛。
  “不小心?你自己看看獵場,再看看文淵,這是不小心能射到的?我倒不知道,你的箭術能差到這種地步?”蕭可上前一步,逼視著他,“隨意亂傷無辜,取人性命,這難道是蕭氏子弟能做出來的事情?蕭靖,你太讓我失望了!”
  蕭靖發熱的頭腦終於清醒過來,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方文淵,垂下頭來。
  
  楊名剛從林子裏出來,就看到這一團混亂,頓時呆了,幾步衝到方文淵跟前,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噗通一聲跪在蕭可面前,低聲到:“臣失職,請陛下責罰。”
  蕭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淡淡地說:“杖責二十,降爲二等侍衛。”
  方文淵這才從劇痛中清醒過來,掙紮著站了起來,低聲懇求說:“陛下,你別生氣了,都是我自己不小心,不關他們的事。”
  蕭可充耳不聞,一把抱起了他,大步往行宮走去。方文淵大窘,掙紮了一下:“陛下,你放我下來,這成何體統!”
  蕭可的雙臂微微有些顫抖,低聲說:“文淵,你別動了,你不知道,剛才那支箭朝你飛過去的時候,朕是有多害怕!”
  
  到了行宮裏,李公公迎了上來,一看這情形,嚇了一跳,看著蕭可把方文淵安置到床上,立刻去喊人張羅點補血的藥膳。方文淵頗爲緊張,看了看蕭可的臉色稍微和緩了些,便訕笑著說:“陛下,你的樣子剛才真是嚇人,膽小一點的都要趴下了。”
  
  蕭可默然凝視著他,嘴角漸漸地露出一絲微笑,輕輕地握住他的手,拿起來在唇邊親了一下,滿意地看著他瞬間凝固的眼神,說:“文淵,在你面前,朕都是紙紮的老虎。”
  方文淵駭得話都說不出來了,抽出手來,哆哆嗦嗦地說:“陛下……你怎麽了?”
  蕭可溫柔地看著他,低聲說:“怎麽了?親了一下你的手就大驚小怪的,以前你還親過我的臉呢。”
  “那……那是小時候啊……”方文淵呐呐地說。
  蕭可站了起來,點燃了一支熏香,說:“別想這麽多了,睡一覺吧,朕在外間處理些事情,醒了叫朕。”
  方文淵巴不得他趕緊走,連忙點點頭,閉上了眼睛,等到門關上了這才睜開了眼,舉起了自己剛才被蕭可親過的手,放在眼前看了看,貼在了臉上,甜蜜地笑了。
  
  -
  
  蕭可一走出房門,臉便沈了下來,李公公不安地走了過來,低聲說:“陛下,剛才不知怎麽的,前殿忽然多了一個小廝,只是說要見陛下,要不要讓人來綁了?”
  蕭可搖搖頭,淡淡地說:“請他進來吧。”話音剛落,便聽到田景文的聲音閑適地響了起來:“陛下好膽識,景文佩服。”
  一身小廝服也擋不住田景文溫雅雋秀的氣質,蕭可不得不承認,剛才他那一手行雲流水,十分漂亮,讓他心裏微微發酸。
  “多謝田公子救了文淵,剛才匆忙,忘記答謝了,田公子有什麽要求,只要朕力所能及,無一不應。”蕭可不動聲色地說。
  
  田景文不語,和蕭可對視了片刻,仿佛可以看到四目之間,火花四濺。
  
  “陛下,景文的確有個請求,不知道陛下能否應允。”田景文忽而笑了。
  “只要不是文淵,田兄請盡管說。”蕭可微笑著說。
  “剛巧,在下就是想請陛下應允,不要再拿兒時的情誼再拘著文淵了,讓他來去自由可好?偶爾得閑的時候,來看看陛下,把酒言歡,豈不是一樁美事?”田景文目光犀利地盯著蕭可說。
  蕭可不由得一震,冷笑說:“田兄何出此言?難道文淵在你面前抱怨什麽了不成?”
  田景文誠懇地說:“文淵雖然狡黠聰穎,但卻不懂朝中機變之勢,你讓他入朝爲官,稍有不慎,便會成了他人傾軋的犧牲品。你看你只不過才剛對文淵恩寵有加,便有無數人嫉妒陷害,俗話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陛下莫要等到釀成惡果才知道後悔。”
  蕭可沈默了片刻,笑著說:“多謝田兄提點。田兄放心,今後不會有人再有這個機會。”
  田景文愣了一下,忍住氣說:“陛下這是何苦呢?你有滿朝的文武大臣,更有後宮無數的佳麗,文淵既無治國定邦之才,也無賞心悅目之貌,何不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去呢?”
  蕭可冷冷地說:“田兄,文淵從來沒有說過他不願意呆在我的身邊,你不要再危言聳聽。”
  “陛下,你可是掌握著大衍人的生殺大權,若要一個人死,哪有人能活過明天,文淵怎麽敢對你說?”田景文的語聲咄咄逼人。
  
  蕭可沈默片刻,淡淡地說:“田兄,我敬你是個人物,也不想惡語相向,只是有句話,我不得不告訴你,文淵他是我的人,就算他不喜歡在我身邊,我也會讓他喜歡上的,所以,田兄,你就不要白費心機了。”
  田景文臉色鐵青,死死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拂袖而去。
  
  蕭可袖下的手捏得緊緊的,看著他的背影,終於忍耐不住,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方文淵和他到底是什麽關系?他消失了這麽多年到底在幹什麽?他真的如田景文所說的,不願意呆在自己身邊嗎?所有的疑問慢慢爬上心頭,慢慢地啃噬著他的心……
  
  方文淵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醒來以後只覺得肚子咕咕亂叫,不由得站了起來,推開寢宮的門,沒走幾步,便看見蕭可在前面的書房看書。李公公一見他就迎了上來,笑著說:“方公子怎麽起來了,趕緊坐下好好歇歇。”
  方文淵不免有些羞赧:“李公公,都是我掃了大家的興,只不過手臂傷了而已,不妨事。”
  蕭可哼了一聲:“叫你習武強身,你就會偷懶,不然怎麽會連一支箭都躲不過,還要別人救。”
  被蕭可這麽一說,方文淵頓時想起田景文來:“景文呢?你不會把他怎麽樣吧?”
  “異國人擅入皇家獵場,按律當斬!”蕭可冷冷地說。
  雖然明白蕭可是在開玩笑,方文淵還是忍不住嚇白了臉:“陛下,都是我的錯,景文爲人不拘小節,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諒他吧?”
  蕭可不語,努了努嘴:“先吃點東西,然後把藥喝了。”
  方文淵的心裏七上八下,勉強吃完點東西,可是看著那黑乎乎的藥就不肯下嘴了。“陛下,這藥太燙了,我拿回去喝。”
  蕭可接過來喝了一小口,又遞回給了他。
  方文淵不幹了,無賴地說:“太苦了,不想喝。”
  蕭可無奈,歎了一口氣,招招手,一旁的宮女端上來一疊芝麻糕。“乖,先吃藥,吃完吃這個。”蕭可柔聲說。
  方文淵眼睛一亮,伸手想去拿,被蕭可一把拍掉,他只好捏著鼻子,咕嚕咕嚕地把藥灌了下去。
  蕭可拿起一塊糕,掰出一小塊,塞進他的嘴裏,取笑說:“還是這樣怕苦,你一個人孤身在外也這樣?”
  方文淵覺得有些異樣,卻一時不知道哪裏出了岔子,吃了幾口,忽然恍然大悟,哪有皇上給臣子餵東西吃的!
                          
作者有話要說:小可,你還是有些王八之氣的嘛,咳咳,你這樣調戲文淵是想要幹什麽!
謝謝雨悅妹子扔的地雷,第一個啊第一個,好開心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8:38

第 17 章

  方文淵再也不肯吃蕭可餵的芝麻糕,也堅持不肯在他的床上休息,蕭可無奈,只好讓李公公陪他回自己的屋裏去。剛走出殿門,只見楊名一瘸一拐地從外面走了過來,在方文淵面前停住了,盯著他手臂上的箭傷看了一會兒,恨恨地說:“那個小王爺可真不是東西。”
  
  方文淵看著他的後背,心裏懊惱:“楊大人,都是我的錯,讓你受了杖責。”
  楊名安慰說:“我皮糙肉厚,沒事,陛下已經手下留情了。”
  “楊大人,你等著,我朋友有上好的傷藥,我去問他要一點。”方文淵忽然想了起來,快步走進了自己的屋子,只聽見屋裏傳來低低的爭執聲,“哐啷”一聲,仿佛什麽東西打在地上碎了。
  
  不一會兒,田景文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瞅著楊名,扔過來一個小包,楊名伸手去接,扯到了後背的傷口,痛得呲牙咧嘴,小包也掉在了地上。
  田景文嘲笑說:“楊大人,怎麽連個東西都接不住?”
  楊名哼了一聲:“田公子,何必落井下石,乘人之危?”
  “好,哪日你傷好了,我們來切磋切磋。”
  “好!”楊名應了一聲,接過李公公遞過來的小包,正要往裏走,田景文又說:“那藥膏可是價值千金,閣下如若不用,請完璧歸趙。”
  楊名詫異地掂了掂,笑著說:“田公子乃大楚世家,居然會這麽小氣?方公子送我的東西,我又怎麽可能不要呢?”
  
  田景文憋了一肚子的氣回到屋裏,還沒坐下,便見李公公緊跟著走了進來,親切地說:“田公子,陛下說了,你是來自大楚的貴賓,不能讓你住在這種房間裏,請隨我去東頭的貴賓殿。”
  田景文搖頭說:“不必了,我在這裏……”
  李公公立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田公子,你不要爲難奴才啊,事關兩國的邦交,禮部吳侍郎即刻就要來拜會公子,還將在行宮中設晚宴款待公子,你在這裏不方便啊。”
  田景文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公公,輕哼了一聲:“陛下真是深思熟慮,景文受之有愧。”
  說完,田景文走到方文淵身邊,低聲在他耳邊說:“文淵,你再也不可心存僥幸了,你的陛下,決不是你所能蒙蔽的。”
  方文淵一凜,欲言又止,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出了自己的屋子。
  
  又過了一會兒,蕭可帶著太醫進來了,盯著太醫幫方文淵換藥。太醫調好藥膏,備好紗布,讓方文淵脫去外衣。方文淵心裏咯噔一下,說:“馮太醫,這衣服早就破了,你就直接把衣袖剪了吧,脫上脫下的倒是麻煩。”
  
  馮太醫怔了一下,說:“方公子,這,這……”
  方文淵鼻尖滲出了汗珠,求救似的看向蕭可。蕭可笑吟吟地看了一會兒,說:“馮太醫,朕來吧,你回去歇著吧。”
  馮太醫連忙搖頭:“陛下,這全是血,有礙觀瞻,萬萬不可。”
  “這換藥朕難道還不會嘛,馮太醫放心,包管比你那小徒弟包得好,不會砸了你的招牌。”蕭可笑著說。
  馮太醫還想再說,一旁的李公公接到蕭可的眼色,立刻擁著他走了出去。
  
  屋子裏只剩下兩個人,方文淵看看自己破破爛爛的衣袖,頗有些窘迫,張嘴說:“陛下,把剪子給我,我自己來。”
  蕭可哼了一聲,問:“還是想剪衣袖,不想脫衣服?”
  方文淵的耳根發熱,強自鎮定:“我,我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脫衣服。”
  蕭可神情自若地拿起剪子,小心地把他帶血的衣袖剪了下來,露出了雪白的手臂,他盯著看了一會兒,不由得心神一蕩。
  
  “陛下!陛下!”
  方文淵的叫聲傳來,他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又羞又窘的方文淵,低聲說:“文淵,這裏沒人,叫我小可。”
  方文淵怔了一下:“臣惶恐,臣不敢逾越。”
  “我想聽,我好久沒聽見你叫我小可了。”
  蕭可的語聲輕柔,仿佛帶著一種令人無法拒絕的魔力,方文淵不由得恍惚了起來,低聲叫道:“小可……”
  
  蕭可心裏大喜,凝視著他的眼睛,笑著說:“以後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你就叫我小可,我喜歡聽。”
  說著,他手起刀落,把匆忙包紮的紗布剪了開來,傷口已經凝血了,只是看起來還是有些血淋淋的,方文淵忍不住“嘶”了一聲。
  “痛嗎?”蕭可的心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心疼地問。
  “怎麽會不痛……你……倒是被射上一箭試試。”方文淵吸著氣,斷斷續續地說。
  蕭可咬緊牙關,飛快地清除了血漬,敷上藥膏,纏好紗布,恨聲說:“這個蕭靖,非得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
  
  方文淵笑著說:“陛下,我和他素無仇怨,想來一定是箭偏了方向,你訓斥他一頓也就是了。”
  蕭可擺擺手:“此事我會處理,你不用記掛在心。”
  方文淵一想到那血氣方剛的少年,不由得心裏惻然,還想求情,卻見蕭可忽然湊了過來,一本正經地說:“文淵,我這麽辛苦幫你包紮,你賞我些什麽?”
  方文淵愕然等著他瞬間放大的臉,半晌才說:“陛下,我能有什麽可以賞你?”
  蕭可古怪地一笑,飛速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文淵你真香,我忍不住了。”
  
  方文淵嚇得從椅子上一個趔趄差點滾了下來,語聲都變調了:“陛下……你……這是怎麽了?”
  蕭可若無其事地說:“我很好啊,你大驚小怪地幹什麽?”
  方文淵後退了幾步,警惕地說:“陛下,臣不是你那些嬪妃。”
  蕭可笑嘻嘻地說:“文淵你是不是吃醋了?”
  方文淵恍然大悟:“陛下,你是不是又想捉弄臣?不要再玩那些小孩子的把戲了。”
  
  蕭可定定地看著他,忽然斂起了笑容:“文淵,我說了,以後不在朝堂上,你叫我小可,你要再叫錯,我就要罰你。”
  “你罰我什麽?”方文淵愣愣地問。
  蕭可沈著臉踱了幾步,忽然湊到他的耳邊促狹地一笑:“罰你來親我一下。”說著,看著方文淵瞬間變色的臉,哈哈大笑著走了出去。
  
  方文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著蕭可的背影傻了很久。他思來想去,自己沒有露出什麽破綻,卻百思不得其解蕭可爲什麽忽然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想去找田景文商量商量,身後卻一直跟著幾個尾巴,說是陛下嚴令一定要貼身護衛,違令者斬。
  
  翌日,蕭可照例過來幫他換藥,方文淵只覺得如坐針氈,偷偷看了他幾眼,吞吞吐吐地說:“陛下,哦不,小可,其實我可以自己來。”
  蕭可看起來有點遺憾:“文淵,你偶爾叫錯了不打緊,我喜歡罰你。”
  方文淵滿臉通紅,討饒說:“小可,你饒了我吧,別再捉弄我了。”
  蕭可輕哼了一聲:“饒了你?沒這麽便宜。”
  “我做錯了什麽?你直接告訴我,我改就是。”方文淵提心吊膽地問。
  “我等你自己想起來。”蕭可若無其事地收了藥箱,興致勃勃地說,“走,我們去外面逛逛。”
  
  行宮外十分熱鬧,昨日圍獵後鬧出了這麽一出,大家都有些提心吊膽的,沒想到今天蕭可心情十分愉悅,叫大家把昨日的獵物都拿出來,晚上弄個燒烤大會,不夠的今日各家再去獵場裏打。
  
  這下隨從的武將和王孫公子興致高漲,爭相想在蕭可面前露一手,帶著各自的家仆,在大坪上忙乎得不得了。
  
  蕭可興致勃勃喊人牽來了自己的汗血寶馬,想去行宮旁的竹海散心。方文淵一見頓時松了一口氣,恭謹地說:“陛下,一路小心,早些回來。”
  蕭可饒有興味地看著他,看得他心裏七上八下起來。“文淵,誰說朕要一個人去了?”
  方文淵愕然:“沒有啊,不是有這麽多侍衛陪著陛下一起去嗎?”
  “朕就想你陪著一起去。”蕭可微微一笑。
  “臣手傷了,拉不住馬韁,讓臣跟在陛下的寶馬後面走路,陛下一定不忍心吧?”方文淵小心翼翼地說。
  蕭可沈思了片刻,展顔一笑:“文淵所言甚是,那朕就犧牲一下,勉強答應和你共乘一騎吧。”
  
  方文淵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嚴詞拒絕:“陛下,這于禮不合,臣不敢逾越,臣先告退了。”
  說著,他一轉身就想走。只可惜蕭可的聲音陰森森地在身後響了起來:“文淵,你是要自己上來,還是要人把你抓住了擡上來?”
  方文淵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哆哆嗦嗦地說:“陛下,你……你這是在威脅臣嗎?”
  蕭可沒有說話,傲然擡起下巴,朝他伸出了手,方文淵左看右看,恨不得地上有個洞可以讓他鑽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傲嬌的小可,噗哈哈哈,文淵,你就躺倒任調戲吧~~~
又抽了,再發一遍!!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8:52

第 18 章

  方文淵被迫在衆目睽睽之下上了蕭可的馬,坐在他的前面,這馬背上仿佛長了刺一般,戳得他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山間小路崎嶇,縱然是汗血寶馬也有些顛簸,方文淵渾身僵硬地挺直後背,小心翼翼地和蕭可保持著距離,不一會兒就渾身酸痛起來。
  
  蕭可歎了一口氣,衝著身後的侍衛做了個手勢,侍衛們會意,放慢了馬速。
  “文淵,我給你打了一隻狐狸,叫人給你製件狐裘,天冷了可以穿。”蕭可把頭湊到方文淵的耳後,低聲說道。
  方文淵渾身一緊,死死地盯著蕭可的手,胡亂地點了點頭,忍了半天,終於說:“陛下,你離我遠些,我覺著好熱。”
  蕭可哼了一聲,單手摟住了他的腰,熾熱的氣息在他的脖頸間流竄著,頓時,方文淵的耳後起了紅潮。“文淵,你叫錯了,過來親我一下。”
  方文淵嚇了一跳,又羞又惱:“小可,我沒有答應過,你不要再胡言亂語了。”
  “你不肯?那我先記著,晚上的時候問你連本帶利討回來。”蕭可笑嘻嘻地說,“你的腰好細,我喜歡。”
  這話帶著明顯的調笑味兒,方文淵只當作沒聽見。
  
  不一會兒,竹海到了,這一片竹海方圓數十畝,入鼻便是竹葉的清香,令人神清氣爽;翠竹蒼勁挺拔,騎在馬上,仿佛輕舟蕩漾在竹的海洋之中;微風吹來,竹葉簌簌作響,儼如這世上最優美動聽的樂曲。
  
  蕭可摟著方文淵一帶,翻身下馬,方文淵立刻掙脫了他的懷抱,蕭可也不惱,只是臉帶微笑地看著他,看得他心裏發毛。
  “小可,你這兩天是怎麽了?”方文淵心裏暗暗叫苦。
  “我只是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而已。”蕭可漫不經心地說,從竹竿上摘了一片竹葉,半含在唇邊,嗚嗚地吹了起來。
  方文淵不免有些恍惚,仿佛看見了曾經的那個寂寞的少年,看到他走近時那一臉驚喜的笑容。他定了定神,笑著問:“什麽事情?”
  “人生苦短,何不縱情行樂?”蕭可促狹地看著他。
  方文淵瞪大了眼睛,驚得話都說不完整了:“可……可我……是……男的……”
  “哦?”蕭可應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就算是龍陽之好,斷袖之癖,也可成爲一段佳話。”
  
  “小可……你瘋了!你是明君,一代明君!祖父知道了,會把我殺了的!”半晌之後,方文淵大叫起來,抓著小可的胸口,哆哆嗦嗦地說,“太上皇要是知道了,也會殺了你的!你怎麽會染上這種病!“
  “那就殺吧,正好我們一起做個同命鴛鴦。”蕭可滿不在乎地說。
  “你胡說八道什麽!”方文淵捂住了他的嘴巴。
  蕭可深情款款地看著他,問:“怎麽,文淵,你不願意和我生死與共嗎?”
  “我……我當然願意!”方文淵脫口而出,可忽然又想到了什麽,一陣慌亂,“不對……小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你的臣子,當然願意爲你而死。”
  
  蕭可的笑容漸漸地斂了起來,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找了塊空地坐了下來。方文淵心裏七上八下的,想來想去覺得自己剛才的回答沒什麽大錯,只好小心翼翼地坐在蕭可身旁,問:“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怎麽?不喜歡和我出來?”蕭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不是,臣喜歡和陛下出來,但君臣之間,還是要有禮儀,免得招人非議。”方文淵說。
  蕭可凝視著他,緩緩地說:“文淵,你告訴我,你真的不喜歡和我在一起?”
  
  蕭可的聲音仿佛含著無盡的誘惑,仿佛只要方文淵一點頭,兩個人就能永遠地天長地久,沒有任何的阻撓。方文淵仿佛受了蠱惑一般,整個人都呆住了。就在這一刹那,天空中傳來了一聲鳥的哀鳴,想來是被圍獵的人射中了,一頭栽了下來。
  方文淵一個激靈,頓時清醒過來,恭謹地說:“臣不知道陛下說的是什麽喜歡,但男女之情易變,君臣之情才能長久,臣願一世都做陛下的臣子,永遠陪伴陛下。”
  蕭可定定地看著他,忽然仰天長笑起來。半晌,他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說:“文淵,和你開個玩笑,走,燒烤大會想必就要開始了,我們回去吧。”
  
  回到大坪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一堆堆篝火燃燒起來,爲夜色平添了幾分嬌媚。方文淵想藉口手痛回去休息,卻仍然被蕭可強迫留在了他的身邊。
  各家烤的野味流水一樣地送到了蕭可的面前,蕭可興致勃勃地每樣拿了一份,又放到了方文淵的面前。
  方文淵在別人豔慕的眼光中,硬著頭皮謝了恩,看著這些食物發呆。蕭可湊了過來,笑著說:“文淵莫不是手傷著了,不能自己吃?那朕來餵你可好?”
  方文淵慌忙夾了一塊野鴨肉往嘴裏放:“陛下,臣能自己吃。”
  只可惜,他傷的是右手,左手使筷,終究不能稱心如意,手抖了抖,那塊野鴨肉就掉到了地上。
  
  蕭可忍俊不禁,從自己的台前割了一小塊羊肉,遞到方文淵嘴邊,柔聲說:“來,這羊肉焦黃鬆脆,十分鮮美,你嘗嘗。”
  方文淵低聲哀求說:“陛下,你別這樣,臣的膽子小。”
  蕭可笑嘻嘻地說:“你的膽子要算是小,那誰的膽子是大?快吃了,不然就是抗旨。”
  蕭可話裏有話,讓方文淵心裏咯噔了一下,他擡眼看去,想從蕭可的臉上看出點什麽,只可惜他的臉隱在夜色裏,朦朦朧朧,什麽也看不出來。
  
  這頓燒烤大會,君臣盡歡,只有方文淵一人心神不甯。散場的時候,各家大臣們都有意無意地繞道方文淵面前套近乎,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來,一一應付。回到自己的屋子裏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躺在床上,這兩天的事情象走馬燈一樣地在腦海裏重播,蕭可反常的言行讓他煞費心思。想著想著,他驚跳了起來,心裏隱隱有不妙的感覺,在屋子裏漫無目的地踱起步來。
  
  忽然,窗戶外響起了嘰咕的聲音,方文淵一驚,迅速打開了窗戶,一個黑影閃身而入,正是田景文。
  “景文,這兩天怎麽不見你人影?”方文淵奇怪地問道。
  田景文一身夜行衣,壓低聲音說:“文淵,我覺得不對勁。這幾日一直有人暗中監視我,我一出屋,就會鑽出來幾個人,拉扯著我說東說西,不讓我來找你,一定是你的陛下在搗鬼。”
  方文淵呐呐地說:“是啊,他在我這裏也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應付他。”
  “他會不會知道什麽了?”田景文的心一跳,擔憂地問。
  方文淵心亂如麻,半天才說:“我也不知道。”
  田景文定定地看著他,鄭重地說:“文淵,走吧,跟我一起走吧,乘著現在一切還有轉回的餘地。”
  方文淵本能地搖搖頭:“不,我不能走,他會傷心的……”
  
  田景文還想說些什麽,只聽見一陣“篤篤”的敲門聲響起,隨即,楊名在門口溫言說:“田公子,夜涼露重,不要打擾方公子了,早些回去安歇了吧。”
  田景文臉色一變,恨聲說:“早知道不把藥膏給你,讓那小子多受幾日零碎的罪。”
  
  田景文不得不走了,臨走前只是深深地看了方文淵一眼。方文淵知道他想說什麽,可是,這一陣子和蕭可相處下來,舊時的情誼和現在的蕭可重疊在一起,讓他無法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決絕地放棄。
  
  方文淵思來想去,走出了房門,一旁的家仆想要跟著,被他拒絕了。可走出屋子,身後不知何時亦步亦趨了兩個侍衛,無奈之下,他只得往蕭可的寢宮走去。“兩位大哥,別跟著我了,我去見陛下。”
  身後的侍衛對望一眼,其中一個沈聲說:“方公子,你就當我們是你的影子,不必在意。”
  方文淵哭笑不得,只好慢慢地踱著步子,圍著寢宮散起步來,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整個行宮的西頭。忽然,從一個西頭的小屋裏傳來了一陣訓斥聲,方文淵凝神細聽,好像是一個人在傲慢地訓斥一個下人。
  “你們的主子都不在了,獵物當然都上繳了,我忙著行宮的事務都沒顧得上理你們,你們現在就收拾收拾下山去,已經讓你們多住了一天了,知足吧。”
  
  方文淵愕然,忽然想了起來,這間屋子是他剛來的時候住的,現在想必就是壽王府的小王爺的住處。
  
  “吳大人,獵物都被你拿走了,我們不說了;晚上的燒烤大會沒我們的位置,我們也不說了;只是你叫我們現在下山有些強人所難了,小王爺犯了錯,被囚禁了,又不是我們整個壽王府都遭了難,不至於連個行宮最荒僻的住處都沒有了吧?”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不亢不卑,有禮有節,讓方文淵心裏暗自叫好。
  
  另一個聲音聽起來有些羞惱,厲聲喝道:“這裏怎麽輪得到你這麽一個小小的家仆伶牙俐齒的?讓你們走就走,囉嗦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新人物冒個泡,,,,
明天不更啦,大家後天老時間再來哈!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9:02

第 19 章

  方文淵一聽,正是那個禮部侍郎吳潛的聲音,心裏對壽王府的人頗有些同情,就往那屋裏推門走了進去,笑著說:“吳大人這麽晚了還在處理公務,真是辛苦啊。”
  那說話的幾個人看了過來,只見那個家仆挺年輕,眉目俊朗,一雙眼睛分外閃亮,只是一見方文淵,怔了一下,雙眸立刻黯淡了下來。
  “原來是方公子,”吳潛哈哈一笑,迎了上來,親熱地說,“這正是壽王府的家仆,蕭小王爺被押往大理寺了,留下這些人,賴在這裏不肯走。”
  “胡說八道!”那家仆火了,被身旁幾個年紀稍大的壽王府侍衛拉了一把,噔噔地後退了幾步,推到了後面,卻還是不甘心地說,“我們沒有陛下的命令,怎麽敢走!”
  
  吳潛眉頭一挑,正要發怒,方文淵趕緊說:“吳大人何必和一個小小奴僕計較,失了身份。來來來,外面月色正好,吳大人趕緊去月下散步吧,留他們再住一宿,明天走也不遲,陛下那裏我擔著。”
  吳潛悻悻地看了一眼那個小家仆,說:“看在方公子的面上,饒了你,明天別讓我再看到你!”說著,笑眯眯地衝著方文淵拱了拱手,往外面去了。
  那家仆從侍衛身後探出頭來,哼了一聲說:“狗眼看人低!自己靠什麽爬上去的,還以爲別人都不知道嗎?”
  方文淵忍俊不禁,衝著他伸出個大拇指擺了擺。
  
  那家仆見吳潛走遠了,便走到方文淵面前,打量了他幾眼:“餵,你就是那個被我……我家小王爺射中的那個方公子?”
  方文淵點點頭,笑著說:“如假包換。”
  “你也不能都怪我家小王爺,”家仆的臉上若有所思的神情一閃而過,笑嘻嘻地說,“誰讓你本事那麽差,連支箭都躲不過去。”
  “說的也是,在下這就回去修習箭術,就此告辭了。”方文淵含笑說著,轉身要走。
  “哎,你等等!”家仆忽然大聲叫道,方文淵回頭一看,只見他眼神中略帶著帶著探究,說,“你不會要我……我們小王爺的性命吧?”
  方文淵失笑說:“我已經向陛下求過情了,陛下也只不過想要給他一個教訓,放心,過幾天就沒事了。”
  家仆松了一口氣,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展顔一笑,低聲說:“多謝方公子援手。我叫蕭泠,有緣再見。”
  
  這個家仆言語進退有禮,盡管他竭力隱藏,但身上那股華貴的氣息仍然讓人無法忽視,方文淵心裏有些狐疑,實在想不出壽王府還有這麽一號人物,莫不是達官貴人之後遇難了被貶黜爲奴?那也實在太可惜了。
  
  被這件事情一攪合,方文淵想去覲見蕭可的心思頓時淡了,路過寢宮的時候猶豫了片刻,正想回自己的屋子休息,卻見宮門口依稀站著一個人,仔細一看,正是李公公。
  “方公子,這是去哪裏了?”李公公笑著打招呼說。
  “一個人在屋子裏悶得慌,四處隨便走走,這就去睡了,公公你也早些安歇。”方文淵回禮說。
  “其實陛下也還沒睡。”李公公衝著他擠了擠眼。
  方文淵愣了一下,說:“陛下每日都這麽辛勞嗎?公公多勸勸陛下,朝務永遠都做不完,晚一天也不打緊。”
  李公公簡直要在心裏哀嚎了:方公子,你怎麽這麽不開竅啊,陛下等著你主動去看他呢。“陛下只聽方公子你一個人的,我們做奴才的,不敢多嘴。”
  
  這話一聽,方文淵就覺得蕭可今天的心情一定不好,再加上這兩天蕭可古怪的反應,這時候去見他簡直是自己找死,他訕笑著說:“李公公,我好好回去想想怎麽勸解陛下,明日再來。”
  
  李公公瞠目結舌地看著他急匆匆地往自己的屋裏走去了,哎哎地叫了幾聲,正想去追,只聽得裏面有個聲音冷冷地說:“他既不肯來,且隨他去。”
  
  -
  
  翌日,行宮裏的衆人都感覺到了蕭可的好心情一去不複返,陰沈著臉,看人的眼色都帶著一股森然的氣息,讓人忍不住心裏打顫。禮部侍郎吳潛不知道,一大早就跑來獻殷勤:“陛下,臣早起發現林子裏又來了只小白狐,貴妃娘娘念著狐裘好久了,不如臣讓侍衛們再去打一個?”
  
  蕭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庫房裏好多狐裘,隨便拿一個給佩箐就是。”
  吳潛碰了一鼻子灰,呐呐地說:“陛下說的是,陛下還要不要再去打獵?臣讓人去准備准備。”
  “打什麽打,沒心情了,回宮去,朕有要事要處理。”蕭可皺著眉頭說。
  吳潛不敢多言,一溜煙地跑出去准備回宮事宜了。
  
  一路上,蕭可騎著馬走在隊伍的前面,方文淵和衆位武將一起,離蕭可遠遠的,楊名看著蕭可的臉色,實在忍不住說:“方公子,你和陛下吵架了?”
  方文淵噓了一聲:“楊大人,可別胡說八道,我可沒這個膽子。陛下心情不好,我們都少惹他。”
  “方公子,只要你過去,我保管陛下的臉色就會好起來的。”楊名攛掇說。
  “我怕陛下又捉弄我,”方文淵愁眉苦臉地說,“這兩天在山上,沒幾個人看到還好,這要是在京城,陛下再捉弄我,只怕我的名號第二天就傳遍整個京城,非得被人罵死不可。”
  “能被陛下捉弄,是我們做臣子的福分。”楊名一本正經地說。
  方文淵斜了他一眼:“哼,我看你是背傷好得太快了。”
  
  說說笑笑間,幾個時辰的路一晃眼就到了。方文淵眼看離方府越來越近,沒辦法,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向蕭可告辭。蕭可看著他,沈默良久,緩緩地說:“朕送你回府。”
  “臣惶恐,陛下萬金之軀,萬萬不可,這麽點路……”方文淵想要婉言謝絕,可蕭可的眼睛冷冷地掃了過來,這拒絕的話說到一半就說不出口了。
  
  兩個人策馬前行,方文淵落後半個馬身,心神忐忑地跟在蕭可後面,眼看著蕭可不時地回頭看他,好像若有所待,心裏暗暗叫苦。他深知蕭可必然看出了什麽破綻,只是不知道這破綻有幾處,到了什麽程度,現在他只想著趕緊回家,和祖父他們商量下到底該怎麽辦。
  
  不一會兒,方府到了,方文淵如釋重負,下馬朝蕭可告了別正待走,忽然聽到蕭可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方文淵!”
  方文淵一凜,垂首應道:“臣在。”
  蕭可俯視著他,良久,他略一彎腰,將馬鞭柄抵在方文淵的下巴上,方文淵被迫擡起頭來,對上了蕭可的眼睛。“有些事情,自己坦誠是一回事,被人揭穿又是另一回事。文淵,你這麽聰明,想來一定明白這個道理。”說著,他輕笑一聲,撥轉馬頭走了。
  方文淵定定地看著他的背影,一時之間,心裏五味陳雜。
  
  -
  
  翌日,早朝之後,方太師和方思瑜單獨求見蕭可,方太師一臉憂傷,歎氣說:“文淵頑劣,圍獵的時候又給陛下添麻煩了。”
  蕭可對這位三朝元老十分尊敬,連忙寬慰說:“太師這是哪裏的話,都是朕不好,沒有照看好文淵。”
  “唉,左右都是老臣教孫無方,文淵頑劣,文荇,唉,老臣都無顔去見太上皇啊。”方太師說著說著就傷感起來,“陛下,你就成全了老臣,讓文荇從此皈依佛祖,修身養□。”
  蕭可佯作沈思了片刻,歎了一口氣,說:“事已至此,朕還有什麽好說,就依太師所言就是,只是朕有一個要求。”
  方太師只覺得心裏的一塊大石撲通落了地,忙不疊地說:“陛下何出此言,有什麽事盡管吩咐老臣。”
  “太師,朕和文淵自小情篤,就算文荇不在朕的身旁了,朕也希望文淵能陪在左右,永不分離。”蕭可懇切地看著方太師說。
  
  方太師傻了,和方思瑜對望一樣,謹慎地說:“陛下言重了,文淵本來就是陛下的子民,更是陛下的下屬,只要不違背天理良心,陛下說什麽,就是什麽,老臣不敢有二話。”
  蕭可滿意地點點頭,又看向方思瑜,笑著說,“方卿,你不會有什麽意見吧?”
  方思瑜微微一笑說:“伯父的意思,也是臣的意思,就是文淵有時候不知天高地厚,陛下多多包涵。”
  蕭可心裏一塊石頭也終於落了地,忍不住又想敲打敲打那個讓他又恨又愛的伴讀,淡淡地說:“文淵豈是不知天高地厚這麽簡單,簡直是膽大包天。”
  “哦?不知文淵做了什麽膽大包天的事情,惹怒了陛下?”方思瑜佯作好奇地問。
  “你去問問文淵吧,”蕭可輕哼了一聲,“順便告訴他,事不過三,讓他自己到朕跟前來領罰來。”
  “臣遵旨。”方思瑜恭聲說著,方太師也鞠了一躬,正准備退出去。蕭可忽然想起了什麽,笑著說,“方卿,對了,那只貓挺可愛的,朕挺喜歡,什麽時候給朕也找一個來,讓文淵幫朕養著。”
  方思瑜一時之間有些莫名其妙:“什麽貓?”
  蕭可一愣,心裏頗有些狐疑,心念一轉,不動聲色地說:“就是文荇身旁那只花狸貓。”
  方思瑜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哦,就是那只花狸貓啊,臣這就去幫陛下找一個來。”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猜猜文淵會不會來坦白?咩哈哈~~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9:16

第 20 章

  蕭可微笑著送走了方太師和方思瑜,心裏疑雲頓起:看起來那只品種怪異的波斯貓根本不是方思瑜所贈,那深居簡出的方文荇是從哪裏得來的?再細想,方文荇屋裏的小果子和花茶都不似凡品,他從來沒有在宮裏看到過,她又是從何處得來?
  
  蕭可只覺得自己的皇後忽然變得有些神秘起來,仿佛長樂殿蒙上了一層薄紗,讓人看不真切。不過他沒心思去細想方文荇的事情,滿心滿腦都是方文淵的一顰一笑,加之這兩天事務繁忙,他根本也沒時間去想。廢後不是件輕易的事情,需報禮部,改皇室族譜,撤出宗廟,收回金寶、金冊、金印……林林總總,加之蕭可總想著自己虧欠方文荇,不想讓她和方家太過難堪,對所有的瑣事都反複推敲。
  
  壽王府因小王爺蕭靖的事情也面聖求情了好幾次,壽王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病急亂投醫,找了吳貴妃、蕭淑妃,只是那兩個人都是八面玲瓏的貨,應得不痛不癢的,見蕭可還沒有放人的意思,自然也不會多去自討沒趣。
  
  乾王蕭子裴去查那家商戶,漸漸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發現這家商戶除了大楚和大衍之間的商品販賣,還經營著西涼和西域的特産,老闆眼光獨特,所有的貨品都是從産地直接運過來,好多都是珍稀之物,只此一件,因此甚得京城衆多高檔商家的追捧。
  
  這家商戶十分奇怪,一年只做兩次生意,夏一次,冬一次,開賣的時候分爲貴賓和普客,但問及這家的老闆,京城的商家都不太知道,只知道在北街上有一個不起眼的店面,店裏只雇了兩三個夥計,進到店裏去問,夥計們都愛理不理的,根本沒有做生意的樣子。但物以稀爲貴,這幾年下來,這夏冬兩次的開賣居然被京城的商家們哄擡成整個商界的一大盛事,就好像寶啓齋每年的書畫品鑒會一般。
  
  眼看著離夏季的開賣不遠了,蕭可和蕭子裴決定等到那時看看他們開賣的貨品是什麽,老闆是誰,到時候再做定奪。
  
  商量完這件事,蕭子裴忽然想到了什麽,打量著蕭可,笑著問:“陛下這幾日看起來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樣了。”
  “有這麽明顯嗎?”蕭可頗有些詫異,“朕還以爲自己已經喜怒不形於色了呢。”
  蕭子裴不禁莞爾:“陛下,你的眉梢眼角都有股喜氣,想當初臣在鏡子裏看自己的時候也是這樣。”
  “莫不是皇兄喜歡上芷姐姐的時候?”蕭可打趣說。
  蕭子裴點點頭說:“所以,陛下是不是有心上人了?說出來臣幫你參謀參謀。”
  “佛曰,不可說。”蕭可神秘地笑笑,“到時候告訴你們,嚇你們一跳。”
  蕭子裴嘖嘖響了兩聲,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怪不得陛下應允了方家的請求,莫不是……”
  蕭可被說中了心事,不由得訕笑說:“這個還不急,朕還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喜歡朕呢。”
  蕭子裴嚇了一跳,呐呐地說:“陛下,難道說你還是單相思?”
  “十有□他是喜歡朕的,但是,朕還沒有十分的把握。”蕭可想來想去,頗有些憂慮。
  “陛下,臣有一招,所向披靡。”蕭子裴一本正經地說。
  “什麽秘笈,皇兄快說。”蕭可著急地問。
  “死纏爛打、沒臉沒皮。”蕭子裴奉送了八字秘笈。
  
  蕭可念著這八字真經,終於在這天下午李公公一溜兒小跑進來,在他的耳邊稟告說:“方公子在宮外求見。”
  蕭可心裏恨得牙癢癢的,臉色一沈說:“宣他進來。”
  不一會兒,方文淵進來了,朝蕭可行了一個禮,蕭可卻自管自拿著一本書看著,連眼皮都沒擡起來一下。
  方文淵嘿嘿一笑,湊了過去,問:“陛下在看什麽書,這麽入神。”
  蕭可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誰准許你靠得那麽近?好好給朕在那裏站著!”
  方文淵一愣,委屈地說:“陛下不如再罰臣跪著反省吧。”
  蕭可淡淡地說:“好啊,不如你去大理寺領罰吧,不知道你這些個膽大包天的罪行要跪多久。”
  方文淵咬了咬嘴唇,轉身就要走。
  
  “站住!”蕭可大喝一聲,“你去哪裏?”
  “我去買根繩子吊死算了,省得活著在大理寺受這份零碎的罪。”方文淵心裏難過,低聲說。
  “你!”蕭可氣急,幾步衝到他身後,一把把他拽了過來,“你就會胡說!你要是再提什麽死不死的,我就……我就……”
  蕭可忽然說不下去了,只見方文淵的眼裏隱隱浮起了一層水花,雙眸被水一浸,顯得分外剔透;雙唇微啓,欲語還休,唇色紅潤,仿佛一塊上好的潤澤的紅色瑪瑙。他看著看著,胸口一熱,仿佛魂魄都被吸引了一般,低下頭去,含住了那張紅唇,慢慢地吸吮著,感受著它的甜美和芬芳……漸漸地,他不滿足於紅唇了,用手緊緊地扣住了方文淵的脖頸,緩慢卻又堅決地撬開了他的唇齒,在他的溫暖的口腔裏梭巡……這肖想已久的滋味是如此得美妙,蕭可覺得自己仿佛要溺斃在這熱吻裏。
  
  良久,蕭可松開了方文淵,意猶未盡地用舌頭在他的唇瓣上描繪著輪廓,低聲說:“文淵,你再胡說,我就這樣親你。”
  方文淵眼神迷離,雙頰酡紅,怔怔地看著蕭可,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半晌,他打了個激靈,猛地推開了蕭可,噔噔地後退幾步,摸著自己的嘴唇,顫聲說:“陛下,你瘋了!”
  蕭可凝視著他,恨聲說:“我是瘋了,文淵,你居然瞞了我這麽多年,害得我一直以爲自己得了什麽病,居然染上了龍陽之好。”
  
  方文淵臉色慘白,語無倫次地說:“陛下,不是的……臣不是故意的……不對,臣一開始是故意的,可後來……”
  蕭可心生不忍,可轉念一想,這次要是再不好好給他個教訓,他以後不知道還要生什麽歪念來騙自己。於是,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冷冷地說:“好,文淵,我現在聽你說,你把來龍去脈都給我說清楚。我是捨不得治你的罪,但是,你的祖父、你的堂叔一家子、你方府裏的人我是不會捨不得的。”
  
  方文淵茫然看著他,想了一想,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蕭可心裏著急,沈著臉提醒說:“爲什麽會女扮男裝進宮做我的伴讀?”
  “我自幼父母雙亡,祖父憐我,從來不拘著我學女孩子家的東西,從小把我當成男孩養大。”方文淵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回憶中,“我被祖父慣得十分調皮,整日野在外面。十二歲那年,我陪祖父進宮參加賞春宴,就……就看到了陛下。”
  “哦?你這麽早就見過我?”蕭可頗有些詫異,不免興致勃勃地問,“當時我是怎樣的?”
  
  方文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揚起一抹微笑,說:“陛下當時孤身一人坐在大大的桌案邊,坐得筆挺的,看起來十分寂寞,不知怎麽的,臣就有個念頭,想要進宮陪伴陛下。臣求了祖父好久,祖父才不得不同意了。”
  蕭可十二三歲的時候正是最潦倒的時候,他自幼和母親言樂之流落在外,十二歲才認祖歸宗,當時大皇子蕭鴻早已經羽翼豐滿,明睿帝蕭幀爲了保護他,對他頗爲冷淡,初入宮中,什麽規矩都不懂,母親言樂之爲人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從來不會和人勾心鬥角,他最大的依仗義姐——言芷當時還沒入朝……可以說,當時他就是一個落魄的六皇子,沒人看好他的將來。
  蕭可摸了摸下巴,心裏不由得飄飄然起來:“文淵,看起來,你是不是對我一見鍾情啊?我還以爲是老太師一定要送你進宮,卻原來,是你自己一定要來。”
  方文淵的耳根漸漸紅了起來,垂首說:“陛下真是喜歡自欺欺人,當時臣才十二歲,哪裏知道什麽男女之情。”
  
  蕭可滿意地看著他的脖子,心裏歡喜得不得了,恨不得再將他摟進懷裏狠狠地親上幾口。他雖然有了這幾個嬪妃,卻一直不太喜歡這□之事,親吻更是淺嘗即止,到了今天,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只不過是因爲自己沒有碰上真正喜歡的人。“那你這幾年來躲著我,是不是就是因爲這個原因?”他想了想,又問。
  方文淵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良久,他擡起眼來,看著蕭可,低聲說:“陛下,臣隱瞞身份,以女子之身入朝,犯了欺君大罪,不論陛下如何責罰,臣都毫無怨言,只是陛下再也不要捉弄臣了,會讓人誤會,也有損陛下的清譽。”
  “會讓人誤會什麽?又會讓誰誤會?”蕭可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咄咄逼人地問。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兩個人總算往前了一大步,太不容易啦,,,
親們,端午節快樂!多吃粽子!!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9:27

第 21 章

  方文淵悵然看著他,心一橫,說:“臣會以爲陛下對臣心有所屬,情有獨鍾。”
  蕭可滿心的歡喜快要爆炸了,勉強掐了掐自己手心,讓自己不要喜形於色。“如果我說是呢?”他緩緩地說。
  方文淵怔了一下,輕笑起來:“怎麽可能,陛下,你不要和臣開玩笑。我和你在一起的那幾年,你滿心滿眼都是你的芷姐姐,從來沒有一個女子入你的眼;出使大楚以前,你曾經答應過我,要對文荇好一輩子,結果登基以後就娶了吳貴妃、蕭淑妃。陛下乃天子,天子之情,向來就不是誰可以獨鍾的,我明白得太晚了。”
  
  蕭可整個人都呆住了,半晌才說:“文淵,你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這不是才知道你是女的嗎?如果早幾年就知道了……”如果早幾年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會怎麽樣?蕭可一下子有點說不下去了。
  “陛下,臣自幼陪伴你,感情甚篤,而如今你一下子知道臣是女子之身,覺得有些新鮮好奇,等這一股勁兒過去就好了,你就不會有這樣的錯覺了。”方文淵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
  “等等!”蕭可頓時覺得腦中一團亂麻,他定了定神,迅速地捕捉到方文淵語句中的漏洞,“好,你的意思我喜歡你是錯覺,對不對?”
  方文淵點了點頭。
  “這股勁兒馬上就會過去,對不對?”
  方文淵想了一下,又點了點頭。
  “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以前你說的那個心上人就是我,對不對?”
  方文淵頓時怔住了,慌亂地說:“不是……陛下,我什麽時候說過這些話……”
  
  蕭可蠻橫地拉著他的手使勁一拽,把方文淵拉進了自己的懷裏,強迫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文淵,你看著我的眼睛,對還是不對,別的話我都不想聽。”
  方文淵失神地盯著他,蕭可只覺得手心微微出汗,一顆心仿佛被手捏住了一半,是松是緊,吊在那裏,喘不過氣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方文淵終於垂下眼瞼,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蕭可終於按捺不住滿心的歡喜,在他唇上狠狠地親了一下,滿意地看著他的唇色變得緋紅。“好,你既然不信,那就陪在我身邊,看我這股勁兒什麽時候會過去。”
  方文淵瞠目結舌:“陛下,你怎麽這麽霸道!”
  “不,不是霸道。”蕭可摟著他,將自己的臉貼著他的臉輕輕摩挲,鼻息間盡是他身上淺淺的香味,覺得心裏從來沒有過的喜樂安謐,“文淵,我喜歡你,不是一時的新鮮好奇,時間會證明這一切的。”
  
  方文淵掙紮了一下,卻抵不過蕭可的力氣,漸漸地,他心裏也自暴自棄起來:算了算了,自己千算萬算,也敵不過老天爺的捉弄,反正自己本來也就是他的人,陪在他身邊也不是什麽新鮮事,等他膩了再求去也不遲。
  兩個人靜靜地摟在一起,整個屋子裏只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忽然,方文淵想起了什麽,不甘心地問:“陛下,你什麽時候看出破綻來了?”
  蕭可在他頭頂輕笑:“那天在行宮我們倆一起躺在那塊大石頭上的時候,你一扭頭我就看到了你的耳洞,什麽時候打的?我記得以前沒有。”
  方文淵輕噫了一聲,一絲慌亂一閃而過,佯作懊喪地說:“我一直用一縷頭發膠著這耳洞,難道那天忽然脫了下來?”
  “不只是頭發脫了下來,你這疤也有點翹起,再說了我那幾天一直摸著你的手和腰,以前所有的疑點都印證了,骨骼纖細,身體柔軟,不是個女的是什麽!”蕭可笑著用手指搓了搓耳畔那淺淺的疤痕,卻見旁邊的皮膚都紅了,那疤痕卻紋絲不動。
  “咦,今天這疤怎麽這麽牢?”蕭可奇道。
  方文淵又羞又惱,拉開了他的手說:“要加點水才行,搓得我好痛。”
  蕭可哼了一聲,把他的臉掰了過來,兩個人面對面對視著,良久,蕭可鄭重地說:“文淵,從今往後,你再也不能騙我了,知道嗎?”
  方文淵心裏一顫,低聲說:“陛下,臣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臣騙你的時候,心裏……心裏也很苦……”
  “所以,以後不准再幹這樣的傻事了,傷人又傷己,有天大的事情,都和我說。”蕭可喜滋滋的說。
  方文淵張了張嘴,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沒有說話。
  
  蕭可初嘗□,纏著方文淵膩了一個下午,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做不完的事。吃完下午的點心,蕭可突發奇想,非得讓方文淵畫一張兩人並肩而立的肖像,還立刻喊人拿來了宣紙和筆墨,興致勃勃地磨了起來。
  方文淵隨手塗了幾筆,蕭可一看,不滿意地說:“草水先生的畫就這樣?文淵你用點心好不好。”
  方文淵哭笑不得:“陛下,作畫又不是吃東西,想吃就吃了,臣現在腦子裏一團漿糊,什麽靈感都沒有。”
  “這麽麻煩,你回去好好靜下心來,揣摩揣摩,然後照著我畫。”蕭可笑著說。
  方文淵凝視著蕭可,低聲說:“陛下的樣子,我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不用照著。”
  蕭可頓時心花怒放,指了指自己的臉說:“還喊我陛下,叫我小可。罰你過來親我一下。”
  方文淵臉一紅,剛想逃開,卻被蕭可一把抓住,被迫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叫了好幾聲小可。
  兩個人象以往一樣鬧了一會兒,方文淵看看天色漸晚,猶豫著說:“小可,我要走了,晚了祖父又要罵我了。”
  蕭可頗有些不舍,皺著眉頭說:“太師就是這點不好,老是拿著宮規說事。這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不想你走。”
  方文淵微笑著說:“那不然你親自和祖父去說?祖父自然不敢罵你。”
  “可他會打你,這不就好像打在我身上一樣。”蕭可悻悻地說。
  方文淵凝視著他,心裏一暖,說:“那你就不要去自討沒趣了。這兩天祖父心情也不太好,等文荇的事情一了,我就再來找你,以後永遠陪在你身邊。”
  
  蕭可不由得心裏咯噔了一下,不安地問:“文淵,文荇的事情,你不介意吧?我答應了太師的要求,固然是因爲文荇在宮裏的確不快樂,但私心裏更是因爲我想把和我並坐的那個位置留給你。”他停頓了片刻,深情地看著方文淵,又道,“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一睜開眼就看到你,文淵,我都不知道我怎麽了,你難道是對我下了蠱不成?”
  方文淵心裏感動,鼓起勇氣,主動踮起腳來在蕭可的臉上輕輕啄了一下,低聲說:“小可,我也是。你等我,我願意永遠陪伴在你身邊。”
  
  -
  
  這陣子吳潛吳侍郎和吳太傅都是滿面春風,一些熟識的官員私下裏都開始恭喜不斷,說是吳貴妃獨寵後宮,不日必將榮登後位。吳潛負責方文荇廢後事宜,跑前跑後忙個不停,兩日之內就將所有的事情安排得妥妥當當,就等第二天蕭可下聖旨,安排收回皇後寶冊、寶印,送出皇宮即可。
  
  蕭可看著吳潛送上來的奏摺,看著看著,心裏忽然覺得對不起方文荇。大婚後,他曾經也想對方文荇好過,只可惜方文淵在他心裏的分量遠遠超過了自己的想像,讓他無法面對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因此,吳貴妃和蕭淑妃相繼進宮後,他的確舒了一口氣。
  
  後來,方文荇的行爲愈發古怪,整日裏呆在長樂殿不肯出門,偶爾見面也是一副貪財、諂媚的模樣,惹得蕭可愈加避之不及,只是把賞賜源源不斷地賜往長樂殿以彌補自己的虧欠。
  
  現在,她馬上就要離開皇宮,蕭可心裏忽然動了惻隱之心,想了想,吩咐李公公擺駕長樂殿,去和方文荇告別。
  
  長樂殿門外冷冷清清的,蕭可心裏頗有些傷感,阻止了正要大聲唱喏的李公公,悄悄地推開門往裏走去。忽然他怔了一下,只聽得裏面幾個宮女嘻嘻哈哈地笑著,來回飛奔著,一點兒都沒有被廢黜出宮的悲傷,反而洋溢著一股歡樂的氣息。
  “屏姐姐,我們出去後真的可以自在地走動嗎?”
  “你這小丫頭,小聲點說話。”
  “屏姐姐,娘娘答應我了,可以讓我去讀書識字。”
  “別叫娘娘了,要叫小姐。”
  ……
  
  蕭可阻止了身後的人,示意他們退到門外,自己則悄無聲息地走了過去。他認得那個領頭的掌事宮女,叫方屏,是方文荇從方府帶過來的,一直跟在她身邊。
  “什麽事情這麽開心?皇後呢?”蕭可冷冷地問。
  幾個在收拾東西的宮女嚇了一跳,一看是蕭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正想請安,蕭可冷冷地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們不許出聲。
  方屏臉色有些發白,咬了咬嘴唇,心一橫,大聲說:“給陛下請安!”
  蕭可陰鷙地看了她一眼,陰森森地問:“你是在給誰通風報信嗎?”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方屏眼看著蕭可要往裏走,情急之下,拽著蕭可的衣服說,“陛下,這幾日娘娘心裏悲傷,只怕言語無狀衝撞了陛下,請陛下稍緩些進去,奴婢去勸娘娘出來覲見。”
  蕭可怒極反笑,一下就扯出了自己的衣服,大步往內殿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甜蜜吧?甜蜜吧?
可素!暴風雨就要來臨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9:40

第 22 章

  內殿裏一陣“乒呤乓啷”的聲音,蕭可推門一看,只見那只波斯貓“喵喵”叫著在屋子裏亂竄,地上一片狼藉,宣紙、墨汁,還有一盤芝麻糕。在這一瞬間,蕭可忽然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一種可怕的想法悄無聲息地鑽進了他的腦海裏,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屋裏乍眼一看沒有人,案幾上亂七八糟地擺著幾支筆,筆尖上的墨汁還沒幹,顯然剛才有人在這裏作畫,屋角的屏風下隱隱有個衣角,蕭可只覺得自己口幹舌燥,啞聲說:“出來。”
  
  良久,一個人影慢吞吞地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手上裙子上都是黑黑的墨汁,正是方文荇。她惶然看了蕭可一眼,垂下腦袋,行了個禮說:“陛下,你怎麽來了。”
  蕭可勉強擠出一個笑臉,說:“文荇,你躲在那裏幹什麽。”
  方文荇拍了拍臉,一臉害怕的樣子,頓時臉上也印上了幾個黑印子。“剛才小白一下子躥了出來,把我都嚇壞了,屋子裏弄得亂七八糟,我都沒臉見陛下了。”
  蕭可踱了幾步,走到屏風後,只見那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文荇這是在畫什麽呢?能否讓朕見識見識?”蕭可淡淡地問。
  “臣妾什麽都不會畫,只是心血來潮而已。”方文荇從地上撿起了幾張紙遞給了蕭可,只見紙上畫了些亂七八糟的線條。
  蕭可不動聲色地接了過來,看了幾眼說:“這算什麽,出宮以後和文淵好好學學,也可打發打發時間。”
  
  方文荇應了一聲,忽然,那只波斯貓躥到了那盤芝麻糕的旁邊,喵嗚喵嗚地叫著,看方文荇沒有阻止它的意思,趴在芝麻糕上舔了起來。
  蕭可凝視著那盤芝麻糕,攏在袖中的手掌緊緊握住,青筋爆起:方文淵生辰時自己莫名變少的冷面和芝麻糕、在景陽殿裏撞到方文荇時一閃而過的疑惑、波斯貓的來曆、長樂殿衆人的反常、方文荇居然會作畫……良久,他若無其事地說:“文荇,你明日就要走了,君前失儀的事朕就不計較了,只是你的掌事宮女要好好教教規矩。”
  
  一旁緊跟而來的方屏神色緊張,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顫聲說:“陛下,都是奴婢的錯,不關娘娘的事,奴婢只是心疼娘娘。”
  蕭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點頭說:“看來你是忠仆,朕很開心。”
  “多謝陛下開恩!”方屏叩了兩個響頭。
  蕭可調轉視線,凝視著方文荇,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笑著說:“文荇,這是朕最後一次見你了,此後但願你平安喜樂。你,還有什麽話要和朕說的嗎?”說完,他屏息看著方文荇。
  方文荇有片刻的失神,半晌,她垂首說:“陛下,你多保重身體。”
  蕭可定定地看著她,點了點頭,大步地朝外面走去。
  
  時值夕陽漸漸西落,整片的紅霞映得天空瑰麗無比。蕭可站在長樂殿前,仰頭望著夕陽,只覺得眼內一陣刺痛。他閉上了眼睛,不由得踉蹌了幾步,一旁的楊名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急聲問:“陛下,你怎麽了?”
  蕭可喉嚨發哽,半天才喃喃地說:“楊名,爲什麽人心這樣難以預測?爲什麽一片真心總是被人踐踏?爲什麽這世上總有這麽多謊言?”
  楊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呐呐地說:“陛下,難道還有誰敢騙你不成?”
  蕭可茫然四顧,胸口一股濁氣憋得他幾乎要背過氣去。“朕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難道真的會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騙朕嗎?”
  楊名心裏發怵,也不敢多言,只是跟在蕭可後面,隨著他緩步往寢宮走去。
  
  眼看著就要到寢宮了,遠遠地,只見吳貴妃站在殿門外來回踱著步,一見蕭可回來,立刻三步並做兩步趕了過來,急急地說:“陛下,臣妾正有要事回稟。”
  蕭可漠然揮揮手說:“朕今天累了,佩箐明日再說。”說著,越過吳貴妃就往裏走去。
  吳貴妃怔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叫道:“陛下,是關于皇後娘娘的事情!”
  蕭可整個身子一僵,頓住了腳步,回過頭來,森然問道:“你知道了些什麽?”
  
