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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葉雙]相公招數太老套(美女巷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09:33:38     標題: [葉雙]相公招數太老套(美女巷之二)[全文完]

相公招數太老套-美女巷2-葉雙

為了大哥的病,上錢家求龍腦香作藥引,
言明可為對方做一件事作為交換條件,不料女當家竟開口要他解決她終身大事!
她大剌剌地說:你在唐家沒地位,還不如嫁給我比較好。
窩囊啊!縱使氣在心底,可情勢比人強,堂堂男子漢也只能帶著陪嫁丫鬟入贅去,
哼!洞房是她逼的,心可堅持是自己的,他甚至覺得隨侍丫鬟都比她可愛柔順,
只是,他們不是利益關係嗎?她幹麼千里迢迢陪他回娘家,
還狠狠幫他出了一口氣?怎麼這樣啦!
這樣人家一顆芳心就會不小心陷落了說……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09:33:57



想玩的心蠢欲動柳!葉雙

一年又即將到了尾聲,想了想,呵,今年的雙兒還真乖呢!竟然沒有南征北討,東遊西蕩,從上次自加拿大返國後,竟然已經整整快要兩年的時間沒有放下一切,出國去走走嚕!

想到這兒,雙兒悶悶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急性子的雙兒向來是說做就做,當下撥了幾通電話招兵買馬起來,這次應該是去德國吧!想看看那天鵝堡、想吹吹萊茵河上的風、想吃吃名的德國豬腳,還想喝喝德國的黑啤酒……

呵,講得好像雙兒已經去過了德國似的,人是還沒到訪過,可是心非常嚮往之,雙兒一定會去走走看看,畢竟再不出去走定,雙兒可能真會悶死在無數約瑣事之中,所以下次再看到雙兒的序,可能便是雙的德國紀行了,呵,羡慕嗎?不用羡慕啦,因為雙也要付出沉重的代價呀,得等那一堆稿債都清光了才有COCO可以出門。

講到錢,雙兒又在猶豫是不是該殘殘給他放棄自己想要出去玩的心,但這樣的念頭一起,便心如刀割,所以,不管了,現在努力來去寫稿,等到稿子