  蕭可的眼神如此得兇狠,讓吳貴妃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定了定神,往四處看看,低聲說:“陛下,此處人多眼雜,我們去裏面說。”
  
  -
  
  夜深人靜,月黑風高,蕭可和楊名一身夜行衣,隱在景陽殿內。景陽殿是蕭可還是太子的時候居住的寢宮,在長樂殿的西北角,掩映在一片綠蔭叢中,不是很大,卻勝在設計精緻。蕭可在這裏住了七八年,對這裏的每一寸角落都十分熟悉,當初,他和方文淵爲了能偷偷溜出宮去,發現了後殿的圍牆邊上有一個豁口,隱藏在樹叢中無人注意;如果從這個豁口出去,繞一個彎,就可以到看守鬆懈的冷宮。
  
  少年時的蕭可和方文淵把那個豁口改扮了一下,挖得大了一些,可以容一人爬出,又在那裏放了些僞裝,從外表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借此偷偷出宮了好幾趟。後來年歲漸長,就漸漸地把那出口忘了。
  
  蕭可登基後,心裏懷念當初和方文淵那段情誼,景陽殿一切景物如常,只是安排專人打掃,再也無人入住。
  
  微風吹過,樹葉簌簌作響,蕭可坐在那棵最高的老槐樹的枝杈上,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個洞的方向,腦子裏亂成一片。他一會兒笑話自己太多疑,怎麽會這樣去懷疑方文淵,一會兒嘲笑自己太傻,居然會這樣被人騙得團團轉。吳貴妃的聲音不時地在他的耳邊反複著,讓他幾乎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陛下,臣妾數次看到姐姐偷偷摸摸地溜到景陽殿。”
  “姐姐和人在景陽殿幽會,臣妾不敢靠得太近,但是,千真萬確,那人是個男的。”
  “陛下對姐姐這麽好,就算廢後也幫她想好了出路,可姐姐居然這樣對陛下,其心可誅!”
  “姐姐必定和人有染,如此穢亂宮廷,陛下輕饒不得啊!”
  ……
  
  遠處傳來了打更聲,已經是子時了。楊名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低聲問:“陛下,醜時將過,這裏沒什麽動靜,不如我們明日再來?”
  蕭可搖了搖頭,紋絲不動。
  
  不一會兒,景陽殿的門開了一條小縫,一個身影飛速地閃身而入,靠在門上,謹慎地打探了一下四周的動靜,然後他躡手躡腳地沿著院內的小路從側殿的旁邊繞到中庭,又從中庭繞到後院,顯然對景陽殿內的佈局十分熟悉。
  
  到了後院的圍牆邊,那個身影站住了,往四周警惕地看了看,發出了嘰咕嘰咕的叫聲。借著月光,那個人的臉一下子呈現在了蕭可和楊名的面前:眉如新月彎彎,眼似清泉靈動,一身月白色襦裙微微抖動,正是大衍皇後方文荇。
  
  蕭可一下子捏緊了拳頭,無邊無際的憤怒席捲而來,原來,那個貪財膽小、深居簡出的皇後都是裝的!她居然就這樣騙了他四年!
  
  蕭可氣得渾身發抖,牙齒咯咯作響,楊名一見心裏著急,把手搭在蕭可的後背,嘴唇努了努,示意他不要生氣,外面有人!
  
  立刻,一陣輕輕的衣袂聲響起,旋即,牆邊的草叢一陣窸窣聲傳來,一個身影站在了方文荇的面前,一身夜行衣,身材修長,面似桃花,如蕭可想得一模一樣,正是田景文。
  
  遠遠地看去,兩個人影一黑一白,一高一低,儼如一對璧人,方文荇看起來十分高興,一會兒跺腳嗔惱,一會兒笑靨如花,一會兒眉頭深鎖,田景文也輕輕地在她耳邊說些什麽,神態親昵。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田景文凝神細聽,和方文荇說了句什麽話,就一頭鑽進樹叢裏走了。
  
  方文荇癡癡地站在原地看著田景文消失的地方,良久,這才慢慢地轉過身來,往殿門走去,和來的時候急匆匆的模樣不同,她走得很慢,間或摸摸路邊的綠樹,又摸摸牆角的方磚,看起來仿佛有點戀戀不舍的模樣。經過那棵老槐樹下麵的時候,她停住了腳步,仰起頭來,留戀地抱了一抱樹幹,將臉貼在了粗糙的樹皮上,低聲不知道呢喃著些什麽。
  
  楊名躲在枝杈上,看著方文荇,心砰砰亂跳,繞是他再大大咧咧,也看出來了不對勁:這皇後娘娘莫不是就是陛下心心念念的人?再看看蕭可,面上毫無表情,眼睛毫無焦距地落在方文荇的身上,不知是喜是怒。 他無來由地覺得一陣恐慌,心裏暗暗念道:方公子啊方公子,你終于把陛下惹怒了!這可怎麽收場!
  
  終于,方文荇松開了樹幹,最後看了一眼老槐樹,看了一眼景陽殿,悄然閃身出了殿門,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唉,文淵啊,你真的當小可是傻瓜麽?這可怎麽收場啊!小醋表示很憂桑~~~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39:51

第 23 章

  翌日早朝,滿朝文武都屏息等著蕭可最後的廢後旨意,這意味著今後朝堂上各種力量和風向的轉變:吳太傅滿面含春,方太師面沈似水;吳侍郎喜形於色,方尚書面無表情。
  
  這時衆人的一隻腳踏了出去,另一隻腳卻一直被蕭可掉在半空,落都落不下來。蕭可不緊不慢地處理著朝務,絲毫不提廢後的事情,直到快要退朝的時候,吳潛看起來都鼻尖冒汗了,忍不住上前啓奏說:“陛下,皇後娘娘的事務臣已經處理完畢,不知道陛下什麽時候下旨?”
  
  蕭可淡淡地說:“皇後娘娘有什麽事務?朕怎麽不知道了?”
  吳潛頓時傻了眼了,方文荇在沒有廢後之前仍是大衍國母,他一個禮部侍郎怎麽敢胡說八道?“這個……就是……陛下前幾日交給臣做的事情……”說著說著,他的鼻尖冒出了汗珠。
  
  一旁的方思瑜也急了,心一橫,也顧不得這是在大殿上,上前啓奏說:“陛下,吳侍郎說的就是皇後娘娘出家修行的事情。”
  
  蕭可盯著方思瑜,很久沒有說話,漸漸地,他的嘴角浮起了一絲冷笑,轉瞬即逝。“方愛卿此言差矣,出家修行只不過是朕的一時氣話,皇後自入宮以來,溫嫻體貼,和朕感情甚篤,偶有俏皮天真之舉,卻瑕不掩瑜,乃本性率真而爲之。俗話說的好,夫妻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朕的氣話朕早已拋到九霄雲外了,難得衆位愛卿還記得。”
  
  方思瑜也傻了,半晌才說:“陛下,這這這,前兩天不是明明已經說好了……”
  蕭子裴上前一步,朝方思瑜使了一個眼色,躬身說:“陛下說得甚是,既然陛下沒有此意,我們做臣下的自然毋庸置言。”
  吳潛急急地說:“蕭王爺,不是這樣的,下官已經把陛下交代的事情都辦好了,這個……”
  一旁的吳太傅重重地咳了一聲,出班啓奏說:“既然陛下收回成命,其中必有深意,潛兒不必多言。”
  吳潛一臉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想要爭辯,卻被吳太傅狠狠地瞪了一眼,再也不敢多言,默默地退了回去。
  
  蕭可似笑非笑地一個個看了過去,又掃了一眼殿內的群臣,冷冷地說:“諸位愛卿不要盯著朕的家務事了,多動動腦子想想渭河的防汛,多想想如何增加百姓的收成,多想想大衍的軍備,多想想如何懲貪肅廉!”說完,他站了起來,拂袖而去。
  
  朝堂上一片嗡嗡聲,大臣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蕭子裴把方思瑜拉到一邊,眉頭緊皺說:“思瑜,你怎麽在這件事情上這麽沈不住氣?陛下今天看起來有些不太一樣,你這樣硬頂怎麽行?”
  方思瑜長歎一聲:“子裴,你不知道啊,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啊!”
  蕭子裴一臉的莫名其妙:“我怎麽就不懂了,文荇當著皇後,對你們方家有百利而無一害,你們這是何苦一定要讓陛下廢後呢?”
  方太師緩緩地走了過來,苦笑了一聲說:“思瑜,你也不要憂思太重,聽天由命吧。”
  方思瑜跺了跺腳,百思不得其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陛下怎麽忽然就改主意了?”
  蕭子裴也有些納悶:“前幾日陛下還一臉高興地說有心上人了,想把後位留給她,今天怎麽就忽然變卦了?”
  方思瑜和方太師對望一眼,臉色大變,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另一邊吳太傅正在角落裏低聲訓斥吳潛:“你怎麽這麽不會看臉色?你難道沒看到方家比我們還著急嗎?這其中一定有蹊蹺。”
  吳潛垂首爭辯:“我這不是替妹妹擔憂嘛,這就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我能不著急嘛。”
  “這事情急有什麽用!”吳太傅沈吟片刻,說,“陛下看起來自有主張,只怕是宮中起了變故,托人去問問你妹妹,昨夜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只可惜吳潛再也托不進人到宮裏去打探消息了,這日起,宮中守衛全部輪換,多了許多個生面孔,出入嚴格按照規定,非手牌不能進出,只說陛下下令加強宮中防衛,違令者斬。
  
  長樂殿、景陽殿前都加派了侍衛巡邏,楊名和以前一起共事的幾個暗衛,輪班隱在長樂殿外的樹叢裏,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蕭可每日面無表情地聽著楊名對長樂殿的彙報,不置可否,李公公一籌莫展,那日偷偷地在殿外問楊名:“楊大人,陛下這是怎麽了?每天沈著一張臉,我們做奴才的看了都心疼啊。”
  楊名無可奈何地說:“李公公,別問了,只怕這是一個死結,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呢。”說著,他拱拱手,又往長樂殿去了。
  
  剛到長樂殿,就見長樂殿裏的掌事宮女方屏站在宮門口,正在和守在門口的侍衛爭辯:“怎麽我們連出個門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沒有陛下旨意,長樂殿衆人不得外出。”侍衛面無表情地說。
  “這,這不是軟禁嗎?”方屏看起來有點急了,“我要求見陛下。”
  “陛下說了,他不見長樂殿裏的任何人。”侍衛依然面無表情。
  
  楊名見狀走了過去,略帶同情地看著方屏:“方姑娘,你還是好好去伺候皇後娘娘吧,讓娘娘好好反省一下,陛下想來了自然會來。”
  方屏眼珠一轉,笑嘻嘻地說:“楊大人,娘娘嘴饞,想吃點禦膳房的蓮子羹,我去去就來,一定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說著,從懷裏掏出了一塊玉佩,放在了楊名的手上。
  楊名把玉佩放在手裏摸了摸,只覺得入手溫潤,必是一塊好玉。他笑著說:“方姑娘,長樂殿的東西,我是不敢拿的,下次娘娘要是得空,賞我一副畫,我就心滿意足了。”說著,他把玉放回了方屏的手上。
  方屏又羞又窘,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傲然說:“不要就不要,我留著自己戴。”
  “娘娘想吃蓮子羹,臣這就去取,方姑娘請回吧。”楊名手一伸,方屏只好一步一回頭地走進了長樂殿。
  楊名看著她的背影,歎了一口氣,暗道:方公子,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你自己好自爲之吧。
  
  第四天的傍晚,蕭可用了晚膳,在甘露殿看書,楊名照例過來向他稟告長樂殿的動向。
  “頭天的時候,長樂殿內還有好些個宮女玩蹴鞠、打鬧,這幾天動靜就少多了。”
  “所有的飲食用度,全部照舊,臣一一查看了,沒有人偷工減料、落井下石。”
  “今天吳貴妃一行人經過長樂殿,和侍衛們說了幾句話就走了,不知道原本是想來幹什麽的。”
  “今天一直沒有看到娘娘走出內殿,臣有些擔心,娘娘會不會憂慮過重?”
  蕭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楊名,你莫不是成了長樂殿的人了?”
  楊名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低頭說:“臣不敢。臣只是揣測而已。”
  “其他人呢?”蕭可問道。
  “那個掌事女官一直想出來,找了很多藉口,還說要覲見陛下,都讓臣回絕了。”
  “朕看她倒有些家當,下次你收了,看看她能拿出多少寶貝來。”蕭可的神色如常,拿起身旁的茶盞,飲了一口。
  楊名心裏一凜:“臣萬萬不敢。”
  蕭可凝視著他,緩緩地說:“楊名,朕很信任你,你可不要騙朕。”
  楊名愕然擡起眼,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迎著蕭可的目光,神色之間難掩激動:“陛下,臣自幼家貧,蒙陛下青睞有加,在數百名兵士中挑中微臣,自此習武強身,平步青雲,臣早已歃血盟誓,一輩子效忠陛下,萬萬不能背棄陛下。”
  
  蕭可怔了怔,扶起了楊名,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朕這是入魔了,看著誰都像是在騙朕。”
  楊名張了張嘴,臉露猶豫之色:“陛下,臣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便是,朕恕你無罪。”蕭可微微歎了一口氣,眼神有些茫然。
  楊名沈吟片刻,謹慎地說:“陛下,方公子雖然偶有跳脫不羈之舉,但本性良善,這件事情,會不會有什麽難言之隱?”
  蕭可沈默了片刻,問道:“除了那方屏,長樂殿裏還有沒有人要求見朕?”
  楊名搖了搖頭。
  蕭可慘然一笑:“你瞧,朕給了她這麽多次機會向朕坦白,可是,她卻依然故我,莫不是她就欺我不能拿她怎樣?楊名,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朕不知道還能忍多久。”
  
  楊名一下子不知道該怎樣安慰蕭可,只好垂首立在一旁。蕭可呆呆地看著窗外,良久,他站了起來,說:“來人啊,擺駕長樂殿。”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小可變卦了,文淵,你的金蟬脫殼之計使砸了,不如賣萌撒嬌來得有用啊!
日更好多天啦,明天休息喘口氣哈!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0:09

第 24 章

  長樂殿裏靜悄悄的,一衆宮女在方屏的帶領下垂首跪在宮門口迎駕,蕭可四下看看,淡淡地問:“文荇呢?”
  方屏整個人都有點恍惚,良久才說:“回陛下,娘娘這兩天身子有些不適,躺在床上。”
  蕭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笑了一笑說:“文荇這是不想見朕嗎?前幾日不是還喜笑顔開,怎麽今日就身子不適了。今天朕很思念她,想來瞧瞧朕的皇後。”
  方屏輕籲了一口氣,叩了一個頭說:“皇後娘娘在殿內恭候陛下。”
  蕭可舉步往裏走去,忽然聽到方屏在身後叫道:“陛下!”蕭可回頭一看,只見方屏直起身來,直視著他,眼神哀戚:“陛下,娘娘她,心裏也很苦,望陛下垂憐。”
  蕭可和她對視片刻,面無表情地轉身往裏走去。
  
  內殿裏收拾得很幹淨,和那日的雞飛狗跳不可同日而語,站在臥房門口,蕭可只覺得一陣心跳氣促,他苦笑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推門往裏走去。
  
  臥房裏傳來“喵嗚”一聲,小白一閃而過,蜷縮在屋角,瞪著那雙琥珀色的圓眼看著這個不速之客。梳妝鏡前坐著一個白衣女子,挽著一個淩雲髻,斜插著一支金步搖,聽到推門聲,渾身一顫,良久,她慢慢地站了起來,轉過身,低聲說:“臣恭迎陛下。”
  
  蕭可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人,緩步走到她面前,用手擡起了她的下巴,只見她素面朝天,雙眸清澈,再也不複那豔麗惡俗的妝容。
  “我該叫你什麽?方文荇還是方文淵?”在這一刹那,蕭可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湧,被欺騙的屈辱令他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方文淵的眼中浮上了一層薄霧,她不知所措地伸手想要撫慰蕭可,手還沒有碰到蕭可的肩膀又縮了回來,顫聲說:“陛下,你不要氣壞了身子,全是我的錯,我犯了欺君大罪,你就,你就殺了我吧……”
  
  蕭可雙目血紅,死死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問:“爲什麽?爲什麽要這樣騙我?”
  方文淵張了張嘴,慘然一笑:“陛下,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思,臣以女子之身晉身皇子伴讀,詐死脫逃,又以方文荇之名嫁入皇室,榮升大衍國母,這幾年來,費盡心機掩藏身份,又頻頻不顧宮規外出,有負陛下厚愛,實在是罪無可赦,陛下多次念在少年時的情誼寬容於臣,臣心裏感念異常,只希望陛下能信守以前的承諾,罪不及我家人,臣就算去了地下,也會感念陛下的恩德。”
  
  蕭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手上使勁,狠狠地推了方文淵一把,方文淵踉蹌了兩步,打翻了椅子,撞在了梳妝臺上,蕭可揚起手,眼看著就要落在她的臉上,方文淵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想像中的劇痛並沒有襲來,方文淵只聽到周圍“劈裏啪啦”的幾聲巨響,睜開眼一看,桌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掃落在地上,那把椅子被踹飛到牆角,摔了個粉碎。
  
  屋外傳來了方屏和宮女們的哭泣喊叫聲:“陛下息怒!娘娘,你就說幾句好話吧,娘娘!”
  蕭可回頭怒喝一聲:“閉嘴!楊名,統統給我看管起來,再聒噪全部杖斃!”
  屋子外也亂了起來,方文淵的臉色有些變了,她急促地說:“陛下,你答應過罪不及我家人的,你金口玉言,不可食言。”
  蕭可急劇地喘息著,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看著她,良久,他整個人漸漸地平靜了下來,漠然地拍了拍自己的手,冷冷地說:“罪不及你家人,那些個宮女算你什麽家人?這麽多年她們幫你欺瞞遮掩,其心可誅。”
  “不,不是,是我脅迫她們的,”方文淵拽住了蕭可的衣袖,低聲懇求說:“陛下,你饒了她們吧。”
  蕭可定定地看著她,嘴角浮起了一絲冷笑:“朕不僅不會饒她們,還要誅她們九族,所有和你一起騙過朕的人,朕都不會輕饒。”
  方文淵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顫聲說:“陛下,你難道要變成一個昏君嗎?言而無信不是君子所爲。”
  “我做什麽君子?當什麽明君?我一片至誠待你,你卻如此回報於我!你在外生死不明,我整日寢食難安,但凡侍衛們有一點點你的消息送來,我都欣喜若狂,卻沒想到,你早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了!好,這我不和你計較,惟願你平安順遂。你女扮男裝,令我陷入掙紮,徒然心生惶恐,好,我也不和你計較,惟願和你心心相映,永伴左右。可是,到了如今,我才知道,我所有的念想都是天大的笑話!你根本從一開始就在耍弄我!”蕭可逼近了她,眼中的痛苦和憤怒讓方文淵不寒而慄,“方文淵,你欺人太甚!”
  
  “不,不是的!”方文淵搖著頭,一滴淚從眼中滑落,哽咽著說,“你聽我解釋……”
  蕭可充耳不聞,古怪地笑了笑,問:“你濃妝豔抹的時候,是不是心裏在笑?你問我討各式封賞的時候,是不是心裏在笑?我瘋狂找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心裏在笑?我請你永伴左右的時候,你是不是心裏在笑?我爲了廢後焦頭爛額的時候,你是不是心裏還在笑?
  “陛下,你別說了!”方文淵心如刀絞,“陛下,臣沒有要耍弄你,臣只是心存奢望!”
  蕭可漠然看著她,眼神中仿佛已經沒有了溫度。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陛下,臣曾經以爲,會有這麽一個人,能全心全意地待我,臣曾經以爲,那就是陛下。可是,都是臣太天真了,就算貴爲皇後,也求不來陛下的一顆真心,也只能看著陛下納妃娶妾……都是臣錯了,陛下,你處死臣一人就好,祖父、叔父他們都是被我連累,如果不是臣當初一意孤行要當陛下的伴讀、要入宮當陛下的皇後,他們何至於殫精竭慮爲臣遮掩!臣已經不忠不孝不義,愧對陛下愧對祖父愧對朋友,望陛下不要再讓臣當一個罪人了……”方文淵泣不成聲。
  
  蕭可怔了一下,忽然覺得腦中嗡嗡作響,他扶了扶桌腳,沈聲說:“方文淵,你還要騙朕嗎?你的一心人是誰,朕早就心裏明白。這些日子來,你費盡心機,不就是想從這皇宮裏全身而退,和他比翼雙飛?”
  方文淵愕然擡起頭來,緊緊地盯著蕭可:“陛下,你以爲是誰?”
  她的雙眸被淚水浸潤,晶瑩剔透,仿如冰泉一般透人心脾,仿佛要把蕭可的魂魄都吸了進去。蕭可定了定神,逼迫自己調轉了視線,再看下去,只怕他會原諒她做的所有錯事,懇求她留下來長伴身邊。
  “你自己心裏明白。方文淵,你不要把朕再當成傻瓜,你屋子裏的這只波斯貓,你那些奇怪的果子,難道不是田景文送你的?”一想到那夜看到的幽會情景,一想到方文淵日日抱著波斯貓思念著田景文,一想到若不是他在緊要關頭發現了這個天大的騙局,方文淵早就和田景文雙宿雙棲去了,蕭可就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把屠刀砍成了血淋淋的七塊八塊。
  
  “你……你……”方文淵手指著他,渾身哆嗦起來,半晌,她猛然拉開了自己衣領,一塊玉佩從脖子上跳了出來,緊接著,她三步並作兩步,拉開了一個櫃子的門,從裏面拿出一個精緻的布袋,往下倒了倒,只聽得“梆”的一聲脆響,一把形狀古怪的彎刀掉在了地上。“那我留著這些,又算是什麽!”
  
  蕭可愣了一下,方文淵脖子上的正是那日他在梅山寺主持那裏爲她求的玉佩,地上的那把彎刀十分眼熟,他走過去撿了起來,忽然想起那時和方文淵一起出使大楚裏爲她買的,他自己有一把大的,那時候怎麽說的來著……“我大的,你小的,我們倆剛好一對……”
  
  一絲狂喜從心底鑽出,讓蕭可忍不住升起了一絲期望,兩個不同的聲音在他腦海裏爭吵,讓他有些頭暈目眩。
  “她居然還留著這麽以前的東西,是不是……”
  “別信她,她一定又在騙你,想躲過這劫……”
  “不,她對我一定也是有感情的,畢竟我們在一起這麽久……”
  “你又犯傻了,這事實都明擺著,要是她真心喜歡你,怎麽會這麽多年都避你如蛇蠍,又怎麽會捨得放棄這皇後之位……”
  “她一定有難言的苦衷,你別罵她,別嚇到她了。”
  “她太狡詐了,不行,你不能被她牽著鼻子走!”
  ……
  
  蕭可定了定神,神色複雜地看著她,說:“想不到你還留著這個,這也不是什麽寶貝。”
  方文淵低聲說:“陛下,就算你要殺了臣,你在臣的心裏,永遠都是獨一無二的。”
  蕭可微微一笑說:“我很想信你,可惜,你的可信度實在太低。”
  方文淵擡起眼,直視著蕭可:“陛下,你要怎樣才能信我?”
  “今晚我要誘捕一個人,”蕭可也直視著她,慢悠悠地說,“你如果能殺了他,我就信你。”
  
  長樂殿裏靜悄悄的,一衆宮女在方屏的帶領下垂首跪在宮門口迎駕,蕭可四下看看,淡淡地問:“文荇呢?”
  方屏整個人都有點恍惚,良久才說:“回陛下,娘娘這兩天身子有些不適,躺在床上。”
  蕭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笑了一笑說:“文荇這是不想見朕嗎?前幾日不是還喜笑顔開,怎麽今日就身子不適了。今天朕很思念她,想來瞧瞧朕的皇後。”
  方屏輕籲了一口氣,叩了一個頭說:“皇後娘娘在殿內恭候陛下。”
  蕭可舉步往裏走去,忽然聽到方屏在身後叫道:“陛下!”蕭可回頭一看,只見方屏直起身來,直視著他,眼神哀戚:“陛下,娘娘她,心裏也很苦,望陛下垂憐。”
  蕭可和她對視片刻,面無表情地轉身往裏走去。
  
  內殿裏收拾得很幹淨,和那日的雞飛狗跳不可同日而語,站在臥房門口,蕭可只覺得一陣心跳氣促,他苦笑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推門往裏走去。
  
  臥房裏傳來“喵嗚”一聲,小白一閃而過,蜷縮在屋角,瞪著那雙琥珀色的圓眼看著這個不速之客。梳妝鏡前坐著一個白衣女子,挽著一個淩雲髻,斜插著一支金步搖,聽到推門聲,渾身一顫,良久,她慢慢地站了起來,轉過身,低聲說:“臣恭迎陛下。”
  
  蕭可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人,緩步走到她面前,用手擡起了她的下巴,只見她素面朝天,雙眸清澈,再也不複那豔麗惡俗的妝容。
  “我該叫你什麽?方文荇還是方文淵?”在這一刹那,蕭可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湧,被欺騙的屈辱令他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方文淵的眼中浮上了一層薄霧,她不知所措地伸手想要撫慰蕭可,手還沒有碰到蕭可的肩膀又縮了回來,顫聲說:“陛下,你不要氣壞了身子,全是我的錯,我犯了欺君大罪,你就,你就殺了我吧……”
  
  蕭可雙目血紅,死死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問:“爲什麽?爲什麽要這樣騙我?”
  方文淵張了張嘴,慘然一笑:“陛下,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思,臣以女子之身晉身皇子伴讀,詐死脫逃,又以方文荇之名嫁入皇室,榮升大衍國母,這幾年來,費盡心機掩藏身份,又頻頻不顧宮規外出,有負陛下厚愛,實在是罪無可赦,陛下多次念在少年時的情誼寬容於臣,臣心裏感念異常,只希望陛下能信守以前的承諾,罪不及我家人,臣就算去了地下,也會感念陛下的恩德。”
  
  蕭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手上使勁,狠狠地推了方文淵一把,方文淵踉蹌了兩步,打翻了椅子,撞在了梳妝臺上,蕭可揚起手,眼看著就要落在她的臉上,方文淵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想像中的劇痛並沒有襲來,方文淵只聽到周圍“劈裏啪啦”的幾聲巨響,睜開眼一看,桌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掃落在地上,那把椅子被踹飛到牆角,摔了個粉碎。
  
  屋外傳來了方屏和宮女們的哭泣喊叫聲:“陛下息怒!娘娘,你就說幾句好話吧,娘娘!”
  蕭可回頭怒喝一聲:“閉嘴!楊名,統統給我看管起來,再聒噪全部杖斃!”
  屋子外也亂了起來,方文淵的臉色有些變了,她急促地說:“陛下,你答應過罪不及我家人的,你金口玉言,不可食言。”
  蕭可急劇地喘息著,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看著她,良久,他整個人漸漸地平靜了下來,漠然地拍了拍自己的手,冷冷地說:“罪不及你家人,那些個宮女算你什麽家人?這麽多年她們幫你欺瞞遮掩,其心可誅。”
  “不,不是,是我脅迫她們的,”方文淵拽住了蕭可的衣袖,低聲懇求說:“陛下,你饒了她們吧。”
  蕭可定定地看著她,嘴角浮起了一絲冷笑:“朕不僅不會饒她們,還要誅她們九族,所有和你一起騙過朕的人,朕都不會輕饒。”
  方文淵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顫聲說:“陛下,你難道要變成一個昏君嗎?言而無信不是君子所爲。”
  “我做什麽君子?當什麽明君?我一片至誠待你,你卻如此回報於我!你在外生死不明,我整日寢食難安,但凡侍衛們有一點點你的消息送來,我都欣喜若狂,卻沒想到,你早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了!好,這我不和你計較,惟願你平安順遂。你女扮男裝,令我陷入掙紮,徒然心生惶恐,好,我也不和你計較,惟願和你心心相映,永伴左右。可是,到了如今,我才知道,我所有的念想都是天大的笑話!你根本從一開始就在耍弄我!”蕭可逼近了她,眼中的痛苦和憤怒讓方文淵不寒而慄,“方文淵,你欺人太甚!”
  
  “不,不是的!”方文淵搖著頭,一滴淚從眼中滑落,哽咽著說,“你聽我解釋……”
  蕭可充耳不聞,古怪地笑了笑,問:“你濃妝豔抹的時候,是不是心裏在笑?你問我討各式封賞的時候,是不是心裏在笑?我瘋狂找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心裏在笑?我請你永伴左右的時候,你是不是心裏在笑?我爲了廢後焦頭爛額的時候,你是不是心裏還在笑?
  “陛下,你別說了!”方文淵心如刀絞,“陛下,臣沒有要耍弄你,臣只是心存奢望!”
  蕭可漠然看著她,眼神中仿佛已經沒有了溫度。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陛下,臣曾經以爲,會有這麽一個人,能全心全意地待我,臣曾經以爲,那就是陛下。可是,都是臣太天真了,就算貴爲皇後,也求不來陛下的一顆真心,也只能看著陛下納妃娶妾……都是臣錯了,陛下,你處死臣一人就好,祖父、叔父他們都是被我連累,如果不是臣當初一意孤行要當陛下的伴讀、要入宮當陛下的皇後,他們何至於殫精竭慮爲臣遮掩!臣已經不忠不孝不義,愧對陛下愧對祖父愧對朋友,望陛下不要再讓臣當一個罪人了……”方文淵泣不成聲。
  
  蕭可怔了一下,忽然覺得腦中嗡嗡作響,他扶了扶桌腳,沈聲說:“方文淵,你還要騙朕嗎?你的一心人是誰,朕早就心裏明白。這些日子來,你費盡心機,不就是想從這皇宮裏全身而退,和他比翼雙飛?”
  方文淵愕然擡起頭來,緊緊地盯著蕭可:“陛下,你以爲是誰?”
  她的雙眸被淚水浸潤,晶瑩剔透,仿如冰泉一般透人心脾,仿佛要把蕭可的魂魄都吸了進去。蕭可定了定神,逼迫自己調轉了視線,再看下去,只怕他會原諒她做的所有錯事,懇求她留下來長伴身邊。
  “你自己心裏明白。方文淵,你不要把朕再當成傻瓜,你屋子裏的這只波斯貓,你那些奇怪的果子,難道不是田景文送你的?”一想到那夜看到的幽會情景,一想到方文淵日日抱著波斯貓思念著田景文,一想到若不是他在緊要關頭發現了這個天大的騙局,方文淵早就和田景文雙宿雙棲去了,蕭可就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把屠刀砍成了血淋淋的七塊八塊。
  
  “你……你……”方文淵手指著他,渾身哆嗦起來,半晌,她猛然拉開了自己衣領,一塊玉佩從脖子上跳了出來,緊接著,她三步並作兩步,拉開了一個櫃子的門,從裏面拿出一個精緻的布袋,往下倒了倒,只聽得“梆”的一聲脆響,一把形狀古怪的彎刀掉在了地上。“那我留著這些,又算是什麽!”
  
  蕭可愣了一下,方文淵脖子上的正是那日他在梅山寺主持那裏爲她求的玉佩,地上的那把彎刀十分眼熟,他走過去撿了起來,忽然想起那時和方文淵一起出使大楚裏爲她買的,他自己有一把大的,那時候怎麽說的來著……“我大的,你小的,我們倆剛好一對……”
  
  一絲狂喜從心底鑽出,讓蕭可忍不住升起了一絲期望,兩個不同的聲音在他腦海裏爭吵,讓他有些頭暈目眩。
  “她居然還留著這麽以前的東西,是不是……”
  “別信她,她一定又在騙你,想躲過這劫……”
  “不,她對我一定也是有感情的,畢竟我們在一起這麽久……”
  “你又犯傻了,這事實都明擺著,要是她真心喜歡你,怎麽會這麽多年都避你如蛇蠍,又怎麽會捨得放棄這皇後之位……”
  “她一定有難言的苦衷,你別罵她,別嚇到她了。”
  “她太狡詐了,不行,你不能被她牽著鼻子走!”
  ……
  
  蕭可定了定神,神色複雜地看著她,說:“想不到你還留著這個,這也不是什麽寶貝。”
  方文淵低聲說:“陛下,就算你要殺了臣,你在臣的心裏,永遠都是獨一無二的。”
  蕭可微微一笑說:“我很想信你,可惜,你的可信度實在太低。”
  方文淵擡起眼,直視著蕭可:“陛下,你要怎樣才能信我?”
  “今晚我要誘捕一個人,”蕭可也直視著她,慢悠悠地說,“你如果能殺了他,我就信你。”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你這是要逼文淵殺誰啊!嚶嚶嚶,文淵只會殺雞啊!不,文淵連只雞也不會殺!
親們,本文將於週一入v,當天三更回饋大家,在這裏,謝過各位姐妹們一路的陪伴,多虧有你們的留言,此文尚未成坑。v文後,真心希望能繼續有大家的陪伴。
老規矩,25字以上送分,沒有幣的姐妹們,拿評論狠狠地砸小醋吧,如果覺得小醋的文還湊合,請包養小醋的專欄多加調戲~~: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0:23

第 25 章

  方文淵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她顫聲問道:“你要誘捕誰?”
  “文淵,你這麽聰明,不用我說了吧?”蕭可笑著說,只可惜,那笑意根本未達眼底。
  方文淵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忽然,她撲了上來,抓住了蕭可的衣袖,急促地說:“陛下,你饒了田景文吧,他只是我的知交,當初在大楚救了我,又擔心我在這宮中受委屈,這才時時到大衍來看我,他爲我做了很多事情,我都無以爲報,如果他因我出事,我這輩子都會寢食難安的!”
  
  蕭可的腦中嗡嗡作響,看著方文淵焦灼的臉,他用力一揮手,方文淵頓時摔倒在地上。他自己也踉蹌了幾步,腳下一滑,一下子撞在了書桌上。
  “文淵,你好——”蕭可喃喃地說,“你對他情深意重,我又被你置於何地?”
  “陛下,你饒了他吧,要殺要剮,你衝著我來吧,”方文淵衝著他啞聲說,“是我做錯的事情,不要安到別人身上!”
  “你以爲我真的不敢嗎?”蕭可居高臨下地看著方文淵,強忍著胸口處一抽一抽的疼痛,冷冷地說,“你以爲我真的不敢殺你?方文淵,你不要仗著以前的情誼就這樣有恃無恐!”
  
  方文淵坐在地上,一手撐在地面,頭發有些淩亂,看起來十分狼狽。她失神地看著蕭可,低聲說:“陛下,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蕭可用手掐著自己的手心,勉強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扶她起來,看著她那副狼狽絕望的模樣,他覺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他就要丟盔卸甲,任眼前這個人予取予求。
  想到這裏,他硬起心腸就往外走,只聽到耳後傳來了方文淵的喊聲:“陛下!”
  他的心頓時抽搐了一下,轉過頭去看著方文淵,漠然說:“你還有什麽話?”
  “陛下,別傷害景文,”方文淵死死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不然,我會恨你一輩子!”
  
  蕭可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那個屋子的,站在門外,他只覺得渾身冰冷,從來沒有過的憤怒和挫敗席捲而來,讓他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楊名走了上來,不安地問:“陛下,娘娘她還好嗎?這些宮女該如何處置?”
  蕭可茫然地看了過去,只見方屏和宮裏的五六名宮女在院子的一角,幾個侍衛看守著,除了方屏神色之間依然鎮定,另幾個都在輕聲啜泣。
  “怎麽只有這麽幾個?”蕭可恍惚著問。
  “前幾天不是張羅著要……廢後,娘娘都遣回內務府去了。”李公公在一旁小聲說。
  “她倒是打算得很好。”蕭可的嘴角浮起了一絲苦笑。
  “陛下打算怎麽辦呢?”李公公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幾天宮中異常,大家人心惶惶,都在打聽出了什麽事情。”
  蕭可渾身一凜,這件事情要是傳了出去,方文淵必然萬死不得其咎,只怕連他都保不住她。“今天你們在這裏看到的,一個字都不許洩露出去,如有違者,如同此樹!”說著,他一掌拍向院中的一刻碗口大的樹,樹幹應聲而倒。
  
  -
  
  景陽殿佇立在巍峨的宮殿群中,夜色下,仿如一個伺機待發的猛獸。忽然,宮牆邊隱隱出現了一個黑影,身形迅疾,儼如鬼魅,幾個縱躍就閃入了景陽殿中。過了好一會兒,景陽殿裏傳出了嘰咕嘰咕的聲音。
  
  那聲音斷斷續續地響了好一會兒,漸漸地有些急躁起來,片刻之後,黑影遲疑了片刻,躍上了景陽殿主殿的頂上,朝著長樂殿的方向張望起來。
  
  就在這一刹那,一支箭破空而來,夾著尖銳的呼嘯聲,銳不可當,那黑影一驚,腰一沈,上身往後一倒,那支箭貼著胸口而過,將胸口的外衣撕裂;幾乎就在同時,兩支小箭悄無聲息地緊隨而至,分別朝他的雙腿射來。那個黑影一個空翻,單手一抄,避開一支,將另一支握在手中。
  
  頓時,內院裏點燃了幾盞燈,整個景陽殿亮堂了起來。蕭可從那老槐樹上一躍而下,一身勁裝,手裏拿著一把弓箭,看著那個黑影,淡淡地說:“田公子,何必如此藏頭露尾,不如下來一敘。”
  
  那黑影正是田景文。自那日和方文荇碰面後,他在城郊的屋裏一身輕松,飲茶作樂,只等著方文荇出宮後再與他聯系,可坐等右等,一直等了六天,方文荇卻音訊全無。
  
  無奈之下,他只好去了方府,只可惜,整個方府方府蒙上了一層陰影,方管家唉聲歎氣地接待了他,只說是公子外出未歸,老太師臥病在床,問及皇後娘娘,方管家一臉憂色,只說不知。
  
  田景文又急又怕,也不見方文淵從宮中派人出來找他,只好按照以前約定的緊急聯絡方式,深夜在宮外放了一束煙火聯絡,連夜入宮而來。
  
  此時此刻,他一看這個陣勢,心裏明白,只怕方文淵這次是真的敗露了。想到這裏,他從屋頂一個騰躍,輕輕地落在蕭可的面前,拱手說:“陛下,好幾日不見,清減了許多。”
  蕭可神色自若,點頭說:“是啊,家裏有人實在太過頑皮,朕殫精竭慮,能不清減嗎?”
  田景文心裏著急,也不想過多客套,開門見山地說:“自我入大衍以來,所到之處無不贊揚陛下心胸寬闊,愛民如子。文淵曾陪伴陛下多年,縱然此次有錯,還望陛下能念在和他以前的情分,加以寬恕。”
  蕭可漠然看著他,良久,沈聲說:“田景文,我和文淵的事情,容不得你來置喙。我怎樣處置文淵,也和你沒有半分關系。只是你,身爲大楚人,深夜潛入大衍皇宮,該當何罪?”
  
  田景文上下打量了蕭可幾眼,沈吟片刻,說:“陛下,我只是擔憂文淵的安全,只要陛下擔保文淵無憂,我立刻離開大衍,再也不來冒犯陛下天威。”
  蕭可的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微笑:“你當我大衍皇宮是你家的花園不成?任你來去自如?是你大楚挑釁在先,就算我今天把你斃在此處,那楚天揚也沒什麽話好說。”
  田景文心裏一凜,盯著蕭可說:“我的所作所爲,都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和大楚,和我的家人,和我的陛下沒有半分關系,你不要牽扯到大衍和大楚的邦交上去!”
  “哦?”蕭可踱了幾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從齒縫中吐出幾個字來:“沒有關系?文鼎商戶又是怎麽一回事情?”
  
  一聽這幾個字,田景文的臉色頓時大變,半晌,他才喃喃地說:“原來你都知道了。”
  蕭可慘然一笑:“田景文,朕居然讓你和文淵就在這宮中在這京城私相授受了四年,如此奇恥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是束手就擒,還是頑抗到底?”
  田景文恍然回過神來,上前一步,頓時,楊名和幾個侍衛攔在了他面前。他看了看,忍耐著解釋說:“陛下,你誤會文淵了,她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那文鼎商戶只是她用來派遣寂寞的,自大楚回來後,她深知兩地風俗、物産的不同,如果兩地可以流通,既能賺錢,又可幫到兩地的民衆,何樂而不爲呢?她又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因此我數度爲她去了西域,帶了些東西哄她開心。在京城中開的文鼎商鋪,原本就是閑暇玩鬧之舉,絕無異心!”
  
  蕭可臉色鐵青,半晌才說:“好,你們真是情深意重。”
  田景文愕然看著他:“陛下,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文淵和我之間清清白白,縱然我心裏一直愛慕於他,可她一直視我爲友。”
  “是嗎?”蕭可仰天長笑,良久才停了下來,目光銳利地看著他,“他都願爲了你背叛大衍,背叛我這個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
  “一派胡言!你到底聽信了哪個惡毒小人的讒言!”田景文氣得發抖。
  “田景文,你何必再徒勞無功地遮掩?”蕭可的目光犀利,讓田景文心裏忍不住顫了一顫。“你在這幾年間往返兩國,難道沒有給楚天揚遞過大衍的信息?”
  
  田景文語塞,他萬萬沒有想到,蕭可在這幾天之內,就把他和方文淵這幾年的事情調查得一清二楚,自從和方文淵一起辦了這個文鼎商戶以來,他以此身份爲掩護,的確得了很大的便利,可這一切,都是瞞著方文淵進行的,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他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會讓方文淵蒙上不可洗刷的汙點!
  
  “蕭可,別的人都可以不信她,唯獨你不可以!”田景文忽然嘶吼起來,“你不知道我當時救下她的時候,她身中數刀,有多淒慘!她明明可以遠遁大楚,可她爲了你,依然義無反顧,回到大衍成了你宮中衆多後妃中的一個!這四年來,我無數次勸她遠離,她依然死心不悔,說是在你身邊看你一眼也是好的!自從她在宮外被你發現後,日日如履薄冰,費盡心機,只願留下一個正常的身份,和你相伴左右!蕭可,她爲了你,放棄了正常的生活,你怎麽可以疑心於她!”
  
  蕭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並沒有說話,而是朝著楊名揮了揮手,楊名手上寶劍出鞘,劍光凜然,挽了一個劍花,寶劍疾如閃電,往田景文刺了過去,一旁的幾個侍衛占了景陽殿的幾個角落,虎視眈眈,盯著場內。
  
  田景文步伐輕靈,劍法飄然出塵,而楊名劍走偏鋒,凝重大氣,只聽得“叮當”一陣脆響,兩個人戰在一處。
  
  蕭可盯著場內,腦中卻一片紛雜,這幾天所有的事情接踵而來,讓他沒有任何喘息之機,可他潛意識裏深深地明白,田景文不能殺,殺了他和方文淵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良久,他從齒縫裏吐出幾個字:“活擒此人,不可殺絕!”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0:35

第 26 章

  昨日半夜忽然電閃雷鳴,下了入夏以來的第一場暴雨,雖然只有一盞茶的功夫,卻也弄得上早朝的大臣們也措手不及,辛辛苦苦趕到大殿,卻被告知陛□體微恙,今日罷朝。
  
  蕭可躺在寢宮裏,屋子裏藥香撲鼻,宮人們無聲地進出著,在蕭可身邊服侍的素來都懂他的脾氣,陛下這兩天心情差到了極點,沒事不要去招惹他。
  
  陸陸續續有大臣前來探望蕭可,李公公按照蕭可的意思,一律擋了,唯獨放進來了一個方思瑜。
  蕭可斜靠在床榻上,一副病仄仄的模樣。方思瑜硬著頭皮上前,躬身行禮說:“太醫來看了嗎?不知道是何病症,陛下多保重龍體。”
  蕭可閉著眼睛並不出聲,屋子裏一片靜寂,方思瑜只覺得芒刺在背,真恨不得變成一個隱身人,消失在蕭可面前。
  
  良久,蕭可擡眼一瞧,淡淡地說:“方愛卿,朕這病,看來是要著落在你身上了。”
  方思瑜愣了一下,賠笑著說:“陛下,臣只會賺錢,這個醫術,實在是一竅不通啊,不如讓拙荊來幫陛下看看?”
  蕭可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扶著腦袋坐了起來,自言自語地說:“莫不是這件事情曉風姐姐也摻和了一手?”
  方思瑜的心不由自主地一跳,駭得臉都有些發白,定定地看著蕭可,半晌,他長歎一聲,跪了下來:“陛下,臣欺君罔上,罪該萬死,此事拙荊半點都不知情,望陛下明察。”
  蕭可森然看著他,說:“方愛卿,你不覺得你現在說已經太晚了嗎?”
  
  “陛下,臣原本一身布衣,不知道有多麽輕松自在,自從得知此事之後,不忍心見伯父爲此日夜憂心,也深怕文荇在宮中行差踏錯,這才入朝爲官,日日如履薄冰。陛下對臣信任有加,委以重任,臣每每思及此事,都心生愧疚,唯有爲陛下充盈國庫,這樣方能減輕罪孽。”方思瑜一臉愧色,沈聲說,“陛下,文荇雖然膽大妄爲,但求陛下念在她的一腔情意,饒她一命,讓她回府自生自滅吧。”
  
  “她的一腔情意?”蕭可冷冷地問,“她有什麽一腔情誼,朕只看到她薄情寡性、虛僞狡詐,朕如此信任她,她居然就這樣回報我的一片真心!”
  方思瑜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心翼翼地問:“陛下,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文荇對陛下一見鍾情,太上皇賜婚前,臣和伯父勸了她不知道多少次,拼著伯父的這張老臉不要,婉拒了婚事,那也不會弄到現在這樣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文荇她……”
  蕭可屏息看著方思瑜,心裏忽然燃起了一線希望,顫聲說:“她怎麽說?”
  方思瑜一臉的尷尬,吞吞吐吐地說:“文荇說,她願意賭一賭,賭陛下會愛上她,就像子裴和他的王妃一樣。”
  
  蕭可整個人都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方思瑜,良久才從嘴裏吐出幾個字:“她真的這樣說?”
  方思瑜鄭重地點了點頭:“陛下,千真萬確!臣和伯父也是憐她一片癡心,這才答應了她的請求,這些年來,她身處宮中,想必早就知道了自己原來的想法是多麽天真,前陣子陛下又在宮外發現了她的身影,她又不得不化成文淵和你周旋,心力交瘁,商量再三之後,才決定以廢後的名義從陛□旁離開,陛下,此間種種,雖然罪無可赦,但情有可原,望陛下法外開恩!”
  
  蕭可的心裏仿如翻江倒海一般,如果真是這樣,那田景文又是怎麽一回事情?難道說這幾年方文淵對他心灰意冷,就移情別戀了?他勉強定了定神,說:“方愛卿,你不要哄騙朕。”
  方思瑜愕然說:“陛下,臣萬萬不敢,陛下,現在文荇一定沒有這個心思了,你就不要責怪她異想天開了。”
  蕭可恨不得一腳踹過去:一派胡言,朕想讓她有這個心思!要是她沒有了,朕也讓她再重新起這個心思!
  
  方思瑜看著他臉上神情陰晴不定,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悵然若失,一會兒面帶期盼,心裏不由得打起鼓來,他憂心方文荇的現狀,滿心想打聽打聽,卻不知道會不會惹怒蕭可,兩個人各懷心思,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正在此時,李公公一路小跑進了屋子,走到了蕭可的面前,欲言又止,一臉爲難地看著蕭可。
  蕭可皺著眉頭問:“怎麽了?”
  “長樂殿來稟,皇後娘娘她……她不肯用膳。”李公公小心翼翼地稟告說。
  方思瑜一驚,他對這個聰慧狡黠的侄女向來十分疼愛,不然也不會爲了她如此絞盡腦汁,不由得輕噫了一聲,焦急地說:“李公公,這可怎生是好?方屏這丫頭怎麽在伺候的,也不動動腦子,吃飯大過天,娘娘她自幼體弱,餓出病來這可怎麽了得……”
  李公公偷眼看了一眼蕭可,心想:娘娘跟前的宮女全被趕到另一個宮殿裏看守起來了,現在的全是臨時派過去的,雖然不敢偷懶,可哪裏比得上方屏那個千伶百俐、知根知底的丫頭啊。
  
  蕭可輕哼了一聲,道:“她又在動什麽歪腦筋?讓她好好用膳,她不吃,她以前宮裏的那些丫頭都陪著她餓著,一個都不許吃飯。”
  李公公猶豫了片刻,領命而去。
  蕭可卻有些坐立難安了起來,看了看一旁的方思瑜,見他眼觀鼻,鼻觀心,不由得清咳了一聲說:“怪不得文淵從來不愛習武強身,原來她自幼體弱。”
  方思瑜一時不知道蕭可打得什麽主意,謹慎地說:“是,她素來愛吃的東西沒有節制,不愛吃的東西碰也不碰,小時候伯父嬌慣她,有次伯父外出,她留在府裏愣是吃出病來,將養了二個月才好,後來伯父就再也不許她挑食了。”
  “怪不得她到了我這裏,看見甜食就兩眼放光。”蕭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方思瑜覺得蕭可的口氣松動起來,試探著問:“不知陛下如何處置文荇?能否讓臣和伯父見文荇一面?”
  蕭可定定地看著他,淡淡地說:“方愛卿是不是還打算著把文荇從宮裏弄出去啊?”
  方思瑜慌忙搖頭:“臣不敢,只是伯父年歲大了,這幾日一直思念文荇,陛下如能成全文荇的一片孝心,方家上下全都感恩不盡。”
  
  蕭可嘴角上翹,微微笑了,只是那笑意冷冷的,並未到達眼底:“方愛卿,你們若是想看看文荇,擇日過來便是,若是你們還存著把文荇弄出宮的心思,乘早死了這份心,不管文淵還是文荇,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這輩子,就只能呆在朕的身邊,沒有朕的允許,她哪裏都不能去!”
  
  方思瑜呆呆地看著他,心裏仿佛明白了什麽,恭謹地應了一聲,憂心忡忡地告退了。蕭可揉了揉太陽穴,疲憊地又躺在了床榻上,心思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長樂殿:她有沒有好好吃飯?她會不會生病了?跟前的人有沒有好好伺候?會不會慢待她……想著想著,他不由得唾棄起自己來:這才第二天,你就心疼了?
  
  不一會兒,李公公又一路兒小跑過來,鼻尖已經出了一層薄汗:“陛下,娘娘吃飯了。”
  蕭可舒了一口氣,可還沒舒了一半,一下子又被提了起來,“可是,娘娘吃了沒一會兒就吐了,吃得越多,吐得越多,大家都慌了神了,要不要派禦醫去看看?”
  蕭可一下子站了起來,又氣又急:“什麽?是不是禦膳房做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趕緊帶朕去瞧瞧。”
  
  長樂殿裏亂哄哄的,十幾個宮女來回地穿梭著,一見蕭可來了,立刻都驚惶失措地跪下,蕭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輕輕地推開內殿的門,只見屋子裏一股酸澀的氣息,方文淵一個人靜靜地站在桌旁,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拿著一支筆,手微微顫抖著,一直沒有落下——桌上攤著一張宣紙,上面卻空無一物。
  
  她的背影看起來是那樣蕭索,讓蕭可的心不由得酸澀起來。他緩緩地走了過去,剛想說話,只見方文淵的後背一僵,迅速地轉過身來,驚惶地說:“陛下,我吃飯了,我真的吃了,可我不知道怎麽就吐了,你別餓著她們!”
  
  蕭可頓時呆了,他的雙手好像不聽自己的使喚,輕輕地撫上了方文淵的臉,心裏一抽一抽地疼:“文淵,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方文淵呆呆地看著他,忽然後退了一步,靠在了桌子上,垂首說:“都是我自己活該。”
  蕭可的手落空了,僵在半空,半晌,他背起了手,淡淡地說:“是不是後悔當初進宮來了?”
  方文淵定定地看著他,神思恍惚起來,過了一會兒,她搖了搖頭,低聲說:“不,陛下,我沒有後悔。我只是覺得,牽連了這麽多人,我真是死有餘辜。”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啊,你就別折磨自己了,乖乖地變身忠犬吧~~
上一章打分好多零分,嚶嚶嚶,親們,不是我寫得不好,是不讓你們打2分吧?是的吧,是的吧~~~~~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0:54

第 27 章

  一聽到這個“死”字,蕭可又氣又怒,這幾年來,他最忌諱別人在他耳邊提到方文淵的“死”,更何況是從方文淵自己嘴裏說出來的。他冷冷地說:“你就這麽想死嗎?方文淵,你休想稱心如意,就算要死,也得跟在朕的身後死。”
  
  方文淵愕然看著他,忽然苦笑了一聲:“陛下,你好生霸道,就算你不殺我,生老病死乃人之常事,難道說你還想和閻羅王搶人不成?”
  “有何不可?”蕭可輕哼了一聲,目光炯炯,“總而言之,你不要打什麽輕生的念頭,你要是輕飄飄地走了,我拿你整個方府給你陪葬。”
  方文淵心裏一凜,低頭說:“臣不敢。”
  
  正說著,一個宮女走了進來,捧著一碗粥,低聲叫道:“陛下,娘娘,粥來了,喝點先養養胃。”
  方文淵一聽這熟悉的聲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前一步,抓住那宮女的手激動地叫了一聲:“方屏!”
  方屏偷眼看了一下蕭可,不敢造次,只是微微躬了躬身,說:“多謝陛下恩典,暫時免了奴婢的罪,前來伺候娘娘。”
  蕭可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說:“方屏,你在這裏不要動什麽歪腦筋,再要是出點什麽事情,你就算有九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奴婢省得。”方屏不敢多言,只是應了一聲。
  
  方文淵怔怔地看著蕭可,低聲說:“多謝陛下,臣感激不盡。”
  蕭可輕哼了一聲,從方屏手裏取過那碗皮蛋瘦肉粥,“朕看你病了,怕跟前的宮女不知道你的脾性,伺候不好,這才放她出來的,等你病好了,再去關起來。”
  方文淵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翹,應聲說:“我知道,只怕我這病一時好不了。”
  “那還不趕緊去躺下,”蕭可皺著眉頭說。
  
  方屏眼明心亮,立刻扶著方文淵靠在床上,又識趣地退了出去,爲屋子裏的兩個人掩上了門。
  蕭可頗有些尷尬,卻依然在床邊坐了下來,把粥放在嘴邊吹了吹,遞到方文淵嘴邊,板著臉說:“趕緊多吃幾口,瘦得都快被風吹走了。”
  方文淵的眼底起了一層霧氣,掩飾地笑了一笑說:“那我們站在一起,豈不是更能襯得陛下威武俊朗。”說著,張嘴吃了一口。
  蕭可看著她咽了下去,屏息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嘔吐的前兆,不免把心放了一半。“哼,說出去豈不是被人笑死,我大衍國富民安,居然連一個皇後都養不胖。”
  方文淵失神地看著他,半晌才喃喃地說:“皇後……這勞什子的皇後……不當也罷……”
  蕭可心裏一動,試探著問:“皇後怎麽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搶著這個位置呢。”他嘴上試探,手下卻依然不停,慢慢地,手裏的粥下去了一小半。
  方文淵冷笑了一聲:“皇後要母儀天下,要爲陛下采納秀女,要大度豁達,就算心裏再苦再痛,也要一副溫柔嫻淑的模樣,算了,我還是眼不見爲淨,吳貴妃她們喜歡,就讓她們折騰去吧。”
  方文淵的語聲帶著顯而易見的醋意,讓蕭可心裏不由得樂開了花,他不動聲色地說:“還有呢?”
  方文淵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這幾年來的憂鬱和憤懣堆積在心裏,雖然她自己多方排解,閉門長樂殿,此時這些堆積的情緒卻在發酵,讓她有些按捺不住。“還有陛下你,見一個喜歡一個,吳貴妃、蕭淑妃、應才人,一個個往宮裏娶,你要是真喜歡那個人,怎麽捨得讓她看著你和別人夜夜笙歌,你儂我儂的?都怪我自己傻,把你說的話當了真,自己跳到這火坑裏來!”
  
  蕭可有些傻了,半晌才說:“我說了什麽了?”
  “你對我說過,你會對我好一輩子的!”方文淵有些語無倫次,一時激動之下,兩日沒吃東西的身子太過虛弱,暈眩了一下,眼前一陣發黑,歪倒在了蕭可的手臂了,半天才緩過神來。
  蕭可心慌意亂,扶著她順著氣,又在腦中想了半天才想出來:這句話好像是父皇賜婚前他對當時的方文淵說的,怎麽說的來著?“文荇是你的妹妹,我自然會對她好一輩子,永遠都愛她、敬她,我們三個永遠都是一家人……”
  
  蕭可的心裏有些歉疚,一想到方文淵這幾年來看著自己左擁右抱,獨自躲在長樂殿裏黯然神傷,他的胸口就有些揪心地疼。他把方文淵抱進懷裏,低聲勸慰說:“文淵,你別難過了,以後不會了,以後我們倆好好地過日子,就像父王和母後一樣……”
  方文淵慘然一笑:“陛下,你別安慰我了,我犯下如此重罪,只怕國法家法都容不得我。”
  蕭可心念電轉,腦中把所有的可能都篩選了一遍,自信地說:“文淵你放心,此事沒有幾個人知道,我下了禁口令,誰敢妄言,格殺勿論。”
  方文淵頓時驚呆了,呐呐地說:“沒幾個人知道?你……怎麽可能?宮裏、朝堂上都沒有人知道?”
  蕭可哼了一聲,冷冷地說:“頂多有人在猜測發生了什麽事情而已。我早就打算好了,到時候派方文淵到什麽苦寒之地去當個什麽差事,去之前你露個臉,隔個幾個月就送個信回來,說之染上什麽疾病去了,此事再無對證,任別人猜測得天花亂墜也沒用。”
  
  方文淵愕然看著他,看著看著,忽然笑了,那笑容仿如蓮花盛放,讓人挪不開視線。“陛下,難道說,你一早就打好了這個主意?”
  蕭可一呆,他那日識破了方文淵的金蟬脫殼之計,盛怒之下,卻依然在潛意識裏不忘封鎖消息,自然而然地替方文淵想好了退路,可是,現在這樣一說出來,豈不是太過示弱了?豈不是以後都要被方文淵捏了話柄、騎在頭上?他自悔失言,佯作鎮定地說:“誰說的,我只是臨時想起來了而已。”
  
  方文淵忍住笑,低聲說:“是,臣知道了,陛下人中龍鳳,智計百出,自然不是臣這種凡人能夠比擬的。”
  蕭可瞪了他一眼:“貧嘴!”說著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他站了起來,把粥放到了書桌上,看著桌上的那張白宣紙,皺著眉頭說:“朕讓你畫的那副畫呢?難道還沒有畫好?”
  “我以爲你再也不想要了。”方文淵迅速地瞥了他一眼,垂下了眼眸。
  “過兩天等你身子養好了些就幫朕畫出來,不然,朕就治你的罪。”蕭可又拿起了粥,餵了她幾口,眼看著她的臉色漸漸緩和了些,便扶她躺了下來,低聲說,“你好好休息,睡上一覺。”
  
  方文淵猶豫了片刻,拉住了蕭可的衣袖,懇求地看著他,蕭可怔了一下,說:“要朕陪著你嗎?”
  方文淵搖搖頭,吞吞吐吐地說:“陛下……景文他……”
  蕭可只覺得一股氣從胸口湧了上來,差點就想甩袖而去,可看看方文淵那憔悴瘦弱的臉龐,這股氣硬生生地被他壓在了胸口。“田景文的事情,你就別管了。”
  “陛下,你到底把他怎麽了?”方文淵見他臉色不善,實在是按捺不住,衝口而出。
  這田景文就好像兩個人之間的一根刺,在兩個人靠近的時候就會時不時地刺痛對方。蕭可深吸一口氣,忍耐著說:“他在天牢裏,暫時沒有什麽性命之憂,你不用再牽掛他了。”
  方文淵心知此時再提田景文是個不智之舉,可蕭可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她被關在這長樂殿,哪天田景文死了她都不知道。“陛下,景文向來養尊處優,天牢這樣的陰潮之地,他一定受不了,你不如將他趕出大衍,讓他回到大楚去如何?”
  蕭可哼了一聲說:“養尊處優?那日他把朕的禦前侍衛都傷了好幾個,讓他呆一呆天牢又有什麽打緊?”
  方文淵更急了:“那景文有沒有受傷?”
  “男子漢大丈夫,受點傷怕什麽?要不是朕網開一面,他的性命都沒了。”蕭可冷冷地說。
  方文淵呆呆地看著蕭可,良久,她掙紮著支起身子,從床上下來,撲通一聲跪倒在蕭可身前,哀求說:“陛下,你就饒了他吧,打他幾棍出出氣,把他趕出去行不行?臣現在就這麽一個念想,只要景文平安,陛下你怎麽處置臣都行,臣毫無怨言。”
  
  蕭可氣得頭都快裂開來了,惡狠狠地盯著方文淵,眼前這個人,他打又捨不得打,罵也捨不得罵,捅出了這麽一個天大的窟窿還要幫他兜著,卻還一心想著其他男人!“方文淵,你喜歡跪你就跪著,可田景文是萬萬放不得的,他在大衍這幾年,不知道傳遞了多少消息到楚天揚那裏,不知道有沒有軍機秘事,朕要好好盤查、彌補,以免給大衍釀下禍根,這是家國大事,你不要感情用事。”
  方文淵擡起頭,滿臉的不信,倔強地說:“景文不是這種人,陛下你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蕭可覺得自己不能再這裏呆下去了,再待下去,不是他失手打了方文淵,就是方文淵把他氣死。“好,方文淵,你愛信不信!”說著,他怒氣衝衝地拂袖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入v第二更,親們的花花捏!不要大意地砸向小醋啊,不然小醋沒有動力去碼晚上的第三更了,~~~~(>_<)~~~~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1:04

第 28 章

  蕭可剛從長樂殿裏出來,迎面便碰上了吳貴妃一行人,只見吳貴妃手持團扇,正在指揮著幾個宮女撲兩只白蝶,一見蕭可出來,眼睛一亮,迎了上來。
  “陛下,臣妾聽說姐姐身體有恙,本想去看看姐姐,可不知怎麽的,門口的侍衛說是誰都不能進去,嚇了臣妾一跳呢。”吳貴妃嬌滴滴地說。
  蕭可目光犀利地看了她一眼,問:“你聽誰說的?”
  吳貴妃一怔,笑著說:“哎呀,要說聽誰說的,臣妾還真一下子想不出來了,不知道是哪個奴才嘴碎在傳話呢。”
  “皇後的事情,佩箐就不要操心了,”蕭可淡淡地說。
  吳貴妃的目光閃爍,應了一聲,猶豫著說:“不過,那日臣妾看到的事情,不知道陛下有沒有詳查?臣妾擔心娘娘被惡人蒙蔽,做出對不起陛下的事情來。”
  
  蕭可順手從身旁的樹上摘了一朵茶花,一邊放在眼前端詳,一邊意味深長地說:“佩箐一定是眼花了,皇後每日在長樂殿裏足不出戶,怎麽會在別處出現。佩箐每日操心宮中事務,太過辛勞,今後多將養才好。”說著,他把那朵茶花放在吳貴妃的手中,“此花雖美,不過,被朕摘了下來,過幾日就該凋謝了,真是可惜。”
  吳貴妃的臉色有點發白,躬身行禮說:“多謝陛下教誨。”
  
  蕭可淡淡地點了點頭,緩緩地踱步往寢宮裏走去,邊走邊問跟在身後的楊名:“你看吳貴妃如何?”
  楊名怔了一下,說:“臣不敢妄言。”
  “我看她總是打聽來打聽去,很不安分,文淵偷去景陽殿,也被她撞到過,別的事情,她不會知道吧?”蕭可皺著眉頭說。
  “臣第一時間封鎖消息,除了李公公,應該沒有人知道皇後娘娘的事情。”楊名在心裏篩查了一遍說。
  李公公自太上皇在位的時候就已是總管太監,對蕭可忠心耿耿,自然不會跑去和吳貴妃嘴碎,蕭可放下心來。
  
  剛過晚膳,守值太監通秉說乾王妃求見,蕭可心裏明白,這必是方府祭出的最後一張牌。不過乾王妃言芷是他的義姐,曾經爲了他殫精竭慮,女扮男裝,以女子之身入朝,出生入死,又教他習武、處事,素來是他最敬重的人,他自然不可能避而不見。
  
  言芷緩步走進了甘露殿,剛想行禮,蕭可邊上前扶住了她,笑著說:“芷姐姐,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禮。”
  言芷已經有大半年未看到蕭可,只覺得蕭可和以前相比,似乎又高大了許多,和以前那個總是跟在她身後的小男孩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不由得微笑著說:“陛下英名遠播,我遠在漠北和渭河都聽到百姓們稱頌。”
  蕭可的臉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芷姐姐,朕一直記得你的教誨,要做一個寬厚愛民的明君。”
  言芷點了點頭,凝視著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弟弟,緩緩地說:“陛下,其實除了這個,我最大的心願,是你能做一個快樂的君王,上朝時殫精竭慮,下朝時舒心養性,有愛人在側,有兒孫繞膝,這樣,我才能放下心來。”
  
  蕭可有些發怔,良久,苦笑了一聲:“芷姐姐,這個願望,好像比第一個要難,好像不是朕能夠控制的。”
  言芷愣了一下,忽然笑了:“陛下能想到這一點,說明已經有了心愛之人了嗎?是不是已經明白,真正喜愛的人,不是象後宮的嬪妃,整日鶯鶯燕燕地圍在你身邊,驅之不去的?”
  蕭可頗有些頹然,長歎一聲說:“芷姐姐,朕好像已經把事情弄得一團糟,你就不要笑話朕了。”
  “是和文淵有關嗎?”言芷試探著問。
  蕭可沈吟片刻,坦然地看著言芷說:“芷姐姐,想必方家已經和你說了,文淵就是文荇,她在朕的眼皮底下,騙了朕這麽多年,朕那日得知的時候,恨不得把她滿門抄斬,挫骨揚灰,可真要下令的時候,卻半句也說不出來,連動她一根手指頭都捨不得。她一有不適,朕便慌不疊地把威嚇她的手段都撤了。現在,朕把她關在長樂殿裏,都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才好。”
  
  言芷莞爾樂了:“陛下現在才有些年青人的模樣,眉目含春,語帶輕愁,就好像懷春的少年一樣。以前一臉嚴肅威嚴的模樣,我都不敢和你說笑。”
  蕭可的臉微微發燙,清咳了一聲說:“朕都快被文淵氣死了,芷姐姐你還要取笑朕。”
  言芷沈吟片刻,說:“我和文淵也相處過一段日子,覺得文淵不是那種背信棄義、滿嘴謊言之人,思瑜也和我說起過,文淵自幼便很喜歡陛下,陛下何不和她坦誠談一談?”
  “談什麽!她說不到半句,必然提到朕不願意聽到的名字,越說越擰。”蕭可悻悻地說,“而且,朕就是想不明白,前幾日朕還不知道她就是文荇的時候,她都答應和朕在一起了,可她爲什麽不肯坦誠以告,非要弄出這麽一個廢後的事情逃離朕的身邊!難道朕現在就這麽不讓她待見了!”
  蕭可越說越氣,這幾日,他滿腔的憤懣無人訴說,如今,終於可以和言芷說出自己的心事。
  “陛下,我看不見得。”言芷想了想,分析說,“她想逃走,又何必以文淵的身份答應留在你身邊?兩個身份一起消失,豈不是更加安全、一勞永逸?”
  
  蕭可呆了呆,心裏仿佛豁然開朗,喃喃地說:“莫不是她想要的根本不是皇後的這個位置?她只是想和我在一起?”
  “陛下,文淵爲你做的事情,我都不一定能爲你蕭皇兄做到,她這樣一個跳脫狡黠之人,深宮寂寞,她卻在此呆了這麽多年,眼看著你和別人卿卿我我,只爲了在你身邊。陛下,你既然愛她,就不要再懷疑她,縱然她做了一些欺君犯上的傻事,也必然有她自己的原因,你們何不平心靜氣地好好談一談?她要是再提你不想聽到的人,你有的是辦法讓她閉嘴,不是嗎?”說著說著,言芷淺淺地笑了。
  
  蕭可原本便是聰慧之人,只是身爲帝王,平生從來未曾嘗到過□,也從來沒有猜過女人那千回百轉的心思,宮中的人都敬他畏他,無人和他聊這感情的事情,因此,鑽進了牛角尖,一心以爲方文淵騙他、詐他,早已移情別戀。如今被言芷這一說,心裏頓時清明了許多,滿心喜悅:“芷姐姐說的好像很有道理,朕被文淵氣得都沒了頭緒了。”
  
  言芷看著他的模樣,不由得搖了搖頭,笑著說:“方家還擔心陛下盛怒之下,會要了文淵的性命,托我過來求情,看來真是多此一舉。”
  蕭可奇道:“誰說的?難道朕看起來這麽可怕?”
  言芷笑而不語,她自然不會說,蕭可這幾年處事雷厲風行,在朝堂上素有積威,這次的事情,連蕭子裴一下子也不敢到蕭可面前求情。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家事,對那兩個扔下大衍飄然遠去、在外面自由自在的父母頗爲想念。不一會兒,言芷便有些累了,她有孕在身,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樣瀟灑自在。
  
  送走了言芷,蕭可在甘露殿裏踱來踱去,一想到方文淵也是深愛著他,並且默默地愛了他這麽多年,就忍不住想笑,笑著笑著,又歎息起來,這麽一算,他們倆浪費了這麽多年,要是早點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好了。
  
  暮□臨,夜色漸深,蕭可只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插上了翅膀,一個勁兒地想把他的人往長樂殿裏拽,可是自己剛剛下午的時候從那裏怒氣衝衝地出來,現在再去,豈不是太沒面子?
  
  楊名果然是他的心腹愛將,仿佛能窺探出他的心思,蹬蹬蹬地跑了過來,笑嘻嘻地說:“陛下,剛才臣去長樂殿看了,方屏一直在勸說娘娘,娘娘剛才出來在內院走了一圈,有說有笑的,看起來精神好了一些。”
  蕭可點點頭,心裏想著方屏這丫頭倒還算盡心,改天多加賞賜。
  “娘娘用了晚膳,禦膳房按照禦醫的意思,配了粥和麵條,加了幾個可口的小菜,以免太過油膩又要反胃。幾個收拾的宮女回稟說,娘娘把粥都用完了,還吃了幾口面條。”
  蕭可放下心來,贊許地說:“算你機靈。”
  楊名喜滋滋地說:“娘娘出來走的時候,還和臣說了會話,問了陛下。”
  “真的?”蕭可又驚又喜,“她問了什麽?”
  “問陛下這幾天有沒有氣著,晚上睡眠可好,讓臣多勸勸陛下,不要把氣悶在心裏傷了身子。”
  蕭可頓時心裏象吃了蜜一樣的甜,勉強抿著嘴,不讓笑意溢出嘴角。“你怎麽答來著?”
  “臣說,陛下十分傷心,每日拿著娘娘的東西暗自思念,又掛念著娘娘的身體,寢食難安。”楊名小心翼翼地說著,偷偷看了蕭可一眼,問,“陛下,不知道臣有沒有說錯?”
  “說得很好,”蕭可心裏得意,轉念一想,又憂心忡忡地說:“她怎麽說來著?”
  “娘娘看起來有些擔憂,想來是在心疼陛下。臣又勸慰了幾句,她就回內殿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故人出來了,有沒有人想念小芷啦?~\(≧▽≦)/~啦啦啦
三更泣血完成,氣若遊絲ing,妹紙們,明天……休息一天,嚶嚶嚶~~~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1:16

第 29 章

  這麽多天來,蕭可第一次睡了一個安穩覺,就連睡夢中也嘴唇微微翹起。依稀中,仿佛看到方文淵一身白色襦裙,淡雅清秀,朝他款款而來。
  “小可,你不要生氣了,都是我的錯,你罰我吧。”她淺笑盈盈地湊到蕭可的面前,軟語央求說。
  蕭可斜睨了她一眼,傲然說:“罰你以後都要替我端茶倒水,鋪床疊被,敲背捏肩……”
  方文淵跺了跺腳,無奈地說:“只要你原諒我,我什麽都肯做。”說著,她忙不疊地剝了一顆葡萄往蕭可嘴裏送去。
  蕭可捏著她的下巴,笑嘻嘻地說:“這樣的葡萄我才不要吃呢,我要你拿嘴餵我。”
  方文淵雙頰頓時緋紅,扭捏著不肯,蕭可故意把臉一沈,她頓時慌了神,只好忙不疊地說:“我答應了還不成嘛,你快把眼睛閉上我就餵你。”
  蕭可得意洋洋地閉上了眼睛,依稀間,只覺得一股溫熱的呼吸漸漸近了,他心裏大喜,屏息等著方文淵的唇瓣觸到自己……
  
  可他等來等去,也沒等到那柔軟的唇瓣,他頓時有些羞惱,睜開眼睛一看,只見方文淵居然躲在了田景文的身後,偷偷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笑嘻嘻地看著他:“小可,景文說,他會給我敲背捏肩,端茶遞水,我左想右想,伺候人不如讓人伺候,我隨景文去了,小可你珍重!”
  說著,她居然拽著田景文就要走,蕭可急得嘶聲大叫:“文淵,你快回來,他做的我都會,我還會給你磨墨添香!”
  ……
  
  蕭可氣喘籲籲地從夢中驚醒,此時天邊已經曙光微露,他從床上坐了起來,夢裏的感覺是如此清晰,讓他忽然無來由地慌了神。
  
  隨侍太監在門外低聲叫喚,早朝的時間已經到了。宮女們魚貫而入,幫蕭可洗漱更衣。
  
  朝堂上同以往一樣,方太師依然託病不出,吳太傅依然一臉老成持重,方思瑜依然一臉精明,吳潛依然雙目滴溜溜地四下梭巡……蕭可忽然覺得甚是無趣,不由得仄仄地想:其實要是文淵就在身旁,真不如兩個人一起睡到天色發白,然後聊天作畫,射箭遛馬,也比在這裏聽這些不知所雲的東西強。
  
  “陛下,端午將至,京城曆來有賽龍舟的習俗,近兩年來,大衍國土風調雨順,京城各地商戶和文人同時請命,懇請陛下與民同樂,共賞賽事。”中書侍郎田汝令上奏道。
  蕭可正在神遊天外,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田汝令頗有點意外,以爲自己的奏摺讓蕭可不快,不由得低頭解釋說:“子民仰慕陛下天威,得見天顔,乃是畢生幸事;且陛下親臨,來年必然更能五穀豐登。”
  蕭可忽然笑了:“汝令,這個想法甚妙,朕允了。”
  田汝令一顆吊起的心頓時放下,笑著說:“陛下聖明,心系萬民,乃我大衍之福。”
  “少拍馬屁,朕只是覺得最近有些沈悶,是要熱鬧熱鬧,當然,能爲子民和大衍祈福,那是最好不過的。”蕭可邊說邊心裏盤算:文淵向來喜歡熱鬧,帶她去看賽龍舟,她一定開心。
  
  緊接著,兵部的人回稟了這半年來的軍備情況,乾王兼驃騎大將軍蕭子裴將巡視中的軍隊的弊病和兵部彙總後拿出了幾個整治的法子,禮部侍郎吳潛上奏說鎮守南疆的定王蕭禮成送來了特産……
  
  蕭可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吳愛卿,是不是那叫做荔枝的東西?”
  吳潛見蕭可詢問,十分高興,急忙點頭說:“是,昨日深夜送到禮部,臣正准備稟告陛下後送到宮裏。”
  “且都送到朕的那裏,李公公,別忘記冰鎮一些,給皇後送去。”蕭可同一旁的李公公說。
  吳潛的臉有些發綠,應了一聲,悻悻地退到一旁。
  
  不一會兒,早朝便結束了,蕭可急匆匆地回寢宮換下了朝服,迫不及待地帶著幾個心腹往長樂殿走去。
  
  方文淵正斜靠在軟榻上看書,方屏則在一旁一邊替她搖著扇子,一邊低聲說著話,一看蕭可進來,立刻站了起來,憂心忡忡地左看右看。
  蕭可擺擺手,從方屏手裏接過扇子,示意她先出去,然後他坐在了軟榻旁的椅子上,清咳了一聲,問道:“看什麽書呢,這麽出神?”
  方文淵坐了起來,想要行禮,被蕭可一把按在了軟榻上,仔細端詳著她的臉色,“行了行了,你我之間,就不要有這些虛禮了。”
  方文淵沈默了片刻,忽然微微一笑說:“臣在看搜神記,這些山海雜談,看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是以前我和你一起看的那本嗎?你居然還留著?”蕭可興致勃勃地湊了過來,只見那書頁略略有些泛黃,已經有些年月了。
  
  方文淵默默地點了點頭,低聲說:“好多東西臣都留著。”
  “讓朕瞧一瞧。”蕭可心裏高興,笑著說。
  方文淵猶豫了片刻,走到了櫃子邊,打開櫃子,吃力地從裏面抱出了一個大木箱,放在了地上。
  蕭可打開來一看,只見箱子裏分了很多個夾層,幾本從京城市集的小攤上淘來的稗官野史集,一個手紮的手絹老鼠……最上面的是一本紙張紮訂起來的本子,蕭可拿了起來,只見上面都是自己的筆跡,有些是讀書時做的文章和詩作,有些是閑暇時隨手亂寫的隨筆,有些則是老師出的試卷,都用裁刀仔細裁成一樣的大小,裝訂成了一冊。
  
  蕭可頓時覺得滿腹的怨氣變成了一個氣泡,方文淵拿針輕輕戳了一下,那氣泡變破了,漏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抿著嘴,勉強抑住即將泄出來的笑容:“文淵你留著這個幹什麽,你要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寫一百張給你。”
  方文淵定定地看著他,搖頭說:“不一樣的。”
  “什麽地方不一樣?”蕭可奇道。
  “那時候你是我一個人的小可。”方文淵喃喃地說。
  蕭可頗有些動容,低聲說:“文淵,你從來沒有和我說過,我怎麽會知道你默默地在宮裏等了我這麽多年?”
  方文淵掩飾地笑笑:“陛下,你不必知道,都是我癡心妄想,你不必在意。”
  
  蕭可有些急了,抓住她的肩膀,恨恨地說:“難道我以前和你說的話你都忘了?我喜歡你,想和你永遠在一起,你叫我不必在意,你到底是想幹什麽!”
  
  方文淵愕然看著他:“陛下,你不恨我騙你了嗎?你不是懷疑我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了嗎?”
  蕭可語塞,半晌才說:“恨,我都恨死你了,所以我要留你在我身邊,懲罰你一輩子,你休想再逃離我的身邊。”
  方文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她一陣頭暈目眩,不由得晃了晃身子,差點摔倒。蕭可眼疾手快,扶著了她,憂慮地說:“文淵,你的身子太弱了,叫太醫給你好好補一補。”
  
  “小可,你不是故意在說什麽反話吧?你不是故意在騙我報複我,讓我空歡喜一場吧?”方文淵顫聲說。
  蕭可的臉頓時沈了下來:“我才不會像你一樣,君無戲言,我要是言不由衷,讓我天打——。”
  方文淵頓時掩住了他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蕭可趁機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裏,偷偷地深吸了幾口,只覺得懷裏的人淺香陣陣,令人身心舒爽。“陛下,你不會弄錯了吧,你是不是還念著你的伴讀,你是不是把以前的情誼弄混了……”方文淵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這是她期盼已久的場景,這麽多年來,她幾乎已經完全絕望了,卻在如今峰回路轉出現在她眼前。
  
  蕭可既已決定和方文淵坦誠以待,便不再拖泥帶水,在她的臉上親吻了一下,低聲說:“文淵,我沒弄混,你是我的伴讀,也是我的好友,更是我想長伴左右的人,我只恨我現在才明白,讓你一個人等了這麽久。” ,
  方文淵屏住呼吸,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蕭可的眼神溫柔,雙眸裏清晰地印著她的影子,她忍不住輕歎了一聲,閉上了眼睛。“陛下,我真怕這是我的一場夢,夢醒了,你就不在了。”
  “文淵,你看著我。”蕭可又親了一下她的眼睛,柔聲說,“睜開眼睛看著我。”
  方文淵聽話地睜開了眼睛。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我心心念念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這樣騙我;從來沒有一個人,讓我這樣寢食難安,憂思難解;從來沒有一個人,讓我捨不得打、捨不得罵,就算生氣也持續不過一天。文淵,你自己想想,我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你?”
  方文淵怔忪地盯著他,忽然嘴角微微上翹。
  “你呢,文淵?你現在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我不想再和你錯失經年,你告訴我,你到底喜不喜歡我?”蕭可凝視著她,緩緩地問。
  方文淵終於微微笑了,她踮起腳尖,在蕭可的唇上印下一吻:“小可,我喜歡你,一直以來都喜歡你,從前、現在、將來,永遠都不會改變。”
                          
作者有話要說:哎呦我的娘嘞,終于互表心意了有木有,這個叫做折騰啊,,,親媽表示很欣慰~~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1:26

第 30 章

  蕭可再也按捺不住,噙住了方文淵的唇,輕柔地吸吮著,緩緩地撬開了她的唇齒,在她溫暖的口腔中梭巡,追逐著她的柔軟。方文淵的屏住了呼吸,被動地跟隨著蕭可的節奏,臉頰緋紅,雙眸氤氳。
  
  良久,蕭可終於松開了她的唇,她這才急促的呼吸了起來,綿軟地倚在蕭可的懷裏,渾身無力。
  蕭可只覺得一股熱意從小腹直衝上來,恨不得立刻抱著方文淵倒在那張大床上。可是,扣著她的脈搏,聽著她的呼吸,蕭可深知這幾天折騰下來,原本就手無縛雞之力的方文淵身子虛弱得很,只怕經不起這歡愛。於是,他只好攝住心神,抱著她坐在了軟榻上,低聲說:“我去央芷姐姐幫你調理調理身子。”
  方文淵搖了搖頭說:“我才不要吃那些苦得要命的補藥呢,以前有人教過我吐息調理的法子,我總是嫌麻煩,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也沒什麽成效。要是你喜歡我身體強健,明兒開始我就認真點。”
  
  蕭可迅速地看了她一眼,沈聲說:“誰教你的?田景文?”
  方文淵怔了一下,默然點了點頭。
  蕭可眼中的陰霾一閃而過,半晌,他扶著方文淵坐好,自己則坐在了一旁的小圓凳上,鄭重地說:“文淵,既然今天我們倆坦誠以待,你就和我實話實說,你和田景文,到底是什麽關系?”
  方文淵有些傷心,定定地看著他,輕聲說:“小可,你還不信我嗎?我心裏只有你一個,景文是我的恩人,是我的好友。”
  “那個文鼎商戶,究竟是誰的主意?”蕭可問道。
  “是我的主意,我在宮中閑極無聊,正巧景文過來看我,我把這主意和他一說,他很感興趣,就一起合夥搞了這個商戶。有一次我們把京城的一家落魄大族的傢俱販賣去了大楚,那大楚人哪裏見過這麽精美的物件,被一搶而空,賺了好多銀子。”方文淵說著說著,眉飛色舞了起來。
  
  蕭可心有不忍,過了一會兒,歎了一口氣說:“文淵,你光顧著賺錢,可你知不知道,田景文利用這個身份做掩飾,打探我大衍的民生軍備,爲那楚天揚傳遞消息?”
  “不可能!”方文淵驚愕地看著他,“景文一直沒有入仕,怎麽會爲大楚朝廷效力?”
  “你就說你知不知道吧。”蕭可皺著眉頭說。
  “小可,我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情!我生在大衍,長在大衍,我的家人、我的愛人都在大衍,就算我死了,也不會讓人傷害大衍分毫,你怎麽可以這樣懷疑我!”方文淵激動起來,頓時咳嗽了幾聲。
  “文淵,你說沒有,我自然信你。可田景文的事情確是千真萬確,他們田家是大楚的世家,他的堂妹入宮做了楚天揚的側妃,就算他不入仕,也是楚天揚的親戚。我和皇兄關注這個文鼎商戶很久了,你想想,你把這麽多東西販進大楚,大楚要是沒有人照應,怎麽可能如此順利?”蕭可耐下心來,仔細地和方文淵分析著。他不想再因爲田景文和方文淵起什麽衝突,思來想去,只有把這跟刺拔去了,兩個人才能真正地推心置腹。
  
  方文淵的臉色蒼白了起來,喃喃地說:“難道景文一直瞞著我?不,不可能!”她一下子抓住了蕭可的手,急急地說,“小可,你讓我見見他,我要親口問他是怎麽回事,一定是另有隱情!他不會這樣做的,這樣要引起兩國之間的猜忌和爭鬥,他向來心存仁善,不可能這樣做的!”
  蕭可冷哼一聲,淡淡地說:“萬事皆有可能,他在你面前是個良善之人,可背後是怎樣的,誰又能知道?”
  方文淵搖搖頭:“小可,你不知道,當初我在大楚,追殺我的兩個人就是楚天揚派來的,一個被我使計誑下懸崖,另一個惱羞成怒,要對我痛下殺手時,他剛好路過,看不得那人恃強淩弱,下手狠毒,才出手相救;我養傷期間,楚天揚多次派人搜城,也多虧了他百般遮掩,我才逃過一劫;後來他的大哥發現了我的身份,要把我綁往大楚皇宮,景文他以死相逼,才讓他大哥放我回到大衍……小可,景文他平日裏雖然風流倜儻,可他經常扶助弱小,行俠仗義,要是他想得到大衍的情報,憑他的武藝,一定有的是辦法,何必用這種手段?我不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蕭可呆呆地看著她,忽然心酸地說:“文淵,難道說我在故意說謊騙你?如果我們兩個人站在你面前,各執一詞,你是信他,還是信我?”
  方文淵也呆了,半晌呐呐地說:“小可,我當然信你,可是……景文他……”
  
  蕭可凝視著她,心一橫,與其讓方文淵一直牽掛著這麽一個人,惹得大家都不痛快,不如讓她去和那田景文對質,了了她心頭的這個念想。想到這裏,他沈聲說:“好,文淵,這可是你說的,明日我帶你去見他,只是你再也不要說什麽讓我放了他這種話,這是國家大事,我不能由著你的性子來。”
  方文淵心裏一喜,揚起臉來笑著說:“小可,君無戲言,你可不能言而無信!”
  她的笑容燦爛,讓蕭可有些暈眩,他摟緊了手中單薄的身體,心裏模模糊糊地想:怪不得古人有烽火戲諸侯的奇事,要是文淵驕縱些、無理些,說不定朕也會做出這樣的傻事來……
  
  正想著,李公公把冰鎮的荔枝送了上來,蕭可喜滋滋地剝了一顆,送到方文淵的嘴邊:“你嘗嘗,這是南疆的定王送來的,一年就這麽幾回,甜蜜多汁,你一定喜歡。”
  方文淵嘗了一個,頓時覺得齒頰留香,忍不住吃了一個又一個,吃完一盤還眼巴巴地看著蕭可。蕭可不由得想起了方思瑜的話,生怕她吃多了上火,搖頭說:“沒有了,宮裏每人分了一點。”
  方文淵頗有點意猶未盡,舔了舔嘴唇說:“下次我們去南疆,到定王那裏去吃個夠。”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李公公前來稟告說:“中書田侍郎和禮部吳侍郎已在甘露殿等候多時,說是和陛下商討端午祈福之事。”
  方文淵一聽,頓時雙眼發亮:“陛下,是賽龍舟嗎?往年我都偷偷擠在人群裏瞄上一眼,這次我可不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
  蕭可哼了一聲說:“你居然自己一個人去看龍舟,都不叫上我,那我爲什麽要帶上你?”
  “我沒有叫你帶上我啊,我可以讓小叔在天寶酒樓定個最好的位置,那裏視線最好。”方文淵撓頭說。
  “什麽!你居然還是想自己一個人去!”蕭可頓時怒了。
  方文淵頓時不吭聲了,眨著眼睛看著蕭可,委屈地說:“你能去看嘛,要是出了什麽事情,我要被爺爺打死了。”
  蕭可看著她,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文淵,你跟著我,我不僅讓你看個夠,就算你要上龍舟去過過癮,也未嘗不可。”
  
  蕭可叮囑了好幾句,終於戀戀不舍地離開長樂殿去處理政務了。門外伺候的方屏一見蕭可走了,立刻推門進去,一見方文淵眉目含春,頓時放下心來,拍著胸口說:“娘娘,你嚇死我了,我一直在門口提心吊膽的,深怕你又把陛下惹怒了。”
  方文淵覺得自己好像入了一個美夢裏,憂心忡忡地說:“方屏,你掐我一把,這不會是在做夢吧?”
  “做什麽夢!娘娘你又聰慧又好心,比起吳貴妃那群只會爭寵的女人們,好了一百倍,陛下又不是傻子,自然會喜歡你。”方屏傲然說。
  “你呀,瘌痢頭的兒子自家好,你看那吳貴妃,長得好,又會打扮,還會撒嬌……”方文淵歎了一口氣。
  “好什麽,我聽服侍吳貴妃的宮女說,吳貴妃喜怒無常,經常責罰下人,那溫柔可親的模樣,都是裝給陛下一個人看的。”方屏不屑地說。
  “就你包打聽。”方文淵嗔怪地說。
  “娘娘,宮裏多無聊,不打聽點事情,你讓我幹嘛去啊。”方屏笑嘻嘻地說,“今天也出去走走吧,出宮是出不了了,出長樂殿看來是沒問題的了。”
  
  方文淵本來就是個跳脫的性子,這幾年在宮裏,若不是時時能偷出宮去透透氣,只怕十天半月都捱不到。這幾日一直病仄仄地呆在殿裏倒不覺得,今天心情一好,覺得渾身長了黴似的難受。於是她便領著方屏走到長樂殿門口,一看,楊名正守在門口和幾個侍衛說話。
  “楊大人,娘娘有些悶,不知道可不可以出去附近走走啊?”方屏有些陰陽怪氣地問道。
  楊名也不以爲杵,躬身說:“見過娘娘。陛下說了,只要臣跟著,娘娘想去哪裏都行。”
  “呦,這麽大口氣,那我們想去宮外走走成嗎?”方屏嘲笑說。
  楊名有些尷尬:“這,這可不行,陛下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方文淵暗地裏捏了一把方屏,笑著說:“楊大人別聽她胡言亂語,我就在附近走走。”
  
  禦花園裏春花已謝,夏花正豔,石榴花豔麗,梔子馥荔,白蓮高潔……方文淵平日裏極少在花園裏玩耍,今天偶爾來了閑情逸致,只覺得處處是景,十分美麗。正看得興起,只聽見前方有個嬌糯的聲音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姐姐,排場這麽大,居然還有楊大人護駕,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啊。”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一開場就有肉渣,親們吃到了麽???(這叫肉渣麽!踩死你這個無良作者!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1:37

第 31 章

  方文淵擡眼一看,來人正是吳貴妃,只見她仆從如雲,雲鬢高聳,華服錦繡,美豔無方,再看看自己,素面朝天,身後只跟了方屏一個丫頭,一個楊名還是蕭可派來監視的,實在是寒酸得可以。她自幼被祖父當成男孩養,從來沒有和女人粘酸惹醋的經驗,只好淡淡地說:“吳貴妃要是喜歡,只管把楊大人領去好了。”
  
  楊名頓時十分尷尬,眼觀鼻鼻觀心,在一旁一聲不吭。
  這話落在吳貴妃耳裏,卻好似帶著三分挑釁,她輕哼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方文淵說:“妹妹怎麽敢啊。姐姐如今即貴爲皇後,又獨寵後宮,妹妹可羨慕著呢。”
  方文淵微微一笑,打量了她一眼說:“吳貴妃過謙了,這宮裏誰人不知,陛下向來最寵愛你了。”
  吳貴妃親昵地走到方文淵身邊,一邊去挽她的手,一邊笑著說:“姐姐這不是在取笑妹妹嗎?對了,今兒個的荔枝好吃嗎?”
  方文淵不喜與人親近,眉頭一皺,不著痕跡地避過吳貴妃的親昵,往前走了幾步,佯作賞花的模樣,應聲說:“好吃,只是陛下說一次吃太多不好,都收了起來。你呢?”
  吳貴妃的眼裏閃過一絲妒色,跟著走了幾步,繼續親昵地說:“姐姐真是好口福,只可惜姐姐牽掛的人馬上就要人頭落地了,如此英才凋零,豈不令人心痛?”
  吳貴妃的後一句話顯然不想讓人聽見,幾不可聞,卻明明白白地落入了方文淵的耳中,讓她渾身一震,她回過頭來,定定地看著吳貴妃,半晌才神態自若地說:“吳貴妃說的是什麽?我不太明白。”
  吳貴妃只是掩嘴笑了笑,歎息了一聲說:“自古以來,但聞新人笑,哪見舊人哭,妹妹我心裏感傷,和姐姐說說心裏話。姐姐萬事小心,妹妹先告退了。”
  
  眼看著吳貴妃一行人飄然遠去,方文淵再也無心遊玩,一路沈默著回到了長樂殿。楊名跟在後面,不解地問:“娘娘,怎麽不去那邊了?湖心亭邊上的睡蓮全都開了,飄在湖面上,很是漂亮。”
  方文淵掩飾著笑了笑,說:“改日和陛下一起去吧。”
  楊名敏感地回頭看了一眼吳貴妃的背影,不安地說:“是吳貴妃說了什麽嗎?娘娘你放心,陛下心裏念的都是你,你千萬不要中了她的計。”
  方文淵凝神看著楊名,見他一臉的誠懇,不由得心裏感動:“楊大人,多謝你明裏暗裏的關照,我都不知道該怎樣報答你。”
  楊名搖頭說:“臣在陛□旁多時,陛下自登基以來,操勞政事,又掛心娘娘,臣甚少看到陛下真正開懷的時刻。自從和娘娘重逢以來,陛下喜怒皆溢於表,仿佛有了人間煙火之氣。娘娘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能影響陛下的心情,陛下和娘娘好了,臣也就舒心了。”
  方文淵聽了,不由得莞爾笑了:“好啊,照楊大人這麽說,你以後就多拍拍我的馬屁,不然,我板著臉不說話,陛下豈不是要把氣都出到你的頭上去了。”
  楊名佯作慌張地說:“娘娘可千萬使不得,要是這樣,陛下出氣到我頭上還是輕的,只怕我們都要裝成小醜來哄娘娘開心呢。”
  方屏在一旁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哼,馬屁精。”
  楊名愣了一下,委屈地說:“娘娘,臣上回推拒了方屏一次禮物,就被她一直記掛在心頭,成天冷嘲熱諷下絆子,懇請娘娘調停調停。”
  方屏頓時惱了,瞪著眼睛說:“楊大人,沒想到你七尺男兒,還會撒嬌告黑狀啊,我哪裏給你使絆子了!”
  
  三個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長樂殿門口,方文淵跨進了殿門,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開口問道:“楊大人,有件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問你。”
  “娘娘但說無妨。”楊名恭謹地說。
  “那……那田景文現在如何?”方文淵悄聲問道。
  “娘娘放心,他在天牢裏好吃好喝的當大爺呢,就是被俘時受了點傷,這幾日也該痊癒了,陛下生怕娘娘憂心,也沒對他用刑,只是每日派人詢問。”楊名對答如流。
  方文淵終於稍稍放下心來,低聲說:“多謝楊大人,陛下允我明日去看他,我先打聽打聽他的近況,免得一下子措手不及。”
  
  -
  
  翌日,方文淵用罷早飯,忽然想起來,自從那天自己被戳穿以後,長樂殿裏大亂,她很久沒有看到自己的那只波斯貓小白了。於是,她和方屏在長樂殿的角角落落都找了一圈,也沒發現小白的身影,不由得心裏有點鬱鬱。
  
  蕭可進來的時候,她正在畫貓,宣紙上的貓靈動有神,傲然狡黠,把小白的神韻躍然紙上。
  “咦,倒是有好幾天沒看到這家夥了。”蕭可也想了起來。
  “不知道會不會跑出宮去了,”方文淵有點難過,“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你喜歡,下次我叫人幫你挑一個乖巧的過來。”蕭可安慰說。
  “我不要,我就喜歡它,喜歡的東西,難道可以隨隨便便就換成另外的嗎?”方文淵搖頭說。
  蕭可只好囑咐李公公派人去宮裏找一找,其實他知道這只貓一定是那田景文送的,恨不得它跑到宮外被人宰了吃了,再也不要讓他在長樂殿裏看到它。
  看著方文淵鬱鬱寡歡的模樣,蕭可歎了一口氣,說:“你不是要看田景文嗎?要不要現在過去瞧瞧?”
  
  天牢位於整個皇宮的東北角,爲關押不需經過大理寺審訊的皇族和重要人犯的牢獄,由負責守衛皇宮的羽林軍管轄。穿過長長的甬道,隨著一道道柵欄的拉開、合攏,方文淵的心忍不住被提了起來:田景文素來仗劍江湖,何等的瀟灑自在,如今卻被困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
  
  不一會兒,獄卒帶著他和蕭可來到了一個稍微寬敞一點的牢房前,只見牢房約有一丈見方,沒有窗戶,只在外面的一堵牆頂有一個碗口大的通氣孔。牢內有一張床和一個方幾,一個人負手站在中間,正對著牆出神。
  
  方文淵不由得喉嚨發哽,走到柵欄前,低低地叫了一聲:“景文!”
  田景文渾身一震,迅速地轉過身來,幾步走到她面前,驚喜地叫道:“文淵!你沒事,太好了!”
  借著昏暗的油燈,方文淵仔細打量著田景文,只見他的手臂裹著白布,身上還有隱隱的血漬,臉上胡渣發青,頭發披散著,哪裏還有那風流貴公子的模樣!她心裏發酸,哽咽著說:“景文,都是我連累了你……”
  
  蕭可心裏有些怒意,對著身旁的楊名悄聲問:“朕不是讓你幫他拾掇一下嗎?怎麽還是這副狼狽的模樣?”
  楊名不由得叫起屈來:“陛下,已經拾掇過了,這小子一直冷嘲熱諷的,不肯讓人近身,真讓人恨不得一拳打了過去。”
  
  正說著,那邊的田景文忽然朗聲叫道:“陛下,多謝你讓文淵來看我,只是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能否讓文淵和我單獨說幾句話?”
  “你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還說出來做什麽?”蕭可森然道。
  方文淵回過頭來,一臉的懇求,蕭可和她對視著,良久,終於敗下陣來,冷哼一聲:“一盞茶。”說著,和楊名退到了前一道柵欄外,此處剛好可以看到牢房前的兩個人影。
  
  方文淵瞥了一眼蕭可,低聲說:“景文,你再忍幾日,我想個法子救你出去。”
  田景文搖搖頭:“不必了,到時候惹怒了他,你一個人在宮裏孤苦伶仃的,可怎麽是好。”
  方文淵凝視著他,勉強笑了笑說:“你從楚天揚手裏救我的時候,也未曾想過有什麽後果,難道我就是這樣貪生怕死、背信棄友之人嗎?”
  
  田景文猶豫片刻,心一橫,問道:“難道你的陛下沒有和你說我做的事情嗎?你不要再管我了。”
  方文淵愕然看著他,顫聲問:“景文,難道你真的向大楚通遞消息,想要挑起兩國之間的紛爭嗎?”
  田景文被她這一看,頓時心慌意亂起來,解釋說:“文淵,不是這樣的,我家陛下不知道怎麽得知了文鼎商戶的事情,那日把我叫進宮去,給了我兩個選擇,要麽他順藤摸瓜,把這個商戶連根拔起,要麽讓我把在大衍的所見所聞告訴他。我家陛下手段狠辣,心思縝密,我怕他查著查著,就查到你身上去了,給你帶來滔天大禍,只好每次回去都到宮中和他胡亂通報一番。”
  
  “你通報了些什麽?”方文淵屏息說。
  “有時候是大衍的民生和風俗,有時候是大衍朝中的一些動態,我都挑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說,有次他有點不快,讓我多瞭解一下大衍的軍備,特別是驃騎大將軍、乾王蕭子裴府裏的事情。”田景文回憶了一下,頗有些不解,“府裏有什麽好說的?也不是什麽機密的事情,隨便在京城抓住一個百姓,都能說出來乾王府的家長裏短。”
  方文淵想了想,也弄不懂那楚天揚要知道這些做什麽。“我就知道你不會亂來,我和陛下去說說,讓他不要再關著你了。”
  “文淵,你不要太天真了,他不會信你的,只會給你帶來麻煩,總而言之,你就不要再在他面前提我了。”田景文叮囑說。
  方文淵心裏盤算著怎樣和蕭可求情,不想和田景文多說,於是岔開話題:“你在這裏怎樣?有沒有人慢待你?”
  田景文笑了笑,伸展了一□子:“囚犯能有這待遇,我很心滿意足,總不能還想著有美女環伺,還有溫泉、鮮花加美酒吧。你呢,他對你好不好?”
  方文淵不想他擔憂,點了點頭說:“他對我挺好,什麽都原諒我了。”
  田景文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心裏酸澀:“文淵,他有什麽好,值得你對他如此一往情深,不離不棄?”
  方文淵偷偷往蕭可那裏看了一眼,眼神繾綣:“景文,爲了你,我可以兩肋插刀,不計生死,可是,如果是他,我只想和他生死與共,永伴左右。”
  
  一盞茶的時間很快就到了,蕭可並沒有過來催促,讓方文淵頗有些奇怪,轉念一想,不能在這裏呆很長時間,不然蕭可一定心裏不快,再要求情就難了。於是她叮囑了田景文幾句,慢慢地往柵欄邊走去。忽然,她的耳邊刮過來幾句斷斷續續的話。
  “……殺了他……幹脆點。”
  “不……傷心……”
  “快刀斬亂麻……別……知道……”
  ……
  
  吳貴妃的話在她耳邊再次響起,“……只可惜姐姐牽掛的人馬上就要人頭落地了……”她頓時驚恐起來,一顆心仿佛要從胸口跳了出來,幾欲暈倒,恨不得立刻衝上前去,抓住蕭可的手質問他:陛下,你是不是要殺景文!你是不是在騙我!
                          
作者有話要說:唉,文淵,知己和愛人,你到底站在哪一邊?真真是個千古難題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1:47

第 32 章

  蕭可和楊名一見方文淵過來,頓時停住了話題,蕭可輕哼了一聲,說:“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朕還以爲你想一直陪著他呢。”
  方文淵的神情有些呆滯,良久才低聲說:“陛下,我想陪的是你。”
  蕭可嘴角忍不住溢出一絲微笑:“這還差不多。”
  說著,蕭可拉著她的手,往外走去,邊走邊埋怨:“這裏地氣陰濕,你可別受寒了,出去讓太醫再給你把把脈,以後不許再來了。”
  方文淵不由得回頭看了看牢房,心亂如麻,喃喃地說:“陛下,這裏又陰又濕,景文一定住不慣……”
  蕭可臉一沈,避重就輕地說:“趕明兒我幫他換個地方,又寬敞又明亮,好吃好喝,這樣總行了吧?”
  方文淵的心撲的一跳,迅速地瞥了一眼蕭可,搖頭說:“不必了,再好的地方,那也是囚牢。”
  
  回長樂殿的路上,方文淵有些沈默,而蕭可回甘露殿處理一些政事,心裏一直掛牽著她,楊名出主意說:“這兩天端午將至,京城的夜市也繁忙起來,陛下不如帶娘娘出去散散心。”
  蕭可龍心大悅,說:“你先去和文淵說一聲,讓她打扮打扮,朕這裏馬上就好。”
  楊名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了,旁邊還跟了一個小太監,蕭可定睛一看,此人眉清目秀,顧盼生嫣,不是方文淵又是誰!
  
  方文淵一臉的期待,看著蕭可案牘上的奏摺,搖頭說:“陛下,你做事情太慢,這奏摺從早看到晚,頭暈不暈?”
  蕭可哭笑不得,拿起一本塞到他的手裏:“那你來幫朕一起批,批完了我們就走。”
  “這可是你說的,我批錯了,你可不能罵我。”方文淵笑著說。
  “連罵都不能罵你,那朕豈不是只能低聲下氣地討好你了。”蕭可把她摟進懷裏,聞了聞她發髻的清香,不由得心神一蕩。
  
  方文淵心不在焉地翻看著奏摺,看了一會兒蕭可的批奏。有一本是壽王呈上來的,懇請端午過後攜子離京數日,去城外京郊的別院暫住,蕭可批了一個准字;另一本是正巧是吳潛遞上來的,蕭可尚未批複,只見奏摺七扯八扯寫了一大堆溢美之辭,洋洋灑灑寫了三張,她看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太上皇的壽辰到了,請奏爲太上皇加尊號,並請萬民同賀。
  
  方文淵抿嘴一樂,拿起筆來,在奏摺上寫道:父皇心系天下,必不願加此虛名,也不願勞民傷財,朕在太廟爲父皇祈福即可。愛卿需牢記父皇教誨,珍惜紙張筆墨,父皇必然欣慰。
  
  她自小就和蕭可一同習文,又擅長書畫,對蕭可的筆跡和行文了然在心,經常模仿蕭可的字跡在課堂上幫蕭可蒙混過關,如今蕭可的字跡雖然已有變化,但她看了幾眼之後,這一批文下來,居然八九不離十。
  
  蕭可拿起來仔細端詳了片刻,笑著說:“吳侍郎拿到這封奏摺,必然要兩天晚上睡不著覺。”
  
  方文淵忍住笑說:“也好,那他就不會有時間去琢磨著去折騰別人了。”
  
  蕭可又扔給她幾本奏摺,方文淵翻看了一會兒,卻再也不肯下筆了,只說要是這事情被祖父知道了,她這輩子就別想再見著祖父的笑臉了。
  “誰會知道,哪個不要命的奴才去外面嘴碎。”蕭可不以爲然。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哪天要是你膩了我,這事情隨便被誰拿去做做文章,就夠得上抄家滅門的重罪。”方文淵仰起臉來,笑嘻嘻地說。
  
  蕭可怔了,斂了笑容,頓時不吭聲了,把方文淵的身子轉了過來,凝視著她,看得她心裏一陣發慌。“文淵,原來你心裏是這樣想的。”
  “我隨口說笑的,”方文淵有些後悔,倚在他的身上,拿起筆來,“我幫你批就是。”
  蕭可拿下她的筆,淡淡地說:“不必勉強自己了,文淵,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心意。”
  
  -
  
  京城的夏夜頗爲涼爽,涼風習習,樹影婆娑,大街上來來往往的盡是納涼的人群,城南的夜市忽然也興旺了起來,最繁華的昭陽河邊沿著河岸一溜兒擺了許多小攤,商販們不住地吆喝著自己的東西;街邊也有店鋪掛著燈籠營業,門口站了小二招攬客人;整個京城最高檔的天寶酒樓更是高朋滿座。
  
  蕭可不滿意方文淵小太監的模樣,出了門便直奔錦繡坊,幫他置辦了一套行頭,果然人要衣裝,錦繡坊獨家的貢緞加上精緻的做工,方文淵一穿上,搖了一把摺扇,頓時變成了一位翩翩佳公子。她的皮膚本就白皙,這兩日養好了身子,唇色紅潤,雙眸晶亮靈動,宛如一汪清泉。
  
  蕭可看著看著,覺得好像自己的魂魄都被吸入了這一汪清泉之中,情不自禁地牽起方文淵的手,低聲說:“文淵,我怎麽以前都這麽傻,沒有發現你居然是個女子,白白浪費了這麽多年的好時光。”
  方文淵抿嘴一樂:“小可,我才知道,你說起甜言蜜語來也這麽厲害。”
  
  兩個人手挽著手,一起走在大街上,一會兒翻翻攤上的小玩意兒,一會兒品評街頭的店家,一會兒看看昭陽河邊的夜景,只覺得這樣慢慢地行走也別有一番趣味。
  
  楊名跟在後面,不由得心裏直犯嘀咕:陛下啊陛下,你這樣拉著娘娘的手,兩個人大男人這麽膩乎,你不覺得很驚世駭俗嗎?
  
  走了一會兒,前面忽然圍過來幾個孩子,手裏拿著一把的香囊,向兩個人兜售起來:“兩位公子,買個端午香囊吧,驅蟲辟邪,你們聞聞,可香著呢。”
  方文淵一看,這幾個小孩大約八九歲,穿著打著補丁的衣服,爭搶著往他們倆身前撲,只有一個小女孩,站在外圍,只是脆生生地喊著:“你們別搶,別把公子的衣服弄髒了,到時候拉你們進府裏去賠。”
  楊名剛想上前驅趕,卻見蕭可饒有興味地接過了一個香囊,放在鼻子邊聞了聞,一股撲鼻的藥草味迎面而來,過了一會兒,漸漸化作一股藥香,好聞起來。
  方文淵也接了一個過來,只見香囊形狀各異,針腳細密,看起來費了不少心機,於是笑著問:“這是誰做的?挺好看的。”
  “是我們婆婆做的。”
  “對,婆婆很早就開始做了,說賣出去給我們買糖吃。”
  “公子,你們一人買一個戴吧,買這種,”外面的那個小女孩十分機靈,拿了兩根半月形的香囊,“你看,這兩個是一對的,一個左,一個右,拼在一起就是個圓形,才二文錢一個!”
  
  蕭可聽了心花怒放,立刻從那女孩手裏接過了香囊,一個掛在了方文淵的腰袢,另一個在自己身上掛好,左右端詳了一番,揮了揮手說:“楊名,打賞!”
  楊名這下可發了愁了,身上都是銀子和銀票,這四文錢,讓他從哪裏找啊。
  方文淵看著孩童們羨慕的眼光,不由得微微一笑:“小可,你好生小氣,把香囊都買了吧,他們也好早些回家去。”
  孩童們都雀躍起來,眼巴巴地看著楊明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兩銀子,遞給了那個小女孩,然後把香囊往楊明身上一塞,一窩蜂地跑了。
  
  楊名只能手裏捧著一推的香囊,苦著一張臉,跟在兩個人身後,繼續往前走去,心裏暗暗地想:回去就每個人發一個,說是陛下賞的,一兩銀子一個,也不枉我捧了這麽久。
  
  前面的昭陽河上,停著一艘花船,船上不時傳來一陣陣的絲竹之聲,方文淵不免有些好奇,多看了兩眼。忽然,船上有個人高聲叫道:“公子!是方公子嗎?”
  方文淵一怔,定睛一瞧,只見船頭上倚著一個女子,巧笑倩兮,十分眼熟,她一下子有些想不起來,不由得呐呐地問:“敢問姑娘是……”
  一旁的蕭可哼了一聲,說:“這不是流雲姑娘嗎?真是好巧啊。”
  流雲姑娘從船頭緩步而下,走到了方文淵面前,掩嘴笑道:“那日在紅袖樓一別,公子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奴家盼了半天也沒盼到公子再來,想念得緊。”
  方文淵頗有些尷尬,拱手說:“最近家裏出了一點事情,實在顧不上找流雲姑娘品茶論畫。”
  流雲含情脈脈地看了他幾眼,對身旁的侍女耳語了一陣,那侍女會意,快步走入船艙中,不一會兒,捧著一個香囊走了出來,流雲接了過來,遞給了方文淵:“方公子,這是奴家的一片心意,保佑公子一生順遂,無病無災。”
  
  方文淵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不由得僵在那裏。流雲眼波流轉,瞥了蕭可一眼,泫然欲泣:“公子這是看不上奴家的香囊嗎?”
  方文淵只好硬著頭皮接了過來,裝模作樣地端詳了一番,只見上面走針繡著幾朵梅花,層層疊疊,十分精緻,不由得贊道:“流雲姑娘好手藝。”
  流雲抿嘴樂了,見一旁的蕭可已有些不耐,只好戀戀不舍地說:“方公子可別忘了奴家。還有田公子,有些日子沒見到他了,奴家叫人去找也不見他,公子見了幫奴家問聲好。”
  
  方文淵一怔,笑著說了一聲好,思忖了片刻,又從楊名手上拿了一個香囊,遞給了流雲:“田公子家裏出了點事,可能暫時回不來了。多謝姑娘,在下無以爲報,借花獻佛,也贈流雲姑娘一個香囊吧。”
                          
作者有話要說:甜蜜的生活啊,小可你要好好享受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1:57

第 33 章

  流雲姑娘接過了香囊,含羞帶怯地看了他一眼,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方文淵定定地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蕭可不由得心裏不是滋味起來:“文淵,你這麽捨不得,不如跟著流雲姑娘一起到這花船上去坐一會兒。”
  方文淵這才醒過神來,笑著說:“小可你這話怎麽聽起來酸溜溜的。”
  “你知道就好,以後離她遠一些。”蕭可哼了一聲,拽著她往前走去。
  “她雖然千嬌百媚,可她是個女的,小可你不覺得你有些過了嗎?”方文淵忍住笑說。
  “哼,就算她是個女子,可我看著她還是渾身不舒服。”蕭可悶聲說。
  方文淵斜睨了他一眼:“那我不舒服可要和誰去說?”
  
  蕭可頓時沒了聲音,這些年方文淵獨自一人看著他左擁右抱,嬪妃一個又一個地迎進宮來,不知道心裏要比他現在苦上幾百幾千倍。他心裏又是心酸又是後悔,乘人不注意,牽起她的手在嘴邊吻了一下,低聲說:“文淵,等我慢慢想個妥貼的主意,把那些嬪妃們都好好安頓安頓,以後定不會讓你再心裏不舒服了。”
  方文淵怔了一下,凝視著他,緩緩地笑了:“小可,你有這份心,我心裏就高興得緊。”
  
  漸漸地,彎彎的弦月升上了夜空,人群漸漸地有些散去了,昭陽河邊楊柳低垂,微風輕拂,恢複了靜謐的模樣。兩個人沿著河岸走了一會兒,忽然方文淵疾步地走到一個小攤販前,驚喜地說:“小可,你快看,這裏有煙火!”
  那個小販正在收拾東西准備撤攤了,一見有人詢問,立刻高興地說:“公子,我家的煙火都是特製的,放到空中特別漂亮,買一些帶去熱鬧一下吧。”
  “這個時候怎麽會有煙花賣?不會是過年時剩下的吧?”蕭可隨手拿起一個圓筒問道。
  小販有些尷尬,旋即振振有詞地說:“這位公子,就算是剩下的,那也一定是好的,要是放不了,你拿回來,我雙倍把銀子還給你。”
  蕭可嗤笑了一聲:“你這一走,我到哪裏去尋你?”
  小販急了:“公子,你可不能這麽說,我們每日都在這附近擺攤討口飯吃,不能騙你的。再說了,這些東西我可是當祖宗一樣伺候著,用油紙一層層地包了起來,放在家裏的最高處,斷不會壞了。這樣吧,公子要是喜歡,我便宜點賣了。”
  方文淵眼巴巴地看著蕭可:“小可,這煙火放起來一定很好看,我們一起放幾個玩玩好不好?”
  
  “這裏人太多了,只怕驚著別人。”蕭可往四周看看,有些爲難。
  “那我們回家放,”方文淵的眼睛又有些發亮,“家裏好悶,正好放些煙火熱鬧一下。”
  說著,方文淵蹲了下來,一手抓了一大把,放進了小販准備的布袋裏。蕭可無奈,只好說:“好了,只是不許偷偷放,走火了就糟了。到時候和李公公說一聲。”
  方文淵擡頭笑道:“我才不偷偷放呢,我們倆一起放,煙火綻放的時候最美,我想和你一起看。”
  蕭可的嘴頓時抿了起來,努力想讓笑意不讓嘴角溢出,瞅了一旁的楊名一眼:“愣著幹啥,趕緊付賬!”
  
  楊名的手上又多了一袋煙火,不由得嘟囔了起來:“公子,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啊,家裏人都等著呢。”
  蕭可見方文淵仍然一臉興致勃勃的模樣,猶豫了片刻,說:“再過會兒吧,還早。”
  
  幾個人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當時的重逢時的那個巷子裏,豆花攤依然擺在巷角裏,一看到他們倆,攤主立刻熱情地招呼起來:“兩位公子,今天可一起來了,不鬧別扭了吧?來來來,一起喝碗豆花,今天小攤還有粽子賣呢,正宗的豆沙棕,香甜可口,來兩個吧。”
  
  蕭可笑著說:“好,老人家,多謝你吉言,給我們上兩碗豆花,三個豆沙棕。”
  一旁的楊名插嘴說:“公子錯了,三碗豆花。”
  蕭可瞪了他一眼:“一邊吃你的東西去,少來湊熱鬧。”
  楊名摸了摸鼻子,一聲不吭地另外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了。攤主樂呵呵地把豆花和粽子端了上來,只見那粽子只有半個拳頭般大小,帶著一股粽葉的清香,小巧而精緻。
  方文淵看了十分喜歡,夾起粽子,一口就咬掉了一半,香甜的豆沙陪著軟糯的糯米,又軟又甜,她禁不住快活地眯起了眼睛,等不及都咽下,就一口把剩餘的半個都吃掉了,還眼巴巴地看著蕭可盤子裏的那一個。
  
  蕭可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盤子移了移,一口咬掉了一大半,淡淡地說:“一個夠了,不能多吃。”
  方文淵不由得咂巴咂巴嘴,一把搶過來那碗豆花,歡快地舀了一勺放進嘴裏:“那我喝這個。”
  蕭可慢條斯理地說:“我也要。”
  方文淵看他一臉堅持的模樣,只好舀了一勺放到他嘴邊,不甘心地說:“你少喝點,都被你喝光了。”
  蕭可心滿意足地說:“喝完了再要一碗不就行了。”
  
  一旁的楊名看得目瞪口呆,攤主笑著悄聲對楊名說:“這位小哥,你家兩位公子的感情可真好,從小就這樣,這麽多年了,可真是難得。”
  “他們……他們以前也這樣?”楊名不可思議地看著蕭可,這個素來威嚴的少年帝王居然也有這麽孩子氣的一面,是在令他咋舌。
  “你們都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吧?以前兩位公子在我這裏可開心了,每天打打鬧鬧,八成是在府裏憋壞了。”攤主笑眯眯地說。
  
  眼看著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不一會兒就把這碗豆花喝完了,楊名看看天色,忍不住上前催促說:“公子,太晚了,我們該回府了。”
  蕭可剛想答應,卻見方文淵眉頭微蹙,猶豫了片刻,輕聲說:“小可,景文的住所就在這附近,能否幫他拿幾件換洗的衣服,免得他身上不舒服。”
  
  楊名飛速地瞥了蕭可一眼,生怕他生氣,連忙說:“公子,今天太晚了,不如明天我去拿吧。”
  蕭可的臉隱在夜色中,讓人看不清表情,良久,他輕笑了一聲說:“既然文淵要去,那我捨命陪君子了。”
  
  -
  
  田景文的宅所離這個小巷大約五六條街道,夾雜在一排民居之間,青磚黑瓦,一點兒也不起眼。方文淵上前扣了扣門,半晌也沒有人應門,她不免有些著急,高聲叫道:“田七!田七!”
  
  屋子裏頓時響起了一陣雜聲,不一會兒,一個急促的腳步聲響了起來,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廝從裏面探出頭來,驚喜地說:“方公子!你可算來了,我家公子呢?我都好幾天沒見他的人影了,急死我了!”
  
  方文淵背對著蕭可,衝著他擠了一下眼,笑著說:“你家公子在外面有點事情,只怕這幾天是回不來了,你理幾件你家公子換洗的衣服,我幫他送過去。”
  
  田七怔了一下,看了看她身後的兩個人,嘟囔著說:“公子就是這樣,每天影蹤不定,叫我一個人守著這個宅子等得好苦。幾位公子裏面請,我去收拾一下,稍候片刻。”
  
  三個人被田七迎進了屋子,只見屋子裏打掃得很幹淨,一點兒也沒有主人數日未歸的雜亂。蕭可在屋子裏一邊緩緩踱著步子,一邊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方文淵,只見她並沒有跟著田七往內室走,而是負手站在堂前的八仙桌前,定定地看著牆上掛的那副仕女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一會兒,田七拎著一個小包裹走了出來,遞給了方文淵,方文淵並沒有接,示意他把包裹遞給楊名。楊名接了過來,瞥了一眼蕭可,笑著說:“讓我來瞧瞧田公子素日裏喜歡穿什麽樣的衣服。”
  
  說著,他打開了包裹,只見裏面有幾件素白的內衣,兩件外衫,都是絳紅色的。
  
  方文淵皺著眉頭說:“田七,你怎麽拿了這個顔色,你家公子喜歡藍色的,趕緊換兩件。”
  田七嘟囔著說:“公子就是麻煩,穿什麽顔色有什麽打緊,人長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楊名想起那田景文每日裏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忍住笑說:“莫不是田公子每日都要打扮好了再出門?”
  田七一邊去內室拿衣服,一邊大聲應道:“這位公子,不怕你笑話,我家公子就這個毛病,不把人拾掇整齊了就不肯出門見人。”
  
  藍色的外衫終於拿出來了,楊名左右看了看,沒發現有什麽問題,便放進了包裹裏。方文淵也沒有多做逗留,神色自若地告別了田七就往外走去。
  蕭可暗笑自己疑心病太重,心裏不覺有些愧疚,走到方文淵身邊,笑著問:“文淵你喜歡什麽顔色的衣服?我叫內務府幫你多裁制些衣服。”
  方文淵側過臉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我倒是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顔色的。我只知道你最喜歡白色和青色,每日睡前必喝一杯蜂蜜茶,用膳最喜有醬油配菜,看書時不喜折書,寫字時喜歡濃墨……”
  她這一細細說來,竟是把蕭可平日裏各種習慣和愛好如數家珍,蕭可怔了一下,終於回過味來:原來,文淵是在變著法兒地抱怨我對她的關心太少了。
                          
作者有話要說:文淵,你在打的什麽鬼主意啊?小心小可發飆哦
嗚嗚嗚,妹紙們,你們人呢,難道說天氣熱了你們都潛水了不成!!!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2:06

第 34 章

  許是那晚最後受了點刺激,蕭可這幾日得空就往長樂殿跑,和現今的方文淵在一起,親密無間如同往昔,可這親密無間裏,仿佛有多了些許意味不明的甜蜜,方文淵雖然不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可五官清秀,尤其是那雙眼睛,輕靈通透,仿佛有著無窮的魔力,令人百看不厭。
  
  蕭可看著看著,就情不自禁地想要和她肌膚相貼,總有股衝動,想要抱抱她,親親她,仿佛這樣才能感覺到她是真正地在自己身邊,才是真正地擁有了她。
  
  那日方文淵說的話蕭可一直耿耿於懷,樂此不疲地開始觀察她的一些小動作,每發現一處就跑到她面前邀功,弄得方文淵頗有些哭笑不得:“陛下,我就是順口隨便說說,你不必太當真。”
  
  蕭可盯著她忽然說:“文淵你看,你笑起來怎麽一個嘴角先往上翹?這樣笑起來有些狡詐。”
  方文淵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往銅鏡裏看了看,奇怪地說:“咦,怎麽從來沒人這樣說過我?你眼花了吧。”
  蕭可笑而不語,摟著她一起往銅鏡裏看去,只見兩個人臉貼著臉,一副甜蜜幸福的模樣,心想:文淵,沒人說過最好,今後我再也不會讓別人有這個機會了。
  
  乾王妃送來了一個調理身子的方子,蕭可著成太醫院照著方子每日煎了藥送到長樂殿,方文淵總是推三阻四地不肯喝,蕭可只得每晚拿了藥軟硬兼施,蜜餞、糕餅、梨糖等等一大堆的甜點哄了又哄,騙了又騙。
  
  長樂殿前的侍衛已經撤掉了大半,原先的幾個宮女也回到了原處,殿裏又恢複了往日的歡聲笑語。經方文淵的懇求,蕭可陪著她又出了兩次皇宮,一次去看了方太師,一次去乾王府。
  
  方太師抱病在床,掙紮著見了蕭可之後,懇求蕭可讓文淵單獨和他見個面。蕭可不敢駁老太師的面子,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文淵進了內室,心裏一直七上八下,深怕方太師拿出了家法打方文淵一頓。如此挨過了小半個時辰,方文淵才紅著眼圈從屋裏出來,顯然已經哭過了。
  
  蕭可頗有些心疼,小聲埋怨說:“太師也太嚴厲了,說起來他也有錯,這事兒也不能全賴在你的頭上。”
  方文淵以前的小脾氣已經又有點被蕭可養了回來,瞪著他看了一眼:“這事全賴你,要是那日賞春宴上我沒有看到你就好了。”
  蕭可頓時有點發急:“你還真後悔了不成?”
  方文淵噗嗤樂了:“我後悔又怎樣?反正我現在就被困在你身邊,想走也走不了了。”
  蕭可沈下臉來:“我困著你又有什麽用,總要你心甘情願地留下來才行。”
  “那要是我說後悔了,你就放我出宮嗎?”方文淵斜睨著他說。
  “你休想!”蕭可悻悻地看著她,恨不得扒開她的胸口看看她的心有沒有長歪了。
  方文淵瞅瞅四下沒人,踮起腳尖在他的耳邊悄聲說道:“騙你的,你趕我走我也不走了,陪你一輩子。”說著,她咯咯笑著就往外跑了,蕭可這才回過神來,邊追邊惱恨地想:好你個方文淵,過幾日等你身子大好了,看我不讓你求饒爲止!
  
  第二日兩個人又一起去了乾王府。言芷一見方文淵便調侃說:“文淵,想不到這貴公子身裏竟附著美嬌娘,居然連我也走了眼,失敬失敬啊。”
  方文淵恨不得整個人都縮進地洞裏去,紅著臉連聲討饒:“芷姐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乾王府的小王爺才三歲,小名叫多多,粉嫩嫩地滾了過來,拽著方文淵的衣角,一隻手塞在嘴裏,口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娘,多多稀飯得得,他聞起來好甜啦。”
  這軟糯糯的聲音頓時把方文淵的心都融化了,把多多抱了起來,在臉上親了又親:“哥哥給你買糖葫蘆,買棉花糖,讓你也聞起來甜甜的,好不好?”
  小王爺兩眼放光,使勁地摟著方文淵蹭,眼看著那口水流了他一肩膀。“多多真稀飯得得,現在就去!現在就去!”
  
  眼看著蕭可的臉都快綠了,言芷淺笑著示意一旁的嬤嬤接過孩子,說:“這孩子不知怎的,就是喜歡吃甜的,對上門的客人都這樣說,騙了不少東西吃。”
  多多在嬤嬤懷裏扭動起來:“沒有,多多今天都沒有吃!”
  言芷看著他,笑著說:“真的嗎?那多多把衣服撩起來給娘親看看。”
  多多跐溜一下就從嬤嬤身上滑了下來,捂住了自己的衣服,嚷著說:“沒有,多多衣服裏沒有東西的!”說著,跌跌撞撞地就跑到屋外不見了。
  
  嬤嬤跟著跑了出去,言芷看了直搖頭。蕭可看著方文淵戀戀不舍的模樣,不由得湊了過來,悄聲說:“文淵,你這麽喜歡,看來我要加把勁了。”
  方文淵愕然,半晌才回過神來,頓時耳根都紅了。
  
  臨別前,兩個男人在外面說話,言芷則把方文淵拉到一邊,打量著她,滿意地說:“現在氣色還不錯,再將養兩天就好了。”
  方文淵笑著說:“多謝芷姐姐費心了。對了,聽陛下說,當初芷姐姐爲了找我,在大楚費盡心機,文淵真是慚愧。”
  言芷笑著說:“你把行跡掩藏得很好,連我的青衣騎都沒有發現你的蹤影。”
  方文淵不禁赧然:“多虧一個朋友幫忙。”
  “那得好好謝謝你那位朋友。”言芷隨口說。
  
  方文淵點了點頭,一下子有些心不在焉起來,半晌,她低聲問:“芷姐姐,要是有件事情,你做了就會傷害蕭將軍,可你又不得不做,那你該怎麽辦?”
  言芷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俯仰無愧天地,你問問你自己,到底該不該做就是了。”
  方文淵的眼神幽遠,落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良久,她輕歎了一口氣:“我明白了,芷姐姐。”
  遠處蕭可叫著方文淵的名字,她應了一聲,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歉然地朝言芷笑了笑,和蕭可一起告辭走了。
  
  回到宮裏,禮部送上來一套明日祈福要穿戴的服飾,按照蕭可的要求,一龍一鳳,一玄一紅。蕭可興衝衝地拉著方文淵一起試穿,只見衣服層層疊疊起來,光穿就花了一盞茶的時間,穿好以後方文淵就出了一身的大汗,苦著臉說:“陛下,你還讓我上龍舟去過過癮,可這身打扮,我……我還是不要和你一起去了。”
  
  蕭可頗有些尷尬,頓時把那身衣服從身上扒了下來,說:“吳潛這辦的叫什麽事!想熱死朕不成。”
  李公公在一旁提醒說:“陛下,不如穿那件錦繡坊前些日子才進貢的龍袍,天蠶絲的,十分清涼。”
  蕭可發愁說:“那文淵可怎麽辦?”
  方文淵立刻說:“陛下,我跟在你身後吧,不要做皇後打扮了。”
  蕭可忽然覺得有些不是味兒,說:“那怎麽行,我要你在我身旁。”
  “陛下,這,這也不急在一時,這衆目睽睽之下,我一時也不能適應皇後這個身份,陛下你就饒了我這一次吧。”方文淵軟語懇求說。
  李公公見狀,也笑著說:“陛下,奴才覺得明日娘娘也不適宜和陛下一起祈福,陛下現在還是沒有改口過來,只怕會讓人看出破綻來。”
  蕭可怔了一下,這才恍然明白,自己一直“文淵文淵”地叫著,幾個心腹聽了自然沒事,可放在大庭廣衆之下,不是就把這個秘密曝光了嗎?
  他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責怪說:“你們怎麽也不提醒我,我一定要多叫幾聲文荇,省得以後露了馬腳。”
  
  方文淵不免有些悵然,低聲說:“陛下,你就再叫我一天文淵吧,聽著這個名字,我就想起我們倆的從前。”
  蕭可不以爲然:“文淵你多愁善感些什麽,不管你叫文荇還是文淵,你都是你,在我眼裏,都是我喜歡的那個人。”
  方文淵瞥了一眼李公公,不由得臉頰緋紅,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麽,高興地說:“陛下,我們買的那些煙火呢?我們去長樂殿放煙火吧,去紀念一下這個日子,明天祈福以後,我就是方文荇了,就讓方文淵去苦寒之地消失吧。”
  
                          
作者有話要說:甜蜜的日子總是特別的短暫,望天~~~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2:20

第 35 章

  長樂殿裏,夜風習習,空氣中帶著一股草木的清香。偌大的院子裏,宮人們都避開了,只剩下蕭可和方文淵兩個人,黑絲絨一般的夜空上繁星點點,月牙兒咧著嘴衝著他們倆笑著。蕭可晃了一下火摺子,點燃了一根引線,只見火花四濺,驟然之間,綻出無數個絢麗的花朵,紅的、藍的、紫的……燦爛奪目,令人目眩。
  
  方文淵站在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這黑夜中的精靈,忍不住雀躍起來:“陛下,我也要放!”
  蕭可生怕她傷了自己,剛想拒絕,只見她飛快地從地上撿起了一個,從蕭可身上搶過了火摺子,猶豫了片刻,將那個圓筒放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將引信點燃了,然後飛速地退到了蕭可身旁,屏息看著那引信嗞嗞作響。
  
  忽然,那煙火發出一聲脆響,幾點火花直射入半空,在天空中展開五顔六色的花朵,有的象星星一樣徘徊在夜空,有的仿如鮮花一樣傲然怒放,在瞬間的炫目之後,星星點點的火花從半空中飄落下來,夜空又恢複了甯靜。
  
  蕭可奇道:“咦,這戶人家居然還能做出這樣的煙火,看來是個隱居民間的火藥高手,霹靂堂的煙火也不過如此。”
  方文淵垂下眼瞼,忽然有些意興索然,低聲說:“陛下,都收了吧。”
  蕭可立刻牽住了她的手:“怎麽了?不是放得好好的,怎麽就不高興了。”
  方文淵有些悵然:“煙花易冷,雖然當時燦爛炫目,只是過不了一刻便成爲灰燼,惹人傷感。”
  蕭可笑了起來:“傻文淵,何苦鑽這個牛角尖,更何況,雖然煙花易冷,但它已經拼盡全力,沒有留下遺憾,比我們許多人都強上百倍。”
  方文淵沈默片刻,終于展顔一笑,點頭說:“陛下說的甚是。”
  
  第二日便是端午祈福,蕭可一大早便沐浴焚香,更衣著冠,鑾駕前羽林軍開道,鑾駕後文武百官跟隨,聲勢浩大。
  
  不知怎的,蕭可心裏總有些七上八下的,往身後一看,只見方文淵隱在百官之中,一旁跟著楊名,沒有什麽異常。他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把李公公叫道身邊,吩咐了幾句。
  
  到了昭陽河邊,大型的祈福台早已備好,紅色的地毯鋪在祈福臺上,上面豎著八面鑼鼓,台前七支龍舟隊,分別以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蓄勢待發。
  
  蕭可上前焚香祈福,把禮部呈上來的禱文讀了一遍,禱告上蒼,降福大衍百姓。隨後,他上前掄起紅捶,在第一個大鼓面前擊了一下,刹那之間,那七支龍舟隊儼如離弦之箭,往前劃去。四周鼓聲四起,雄壯的呼喝聲不絕於耳,兩岸的百姓們忍不住都喝彩起來。
  
  蕭可後退來到了祈福臺上的龍椅旁,一看,方文淵和楊名已經站在旁邊了,他不由得心裏一松,悄聲說:“怎麽樣,這次看清楚了沒有?”
  方文淵眉頭緊皺,微微呻吟了一聲,並沒有說話。
  一旁的楊名回稟說:“陛下,方公子有些不舒服。”
  方文淵咬著唇,搖搖頭說:“沒事,我忍一忍就好。”
  蕭可有些急了:“忍什麽?你到底是什麽地方不舒服?”
  “我,我肚子痛,可能是早上貪吃了一盆冰鎮荔枝的緣故……”方文淵的臉都有些白了。
  “你……你叫我說你什麽才好!”蕭可又氣又急,往四下看看,賽龍舟剛剛開始,接下來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他根本不可能現在就走。“楊名,你速帶文淵離開,小心點進宮,讓太醫即刻往長樂殿裏爲文淵診治!”
  
  楊名點頭應是,方文淵卻沒有動,只是不舍地看看蕭可,猶豫著不肯動腳。蕭可以爲她還想著看熱鬧,低聲勸說道:“好了文淵,你要是喜歡,下次我讓他們再安排一場單獨賽給你看。”
  
  方文淵一手按著肚子,定定地看著蕭可,語聲有些發顫:“陛下如此厚愛,文淵定然結草銜環,至死不忘。”
  蕭可輕笑了一聲,湊到她耳邊說:“傻瓜,朕只要和你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方文淵眼裏隱隱浮起一層霧氣,旋即便笑著說:“只要陛下不嫌棄就好。”
  “好了好了,快回去好好休息,朕這裏一好就來看你。”蕭可叮囑了幾句,方文淵點了點頭,和楊名一起退下了祈福台,往宮裏而去。
  
  宮中頗有些冷冷清清的感覺,衆多的羽林軍和侍衛都護駕去了,連帶著好些太監和宮女也隨侍鑾駕。楊名和方文淵剛回到長樂殿,方屏就迎了上來,笑著說:“哎呀楊大人來得正好,後門好像壞了,合也合不上,楊大人快幫我去瞧瞧。”
  
  楊名剛想拒絕,方文淵笑著說:“我覺著好多了,楊大人不必忙著去叫太醫了,還是先幫方屏看看,不然她又要使絆子告你黑狀了。”
  
  楊名無奈,只好跟著方屏去了後殿。方文淵立刻疾步走到內室,從櫃中取出了一張明黃色的手諭,猶豫片刻,在桌上的信箋上匆匆寫了幾個字:陛下,我片刻即回,等我。然後,她把信箋隨後塞進枕頭下麵,便離開了長樂殿。
  
  -
  
  賽龍舟、祈福、頒獎、犒慰百姓……一直到了日上三竿,各種儀式才完畢,蕭可這才重新上了鑾駕,慢慢地往皇宮行去。方文淵臨走時的神情有些古怪,讓蕭可心裏一直有些惦念,恨不得插上雙翅飛回宮裏。
  
  剛到宮門口,便見宮門前只有一個侍衛守著,一臉的焦急,看到鑾駕回宮大喜過望,大聲叫道:“陛下,宮裏走火了!”
  蕭可大吃一驚,跳下鑾駕,沈聲道:“哪裏?”
  “好像是長樂殿,剛才看到幾股黑煙,然後聽到銅鑼聲響起,大家就都去救火了……”
  話音未落,蕭可一把推開那侍衛,駭得臉色都變了,邊跑邊喊:“文淵……文荇!你有沒有事!”
  
  迎面跑過來幾個宮人,慌裏慌張的,蕭可隨手揪住了一個,厲聲喝道:“皇後呢?皇後在哪裏?”
  那個宮人一臉的茫然,哆嗦著說:“不知道……奴才沒有看到……”
  “火滅了沒有?”
  “已經……滅了……”
  “長樂殿怎麽樣?”
  “不知道……”
  
  蕭可只覺得血往上衝,恨不得一腳踹過去,忽然看見楊名領著一隊人從前方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在他面前跪了下來。“陛下,臣有負重托,請陛下責罰。”楊名滿臉黑汙,看不清表情。
  
  蕭可頓時暈眩了起來,踉蹌幾步,目眥盡裂地看著楊名:“你……你說……皇後她怎麽了……”
  “皇後……皇後她不見了!”楊名掙紮著吐出了這幾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蕭可(森然地):來人那,把那個叫小醋的無良作者拖下去鞭撻一百遍!
楊名(憤然地):陛下,不如把她哢嚓了,一了百了!
蕭可(若有所思狀):那豈不是真的如她所願,朕成了昏君了……
小醋(諂媚狀):陛下英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心骨,苦其心志,偶保證!保證以後你們比蜜還甜!
蕭可(不耐地):你說吧,還有幾天?
小醋(謹慎地):二年……不對……一年好了……那半年總成吧……啊啊啊啊不能少了三個月!三個月!
蕭可(勃然大怒):楊名,把朕珍藏的毀天滅地驅魂斷骨丸拿來,讓她痛上三個月,啥時候朕比蜜還甜了,再給你解藥!
小醋(驚恐狀):救命啊!蕭可你這個昏君!草菅人命啊!
P.S,小醋深受卡文和毀天滅地驅魂斷骨丸煎熬,明天請假一天~~o(>_<)o ~~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2:29

第 36 章

  長樂殿前一片狼藉,偏殿焦黑了一半,瓦片和殘木散落在地上,一些宮女和太監都狼狽不堪,端著木盆七零八落地坐在台階上,負責守值的總管太監正在一旁大聲地訓斥著,一見蕭可過來,頓時嚇得跪在地上。
  
  蕭可神情茫然地看著這殘垣斷壁,顫抖著伸出手去,摸了摸身旁那株已經發黑的薔薇:昨夜,他和方文淵還在這棵樹下放著煙火,笑語晏晏,難道說,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場春夢?
  
  他慢慢地在長樂殿裏走了一圈,內室和中堂完好無損,房門都大開著,牆上還掛著方文淵的畫,軟榻上還放著方文淵看過的書,只是裏面卻空無一人。後門吱呀一聲開了,蕭可屏息看著那個陰影處,在那一刹那,他多盼望方文淵會從那裏走出來,笑嘻嘻地嗔怪他怎麽現在才來,笑嘻嘻地嘲笑他又小氣又多疑……
  
  門口的一個人影瑟縮了一下,還是走了出來,跪在地上顫聲說:“陛下,奴婢罪該萬死。”
  
  蕭可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扶住了身旁的桌子,腦中嗡嗡作響。良久,他睜開眼來,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你擡起頭來,告訴朕,你何罪之有?”他淡淡地問。
  方屏擡起頭,臉上一片驚惶之色,卻依然抿著嘴唇,一聲不吭。
  門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楊名飛快地跑了進來,一看方屏,怒不可遏地說:“方屏,你和娘娘到底在搞什麽鬼!你把我從娘娘身邊騙走,到底安的什麽心!”
  
  方屏滿面愧色,欲言又止。
  蕭可並沒有繼續追問,漠然地轉身問道:“天牢怎樣?”
  楊名氣急敗壞地說:“果不出陛下所料,田景文那廝已經不在了,侍衛回稟說,有人拿著陛下的手諭,將人犯從天牢提出。”
  蕭可慘笑一聲,喃喃地說:“好你個方文淵,你……你欺人太甚……我……”他“我”了半天,終於說不下去了,只覺得全身精力似乎都已散盡,綿軟無力地坐倒在椅子上,臉色慘白,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楊名大駭,扶住了他,急聲叫道:“陛下!陛下息怒,保重龍體!”
  方屏急得眼淚都出來了,膝行了幾步想要去扶蕭可,卻被楊名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縮回了手。她哽咽著說:“陛下,娘娘馬上就會回來的,她說了,等她回來,她就向陛下請罪,她說了,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會胡亂折騰了,陛下叫她幹什麽她就幹什麽,真的,陛下,你不要生氣,娘娘看見你的模樣要心疼的!”
  
  “她還會回來?”蕭可喘息著,胸口仿佛有一千把刀子在輪番攪動著,痛徹心扉。“她都把長樂殿放火燒了,她還會回來?”
  方屏一下子回不過神來,半晌才激動地說:“陛下,你在說什麽!娘娘一定會回來的,她說過了,陛下在哪裏,她就在哪裏!這長樂殿根本不是娘娘燒的!是不小心走火了!”
  蕭可森然看著她,眼中狠戾,良久,他衝著楊名揮了揮手:“傳旨下去,全城戒嚴,挨家挨戶搜查,發通緝令給各州府,務要將田景文一幹人等緝拿歸案!”
  
  夜色已深,電閃雷鳴,今夏的第一場雷陣雨瓢潑而至。方文淵和田景文、田七躲在暗巷裏,耳聽著外面一隊接著一隊的巡邏兵走過,不由得一籌莫展。
  
  他們倆個晌午時從宮中大搖大擺地出來後,即刻和在宮外的田七會合,上了馬車。原本想即刻出城,可田景文的手臂傷處未愈,這幾天並沒有細心醫治,已經有些化膿,田七潛回了原來的住所,取了餘陽觀的特製藥膏,重新敷藥、裹傷,這一耽擱,城門口已經戒嚴,大街上盡是全副盔甲的羽林軍在挨家挨戶搜查。
  
  田七忍不住低聲罵了起來,恨聲說:“這個大衍的賊皇帝,怎麽這麽狠心,公子,城外已經有觀中的師兄弟們在接應了,等出去後養好傷,什麽時候我們殺個回馬槍,讓他嘗嘗我們餘陽觀的厲害!”
  
  方文淵不由得渾身一顫,剛想說話,只聽見田景文笑著說:“胡說八道,都是你家公子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田七有些忿忿,嘟囔了幾句。方文淵往外探頭看了看,心急如焚,她原本想著送田景文出城之後就即刻回宮,可現如今她要是離開田景文,只怕蕭可發現他們主仆兩個之後,會就地格殺。
  
  “方公子,你怕什麽,明日要是觀中的師兄弟們還沒等到我們,必然就會到城中按照記號來尋,到時候我們乘其不備,殺出城去。”田七素來口齒伶俐,說起來頭頭是道。
  方文淵苦笑一聲,這是她最不願看到的場景,如果是這樣,她再也無顔去見蕭可,不如就自刎了結性命算了。她焦急地往外打量了一下,只見他們躲的這個地方雖然是個死巷,卻十分開闊,停著好幾輛華麗的馬車,牆面很高,看得出裏面是個大戶人家。
  
  這戶人家的後門就在暗巷的不遠處,掛著兩盞燈籠,其中一盞已經被方才的暴雨澆熄,另一盞還透著些悠悠的亮光,依稀可以看見燈上寫著一個“壽”字。
  
  方文淵頓時心裏一跳,腦子裏飛速地掠過那日在甘露殿看到的奏摺,旋即當機立斷:“走,我們上馬車!”
  
  -
  
  壽王蕭鼎原本好端端地當著他的安樂王爺,遛鳥聽曲,自由自在,卻沒想到自己的兒子蕭靖興衝衝地隨駕圍獵,沒攤上什麽好事,卻惹來了一場禍事,在大理寺的牢房了呆了將近一個月,雖然沒吃什麽苦頭,但那個叫晦氣啊。
  
  蕭鼎拎著剛出大理寺的蕭靖,在書房裏足足罵了一個時辰,最後壽王妃實在忍不住了,祭出了眼淚大法,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只說是最近家裏諸事不順,一定要去梅山寺燒香禮佛。
  
  蕭鼎無奈,只得奏請了蕭可,定於五月初六去梅山寺燒頭香拜菩薩。這天四更不到,全府上下的人都被折騰起來了,蕭鼎揪著還躺在被窩裏的蕭靖的耳朵,恨鐵不成鋼地叫著:“起個床還要人三請四請,你還每天說著大丈夫當頂天立地,是不是就是想天當被、地當床,從早睡到晚啊!”
  
  蕭靖眯著一雙眼任由僕人們折騰到了馬車上,四周依然黑漆漆的,只能借著昏黃的燭火視物,他睡意未消,只是靠在軟榻上打著盹,不一會兒,馬車一顛一顛的動了起來,忽然,蕭靖倏地坐了起來,睜開了眼睛,目光犀利地看向角落裏,按住了腰間的匕首,沈聲道:“誰!”
  
  角落裏一個單薄的黑影動了一動,輕笑著說:“小王爺,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蕭靖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呐呐地說:“你怎麽會在這裏?”
  
  方文淵哂然一笑,溫言說:“在下家貧,無錢購買馬車,又貪圖享受,不知可否借小王爺的馬車出城一趟?”
  蕭靖忍不住嗤笑了一聲:“你騙誰啊,你們方家富甲天下,會買不起一輛馬車?”
  方文淵一本正經地說:“唉,此事一言難盡,在下即將被逐出家門,一貧如洗,銀子都要省著點花呀。”
  蕭靖瞪大了眼睛,詫異地說:“你不是陛下的寵臣嗎?誰敢逐你出家門?”
  方文淵原以爲蕭靖一見了他就會叫人把他揪下馬車去,而他只要和蕭靖拖延片刻,等到了城門口的時候,再弄得城門口大亂,那躲在馬車下的兩個人就可以乘亂逃出,可沒想到蕭靖還和他拉起了家常,他只好胡言亂語了起來:“都怪我太過頑劣,把祖父惹惱了,要家法伺候呢,我逃到城外暫避幾日去。”
  
  蕭靖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嫖妓還是賭錢?居然惹得太師大怒,一定不是什麽好事情。”說著,他拍了拍身旁的軟榻,“站在那裏幹嘛,坐一會兒吧。”
  這可把方文淵驚得不輕,她本以爲蕭靖坐了一個月的牢,一定恨不得食她的肉,寢她的皮,沒想到居然還會和顔悅色地請她坐下。
  
  “怎麽,難道我看起來很好笑嗎?”蕭靖忽然咧嘴笑了:“你放心,我在牢裏呆了一個月,都想明白了,那天我一定是中了吳潛那廝的借刀殺人之計,蕭泠也來牢裏看過我了,把什麽事情都和我講了,多謝你那日以德報怨,替他解圍,大恩不言謝,我記在心頭了。”
  眼前的少年似乎真的因爲這次牢獄之災沈穩了很多,方文淵不由得有些訕然,呐呐地說:“舉手之勞而已,不足掛齒。”
                          
作者有話要說:小醋:陛下,打個商量,這個毀天滅地驅魂斷骨丸可不可以先寄放著,容我戴罪立功啊?
蕭可:你想立什麽功?
小醋(翻看大綱):原本打算著讓文淵出去度個假,然後遇上幾個美男,然後風流瀟灑一把,然後得空的時候才想起陛下你的……
蕭可:來人那,把這無良作者的家給我抄了,把她以前順走的那些琉璃鏡夜明珠全部充公!
小醋(涕淚交加):救命啊!陛下我還是吃毒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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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2:39

第 37 章

  正說話間,城門口到了,馬車明顯減緩了速度,蕭靖探出頭去,忽然發現今日的城門口的氣氛凝重,多了好幾個守衛的士兵,前面幾輛馬車正在接受盤查,他不由得有些詫異,回頭一看方文淵,只見他神色緊張,雙拳握得指骨發白,頓時他仿佛明白了什麽,立刻從座位上跳了下來,拉了一下,軟榻支了起來,出現了一個暗格。
  “快,躲進去。”蕭靖催促說。
  方文淵猶豫了片刻,來不及思索,貓腰躲了進去。不一會兒,馬車就來到了臨檢處,上來了兩個士兵,告了聲罪,仔細地搜查起了馬車。
  “兩位小哥,這天還沒亮呢,怎麽查得這麽嚴實?”蕭靖笑嘻嘻地問。
  “回稟小王爺,接到上峰的命令,所有出城人等一律徹查。”士兵回答說。
  “出了什麽事了?”蕭靖好奇地問。
  “聽說有人在宮中縱火。”
  
  蕭靖明顯地感覺到暗格裏有動靜,不由得哈哈大笑地掩飾著:“誰這麽大膽?莫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不成?”
  士兵見沒什麽異常,笑著說:“是啊,所以小的們都不敢怠慢,多有得罪了。”說著便下了馬車走了。
  
  蕭靖松了一口氣,敲了敲軟榻以示警告。不一會兒,馬車又動了起來,出了城門,飛速地往前飛馳。他往窗外看看,沒發現什麽異常,便拉開暗格,把方文淵拉了出來,埋怨說:“剛才動什麽動,差點被你害死。”
  
  只見方文淵臉色慘白,顫聲說:“剛才那人說什麽?宮中起火了?”
  蕭靖點了點頭,奇怪地說:“這和你有什麽相幹?憑你這手無縛雞之力之人,難道敢跑到宮中放火?”
  方文淵也不答話,只是低聲急促地說:“快停車!我要下車!”
  蕭靖有些不解,不過卻聽話地讓車夫把馬車停了下來,方文淵狼狽地往車下跳,一不小心,扭了一下腳,差點摔倒。蕭靖剛想下車去扶她,卻聽見她低聲喝道:“蕭靖,你快走,只當沒有見過我,不然只怕有殺生大禍!”
  
  蕭靖怔了一下,還想說話,只見從前面的馬車上滾落下來兩個人,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方文淵身邊,他頓時覺得不妙,厲聲喝道:“你們是誰!”
  只見其中一人如鬼魅一般欺到馬前,一拍馬屁股,那馬屁嘶鳴了一聲,往前馳去,蕭靖一個不防,差點摔倒在馬車上。
  “小王爺,多謝一路相送,慢走不送!”田景文高聲說道。
  
  方文淵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忽然打了一個激靈,急促地說:“景文,我就送你到這裏,你此去大楚,路途遙遠,一路小心。”
  田景文愕然看著她:“文淵,難道你還准備現在回去?你把我從天牢揪出來,他不會饒了你的!還是避上一陣子,看看情勢再說。”
  “你不用管我了。”方文淵眉頭緊皺,她掛心蕭可,恨不得插上雙翅,立刻飛回宮中。
  一旁的田七掏出了一個小口哨,放在嘴中嗚嗚地吹了起來,哨聲輕揚,驚得樹叢中的鳥撲棱棱地飛了起來。
  “你稍候片刻,你一個人回城我不放心,且讓我的師弟送你一程。”田景文憂慮地說。
  
  天邊已經微微發白,此地離城已經有數十裏,要是光靠兩條腿走回城去,只怕要走到晌午,方文淵只得點了點頭。
  
  忽然,京城的方向傳來了一陣馬蹄聲,田七一聽大喜,高興地衝著那裏揮起手來:“二公子!三公子!我們在這裏!”
  馬蹄聲越來越近,只見一群黑衣人刀光凜然,呼喝著朝著他們直衝過來,田景文凝視了片刻,頓時臉色大變:“田七,那不是餘陽觀的人!”說著,他立刻上前把方文淵護在身後,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拔出劍來,警惕地看著來人。田七的笑容也凝固在臉上,再次吹響了口中的哨聲。
  
  那群黑衣人轉瞬既至,一共七個人,爲首的一個長臉,膚色黝黑,眯著眼睛看了他們幾眼,一揮手,頓時把他們三個人圍在中間,三個人在一盤觀敵瞭陣,另四個人二話不說,下了馬揮刀就朝他們三個砍了過去。田景文輕喝一聲,身影微動,立刻和他們戰在一處。田七則持劍站在方文淵身邊,警惕地看著場內。
  
  來人的刀法狠毒,刀刀直劈要害,四個人配合默契,其中三個人分別攻上中下三路,另一個人似乎知道田景文左臂有傷,抽冷子直往他的傷處招呼。田景文雖然身法敏捷,劍法高超,但以一敵四,又不時顧念著方文淵,頓時相形見拙。
  
  那爲首的黑衣人看了一會兒,臉露異色,思忖了片刻,皺著眉頭指了指身旁的另兩個人,沈聲說:“你們去對付那兩個,速戰速決。”
  田景文心裏一急,怒喝道:“你們是誰派來的?知道她是誰嗎?要是她傷了一根毫毛,你們別想活著回去!”
  說話間,一個黑衣人往他後背砍了過去,他一彎腰,刀鋒貼著後背而過,把衣服削去了大半。
  
  方文淵忍不住驚呼起來,高聲叫道:“住手!我有陛下手諭,放他回歸大楚!”
  那爲首的黑衣人恍若未聞,冷笑一聲:“陛下有旨,你欺君犯上,假傳聖旨,見者格殺勿論!違令者斬!”
  說話間,另兩個黑衣人揉身而上,一個衝著田七,另一個對著方文淵,刀鋒直劈而下,竟然真的毫無顧忌地要取方文淵的性命!
  
  方文淵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看著那刀鋒淩然,朝她的頭頂直落而下,心裏頓時如萬箭穿心,萬念俱灰,原來,蕭可真的已經對她失望了,連解釋的機會也不給她,直接就在外面斃殺了事。她閉上了眼睛,腦中浮現起蕭可的面容,那個率真豁達的帝王,那個情深意重的摯友,那個深情繾綣的愛人,終於對她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了。
  
  田景文在一旁瞟了一眼,頓時目眥盡裂,他狀若瘋虎一般揮劍橫劈,逼退了兩個黑衣人,無視另兩個人的刀鋒,朝著方文淵直撲了過去,左臂負痛摁了一下腰間,裝在筒中的銀針激射而出,正中那黑衣人的眉心,頓時那人倒在了地上。
  
  他抱著方文淵在地上打了個滾,堪堪避過身後一人的刀鋒,另一把刀卻怎麽也避不開,砍在了他的腿上,鮮血噴濺而出。
  
  他支撐著站了起來,按下了腰間的最後二枚銀針,分別衝著那兩個黑衣人而去,一枚射中了一個人的咽喉,另一枚卻被另一個人避開一些,堪堪射在了那人的手臂上。
  
  那領頭的人又驚又怒,從馬上跳了下來,怒喝道:“你還想負隅頑抗?等會兒讓你嘗嘗碎屍萬段的滋味!”
  
  剩餘的兩個黑衣人也迅速地圍了過來,田景文揮劍擋了兩下,立刻險象環生,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一陣口哨聲,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在一旁苦苦抵擋的田七終于長舒了一口氣,奮力一劍逼退了那個黑衣人,歡呼道:“二公子!三公子!我們在這裏!”
  
  餘陽觀的人約有四五人,爲首的一身青衣,在馬上輕點了一下,頓時飄忽而至,瞬間攔在了田景文的面前,揮劍刺向那兩個黑衣人,怒喝道:“你們這些雜種,居然對師兄下這種黑手!”
  
  田景文心裏一松,頓時身形晃了晃差點摔倒,他趕緊用劍拄地支撐住了,急急地打量著方文淵說:“伯遠他們總算來了,你怎麽樣,沒傷到吧?”
  方文淵一臉的茫然,良久,她一語不發,一瘸一拐地走了一匹馬旁,強忍著腳踝的疼痛,想要騎到馬上。
  田景文失聲叫道:“文淵,你要去哪裏?”
  方文淵看了他一眼,眼神哀戚:“景文,我要回城去,你一路珍重,我們有緣再見。”
  “你瘋了!那人都下令格殺勿論了,你還回去幹什麽!送死不成!”田景文嘶聲喊道。
  方文淵終於爬到了馬上,那馬原是其中一個黑衣人的,不安地抖了抖馬蹄,差點把她從馬上摔下來。她緊拉住韁繩,穩住了自己的身形,定定地看著田景文,眼中滿是依依惜別之意:“景文,此去大楚,你把我忘了吧,找個溫柔嫻淑的女子,好好地過一輩子,偶爾記得我,替我在窗前撒一杯濁酒,我就心滿意足了。”
  
  她的語聲顫抖,竟是生離死別之意,田景文心膽欲裂,死死地盯著她說:“文淵,你且慢些走,讓我想個兩全的法子,一定會有辦法的,你放心……”
  方文淵搖搖頭,淒然一笑:“不用了,我答應陛下從此長伴左右,不能再食言。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在他的身邊。”
  說著,她一勒馬韁,調轉馬頭,雙腿一夾馬腹,眼看著就要絕塵而去,忽然一陣疾風直射後頸,她只覺得天旋地轉,頓時人一歪,暈了過去。
  
  一個影子飄然而至,將方文淵墜馬的身子抄進懷裏,衝著田景文咧嘴一笑:“師兄,你和他囉嗦什麽,打暈了帶走就是!”
                          
作者有話要說:從中午開始一直發,一直發不上來,悲憤中!!!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2:49

第 38 章

  方文淵悠悠地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輛馬車上,她微微擡了一下腳,只覺得腳踝處一陣鑽心的疼痛。一旁坐著一個女子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十七八歲模樣,眼睛大大的,臉圓圓的,一副俏皮甜美的模樣,一看到她醒過來,驚喜地說:“你可算醒了,二師兄被大師兄罵得狗血淋頭,縮在馬車裏都也不敢出來了。”
  
  方文淵定了定神,皺著眉頭坐了起來,淡淡地說:“停車,我要回京城。”
  那女子掩嘴笑了,顧左右而言他:“我叫曉琪,姐姐怎麽做一副男子的打扮,大師兄讓我照顧你的時候,我都嚇了一大跳。”
  方文淵瞥了她一眼,迅速地聊起簾子往外一看,沈聲道:“你讓田景文過來!”
  “大師兄正躺在馬車上呢,他受了內傷,腿上還受了一刀,三師兄不讓他起來。”曉琪說話象倒豆子一樣,清脆動聽,“你也歇著吧,三師兄替你看過病了,這腳踝都腫了,得好幾天才能行走如常。”
  方文淵心急如焚,厲聲說:“你再不停車,我就從車上跳下去!”
  曉琪吃了一驚,呐呐地說:“你等等,我去問問大師兄。”說著,她哧溜一聲,躥下了馬車。
  
  不一會兒,秦伯遠進來了,他在餘陽觀的諸人中排行老二,性子爽朗,曾經和方文淵有幾面之緣,彼此相談甚歡。“多謝文淵救了我師兄一命,我們餘陽觀上下感念大恩,今後如有何差遣,盡管吩咐。”他一進馬車,便深鞠一躬。
  
  方文淵漠然看著他說:“不必多禮。景文救過我一命,我還他一命而已。你如要感謝我,煩請現在送我回京城。”
  秦伯遠誠懇地看著她說:“文淵,不是我不送你回去,你知道嗎,你暈過去的這一天,我們已經連遇了兩撥殺手,他們的刀和暗器上都煨了毒,出手狠辣,招招斃命,各個州縣也貼了景文的通緝令,盤查十分嚴格。我們現在兵分兩路,一撥人扮作師兄和你的模樣往大楚而去,我們則沿小路悄然南下,以求迷惑他們的視線,實在沒有辦法派人護送你回京城。”
  方文淵定定地看著他,仿佛要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麽,良久,她輕聲說:“伯遠,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你隨便找個城鎮把我放下,我自己會回去,他既然要殺我,我如他所願就是。”
  
  秦伯遠搖頭說:“我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去送死?”
  方文淵往腰間一探,拔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抵在自己的喉間:“伯遠,我沒時間和你廢話,就問你一句,你讓不讓我走?”
  曉琪驚呼了起來,秦伯遠頓時怔住了,身形微動,正要往前去奪下她手中的匕首,卻見方文淵的手一用勁,一絲鮮血緩緩地滲了出來。秦伯遠大駭,立刻僵在當場:“文淵你住手!”
  
  忽然,車外一股淺淺的異香傳來,秦伯遠心中一定,微笑著說:“好好好,文淵你先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方文淵警惕地看著他,冷冷地說:“伯遠,你別耍花招。”
  “文淵,你智計百出,我耍的花招一眼就被你識破了。”秦伯遠的眼珠滴溜溜一轉,方文淵心知不妙,一咬牙,心一橫,剛要使勁,卻發現雙手綿軟無力起來,慢慢地倒在了軟榻上。
  
  曉琪立刻撲了上去,用手絹按在她的脖子的傷口上,跺著腳說:“姐姐你這是幹什麽!大師兄看到了要心疼死了。”
  簾門一挑,餘陽觀的老三走了進來,愧疚地看著方文淵,簡短地說:“文淵,對不住。”
  方文淵把眼一閉,再也不肯說話了。
  
  馬車一直往南行走,頭一天還有一批殺手發現了他們的蹤跡,被餘陽觀的人截殺之後,後幾天便太平無事了。越往南行,各州府的盤查也鬆懈了起來,如此走了大概四五日,天氣潮濕炎熱起來,已經進入了南疆的境界。
  
  整個南疆分爲昭甯、三木、臨滄三郡,自開朝以來就由南藩王鎮守,傳到現在已經是第四代,定王蕭禮成是皇族旁支,算起來是明成帝蕭可的堂叔,南疆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們安居樂業,豐衣足食,只是他自己近年來身體羸弱,疾病纏身,很多事情都由世子處理。
  
  昭甯郡是整個南疆最爲繁華的地方,定王府也在此處。田景文一行人入了城,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了。
  
  方文淵被曉琪扶進了屋裏,渾身無力地躺在了床上。她的迷香雖然已解,但這兩天一直沈默不語,拒絕吃任何東西,整個人一天比一天虛弱起來,餘陽觀衆人都束手無策,又不敢告訴田景文,只好每天餵她吃點靈丹吊著。
  
  方文淵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只覺得自己好似靈魂出了竅,飄飄忽忽地浮在半空,四周白霧迷茫,依稀中,她居然看到了蕭可,驚喜地喊了一聲:“陛下,你來看我了嗎?我以爲你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蕭可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方文淵,你欺君罔上,我是來取你性命的。”說著,他拔出了一把彎刀,正是和她配對的那把。
  方文淵怔怔地看著他,微微一笑:“陛下,能死在你的手裏,文淵死而無憾。”
  刀光猛然一閃,方文淵閉上了眼睛,可預料中的刀鋒並沒有割在她的脖子上,她驚詫地睜開眼睛,只見站在那裏的蕭可捂著胸口,口吐鮮血,一臉的痛苦:“文淵,你好狠,我恨你……”
  方文淵大駭,驚喘著叫著蕭可的名字,迷霧忽然散去,耳邊有人焦灼地叫著她的名字,她睜眼一看,正是田景文。
  
  “文淵,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田景文又驚又痛。
  方文淵想要支起身來,卻渾身無力,她勉強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笑容,喃喃地說:“景文,我要走了,你別難過,五年前我就該走的,多活了這幾年,也是我的福氣。”
  田景文環視周圍的幾個師弟們,森然說:“你們誰幹的好事?居然沒有一個人告訴我?”
  秦伯遠垂著頭,一臉的頹喪:“師兄,她一直說要回京城,這不是去送死嘛,所以……”
  曉琪插嘴說:“這也不能全怪二師兄,三師兄撒的迷藥,她自己絕的食,我們勸了她好幾回,什麽辦法都用盡了,她都不聽……”
  方文淵輕輕地咳嗽了幾聲,雙眸掠過田景文,又掠過屋內的衆人,停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眼神惘然:“景文,不要怪他們了,可能是老天爺在懲罰我,讓我死都不能死在他的身邊……我走了以後,你把我一把火燒了吧,把我的骨灰……帶給他……告訴他……文淵沒有負他,下輩子但願投個男胎,再做他的伴讀,做他的良臣……”
  
  田景文木然看著她,忽然咬牙切齒地說:“文淵,你休想!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的屍首帶回大楚,永遠不讓你再踏入大衍一步!你要是想去見你的陛下,你就趕緊給我好起來!”
  方文淵調轉目光看著他,輕輕地笑了:“景文你騙我的,我知道。可能是我太貪心了,什麽都想要,結果,什麽也得不到……我太累了……我想休息了……”她的語聲漸漸低了下來,幾不可聞。
  
  說著,她輕輕閉上了眼睛,再也不說話了。田景文呆呆地看著她蒼白的臉,兩個人相識後,方文淵一直開朗跳脫,仿佛腦子裏有數不盡的鬼主意。如今,這個女子卻毫無生氣地躺在這裏,仿佛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麽事情可以讓她有那麽一點的留戀。
  
  老三湊到田景文耳邊,憂慮地說:“師兄,她這是心病,心結不解,縱然是大羅金仙也難以救她啊。”
  田景文點點頭,沈吟片刻,低聲說:“你們都出去吧,我陪文淵呆一會兒。
  其餘的人都出去了,屋子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田景文低聲說:“文淵,那個蕭可,就真的這麽重要嗎?”
  方文淵沒有回答,只是眼角流下來一滴淚珠。
  田景文的手緊緊地握起,臉上陰晴不定,似乎在下一個困難的決定。良久,他輕輕地拂了一下方文淵的發絲,歎了一口氣說:“如果我說,他有危險,你還能放心離去嗎?”
  方文淵渾身一顫,倏地睜開了眼睛,定定地看著他。
  “我原本不想告訴你,這一路的通緝令上都寫著我縱火大衍皇宮,你我一路逃出並未做過這件事情,我懷疑他的身邊一定有人出了問題。”田景文一臉慎重地說。
  
  方文淵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這個疑問一直在她心頭,這幾日下來,她被困餘陽觀衆人手裏,離蕭可漸行漸遠,已經毫無希望可以得到他的諒解,她心灰意冷之余,一心求死,也沒去深想,如今被田景文一提出來,頓時疑竇叢生。
  
  田景文看著她的眼睛漸漸地有了些許神采,心一橫,心裏念叨著:陛下,我把你的秘密抖出來一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救的是大衍的皇後,可以爲你積德啊。“文淵,大楚一直在派人刺探大衍的軍情,我在我家陛下的宮中看到過好幾次密報,不知道你家陛下……”
  
  方文淵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說:“小可一定早有准備。”
  “唉,我家陛下的性情,你又不是沒見過,陰狠果決,只怕防不勝防啊……”田景文一臉的憂慮。
  “那難道會是楚天揚派出的奸細已經滲入宮中?”方文淵焦急起來,喘息幾口,劇烈地咳嗽起來,田景文急忙端了一杯茶水,餵她喝了兩口,低聲說:“文淵,所以你趕快好起來,就算是爲了你的陛下。”
  
  方文淵定定地看著他,腦中紛雜一片,想見蕭可的念頭一起,便瘋狂地在身體裏流竄,再也無法遏制。
                          
作者有話要說:文淵啊,乃不要這樣嘛,小可知道了要心疼的!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2:59

第 39 章

  方文淵開始進食,餘陽觀的老三餘定風專攻醫藥,幾帖藥下去,她的臉上漸漸開始有了神采。
  
  秦伯遠一直心有愧疚,在方文淵跟前跑前跑後的,陪盡小心。方文淵惱恨他幾次使壞強留她,一直都沒拿正眼瞧他。
  “文淵,你怎麽知道我們會去找那個流雲姑娘的?”秦伯遠雖然受到冷淡,卻一直鍥而不捨,變著法兒找話題和方文淵說話。
  方文淵瞟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田七在一旁插話說:“那還不簡單,公子在的時候經常去找流雲姑娘,你們找不到公子,當然也會去順藤摸瓜。”
  秦伯遠贊道:“文淵你真是聰明,我拿到那只香囊的時候,一看那香囊上的繡線都被拉斷了,就覺著不對。”
  田七嚷著說:“那算什麽,那天兩個人壓著方公子到我家來,還愣是讓方公子在眼皮底下把消息傳遞給我了,公子明明不喜歡藍色的衣服,而且藍藍藍,不就是等於難難難嗎?也得虧我聰明,才能想得到,對不對,方公子?”
  方文淵頓時想起了蕭可,不由得心裏難過,胡亂點了點頭。
  田七繼續欽佩地說:“方公子,我還想不明白的就是,你是怎麽在宮裏放出煙火彈的?怎麽拿出那皇帝的手諭的?居然那皇帝一點兒也不懷疑!”
  
  余定風向來寡言而細膩,一眼就看出方文淵心裏難過,皺著眉頭說:“文淵需靜養,都散了。”
  幾個聒噪的人無奈只好依依不捨地走了,餘定風剛剛也想邁出門去,方文淵喊住了他。
  餘定風皺著眉頭走到了她的床邊,一扣她的脈搏,眯起了眼睛,不一會兒便說:“還需二日,可行走如常。”
  方文淵道了聲謝,猶豫了片刻,問道:“你們打算怎麽回大楚?”
  “從南疆繞道漠北。”餘定風簡短地說。
  “這幾天就動身了吧?只怕景文家裏都快急死了。”方文淵笑著說。
  餘定風點了點頭。
  方文淵心裏有了主意,朝他點頭示意,便閉上眼睛小憩了起來。
  
  這天淩晨,天剛濛濛亮,衆人還在酣睡,方文淵便起了身,收拾好了包裹,給田景文留了一封書信,躡手躡腳地出了門。雖然田景文早就答應等她身體一好便派人送她回京城,可她深怕再出什麽意外,決定還是早些離開餘陽觀這一行人自行北上。
  
  昭甯城裏此時還行人稀少,方文淵在大街小巷中一陣亂行,直到自己也不知道身處何處,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此時天已大亮,想必田景文早已知道自己離去。
  
  前面有個市集,各式各樣的攤販在那裏吆喝,十分熱鬧。方文淵好奇地走過去看了看,只見許多攤上擺著各式各樣的菜和藥草,很多她都叫不出名字來;有些攤主的服飾也十分奇特,想來是南疆周邊各族的人。
  
  路旁有個小攤,擺著一些小吃,其中有一種橢圓狀的,看起來又白又嫩,上面還印著四個花瓣,散發著清甜的氣息。方文淵沒吃早飯,越看越覺得饑腸轆轆。
  
  攤主熱情地招呼說:“公子,來幾個碗糕吧,又香又甜,包你吃了一個還想吃第二個。”
  
  方文淵咽了一下口水,摸了摸口袋,裏面只有一張一千兩的方正錢莊的銀票,她只好拱手問:“大哥,這裏有沒有錢莊?”
  “有,前面左轉就是南疆最大的方正錢莊,只是前幾日不知怎地,換了掌櫃,惹得存錢的人都心慌慌的。”攤販熱情地說。
  方文淵怔了一下,這方正錢莊是她的叔父的,叔父年紀大了以後,一直交給小叔方思瑜打理,這無緣無故地,怎麽會把南疆的掌櫃換了?
  
  正想著,一個手從她身後遞了塊銅板給了攤主:“兩塊碗糕。”
  
  方文淵回頭一看,正是餘定風,不由得呐呐地問:“你怎麽跟來了?”
  餘定風瞥了她一眼,把碗糕遞給了她,簡短地說:“師兄讓我照顧你。”
  方文淵哼了一聲,問:“景文沒讓你把我抓回去?”
  餘定風搖搖頭,說:“師兄接到急報,讓他即刻趕回大楚。”
  方文淵終於放下心來,抓起碗糕,三下五除二便吃掉了兩塊,眼巴巴地看著攤主上的其他點心,正猶豫著要不要問餘定風討點銅板再買些過過嘴癮。
  餘定風拽了她一下往外走去:“你不能多吃。”
  
  市集外有賣馬賣驢賣騾子的,占了很大一塊地方,有些雜亂。方文淵東挑挑西撿撿,想要找一匹毛色漂亮、身形矯健的寶馬,被老闆恥笑了一通:“公子,你當這裏是什麽地方?在這裏買牲口就講究個耐力好的,想要寶馬,不如去京城買吧。”
  
  無奈之下,方文淵只好隨便挑了一匹,銀票找不開,又是余定風付的銀子。兩個人牽著馬,朝著昭甯北門走去。
  
  昭甯城是定王蕭禮成在接掌南疆後修建的,仿造大衍京城的格局,修築得高大而氣派,城門口秩序井然,巡城的官兵銀盔亮甲,軍容整齊,方文淵心裏頗爲贊歎:這定王手下定有帶兵的好手。
  
  忽然,城門正中間的柵欄開了,整齊的馬蹄聲傳來,一隊馬騎轉瞬來到城門口,只見數十匹馬均爲紅棕色,軀幹壯實,四肢修長,腿蹄輕捷,馬匹上的人均身著青衣,衣袂飄飄,身形俊朗,尤其是爲首的一個,面如冠玉,意氣風發,讓一旁的餘定風也忍不住輕噫了一聲。
  
  入城以後,爲首的那人即刻勒住了馬頭,彎腰對守城的士兵說了幾句,緩步領著衆騎往城內走來。方文淵避在一旁,不經意間看了爲首的那人一眼,頓時愣住了,悄聲問身旁的人:“這人是誰?”
  
  一旁幾個商賈模樣的人笑著說:“公子是外鄉人吧?這是我們定王府的小王爺,年少有爲,處事老練,如今定王老了,全靠他掌管著我們這南疆的三郡十六府,周邊的一些部落都俯首貼耳,聽話得很呢。”
  方文淵的臉色變了變,死死地盯著那個小王爺。可能是感受到了方文淵的目光,那小王爺四下往她這裏看了過來,方文淵和餘定風站在一群商賈之間,顯得鶴立雞群,卓爾不凡,一眼就落入了那小王爺的眼底。他明顯怔了怔,掉轉馬頭,往他們站的地方走了過來。
  
  餘定風立刻上前一步,擋在方文淵的面前,警惕地看著那小王爺。卻見那小王爺面帶微笑,彬彬有禮地說:“方公子,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們又見面了。”
  
  方文淵定了定神,打量了他幾眼,展顔一笑:“原來你居然是定王府的小王爺,那日在上樂苑居然沒有認出小王爺,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啊。”原來,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玉樹臨風的小王爺,居然就是那日在上樂苑被吳潛吳侍郎刁難的壽王府的家丁!
  
  自大衍開朝以來就有嚴令,藩王未奉詔不得離開封地,如有違背,則視爲謀逆大罪。這蕭泠雖然只是藩王世子,但嚴格說來也需按此律條,尤其是到京城。他當時即未奉詔,也未上稟禮部,還化爲壽王府的家丁隨同圍獵,簡直就是膽大妄爲,不僅定王府脫不了幹系,連京城的壽王也要受到牽連。
  
  蕭泠翻身下馬,朗聲大笑:“那日多虧方公子援手,今日你來到我南疆,一定要到我府上去做客,來人那,速速回府稟告,說是有貴客來訪。”
  方文淵欣然笑道:“如此說來,多謝小王爺盛情。”
  餘定風在一旁有些皺了皺眉頭,剛想提醒方文淵,方文淵卻湊過頭來,衝著他擠了擠眼。
  
  -
  
  定王府占地約數十畝,青磚碧瓦,高牆闊院,雖然沒有京城中諸王府的精緻豪華,卻透著一股凝重大氣。方文淵邊走邊贊道:“定王爺一定是胸有千壑之人,從這府邸便可看出。”
  蕭泠笑了笑說:“可惜父王久未見客,不然聽到方公子這樣贊許,一定十分開心。”
  “不知道定王爺得的是什麽病?在下這位好友善醫術,說不定能略盡綿薄之力。”方文淵笑著說。
  “南疆潮濕,父王這數十年下來,濕氣入肺,關節腫痛,早已遍訪名醫,言道除非換個地方,不然此病無法根除。”蕭泠淡淡地說。
  方文淵心裏咯噔了一下,看了蕭泠一眼,卻見他神色如常,並無異色,便微微一笑:“定王爺向陛下稟告此事了嗎?”
  蕭泠哈哈一笑,並未接話,只是親熱的上前去攬方文淵,被餘定風不動聲色地往中間一插,頓時有些尷尬,問道:“敢問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余陽觀餘定風。”餘定風瞥了他一眼,漠然說。
  蕭泠不由得一怔,拱手說:“失敬失敬,原來是冷面神醫。”
  方文淵不由得噗嗤一聲樂了:“定風,你還有這個外號?我最喜歡吃的就是冷面,下次你做給我吃。”
  餘定風瞥了她一眼,只是默不作聲。
  
  說話間,三個人來到了王府的議事廳,王府的小廝上前倒了茶水,遞上了瓜果,蕭泠招呼說:“南疆沒什麽別的特産,就是瓜果豐盛了些,你們隨便用。”
  方文淵一看,精緻的玉盤上擺著荔枝、龍眼,還有好幾種說不出名字的水果,紅紅黃黃白白,煞是好看,果香陣陣,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作者有話要說:文淵你這個吃貨!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3:10

第 40 章

  蕭泠看到她的模樣,不由得心裏有些好笑,細細說了幾種水果的來曆與吃法,一開始方文淵還假裝矜持,只是這些水果一入口,有的甜鬱爽口,有的香馥軟糯,不一會兒便都進了她的肚子,讓餘定風看了直皺眉頭。
  
  蕭泠見方文淵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正想吩咐僕人再取些來,餘定風終於開口了:“不可貪吃。”
  蕭泠一愣:“我這裏的水果新鮮,多吃也無礙。”
  “她的病剛好。”餘定風又吐出了幾個字。
  “哦,方兄生病了?莫不是到了南疆水土不服?”蕭泠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仿佛想從她的臉上看出點什麽來。
  “小王爺到了京城尚能生龍活虎,我在南疆又怎麽會水土不服呢?”方文淵終於把目光從餘定風的水果上收回,慢條斯理地說。
  
  蕭泠定定地看著她,沈吟片刻,忽然揮了揮手,一旁伺候的僕人都退了出去,他親手把議事廳的厚重的大門關了起來,踱到了方文淵的身邊,低聲說:“方兄,不瞞你說,上次我去京城,未曾奉詔,也未曾上稟禮部,實是犯下了重罪。”
  方文淵盯著他,目光澄澈:“小王爺,你即知道這是重罪,還不趕緊上表請罪,以免此事落入小人口中,以後被人拿捏了話柄,給定王府惹來大麻煩。”
  蕭泠輕笑了起來,不屑地說:“我一上表,更要被人拿捏了話柄,說不定連南疆這塊地都呆不了了。”
  方文淵呆了一下,不可思議地問:“小王爺爲何會有此念頭?陛下豁達寬厚,只要你未曾心存歹念,必不會苛責於你。”
  
  蕭泠定定地看著她,眼中的神情越來越奇怪,帶著點憐憫,帶著點探究,帶著點驚異,良久,他古怪地笑了笑:“方兄,別人說陛下豁達寬厚,我倒還信一些,你這樣說,豈不是要讓我笑掉大牙?”
  方文淵奇怪地問:“小王爺爲何如此說話?”
  蕭泠冷笑著說:“方兄何必再裝糊塗?南疆雖然消息閉塞,可這轟動大衍的大事,我也早已知曉了。三朝元老方太師被罷黜,方府闔家上下入獄待罪,秋後處斬;京城首富方家家産充公,戶部方尚書罷黜,鋃鐺入獄,你居然還和我說陛下豁達寬厚?”
  
  方文淵瞬間仿如五雷轟頂,呆若木雞,半晌這才指著蕭泠顫聲說:“你……你一派胡言……”
  “不要說你不知道,”蕭泠的目光炯炯,仿佛想看透她的內心深處,“難道說你不是避禍逃難到了我的南疆?難道說你只是隨處閑逛來了?”
  方文淵猛然抱住了頭,只覺得腦中仿佛有千萬匹馬在踐踏一般,喘不過氣來,她嘶聲喊道:“不,我不信,他不會這樣!他怎麽會這樣無情無義!”
  餘定風倏地站了起來,疾步走到她身邊,飛指點了她幾個穴道,方文淵頓時軟綿綿地倒了下來。
  蕭泠頓時呆住了:“這……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她不知道?”
  餘定風看著倒在桌上的方文淵,伸手想抱,又縮了回來,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蕭泠。
  
  蕭泠的腦中飛快地閃過幾個念頭,低聲說:“余兄,此事都是我的不是,不如今日先在我府上歇息,等方兄醒來,我們再從長計議如何?”
  餘定風心裏明白,就算自己要走,眼前這個人也不會讓他帶著方文淵走的,更何況,方文淵這個樣子,他也沒法走。於是便順水推舟地點頭:“煩勞小王爺。”
  
  -
  
  余定風爲方文淵點了安神香,解了穴,讓她安睡了片刻,他則在王府附近轉了一圈,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客房,發現方文淵已經醒了過來,正呆呆地看著床頂,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微微一驚,走到床前安慰道:“別難過。”他素來沈默寡言,這句安慰的話說的甚是生硬。
  方文淵忽然衝著他笑了一笑,餘定風瞬間感覺到毛骨悚然,手指扣住了她的脈門,生怕她被刺激得失心瘋了。
  “定風,我不信。”方文淵坐了起來,喃喃地說,“小可不會變成這樣的,就算他恨我,也不會對我祖父下手。”
  餘定風陡然松了一口氣,他從來沒有見過蕭可,自然不予置評,只是點頭說:“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方文淵遲疑了片刻,搖頭說:“先等等,我要看看這個蕭泠打的什麽鬼主意。”
  餘定風遲疑了片刻,沈聲說:“小心。”
  
  方文淵翻身下床,在屋子裏踱來踱去,眉頭微蹙,雙眸忽而出神,忽而銳利,忽而散亂,顯然心裏有事情難以決斷。忽然,她停住了腳步,問道:“你看那蕭泠是個怎樣的人?”
  餘定風想了一下說:“很難纏,不過你不用怕。”
  方文淵思忖了片刻,仰起臉來衝著他笑了笑:“我自然不怕他,我只是想,怎樣可以讓他打消他腦中那個念頭,乖乖地把我們送回京城去。”
  
  晚上,王府的僕人過來請兩位貴客去用晚膳,王府的飯廳自然富麗堂皇,廚房的菜色也煞費苦心,既有南疆的特色菜,也有京城的美食,口味鹹中帶甜,十分入口。用罷晚膳,方文淵問及小王爺現在何處,可否代爲通稟求見,管家只說小王爺外出未歸。
  
  方文淵不免心急,卻也不好表露出來,只是隨著餘定風在王府附近熟悉地形,以備不測。一直到了第二日下午,蕭泠這才出現在兩人面前,寒暄了片刻,說是想和方文淵單獨談談,餘定風不放心正想拒絕,方文淵卻衝著他眨眨眼睛,和他耳語了幾句,餘定風猶豫片刻,看到窗臺上有一盆花,指尖微動,說:“小王爺,這花很漂亮。”說著,便施施然走到了門外。
  
  蕭泠一看,原本還含苞待放的鮮花忽然好像蔫了,花苞耷拉了下來。他冷笑了一聲說:“你的這位朋友看來對你很上心。”
  方文淵笑道:“朋友之間當如是,他要是有了事情,我也會兩肋插刀。小王爺一定也是如此,比如遠在京城的蕭靖,爲了小王爺不也是甘冒抄家滅族的風險嗎?”
  一提起蕭靖,蕭泠的臉色柔和了起來:“我和他從小在一起長大,到了很晚才各奔東西,一年也難得見上一面,小時候一個粉雕玉琢的娃娃,現在居然成了這麽一個又驕傲又衝動的人,真讓人擔憂。”
  方文淵搖頭說:“少年衝動偶有,知錯就改即好,我看假以時日,蕭靖一定會成大才。”
  蕭泠頗爲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我還以爲你很討厭他。”
  “怎麽會,”方文淵失笑說,“我是那種小雞肚腸的人嗎?”
  蕭泠朗聲笑了起來:“好,方兄,可惜酒剛撤走,不然我一定要和你幹上三杯。”
  “來日方長,不急在這一時。”方文淵淡淡地說。
  
  蕭泠凝視著她,忽然壓低了聲調說:“方兄,你知道我爲何要冒險潛入京城嗎?”
  方文淵的心砰砰跳了起來,盯著他問道:“在下心中正疑惑,敢問你爲何要這樣做?”
  “自前年以來,禮部多次向我父王明裏暗裏索要賄賂,就拿我們南疆進貢的荔枝來說吧,當季的時候一月要送去無數趟,不知道跑斷了多少馬腿,浪費了多少人力,要是偶有變味,輕則挨頓訓罵,重則杖刑,非得塞上大把的銀子才行。我數次想要上表詢問陛下,我父王卻總是息事甯人,不許我惹事生非。我實在氣不過,想要去京城看看,這個我效忠的陛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方文淵頓時有些傻了,沒想到,這事居然還和荔枝扯上了關系,一想到自己在宮中也貪吃了好多,頓時她的臉都紅了起來,呐呐地說:“這,這,陛下一定不知道……”
  
  蕭泠冷哼一聲:“就算他不知道,那他手下的人這樣苛責藩王,難道他就沒有幹系?我不到京城還好,到了京城更是氣得不行,壽王府堂堂皇親,居然還要被禮部那個什麽侍郎這樣慢待,要是到時候我父王請奏回京休養腿疾,這還不被人騎到頭頂上欺負?”
  
  “不是的,那吳侍郎,那吳侍郎他——”方文淵想要解釋。
  “我知道,他是吳貴妃的哥哥。”蕭泠幹脆地說,“仗著自己的妹妹在朝中橫行,一個小人!你妹妹還是當朝皇後呢,陛下怎麽沒給你封個官做做?你一定不會像他一樣,陛下實在是識人不清!”
  方文淵哭笑不得:“你怎麽光看到一個吳侍郎了!朝中這麽多大臣,就出了這麽一顆老鼠屎,你非得盯著不放,一葉障目!”
  
  蕭泠緊盯著她:“方兄,你怎麽還爲他說話,你們方家都被他抄了,你難道不想報仇雪恨嗎?”
  方文淵的眼神茫然起來,讓人覺得她好像陷入了一個魔咒裏,在努力掙紮,良久,她打了一個激靈,雙眸頓時恢複了澄澈清亮:“小王爺,陛下不管做了什麽,永遠都是我心目中的明君,你心裏如有什麽陰暗的念頭,乘早打消了吧,我方文淵永遠不可能背叛陛下!”
  
  蕭泠露出了一種十分奇特的表情,良久,他慢條斯理地說:“方兄,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就在剛才,我得到急報,你那英明神武的陛下一意孤行,二日前對大楚下了戰書,限他們在一月之內交出叛將方文淵,大衍大軍即將揮師北上,禦駕親征,即將集結在渭河南岸,如今朝野已經是一片嘩然!”
  方文淵頓時傻了,哆哆嗦嗦地說:“你弄錯了吧?你說的是我大衍的陛下嗎?”
  蕭泠意味深長地說:“還能有誰?知道現在朝野都怎麽在傳嗎?陛下一定是被什麽東西附了身了,如今的陛下,已經是一個殘害忠良、草菅人命、窮兵黷武的昏君了!”
                          
作者有話要說:蕭可(冷冷地看著小醋):這下你滿意了吧?
小醋(義正言辭地):都是假的!都是訛傳!陛下是古往今來天下第一聖明的君王!
蕭可(若有所思的):其實草菅人命這句話倒是沒有說錯,朕現在特別想殺一個人,既然是昏君了,那朕就無所顧忌了。
小醋(諂媚狀):陛下想殺誰?偶爾殺一個沒事啦,我來幫你潤色,一定不墮陛下聖名!
蕭可(長舒了一口氣):來人那,把這個無良作者拉下去砍了!
打滾求包養求花花!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3:22

第 41 章

  方文淵宛如泥雕木塑一般站在原地,一時之間,腦子裏一片空白。自她進宮陪伴蕭可以來,一直知道,蕭可十分敬仰他的父王——那個溫文爾雅,運籌帷幄的帝王,和她一起讀書習武的時候,素來就是十分勤勉,希望自己能不負父王的期望,和他的子民一起建立一個繁盛的大衍。
  
  少年時蕭可雖然偶有頑皮之舉,卻在嬉戲時也不忘探察民生,勤於思索。年歲漸長時更是早早就跟隨蕭幀在朝堂上一板一眼地處理政務,時常回來的時候就在方文淵耳邊吹噓自己的英明神武。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他這樣齎恨大楚?到底是因爲誰惹起了這場兩國間的紛爭?難道……難道真的是爲了她?
  
  方文淵不由得顫抖起來,她幾乎可以想像,雲遊在外的太上皇一旦得知了這個消息,必然會雷霆大怒,蕭可……蕭可必將遭受從來未有過的責罰!
  
  蕭泠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知怎地,心裏湧起了一股憐惜之意,他沈吟片刻說:“方兄,你既然已經逃離京城,也不必太過擔憂,就安心在我這裏住下,實話和你說,我不看好這場戰事,大楚和大衍旗鼓相當,若要分個高低,非得一年兩載不可,俗話說得好,鷸蚌相爭……到時候我看看,能不能潛入京城,把老太師救了出來。”
  
  方文淵悚然一驚,擡頭看著他,愕然一笑:“你是說……你想幹什麽?”
  蕭泠胸有成竹地看著她,微微一笑:“你如今已是叛臣,抄家滅門,再也回不去大衍了,何不就在我這裏呆著,你我二人,成就一份大業呢?”
  方文淵頓時冷靜下來,定定地看著他,良久,她輕笑了一聲:“小王爺,看起來你的胃口不小,只是這南疆,你能做主嗎?你的父王是什麽意思?”
  蕭泠眉頭微蹙,顯然這個話題讓他不是很愉快。“父王太過古板,況且他不知道陛下已經變了,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喊他皇叔的太子殿下了。”
  方文淵冷笑一聲,凝視著他說:“小王爺,只怕不是陛下變了,是你變了吧?你還是那個效忠大衍效忠陛下的定王世子嗎?”
  
  她的語聲淩厲,讓蕭泠愕然,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半晌他才冷笑一聲:“方兄這時候了還幫他說話。要是他是個明君,澤披天下,關愛子民,我自然是唯他馬首是瞻;可他這樣置天下於不顧,這樣下去,我大衍的萬裏江山豈不是要葬送在他手裏!可恨朝中居然沒有一個人,敢直言不諱!”
  
  方文淵的心稍稍定了定,看來這個小王爺也不是個利令智昏之人。她往四周敲了敲,只見桌上放著一個精美的青花茶壺,於是,她緩步走了踱了過去,拿在手上仔細端詳了一番,伸指在上面輕彈了一下,發出了“叮”的一聲脆響,“小王爺,你看這個茶壺如何?我用手指彈不彈得碎?”
  蕭泠嗤笑了一聲:“方兄,這是上好的越窯,你手無縛雞之力,只怕是彈不碎的。”
  “那小王爺你來試試如何?”她笑吟吟地把茶壺遞到了蕭泠跟前。
  蕭泠自幼習武,當下立即氣沈丹田,力貫指尖,只聽得“嘩啦”一聲響,茶壺碎成了好幾篇,叮叮當當地掉在了地上。
  方文淵被嚇了一大跳,後退了好幾步,撫著胸口,呐呐地埋怨說:“小王爺你倒是打聲招呼。”
  蕭泠頗爲尷尬,上前想去看看她的手,方文淵不動聲色地避開了一步,他落了個空,笑著說:“方兄怎麽看起來這麽靦腆。”
  方文淵輕咳了一聲,指了指地上的碎片:“小王爺,你看這茶壺,在我手上無堅不摧,可在你手上卻不堪一擊,南疆亦如是啊。”
  蕭泠的臉頓時沈了下來:“方兄休要危言聳聽!”
  方文淵也收斂了笑容,沈吟片刻,認真地盯著蕭泠說:“小王爺,你乃人中龍鳳,在下雖然與你初識,卻仿佛傾蓋如故。我不願你行差踏錯,才不願假意敷衍,和你說幾句肺腑之言。你如不信,不如我和你打個賭如何?賭我們大衍的陛下,到底是你可以效忠畢生的明君還是個荒淫無道的昏君!”
  
  -
  
  那個被人稱作昏君的人正站在渭河邊的高坡上,朝著北方遙望著。渭河正值豐水期,江水滔滔,亂石穿空,驚濤拍岸,蔚爲壯觀。
  
  十萬中原軍正駐紮在離渭河數十裏的地方,十萬西北和華南軍正星夜趕來,加上十萬水軍,屆時將有三十萬大軍駐紮在這渭河沿岸。腳下高坡的東邊,是整條渭河的一個彎頭,一出這個彎頭,渭河水面便寬廣起來,水勢平緩,是極好的北渡之地。極目遠望,渭河沿岸分佈著一些稀稀疏疏的村落,炊煙嫋嫋,這裏的村民們素來受到洪澇災害的影響,生活極爲清苦,此次又要迎來大衍和大楚之間的戰爭。
  
  跟隨蕭可出來查探地形的有一等禦前帶刀侍衛楊名,驃騎大將軍蕭子裴,中書侍郎田汝令。幾個人跟在蕭可的身後,看著蕭可神色冷漠地盯著北岸一語不發,都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天色不早,不如先回營地歇息吧。”蕭子裴上前勸道。
  蕭可搖搖頭,淡淡地說:“糧草供給都如何了?”
  田汝令上前說:“方尚書在的時候都已經安排妥當,國庫充足,糧庫充盈,足可支撐三十萬大軍一年的開銷。”
  蕭可輕輕揉了揉太陽穴,疲憊地說:“派去的大楚的密探如何回稟?”
  楊名回稟說:“大楚各地軍隊正在調集,由護國大將軍田景武率領,主力二十萬大軍已經在渭河北岸二十裏外集結,傳聞大楚皇帝楚天揚數次欲禦駕親征,被朝中大臣勸阻。”
  蕭可遙望著北岸,依稀可見有哨兵在岸邊的高臺旁走動,良久,他淡淡地問:“那田景文呢?”
  “田景文已於兩日前回到大楚,隨行多人不知道身份,沒有……沒有看到圖像中的人。”楊名吞吞吐吐地回答。
  蕭可忽然輕笑起來,看著蕭子裴說:“皇兄,你對此役有何想法?”
  蕭子裴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沈吟片刻說:“陛下,大楚一直對我們虎視眈眈,對我大衍使節下暗手偷襲、意圖聯合西涼和叛王圍攻大衍,這一樁樁一件件,讓臣在這五年來,一直厲兵秣馬,未敢有半絲鬆懈。陛下這五年來,也早已做好了雨大楚對敵的准備。此次臣雖沒有必勝的把握,但必全力以赴,不負陛下重托。”
  
  蕭可喟然輕歎:“苦了皇兄了。朕離京前特意去見了芷姐姐,芷姐姐只是一語不發,不知道她諒解了沒有。”
  蕭子裴神色尷尬,心裏一忽兒喜一忽兒憂,喜的是他終于可以和楚天揚一戰,憂的是小芷一定心裏難過,不知道是不是在想著什麽法子可以化解這場戰事。
  “陛下還是自己保重龍體吧,臣看你好像臉色一直不好,聽李公公說,陛下夜晚也睡不好,時常驚夢。”蕭子裴岔開話題說。
  
  “朕經常夢見很多人,夢見父王,夢見母後,夢見……”蕭可語聲漸低,良久,忽然輕笑了起來,“父王還是那麽威嚴,在夢裏劈頭蓋臉打了朕一頓,說沒朕這麽個兒子。”
  身後三個人互望了一眼,田汝令身爲文人,自幼飽讀聖賢之書,和朝中很多大臣一樣,對此次蕭可的興兵出征頗有微詞,忍不住上前說:“既然如此,陛下爲何要如此背水一戰?何不派人出使大楚和那楚帝協商,將叛臣方文淵引回大衍?”
  
  蕭子裴和楊名心裏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他們倆深知事情的來龍去脈,當時方文淵失蹤之後,蕭可急怒攻心,失去理智的場景仍在眼前,如果當時不是蕭子裴竭力勸阻,只怕蕭可早已扔下龍袍,隻身一人前往大楚緝拿方文淵去了。
  “田大人此言差矣,楚天揚那廝若不給他點顔色瞧瞧,只會當我們大衍是個好拿捏的軟包,如果派人出使,只怕連個人影都瞧不見。”蕭子裴冷冷地說。
  楊名年青氣盛,忿忿地說:“他大楚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居然能把……把方公子劫走,別說陛下忍不了,要放到我頭上,我也忍不了!”
  
  田汝令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呐呐地說:“這,這不是方文淵叛逃嗎?更何況,他都不是朝中大臣,就算到了楚地,於我大衍也沒什麽損失,陛下何苦執著?”
  “你!你知道方文淵是誰嗎!”楊名氣壞了。
  “他是誰?難道他除了老太師的孫兒,陛下曾經的伴讀這些身份,還有其他身份不成?”田汝令懷疑地看著他。
  
  楊名悻悻地住了口,不吭聲了。
  蕭可淡淡地掃了他一樣,擡起手看了看說:“汝令,梅山寺天梅大師曾經對朕說過一句話,切勿執念過重。如今朕總算明白了,朕的執念只有三個字,方——文——淵!”
  這三個字從他的齒縫中吐出,帶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讓田汝令忍不住打了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蕭可,乃不要這樣嚇人那。文淵被你嚇死了,不敢回來了腫麽辦!!~~o(>_<)o ~~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3:32

第 42 章

  蕭可再也沒有說話,走到高坡下翻身上馬,策馬揚鞭,往營地飛馳而去。不到一刻鍾的時間,他便來到了自己的營帳前,李公公正在帳前翹首以盼,一見到蕭可,便絮絮叨叨地說:“陛下,江邊風大,小心身子。”
  
  蕭可點了點頭,漠然地往帳裏走去:“上壺酒,朕想小酌一下。”
  李公公怔了一下說:“陛下,太醫說了,你心火甚旺,內腑不順,才導致常有頭痛眼花之疾,不可飲酒。”
  蕭可掃了他一眼,冷冷地說:“不飲酒,朕睡不著。”說著便挑開簾帳進去了。
  李公公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悲從中來,低聲歎道:“方公子啊方公子,你究竟去了哪裏?再這樣折騰下去,陛下的身子可就垮了!”
  
  帳內佈置十分簡單,一張大床,一個小桌幾,帳壁上掛著一張畫像,畫上的蕭可神采飛揚、眉目俊朗,深情款款地看著身旁的一個宮裝女子,那女子一手提筆,正巧擡眼去看蕭可,眉清目秀,跳脫狡黠,正是方文荇,兩人之間的情意湧動,躍然紙上。畫的一角印著兩枚印章,一枚草水先生,一枚正是蕭可的畫符。
  
  桌幾上放著兩壺酒,一個酒盅,幾盤小菜,蕭可坐在桌幾前,已有幾分薄醉,定定地看著那畫像,胸口仿佛有萬箭攢心。
  “方文淵,等我抓到你……等我抓到你……”他喃喃地說著,忍不住捏緊了手裏的酒盅。抓到了以後怎麽辦?是把她砍了,是把她絞了?是把她杖斃了?可是,一想到她一身是血,毫無生氣地躺在他的面前,他的心怎麽抽痛得更厲害了?
  “爲什麽?文淵,你這麽顧念那個姓田的,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想到我嗎?我也只不過是凡夫俗子,我也會傷心,也會難過,要是我死了,你的心裏難道不會愧疚嗎……”蕭可一仰脖,又飲下一盅酒。
  
  酒壺空了,蕭可晃了晃,踉蹌著站了起來,自言自語地說:“這酒裏莫不是滲了水了,怎麽喝了兩壺還沒有醉。”
  忽然,他閉了閉眼睛,又睜開來往那畫像處看了看,卻見畫中的方文荇仿佛衝著他巧笑嫣然,緩緩地朝他走來。他癡癡地伸出手去,低聲說:“文淵,文淵是你回來了嗎?”
  
  方文淵只是隱在輕霧中輕笑不語。“你過來,和我道個歉,我就……我就不殺你了……”蕭可屏住呼吸,輕聲說著,深怕把她嚇跑了。
  方文淵搖搖頭,身形漸漸地消散起來,蕭可大急,緊走了兩步,想要拉住她,卻撲了一個空,摔倒在地上,待他再擡起頭來,哪裏還有方文淵的影子!“文淵!你回來!我不殺你了,我不殺你了!”他低聲嘶吼著。
  
  只可惜,依然只是滿室的淒清,大帳內空無一人,只有那小酒盅咕嚕嚕地滾到了床邊,發出叮當的脆響。
  
  門口響起了楊名急促的喊聲:“陛下,陛下你怎麽了!有沒有事?”
  蕭可失神地坐在地上,只覺得頭痛欲裂。良久,他站了起來,眼神漸漸冰冷:“楊名,把那個小丫頭帶進來,朕想問她幾句話。”
  
  不一會兒,楊名掀開帳簾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神色憔悴的方屏。蕭可的臉上仍有些許醉意,但神色已經如常,盤腿坐在茶幾前,冷冷地瞥了一眼方屏道:“你說你家主子一定會回來的,這幾日可是等到了?”
  
  方屏迎視著蕭可,倔強地說:“娘娘一定是有事情耽擱了,她會回來的。”
  一旁的楊名心裏著急,不動聲色地在她身後戳了一下,示意她趕緊服軟。方屏頓時甩了一下手,眼裏迅速湧上淚花,哽咽著說:“不用你假好心!你們都是嘴上一套,心裏一套,都不相信我們,有本事你們殺了我好了,我才不信娘娘叛國外逃了!”
  楊名氣急,蕭可特命方屏一路隨行,他深怕方屏觸怒蕭可,把她安排得遠遠的,看她平日裏孤苦憂鬱,隔三岔五就去探望她,卻沒想到,不僅沒落著她的好臉,還被她數落了一通。
  “陛下,方屏長久呆在宮裏,沒什麽見識,你不要和她一般見識。”氣歸氣,可他也不能眼看著方屏受到責罰,只好硬著頭皮說。
  蕭可掃了他們兩個一眼,森然說:“你當我不敢殺你不成?”
  方屏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卻依然毫不怯懦地看著蕭可:“陛下你會後悔的,你這樣抄了娘娘的家,這樣汙蔑娘娘,就算娘娘本來想回來,也會被你氣跑了!”
  楊名忍不住恨聲說:“方屏,你少胡說八道,陛下怎麽回護娘娘的,你怎麽會看得到!”
  蕭可擺了擺手,示意楊名不要再說,衝著方屏笑了笑說:“對,我就是抄了她的家,還把這事廣傳天下,我原本想著,她就算不在乎我,總也在乎她的祖父,她的家人,卻沒想到,她是這樣的鐵石心腸,居然都不肯回來看一眼。”
  方屏不由得呆了呆,喃喃地說:“不是這樣的……陛下……”她猶豫著,籠在袖中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蕭可目光如炬,沈聲說:“你袖中藏了什麽?”
  
  方屏顫抖了一下,抿著嘴不肯說話。蕭可示意了一下,楊名立刻走上前去,說:“什麽東西,拿出來給陛下。”
  方屏一動不動,楊名瞪了她一眼,方屏回瞪著他,兩個人象鬥雞一樣,對視了良久,楊名忽然軟了下來,眼神帶了些懇求,低聲說:“你總還想留著性命等你娘娘回來吧?”
  方屏頓時呆了呆,悻悻地從袖中取出了一張紙,賭氣說:“你們要看就看好了,又沒什麽秘密。”
  楊名接了過來,遞給了蕭可。蕭可展開來一看,只見上面是方文淵的筆跡,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個字:陛下,我片刻即回,等我。筆跡匆匆,看起來是事出匆忙,倉促而就。
  
  蕭可凝視了片刻,淡淡地說:“你從哪裏找來的?”
  “娘娘失蹤後第二日,奴婢收拾內室的時候,在枕頭下麵發現的。”方屏輕聲說。
  “爲什麽不交給朕?”蕭可問道。
  方屏猶豫了片刻,說:“娘娘一直不見蹤影,奴婢怕陛下又說娘娘在騙人。”
  蕭可的腦中仿佛被針刺了一下,一股尖銳的疼痛瞬間傳遍腦袋,他忍不住皺了皺眉,扶住了額頭,低低地呻吟了一聲。楊名頓時大駭,急忙上前一步道:“陛下,要不要叫太醫過來瞧瞧?”
  蕭可深吸了一口氣,擺了擺手:“你們都退下吧。”
  那兩人都呆了一下,半晌才往外走去,臨到帳前,方屏轉過身來,低聲說:“陛下,你千萬保重身體,娘娘自小心心念念的就是陛下,如果見了陛下這副樣子,不知道要心疼成什麽樣呢。”說著,這才挑簾走了出去。
  
  室內頓時安靜了下來,蕭可面無表情地盯著那張紙,良久,伸手摸了上去,沿著墨蹟一筆一筆地摩挲著,仿佛可以從中窺看到那個巧笑倩兮的容顔。
  “方文淵,你這即刻是什麽?一個月?一年?還是一輩子?”蕭可喃喃地問道。
  沒有人回答,觸手可及的依然是那粗糙的白紙。
  蕭可忽然大笑起來,一把掃落了桌上的碗碟,碗碟落在地上,發出了哐啷啷的巨響,那張紙也飛了起來,飄飄悠悠地落在碗碟之中。漸漸地,他的眼角濕潤了起來,怔怔地盯著那張紙,慢慢地走了過去撿了起來,只見紙的角落濺了湯汁,把一個“回”字暈染了開來。
  蕭可不及細想,立刻急匆匆地拿來了白布,將湯汁吸幹,又迎著燭火烤了一會兒,好不容易弄幹了,那個角落還是有些起皺。他猶豫了片刻,將那張紙放在了枕頭下麵,看了一會兒,他的眼神漸漸冷厲了起來:方文淵,你想從我身邊逃走,這輩子都休想!
  
  -
  
  眨眼之間,兩日過去了,這兩日來,蕭可白日和衆將四處勘探地形,夜晚和衆將探討戰術,分析從楚地來的密報,竟是一時不得空閑,每日都深夜才睡。李公公每日在跟前伺候,聽著蕭可夜夜在床上輾轉反側,不能入眠,白日裏卻依然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心裏甚是憂心,偷偷找了太醫,馮太醫摸著鬍子歎氣說:“李公公,陛下心裏郁結難解,這頭痛失眠之症,只能先開些安神補腦的方子治治標吧。”
  
  這一日,蕭可和衆將正在帳內議事,卻見禮部侍郎吳潛一路驚喜地跑了進來:“陛下,大楚的信使來了,想必是他們仰慕我朝天威求和來了,陛下大喜。”
  蕭可眉頭微蹙說:“吳愛卿,你這樣喜形於色,怎麽讓人仰慕我朝天威?”
  
  一旁站著的中書侍郎田汝令忍不住噗嗤一聲樂了。這個吳潛,素來不受他們幾個殿試出身的大臣待見,平日裏最擅狐假虎威,拿著雞毛當令箭,原禮部尚書風武陽調任吏部尚書之前,本來上表舉薦原禮部侍郎曹公餘擔當尚書一職,卻沒想到,曹公餘在紅袖樓和一知己夜宿的事情不知道怎麽被他得知了,告到禦史台,又遣人到曹府告知了曹夫人,結果鬧得沸沸揚揚,曹公餘顔面掃地,只得被外派當了一個府尹。他自然是順手撿了個便宜,雖然不能如願升爲尚書,卻成了個禮部主事的侍郎。
  
  這次出征,他也似個牆頭草似的,一會兒盛贊蕭可大揚我朝天威,一會兒勸說親征有風險,先和大楚交涉爲上,蕭可定隨征大臣的時候,他告病了兩日,最後卻大出意表,在朝堂上大義凜然地上表請奏隨行,說是思及陛□先士卒,身爲臣子,自不能在京城享樂。
  
  吳潛一聽蕭可的話,不由得有些訕訕,停下了腳步,笑著說:“陛下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微臣敬仰。”
  “是誰擔當大楚信使?”蕭可沈吟片刻,問道。
  “那個信使姓楚名易,是大楚的中書令。”吳潛趕緊答道。
  蕭可微微一笑,說:“原來是故人到了,請進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吳大人,我覺著你還是趕緊洗洗睡吧,表出來丟人現眼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3:44

第 43 章

  大楚信使一共三人,緩步進入了中軍大帳,爲首的一個人身形瘦弱,面容白皙,眼神清亮,已經褪去了少年時的稚嫩,變成了一個風度翩翩的青年,一見到蕭可,便躬身行禮說:“大楚中書令楚易,見過陛下,不知陛下別來無恙否?”
  
  蕭可打量了他幾眼,淡淡地說:“一別經年,當日在太子府裏蒙受你家陛下的盛情款待,朕一直掛念在心,無時不敢忘懷。”
  楚易神色自若,笑嘻嘻地說:“陛下多禮了,我們兩國之間,素來交好,當初有逆賊多次攛掇我皇前後夾擊大衍,我皇一直念在兩國的情誼,不忍下此黑手,區區太子府盛情款待之情,不提也罷。”
  一旁的蕭子裴頓時氣得不打一處來,冷冷地說:“楚大人說出這話來,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楚易這才看到一旁的蕭子裴,頓時有些激動,上前一步,仿佛想去握蕭子裴的手,又硬生生地忍了下來。“蕭將軍,你也在啊,恕在下眼拙,方才都沒有看到,不知道王妃一切安好否?”
  蕭子裴哼了一聲:“不牢掛心。”
  楚易摸了摸鼻子,訕笑著退了回去,又朝著蕭可說:“陛下,我皇甚爲惦念陛下,驚聞陛下受人蠱惑,欲揮師北上和大楚一戰,特此修書一封,請陛下閱覽。”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一旁的楊名接了過來,看看無異,便交給了蕭可。
  
  蕭可打開一看,只見書信上的字狂放蒼勁,字如其人:蕭弟見字安好,經年未見,甚爲想念。蕭弟音容笑貌,猶在眼前,自弟登基以來,文治武功,四海升平,兄甚慰。方文淵其人,自兄五年前一見,再未晤其人,如兄見之,必遣其回歸大楚,不能私留,留之無益。你我兄弟情分自父輩始,斷不能毀於你我之手,望三思而後行。落款是“兄楚天揚留”。
  
  蕭可看著看著,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這楚天揚不愧爲陰險狡詐的帝王,慣用這當面一套,背後一刀的手段,只怕他這幾年就琢磨著該如何下手咬大衍這塊肥肉了,卻還擺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
  
  “楚大人,你家陛下言道未見過方文淵,真是如此?”蕭可笑吟吟地問。
  楚易點了點頭說:“要不是陛下你的戰書上寫著此人的名字,我皇早已經忘記此人了,還是在下提醒幾句,我皇才記了起來。”
  “那田景文你家陛下總該認識吧?”蕭可又問道。
  楚易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陛下說的莫不是田家的次子?田將軍的幼弟?”
  蕭可點了點頭:“他有無回過田府?”
  楚易笑著說:“那是回過了,前日我還在宮裏看見了,陛下喊他問了些話,不知怎麽,惹怒了陛下,被杖責了,只怕現在還在家裏養傷呢。”
  
  蕭可心急如焚,面上卻依然不動聲色,話鋒忽然一轉,說:“咦,你們怎麽都呆著,楚大人說了這麽多話,還不趕緊上座上茶。”
  楚易連忙拱手說:“陛下客氣了,在下急著趕回去複命,不敢有勞。”
  “楚大人此言差矣,朕多年未見你家陛下,甚是想念,楚大人身爲你家陛下的寵臣,一定知道甚多秘聞,朕定要和你親近親近幾日,聊聊你家陛下的近況,以慰思念之情。”蕭可淡淡地說。
  
  楚易頓時愣了一下,凜然說:“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難道陛下要扣留我不成?”
  蕭可站了起來,親切地拉起楚易的手:“楚大人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朕今日定要和你秉燭夜談,成就一段佳話。”說著,他對著身後的人道,“來人那,筆墨伺候,帶我寫信問候一下楚兄,請這兩位大人帶去,以免楚兄著急。”
  
  一旁的人立刻將宣紙鋪在桌上,磨好了墨。蕭可拉著楚易來到桌前,提起筆來,手微微有些發顫,良久,筆尖落下:楚兄見字安好。弟性耿直,只有一句話奉送楚兄,方文淵分毫未損送回大衍,你我握手言和;若不見其人,要戰便戰,弟將五年前的恩惠一並送回!
  
  -
  
  夜色漸深,蕭可從安置楚易的帳篷裏出來,那一臉虛假的笑意頓時便消失不見。帳外月色皎潔,只可惜身旁沒有那個可以一同賞月之人。他束手仰望了片刻,讓跟在身後的楊名先行回去,自己在營地裏踱起步來。
  
  營地裏靜寂無聲,士兵們都已經入睡,夜涼似水,夜風吹過,帶了些許的涼意。忽然,一個營帳裏忽然冒出來一個黑影,帶著一頂寬大的帽子,遮住了半邊臉,探頭探腦地東張西望著。
  
  蕭可怔了一下,飛快地閃身躲在一個營帳後面,眼看著那人躡手躡腳地往夥房的營帳處走了過去,剛想提氣去追,卻見那人身後又閃現了一個身影,個頭不高,貓腰躲在一口井沿旁,探出一雙眼來,目不轉睛地盯著第一個人的方向。
  
  蕭可心念電轉,一個縱身,提氣躥到了營帳頂上,剛巧可以看到夥房的東北角,只見那第一個黑影謹慎地四下看了看,發出了幾聲鵓鴣的叫聲,不一會兒,蕭可聽見一陣輕微的衣袂聲從營地中傳來,只見一個黑衣人一身夜行衣,出現在那黑影的面前。
  
  兩個人在一起竊竊私語了一番,蕭可生怕驚動他們,也不敢太過靠前,勉強只聽到了零零星星的幾句話。
  “……找到……”
  “黃金……殺……”
  “不夠……”
  ……
  
  說著說著,兩個人仿佛起了爭執,又過了一會兒,只見那第一個黑影掏出了點什麽,放在了那個黑衣人的手上。
  
  借著月色,蕭可清晰地可以看到那個黑影的側面,正是那禮部侍郎吳潛!他在這裏幹什麽?他爲何會與人暗夜相會?他這是與大楚有所勾結還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黑衣人收了東西,朝吳潛拱了拱手,旋即便隱身入了營地之中不見了,顯然是個高手。不一會兒,吳潛也四處看看,往來路走了回去。
  
  那第二個黑影卻一直隱在一旁,一動不動,等吳潛的身影消失不見了,這才直起身來,衝著吳潛“呸”地吐了一口唾沫,蕭可一見,頓時心裏一動,從營帳頂上一個翻身,落在了那黑影身旁,低聲問道:“蕭靖,你在這裏幹什麽?”
  
  那黑影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著他,半晌才回過神來,呐呐地說:“陛下,原來是你。”
  蕭可打量了他幾眼,只見這個壽王府的小王爺劍眉朗目,身形挺拔,頗有一股少年人的英氣。他率軍出征前,這個平日裏素來有些懼怕他的小王爺和壽王鬧翻了,非得要跟著他一起打仗,說是男子漢大丈夫,若不去軍營曆練,簡直就不能算是個男人。這一番豪言壯語,不禁讓他想起了自己少年的時候,便點頭答應了,讓他在驍騎營高督候麾下做了一個小小的校尉。
  “深夜私自外出營帳,這是違反軍紀的,小心高督候打你軍棍。”蕭可皺著眉頭說。
  蕭靖不服氣地看著他:“陛下,末將奉命看管那大楚的使臣,出來小解,看到吳潛那廝偷偷摸摸的,一定沒幹好事,就一路尾隨過來了。”
  “怎麽,你什麽時候和吳侍郎也接下冤仇了?萬萬再不能憑一己好惡再對人痛下殺手了!”蕭可語重心長地說。
  蕭靖垂下了頭,低聲說:“陛下,上次的事情我已經知道錯了。”
  “知道就好,快回去睡吧,今天的事,朕自有主張。”蕭可心裏一軟,溫言說。
  蕭靖舉步欲走,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麽,吞吞吐吐地問:“陛下,末將有一事不明。”
  蕭可看著他,眉頭微蹙:“什麽事情?”
  “那方文淵做了什麽叛國的事情?要讓陛下如此大動幹戈把他捉拿歸案?”蕭靖一臉的不解,“末將不信他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蕭可的臉沈了下來,半晌才吐出幾個字:“你不懂。”
  “陛下你不要受了小人的蠱惑,方公子爲人既風趣又溫柔,對陛下又是忠心耿耿,一聽說宮內著火,臉都變色了——”蕭靖忽然掩住了嘴,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縫起來。
  “你說什麽?”蕭可一把把他抓住了,指尖用力,痛得蕭靖差點叫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蕭靖!你這個口無遮攔的大嘴巴!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3:54

第 44 章

  蕭可一夜未眠,第二天眼圈發黑,一臉疲憊地從營帳中出來,把一幹大臣都嚇了一跳。蕭子裴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低聲責問蕭可:“陛下,你身系大衍天下安危,怎麽可以如此不愛惜自己?”
  蕭可朝著蕭子裴笑了一笑:“皇兄放心,朕一定會好好愛惜自己。”
  蕭子裴愣了一下,和前幾日那陰冷的帝王相比起來,眼前蕭可的笑容,仿佛多了一絲生氣。
  正說著,驍騎營的高督候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稟告說:“啓稟陛下,營外來了八千南疆士卒,由定王世子蕭泠率領,襄助陛下掃平大楚。”
  頓時,中軍大帳內竊竊私語了起來。
  “南藩王怎麽派兵來了,自古以來,藩王未奉召不得離開番地。”
  “世子一片誠意,也是一件好事。”
  “聽說那世子帶兵很有一套,倒可以去見識見識。”
  “定王一定是老糊塗了,何苦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
  
  吳潛站在旁邊,不由得心裏發恨:那個老狐狸,問他要點辛苦錢還要費個老大勁,這八千士兵從南疆到這渭河邊要花多少白花花的銀子啊!“陛下,定王此舉,值得深思啊。”吳潛上前一步,意味深長地說。
  “哦,吳愛卿倒是說說,有什麽可以深思的?”蕭可饒有興味地看著他。
  吳潛四下看看,一副此地不可詳談的模樣:“祖宗家法在上,臣不敢妄言,陛下需當機立斷,不能讓宵小蠢蠢欲動,有可乘之機。”
  蕭可不置可否,對著高都尉淡淡地說:“宣蕭泠晉見。”
  
  不一會兒,定王世子蕭泠走進帳內,只見他身材挺拔,皮膚白皙,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模樣,一雙眼睛風流蘊藉,神采飛揚。他身後跟了兩個人,一個皮膚微黑,神色肅穆,另一個身材矮小,容貌宛若路人,一起跟著蕭泠跪了下來。
  “定王世子蕭泠,參見陛下。”蕭泠不亢不卑地行禮說。
  蕭可站了起來,上前扶起蕭泠,微笑著說:“不必多禮,朕多年前見過定王一面,音容笑貌,猶在眼前,不知道王叔身體可好?”
  
  蕭泠頗有些意外,定了定神說:“有勞陛下掛心,父王近年來腿疾纏身,已不理俗事多年。”
  蕭可皺了皺眉頭:“怎麽也不來告知朕?等朕回宮了,著太醫院幫王叔研究個方子,看看能否治好。”
  “多謝陛下。”蕭泠擡眼看了一下蕭可,眼中帶著幾絲探究。
  蕭可正想問問南疆的情況,忽然之間覺得太陽穴上突突跳了幾下,一絲疼痛鑽入腦中,來勢洶洶,讓他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扶住了額頭。
  
  幾乎在同時,底下有人驚呼了一聲,一個黑影飛快地躥上前去扶住了蕭可,急促地問道:“陛下,陛下你怎麽了?”
  大帳中的衆人都有些傻了,一齊看向那個身影,蕭泠的臉色都變了,厲聲喝道:“蕭文你大膽!還不快快退下!”
  那個黑影正是跟在蕭泠身後的人,一聽蕭泠的聲音,頓時雙手一抖,惶然退了幾步,分辯說:“我,我不是故意的,陛下恕罪。”他的聲音帶著一種金屬音,頗爲刺耳,讓人聽了十分不舒服。
  
  蕭可擺了擺手,示意無事,只是用手揉著太陽穴,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蕭泠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說:“陛下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在下有個家臣,善醫藥,不如讓他給陛下瞧一瞧?”
  蕭可搖搖頭,心不在焉地說:“沒事,近來總是這樣,朕去營帳內歇歇,皇兄,你安頓一下世子,晚上再爲世子接風洗塵。”說著,他往外走去,走著走著,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有道目光緊緊地跟隨著他的背影,熾烈得仿佛要在他的背後盯出一個洞來。可等他回頭一看,那目光卻不見了蹤影。
  
  衆人看著他走出營帳,不由得一個個都面露憂色,蕭泠試探著問:“陛下這樣有多久了?這頭痛之症,非同小可,病得重了,會發癔症,定要早些醫治才好。”
  吳潛在一旁越看這個世子越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聞言不由得陰陽怪氣地說:“世子殿下,陛下乃天子,神明護佑,區區小病根本不在話下,太醫幾帖藥下去就好了,你就不必憂慮過重了。”
  蕭泠神情自若地笑笑,拱手說:“借吳大人吉言,但願陛下早日康複。”
  蕭子裴只是歎了一口氣,挽著蕭泠的手說:“走,讓本王去看看你帶來的南疆八千子弟兵!”
  
  -
  
  蕭可中午小憩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隨軍的馮太醫早就在外面等候多時,搭了脈之後,沈吟著說:“陛下,你憂思過重,又常常熬夜失眠,這頭痛之症越來越嚴重了,光靠湯劑可能無法治療,不如讓臣幫你用針灸之法試試能否拔除病竈。”
  蕭可笑了笑說:“馮太醫先別忙,朕知道,這病根未除,就算是你用針灸將朕的病治好了,沒過幾日也會複發。”
  馮太醫滿臉憂色說:“陛下,只是這病耽擱不得啊,陛下到底是爲了什麽憂慮過重?這行軍打仗,有蕭將軍,這和大楚交涉,有中書令和吳侍郎,陛下何不放寬了心?”
  蕭可搖頭說:“等此間事了回宮以後,馮太醫你該怎麽治就怎麽治,如今朕真的沒有心思。”
  馮太醫歎了一口氣,只好凝神提筆寫了幾個藥名准備去煎藥,又叮囑了李公公幾句,往帳外走去。
  
  門外蕭泠已經等候多時了,被李公公引了進去,他身後的兩個人想要跟進去,被楊名攔在了外面。蕭泠回頭看了看,笑嘻嘻地說:“你們兩個剛才見了陛下天顔,已經是萬幸了,再想見陛下,那可是得等你們的祖墳冒青煙了。”
  李公公邊走邊笑:“世子殿下真是風趣,對下人也這麽親切。”
  蕭泠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說:“唉,現在的下人可真不得了,一點規矩都沒有。”
  
  進了內帳,蕭泠朝蕭可行了個禮,按照蕭可的意思,在小桌幾的另一邊盤腿坐下,環視了一下這個龍帳,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帳壁上掛的那幅畫上,眼露驚疑之色。“陛下,這,這位女子是……”
  蕭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說:“怎麽,世子見過她不成?她是朕的皇後。”
  “臣好像在哪裏見到過,只是在哪裏卻一時想不起來。”蕭泠一時有些恍惚。
  蕭可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神色難掩激動,半晌,卻又緩緩地坐了下來,苦笑了一聲說:“她怎麽可能跑到南疆去呢,一定是世子眼花了。”
  蕭泠定了定神,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謹慎地說:“陛下說得甚是。”
  
  “聽聞世子在南疆頗有建樹,朕聽了很是欣慰。”蕭可笑著說。
  “全靠陛下天威,臣只是稍盡綿薄之力而已。”蕭泠謙遜地說。
  “苗族桀驁、傈傈族彪悍、德昂族勇猛,傣族、怒族等均各有優勢,長老、族長們都各有千奇百怪的本事,難得你能夠恩威並重,把他們治理得服服帖帖。”蕭可談吐間居然對南疆的各個部落瞭若指掌,不由得讓蕭泠怔了一下。
  “臣只是借父王的餘威而已。”蕭泠心裏有些驚疑不定,只是恭謹地回答。
  
  蕭可不說話了,只是定定地看著他。蕭泠擡起頭來,詫異地看著他:“陛下,難道臣說錯什麽話了不成?”
  蕭可微微一笑:“蕭泠,你何必口是心非?你心裏是不是在想著朕怎麽對你南疆的事情瞭若指掌?是不是朕在猜忌你們定王府?”
  蕭泠頓時覺得渾身冒汗,苦笑著說:“陛下何出此言,臣萬萬不敢。”
  蕭可凝視著他說:“蕭泠,爲臣之道,如有疑慮,應直言不諱,不可藏著掖著。你我同爲蕭姓,朕執掌大衍這萬裏河山,你管理那南疆三郡十六府,必要同心同德,才能讓大衍國富民強。你有功,朕賞之贊之,與有榮焉;你有過,朕責之罰之,亦有切膚之痛。”
  
  蕭泠怔怔地看著他,心裏忽然一陣激動,他一直以爲,蕭可和曆任的帝王一樣,只是把他們定王府扔在南疆,任由他們在那個不毛之地自生自滅,卻沒想到,在蕭可心裏,他依然是那個同族同宗的兄弟。
  “近年來,定王府的摺子都是中規中矩,既無喜報,又無憂信,朕一直在想,莫不是王叔和朕生了嫌隙不成,待想喚王叔進京一敘,又恐王叔身子耐不住舟車勞頓;本想和你在京城好好親近一下,宮中卻徒然生了這麽多事情出來。”蕭可感慨著說。
  
  蕭泠低頭說:“近年來的摺子,都是臣遞上來的,父王一直在養病。”
  “哦,那是你和朕生了嫌隙了?”蕭可微微一笑,緩緩地從嘴裏吐出幾個字來,“能和朕說說嗎?上次入京爲何未來覲見?”
  蕭泠頓時驚呆了,一顆心怦怦亂跳,在這一刹那間,他忽然握緊了藏在袖中的匕首,腦中電光火石地閃過數個念頭。
  蕭可只是定定地凝視著他,神色坦然,面色如常,嘴角噙著一絲微笑,仿佛已經將他腦中所有的念頭都盡收眼底。
  良久,蕭泠伏地拜倒:“陛下,臣罪該萬死,請陛下恕罪!”
                          
作者有話要說:孩紙們,潛水的快出來,養肥的快出來,不然文淵傲嬌了又縮回去鳥,嘎嘎嘎~~~(一腳踩扁你!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4:06

第 45 章

  這一拜,蕭泠就在帳中和蕭可呆了整整一個下午,兩個人從朝中的大臣說起,一直談到天下時勢,談到民生大計,談到周邊的小邦小國……直到李公公上來催促蕭可該歇息用膳了,蕭泠這才驚覺自己有些逾矩了。
  
  蕭可難得談興正濃,只是笑著說:“李公公怎麽總是念著朕的病,難得世子來一趟,朕自幼沒有幾個談得來的兄弟,偶爾就算是秉燭夜談,也沒什麽大礙。”
  蕭泠心裏一動,急忙說:“臣身邊的那位高人乃是一位神醫,不如請他看看,說不定有什麽意外之喜。”
  蕭可想要拒絕,可是看蕭泠一臉的懇切,只好點了點頭:“那就請他爲朕搭個脈吧。”
  
  那一高一矮的兩個仆從走了進來,高的那個還算沈穩,矮的那個一直不停地偷眼看著蕭可,一進門就被地毯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說:“陛下……陛下恕罪……”
  
  蕭泠不由得站了起來,訓斥道:“怎麽這麽冒失!”
  蕭可有趣地看著那人,擺擺手說:“無妨,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呆呆地看著蕭可,又迅速地垂下頭去,低聲說:“小人名叫蕭文,小人愚鈍,請陛下恕罪。”
  蕭可笑著問道:“蕭泠,你的仆從甚是有趣,看起來呆呆的,談吐卻還是斯文有禮。”
  蕭泠賠笑說:“他這人就是這樣,可能是從未見過天顔,心裏害怕所致。”
  另一個個子高的那個上前一步告了聲罪,便搭在蕭可的脈門上,眯眼沈思了起來,蕭可打量了他幾眼,說:“這位高人怎麽稱呼?”
  那人並沒有說話,蕭泠不由地在心裏擦了一把冷汗,說:“他姓餘名定風。”
  “看起來不似南疆人士,倒像是從大楚來的。”蕭泠緩緩地說。
  餘定風的眼睛倏地睜了開來,漠然說:“陛下好眼力。”
  “先生骨節粗糙,手指穩健,行走間精氣內斂,想來習武多年,頗有浸淫。”蕭可又道。
  “正是。”餘定風瞧了他一眼,眼神已由漠然變爲探究。
  
  一旁的蕭文看起來有些著急,呐呐地說:“定風,你別說話了,不專心搭錯了脈相可怎生是好。”
  餘定風哼了一聲,重新眯起了眼睛。
  蕭可瞧著那個仆從有趣,不由得調侃說:“你怎麽看起來這麽著急,朕的病比你自己的還要緊嗎?”
  蕭文大著膽子緊緊地盯著蕭可,那眼神清亮通透,微微帶了點濕潤,看得蕭可心裏莫名地一跳。“陛下的病,就是天下子民的病,自然比小人的要緊得多。”
  蕭可笑了起來,衝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跟前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幾眼:“朕怎麽看你有些熟悉,應該從來都沒見過你吧?”
  蕭文只是呆呆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一旁的餘定風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一聲,不著痕跡地站到了蕭文的面前,躬身問道:“陛下這頭痛是何時開始犯的?犯的時候是何症狀?”
  
  蕭可根本就沒把自己的頭痛放在心上,心不在焉地說:“有一陣子了,以前只是一年偶爾犯個一次,這一陣子犯得多了,後腦總有錐刺般的疼痛,然後就好像要裂開一樣。不過,痛個一盞茶的功夫便好了。”
  餘定風猶豫片刻,說:“小人不敢妄下斷言,待小人去查一下古籍再告知陛下。當務之急,是陛下萬萬再勿想一些難以決斷之事,按時作息,平心靜氣,勿大喜大怒。”
  蕭可渾不在意,點了點頭:“多謝先生。”
  餘定風剛想告退,忽然一眼瞥見了帳壁上掛的畫,不由得呆了一呆,臉上微微有些發紅,呐呐地問:“不知這位是?”
  蕭可微微不快,淡淡地說:“這是朕的皇後。”
  餘定風微微出神,良久,他掃了蕭文一眼,說:“皇後娘娘看起來神態跳脫無忌,呆在深宮,必有無奈之處吧。”
  
  衆人都愣了,沒想到這個冷漠寡言的人居然會冒出這麽一句大不敬的話來,蕭泠不由得心裏一凜,斥責道:“余先生,休要胡說八道。”
  蕭可定定地看著餘定風,神情恍惚,半晌,他低聲問:“你認識方文淵?”
  餘定風後退了一步,冷冷地說:“數年前和文淵有一面之緣,由其兄可見其妹。”
  蕭可看起來有些疲乏,擺手說:“朕乏了,你們都退下吧。”
  
  眨眼之間,帳裏的人都退得幹幹淨淨,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蕭可呆呆地出了一會神,站了起來,走到畫像前,輕輕地撫摸著方文荇的容顔,語聲痛楚:“文淵,難道說就是因爲這個?因爲不想被我困在深宮,因爲想在自由自在地徜徉於天地之間,你就離我遠去?”
  
  -
  
  翌日,楚天揚便又派了人過來,帶過來一份書信。這次的信使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吏,戰戰兢兢的,完全沒有楚易的風采。楊名把書信呈上來的時候便不屑地撇了撇嘴。
  
  蕭可一看,饒是他心事重重,也不由得樂了,那筆跡雖然仍然蒼勁有力,但字裏行間已經不複那日的斯文有禮:蕭可,朕念在小芷的面上,不與你這黃口小兒計較,你趕緊把朕的人給我放回來,不然的話,我們面對面好好幹一仗,朕忍你和蕭子裴那廝很久了!
  蕭可把信遞給了蕭子裴,蕭子裴也忍不住笑了:“楚天揚那廝莫不是換了個人不成?”
  蕭可三下五除二把信回好:楚天揚,若不是看在芷姐姐的份上,我五年前就興兵大楚殺你個片甲不留了!你如不肯交出方文淵,我們戰場上見!寫完,他親自遞給了那個小吏:“這位大人,楚大人和朕相見甚歡,還需盤恒幾日,你回去且讓你家陛下切莫擔憂。”
  
  當晚深夜,軍營裏便來了一群黑衣人,好不容易探尋到軟禁楚易的營帳,卻中了埋伏,狼狽地撤走,蕭可呆在楚易的營帳內,兩人面前幾碟小菜,兩盅清酒,聽著帳外的廝殺聲,淺飲慢酌。
  “楚大人看來真是得楚帝的寵愛,朕還真是留對人了。”蕭可將手裏酒一飲而盡,淡淡地說。
  楚易一臉的愁眉苦臉:“全是陛下的錯覺。”
  “朕只是有點奇怪,既然你家陛下這麽寵愛你,怎麽會捨得把你派出來到朕這裏來,莫不是真以爲朕是一隻軟綿綿的家貓不成?”蕭可笑吟吟地問。
  “唉,都怪楚易太過想念陛下和蕭將軍,這才主動請纓前來探望,悔之晚矣。”楚易長歎了一口氣,緊接著,話鋒一轉,“其實小人才有些奇怪,既然陛下這麽寵愛方大人,又怎麽會把方大人給丟了?”
  
  蕭可心裏猛地一震,直直地看著他,半晌才嘲諷地說:“楚大人此話真是可笑,朕恨不得把那方文淵……幽禁起來……讓他一輩子都再也不見天日……”話一說完,蕭可就恨不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這兩句話說得氣勢全無,倒好像個曠世怨夫似的。
  楚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陛下何苦這樣欲蓋彌彰?只怕陛下發戰書說那方文淵是叛臣,也只不過是捏准了我家陛下的心思,爲了他能在大楚少受些苦楚吧?不瞞陛下說,小人平生就只有兩個長處,一是耳朵甚靈,過耳不忘,二是眼睛甚尖,過目不忘。當初陛下在大楚的時候,和方大人神色親密,小人留意了好久,對方大人,陛下萬萬不是那種斬盡殺絕之人。”
  蕭可只覺得眼前這個瘦弱的青年仿佛看穿了他的內心深處,狼狽萬分地站了起來,再也不複剛才那種運籌帷幄的神情。“楚大人真是會說笑,夜深了,楚大人也別翹首以盼救兵了,趕緊睡了吧。”說著,他佯作鎮定地走出了營帳。
  
  帳外不時有巡邏的士兵經過,楊名和幾個侍衛依然還守在門口,一見到蕭可出來,楊名立刻高興地說:“陛下神機妙算,這次我們可狠狠地殺了大楚的威風。”
  蕭可心裏煩悶,只是隨意點了點頭,便舉步往外走去。楊名跟在身後絮絮叨叨地講著一些瑣事,忽然他頓住了腳步,拔劍出鞘,厲聲喝道:“誰!誰在那裏!”
  
  蕭可愣了一下,往前一看,只見那營帳的陰影處慢慢地走出了一個人。那身形、那姿態,頓時讓蕭可的心怦怦亂跳起來,幾欲暈倒,他定了定神,屏住呼吸,顫聲問道:“你是誰?”
  
  月亮忽而從雲層中探出頭來,隱隱地照在了那個人的臉上,蕭可只覺得全身沸騰的血液瞬間冰涼,腦中空白一片,極致的期盼和極致的失落交疊在一起,讓他所有的力量仿佛被抽走了,渾身酸軟無力。
  “你是定王府的仆從,你在這裏幹什麽?”楊名皺著眉頭問。
  “小人出來小解,聽得一旁有動靜,兵大哥說有刺客,小人一著急,就跑過來了。”蕭文的聲音依然帶了點金屬音,聽起來十分不舒服。
  楊名不由得樂了:“就算有刺客,你手無縛雞之力,能幫得上什麽?”
  蕭文低頭躬身說:“楊大人說的是,小人只是憂心陛下,陛下無恙就好,小人告退。”
  
  蕭可漠然看著他緩緩地轉頭,疾步往自己的帳篷裏走去,他的步履匆促,仿佛身後有什麽人在追趕一樣,一不留神,還被腳下的小石子絆了一跤,發出了一聲低響,嘴裏念叨了幾句,又恨恨地踢了石子一腳,最後,倉促地回頭看了一眼,飛也似的逃走了。看著看著,忽然,他心裏有了一種奇特的感覺,
  
  “在大楚的密探有沒有什麽消息?”蕭可目光如炬地盯著蕭文消失的地方,忽然問楊名。
  楊名最怵的就是蕭可問這個,硬著頭皮說:“今日剛剛收到兩封飛鴿傳書,盯著田府的那隊回稟說,田景文自從受到杖責後便一直在家中休養,連門都沒有出過。另一隊在京城周圍田家所有的産業都查探遍了,沒有發現有任何可疑的人和地方。”
  蕭可不由得揉了揉太陽穴,喃喃地說:“會不會……她真的沒有去大楚?”
                          
作者有話要說:真的肥來啦,哇哢哢~~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4:18

第 46 章

  翌日,蕭可去查看各個軍隊的操練情況,水軍十萬在渭河的支流嘉永河演練,陸軍二十萬,由中原軍、西北軍、華南軍組成,今天操練的是中原軍,各位督候在威武大將軍朱定匡的率領下整裝待發,不一會兒,整個平原上馬蹄飛揚,廝殺聲一片,蔚爲壯觀。
  
  蕭可和蕭子裴站在觀戰台前,身後跟著幾個文臣,蕭泠的八千南疆兵在觀戰台下,看起來一臉的蠢蠢欲動。蕭可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掠過蕭泠,笑著說:“蕭泠,什麽時候讓朕看看南疆兵的英姿。”
  蕭泠站在臺上,越看越心驚,只覺得脊背上冷汗直冒:“臣的這些兵,還不夠陛下塞塞牙縫的。”
  “兵不貴多而貴精,”一旁的蕭子裴插話說,“臣昨日看了世子的南疆兵,訓練有素,精明強悍,善於機變,假以時日,定然是支驍勇之軍。”
  “乾王爺見笑了,臣麾下有位都尉,帶兵很有一套,只是和乾王爺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蕭泠謙遜地說。
  蕭可朝他身後看看,說:“蕭泠,你手下倒有不少能人,昨日你那兩個仆從呢?怎麽沒來?”
  “他們兩人既無品級,有未受封,臣怎敢造次,在隊伍裏呢。”蕭泠回答說。
  蕭可往下看了看,正好迎上了那蕭文四處張望的視線,不由得嘴角勉強往上扯了一下:“強將手下無弱兵,他們兩個一定也是個高手,皇兄,你且讓朱將軍暫歇片刻,讓南疆軍和世子的那兩個仆從來顯顯身手。”
  蕭泠吃了一驚,剛想拒絕,卻見傳令兵手中令旗一揮,場中的中原軍秩序井然,不一會兒就把場地空了出來。他無奈,只好衝著自己手下的吳都尉點了點頭,眼睜睜地看著蕭文和餘定風也捲入了隊伍之中。
  
  南疆兵精神抖擻,領兵都尉和一名發令手策馬來到號令臺上,掄起了臺上進軍的大鼓,頓時,南疆兵隨著令旗不斷變化著隊形,不時地在馬上翻騰,一個個英姿勃發,隨即,令旗一變,南疆兵又分爲兩隊,在馬上捉對兒廝殺起來。
  
  正在此時,一匹馬十分突兀地站在中間,馬上的人東倒西歪,使勁用手在鼻子前扇著,顯然被飛揚的塵土嗆到了,不一會兒,那人一勒韁繩,那馬匹漫無目的地走了幾下,恢恢地仰脖叫了兩聲,馬上那人使勁地踢了一下馬肚想催馬上前,只是那馬好像定住了一樣,一動不動。
  
  蕭可在臺上看得真切,半晌都沒有說話。蕭泠擦了一把冷汗,說:“陛下恕罪,蕭文他是文職,其實是不會行軍打仗的。”
  “哦,原來如此。”蕭可淡淡地說。
  說話間,遠遠地只見蕭文有些發怒,大聲呵斥著□的馬匹,末了在馬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下,那馬前蹄騰空,差點把蕭文甩下馬背,蕭可看得心驚,忍不住身子前傾,抓著了觀戰台的欄杆。
  
  只見那蕭文緊握著韁繩,把整個人都貼在馬背上,任那馬嘶鳴顛簸了一番,又伸手出去在那馬頭上輕輕拍了幾下,不一會兒,那馬便溫馴了起來,健步如飛,在場地裏轉悠著,終於找了了和它捉對的人和馬:余定風沈默地看著它,手微微揚起,顯然是准備著一個不對勁就把它立斃手下呢。
  
  兩個人胡亂比劃了兩下,在觀戰的衆人眼裏,簡直就像是小孩子在玩過家家,慘不忍睹,蕭泠忍不住閉上了眼睛:造孽啊,這南疆兵的威名算是毀在你們倆手裏了。
  
  不一會兒,演練結束,八千南疆兵隊列整齊,在觀戰台前齊聲喝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如雷鳴,英姿勃發,只除了隊尾那兩個:一個姿態瀟灑,一個狼狽不堪。
  
  蕭可定定地看了很久,忽然朗聲大笑起來:“好,南疆兵果然名不虛傳,蕭泠,願你能像王叔一樣,在南疆揚我皇族威名,使我南疆永保太平!來人呐,賞!”
  
  蕭泠心中慚愧,硬著頭皮領了賞,剛想下去拜託那兩位祖宗不要再來湊熱鬧了,卻只聽見蕭可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蕭泠,你那仆從叫蕭文是不是?不知怎的,朕看他親切的很,這幾日調到我帳裏隨身伺候吧。”
  
  -
  
  蕭文在營帳裏磨蹭了半晌,最後還是磨無可磨,接到了讓他即刻前往蕭可營帳的聖旨。臨行前,蕭泠跟在他身後,囉囉嗦嗦地念叨了將近有半個時辰,生怕他行差踏錯,害了自己更害了定王府。餘定風卻一臉的漠然,冷冷地送給蕭泠八個字:“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蕭泠語塞,到了最後,還是忍不住把他拉到角落裏,叮囑說:“萬一要是有個不對,你不要硬來,等我來救你。”
  蕭文咧嘴一笑:“你救得了我嗎?”
  蕭泠定定地看著他,眼裏掠過一絲受傷的神情:“救不了也要救,不是你說的嗎?兩肋插刀。”
  餘定風在一旁神色複雜,低聲說:“我給你的藥收好了沒有?”
  蕭文緊張地摸了摸衣袖,點了點頭,忽然好象想到了什麽:“你上次說查查古籍,查出什麽名堂了沒有?”
  餘定風怔了一下,猶豫著沒有說話,門外傳旨太監不耐煩地催了起來,蕭文趕緊丟下一句“查出來了告訴我!”便急匆匆地走了。
  
  此時正值晚膳的時候,一路上飄來了一陣陣飯菜的香味,蕭文今天折騰了一天,肚子早就餓了,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公公,今天晚膳吃什麽?”
  那位公公瞟了他一眼,笑著說:“小公子,陛下讓你即刻覲見,你卻耽擱了這麽久,不讓你吃頓板子就不錯了。”
  蕭文嚇了一跳,呐呐地說:“陛下現在這麽凶?”
  那位公公見起到了威懾的效果,滿意地點頭說:“總而言之,你小心點伺候,別動什麽歪腦筋就是了。”
  
  說著說著,蕭可的大帳就在眼前了,遠遠地,蕭文只看見一個身形站在帳前,玉樹臨風,英朗雋秀,忽然之間便不能控制住自己,眼底湧起了一陣熱意。
  
  “怎麽這麽慢?”蕭可緩緩地踱著步子走了上來,冷冷地說。
  蕭文低著頭不敢說話,生怕一說就帶著哭音。
  旁邊那位公公只好應聲說:“公子和世子殿下說了一會兒話,就晚了。”
  蕭可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伸出手去,擡起了蕭文的下巴:“莫不是捨不得世子殿下嗎?”
  蕭文被迫擡起頭來,看著蕭可的眼睛,只覺得那雙眸之間寒意逼人,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他小聲地說:“不是的,只是忽然離開,有些惶恐而已。”
  
  蕭可指尖用力,想要使勁地捏他的下巴,用力到一半,卻又停了下來,一甩手,大步往帳裏走去。走了幾步,回頭一看,蕭文還呆呆地站在那裏,不由得喝道:“傻站著幹什麽?到裏面來伺候朕用膳!”
  
  大帳裏擺著一桌飯菜,行軍在外,蕭可素來不太講究膳食,平日裏只是三、四個小菜,有葷有素,煩悶時加幾壺小酒。今日不知怎麽了,他特意吩咐夥房上了幾個拿手好菜:香蔥醋魚、龍須鳳爪、蓴菜羹、水晶肴蹄……各位大廚們紛紛使出了渾身解數,不僅味香,而且形美,令人食指大動。
  
  蕭可在桌子旁坐下了,看了看跟在身旁的蕭文,皺著眉頭說:“斟酒。”
  蕭文的肚子餓得咕咕叫,猶豫了一下,幫蕭可斟了半杯酒。
  蕭可一仰脖便一飲而盡,伸筷夾了一塊魚,被香蔥悶住的魚肉露了出來,頓時香氣四溢。他剛把魚放進嘴裏,只聽到一旁“咕嘟”一聲,他愣了一下,往蕭文那裏一看,只見他使勁地咽了一下口水。
  “很餓嗎?”蕭可慢條斯理地問。
  蕭文縮了縮脖子,把視線從魚上戀戀不舍地挪開,低聲說:“不餓。”
  “那就好。”蕭可不耐煩地敲了一下杯子,示意他倒酒。
  
  蕭文遲疑著,又爲他倒了半杯,看著他又一飲而盡,實在忍不住了:“陛下,你的頭痛之症未好,不可多飲,不如小人去幫你泡杯花茶,以茶代酒,也甚是風雅。”
  蕭可嘲弄地看著他:“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朕事事順遂,自然要夜夜笙歌,美酒作伴,這才來得愜意。”
  蕭文頓時呆了一呆,頗有些難堪地低下了頭,不吭聲了。
  
  蕭可又吃了幾筷鴨肉,舀了幾勺湯,也不讓蕭文倒酒了,自飲自斟,不一會兒就把一壺酒喝完了,隨後吩咐蕭文:“朕讓廚房做了些甜點,你去幫朕拿來。”
  
  蕭文應聲去了,廚房早就把甜點放在了一個食盒裏,一件件地點給他看:水晶豆泥糕、芝麻香酥餅、雲片酥……他把食盒拿在手上,只覺得那香味一陣陣地飄上來,勾得人心癢癢的,看看左右黑漆漆地沒人,他飛快地從裏面拿出了一塊芝麻香酥餅,三下五除二放進了嘴裏,不一會兒就滑進了肚子。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誰再說文淵沒有肥來,我就和你急!掀桌!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4:32

第 47 章

  蕭文走進營帳的時候,蕭可已經斜靠在軟榻上睡著了,雙頰因爲酒意而有一絲不正常的潮紅,眉頭緊皺,仿佛夢中仍有什麽事情決斷不下。
  
  蕭文躡手躡腳地走到蕭可面前,看看四下無人,輕輕地喚了一聲:“陛下!”見蕭可沒有反應,便大著膽子在他身旁坐了下來,癡癡地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顫巍巍地伸出手去,在他的眉間虛空摸了兩把,低聲說:“爲什麽皺著眉頭?在夢裏也這麽恨我嗎?”
  
  沒有人回答。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托腮想了一會兒,把目光又落在了那桌子上,滿桌豐盛的菜肴才動了幾筷子,依然十分誘惑,他的肚子忍不住又咕嚕叫了一聲。
  
  剛才那塊芝麻香酥餅狼吞虎嚥了下去,肚子反而更餓了,而且,看起來眼前這個人根本沒有讓他出去用膳的意思,只怕到時候也只能吃上幾個冷饅頭。蕭文心一橫,慢慢地爬了過去,在每樣菜上都小心地吃了兩口,最後拿起了一個鳳爪,啃了兩下,忽然聽到身後蕭可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在幹什麽?”
  
  蕭文飛速地把那個鳳爪放進了衣袖裏,抹了一把嘴,應聲道:“陛下,小人在幫你收拾桌子。”
  蕭可輕哼了一聲說:“難得你這麽勤快,放著吧,下人會來收拾的。”
  蕭文小心翼翼地問:“陛下這是用完膳了嗎?小人可否告退?”
  蕭可的眼神看起來有些古怪,良久,他淡淡地說:“去換件衣服吧,酸臭得很。給你一盞茶的時間,立刻回來,伺候朕入寢。”
  蕭文驚愕地睜大了眼睛,掙紮著說:“陛下,這于禮不合,不是有專門伺候入寢的公公嗎?只怕小人毛手毛腳的,反而惹得陛下不舒服。”
  蕭可沒有說話,只是用雙指捏緊了那只小酒盅,不一會兒,只聽得“啪”的一聲,酒盅裂成了兩半。
  蕭文打了一個寒顫,立刻識時務地說:“是,小人即刻便回。”
  
  蕭可目視著他的背影走出了大帳,忽然指尖微微顫抖,疾步走到那個食盒旁邊打了開來,一看,五塊芝麻香酥餅果然只剩了四塊,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中間。他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忽然仰天長笑起來,那笑聲帶了點悲涼,又帶了點憤怒,讓人聽了心慌慌的。
  
  不一會兒,蕭文換了一身長衫回到了帳裏,只見蕭可束手站在一幅畫像前,背影顯得有些憂鬱。他的心猛跳了兩下,不敢說話,只好站在他的身後。
  “女人的心思你會猜嗎?”蕭可忽然開口問道。
  “小人愚鈍,不會。”蕭文謹慎地回答。
  “朕賜你無罪,你倒是說說,畫上這位女子,她此刻正在想什麽?”蕭可淡淡地問。
  蕭文飛速地擡頭看了一眼,只覺得如芒刺在背,小心翼翼地說:“她必是想著和陛下蒹葭情深,比翼雙飛。”
  “哦?朕怎麽看著她好似口蜜腹劍,笑裏藏刀?”蕭可冷冷地說,“這幅畫掛在這裏,朕每天可以擡頭看到,提醒著朕有多愚蠢,多可笑。”
  蕭文的心絞痛了一下,仿佛有把刀子在胸口反反複複地絞著,“陛下……不可能……”他幾乎不能自已,張了張嘴,卻不得不狼狽地低下頭,一滴淚滴落在了地上。
  蕭可回過頭來,嘲弄地笑了笑:“咦,你在這裏難過些什麽?”
  蕭文困難地吸了一口氣,低聲說:“君憂臣勞……君辱……臣死……”
  蕭可凝視著他,良久,眼中掠過一絲失望之色。“死……死什麽死,難道朕是這麽一個殘暴之人嗎……”
  
  他喃喃地說著,然後振作了一下精神,伸手說:“來,幫朕寬衣。”
  蕭文呆了呆,磨磨蹭蹭地走到了蕭可的身旁,伸手開始解他身上的盤扣。兩個人離得很近,一股男性的氣息在身旁流竄,讓蕭文不由得耳根有些發紅,手也漸漸抖了起來,頸上的一顆扣子怎麽解也解不開。
  
  蕭可的手緩緩地覆在他的手上,低聲說:“來,把那袢子往外拉一拉,對,再把扣坨往外頂一下,真笨……”
  蕭文心裏狐疑,卻不得不聽從他的指揮,終於將最緊的扣子解了開來,玄色的龍袍打開了,裏面是一層薄薄的小衣。
  “去拿冊書來,朕乏了,你讀給朕聽聽。”蕭可走到床前,躺了下來,慢悠悠地說。
  蕭文在一旁的書架上挑了一本話本,搬了個錦繡墩子,坐在床邊,讀了起來。他的聲音生澀而尖銳,聽起來有些刺耳。可蕭可卻聽得津津有味,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嘴唇。
  
  這話本煞是有趣,寫的是一個閨閣女子上山進香的途中,偶遇一個風趣幽默的趕考男子,兩個人在寺廟中談天說地,漸漸喜歡上了對方。蕭文讀著讀著,不由得沈浸到故事之中,左邊的唇角微微翹起,漸漸漾成了一個微笑。
  “你笑什麽?看起來好狡詐。”蕭可努力控制著自己想摸上去的手,淡淡地說。
  蕭文一怔,隱隱覺得這話有點熟悉,也不及細想,答道:“我笑那女子如此狡猾,明明喜歡卻還騙人家是個狐妖。”
  “世上女子,善於騙者居多。”蕭可輕哼了一聲。
  蕭文張嘴想反駁,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低頭又念了起來。又讀了好一陣子,他只覺得口幹舌燥,忍不住問道:“陛下,不知道小人什麽時候可以歇一歇?”
  蕭可把臉一沈:“歇什麽?朕喜歡聽,一直不要停。”
  蕭文急了:“陛下,這都快三更了,該睡了,小人忙碌了一天,又餓又困,再不休息,明天沒有精神服侍陛下了。”
  蕭可冷冷地說:“朕一整個晚上都要聽,不然朕就睡不著。”
  蕭文張大了嘴,呐呐地說:“什麽?要讀一個晚上?”
  “你方才不是說君憂臣勞嗎?怎麽,念會書你就受不了了?”蕭可瞥了他一眼,“朕整夜睡不著的時候,你在哪裏?”
  
  蕭文呆了一下,情不自禁地問:“陛下,你的頭痛之疾莫不是就是這樣落下的?”
  蕭可只是閉著眼睛沒有回答。
  蕭文再也沒有廢話,大帳裏只回繞著他低低的誦讀聲,不一會兒,蕭可發出了輕微的鼾聲,過了一會兒,一旁的紅燭爆了一下燈芯,再一會兒,燭火慢慢地熄滅了。
  蕭文屏息停了下來,死死地盯著蕭可隱隱的輪廓,慢慢地湊了過去,卻見蕭可翻了個身,喃喃地嘟囔了一句:“念……不許……停……”
  
  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張嘴居然背起那話本來,如懸河瀉水,流暢無比,想來是以前早就不知道讀了幾遍。四周漆黑一片,他一邊嘴裏念叨著,一邊無所顧忌地往眼前這個君王看去,看著看著,腥鹹的淚水漸漸地在臉上肆虐,一滴滴地掉在胸口——終於,他可以無所顧忌地流淚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抵抗不了困意的侵襲,頭一點一點地,背誦聲漸漸地低了下來,趴在了蕭可的床上。迷迷糊糊間,他好像覺得有人把他抱了起來,溫柔地擦去了他眼角的淚痕,低低地在他耳邊訴說著什麽,他努力想聽,卻什麽也聽不清,沈沈地睡了過去。
  
  等蕭文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躺在龍床上,天色已經大亮,他不由得一陣心驚肉跳,四處看看,大帳裏空無一人,蕭可不在,桌上放著幾個肉包子,一碗皮蛋瘦肉粥,還有幾碟小菜。他再也不敢去偷吃,只好疾步走到帳外,剛想去廚房找點東西吃,卻被一個人攔了下來。
  “陛下有令,公子你不得離開大帳半步。”
  “我餓了,要去吃早飯。”蕭文愕然說,眼前這人他認識,叫楊名,禦前一等帶刀侍衛。
  “早飯已經送來,請在帳裏用便是。”楊名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
  “不對,這於禮不合!”蕭文爭辯著就想往外走。
  只聽得“錚”的一聲,楊名拔劍出鞘,雙眼血紅,怒喝道:“好,你要走,就從我的屍首上走出去,反正我數次有負陛下重托,活著也是憑添笑話!”說著,他把劍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蕭文嚇了一跳,連連擺手說:“楊大人你發那麽大火幹什麽!不出去就不出去,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說著,他只好悻悻地退回了大帳裏。既來之,則安之,包子香甜,粥品滑膩,不一會兒,他就把早膳吃了個底朝天,又到書架上隨手拿了一本書,靠在軟榻上看了起來。
  
  楊名每隔一會兒便走進來瞧瞧,蕭文也不以爲杵,只是擡起頭來朝他笑笑:“楊大人放心,我說不走便不走,殺了我也不走。”
  楊名只是充耳不聞,在大帳裏走了兩圈,仔細查看一番,便昂首挺胸地離開了。
  中午的時候,蕭文在軟榻上小憩了一會兒,心裏頗爲想念蕭可,他早就做好了坦然赴死的准備,只是總想著呆在蕭可身邊能多看他兩眼,這樣,就算到了陰曹地府,也總還能記得他的音容笑貌。
  
  盼啊盼啊,他站在大帳的視窗,一直盼到日落西山,終於聽到了蕭可的聲音,不由得心裏開懷,早早地邊挑開簾帳迎了上去,頓時,他頗有些失落,蕭可不是一個人,身旁一個男子笑語晏晏,他認識,正是大楚國君以前的書僮楚易。
                          
作者有話要說:楊大人發怒了!文淵你是不是愧疚啦,木事木事,把你家小方屏許配給他好了,嘎嘎嘎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4:42

第 48 章

  蕭可把楚易請進了屋裏,笑著說:“行軍在外,甚是簡陋,楚大人莫要笑話。”
  “哪裏哪裏,大衍物産肥美,各種物件巧奪天工,臣自那年到過大衍後,便一直十分嚮往,多次和陛下提及兩國要多加交流,互通有無。”楚易也笑容滿面。
  “楚大人此言,倒是和那方文淵的想法不謀而合。”蕭可若有所思地說。
  “哦?看來方大人真是臣的知音啊,哪日相遇,一定要好好攀談一番。”楚易笑嘻嘻地說。
  “剛才楚大人在中軍大帳所言,鏗鏘有力,真情流露,朕也忍不住感動莫名,大人要是重遊大衍,朕一定重禮以待。”蕭可說著,瞥了一眼蕭文,“你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上茶!”
  
  蕭文愣了好一會兒才上前手忙腳亂地倒茶。照理說,此時蕭可應和這楚易水火不容才是,怎麽反而一副和樂融融的模樣?
  楚易看著他,眼裏帶著幾分探究:“陛下用人真是出人意表,這位仆從乍看之下平常無奇,細看幾眼卻覺得儀神雋秀,臣差點失眼了。”
  蕭可看了蕭文一眼,冷冷地說:“還不快快謝過楚大人謬贊?”
  蕭文趕緊拱手說:“承蒙大人誇獎,小人惶恐。”
  楚易的眉頭一皺,眼神頓時亮了起來,饒有興味地打量著他:“你姓甚名誰,仙鄉何處?”
  蕭文飛快地瞟了蕭可一眼,見他面無表情地飲著茶,並沒有半分不悅的意思,只好答道:“小人賤名,不足掛齒。”
  
  楚易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死死地盯著蕭文,忽然拍桌而起,指著蕭可大聲喝道:“陛下,我敬你是個英雄,所以自請爲信使,想要化解兩國這場紛爭,以免百姓受難,生靈塗炭,卻沒想到,你居然任意妄爲,平白這樣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給大楚,如今謊言戳穿,你還有何話說?”
  蕭文嚇了一跳,本能地往楚易身前一攔,深怕他對蕭可出手,急急地道:“楚大人你何出此言!有話好好說!”
  蕭可坐在位置上面不改色,只是拿起茶盅飲了一口,淡淡地說:“蕭文,你出去暫避片刻。”
  蕭文一愣,回頭惴惴地說:“陛下,此人如此大膽,你小心爲上……”話還沒說完,卻見蕭可眉頭緊皺,眼神冰冷地看著他,他只好把話縮了回去,無可奈何地往外走去。
  楚易卻不幹了,上前欲拉住他,嘴裏嚷嚷著說:“不許走,留下來把話說清楚!”
  蕭文深覺莫名其妙,慌不疊地避開他的手,逃一樣地走到帳外,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守在帳外的楊名見他一臉的驚慌,不由得緊張起來,手按在寶劍上,問道:“怎麽了?”
  
  大帳裏沒有聲音,蕭文心裏卻還有些七上八下:“楊大人,你看那楚國的使臣,會不會是個武學高手?”
  楊名搖搖頭:“他腳下虛浮,身形羸弱,必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蕭文頓時松了一口氣,在旁邊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恨恨地說:“這個楚易,實在太莫名其妙了!”
  
  這一坐,就坐了足足半個時辰,才見簾帳一掀,蕭可和楚易從大帳裏走了出來,居然還是一副和樂融融的模樣。楚易向蕭可行禮告退,末了還走到蕭文跟前,深鞠了一躬道:“適才是在下孟浪了,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看著楚易的背影,蕭文驚愕地張大了嘴,不明白此人的態度爲何一刻三變。
  “傻看著幹什麽?人家都走遠了。”蕭可嘲弄的聲音響了起來,“過來,朕身上黏滑,來伺候朕沐浴。”
  “沐浴?”蕭文驚叫起來,那聲音上揚十分刺耳。
  蕭可皺了一下眉頭,定定地看著他,良久,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是了,光伺候沐浴豈不是太便宜你了,朕的沐浴水就由你提來裝滿吧。”
  
  蕭可沐浴的木桶很大,看起來足足可以容納三個人,蕭文拎著一小桶水吃力地往裏倒進去,水花四濺,把他的衣服都弄濕了。他急忙摸了摸臉,還好,沒有濺濕,然後又愁眉苦臉地往裏看了看——水才不到一半。
  一旁的蕭可坐在桌邊,一邊用膳,一邊看著他忙碌,看起來心情十分愉快。“蕭文,你可要快點,不然水涼了,你又要重新提過。”他慢條斯理地說。
  蕭文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走到帳外,楊名早就幫他拎了一大桶水等在門口,看著他的樣子,只是搖頭歎息:“幸虧現在是夏末,不然只怕陛下要被你凍死了。”
  蕭文忽然精神抖擻,喃喃地說:“不就拎點水嘛,你們都瞧不起我!”說著,不知從哪裏生出了力氣,把那小桶一扔,顫顫巍巍地拎起了那一大桶水,半拖半拉地挪進了帳內。
  站在這浴桶前,蕭文一運氣,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想把這桶水往上擡一擡,剛擡起了幾寸,卻覺得後力不濟,眼看著這木桶就要砸下來到他的腳上,頓時,蕭可一個箭步竄了上來,在桶下一使勁,那水輕輕松松地就倒在了浴桶裏。
  蕭文呆了呆,呐呐地說:“多謝陛下相助。”
  
  蕭可看起來有些尷尬,重新回到桌前坐好,沈著臉冷冷地說:“朕只是怕水涼了,誤了朕沐浴的時刻。”
  蕭文心一橫,心想:十有八九蕭可已經認出她來了,反正左右是要死了,死了也要做個飽死鬼。一想到這裏,他湊到蕭可面前,腆著臉說:“陛下,小人沒力氣了,腹中饑餓,讓小人吃點東西再幹活吧。”
  蕭可掃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對面:“坐下來,朕賞你口酒喝。”
  蕭文心裏高興,立刻拿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盅酒:“陛下你少喝點,臣幫你都喝了吧。”說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只覺得一股甘甜直衝入喉中。
  “好酒!”蕭文贊道,舉筷夾菜放進自己的嘴裏,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這酒是蕭可特意讓楊名去東湧府最有名的八仙酒坊買的,鎮坊之寶二十年陳的竹葉青,色澤金黃透亮,柔和爽口,只是後勁綿長,酒量一般的人飲個幾杯就醉了。
  蕭可不動聲色地看著他自飲自斟,飛快地吃了點東西墊了墊肚子,不一會兒,他算計著蕭文的酒量差不多了,邊把酒壺拿了開來,皺眉說:“好了,別光喝酒,吃點東西吧。”
  蕭文眼神微微迷離,笑了笑說:“陛下,你以後要少皺眉頭,不然你的臣子都被你嚇死了。”
  “是嗎?朕看你怎麽一點都不害怕?”蕭可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來。
  蕭文擺了擺手,笑意盎然:“那怎麽一樣,我不一樣的,我們從小的情分,就算你想殺了我,那也是不一樣的。”
  蕭可咬了咬牙,真恨不得一掌劈在他的後頸,讓他從此以後都乖乖地聽話。
  蕭文胡亂吃了點菜,漸漸地,酒意上湧,有些語無倫次了起來:“小可,每天不要太過勤於政務,要勞逸結合,太上皇的話也不能全聽,累出病來可怎麽辦?還有,我早就想和你說了,後宮裏的妃子,也不要太多了,太費神,也不要耽誤人家女子的青春,挑幾個自己喜歡的就好了。我家裏人,你要是實在看不過眼,罷黜就罷黜了吧,祖父早就想告老還鄉,小叔原本就是喜歡經商勝過當官。”
  
  說著說著,他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蕭可身邊,拍著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說:“我知道你不會把我們方府抄家滅門的,對不對?”
  蕭可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恨恨地盯著他,喃喃地說:“原來你就是吃准了我不能拿你怎麽辦。”
  “小可,都是我不好,我太貪心了,什麽都想要,結果什麽都沒了,一切都是命中註定……”蕭文的眼裏湧出淚來,滴落在蕭可的手上,滾燙滾燙的,“你殺了我,你會不會傷心?不,你還是別傷心了,我在陰曹地府看著會難過的,不對,小可,你要是不傷心我也會難過,這可怎麽辦啊……”
  他喃喃地自語著,手顫顫地伸了出去,想去摸蕭可的臉。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麽,傻呵呵地笑了笑:“這樣吧小可,你偶爾傷心一下,就當念在我陪了你這麽多年的份上。每年我的忌日,你不許去找別的嬪妃,到我的墳前,來撒一杯酒……不對,我真傻,你都要殺我了,當然不可能再來看我……”
  說著,他傷心地捂住了臉,踉蹌了一步,差點摔倒在蕭可的懷裏。
  
  蕭可的臉色鐵青,只覺得頭頂氣得冒煙:這個傻女人!一口一個死字,她是從哪裏看出來朕要殺她了!朕要是想殺她,還用得著在這裏和她費這功夫!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小可,你要檢討一下自己啊,你瞧瞧,你害得文淵多傷心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4:52

第 49 章

  眼前的人醉態可掬,一點兒都沒意識到蕭可已經七竅生煙,剛剛下肚的酒讓她渾身都有些發熱,鼻尖也微微出汗。她難耐地扯了一下衣服,嘟囔著說:“小可,我覺得有些熱……”
  
  蕭可冷冷地看著他,腦中想著要好好地懲戒他,可一雙手卻不受自己的控制,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裏。半晌,他才咬著牙齒說:“好,我等會兒就讓你涼快涼快。只是你先說,你怎麽知道我要殺你?”
  
  方文淵瞪大眼睛毫無焦距地看著他,忽然吃吃地笑了起來:“好多人要殺我,聽說刀上還煨毒,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蕭可忍不住心裏咯噔了一下,疑竇叢生,思忖了片刻,問道:“那你爲什麽要從宮中逃出來?是不是因爲那……那田景文?”說吧,他屏住了呼吸,定定地看著他。
  
  方文淵點了點頭,蕭可的心一沈,手下不由自主地一使勁,方文淵忍不住痛呼了起來,眼裏含著淚水,忿忿地說:“小可,你總是騙我,你是不是要殺景文?我都聽見了,你還騙我說會好吃好喝招待他……”
  
  “胡說八道!”蕭可怒喝道,“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在你面前胡言亂語?
  “才不是呢,吳貴妃告訴我我還不信,後來我自己都聽見了,那天你和楊名在天牢外偷偷在說,我全都聽見了……”方文淵得意地說著,又去抓了抓自己的衣領。
  蕭可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又氣又恨:“我說的是田景文那廝嗎?我說的是你那只波斯貓,躲在禦膳房偷東西吃,被打斷了一條腿,差點沒命了!”
  方文淵有些聽不懂,擺了擺手,皺著眉頭說:“打斷景文的腿也不行,我還是把他先救出去,然後我就回來,乖乖地當你的皇後……不對,你已經不要我了……”
  
  她的淚水又湧出了眼眶,一雙眸子含了水,仿佛如秋後的露珠,晶亮剔透,只可惜放在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上,十分不協調。
  蕭可用手指刮了一下耳後,卻沒發現有什麽異常,於是便解開了她的衣領,露出了大半個肩膀,果然,此處的肌膚和脖頸完全不同,白裏透著粉,摸上去滑膩而有彈性,鎖骨微微凸出,精巧而性感……
  蕭可一陣心猿意馬,忍不住低下頭,在她的鎖骨處親了一下,想想又不解氣,又在她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頓時留下了一排牙印。
  方文淵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眼淚汪汪地看著他,仿佛一隻待宰的羔羊。蕭可將她的外衫褪了下來,露出白色的褻衣,細細的胳膊、不盈一握的腰肢,讓人看了就心疼了起來。蕭可長歎了一聲,不費吹灰之力地把她攔腰抱了起來,走到浴桶邊,試了試水溫,將她慢慢地放入了桶中。
  
  方文淵驚了一下,死死地抓住了蕭可的衣袖,桶裏的水溫稍高,熱氣蒸騰,讓她整個人愈加迷糊了起來。她喘息了一聲,低低地問:“小可,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蕭可冷哼了一聲,咬牙切齒地說:“你還想著是誰?除了我,難道還有誰會對你這樣?”
  方文淵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毫不猶豫地說:“有!”
  蕭可刹那之間血往上湧,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卻聽見她笑嘻嘻地說:“方屏啊……”
  蕭可的身子不由得搖晃了一下,這樣下去,不是他在懲戒這個女人,而是他在被這個女人折磨。“閉嘴,不許再說話了!”他輕斥道,脫去了自己的衣衫,跳入了桶中,緩緩地抱住了方文淵,兩個肌膚相貼,一股熱意從他的小腹升起,他忍不住急促地喘息起來.
  
  方文淵卻渾然不覺,這幾天來,她星夜趕路,又女扮男裝不敢在蕭泠面前露出半點破綻,縱然有餘定風幫著遮掩,也一直神經緊繃,現在這這個大大的浴桶讓她疲憊的身心都得到了暫時的放鬆,蕭可的懷抱又是這麽溫暖,她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情不自禁地就往蕭可的身上蹭著。
  
  蕭可定了定神,用水拍在了方文淵的臉上,然後隨手撕下方文淵的一片褻衣,就著水在她的耳後慢慢地擦了起來,好一會兒,那白布上慢慢地染上了一層黃色,一些藥膏剝落了下來,白皙的肌膚也慢慢地露了出來,方文淵的臉終於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誰幫你化的妝?我要辦了他!”蕭可惡狠狠地說著,心裏明白十有八九就是那個神醫餘定風。
  方文淵沒有說話,她半坐在蕭可的腿上,側過身來,環住了他的脖頸,把臉貼在了他的臉上,喃喃地說:“小可,我心裏真快活,就算現在死了,我也甘願……”
  說著,她仰起脖來,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又伸出舌來,舔了舔蕭可的唇,咂巴了幾下,困惑地皺起了眉頭:“奇怪了,話本裏說這唇甚是好吃,我怎麽一直沒覺得?”
  話音剛落,蕭可的唇便重重地落在了她的唇瓣上,那唇瓣柔軟,蕭可用力地吸吮著,仿佛想把她整個人都吞進肚子了,緊接著,他用力地撬開了她的齒關,把她的驚呼吞入腹中,舌尖在她的口腔中來回地梭巡,仿佛在宣告著對她的主權;熾烈的氣息在兩人唇齒之間流竄,蕭可緊緊地扣著她的脖頸,斷絕了她的所有退路,她的整個靈魂只能跟著他的舌尖上下起舞。
  
  良久,蕭可終於松開了她的唇,看著她變得嫣紅的唇色,腹中的熱意越來越重,忍不住喃喃地說:“你這個小野貓,真想在這裏……要了你……”
  方文淵被他一松開,頓時人在水中晃了晃,差點溜到了水裏,慌亂間隨手一按,按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不由得奇道:“咦,怎麽水裏還有石頭?”
  蕭可悶哼了一聲,渾身一陣酥麻,差點沒叫了出來,幾乎懷疑是眼前這個人在故意報複他,咬牙切齒地說:“方文淵!你快鬆手!”
  方文淵的手一顫,慌不疊地松開了手,卻再也平穩不了身子,整個人都掉進了水裏,嗆了一大口水,咳嗽著扶著桶壁站了起來,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褻衣緊貼在肌膚上,露出了玲瓏有致的身軀。
  蕭可詛咒了一聲,只覺得這懲戒實在是太失敗,趕緊拿來了旁邊的浴巾,幫她把水擦幹,幫她把褻衣換掉,又把她抱到了床上。他從來沒有幹過這種伺候人的活,這一路折騰下來,只忙得滿頭大汗。
  
  等宮人們把浴桶和雜物都收拾幹淨,蕭可終于長舒了一口氣,再去看床上的方文淵,卻發現她已經仰躺著睡著了,他定定地看著她的睡顔,良久,神色複雜地歎了一口氣,俯□,一下下地吸吮著她的肌膚,從脖頸到胸口,又輾轉到了小腹……留下了一串串紅色的印記……
  末了,他仰躺在床上,喘息著,雙眼直瞪瞪地看著床頂,整個人都快燒了起來,而那個始作俑者卻只是象貓似的哼哼了兩聲,縮在他的身旁,把一股淺淺的香味直送入他的鼻中……或者,命中註定,這是一個甜蜜卻殘忍的夜晚……
  
  -
  
  第二天天色大亮,方文淵這才揉著眼睛從睡夢中醒來——昨夜一夜無夢,十分香甜。她伸了一個懶腰,忽然整個人都呆住了:自己蓋著一張毯子,毯子□無寸縷,躺在蕭可的床上!
  她慌亂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入手是滑膩的肌膚,心裏什麽都明白了。昨夜的印象依稀地湧上腦海,大大的浴桶、裸身的蕭可、迷亂的親吻……她動了一下,卻發現自己的□和平日裏一樣,這才松了一口氣,可不知怎地,一絲遺憾隱隱浮上心頭:如果昨晚真的成了他的女人,是不是就可以死而無憾了……
  床邊放著一整套衣服,還有長長的裹胸布,顯然,蕭可只是想讓她恢複方文淵的身份,她慢吞吞地換起了衣服,總覺得身上有些麻痛,仔細看了看,發現皮膚上盡是一顆顆暗紅色的小點,不由得撓了撓頭:咦,難道是起了紅疹?
  下了床,她方才覺得腦袋有些發脹,不由得揉了揉太陽穴,往外走去。帳外依然守著楊名,一見她出來,伸手一攔:“公子請留步,陛下說了,你不得外出。”
  “陛下人呢?”方文淵一出口依然是那個刺耳的聲音,楊名臉上的表情頓時精彩了起來,呐呐地問:“公子,你的聲音,難道,就只能這樣了?”
  方文淵忍不住想逗他:“對啊,是不是很難聽?”
  楊名古怪地看著她一樣:“臣自然是無所謂,只怕陛下會傷心的。”
  方文淵歎了一口氣,從袖中取出了一顆藥丸,放進了嘴裏:“騙你的,那是變聲丸,服瞭解藥就好了。”
  楊名松了一口氣:“公子你回帳裏去吧,陛下叮囑了,不可讓別人看到你,你有事就叫我一聲。”
  
  方文淵納悶地走回了帳裏,左思右想想不明白,如今蕭可既然已經抓到了她,那就再也沒有必要和大楚開戰,何必不能讓別人看到自己?難道說……他抓她只是個藉口,他真的想要吞並大楚,一統天下?
  一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一將功成萬骨枯,如果蕭可真的有這個心思,那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的白骨堆積如山!
                          
作者有話要說:先上點前菜,咳咳,可口吧?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5:02

第 50 章

  方文淵呆在帳裏,左思右想,想兩國的戰事,想蕭可的病情,也想著自己即將到來的結局,只想得腦袋發疼,不一會兒,楊名送來了一些筆墨紙硯,聞著熟悉的墨香,方文淵這才覺得心緒漸漸平息下來,提筆作畫,漸漸地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你在畫什麽?”一個冷冷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冒了出來。
  方文淵的筆一抖,頓時在紙上留下了一大塊黑墨,她煩惱地抓了抓腦袋,筆鋒一變,就著這團墨暈染了開來,變成了一塊石頭,又刷刷地改了幾筆,一幅南疆山水圖便躍然紙上。
  “陛下,我畫的是大衍的天下,盛世繁華,四海升平。”方文淵把筆輕輕一放,轉過身來,貪婪地看著眼前的人。
  蕭可漠然地看了一眼畫,並沒有答話,只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淡淡地問:“方文淵,你可知罪?”
  方文淵撩起長袍,跪了下來,低聲說:“陛下,臣罪該萬死。”
  
  四周一片靜默,良久,蕭可淡淡地說:“你就沒什麽話和朕說嗎?”
  “陛下,定王世子雖然心思靈活,但我這幾日和他相處,發現他仍不失爲一個坦蕩磊落之人,你今後多加嘉獎、安撫,但也不可失去戒心;你的病我已拜託那餘定風了,他妙手仁心,一定能讓你藥到病除;你這幾年來雖厲兵秣馬,但大楚兵強馬壯,驍勇善戰,兩國如若相爭,必然兩敗俱傷,既然我已歸案,不如請芷姐姐調停一番,你和那楚天揚握手言和……”方文淵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卻沒看到蕭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一番之後,方文淵擡起頭來,語鋒一轉,眼神淒楚:“陛下,我假傳聖旨,欺騙陛下,私自放出大楚的重犯,又不能及時回轉宮中實踐諾言,輾轉流落在外這麽多日子,雖非我所願,但事實俱在,又有何可狡辯?懇請陛下看在方家數代來忠君爲民、兢兢業業的份上,不要罪及他們,如果陛下不允……”她停了下來,垂下眼瞼,一滴淚滴在了地上。
  蕭可等了片刻,沒見她說下去,不由得哼了一聲:“如果朕不允,你待怎樣?”
  方文淵哽咽了一聲:“求陛下先賜死臣,臣先走一步,不用受這錐心之痛,到了地下……”她說不下去了,一想到年近花甲的老祖父,還要受到她的牽連,不由得心痛如絞。
  
  蕭可半晌沒有說話,末了冷笑一聲:“好啊,你就去死吧,你死了,朕就讓蕭泠、讓那個餘定風統統給你陪葬,然後和大楚好好打上一仗,說不定到時候朕也死了,一起到地下湊個熱鬧。”
  方文淵愕然擡頭看著蕭可,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說什麽?”
  “你捅出了這麽大一個簍子,還居然輕描淡寫地說一句賜死就准備扔下這一切走了嗎?”蕭可死死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問。
  “那,那你要我做什麽?”方文淵有些絕望,“我都把命給你了,你還想我做什麽?”
  
  “死豈不是太便宜你了,”蕭可慢悠悠地說著,眸色漸深,滿意地看著方文淵打了個哆嗦,“你先告訴朕,你走的時候,心裏有沒有想到過朕?現如今你有沒有後悔?”
  “我沒有想走!”方文淵急急地分辨說,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那些陰差陽錯,“陛下,我若是有這個念頭,讓我死無葬身之地!我流落在外,無時不刻都想著陛下,想回到你的身邊……”
  蕭可怒視著她:“那你爲何這麽長時間都杳無音信?我發了通緝令、抄了你們方家、發兵大楚,這麽大的動靜,你怎麽也不遣人來通個音信,留我一人在宮裏獨受著煎熬?”
  “我……我那時躺在床上,病得快死了……”方文淵低聲說。
  
  “什麽?你……你得了什麽病?”蕭可頓時懵了,不假思索地蹲了下來,捧起她的臉,仔細地打量著,只見她下巴尖削,以前養出來的一些肉都不見了,頓時心痛莫名。
  方文淵不敢說自己絕食,只好支吾著說:“什麽都吃不下,吃了就吐。”
  “又和以前一樣?都瘦成這樣,方文淵,你就這麽不知道愛惜自己!”蕭可又氣又怒,真恨不得把她扔在床上,好好打上一頓。
  方文淵瞪大眼睛看著他,呐呐地說:“陛下,你不是要殺了我嗎,還管我瘦不瘦做什麽?”
  蕭可語塞,半晌才坐回了椅子上:“我要養肥了再殺。”
  
  方文淵呆了半天,忽然欣喜若狂,試探著上前了一步,拉住了蕭可的手,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又把手貼在了自己臉上,他的手寬大而溫暖,帶著一股特有的熏香味,讓人沈醉。“陛下,你,你原諒我了嗎?”她屏息顫聲問。
  “還沒有,留在身邊查看一番,以觀後效。”蕭可板著臉說。
  方文淵一陣暈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語無倫次地說:“陛下,以後不會了,我再也不會亂跑了,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蕭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真的?”
  方文淵堅定地點了點頭,仰起臉,猶豫了一下問:“那,我的祖父呢?”
  蕭可恨恨地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你還有臉問!太師得知你做了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當晚就氣得病倒了,讓朕安排這場抄家滅門的騙局,想把你騙回來,朕坐等右等卻還是沒人,又不敢讓太師知道,只好哄他說朕去接你回來。”
  方文淵頓時傻了,半晌又問:“那小叔呢?方正錢莊呢?你難道沒有查封接手嗎?”
  “方正錢莊的掌櫃全部輪換了一遍,方愛卿向朕告假半年,巡視錢莊去了,不過他說了,方家的財産,朕要是想要,就收了去,這算不算是朕查封接手了?”蕭可說。
  
  方文淵整個人都飄忽了起來,所有繃緊的神經全都鬆懈了下來,身子一軟,頓時坐倒在地上。
  蕭可把她抱了起來,只覺得手中仿如無物,不由得一陣心酸,在她的臉上親吻了一下,喃喃地說:“文淵,以後我們倆好好地過日子,不要再折騰了,再折騰下去,只怕我們兩條命都要交代了。”
  方文淵靠在他的胸口,忽然之間淚如泉湧,這些日子來的擔憂自責、輾轉反側終於在這一刻消失殆盡,她何德何能,能讓眼前這個帝王對她如此包容厚愛、深情厚意!“小可!”她叫了一聲,泣不成聲,“都是我的錯……”
  蕭可俯□,用唇封住了她的唇,把她的哽咽吞入腹中,繾綣地摩挲、吸吮著,最後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不,我也有錯。”蕭可將她放在了床上,伸手一拉,紗帳垂了下來,床上頓時幽暗了起來。“文淵,我太過自以爲是,從來不去想你到底要的是什麽。”
  方文淵被他親得迷迷糊糊的,半晌才喘息著應了一聲。
  “你成了我的皇後,我欣喜若狂,卻一直還是把你當成後宮中普通的嬪妃,卻不知道,你自小便自在瀟灑,你想要的豈止是一個皇後的位置,你有親人、有朋友,有抱負、有喜好,你雖然愛我,但若要你從此困在深宮,豈不是太殘忍了。文淵,對不起,這麽多日子,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麽原因讓我們倆總是錯過,幸好,我現在終於想明白了,幸好,總算不是太晚……”
  蕭可在她耳邊低低地訴說著,方文淵半晌才消化了這些話意,心裏的某個角落頓時仿佛被什麽東西重重地戳了一下,又酸又軟。她主動環住了他的脖頸,低低地說:“小可……你能這樣想,你居然能這樣想,我……”
  
  她仰頭吻住了蕭可的唇,生澀地吸吮著,慢慢地鼓起勇氣,把舌尖在他的唇上舔了起來,蕭可頓時一顫,含住了她的丁香小舌,吸吮著她口中的蜜液,兩個人唇舌交纏,仿佛交換著彼此的靈魂。
  
  所有的熱情仿佛在此刻被點燃,蕭可終於按捺不住,手下微一用勁,方文淵上午剛換上的長衫便被撕了開來,露出了白皙的肌膚,還有昨夜留下的紅痕。他把整個人都覆在方文淵的身上,含住了她的耳垂,啃噬了幾下,只惹得方文淵一陣驚喘,又酥又麻,微微扭動著身子。
  
  這一扭動,讓蕭可幾乎不能自製,他啞著喉嚨呻吟了一聲,咬牙切齒地低聲說:“文淵,別動,我不想傷了你。”
  方文淵仿佛明白了什麽,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慢慢地解開了他的衣衫,目光癡癡地落在了他寬闊而富有彈性的胸膛上,學著他的模樣親了上去,又輕輕地啃咬、舔舐著。
  頓時,那跟理智的弦崩斷了,蕭可分開了她的腿,將自己的炙熱抵在她的腿間,輕輕地摩挲著,漸漸感受到了一些濕潤;他的唇在方文淵的脖頸、胸前流連著,灑下了一串串的火種,方文淵微微呻吟著,眼神氤氳,雙眸半掩,一臉的茫然和渴求;終於,蕭可再也按捺不住,一個挺身,就把自己的炙熱埋進了愛人□的身體裏。
                          
作者有話要說:昨日大抽,抽得驚天地泣鬼神啊!嚶嚶嚶,我是不是損失了很多評論和花花啊,我恨!
潛水冒泡的都快粗來,養肥的不要再養啦……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5:19

第 51 章

  一帳的旖旎褪去,蕭可攬著方文淵綿軟的身軀,輕輕地幫她拭去額頭細密的汗珠,看著她半眯半張的眼睛,低聲說:“歇一會兒吧,等會兒我帶你去沐浴。”
  方文淵整個人有些脫力,渾身酸痛,只是手依然緊攬著蕭可的後背,喃喃地說:“小可,你別走,陪著我,我心裏慌。”
  “慌什麽?”蕭可奇道。
  “我怕這只是我的一場夢……”方文淵呢喃著。
  蕭可心裏一酸,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柔聲說:“你睡吧,我在這裏陪著你。”
  
  不一會兒,方文淵便沈沈地睡去了,聽著她沈穩的鼻息,蕭可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將薄毯和紗帳拉好,起身穿好了衣服,走到帳外。
  楊名正在帳外等候,一見到他出來,立刻笑嘻嘻地說:“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蕭可的眉梢眼角都帶著一絲喜氣:“小聲些,文淵在裏面睡覺。”
  楊名壓低了聲音,說:“臣正有要事回稟陛下。臣派了幾個侍衛去查了吳大人,發現他這一陣子和江湖上人稱暗夜的殺手組織過往密切,臣抓了個殺手拷問了一番,卻問不出個什麽名堂來,只知道他在堂口裏下了個追殺貼。”
  蕭可思忖了片刻,心裏一跳,一個不好的念頭頓時湧入腦海:“難道說,就是他派人去追殺文淵的?”
  楊名低聲說:“只怕他沒有這麽大的膽子,背後一定有人主使!”
  蕭可腦中閃過宮裏的那把火,又閃過方文淵說的話,那日在忙著對付方文淵沒來得及細想,現在所有的疑點都一點一點地暴露了出來。“宮中的田仲樂有沒有什麽消息傳來?朕特意把他留在那裏,想看看有沒有人乘著朕不在的時候在宮中露出馬腳。”
  楊名從懷中取出了一封書信,上面加蓋著火漆:“這是田大人今早送到的迷信,請陛下禦覽。”
  蕭可打開來一看,田仲樂只是寥寥寫了幾句:陛下萬安。宮中發現一具女屍,經查是蕭淑妃房中的侍女,臣秘而不發,未曾走漏風聲,正在詳查。吳貴妃近日來一直未有異動,整日爲陛下燒香祈福。宮中其他一切安好,陛下勿念。
  
  蕭可沈吟片刻,提筆回了幾句,交給了楊名。楊名又問:“陛下,定王世子多次遣人來問,他府裏的仆從不知道何時可以回去?他說他從來沒有見過世面,只怕會服侍不周。”
  蕭可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你就回世子,蕭文服侍得很好,多虧世子殿下教了這麽好的一個仆從,朕有賞。”
  楊名也笑了:“只怕世子殿下這個賞領得心驚膽戰。”
  
  一個下午,蕭可坐在帳裏,處理了些公文和瑣事,又看了一會兒書,到了末時這才把方文淵叫醒。方文淵睡得香甜,臉上一塊塊的枕席印子,一臉的懵懂,半晌才回過神來,看看自己身上的印痕,不由得羞澀地鑽進了薄毯之中。
  
  “來,快起來,朕帶你去個地方。”蕭可看著她羞窘的模樣,不由得輕咳了一聲。
  
  不一會兒,方文淵穿好了衣服,蕭可又拿了一頂帽子蓋在她的頭上,輕紗覆面,方文淵略有些不安,問道:“小可,你不讓旁人看到我,是有什麽安排不成?你和大楚的戰事到底要如何收場……”
  蕭可掩住了她的嘴,滿不在乎地噓了一聲:“文淵,今天不提國事,我們久別重逢,就讓我們放縱一天,想必老天爺也不會怪罪於我。”
  方文淵被他抱著上了馬,將頭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模模糊糊地想:好吧,就讓我們放縱一天,以後有什麽責罰、有什麽危難,就讓兩個人一起承擔,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就算是苦也和蜜一樣甜……
  
  蕭可單手拎著馬韁,一手摟著方文淵的腰,一路疾馳,楊名和一隊羽林軍遠遠地輟在後面。不一會兒,他們便來到了營地後面的山坳裏。一入山坳,只見裏面豁然開朗,一大片的洋槐林十分繁茂,一顆顆樹高大挺拔,樹葉競相逸出,遮天蔽日,一股涼意撲面而來。
  
  方文淵下了馬,又驚又喜,在林中緊走幾步,呼吸著清新的槐木氣息,不由得咯咯地笑了:“小可,你怎麽找到這片林子的?要是四月裏槐花都開了,這裏豈不是要成了人間仙境?”
  
  蕭可笑而不語,親了親她的發髻:“前幾日我心裏煩悶,四處遊走,不經意間走到這裏。只可惜今天的花季已經錯過,以後我們再來。聽說這裏陽春時節,在數裏之外都能聞到槐花的清香,如果登高遠眺的話,這個林子就好像披上銀裝,仿佛瑞雪覆蓋。到時候你把這美景畫下來,一定能賣出個好價錢。”
  
  方文淵噗嗤一樂,仰臉看著他:“陛下,你怎麽也成了一個守財奴了?整日裏想著賺錢。”
  “有其妻必有其夫,誰讓你整日介地想著銀子,問我討了這麽多的寶貝,都藏到哪裏去了?”蕭可取笑說。
  方文淵臉一紅,呐呐地說:“我都藏在櫃子裏,本來想都帶走的,不想便宜以後的皇後娘娘,沒想到……最後一天居然被你……”
  “文淵,”蕭可定定地看著她,鄭重地說:“以後我們倆都要坦誠相處,就算意見相左,也要多聽對方的想法,以免中了小人的離間之計,釀成無法挽回的後果。這次是我們倆的運氣,要是你真的被人殺了,或者真的生病不治,我……”說著說著,蕭可只覺得一陣後怕,不由自主地捏緊了她的手。
  
  方文淵也不由自主地攬住了他的腰,難過地說:“都是我不好,我聽人胡說八道,又不敢問你,只好出此下策,你罵我吧。”
  “你知道就好,以後記住,就算是撒潑打滾成爲一個妖後,也比你這樣悶聲不響亂來的強。”蕭可敲了敲她的腦袋。
  方文淵吐了一下舌頭,又把目光落在這篇槐樹林上:“陛下,我們明年來打槐花,做好多槐花餅吃。”
  “好,你想來,我就陪你來。”蕭可柔聲說著,牽著她的手慢慢往裏走去。
  
  穿過槐樹林,不一會兒就看見了一條蜿蜒而下的山溪在山谷中忽隱忽現,泉水在夕陽的印照下仿佛一片片金鱗,閃閃發光。溪水叮咚,鳥語呢噥,整個峰巒參差不齊,綠意盎然,天邊晚霞流光溢彩,真仿如人間仙境一般。。
  
  再往上走了幾步,只見一汪泉眼從石縫中流出,汩汩的冒著熱氣,方文淵頓時樂壞了,脫去了鞋襪,將腳伸進了泉眼之中試探了一下,泉水溫熱,十分舒服。蕭可笑著說:“別試了,到裏面去泡一會兒吧,保管你疲勞全消,通體舒泰。”
  方文淵心癢癢的,看看四周,猶豫著說:“這裏沒人嗎?”
  “楊名領著羽林軍把整片槐樹林都圍了起來,沒人進得來。”蕭可輕描淡寫地說。
  方文淵依然有些猶豫,蕭可心知她必然羞窘在人前□,便了然地說:“我去那邊溪邊看看有沒有魚,等會你餓了幫你烤兩條魚吃吃。”說著,一閃身,人就不見了。
  
  四周悄寂無聲,只有不知名的蟲兒在唧唧啾啾地叫著,方文淵看著泉水,只覺得身上黏膩無比,終於沒忍住誘惑,緩緩地解開了衣衫,一下子就鑽進了泉水裏。
  溫泉的水柔和而清澈,仿佛有種奇特的藥力,頓時讓她的身體徹底放鬆了下來。她快活地潑著水花,大聲叫道:“小可,小可你快過來,好舒服,你也來吧!”
  遠遠地傳來了蕭可的踩水的聲音,不一會兒他也大叫了起來:“你等著我,我捉到了一條大魚!”
  果然,蕭可領口大開,衣襟下擺卷起,渾身濕透,水珠從發間滴落下來,濺在手裏拎著一條草魚跑了過來:“這裏的魚果然比禦花園的要靈活,差點讓它給跑了。”
  方文淵笑著說:“其實你費那麽大勁幹嘛,對著它們說一句話就可以了。”
  “什麽話?”蕭可奇道。
  “魚兒們,快快跪下接駕,朕要吃你們了,乖乖地不許動讓我抓一條,其餘的免罪。”方文淵一本正經地學著蕭可的話說。
  蕭可頓時惱怒起來,把魚往地上一扔,跳入水中,惡狠狠地說:“好啊你這臭丫頭,居然敢取笑我!”
  方文淵驚呼一聲,卻不敢動彈,生怕春光外泄,立刻被蕭可抓在手中,顫聲說:“陛下饒命!”
  “現在才求饒,晚了!”蕭可俯□,狠狠地銜住了她的唇,蹂躪了一番,這才戀戀不捨得直起身來,恨恨地說:“我這是抽了什麽瘋,應該明天等你身子好些了再來才是。”
  蕭可的聲音帶了點喘息,方文淵頓時覺得不妙,趕緊乖乖地不敢動了。
  
  不一會兒,蕭可見她額頭已經略有薄汗,便讓她趕緊起來,以免到時候氣血不足暈倒了。方文淵磨磨蹭蹭地還不肯起來,被蕭可一拉,頓時驚叫了一聲,捂住了胸口,頓時,一件長衫兜頭而來,蓋在她的身上。
  “文淵,來日方長,我知道。”蕭可湊到她的耳後,曖昧地舔了一下她的耳垂,低啞地說。
  方文淵整個人都浮上了一層粉色,飛快地披上了衣服,瞪了他一眼:“快點把衣服脫了,別著涼受寒。”
  
  兩個人在樹林裏找了一些樹枝,點了火,蕭可拿出匕首,將魚剖肚挖腸,用樹枝叉好,放在火上翻烤起來,不一會兒,油脂從魚上滴了下來,鮮香四溢,方文淵頓時覺得口中香津四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作者有話要說:蕭可:朕心甚悅,你總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小醋:小人這兩天殫精竭慮,頭發都掉了一大把。
蕭可:說吧,要什麽賞賜?
小醋:小人要去度假,陛下你把路費、飯費、門票費什麽的都包了吧。
蕭可:一句話,去戶部領銀子吧。
小醋:還有隨從來幾個,不多,一百來號人差不多;沿路閑雜人等都讓他們散開;景區裏太吵了,包個場子吧……
蕭可:朕知道你想去哪裏度假了,楊名,快把天牢打掃打掃,讓她去裏面歇兩天。
小醋:嚶嚶嚶……陛下饒命……
哇哢哢,小醋要去度假啦,下週二才能回來,不過會用存稿箱把文章都發好的(週四和周日沒有),如果老時間沒發出來的話,一定是抽搐啦,大家狠狠地抽打這個小受吧。評論和花花都要有哇,小醋回來想要收好多好多,嗚嗚嗚~~~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5:35

我是存稿箱

  方文淵睡了一個下午,肚子正餓呢,心急難耐,一把搶了過來,湊上去咬了一口,頓時捂著嘴唇跳了起來。
  蕭可取笑了她一通,慢條斯理地將外面略有烤焦的皮剝去了,露出了雪白肥美的魚肉,放在嘴邊吹了吹,遞給了她。
  方文淵將魚肚上的大塊肉都吃了,剩下了魚背和魚尾,再也不敢狼吞虎嚥,細細地啃著,唯恐被那裏細小的魚刺卡了喉嚨。
  蕭可笑著說:“文淵,看你平時這麽嘴饞,怎麽連魚肉哪裏最爲鮮美都不知道嗎?”
  “我吃著味道都差不多。”方文淵砸吧了幾下嘴。
  蕭可伸手指了指魚鰓旁的一塊肉:“你看,這裏的肉就在魚臉的三角形骨頭中,一直隨著魚鰓在動,魚兒所有的精氣都集中在這裏,你試試看。”
  方文淵將信將疑地剜了下來,放在嘴裏,果然又韌又鮮,十分有嚼勁,她忍不住嫉妒地看了蕭可一樣:“哼,你是皇上,一定把世間的美味都嘗了個遍。”
  
  蕭可只是笑笑攬住了她,良久,才低聲說:“沒有你在身邊,再好的美味也味同嚼蠟;和你在一起,就算是腹中空空,也仿如美味在口。”
  方文淵忍不住一陣暈陶陶的,仿佛整個人都飄了起來,靠在他的身上,吸了吸鼻子:“小可,原來,你說起甜言蜜語來這麽好聽。”
  兩個人靜靜地靠在了一起,看著天空中的晚霞漸漸散去,山風在四周輕輕地吹拂,草木的清香彌漫,月亮漸漸地爬上樹梢……
  
  -
  
  方文淵做了一個夢,夢中的她和蕭可變成了一對漁夫,拉著漁網,坐在漁船上下河捕魚,一條很大很大的黑魚從漁網中竄了起來,兩個人歡呼雀躍著,一不留神,卻被那黑魚拉了一下,拉到了水中。
  “文淵,你在哪裏……”蕭可的聲音在耳畔焦急地響起。
  方文淵掙紮著想呼救,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好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樣,那條黑魚在眼前亂竄,忽然變成了吳貴妃的臉,陰笑著說:“姐姐你好本事,把陛下迷得團團轉,如此妖孽,必除之而後快!”
  那魚尾甩了一下,打在了她的頭上,她驚叫了起來……
  
  方文淵喘息著從床上坐了起來,良久,才定下神來,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夢見了吳貴妃,也不願去想宮中那些嬪妃們,這兩日過得太過美好,讓她心裏忽然有一種期待:要是永遠能不回皇宮該多好啊。
  
  帳外忽然傳來了一陣騷動聲,她凝神細聽,依稀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不由得心裏一緊,偷偷掀開簾帳往外看去,只見遠遠地站了一排羽林軍侍衛,足有七八個,攔著兩個人,依稀是餘定風和蕭泠的模樣,她的心裏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我們是來求見陛下。”餘定風漠然的聲音響了起來。
  “陛下是你想見就見的嗎?”一個侍衛冷冷地說。
  “這位大哥,我們就想知道一下,我府上的那個蕭文在不在裏面?”蕭泠到底是世子,深諳官道,掏了一錠銀子往侍衛手裏塞。
  “世子殿下,陛下去中軍大帳了,你可以去那裏請求通傳,至於府上的蕭文,小人就不知道了。”另一個侍衛把銀子塞回了蕭泠手中。
  蕭泠無奈地看了看餘定風,只見後者漠然的神情終於有些繃不住了:“他是不是把蕭文殺了!”
  
  方文淵急得團團轉,有心想出去,卻想起楊名的話,不知道蕭可對她有什麽樣的安排,深怕誤了蕭可的事;可不出去吧,只怕餘定風要大鬧這營地……
  就在此時,帳外想起了蕭可的聲音:“世子今天怎麽來了?莫不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方文淵頓時松了一口氣,再往外一看,只見蕭可和楊名站在帳前,牽著韁繩,顯然剛從外面回來。
  “陛下,臣過來瞧瞧,不知道蕭文伺候得合不合心意?”蕭泠躬身行禮說。
  “挺好,昨日朕不是賞你了嗎?”蕭可看起來身心愉悅。
  余定風上前一步,定定地看著他說:“陛下,臣有一機密要事,事關陛下生死,不知道陛下有沒有興趣聽聽?”
  
  蕭可一怔,饒有興味地看著他說:“居然有這種事情?”
  “和陛下的頭痛之症有關。”餘定風不亢不卑地看著他。
  “這幾日朕的頭痛之症已經好了很多了,不牢先生掛心。”蕭可淡淡地說,吧馬韁交給侍衛,便往裏走去。
  “治標不治本,猶如揚湯止沸,屆時陛下恐有性命之憂。”餘定風在他身後一字一句地說。
  蕭可驀地轉過身來,冷冷地看著他:“先生這是在威脅朕嗎?只可惜朕平生最恨的就是受人威迫。”
  大帳裏忽然發出了“哐啷”一聲巨響,諸人的臉色都變了一變,蕭可低聲詛咒了一番,剛想進去,餘定風道:“陛下,在下怎敢脅迫?只是陛下知道嗎?她當時甯死也要回到陛□邊,如此深情厚意,陛下難道不動容嗎?”
  蕭可臉上陰晴不定,喜憂參半,半晌才悻悻地說:“一個個地都護著她,她這是給你們吃了什麽藥了!”
  
  蕭可一進大帳,便發現方文淵坐在地上,一旁的一個架子倒在了地上,一看到蕭可和餘定風進來,立刻從地上竄了起來,哆嗦著問:“定風,你說什麽?有性命之憂?”
  餘定風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說:“原來你安然無恙,害得我們倆在外面日夜擔憂。”
  “對不起……我出不來……”方文淵呐呐地說著,“可是,陛下的病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別再瞞著我們了!”
  餘定風猶豫了片刻,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低聲問:“文淵,你真的要留在這裏嗎?你不是說要遊曆天下嗎,不是說要去看看餘陽觀嗎?你……你不去找我……師兄了嗎?”
  蕭可的臉色鐵青,冷哼了一聲:“她的事情,就不牢先生操心了。”
  方文淵偷偷看了一眼蕭可,定了定神,左邊的唇角緩緩地往上一翹,露出了一個狡黠的微笑:“定風,我的心意,景文早就明白了,我只願和陛下吟嘯山林,踏遍山水,定風必不願見我形只影單,獨老終身,對不對?”
  餘定風怔怔地看著她的笑靨,忽然只覺得心跳加速,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這一刹那間,各種念頭紛至遝來。
  “只要陛下和文淵心意相通,在下自然願意爲陛下效犬馬之勞。”余定風終於定下了神,淡淡地說,“陛下這病,三分內因,七分外因。”
  
  蕭可不免有些奇怪,搖頭說:“先生弄錯了吧,七分內因,三分外因還差不多,朕自文淵失蹤之後頭痛之症才愈演愈烈,這兩日卻又好了許多,定是因爲找到了文淵,心結已解。”
  餘定風慎重地說:“陛下讓臣再搭一搭脈再做定論。”
  蕭可笑著說:“先生這麽小心,難道說朕得了什麽不治之症嗎?”
  方文淵頓時眼圈發紅,掩住了他的嘴唇:“陛下你胡說八道什麽!”
  
  蕭可頓時不吱聲了,坐在椅子上,任憑方文淵擺弄著,看著餘定風閉著眼睛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心裏不由得腹誹:這個餘陽觀,怎麽盡出些稀奇古怪的人物。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餘定風睜開眼睛,淡淡地說:“陛下,在下沒有看錯,七分外因,陛下仔細想想,到底是何時病情開始加劇?”
  蕭可不由得扶住了額頭,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說:“大概是出京以後,便一日痛過一日。”
  “陛下,你有什麽事情是出了宮以後經常做的,又在這幾日因爲和文淵重逢少做或不做了呢?”
  蕭可左思右想,卻一下子毫無頭緒,忽然,後腦處一絲抽痛襲來,讓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方文淵敏感地發現了他的異常,心痛莫名,輕輕地按壓著他的頭部,低聲說:“陛下,你別著急,慢慢想。”
  餘定風定定地看著他們兩個說:“慢不來,陛下這頭痛之疾,原本是小病,卻在某種毒素的誘發下漸漸沈重起來,不過也更是不幸中的萬幸,如果沒有這頭痛的病竈,連在下都看不出陛下居然會中了毒!”
  方文淵大驚失色,不敢置信地看著餘定風:“定風,你會不會弄錯了,這怎麽可能!”
  餘定風鄭重地點了點頭:“我原本也懷疑自己弄錯了,所以這兩天一直在研究一本醫書。此毒久已失傳,名叫無解,無色無味,中者無跡可尋,無藥可解,暴斃而亡。但此毒有一個缺點,就是需在中毒者身上連下三十次,所以,非貼身之人不可爲之。”
  “連下三十次?”蕭可心裏一寒,他掐指一算,自己從宮中帶兵出發到這裏,已經有三十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悲催的存稿箱,我嫉妒可以出去旅遊的小醋醋,我要把她的花花都劫走!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5:51

我是存稿箱

  這天,蕭可在中軍大帳忙了一整天,事無巨細,都和蕭子裴仔細交代了一番,也把方文淵已經找到的消息和蕭子裴說了說,蕭子裴又驚又喜又是擔憂:“陛下你的計策楚天揚可會同意?”
  蕭可苦笑了一聲:“皇兄勿要怪朕,朕和那楚易詳談了甚久,答應他考慮開啓兩國之間的商貿,也答應了讓芷姐姐得空了可以正式回大楚省親。”
  蕭子裴一怔,長歎一聲說:“唉,你不說我也知道,小芷一直想去大楚看楚天揚那廝。”
  蕭可取笑說:“皇兄難道還在擔憂芷姐姐會移情別戀不成。”
  “陛下你不知道,這種事情,一定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連一丁半點的可能都要扼殺在苗頭之中。”蕭子裴一本正經地說。
  兩個人相視而笑,顯然心有戚戚焉。
  
  “接下來這兩日會十分忙碌,皇兄一人獨力支撐,要辛苦了。”蕭可拍了拍他的肩膀。
  “陛下放心。只是陛下心裏可有十分的把握?龍體安康是頭等大事,需不需要廣傳天下能人,爲陛下醫治?”蕭子裴頗有些憂心忡忡。
  蕭可搖了搖頭,哂然一笑:“不必了,朕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更何況余先生的確是高人,幾位太醫未曾看出來的症狀居然落入他的眼中。”
  蕭子裴凝視著他:“陛下看起來神清氣爽、喜形於色,必然是文淵的功勞。”
  蕭可點了點頭,嘴角難掩幸福的笑容:“是啊,皇兄,朕快活得緊,比打了一百場勝仗還快活。”
  蕭子裴頓時念及遠在京城的言芷,也笑了:“陛下快活臣就放心了,趕緊多去過過佳人在懷的癮吧,這裏萬事有臣,陛下請放心。”
  
  不一會兒,蕭可便回到寢帳,一踏進羽林軍的值守範圍,便聞到一陣撲鼻的藥香,寢帳外架起了三個藥爐,三個小童正在煎著藥,馮太醫正和餘定風一起,研討著藥方。
  “老朽老了,是該是你們這輩人的天下啊!”馮太醫捋著鬍子感慨說。
  “在下只是略有浸淫,與太醫剛才的一番話,在下也頗有收益。”餘定風誠懇地說。
  “哈哈哈,你這孩子,就不要謙遜了。”馮太醫拍著他的肩膀,一臉的贊賞。
  
  蕭可衝著他們倆打了個招呼,便一頭鑽進了帳中,方文淵早就在帳裏看到他了,躲在旁邊,從背後抱住了他,將臉貼在他的後背蹭了蹭,低聲埋怨說:“怎麽去了一整天?”
  “好多事情要交代。”蕭可享受著這曆盡艱辛才得來的溫情一刻。
  “你生病了,不要這麽辛勞。”方文淵喃喃地說。
  “好,以後回宮裏都聽你的。”蕭可滿口應承,“以後朕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方文淵臉頰緋紅,嗔怪地在他的後背咬了一口:“那你豈不是又成了昏君,我成了妖後。”
  “正好配對。”蕭可笑嘻嘻地轉過身,攬著她說。
  “小可,我有些害怕。”方文淵靠在他的胸口,良久,忽然低聲說。
  “你怕什麽?”蕭可奇道。
  “定風他能拔除你體內的毒素嗎?會不會有什麽不適之症?你這樣引蛇出洞,會不會有什麽危險?這件事情,會不會有什麽陰謀?我們倆現在這麽……幸福,會不會惹老天爺嫉妒……”方文淵的話連串珠地吐了出來,顯然這一天她憂心忡忡,思慮了很多。
  “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這件事情,朕心裏已經有了點譜,放心,要是這點事情都解決不了,朕還算什麽天子!”蕭可傲然說著,從桌上拿起了李公公早就備好的一套衣衫,笑著說:“來,文淵,看朕一起來演場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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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忽然沈悶起來,陰雲密佈,儼然是雷雨的前兆。大軍中的幾個高級將領和隨軍的文臣都聚在一起,往蕭可的寢帳走去。中書令田汝令憂心忡忡地說:“這一月之期將至,可陛下卻忽然得了這樣的怪病,這可怎生是好。”
  朱定匡亦是滿臉憂色,朝著蕭子裴問道:“陛下這樣,此間簡陋,不如回宮慢慢休養。”
  吳潛滿臉的不屑:“朱將軍此言差矣,萬一路上顛簸,加重病情,誰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蕭子裴一臉的心事重重,只是強笑著說:“諸位不必憂心,我已經派人去請了術士和名醫,雙管齊下,必能奏效。”
  吳潛賠笑著說:“王爺做事雷厲風行,下官不得不佩服。只是陛下到底是什麽病?馮太醫診斷不出來嗎?”
  蕭子裴看了他一眼,歎氣說:“診不出來,此病來勢洶洶,無從著手。”
  
  說話間就到了蕭可的寢帳,衆臣們站在遠處,只見羽林軍層層把守,帳中傳出了一陣刺鼻的藥味。不一會兒,楊名走了出來,沈聲說:“諸位大人請進,只是馮太醫說了,陛下精神不濟,只能見小半個時辰,請諸位大人們長話短說。”
  
  衆人魚貫而入,只見寢帳內點著幾株佛香,四處隱隱散落著術士做法剩下的香灰,蕭可的床前站著李公公和一個帶著帽子的術士,低著頭,攪著一碗黑乎乎的什麽東西,床前的紗帳半掩著,蕭可半靠在床上,頭上包著白布,臉色慘白,神氣全無。
  
  吳潛哀嚎了一聲,搶上前去,撲通一聲跪在了蕭可床前,把床前的那個小術士嚇了一大跳,差點把手裏的東西打翻了。
  “陛下,陛下你怎麽成了這幅樣子!”吳潛慟哭流涕,“讓臣替你受這份罪吧!”
  蕭可有氣無力地揚了揚手:“吳愛卿,難得你一片忠心。”
  “陛下,臣家中有千年老參,臣這就去派人快馬加鞭去取來!”吳潛抹了一把眼淚說。
  蕭子裴在他身後輕咳了一聲說:“吳大人,能否稍稍讓讓,讓本王也看看陛下病情。”
  吳潛應了一聲,退到後面,看的他身後的大臣們都暗自搖頭:這廝臉皮也太厚了一點!
  蕭子裴在蕭可床前看了幾眼,一臉的沈痛:“陛下,大楚派信使來了,約定明天中午在渭河交還叛臣方文淵,臣想來問問陛下,如何處理是好。”
  “一切有勞皇兄做主了,”蕭可斷斷續續地說,“等朕身體好些了,再犒勞諸位。”說著說著,他直起腰來,嘔吐了兩聲,用薄毯掩住了嘴,一口血從薄毯中滲了出來。
  衆人臉都嚇白了,搶步上前,一陣手忙腳亂,那個小術士把碗一扔,扶住了蕭可,聲音都變了調了:“陛下,陛下你怎麽了!”
  
  蕭子裴又好氣又好笑,面上卻絲毫不露聲色,大聲叫道:“太醫!馮太醫!”
  頓時,帳外馮太醫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厲聲喝道:“大家都出去吧,不要再來叨擾陛下!”
  不一會兒,帳裏的人便走得一幹二淨,馮太醫走到床前,仔細查看了一下,埋怨著說:“陛下,老臣都被你嚇得不輕。”
  蕭可尷尬地一笑:“馮太醫,演戲不就要演得真實一些嘛。”
  李公公在一旁掩嘴笑了:“嚇了一跳的人還有呢。”
  馮太醫看了看地上一塌糊塗的湯藥和碗碟,笑著說:“這位小哥是哪裏的?怎麽把湯藥都打翻了,到底還是李公公鎮定。”
  李公公笑而不答,只是拽著馮太醫迅速地離開了寢帳。
  原本低著頭的小術士,立刻撲到了蕭可身上,眼淚汪汪地看著他說:“小可,你下次別裝了,我心裏好害怕。”
  蕭可捏了一下她的臉,笑嘻嘻地說:“你旁的事情都膽大妄爲,怎麽見了個血就怕成這樣?”
  方文淵趴在他懷裏不吭聲,不一會兒,淚水就把他胸前的衣服打濕了,駭得蕭可立刻投降:“好了好,你怎麽說哭就哭了,以後我都不假裝了,再難受也忍著。”
  “小可,我真的有些害怕,你這樣裝病,到底是想幹什麽?大楚的事情你到底准備怎樣解決?我不想打仗,不想你有個萬一,我想和你好好地過下半輩子,永遠在一起……”方文淵哽咽著說。
  蕭可的心裏一陣發軟,撫摸著她的頭發說:“文淵你放心,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只是想讓你從此堂堂正正地站在我的身邊,不用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方文淵的心裏撲通撲通地亂跳,擡起臉來,困惑地問:“你是什麽意思?難道說我暫時不能再回宮裏了嗎?皇後這個位置……已經有人占了嗎?”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麽?”蕭可不由得失笑,“我問你,你是想做方文淵呢,還是方文荇?”
  方文淵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呐呐地說:“我……我自然想做你的妻子……”
  蕭可凝視著她,柔聲說:“說好了,我們都要說心裏話,不許再藏著掖著。告訴我,你想做那個瀟灑自在的方文淵,還是那個藏在深宮的方文荇?”
  
  一時之間,方文淵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是,她最渴盼的是做一個和蕭可相知相愛的妻子,在後宮之中,除了皇後,沒有其他的身份可以選擇;可是,她也懷念那個可以和蕭可縱馬並行、秉燭夜談的方文淵,可以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愛好,有自己的一片天下……
  “我……我也不知道……”方文淵困難地回答。
  蕭可笑了:“我就知道,有時候我也在問自己,我到底是希望你成爲方文荇呢,還是方文淵。”
  方文淵看著他,心裏一陣發軟,思忖了片刻,笑著說:“小可,你不用再去費神想這些,只要能待在你身邊,成爲什麽人都不重要。”
  “可我想給你最好的。”蕭可鄭重地說,“文淵,我想你永遠都不會後悔。”
  方文淵斜了他一眼:“又說大話了,你還能讓我□兩個,一個陪你在朝堂,另一個陪你在後宮不成?”
  蕭可傲然看著她:“有何不可?他吳潛做出這樣傷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情,我要借他的手讓你方文淵重新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大衍!”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悲催的存稿箱,我嫉妒可以出去旅遊的小醋醋,我要把她的花花都劫走!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6:06

我是存稿箱

  翌日清晨,大衍的軍營便忙碌了起來,蕭子裴和衆位手下披甲執銳,英姿勃發,點了一萬士兵來到了渭河岸邊。岸邊大衍的水軍已經在河邊一字排開,約莫四五十條船,盔甲鮮明,刀槍鋥亮,中間一艘大船,船沿上都包著銅皮,在日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
  
  蕭子裴率領著幾個文臣武將,帶著貼身侍衛,一共十人,氣宇軒昂地往船上走去。緊跟著他的吳潛有些慌張,低聲問道:“王爺,十個人,萬一有些什麽事情可怎麽辦?”
  蕭子裴搖頭說:“信書上約定好了,兩方都帶十人,吳侍郎不必慌張。”
  吳潛摸了摸胸口,不安地說:“大楚說是把方文淵遣返,這不會是有什麽陰謀吧?”
  蕭子裴笑著說:“吳侍郎休要長他人志氣,就算有什麽陰謀,本王的這些兒郎都在,難道會怵了他們不成?”
  吳潛辯解說:“王爺,萬事小心爲上,不如下官就在岸上指揮,如若有個萬一,也可……”
  蕭子裴打斷了他的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和大楚交涉這樣的頭等大事,怎麽能少了禮部吳侍郎?不然被大楚笑話我們沒有禮節,豈不是丟了我們大衍的臉?”說著,他哈哈大笑著,挽了吳潛的手往船上走去。
  
  大船起錨,兩翼跟著兩艘小艦,乘風破浪地往前開去。遠遠地,也可見對岸人影瞳瞳,一艘大船迎面而來,上面掛著一面炫黑色的旗子,畫著一個古怪的圖案,迎著風獵獵作響。
  兩船在江面上相遇,落了錨,當中架起了跳板。大楚的船頭上站了兩個人,其中一個身材高大,氣勢淩人,正是大楚的皇帝陛下楚天揚,只聽得他朗聲笑道:“裴將軍,好久不見,朕甚是想念啊!”
  蕭子裴神色自若,抱拳行禮說:“有勞陛下掛牽。”
  楚天揚感慨說:“那日一別已有五年多了,若不是今日托你家陛下的福,朕再想見將軍,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
  “怕只怕陛下想見的不是我吧。”蕭子裴忍不住半譏諷地說。
  “想見小芷和想見將軍不就是一回事嗎?你們夫妻情深,不分你我,朕沒有說錯吧?”楚天揚不以爲杵,依然面帶微笑。
  這麽多年過去了,蕭子裴對當初的事情也早已不再耿耿於懷,如今楚天揚既然肯出手相幫,他也不再斤斤計較。“多謝陛下的慧言,等過了幾日,在下得了空閑,再和拙荊前來探望陛下。”
  “好!今日朕將你家陛下要的方文淵帶來了,只是你們可知,方文淵根本不是你們所說的叛臣,只是因爲撞破了一件秘事被人追殺,不得已才逃到大楚。大楚和大衍素來交好,只是數年前因一些誤會而稍有嫌隙,朕平生最愛忠臣良將,得聞此事,鼎力相助,文淵,現在大衍的乾王爺在此,你快將你的冤屈一一訴來。”江面上風聲獵獵,楚天揚的聲音卻絲毫未被風聲吹散,直直地落入了船上衆人的耳裏。
  
  蕭子裴心裏恨得牙癢癢的,原本的說詞不是這樣的,這楚天揚擅自改動了一些,攬了些功勞到自己的身上,實在是恬不知恥。
  
  旋即,方文淵清朗的聲音響了起來:“乾王爺,我逃到大楚,實在非我所願,逼我至此的正是那吳潛吳侍郎,吳太傅之子吳貴妃之兄!他狼子野心,密謀謀害陛下,被我撞見,派了殺手追殺,我逃至大楚,前幾日才將信箋送到我皇陛下之處,不知道陛下安然無恙否?”
  
  此語一出,大衍船上衆人頓時嘩然,吳潛大驚失色,氣急敗壞地喊了起來:“一派胡言!方文淵你叛國外逃,罪證確鑿,居然還要潑髒水到我身上!我爲何要害陛下?我有什麽好處?”
  說著他朝船上衆人拱了拱手:“王爺,諸位大人,你們千萬不要聽信這小人的挑撥離間,趕緊讓大楚把人送過來,我們好好審問他一番!”
  
  蕭子裴慢條斯理地說:“吳侍郎急什麽,且聽聽他怎麽說的,再做定奪也不遲啊。”
  “吳潛,你不用再詭辯了!端午那天我撞破你的密謀,你派了一組黑衣人從家中一直追殺我到渭河沿岸,刀刀斃命,無比狠毒,不才幸得貴人相助才得以保存性命;此後你又在陛下面前惡語中傷,汙蔑我叛國外逃,以掩蓋你妄圖謀害陛下的罪行!”方文淵口齒清晰,說話仿如倒豆子一般。
  吳潛忍不住嘶吼了起來:“閉嘴!你這黃口小兒滿嘴噴糞!天理昭昭,你不怕天打雷劈嗎!”
  
  一旁田汝令冷冷地說:“吳大人,有話好好說,何必罵人呢?”
  “就是,吳大人,這樣有失體面啊。”
  “吳大人,人正不怕影子斜,你不能不讓別人說話啊。”
  幾個素來就看不慣他的文臣冷冷地譏諷說。
  
  蕭子裴一旁的一個侍衛忽地站了出來:“王爺,小人可以作證,吳大人的確形跡可疑,前幾日,小人看到他和一個黑衣人在做交易!”
  衆人一看,原來心中將信將疑的,頓時信了九成:站出來的那個侍衛正是壽王府的小王爺蕭靖!
  吳潛只覺得渾身發軟,強自鎮定,指著蕭靖說:“小王爺,你可不要血口噴人,我,我要請陛下給我做主!”
  
  正說著,只聽見船艙裏一個低沈的聲音響了起來:“吳愛卿,你要請朕幫你做什麽主啊?”說著,一個人從裏面走了出來,龍行虎步,不怒自威,正是應該躺在病床上的蕭可。
  
  吳潛不由得癱軟在了地上,活像見了鬼一樣,臉色慘白,牙齒忍不住咯咯打顫:“陛……下……你怎麽……來了……”
  “吳愛卿這樣照顧朕,每日費盡心機爲朕的酒下點作料,朕能不親自過來感激一下嗎?”蕭可狀似親切地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陛下……陛下你別聽信小人傳言……”吳潛失魂落魄了片刻,忽然又打起了精神,爬到蕭可腳邊,急急地分辨說。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蕭可擡起腳把他踹翻在地,“來人那,把人給我帶上來!”
  只聽得船艙裏應了一聲,楊名和餘定風一起從裏面拖出來了一個黑衣人,那人衣服上染著血,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黑色的面罩已經脫落了下來,露出了一張長長的馬臉,正是那日在京郊攔截方文淵一行的領頭人!
  
  吳潛的身子抖得象篩糠一般,忽然哀嚎了起來:“陛下饒命,都是臣一時糊塗啊,求陛下看在貴妃的面上,饒我一命!”
  蕭可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紙,輕飄飄地扔在了他的臉上:“田大人在宮中已經查實,她威逼侍女,放火燒了朕的長樂殿,殺人滅口,嫁禍蕭淑妃,而你謀逆弑君,你們兄妹倆沆瀣一氣,真是令人佩服啊,只是朕怎麽就想不明白,你這樣做到底爲的是什麽?”這一點他的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這樣做,於他們吳家到底有什麽好處呢?
  
  一旁的大臣們看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回過神來,田汝令大步上前,驚喜地說:“恭喜陛下龍體康複,萬萬沒想到吳潛這廝居然是這種敗類!”
  蕭可朗聲大笑:“文淵,多虧了你提前通風報信,朕才沒有中了小人的毒,你救了朕的命,也救了這大衍的萬裏江山啊!”
  方文淵在船的那頭跪了下來,泣不成聲:“陛下對臣的知遇之恩,臣肝腦塗地無以得報,如此區區小事,不足掛齒,臣爲奸人所害流落在外,日思夜想能回到陛□邊……”
  蕭可一臉的感動:“文淵你受苦了,快快起來,朕盼著你回來很久了!”
  
  兩艘船一下子有些混亂起來,大楚那邊三四個人簇擁著方文淵走了過來,大衍這邊從船艙裏又出來好些個人,混亂中,真正的方文淵和假的方文淵被人擋著換了個位置,楚易也出來了,衝著方文淵曖昧地眨了眨眼睛……
  
  等人都交換完畢,方文淵上前向蕭可行了個君臣大禮,笑著說:“陛下安然無恙,臣心裏實在是太高興了。”
  蕭可將她扶了起來,滿眼的柔情:“文淵,你受苦了,從今往後,你就是朕的左膀右臂,如有人再敢在朕面前說你的半點不是,朕就摘了他的腦袋!來人那,賞方文淵免死金牌!”
  一旁的李公公早有准備,用托盤拖著免死金牌樂顛顛地走了上來,方文淵咬著嘴唇忍住笑,低頭領賞。
  
  對面那楚天揚在船頭看得真切,忍不住大聲說:“蕭弟,恭喜你清了君側,收了良臣,只是江上風大,你病體未愈,可要小心身體啊。”
  蕭可緩步走到船頭,朝著楚天揚拱了拱手,笑著說:“此次多虧楚兄了,大恩不言謝。”
  “你我兄弟,這謝字就不必再提了。”楚天揚擺了擺手。
  “只是此次不能和楚兄在戰場上一分高下,真乃憾事。”蕭可盯著他,遺憾地說。
  “這算什麽,不如這樣,我們就以人代國,到這跳板上來比劃一番如何?”楚天揚下巴微揚,傲然說。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悲催的存稿箱,我嫉妒可以出去旅遊的小醋醋,我要把她的花花都劫走!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6:18

我是存稿箱

  此語一出,兩條船上頓時都慌亂起來,大衍的幾個大臣竭力反對。“萬萬不可,陛下萬金之軀,怎可和人貼身肉搏。”
  “正是,若真要兩國比試,臣願代替陛下前往。”
  “陛下休要中了那人的詭計。”
  ……
  
  蕭可聞言卻精神一振,朝大臣們擺了擺手,衝著楚天揚高聲叫道:“楚兄盛情,卻之不恭。”
  說著,他朝方文淵處看了一眼,只見方文淵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旋即,微蹙的眉頭舒展了開來,漾出了一個笑容,笑嘻嘻地衝著他說:“陛下,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蕭可心裏一松,衝著他點了點頭,把下擺往腰上一系,大步走到了跳板中間。
  
  楚天揚也擺脫了那些大臣們的勸阻,一個箭步站在了蕭可的面前,五年來,兩個人第一次見面,一個已經年過而立,一個已經從少年王儲變爲氣宇軒昂的青年帝王。
  
  跳板微顫,兩個人氣沈丹田,腳象釘子一樣釘在跳板上,對望了片刻,蕭可腳下一沈,雙掌往楚天揚的面門飛撲而去。
  楚天揚身一側,避過掌風,一腳往蕭可下盤掃了過去,兩個人一來一往,瞬間便交手了十多招。
  楚天揚的招式淩厲,隱隱有開山裂碑之勢,而蕭可的一身武藝師承言芷,頗有泠谷淡然從容之風,把楚天揚淩厲的攻勢一一化解,進攻的招式看起來輕飄綿軟,卻暗含內力。
  
  不一會兒,只見楚天揚雙臂一振,化拳爲掌,手臂暴漲,迅如閃電地在蕭可身側轉變了方向,往他的咽喉奔去,蕭可雙腳勾住跳板,雙腿微曲,腰間使力往後一仰,整個人都貼在了板上,惹得船上衆人一陣驚呼,齊齊往前走了一步。
  
  蕭可乘機一拳擊在楚天揚的腿上,楚天揚負痛,腿一軟,半跪在跳板上,兩個人頓時抱成一團,在跳板上翻滾了起來。
  “你小子,武藝見長啊,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楚天揚嘖嘖歎道。
  “楚兄英雄不減當年啊,小弟佩服佩服。”蕭可也笑著說。
  “只是看起來蕭弟你陰險了好多,居然把楚易扣押了,佩服佩服啊。”
  “都是向楚兄學的,當年你差點害死了文淵,這口氣我可憋了很久了。”
  ……
  兩個人說著,手下卻依然不停,貼身肉搏,眨眼又過了幾招。
  
  “陛下,好了好了,打個平手!大家旗鼓相當,不分伯仲,不要傷了和氣!”大楚船上的楚易焦急地喊了起來。
  大衍船上的人也急了起來,方文淵扶著船舷,屏息看著那兩個人影,焦灼地念叨著:“陛下,陛下打他肋下!陛下你把他踢下去!哎呀!”蕭可踢了楚天揚一腳,卻也挨了一拳,方文淵頓時覺得胸口都痛了起來,也氣急敗壞地喊了起來:“陛下,平手平手!不要打了!”
  
  跳板上的兩個人氣喘籲籲地揪著對方的衣領,忽然相視一笑,楚天揚笑著說:“蕭弟,不如我們一笑泯恩仇罷,以前的事情,是爲兄做的不對,不過的確沒有半絲加害之意。”
  蕭可也笑著說:“好,一笑泯恩仇,這次的事情,我也有錯,把不是你做的硬安到你的身上。”
  兩個人哈哈大笑,忽然不約而同地一使力往外一側,頓時從跳板上翻了下來,只聽得“噗通”兩聲,直直地落入了渭河之中。
  
  -
  
  船艙裏,方文淵坐在蕭可旁邊,一邊幫他擰著濕透的衣服,一邊埋怨說:“你們倆還是皇帝呢,怎麽都象小孩子一樣,都收了手了還要滾到江裏去洗個澡,害得大家嚇得魂都沒了!”
  蕭可有些孩子氣地笑了:“你呢,你的魂有沒有嚇跑了?”
  方文淵啐了他一口:“你怎麽騙得了我,你從小就會遊泳,我才不害怕呢。”
  蕭可哼了一聲說:“早知道我就不浮起來,讓你在船上急上一急。”
  
  船已經慢慢地往回開了,不一會兒便回到了岸邊,蕭可穿著皺巴巴的浸過水的長袍,站在船頭,向士兵們宣佈兩國之間誤會冰釋,全是由於奸臣作祟,導致了這場禍事,如今奸臣伏誅,龍體康健,兩國重新結盟,大軍不日即將起拔回京。
  
  一聽蕭可的命令,士兵們頓時歡呼起來:若是有第二個選擇,哪個人願意背井離鄉,冒著馬革裹屍的危險打仗?
  
  一回到營地,蕭可剛想拉著方文淵到寢帳裏好好溫存一下,卻見蕭靖跟在後面探頭探腦地,眼巴巴地看著方文淵。“陛下,我好久沒見過方公子了。”他呐呐地說。
  “你見她幹嘛,還要給她一箭不成?”蕭可一想到這件事情就氣得不打一處來。
  蕭靖垂頭喪氣地站在那裏,低聲說:“我這不就是要給方公子陪不是嘛。”
  方文淵不著痕跡地拉了一下蕭可的衣袖:“陛下不要再怪他了,他還小嘛,偶爾做錯事情,改了就是。”
  蕭可點了點頭,神色稍霽:“改了就好。”說著,往帳裏走去,走了幾步,這才發覺方文淵沒有跟上來,不由得回頭一瞧,只見方文淵和蕭靖站在一起,嘰嘰咕咕地不知道說些什麽,“文淵,怎麽還不過來?”
  方文淵笑嘻嘻地說:“陛下,我和蕭靖還有些事情,你先行一步,我隨後就來。”
  
  這一隨後,就隨後了一個多時辰,蕭可在帳裏看了一會兒公文,又看了一會兒話本,不時地在帳門口張望一番,看得楊名都忍不住問:“陛下,要不要臣去把方公子請回來?”
  蕭可悻悻地搖搖頭,甩手回帳裏去了。一直快到晚膳的時候,方文淵才姍姍來遲,拎著一袋東西,哼著小曲走進了帳裏。
  “陛下你在看什麽?怎麽書都拿倒了?”方文淵奇怪地問。
  蕭可把書一丟,忿忿地看著她說:“蕭靖這小子拉著你在聊些什麽?皮癢了不是?”
  方文淵把袋子放在桌上,喜滋滋地從裏面拿出了一方硯台,放在眼前端詳了片刻:“陛下你看,蕭靖送給我的,他說他知道我喜歡書畫,特意尋了這方古硯給我,石質細膩滋潤,一定是澀不留筆,滑不拒墨,好硯啊好硯!”
  “那小子看來很喜歡你,上次居然還敢冒大不諱把你送出城去。”蕭可頗有些不是滋味。
  “其實蕭靖是個可造之材,十分聰慧機靈,看來皇族到底是皇族啊,蕭靖是,蕭泠也是,方才我們幾個聊了很久,很是投緣。”方文淵絲毫沒有感覺到他的不快。
  “蕭泠看來也很喜歡你,上幾次居然都跑到我帳裏來要人,”蕭可忽然湊了過來,和方文淵面對面,瞪著眼睛看著他,“你給他們下了蠱不成?”
  方文淵嚇了一跳,呐呐地說:“陛下你怎麽了,怎麽說的話都有些……酸溜溜的……”
  蕭可的耳根微微有些發紅,坐在椅子上不吭聲了。
  
  方文淵把硯台放在了桌上,靠在了他的身上,臉上的笑意漸漸浮了起來,越來越深。她柔聲說:“陛下,你莫不是吃醋了不成?”
  蕭可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摟進了懷裏,低聲說:“文淵,我真想把你藏起來,就讓我一個人看得到、聽得到,別人誰都不讓看。”
  “你前幾天還說要讓我做一個瀟灑自在的方文淵,怎麽今天就不作數了?君無戲言。”方文淵取笑說。
  “我想做言而無信的小人。”蕭可的聲音有些發悶。
  方文淵不說話了,只是定定地看著他。
  蕭可恨得牙癢癢的,輕輕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埋怨說:“怎麽,連說幾句好話給我聽聽都不行嗎?我和你開玩笑呢,把你關在深宮後院,我怎麽忍心。”
  方文淵頓時展顔笑了,在他的臉上重重地親了一口,咯咯笑著逃了開去:“陛下想聽好話,下旨便是,想聽什麽,我便說些什麽!”
  她的笑靨如花,仿佛陽光下最豔麗的景色,蕭可看著看著,不由得癡了:這樣光彩照人、悠然自信的方文淵,才是他喜愛的人,如果能讓這笑顔永駐,他願意付出一切。
  
  兩個人正嬉鬧呢,忽然,帳外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旋即,急亂的腳步聲伴隨著驚喜的叫聲響了起來:“陛下,陛下大喜!陛下大喜!貴妃娘娘懷上龍種啦!貴妃娘娘懷上龍種啦!”
  
  這聲音,仿佛一盆冰水兜頭朝方文淵澆了過來,讓她渾身的熱血都瞬間冰淩,燦爛的笑容頓時凝結在了她的臉上,她不敢置信地盯著帳外,臉色一點一點地蒼白了起來,“什麽?貴妃她……她                        
作者有話要說:好不容易爬上來看一眼我牽腸掛肚的小可和文淵,結果發現又抽抽了!人都抽光了!親們,你們還有人在嗎?吱個聲安慰我一下,嚶嚶嚶~~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6:30

第 56 章

  帳外的聲音忽然沒了聲息,大帳裏也一片靜謐,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有人開了一個潑天的玩笑。
  不一會兒,楊名的聲音微微發顫,在門口響了起來:“陛下,宮中急報。”
  蕭可呆呆地看了方文淵一眼,又看了看緊閉的帳簾,忽然心底浮上了一絲恐慌,仿佛這簾帳一掀開,就意味著這幾天的溫柔繾綣甜蜜全部化爲青煙從這簾帳中飄向虛無的空中……
  良久,他才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機械地說:“呈上來。”
  
  宮中急報兩份,一份是暫攝朝政的慶王蕭映和吏部尚書風榆陽共同執筆的公文,信中言道,經禦醫會診,吳貴妃已意外懷有身孕四十餘天,此時雖有悖於太上皇定下的後宮之政,但木已成舟,更何況皇上至今膝下無子,應從長計議。另一份是留守宮中的羽林軍中郎將田仲樂的密報,吳貴妃縱火嫁禍、殺人滅口之事已搜集齊人證物證,但因貴妃已懷有龍種,只能秘而不發,等候蕭可回宮處置。
  
  蕭可拿著密報,百思不得其解,自從他識破方文淵的身份,和方文淵互明心跡之後,他再也沒有召過後宮嬪妃侍寢,這好端端的,怎麽吳貴妃會懷上了龍種?算算時間,那一陣子,應該是方文淵剛剛離宮,他正痛苦萬分的時候……難道是他借酒澆愁時出了什麽岔子?
  
  方文淵木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良久才回過神來,擠出一絲笑容:“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我……我……”她說了兩句話,卻喉嚨有些發哽,不知道該如何再說下去。
  
  蕭可張嘴想解釋,可不知從何解釋,喃喃地說:“文淵,這其中一定有蹊蹺,這……李公公!”他忽然想起了什麽,精神一振,大聲喊道。
  李公公在帳外應了一聲,走了進來,左看看右看看,神情頗有些古怪。
  “吳貴妃何時侍寢過了?朕怎麽沒有印象了?”蕭可急切地看著他問道。
  李公公答道:“陛下,敬事房裏應該沒有記錄,陛下未曾召吳貴妃侍寢。”
  蕭可頓時松了一口氣,只是李公公撓了撓頭,吞吞吐吐地說:“只是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奴才當講不當講……”
  蕭可的心一沈,定定地看著李公公,看得他不由得心裏一陣七上八下。“你說來聽聽。”半晌,蕭可咬著牙齒說。
  “陛下自那日宮中大火之後,一直抑鬱在心,後宮嬪妃們都憂心忡忡,時常前來探望。有一日陛下酩酊大醉的時候,吳貴妃也來了,奴才本想攔著,可吳貴妃軟硬兼施,說是擔心陛下的身體,非要進去探望陛下,奴才怎麽也攔不住。”李公公愁眉苦臉地說。
  
  蕭可倒抽了一口涼氣,呐呐地問:“她……她在裏面幹了些什麽?”
  “吳貴妃在裏面呆了很長時間,幹了些什麽,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出來的時候,她看起來滿面春風,一臉得意洋洋的樣子……”李公公期期艾艾地說著,一臉的爲難。
  
  蕭可的腦中電光火石地閃過數個念頭,一直以來關於吳家爲何要行這大逆不道之事的疑惑終於在此刻真相大白,吳太傅這一計策一環扣著一環,極爲縝密和歹毒,挑撥帝後關系,追殺方文淵無果之後,一看蕭可對方文淵依然情深,吳貴妃已經無望入住中宮,更有可能因爲帝後情深或事蹟敗露之後被廢黜,於是便乘著蕭可發兵大楚的間隙,派吳潛毒害蕭可,若蕭可暴斃,那吳貴妃腹中的孩子就是今後大衍之主,他們吳家便可把持朝政,再無後顧之憂!
  
  若不是方文淵逃出,若不是兩人感情牢不可破,方文淵甯可被殺也要回到蕭可身邊,若不是蕭可頭痛導致餘定風察覺這毒藥……吳家的這份謀劃極有可能就成功了!一想到這裏,蕭可禁不住後背一陣發麻。
  
  “文淵,”蕭可走到她面前,重新攬住了她的肩膀,困難地說,“你信我,這其中一定有蹊蹺,我們不要自亂了陣腳,等我們回宮了,仔細查探過再做定奪。”
  方文淵勉強一笑,點了點頭:“我知道,陛下你放心,不要顧慮我。如果吳貴妃真有了你的骨肉,陛下你就好好待她,皇後這個位置……她想要……她就拿去吧,我……”
  她說不下去了,不自然地從蕭可懷裏掙脫了出來,低頭說:“陛下,我想出去散散心,楊名說吳屏也在這裏,我想去看看她,請陛下恩准。”
  蕭可手裏一空,頓時呆了呆,看著方文淵再也不複剛才的快樂自在,他的心忍不住抽痛了起來,良久,他長歎一聲說:“去吧,讓楊名帶你去吧。”
  
  方文淵疾步走出了大帳,一時之間不知何去何從,古人說的話實在很有道理,“福禍相依”、“樂極生悲”,這豈不是她現在最真實的寫照?就在前一刻,她還以爲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最快樂的女子,可現在,殘酷的現實將她所有的美夢都擊碎了。蕭可不僅是她的丈夫,也是後宮所有嬪妃的丈夫,他不是屬於她一個人的!這個事實,以前她知道卻從沒有真正面視過,可在這一刻,卻是那麽真實地感受到了這個事實。
  
  她終究不能和蕭可永遠生活在這渭河邊上,她終究要回到那個令人窒息的後宮,她終究是要成爲蕭可衆多嬪妃中的一個,勾心鬥角,整日裏擔心年華老去,恩寵不再……
  
  不知不覺中,方文淵的眼底有些濕潤起來,楊名在她身後低聲喊道:“公子,方屏來了。”
  方文淵回頭一看,方屏站在不遠處,笑嘻嘻地看著她,忽然歡呼一聲,朝著她撲了過來:“公子!公子我就知道你會回來!他們還不信!”
  方文淵抱住了她,一時之間感慨異常:“方屏,都怪我連累了你,你沒受什麽苦吧?”
  方屏把頭搖得象撥浪鼓似的,悄聲在她耳邊說:“才沒有呢,陛下他只是面上兇狠,整日裏只會拿狠話嚇唬我,卻一直沒動我一根手指頭。”
  方文淵心裏一暖,笑著說:“你這丫頭,有沒有謝過楊大人平日裏對你的照拂?”
  方屏忍不住撇了撇嘴,瞟了楊名一眼:“哼,他就知道懷疑公子你,我才不要謝她呢。”
  楊名清咳一聲,尷尬地說:“你怎麽不念著我好的地方呢?我幫你遮掩,幫你幹活你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方屏衝著他做了個鬼臉。
  “你——”楊名悻悻地甩了一下手,“好心沒好報,下次再也不幫你了。”
  
  兩個人說笑著,乘方文淵不注意,楊名朝方屏使了一個眼色,方屏會意,問方文淵:“公子,我們出去走走吧。”
  方文淵仰頭看了看天空,暮色四起,晚霞燦爛,不由得長籲了一口氣,笑著說:“好,楊大人,來匹馬,待我出去策馬揚鞭一番。”
  
  方屏不會騎馬,只好留在了大營,方文淵和楊名各自一騎,在營地外的官道上飛奔起來,呼嘯的風聲迎面而來,兩旁的景致眨眼而過,兩個人一口氣騎出了了數十裏,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上次的那個槐樹林邊。方文淵松了韁繩,信馬由韁,那馬匹沿著槐樹林邊緣緩緩地踱了起來。
  “公子,沒有過不去的坎,陛下會有解決的法子的。”楊名忽然開了口,笨拙地安慰說。
  方文淵頗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笑了笑說:“楊大人也不小了,爲何還沒有娶妻生子?”
  楊名赧然地說:“臣受陛下大恩,只想認真服侍陛下,未曾考慮家事。”
  “我家方屏也是被我耽誤了,我看你們倆甚是投緣,不如我做主,兩人成就一段佳緣如何?”方文淵凝視著他說。
  楊名大喜過望,朝著她躬了躬身:“多謝公子!楊名祈盼已久,就是不知該如何向公子開口。”
  方文淵緩緩地說:“你先別高興太早,我把方屏嫁給你,有一個要求,你要一心一意地對她,不要到時候喜新厭舊,三妻四妾,傷了她的心。”
  楊名笑著說:“臣父母早亡,家中甚是貧困,只養得起一個老婆,孩子多些倒是無妨。”
  方文淵眼底一熱,掩飾地笑笑:“好!等我回京,就幫你們把事情辦了。”說著,她一拎馬韁,往樹林裏走去。
  楊名跟在她後面,頗有些不知所措,只見她走到了那眼溫泉旁,翻身下馬,呆呆地站在泉邊出神。楊名不敢靠得太近,越想越有些不對勁,忽然大聲喊道:“公子,你把方屏嫁給我,難道說你又想走了不成?”
  
  方文淵怔了一下,剛想說話,忽然身後一緊,被人緊緊地抱入了懷裏,一個粗重的喘息聲響了起來:“文淵,你想走,就把我一起帶走,這勞什子的皇帝,誰愛當就去當吧,我不幹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醋回來啦,終於又可以碼字了,開心ing~~親們都還在麽?淚,該死的老抽!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6:42

第 57 章

  方文淵又好氣又好笑,滿心的哀傷忽然被衝淡了不少,她靠在蕭可的懷裏,找了個舒適的位置,抿著嘴說說:“原來你一直跟在我後面。”
  蕭可的指尖因爲用力而微微發白,固執地抱著她不肯撒手:“要是你又偷偷跑了怎麽辦?”
  方文淵搖搖頭,轉過身來,把臉貼在了他寬闊的胸膛,低聲說:“我不會再離開你了,你放心。”
  蕭可卻不信,顫聲說:“不,你一定是心裏想著先假意敷衍我,然後回到宮裏,找個什麽緣由,讓方文荇出點意外,然後你就扔下我自己一個人瀟灑自在地快活去了,是不是?”
  
  方文淵一口氣堵在喉嚨裏差點出不來,狠狠地推了一把蕭可:“你胡思亂想些什麽!我要是一個人能走早就走了!五年前我流落大楚的時候可以走,這五年間隨便哪一天我都可以走,跟著景文出宮的時候我也可以走!如果我能放得下你,又何苦每日裏看著你和別人卿卿我我,而自己卻一個人躲在長樂殿裏黯然神傷?”
  
  她越說越怒,眼淚毫無預警地就流了下來,哽咽著說:“我都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麽邪,天下這麽多男子,爲何我就偏偏看上了你,我明明從小就最討厭花心多情的男人,最討厭三妻四妾的男人,最後卻陰差陽錯,嫁給了這世上老婆最多的男人!要是你是個普普通通的人,能和我一人白首偕老,那該有多好!”
  
  蕭可怔怔地看著她,忽然神情蕭索,幽幽地說:“你後悔了?”
  “我……”方文淵忽然說不出話來,她後悔了嗎?
  “不如這樣,我們偷偷摸摸逃走了怎樣?反正吳貴妃腹中有了孩子,反正朝堂中蕭皇兄主武,風武陽主文,朝中各個大臣各司其職,大衍的江山亂不了。”蕭可異想天開地說,“我們倆個就學父王和母後,找個風景秀麗的地方住下來,象這裏一樣種上一山的槐樹,閑暇時爬山出海,吟詩作畫,飲酒作樂,豈不是人生一大美事?”
  方文淵怔怔地看著他,腦中浮現出蕭可說的美景,禁不住悠然神往……
  
  “撲通”一聲,山溪那邊仿佛有什麽東西落了水,驚醒了兩個人的美夢。方文淵驀地回過神來,笑著說:“小可,你的夢可真美。是不是要是這樣,吳貴妃就不存在了,那個孩子也不存在了,大衍的百姓更不存在了,這世上就只剩下你和我兩個人,我們能幸福快樂地過上一輩子?”
  蕭可渾身發顫,忍不住大吼一聲:“那你到底想怎樣?我不願意看著你傷心難過,更不願你離我遠去,剩我一個人傷心難過!”
  方文淵輕輕歎息了一聲,上前摟住了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小可,是,我現在是傷心難過,可我要是離開你,我會更傷心,更難過,這輩子,我就呆在你的身邊了,不管是你的良臣還是你的皇後,我永遠都呆在你的身邊。”
  
  蕭可大喜,重新抱緊了她,仿佛抱著一份失而複得的珍寶:“好,文淵,你說的,永遠都不要反悔。”
  “沒什麽大不了的,她吳貴妃盡會使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以前是我不屑和她勾心鬥角,爭風吃醋,真要鬥了,難道我會怕她不成!”方文淵思忖片刻說,“更何況,她腹裏到底有沒有孩子,那孩子是不是你的,都是個問題。”
  蕭可委屈地摩挲著她的發絲:“文淵,我真的沒有,你走了以後,我滿心滿腦都是你,要不是他們攔著,我都要去大楚抓你了。”
  方文淵輕哼了一聲:“是不是喝醉了,把她當成我了?”
  蕭可更委屈了:“你身上有股香味,我從小就聞慣了,再不省人事,我也不至於做出這樣糊塗的事情來。”
  “那我們不想她了,讓她在宮中一個人先蹦躂幾天吧,等我們回去了再查個究竟。”
  
  說著,方文淵快活地在岸邊坐了下來,脫去了鞋襪,把腳放進了泉水中嬉戲起來:“小可,你說的那些話真好,以後等我們老了,我們也學太上皇,退隱歸山,逍遙快活。”
  “這樣的話,我們要抓緊做另一件事情。”蕭可也把腳放進了泉水,在水中追逐著她的纖足。
  “什麽事情?”方文淵奇道。
  “自然是抓緊要生一堆皇子公主,然後讓他們趕緊長大,好接掌我的皇位啊。”蕭可賊兮兮地笑了。
  方文淵臉頰緋紅,忍不住啐了他一口:“你這個昏君,整日介地想著這些東西。”
  蕭可一把摟住了她:“既然我都成昏君了,不如就昏個徹底算了!”
  
  說著,不等方文淵逃開,他扣住了她的脖頸,含住了她嫣紅的嘴唇,用力親吻起來,她的唇是那麽的甘甜,讓他的魂兒都飄了起來。
  
  良久,兩個人才喘息著分開,方文淵又羞又窘,飛快地站了起來,退開了一丈遠的距離,拎著鞋襪顫巍巍地說:“你腦子裏打的什麽歪主意!”
  蕭可壞壞地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其實,天當被、地當床,別有一番情趣。”
  “你不要過來!”方文淵警惕地說,瞅准時間,飛快地一轉身,往自己的馬匹處跑了過去。
  蕭可看著她狼狽的身影,忍不住哈哈大笑地追了上去:“文淵,你不要害羞嘛,這裏又沒人!”
  楊名躲在樹林裏,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陛下啊陛下,你居然還有這樣的惡趣味,臣真是大跌眼鏡啊!
  
  -
  
  光啓四年秋,明成帝蕭可率三十萬大軍和大楚握手言和,兩國盟誓永不侵犯,互爲友邦,明成帝蕭可班師回朝。
  光啓四年秋,太傅吳成奎、禮部侍郎吳潛殘害忠良、謀逆弑君,罪證確鑿,罪無可赦,誅九族,斬立決。貴妃吳佩箐本應廢黜賜死,但念在懷有身孕,打入冷宮,待生子後查明身份再做定奪。
  光啓四年秋,經查明,太師方秉正,戶部尚書方思瑜遭人誣陷,賞金千兩,官複原職。
  光啓四年秋,原太子伴讀方文淵,救駕有功,賜禦前行走、免死金牌,常伴聖駕。
  
  這兩年來羽翼漸豐的吳氏一黨樹倒猢猻散,爲京城中的百姓憑添了許多茶餘飯後的談資。那方文淵更是成了百姓們的熱門話題,挖空心思地打聽了許多連她本人都不知道的秘聞。
  “你們可知道那位方公子,雖然沒有什麽官職,可如今卻是當今大衍最有權勢的人了,誰要是得罪了他,這十有八九就是要腦袋搬家。”
  “這算什麽,聽說他家都是黃金鋪地,都是當今賞的!”
  “這,這不可能吧,前幾日我還在太師府門前看到過他一眼,一身長衫,在座的好幾位都比他要富貴呢。”
  “你聽說了沒,他和那個大衍一代畫家草水先生是好朋友呢。”
  “真的?方公子看起來人很和善,不如去求幅畫來。”
  “唉呀,可惜我家沒有待字閨中的女兒,不然方公子看上眼了,做個小妾也不錯啊。”
  “美得你!小家碧玉的人家怎麽看得上眼?”
  ……
  
  天寶茶樓裏這幾日聊得最多的就是關于方文淵的八卦,他的喜好、他的朋友、他的家人、他的行蹤,只要有人提個頭,便會有人接著滔滔不絕地說上半天。二樓的雅室裏坐了兩個男子,一大一小,大的那個面如冠玉,斯文雋秀,小的那個英氣勃發,正是壽王府的蕭靖和南疆定王世子蕭泠。
  “蕭泠哥,他們說的真是有趣,方大哥小時候真的時常尿床被方太師打嗎?”蕭靖聽得津津有味。
  蕭泠哭笑不得,噓了一聲說:“市井之言,姑且聽之,不宜信之。”
  “他們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趕明兒我去問問方大哥。”蕭靖吃吃地笑了,“你聽,他們還說方大哥自小喜歡梳辮子,笑死人了。”
  蕭泠微微一笑:“你這樣去問,小心文淵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唉,說起方大哥,他什麽都好,就是行蹤不定,我們都上門兩趟了,也沒見到他的人,再過幾天,你都要回南疆了。”蕭靖頗有些不快。
  蕭泠若有所思地笑了一笑,悠然地望著窗外,忽然歎了一口氣:“唉,只怕今後你想見他,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了。”
  “爲什麽?我們都說好了,以後我要跟著他學詩文,學作畫,要象蕭將軍一樣,變成一個能文能武的名臣良將。”蕭靖滿懷憧憬。
  蕭泠悵然地一笑,腦海中浮起了方文淵那瘦弱的身軀,還有那偶爾淡然偶爾狡黠的笑容,“因爲……因爲這世上只有一個方文淵,他是陛下的方文淵,你想占到一絲半毫,只怕也是不能了……”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把話說開了就好,話說小可現在真的是很厲害,明白了死纏爛打的真諦啊,,
親們,快完結了,碼字的速度有點接不上了,明天請假一天捋捋思路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6:53

第 58 章

  只是那蕭泠口中獨占方文淵的陛下這幾日也不好過,手裏拿著好幾張畫像,翻看著幾本朝中的臣的奏摺,忍不住恨恨地說:“李公公,你看文淵這一臉瘦弱的模樣,半點都不英俊不瀟灑,居然還會招來這麽多桃花,真真氣死朕了。”
  李公公湊了過來,笑嘻嘻地說:“秦尚書的女兒、莫少卿的小姨子、余將軍的侄女,喲,這桃花一朵朵還真是多真是大啊。”
  “得想個什麽法子一勞永逸呢?可別時不時地讓朕看到這些摺子,看著鬧心。”蕭可覺得心裏好像有個貓爪子在撓一般,癢癢的,令人落不到實處。
  李公公在一旁憋著笑,不敢多說,多說多錯。
  “楊名,文淵人呢?讓你去找,倒是找到了沒有?”蕭可高聲叫道。
  
  “陛下這是在找我嗎?我一早就回宮了,把長樂殿拾掇了一下。”門外傳來了方文淵的聲音,蕭可轉頭一看,又驚又喜,只見方文淵換了一身淺藍色的宮裝,娉娉婷婷地站在門檻外,發髻上插著一支白玉簪子,淺笑嫣然。
  “我的那些寶貝居然都在,你瞧我這簪子怎樣?漂亮嗎?”她喜滋滋地走到蕭可身邊,低下頭把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一臉的得意。
  李公公一看那便識相地退了出去,還貼心地把門關嚴實了。
  蕭可強忍著把那簪子拔掉的衝動,攬著她坐在腿上,輕哼了一聲:“放你出去野了兩天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說,這兩天都在幹什麽?”
  
  方文淵老老實實地不動了,歪著頭想了一下說:“我在祖父面前盡孝啊,出去了那麽多天,祖父的頭發又白了好多。”
  “太師有沒有打你?”蕭可頗有些憂慮,捧著她的臉左看右看。
  方文淵噗嗤一樂:“祖父那都是做做樣子的,他才不捨得打我呢,我在他床前眼淚汪汪地跪下來,他就心疼了,方屏再加油添醋地說上幾句,他就忙不疊地叫我起來了,做了一大堆好吃的給我。”
  蕭可又好氣又好笑,長歎一聲說:“怪不得你這麽無法無天,太師慣得你不成樣。”
  “我這兩天一直陪著祖父,讓定風給祖父把了脈,抓了好幾個方子,祖父的精神好了很多了,我看沒幾天就可以健步如飛了。”方文淵眉飛色舞起來。
  “余先生也跟著你?”蕭可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對了,這兩天定風給你拔毒的方子你有沒有在定時吃?我問定風你的情況,他總是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方文淵眉頭微蹙,伸手捋了捋他的眉頭,又在他的太陽穴按壓了兩下,“頭還會不會痛?有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蕭可舒服地哼哼了兩聲,抱怨說:“怎麽會不頭痛,朕的案頭都是一些想嫁給你的美女圖像,看著看著,連飯都吃不下了。”
  方文淵頓時精神抖擻地掙脫了他的懷抱,撲倒桌前,拿起畫像一個個品鑒起來:“小可,她們都好漂亮,爲什麽她們的嘴都那麽小,眼睛都那麽媚,鼻子都那麽挺,皮膚都那麽白……”說著,她又撲到了銅鏡面前,仔細地端詳起自己來,看著看著,忍不住跺了跺腳,悶悶不樂地坐回了椅子上。
  蕭可一時有些不忍心,低聲安慰說:“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眼睛不大不小剛剛正好。”
  
  “不對,你剛才說什麽?她們想嫁給我?”方文淵忽然回過神來,哈哈大笑起來,把那些畫像重新一張張地翻了開來贊歎說,“小可,她們可真是漂亮,不如我都收了做我的夫人吧……”
  
  眼前這個女子一副欠扁的得意洋洋的模樣,蕭可不由得恨得牙癢癢的,悄悄地俯身上去,在她耳邊低聲說:“文淵,我先幫你弄弄清楚,你是誰的夫人好不好……”說著,他含住了她的耳垂,輕輕地舔舐了起來,滿意地看著方文淵渾身一顫,渾身無力地縮進了他的懷裏。
  
  忽然,門外傳來了李公公的叫聲:“陛下,吏部尚書風大人求見。”
  方文淵立刻驚醒過來,又羞又忿地剜了蕭可一眼。
  蕭可在她耳邊親了一下,低聲說:“今天不許再跑出去了,在長樂殿裏等我。”
  方文淵點了點頭,軟語央求說:“今天我想讓定風進宮來,行不行?”
  蕭可奇怪地說:“他進宮來做什麽?難道長樂殿的人有什麽不適?”
  “你別管了,定風進宮來再幫你把把脈還不成嗎?”方文淵俏皮地一笑,從他身上站了起來。
  蕭可無奈地點了點頭,看著她的背影,心裏模模糊糊地想:看起來,她遲早有一天要爬到我的頭上來了。
  
  方文淵整理了一下發髻,緩步往外走去,經過前廳的時候,正巧碰見了風武陽往裏走來,她是太子伴讀的時候,曾和這位當年的文狀元有數面之緣,探討過許多文章和爲臣之道,素來對他十分敬仰,下意識地想要躬身,又恍然想起自己是女子之身、皇後之尊,於是趕緊僵硬地點了點頭:“風大人有禮了。”
  
  風武陽恭謹地躬身行禮:“參見皇後娘娘。”
  “風大人這幾日暫攝朝政辛苦了。”方文淵忍不住想和他多說幾句話,回程時蕭可一直拖拖拉拉,原本幾天就可以到的路程,硬被他走了快小半個月,讓她對代替蕭可處理朝政的風武陽心存內疚。
  風武陽頗有些意外,擡頭看了方文淵一眼,不由得怔了一下,微笑著說:“娘娘和文淵不愧是雙生子,臣都以爲自己眼花了。”
  方文淵心裏的愧疚更深了,呐呐地說:“文淵頑劣,請大人多多包涵。”
  風武陽笑了笑:“娘娘何出此言,臣去覲見陛下了,娘娘一路走好。”說著,便往大殿裏去了。
  
  方文淵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他曾經心肺受過重創,便盤算著讓餘定風那日有空了到風府去幫他看看。想著想著,她一個人慢悠悠地一路走到了長樂殿,忽然發現殿門外圍了一圈人。
  “這人太無恥了,居然還敢托人送信到長樂殿。”
  “寫的是什麽?方姐姐讓我瞧瞧。”
  “把那個送信的打了出去!她還有臉來!”
  ……
  
  方文淵站在人群外往裏一看,只見幾個宮女太監中間圍著一個驚慌失措的宮女,衣飾簡樸,鼻尖冒著一層薄汗,低聲反複地說:“我要求見娘娘,我只是送信來的,你們不要爲難我!”
  
  方文淵輕輕咳嗽了一聲,淡淡地說:“都圍在這裏幹什麽?趕緊做自己的事情去。”
  宮女太監們回頭一看,頓時一哄而散,只剩下方屏一臉的憤然:“娘娘,這人是以前幽蘭宮吳貴妃手下的,今天居然不顧宮規,私自出冷宮,說要替吳貴妃帶個信給娘娘。我看不如直接送到內務府唐公公那裏,讓他好好懲戒一番,也好讓她長個記性。”
  方文淵掃了那個宮女一眼,微微一笑:“我認得你,你是吳貴妃手下的掌事宮女,難得你忠心耿耿還跟著她。”
  那個宮女有些發怔,良久才顫聲說:“我家娘娘讓我送信給皇後娘娘,說是一定要娘娘親覽。”說著,便遞上了一張信箋。
  
  方文淵剛想伸手去接,只聽得身後有個聲音響了起來:“且慢。”一雙修長的手從方文淵身後伸了出來,把那張信箋接了過去。
  方文淵回頭一看,正是餘定風。只見他拿起信箋,在陽光下看了片刻,又聞了一聞,旋即把它交還給了方文淵。
  “定風你真是疑神疑鬼,難道這紙上還會有毒不成?要真有毒,她豈不是是第一個中毒之人?”方文淵掩著嘴笑了。
  “世上最爲叵測的就是人心,你不會做,不代表別人不會做,下次要小心。”餘定風漠然說。
  
  那個宮女微微一顫,旋即垂下了頭。
  方文淵打開信箋一看,只見上面的小篆十分娟秀,想必主人在這書法上也浸淫多年:姐姐見字安好。成王敗寇,妹妹五年恩寵一朝散盡,心如死灰;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妹妹有好多心裏話想和姐姐說說,不知姐姐能否拔亢蒞臨?落款正是吳佩箐。
  
  方文淵仔細讀了兩遍,笑著問:“你叫什麽?”
  “奴婢叫做韋秀,娘娘就喚我小秀好了。”那個宮女低聲說。
  “我看你氣色不太好,進來歇歇,我給你家娘娘回個信。”說著,方文淵邁步走進長樂殿,取了筆墨,沈吟片刻,在信箋下方寫了幾個字:樂意之至。只見那幾個字酣暢灑脫,筆走龍蛇,上面的小篆頓時黯然失色。
  方文淵將信箋封好,交給了小秀,小秀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告訴你家娘娘,我用完午膳便到,她有什麽話,就好好斟酌斟酌吧。”
                          
作者有話要說:吳貴妃要出什麽么蛾子了!!鄙視之!!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7:03

第 59 章

  餘定風頗不贊同地看著她,搖頭說:“狗急了跳牆,你不必去。”
  “我才不怕她呢,她燒了我的長樂殿,把我珍藏的兩幅畫弄成了這幅模樣,你瞧瞧!”方文淵一想到自己的畫被燒了一半就氣得直打哆嗦,這是她的老師張翰之贈給她的,她一直當成寶貝一樣收著。
  餘定風看了一眼,只見桌面上鋪著一張殘缺的仕女圖,下半部分已經燒焦了,底下鋪著一張宣紙,想來方文淵想自己自己能把這章圖修補完整。他出神地看了一會,問:“何時也贈我一張你親手畫的畫?”
  “你想要什麽樣的?我畫個十張八張的給你。”方文淵慨然說。
  余定風沈默了片刻說:“一張足以,就畫你最擅長的仕女圖吧。”
  
  “你喜歡怎樣的女子?有沒有心上人?不如叫來我瞧瞧,惟妙惟肖不敢說,幾番神似倒是有的,你瞧,那是我畫的自畫像,怎樣?”方文淵對自己的畫技最爲得意,嘴裏卻謙遜地說著。
  餘定風看著她欲蓋彌彰的神情,不由得嘴角微微上翹:“十分神似,就贈我這張吧。”
  方文淵喜不自勝,搖頭說:“那怎麽行,你是我和陛下的救命恩人,我一定要好好地斟酌一番,畫一張十全十美的仕女圖給你。”
  餘定風看著她,又看了看那副畫像,欲言又止。方文淵卻沒留意,眼珠一轉,悄聲問:“定風,你既然是神醫,會不會懸絲搭脈?”
  餘定風一怔,說:“懸絲搭脈乃是古法,容易誤診。”
  “誤診?話本裏不是寫著,神醫都只要看人一眼,就能知道她得的是什麽病嗎?”方文淵看起來有些頹然。
  “你要我爲誰看病?”餘定風愕然。
  “就是那吳貴妃啊!”方文淵恨聲說。
  “吳貴妃不是太醫院已經會診過了,的確已經有了身孕,你還要我去看什麽?”餘定風更納悶了。
  “我看不見得,不知道她使了什麽把戲,”方文淵若有所思地說,“今天淩晨,我偷偷回宮的時候經過冷宮,聽到她在罵人,還親自去扇了別人巴掌,一副中氣十足的模樣。”
  余定風沈吟片刻說:“看人有沒有身孕,從步伐和神態中倒也可窺見一二。”
  方文淵大喜:“太好了,定風,等會你你化成個太監,跟我一起去見識見識一下這個吳貴妃。”
  
  -
  
  冷宮位於整個皇宮的西北角,蕭可自登基後,後宮雖然偶有爭風吃醋,各自的娘家偶有針鋒相對之舉,但並無大事發生,因此這冷宮也沒什麽用武之地。
  方文淵帶著餘定風和方屏慢慢地步入了殿門,只見裏面樹木遮天蔽日,牆角邊的雜草叢生,憑添了許多冷清淒涼的味道。內院裏有兩個粗使嬤嬤正在掃地,一看見錦衣鳳袍的方文淵款款而來,忍不住有些驚惶,撲通跪在她面前,囁嚅著說:“見過皇後娘娘。”
  方文淵擺了擺手,問道:“你家娘娘呢?”
  宮女回稟說:“娘娘在裏面休息。”
  方文淵剛想往裏走,只聽見屋裏傳來一陣驚呼,不一會兒,一個宮女低著頭從內殿走了出來,朝方文淵行了個禮,聲音微微有些發顫:“皇後娘娘,我家娘娘正等著呢,裏面請。”
  “咦,你家那個韋秀呢?”方文淵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
  方屏生氣地說:“你家主子擺什麽架子,就算她未入冷宮前,也只不過是個貴妃,爲何不出來接駕?”
  宮女瑟縮了一下,低聲說:“娘娘恕罪,我家主子身體微恙,深怕龍種有什麽閃失,所以……”
  方文淵微微一笑:“無妨無妨,吳貴妃辛苦了。”說著,她安撫地看了一眼方屏,跟著那個宮女往裏走去。
  
  內殿裏頗爲寬敞,只見吳貴妃斜靠在軟榻上,一旁有個嬤嬤伺候著,她定定地看著方文淵三人走進內室,眼裏流露出懾人的光彩。“姐姐終于來了,請恕妹妹不能見禮。”她傲然地擡了擡下巴,冷冷地說。
  方文淵不由得惻然,只見吳貴妃原本豐腴的臉頰陷了下去,下巴尖瘦,今天爲了見她,想必花了不少心思,撲了粉、抹了胭脂、描了眉,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妖異。“不必多禮,妹妹有孕在身,還是不要塗脂抹粉了。”
  吳貴妃看著她,忽然笑了起來,邊笑便喘著氣,伸手抹了抹眼角,輕蔑地說:“姐姐莫不是聽了幾句追捧的話,真當自己是天仙下凡,魅惑衆生了嗎?象姐姐這樣男不男女不女的怪胎,只怕陛下要不了幾天就膩了,到時候只怕姐姐的下場比我好不了多少。”
  
  此話一出,就連向來沈默寡言的餘定風都變了臉色,胸口急劇地起伏著,沈聲喝道:“無恥下賤,滿嘴噴糞!”
  方文淵卻不以爲杵,笑了笑說:“這個就不牢妹妹擔心了,陛下的心思,誰也猜不著,我就不費這功夫了。”
  “姐姐,你心裏也明白吧,你看,以前陛下多寵著我啊,有什麽好吃的都往我宮裏送,有什麽寶貝都讓我第一個先瞧,說一句寵冠後宮也不爲過,也不就是說廢就廢了,往後姐姐你該享樂的時候就可勁兒享受,千萬別傻兮兮地要去做一個賢後,別怪妹妹沒提醒你,到時候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男人嘛,就算陛下是九五之尊也是一樣的,喜新厭舊得緊。”吳貴妃嬌笑著說。
  眼看著這吳貴妃就是靠在軟榻上不肯挪位置,方文淵不免心裏著急,輕哼了一聲說:“妹妹你既然寵冠後宮,又何苦要串通你家兄長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若不是如此,陛下又怎會誅你吳家九族?”
  
  吳貴妃的臉一下子白了起來,眼裏流露出痛苦的神情,指尖狠狠地掐在手心,半晌才冷笑著說:“你給陛下下了什麽蠱?短短的幾個月,陛下看你的眼神都完全不一樣了,你私會情郎,如此抄家滅門的大事,你居然花了幾天功夫就讓陛下偃旗息鼓;你陰陽顛倒,假傳聖旨,私放重犯,陛下居然還爲你冒天下之大不韙,興兵大楚;如此下去,別說是後宮了,就連朝堂甚至整個大衍都沒有我和吳家的容身之地!”
  “你就爲了防患於未然,就對陛下下此毒手?他……他可是你的丈夫!”方文淵愕然。
  “現在說這些幹什麽?一切都過去了。”吳貴妃看起來平靜得有些嚇人,緩緩地從軟榻上站了起來,把手搭在了那個嬤嬤的手臂上。
  方文淵心裏一喜,點頭說:“那就不說了,禦花園裏秋景正好,妹妹不如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
  “哦,姐姐這麽好心,肯讓我出這冷宮嗎?我整日呆在這裏,悶得都喘不過氣來。”吳貴妃的聲音有些軟糯了起來,只是配著她那妖異的打扮,令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多走走,對胎兒好。”方文淵笑著說。
  吳貴妃點了點頭,一邊緩步往外走去,一邊笑嘻嘻地說:“姐姐這麽殷勤,是不是想要我把孩子生下來之後,等陛下賜死我,做他的便宜母後啊。”
  方屏實在忍不住了,在她身後呸了一口:“美不死你!”
  方文淵朝著餘定風使了個眼色,自己則跟在吳貴妃身後走出了冷宮。
  
  禦花園裏桂花開得正濃,芬芳馥麗,時值午後,小徑上不時有宮女和太監在走動,看見方文淵都上來請安,順便偷偷看吳貴妃兩眼,唾棄、憐憫、仇視,什麽眼神都有。
  餘定風緩緩地跟了過來,在方文淵耳邊說:“我看她的確有些問題,找個機會我搭搭她的脈。”
  方文淵心裏一動,剛想說話,卻遠遠地瞧見前面的吳貴妃在一棵桂花樹下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詭異地一笑:“姐姐,你過來瞧,這株桂花和別處的不太一樣。”
  方文淵漫不經心地走了過去,剛想說話,只見那吳貴妃使勁地往她身上一撞,正撞在她的胸口,方文淵負痛後退了幾步,那吳貴妃身旁的嬤嬤大聲喊叫了起來:“皇後娘娘,我家主子已經成這樣了,你手下留情,別再折磨她了!求求你了,皇後娘娘!”
  方文淵啼笑皆非:“這就是你們的狗急跳牆嗎?”
  吳貴妃踉蹌了幾步,“撲通”一聲摔倒在方文淵的腳下,以頭搶地,頓時發髻亂成一團,淚水漣漣,所有的妝都化了,仿佛一個從地獄來的魔鬼。“娘娘饒命,看在臣妾腹中陛下骨肉的份上,饒我一命!”她淒厲地喊了起來。
  方文淵定定地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消失了,只見吳貴妃的□裙擺忽然濡濕了,一抹嫣紅滲了出來,那個嬤嬤撲在了她的身上,手忙腳亂地想要去堵住吳貴妃的□,呼天搶地地哭叫著:“皇後娘娘,你作孽啊,連個未成形的胎兒都不放過!”
  躺在地上的吳貴妃衝著方文淵笑了,那笑容慘厲,喃喃地說道:“方文荇,我讓你這輩子都不得安生,你和陛下之間,一輩子都會有這個孩子的陰影!”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么蛾子……夠大啊……文淵,娘親對不起你……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7:15

第 60 章

  方文淵茫然看著眼前的一片慘狀,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個被嫉妒和仇恨充斥了內心的女人,會做出這樣可怕的事情。方屏正上前和那個嬤嬤理論,餘定風上前想要去看吳貴妃的脈象,而吳貴妃卻慘呼連連,根本不讓餘定風近身,不一會兒居然躺在地上不動了,只有一雙眼睛還直愣愣地看向前方,令人膽寒!那個嬤嬤一頭紮在了吳貴妃身上,呼天搶地地喊著:“娘娘,你死得好冤啊!陛下的孩子也死得好冤啊!皇後娘娘,你這是害了兩條人命啊!”
  
  遠處,蕭可正急匆匆地趕來,他聽人稟告說方文淵去了冷宮看望吳貴妃,生怕有些什麽閃失,可眼前的一切卻完全超乎了他的想像,他定定地站在了原地,茫然看了看四周,使勁地閉了閉眼睛,只覺得眼前這一切仿佛是自己在做一個噩夢。
  
  只可惜,他睜開眼睛,眼前一切如常,豔紅刺眼的鮮血,慌亂的宮女嬤嬤,面無表情的方文淵……“發生什麽事情了?”他的喉嚨有些沙啞,“快宣太醫!”
  那個嬤嬤連滾帶爬地跪在了蕭可面前,哀聲說:“陛下,皇後把我家娘娘騙出冷宮,不知道使了什麽陰毒的法子,娘娘滑胎了!龍種薨了!娘娘被皇後逼死了!”
  這個嬤嬤蕭可認識,是吳佩箐的陪嫁嬤嬤,自幼帶大她,對她忠心耿耿。
  “不可能!”蕭可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吳貴妃,又看了看方文淵,踉蹌地走了一步,卻又停了下來,顫聲問:“文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方文淵定了定神,厲聲道:“你這個刁奴,滿嘴謊言!你怎麽知道你家娘娘死了?你是摸過她的鼻息了還是把過脈了?”
  那個嬤嬤一呆,淒聲喊道:“陛下!事實俱在,你還是不信嗎!左右娘娘不在了,吳家也不在了,老奴留著這條命又有什麽用!陛下你要爲你那還未成形的孩子做主啊!”
  餘定風在一旁一聽不妙,疾步向前,想要扣住那嬤嬤的脈門,可他只顧凝神防著他們對方文淵不利,離得太遠,還是遲了一步,那嬤嬤的胸口忽然多出了一把匕首,頓時鮮血噴濺,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空氣忽然好像凝結了,蕭可和方文淵之間僅隔了數丈,卻橫亙著兩具屍體,就好像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餘定風一下子也有些回不過神來,良久,他才低聲說:“陛下,在下一直旁觀,娘娘什麽事情也沒做,只是讓我過來看看吳貴妃是不是真的懷孕了……”他有點說不下去了,眼前的場景,他的在場,不僅不能幫到方文淵,還會害得方文淵百口莫辯。
  
  蕭可用手拖住了額頭,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久未複發的頭痛不期而至,仿如萬針攢刺。“來人那,所有在場人等,一律羈押冷宮問話,把地上兩個人挪往冷宮,著太醫會診!”
  
  -
  
  小小的冷宮一下子擁擠了起來,幾個禦花園裏幾個目睹這場慘劇的宮女太監被李公公攔著問話;原來幾個服侍吳貴妃的粗使丫頭瑟瑟發抖地縮在一旁,還有一個原本出門迎接方文淵的宮女正跪在堂前接受楊名的問話;幾個太醫在另一間屋子裏查看吳貴妃的屍首;而方文淵則神思不屬地站在窗前,吳貴妃臨死前的話不斷地在她耳旁回響著。
  “男人嘛,就算陛下是九五之尊也是一樣的,喜新厭舊得緊。”
  “方文荇,我讓你這輩子都不得安生!”
  “你和陛下之間,一輩子都會有這個孩子的陰影!”
  ……
  
  她忍不住咬緊了嘴唇,忽然之間渾身發冷,怔怔地看向窗外:冷宮中本就沒幾株蔥翠的綠樹,如今秋風乍起,幾株枯黃的老樹的幾片樹葉更是在風中瑟瑟發抖。
  
  忽然,她的身後一暖,一個身體緊貼在她的後背,低聲問道:“在想什麽?”
  方文淵不由得一顫,低聲說:“陛下,現在我在想什麽,重要嗎?”
  她的身子被人重重地扳了過來,蕭可抓住了她的肩膀,凝視著她:“告訴我,你在想什麽?”
  方文淵的眼底一熱,不由得狼狽地低下了頭。“你不疑心我嗎?疑心我專寵善妒,害死了你的孩子和嬪妃?疑心我喪心病狂,連個未成形的孩子都不放過?”
  蕭可愕然,用力扳起了她的臉,不可思議地說:“你怎麽會這樣想?我和你在一起這麽多年了,還能不瞭解你?你連只雞都不敢殺,你會去殺一個孩子?”
  方文淵被迫擡起頭來,呆呆地說:“可你,你剛才,剛才看我的眼神,好像在責怪我……”
  
  蕭可不由得啼笑皆非:“我自然是在責怪你,不是和你說了嗎?這件事情交給我,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你又去她那裏湊個什麽熱鬧!她早已喪心病狂,要是她不是自戕了,反而朝你動了手,有點什麽閃失,那可怎麽辦?再說了,這事情弄得那麽大,不查清楚了,你豈不是要背上一個這樣黑鍋,一輩子都洗不清了!”
  
  方文淵忽然渾身都酸軟了起來,就好像懸空吊在懸崖上的人忽然踩在實地,腳下一陣發軟。“陛下……原來你信我……,”她低低地喚了一聲,聲音有些發顫,“我還以爲……你在懷疑我……”
  
  蕭可忍不住輕歎一聲,握緊了她的手:“女人啊女人,總是這樣疑神疑鬼,真拿你沒辦法,這下可以和我說了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方文淵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聽得蕭可心裏不免有些發慌:“她一定是早就計劃好了,左右她是活不了了,就算是死了,也要把我們倆拖下水。只是這個女人的心腸也太歹毒了,連自己腹中的孩子也不放過,只是這下事情有些難辦,原本我想著,等她孩子生下來以後,再做打算,我自己做的事情我心裏明白,我有九成九的把握這孩子不是我的,可現在……”
  
  方文淵眉頭微蹙,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腦中總覺得有個很重要的線索被她遺漏,卻一下子想不起來。
  
  不一會兒,幾個太醫率先走了過來,一臉的凝重,爲首的一個就是上次爲吳貴妃把脈的錢太醫:“陛下,貴妃娘娘的確是滑胎了,但是死因卻是因爲服了劇毒而死。”
  蕭可眉頭皺了起來:“錢太醫,你們都看清楚了?的確是滑胎了?”
  餘定風在一旁緊跟著說:“在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蕭可點了點頭:“余先生但講無妨。”
  “我觀那女人的行走姿態,不像是懷有身孕的模樣。”餘定風說。
  
  此語一處,幾個太醫頓時大驚失色,錢太醫滿臉的怒色:“這位先生,你莫要胡說,我先爲吳貴妃診的脈,生怕有誤,太醫院的田、李兩位太醫又分別會診,確診無誤,的確是喜脈!”另兩位太醫點連連頭稱是。
  餘定風淡淡地說:“我只是把我看到的說出來而已,我沒有搭脈,做不得數。”
  錢太醫冷哼了一聲:“小子,這宮裏的事情,可不能隨口亂說,一個說不好,就是掉腦袋的事情!”
  方文淵忽然問道:“錢太醫可是親眼看著吳貴妃搭脈的?”
  錢太醫一怔,仔細回想了片刻,皺著眉頭道:“那天吳貴妃感染了風寒,紗帳攏著,但是那聲音千真萬確,的確是她的聲音,臣萬萬不敢妄言。”
  方文淵又問另兩位太醫:“你們兩位會診的時候呢?有沒有親眼瞧著吳貴妃?”
  一位太醫思忖了片刻說:“我是瞧著吳貴妃的,只是會診之前,有個宮女叫了我一聲,問了我幾句話,然後我搭脈的時候,貴妃便躺在床上了。”
  另一位太醫奇道:“田大人也是這樣?臣在會診之前,有個嬤嬤拿了一方硯台來請教微臣,臣不免多看了幾眼,聊了幾句,這才爲貴妃搭脈的。”這位太醫平生最喜好收集各種硯台,一說起硯台便兩眼放光,整個宮裏的人都知道。
  
  方文淵和蕭可對望一眼,心裏明白這裏面定有蹊蹺,只是,如今只怕知情的人全部都已經死去,要還自己一個清白,談何容易啊!
  
  不一會兒,李公公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回稟說:“陛下,外面的幾個奴才都說隔得遠遠地,忽然聽見吳貴妃就慘叫了起來,沒看見皇後娘娘做什麽事情。”
  楊名也進來稟告:“冷宮中的幾個宮女都說貴妃娘娘整日裏心情很差,對她們非打即罵,有一個宮女說,她平日裏在貴妃娘娘跟前伺候,好幾次被她們支開了,她們在屋裏商量事情,只是什麽事情實在是不知道。”
  
  “她們?”方文淵腦中靈光一線,忽然問道:“韋秀呢?怎麽不見她的人影?”
                          
作者有話要說:唉,機關算盡,太聰明,吳貴妃你一路走好吧,你的計謀破産了!
咳咳,小醋開了個現言新文,親們有興趣去捧個場哈~~: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7:26

第 61 章

  當衆侍衛在冷宮後院的廢井裏找到韋秀的屍首時,大家都驚呆了,只見這個曾經娟秀美麗的女人神情扭曲,顯然是在死前遭受過極大的痛楚,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她的腹部有明顯棒打的痕跡,□慘不忍睹。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只有那個原來出殿門迎候方文淵的宮女渾身顫抖了起來,雙手捂臉,從喉中溢出破碎的哀號聲。“秀姐姐……你怎麽成了這樣……你不是說你去宮外享福了嗎……”
  
  蕭可皺著眉頭,聽著她斷斷續續地講述著韋秀的事情。她和韋秀是從一個鄉裏出來的,之後在宮中分開,好幾年都沒見面了,這次在冷宮中遇到,不知爲何,原來大方聰穎的韋秀變得十分多疑謹慎、鬱鬱寡歡,只是叮囑她萬萬不可和別人說和自己相識。直到前天晚上,韋秀才偷偷跑到她的房裏,一臉掩飾不住的興奮,告訴她自己要幫貴妃娘娘的一個大忙,然後馬上就要出宮去了,再也不會回來。
  
  方文淵問道:“她平日裏有什麽異樣?”
  那個宮女囁嚅了一聲,不敢說話。
  蕭可心裏已經有了答案,輕歎一聲說:“你盡管說,你也不想你的姐妹死不瞑目吧。”
  宮女失聲痛哭起來:“陛下!秀姐姐看起來好像是懷了身孕,經常躲在暗處幹嘔,我也不敢問她,貴妃娘娘暴戾狠毒,我怕給她帶來殺身之禍!那晚我還問她,貴妃娘娘怎麽肯放你走?她……她……”
  “她怎麽了?”方文淵屏息問道,只覺得自己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說,她爲了娘娘,賠上了自己的貞操,賠上了自己的一生,她受夠了,她再也不想跟著貴妃娘娘了,要是再不放她走,她就和娘娘拼個魚死網破。”
  
  四周全都靜默下來,所有的答案都昭然若揭,所有人的心裏都泛上一股冷意,吳家喪心病狂,僞裝懷有龍種,以求在蕭可暴斃之後執掌大權;陰謀敗露之後,吳佩箐眼看自己再難翻身,懷孕日久,眼看著就要穿幫,於是便孤注一擲,在臨死前殺死韋秀,佯作滑胎,自盡身亡,嫁禍給方文淵。只是這吳貴妃真算是一個有心計有膽魄之人,居然以自己的性命爲餌,用如此兇狠殘忍的手段嫁禍!
  
  方文淵忍不住神色慘淡,低聲說:“陛下,這世上,真的有人會這樣狠心,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把別人的性命都視作螻蟻嗎?”
  蕭可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歎息著說:“一龍九種,都種種有別,更何況是這天下之人?現在真相大白,她也算是死有餘辜,再也不能爲禍宮廷去害人了。”
  說著,他站了起來道:“韋秀雖爲吳佩箐同謀,但實爲被人脅迫,著人厚葬,撫恤家人;吳佩箐謀逆欺君,廢爲庶人;此次後宮嬪妃作亂,朕甚爲自責,痛定思痛,從今往後,後宮不再選秀,宮中嬪妃如有求去者,朕一概允之。”
  在座衆人一聽,神態各異,瞠目結舌有之,若有所思有之,意料之中的也有之,而錢太醫卻忍不住一捋胡須,上前說:“陛下,這,這不合規矩啊……”
  蕭可溫柔地看了一眼方文淵,朗聲笑道:“自古以來,帝王莫不是後宮三千,佳麗如雲,只是這樣只會讓後宮成了殺人不見血的修羅場,子嗣相殘,以至於君王無心朝政;如今這場慘劇讓朕警醒,從今往後,朕只願潛心國事,和皇後相親相依,教養子女,只要天下富足,百姓安居樂業,朕的後宮充不充盈,又有什麽關系?錢太醫,你說是不是呢?”
  錢太醫愕然看著蕭可,又看看方文淵,呐呐地說:“陛下的話說的是沒錯,只是……只是……陛下的子嗣……”
  蕭可大笑了起來:“太醫是不相信朕嗎?看來朕是要抓緊了,皇後,你說呢?”
  
  方文淵呆呆地看著他,眼底一陣濕潤,卻在聽到他最後一句時不由得紅了耳根,半晌才羞澀地瞥了他一眼,佯作鎮定地看向了別處。
  
  -
  
  禦花園裏金桂飄香,秋景怡人,蕭可處理完公務,興衝衝地換了套便服,往長樂殿走去。“楊名,明兒就是中秋了,今兒的月亮一定也特別漂亮。”
  “陛下這一番心思,皇後娘娘一定會很開心。”楊名拍馬奉承說。
  “真的?”蕭可抿緊了嘴唇,不想讓自己太過喜形於色。
  楊名撓撓頭,信誓旦旦地說:“女人嘛,都喜歡這樣的驚喜,上次我偷偷問來了方屏的生辰,送了一支簪子給她,她嘴上沒說,可是那天對我特別溫柔,還躲在旁邊一個勁兒地拿出那個簪子來看,心裏都快樂開花了。”
  蕭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免叮囑說:“下次有這樣的好法子,一定要多和朕說說。”
  
  說話間,長樂殿就到了,殿內幾個宮女正在曬著桂花,一邊翻一邊說笑著,一見蕭可,趕緊見禮。蕭可擺擺手,興衝衝地往裏走去。
  內殿沒有方文淵的身影,側殿的書畫室裏擺著筆墨,鋪著宣紙,上面的桂花圖已將近完成,只見金桂之下,一個仕女的背影隱在花間,單手往上攀著花枝,仿似能聽到她快活的笑聲從畫中傳來,一股跳脫躍然紙上。
  蕭可越看越覺得那個仕女和方文淵十分神似,不由得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忽然,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了,只見畫的右下角寫著“贈定風”,隨後跟了一句小詩:今年花裏逢君別,來年花開盼君至*。
  
  蕭可不由得哼了一聲,心想:余先生也來湊熱鬧,這樣下去也好,草水先生的畫越來越多,然後就不值錢啦,看你還能得意到哪裏去。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高聲叫了兩聲:“文淵!文荇!快出來!”
  不一會兒,從另一旁的側殿裏急匆匆地跑出來一個人,在蕭可面前跪下見禮,笑著說:“陛下,娘娘有事出去了,臨行前叮囑說,要是陛下來找她,請稍候片刻。”
  蕭可滿腔熱血頓時涼了一半,悻悻地說:“她又出去了?怎麽也不和朕說一聲?”
  方屏看蕭可的臉色不太好看,不由得心裏惴惴,看了楊名一眼,呐呐地說:“陛下,娘娘出去有一會兒了,應該馬上就回來,你先歇一歇,奴婢泡杯娘娘特製的桂花茶給您喝,娘娘說了,這是特意爲陛下弄得,清心養肺、明目生津。”
  
  蕭可的臉色稍霽,坐在椅子上,看著方屏端上來一杯桂花茶,只見茶水呈微微的金黃色,香氣馥鬱,聞著就覺得心曠神怡。
  方屏殷勤地介紹說:“陛下,這是娘娘親手摘的花,親手挑揀,親手在大鍋裏蒸熟,又親手曬幹,是娘娘的一片心意啊。”
  蕭可嘴角微微翹了起來,想來是心裏高興,呷了一大口桂花茶,只覺得一股芬芳入喉,香味彌久不散。
  “娘娘還說陛下的頭痛還偶爾要犯,思謀著要給陛下縫個枕頭包,每日睡著,一定會舒緩不少。陛下千萬可要裝著不知道的樣子,娘娘不讓我說,說是要給陛下一個驚喜。”方屏見蕭可這樣子,不由得更來勁了,把方文淵的老底都兜出來了。
  
  蕭可的嘴都合不攏了,連連點頭,贊許說:“方屏,你做事說話很是得體,朕很高興。”
  方屏謙遜地擺了擺手:“哪裏哪裏,都是陛下和娘娘調教有方。陛下你先歇著,奴婢告退了。”
  說著,她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仰天長歎:娘娘,你在哪裏啊,趕緊回來吧!
  
  蕭可一個人坐在內殿,品了會茶,看了會書,眼看大半個時辰已經過去了,看看天色,已經有些晚了,他不免有些焦躁起來,推門一看,方屏正一臉尷尬地站在門口。
  “這一會兒得要多久啊?”蕭可瞟了她一眼。
  “娘娘剛剛遣人送了信來。”方屏囁嚅著說,不敢去看蕭可象黑鍋一樣的臉色,把方文淵的口信背了出來,“今兒月明星稀,景色宜人,吾設宴天寶酒樓,爲定王世子踐行。夜黑風高,行走不便,宿于方府,萬望見諒。”
                          
作者有話要說:小可啊小可,你倒是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機達成自己的心願啊,這下是不是啥後顧之憂都沒有了,可以和文淵在後宮中雙宿雙棲了?
咳咳,小醋開了個現言新文,親們有興趣去捧個場哈~~: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7:40

第 62 章

  天寶酒樓今日被包場了,從一樓到三樓,高朋滿座,觥籌交錯。方文淵、餘定風、蕭泠、蕭靖四個人坐在三樓觀景最好的一間雅座,從敞開的窗戶裏看出去,整條昭陽河盡收眼底:河邊楊柳浮動,燈籠高懸,河中畫舫飄動,琴聲悠揚,河水在月光的照射下泛著銀光,令人沈醉。
  
  “方大哥,你下次出門帶我一起去啊,我一個人呆在家裏好生無聊,父王整日裏在我耳邊絮絮叨叨的,我的耳朵都快生出繭來了。”蕭靖抱怨說。
  方文淵拿筷尾敲了一下他的頭,教訓說:“子欲養而親不待,我想聽父親念叨都沒機會了,你還在我面前抱怨。”
  蕭靖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不服氣地說:“方大哥,你不知道父王在念叨什麽,他說他要給先給我說個小妾,問我喜歡怎樣的,我還不到十七呢,娶什麽小妾。”
  方文淵噗嗤一聲樂了,委婉地說:“定王總是喜歡未雨綢繆,比人先行一步。小靖你要習慣。”
  定王十六的時候就娶了定王妃,次年就生下了小郡主,然後府裏的郡主一個接著一個,到了而立之年才老蚌得珠,有了眼前這個寶貝兒子。蕭靖一聽頓時哇哇大叫了起來:“方大哥你又取笑我!”
  
  眼看著蕭靖要撲倒方文淵身上,蕭泠和餘定風都不動聲色地把人攔了開來。蕭泠斥責說:“你看看你,還是這麽毛糙,也不怕人笑話。”
  蕭靖吐了吐舌頭,辯解說:“這不是都是熟人嘛,別人面前我才不是這幅樣子呢。”
  蕭泠說:“你要是在京裏帶著無聊了,就到南疆來找我玩。”
  “好啊,方大哥你和我一起去!”蕭靖興奮地說。
  “行了行了,你怎麽什麽事情都扯上文淵,走,你不是每天喊著自己酒量天下第一嘛,陪我給樓下的諸位大人去敬一圈酒。”蕭泠生怕他再做出什麽無禮的舉動來,拽著他就往樓下走去。
  
  雅室裏只剩下了餘定風和方文淵兩個人,方文淵看著蕭靖的背影,笑著說:“這小子真會鬧騰,有他在,熱鬧多了。”
  餘定風啜飲了一口酒,淡淡地說:“那豈不是我很無趣?”
  “怎麽會,你惜字如金,字字珠璣,每個字我都要細細品味,生怕漏了其中精髓。”方文淵搖頭晃腦地說。
  餘定風擡起頭來,定定地看著她,忽然微微笑了笑。
  方文淵不免呆了呆:余定風向來都面無表情,很少見他露出笑容,這一笑,讓他臉上淡漠的神情消失不見,那嚴肅的輪廓頓時柔和不少。“定風,你要多笑笑,”方文淵驚歎起來,“你笑起來很帥氣,以後行走江湖的時候,一定有俠女會拜倒在你的腳下!”
  
  餘定風的耳根有些發紅,掩飾地低下頭,又飲了一口酒。
  方文淵舉起杯子在他的酒杯上敲了一敲,歎息著說:“你們都要走了,又剩下我一個人,甚是無趣。”
  “別忘記你說要來餘陽觀。”餘定風悶聲說。
  方文淵眉頭微蹙,忽然賊兮兮地一笑:“等我先哄陛下一陣子,到時候瞅個機會纏著陛下答應我。”
  餘定風點了點頭,心裏不由得有些同情那九五之尊,只怕他心裏再不願意,也抵不過眼前這個女子的軟語相求。
  
  不一會兒,樓下的幾位相熟的大臣隨著蕭泠和蕭靖走了上來,戶部的曲侍郎,國子監的王大人,禦史中丞馮大人……一個個輪流過來和方文淵、餘定風幹了一杯,如今的方文淵,雖然沒有什麽一官半職,卻是陛下面前實打實的大紅人。
  
  雅室裏正熱鬧著呢,忽然衆人只覺得一陣冷氣從敞開的大門處灌了進來,回頭一看,只見蕭可一身便裝,慢慢地從門外踱了進來:“衆位愛卿甚是休閑,真是難得啊。”
  
  蕭可的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只是這笑容看起來有些牽強,幾個深諳蕭可心性的大臣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不由得在心裏檢討起自己的言行來:難道是和藩王世子走得太近了陛下不高興了?
  
  方文淵見了蕭可頓時眼睛一亮,幾步走到他面前,高興地說:“陛下你也來了,我生怕你國事繁忙,沒有空參加這踐行宴呢。”
  蕭可不由得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地說:“文淵,你從來沒在朕面前提起過,怎麽知道朕沒空呢?”
  蕭靖上前一步高興地說:“陛下,方大哥謀劃這次踐行宴很久了,說是一定要不醉不歸——”他的嘴被蕭泠捂住了,拖到了身後,不由得衝著蕭泠拳打腳踢了起來。
  
  “陛下快請上座,臣只是和方公子小聚一番而已,別聽蕭靖胡說八道。”蕭泠趕緊吩咐小二爲蕭可擺放座椅餐具。
  
  蕭可神色不變,微笑著說:“朕來了,怎麽大家反而拘謹了好多,你們都隨意吧,今天不醉不歸。”
  衆位大臣都松了一口氣,寒暄了幾句,便又到樓下去了。蕭可坐在方文淵旁邊,輕哼了一聲,低聲問:“你喝酒了?”
  方文淵的臉色微微有些酡紅,求饒說:“陛下,我就喝了幾口,一點兒都不礙事,你別罰我了。”自從那日在蕭可的大帳裏喝醉以後,蕭可便和方文淵約法三章:不許在別人面前喝酒、不許不告而別、不許隱瞞對方。
  
  蕭可不置可否,隨意夾了幾筷菜,抿了幾口酒,笑著說:“世子回去南疆,一定要帶個信給定王,讓他有空了就到京城來休養,以免腿疾入根,再難醫治。”
  蕭泠點了點頭,動容地說:“多謝陛下恩典,臣回去就稟告父王。”
  “以後有事多上奏摺,朕雖然對南疆事物不太明瞭,但出出主意總可以,對吧,文淵?”蕭可朝著方文淵笑笑。
  “那當然,陛下英明神武,所向披靡。”方文淵諂媚地說。
  蕭靖在一旁噗嗤樂了,指著方文淵笑得說不出話來。
  
  幾個人說笑著,酒桌上的氣氛漸漸地輕松了起來。忽然,一絲淺淺的香味鑽進了蕭可的鼻中,清香馥鬱,十分熟悉,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疑惑地問:“這裏怎麽有股桂花的香味?”
  蕭靖立刻拍了拍腰間,大聲說:“陛下,這是方大哥拿來的香囊,說是他親手曬的桂花幹,清心養肺,給了我們一人一個,陛下也問方大哥要一個吧。”
  蕭可慢慢地轉過頭去,看著方文淵,從齒縫裏吐出幾個字:“朕的呢?”
  方文淵心裏暗暗叫苦,呐呐地說:“陛下的臣早就准備好了,好大的一個,真的,臣早就備好了!”
  
  餘定風和蕭泠看著鼻尖冒汗的方文淵,對視一眼,不由得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愛卿真是太有心了,朕心甚慰。”蕭可恨恨地說著,忽然高聲叫道:“小二!”
  門口候著的小二滿面堆笑地走了進來:“客官有何吩咐?”
  “這裏有沒有客房?朕的衣服被湯汁撒了,要去晾一晾。”蕭可皺著眉頭說。
  “有有有!小店專門備了客房,客官這邊請。”小二做了個手勢。
  
  蕭可站了起來,衝著在座的頷首說:“你們慢慢吃,朕去去就來。”說著,他大步往外走去,走到門口,他回頭一看,驚訝地說,“文淵你怎麽不過來?”
  方文淵呆呆地站了起來,四下看看,說:“這……臣也要過來?”
  蕭可微微一笑說:“這裏沒有宮女伺候著,你不過來朕一個人怎麽換衣服?”
  
  -
  
  天寶酒樓不愧是這京城第一酒樓,客房也佈置得十分豪華舒適,將近一丈寬的大床特別惹眼。蕭可慢條斯理地走進客房,慢條斯理地關上了門,扣上門閂,慢條斯理地坐在床上,問道:“文淵,看來你是不長記性啊。”
  
  方文淵賠笑著坐在蕭可的身旁,把臉貼在了蕭可的肩膀上,甜甜地說:“小可,我一個人在宮裏好生無聊,就出來走走。”
  “一走就是一整天?我不出來抓你,只怕你今晚就不醉不歸了是吧?”蕭可陰森森地說。
  方文淵訕笑著說:“怎麽會!我們馬上就要散了,真的真的,他們要走了,我心裏有些傷感,就喝了兩杯,就兩杯!你別生氣嘛!”說著,她搖了搖蕭可的手臂,撒起嬌來。
  
  蕭可定定地看著她,眸色漸漸轉深,低聲說:“好,我不生氣,過來親我一下。”
  方文淵愕然,正色說:“陛下,臣現在是方文淵。”
  蕭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把扣住了她的脖頸,湊到她的耳後,慢慢地吹了一口氣,含住了她的耳垂,輕輕地舔舐了起來。
  方文淵不由得渾身發軟,忍耐著試圖躲開他的唇:“陛下,不要,這……這有傷風化,臣現在是男的,會被人聽到的,有傷風化,驚世駭俗,臣惶恐……”
  
  蕭可看著她酡紅的臉頰,如水的雙眸,心癢難耐,啞聲說:“文淵,你夠了,別躲,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方文淵賠笑著辯解:“不是的,陛下,我們這就回宮,我不夜宿方府了……哎呀……哎呀陛下你謹言慎行!陛下言官在外面呢!”
  蕭可陰森森地說:“好啊方文淵,我讓你再裝!”說著,只聽得“嘶”的一聲,他一把撕開了她的外衣,露出了雪白的肩膀。
  
  方文淵驚呼一聲,卻被蕭可含住了她的嘴唇,將她的驚呼盡數吞進腹中,唇齒交纏間,兩個人的氣息漸漸急促了起來,一起倒在了那張大床之上。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你這惡趣味實在是……莫不是正要抓緊生個小皇子了不成!
文章快要完結了,小醋心裏好不舍啊,捨不得文淵,捨不得小可,捨不得親們,抹一把心酸的眼淚,躲牆角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7:49

第 63 章

  床上衣被淩亂,一室春光旖旎。方文淵躺在床上,渾身酸軟,欲哭無淚,咬牙切齒地說:“陛下,你這個荒淫無道的昏君!我要去向太上皇告狀!”
  蕭可身心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笑嘻嘻地摟著她說:“昏君就昏君,告狀就告狀,父王一定會體諒我急著爲大衍繁衍血脈的心情,大加贊賞。”
  方文淵啐了他一口:“恬不知恥!”
  蕭可斜了她一眼,忽然俯身又壓了上去,邪邪地一笑說:“我看你好像還是精力旺盛的模樣,不如我們再努力一次?”
  方文淵驚呼一聲,卻無力掙紮,被他壓個正著,只好低聲求饒:“小可,我的腰都快斷了,你饒了我吧。”
  蕭可在她的唇上蹂躪了一番,滿意地看著她的嘴唇最後起了一抹嫣紅,遺憾地說:“算了算了,饒了你罷,你好好歇一歇,等會兒我來叫你。”
  
  說著,蕭可起了身,回到了酒席間,餘定風和蕭泠都識趣地沒有多問,君臣之間寒暄了幾句,不一會兒,酒足飯飽,大家都紛紛散去了,唯有蕭靖,臨走前還四處張望:“方大哥人呢,他老是念叨著你們都走了,一個人太沒勁,笑話,有我在怎麽會沒勁呢,我明天拉他一起去郊外賽馬去!”
  
  蕭泠忍不住給了他一個爆栗子:“傻瓜,你少折騰了,學著看點眼色。”說著,便把他拖走了。
  
  蕭可嘴角微微上翹,心想這蕭泠十有□是早已識破方文淵的女兒身,難爲他居然絲毫不驚,佯作不知,仍然和方文淵兄弟相稱,煮酒論茶,倒也快活。同爲皇室後人,那蕭靖卻是魯莽衝動了許多,卻又有一種別樣的率真,難能可貴。可不知爲何,他們都和方文淵相處得很好,蕭可有些不得其解,難道說,方文淵真的有這樣的令人無法自拔的魅力嗎?
  
  想著想著,他又回到了客房,方文淵已經起了身,換上了一身青布衣衫。蕭可不免有些遺憾:“文淵,你怎麽不多歇息一會兒,也好讓我再來占點便宜。”
  方文淵白了他一眼,悻悻地說:“你這哪裏還像個九五之尊,一聽就是個市井無賴。”
  蕭可笑吟吟地湊了上去:“我就是無賴了怎麽著?你打我呀?”
  方文淵哼了一聲,甩頭往外走去:“你自己一個人無賴吧,恕不奉陪了。”
  
  屋外明月高懸,黑絲絨般的天空中稀稀疏疏地點綴著幾顆星星,夜風中帶著一絲甜膩的桂花香味,大街上已經空無一人,偶爾有更夫的打更聲響起。方文淵走了幾步,沒聽見蕭可追上來的腳步聲,不由得心裏有些發慌,回頭一瞧,身後空空如也,蕭可不見了。
  
  她站在原地,孤零零地看著空寂無人的街道,禁不住叫道:“小可!你別嚇我,快出來!”
  忽然,昭陽河邊的一艘畫舫亮了起來,把整艘畫舫暈染得溫馨無比,方文淵定睛一瞧,只見蕭可站在船頭,在一片昏黃溫暖的燈光中朝她伸出了手:“文淵,到我這裏來。”
  方文淵呆了一呆,情不自禁地向蕭可走去,拉住了那雙手,微一用勁,便跳上了船頭。“你這是幹什麽?”她驚異地四下打量著,只見這畫舫打扮得華麗無比,船艙是鮮豔的紅色,邊緣都用紅綢帶綁了起來,看起來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
  
  “都怪你。”蕭可低聲埋怨說,“我原打算傍晚的時候就帶你一起到這裏來,白天的時候,這畫舫更漂亮。”
  “今天是什麽大日子嗎?”方文淵越加驚異了。
  “你一定忘記了,今天是我們倆大婚的日子。”蕭可挽著她的手,站在船頭,看著船慢慢地駛離了岸邊,昭陽河水在船邊緩緩地形成了一道漣漪,漸漸滑向船尾,形成了一道長長的波紋,就好像這麽多年來,兩個人走過的風風雨雨。
  
  方文淵忽然有些恍惚起來,那個久遠以前的日子漸漸地重現在她眼前,她頂著沈重的鳳冠,壓著滿腹的秘密,揣著滿心的甜蜜,惶恐地走向那不可知的未來。“你還記得?”她呐呐地說。
  
  蕭可凝視著她,眼裏是滿滿的愧疚:“我不記得了,去查了記錄才知道的。對不起,那些年,委屈你了。”
  方文淵有些想哭,曾經她也按下自己那顆跳脫的心,一心想要自己的愛人也能愛上她,一心想要成爲愛人身旁獨一無二的皇後,只是所有的努力無望之後,她才漸漸換上了那層僞裝,寄情書畫,想從這令人窒息的後宮中脫逃。幸好上蒼終於待她不薄,陰差陽錯之下,兩個人終于心意相通,可以攜手走完這剩下的旅程。
  她緩緩地依偎進了蕭可的懷裏,低聲說:“不,陛下,我現在很幸福,那些委屈,都煙消雲散了。”
  
  皓月當空,水面上銀光粼粼,“嘩嘩”的水聲不絕於耳,在這靜寂的夜色中分外好聽,兩個人靜靜依偎著,仿佛這世上就剩下了彼此。
  
  不一會兒,船停了下來,劃水聲遠去了,方文淵好奇地四處望望,問道:“你在故弄什麽玄虛?莫不是你想慶祝一下我們倆大婚……五年了?”
  “是,我們來慶祝一下。”蕭可的話音未落,只見船的另一頭忽然響起了“嗤嗤”的引信燃燒聲,不一會兒,一聲巨響,一朵燦爛的煙火直衝雲霄,在半空中迸放開來,變成一朵朵豔麗的火菊,五光十色,把夜空渲染得仿如白晝一般。緊接著,一朵又一朵的煙火相繼在夜空綻放,忽高忽低,旋即又從天際落下,仿佛流星般閃爍,又好像天女散花般璀璨……
  
  方文淵看得呆了,忍不住緊走幾步,張開雙臂,咯咯地笑了:“小可,好美!你從哪裏找來的!”
  蕭可的嘴角得意地翹起:“我讓江南霹靂堂連夜趕制的,比他們餘陽觀的煙火彈強多了吧?”
  方文淵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都這個時候了,還這麽幼稚要和人比個高下。“強多了,誰也比不上你!”她依偎在他身邊,甜甜地說。
  “我也覺得強多了。”蕭可喜滋滋地說著,又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方文淵心裏奇怪,問道:“怎麽了,難道你還有什麽驚喜給我不成?”
  蕭可握住了她的雙手,鄭重地說:“文淵,五年前那次大婚不算,我不知道你就是方文荇,方文荇就是方文淵。今天,還是這個大吉大利的日子,我親手做了一件東西作爲聘禮。”
  說著,方文淵只覺得手上一沈,蕭可放了一件東西在她手心。頓時,一股異香撲鼻而來,她拿起來迎著月光一瞧,只見一個深色的木簪子雕龍刻鳳,十分精美,正是用罕見的沈香木所制。
  “你再嫁我一次,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妻子,我們福禍相依,生死不離。”
  
  蕭可的聲音溫柔,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在璀璨的煙火中,他的臉忽明忽暗,眼神中卻透著無悔的深情。方文淵喉嚨發哽,將那個沈香簪子□了自己的發髻,反握住他的手,良久,緩緩地點了點頭:“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丈夫,我們福禍相依,生死不離!”
  
  滿天的煙火之下,兩個人執手凝望,落成了一道美麗的剪影: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完結了,心情很複雜,高興它沒有成坑,也悵然要離它而去……允許小醋傷感一下先……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2 18:48:15

第 63 章(番外)

  近來京城的茶樓的茶餘飯後第一八卦仍然是方家的長孫京城第一公子方文淵。
  “你們聽說了嗎?方公子失寵了。”一個中年男子一邊慢悠悠地喝著茶,一邊拋出了一個重磅消息,滿意地看著身旁的人圍了過來。
  “不可能吧?前一陣子中秋,陛下到方家賞月共度佳節呢。”
  “是啊,聽說賞了很多珍寶,把僕人們的手都接得軟了。”
  衆人七嘴八舌地說著。
  
  中年男子不屑地哼了一聲:“你們看到的都是表面。知道嗎,前一陣子,秦尚書和餘將軍上書懇請陛下賜婚,都被陛下駁回了。”
  衆人奇了:“這是爲何?秦尚書的女兒和餘將軍的侄女可都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美女啊。”
  “關鍵就在這裏!你們想啊,這麽好的姻緣陛下都不願玉成,據說陛下還下旨了,說是方文淵潛心佛理,不願成親,這不是擺明瞭要方家斷後嘛。”中年男子又呷了一口茶,小聲地說著。
  衆人恍然大悟,不由得一臉的惋惜,齊齊地歎了一口氣。
  
  “一派胡言!”一旁有個聲音忿忿地介面說,“說不定是方文淵自己不想成親呢。”
  衆人一看,是個年輕的小哥,十六七歲模樣,錦袍玉帶,俊眉朗目,英氣逼人。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小兄弟,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是人生二大樂事,怎麽可能有人不想成親呢?”
  小哥語塞,半晌不服氣地說:“總而言之不可能,方文淵不可能失寵。”
  那中年男子哂笑說:“小兄弟,你倒是說說,這一陣子方公子出來過沒有?聽說他雲遊四海去了,十有□是黯然神傷,遠遁山水了。”
  小哥辯解說:“方文淵就是喜歡遊山玩水,你們不要胡亂猜測。”
  中年男子和衆人會意地笑笑:“小兄弟,你還太小,大人的事情,你不懂啊。”
  
  這位小哥正是蕭靖,這一陣子他去了外祖父家,一呆就是兩個月,可把他憋壞了,回到京城便興衝衝地去了方府,卻被告知他的方大哥去外地了,大概要個一年半載的才能回來,頓時好像被冷水澆了頭一樣,整個人都無精打采;想到天寶酒樓來散個心,卻還聽到這麽糟心的八卦。
  
  這個八卦的主角此刻卻躺在長樂殿內院的長榻上,眼巴巴地盯著旁邊一棵小小的槐花樹——這是蕭可在京郊找了半天才找到,移植到長樂殿裏。
  “你說這樹怎麽還這麽小?我可等到什麽時候才能摘槐花吃啊?”方文淵抱怨說。
  方屏掩嘴一樂:“不如我們把景陽殿的老槐樹挖過來?”
  方文淵啐了她一口:“胡說,那裏我要和陛下一起去摘。”說著,她撫著肚子慢慢站了起來,只見她的肚子已經有些微微隆起,顯然已經有了身孕。
  
  長樂殿裏秋風吹拂,秋景盎然,她在院中踱了幾步,不免有些悵然:“唉,好生無聊,不能出去散心,不能作畫,每日只能吃吃睡睡,或者看看話本,這日子可什麽時候能到頭啊。”
  “快了快了,娘娘且放寬心,陛下不是說了嗎,等到小殿下生下來,就和你去春獵、去巡邊,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方屏安慰說。
  方文淵不免有些悠然神往:“對,我們先去南疆看看蕭泠,再去餘陽觀探望定風,最後到大楚的國都去轉一下,不知道景文現在怎樣了……”
  
  “又在謀劃什麽呢?”蕭可的聲音從外院響了起來,方文淵輕哼了一聲,病怏怏地躺回了軟榻上,無精打埰地說:“陛下,你可算來了,不然只怕我要悶死了。”
  “瞧我給你帶來了什麽?”蕭可高興地拎起了一個竹籠,只見裏面放著一團黃黃的東西,拿近了一瞧,只見只見一根一根的仿如手指般的東西盤在一起,散發出一陣陣的香味。
  “這是什麽稀罕物兒?”方文淵頓時來了精神,拿了出來左看右看。
  “定王世子著人快馬加鞭送來的,說是此物香甜軟糯,你一定會十分喜歡。”蕭可說著,端詳了此物片刻,從上面掰了一根下來,撓了撓頭,想著蕭泠書信中提到的吃飯,撥開了外面那層金黃的皮,露出了白色的果肉。
  
  蕭可自己先咬了一口,又把那物遞到方文淵嘴邊,笑著說:“蕭泠說它叫香蕉,俗稱金手指,是南疆那邊的特産,不僅味道極好,吃了還有益身體,對你和胎兒都好。”
  方文淵咬了一口,只覺得嘴頰生香,甜膩可口,不一會兒就把把一根都吃完了。她舔了舔嘴唇,高興地去拿第二個:“還是蕭泠上道,有好吃的也不忘記我。”
  蕭可把那香蕉往旁邊一放,搖頭說:“不行,一次只能吃一個,蕭泠在信中說了,多吃會導致氣滯、腹瀉。”說著,便拿出了一封書信,遞給了方文淵。
  
  方文淵看了半天,這才悻悻地收了手。一旁有人看的發呆了,不由得囁嚅著上前道:“給皇嫂請安。”
  方文淵定睛一瞧,正是蕭靖,不由得又驚又喜:“你怎麽來了?”
  蕭靖愕然,撓撓頭說:“我,我原本來探望陛下,然後陛下就帶我到這裏來了。”
  蕭可哼了一聲:“探望朕?難道不是興師問罪來了嗎?說什麽方文淵是忠臣良將,朕務必不能聽信他人讒言,說什麽不能讓方文淵寄情山水,而應共襄國事。”
  蕭靖頓時鬧了個大紅臉,爭辯說:“坊間都傳言方大哥失寵于陛下,我只不過來問問是怎麽回事。”
  “坊間流言也可信?我看你是太閑了,過幾天到兵部去當個差,好好磨練一下。”蕭可瞥了方文淵一眼,仿佛在說:看,你給我惹來的好事。
  
  方文淵厚著臉皮往他身旁蹭了蹭,腆著臉說:“陛下真是聖明,蕭靖文武雙全,年歲漸長,是該要去好好曆練一番。”
  說著,長樂殿的宮女們搬來了小榻和茶幾,擺上了瓜果、茶點,方文淵頓時精神一振,招呼著說:“來來來,快坐下,蕭靖,和我說說你去外祖家都有什麽新鮮事,給我……哦,不是,給你方大哥帶了什麽好東西來了?”
  
  蕭靖愣愣地看著她,不知爲何,心裏湧上來一種錯覺,好像和眼前這個眉飛色舞的女子已經相識好久,熟稔無比。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道:“皇嫂,你和方大哥好像……”
  方文淵衝著他擠擠眼:“那當然,我們是孿生兄妹,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蕭靖在宮裏留了一個多時辰,談天說地,舞文弄劍,甚至爲她露了一手在外祖家新學到的捕魚的本事,在禦花園的池子裏捉了條鯉魚,挖了幾個蓮藕,逗得方文淵大笑開懷。臨走時方文淵戀戀不舍地看著他說:“蕭靖,你常來宮裏玩。”
  蕭靖的腦中紛亂無比,不時掠過蕭泠時常若有所思的臉,不時想起方文淵那詭異的行蹤,心裏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麽。
  
  夜色初上,長樂殿裏終於只剩下了兩個人,方文淵靜靜地倚靠在蕭可懷裏,享受著這靜謐的一刻,而蕭可輕輕撫摸著她的肚子,憧憬地說:“不知道裏面是個小文淵還是小文荇。”
  方文淵斬釘截鐵地說:“一定是個小文荇,我有預感,出來就要打她的小屁股,折騰得我好慘。”
  “我怎麽覺得好像是個小文淵。”蕭可盯著她的肚子看了很久,“等他出來了我要好好贊揚他,總算讓他母後消停了下來,可以每天陪著我了。”
  方文淵不由得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忽然眼睛一亮:“這樣吧,不如我們來打個賭,誰猜對就算誰贏。”
  蕭可頓時來了興頭:“好,那先得說好彩頭是什麽?”
  方文淵眼珠一轉,掩著嘴哧哧地笑了:“誰贏了就讓誰予取予求一天,一定要言聽計從,不得違抗。”
  蕭可也呵呵笑了,他心裏有七八成的把握,太醫院的人早就稟告過他了。“好,我們擊掌爲誓!”
  隨著“啪啪啪”的擊掌聲,兩個人相視一笑,或者,是小文淵還是小文荇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兩個人相攜前行中無時不在的快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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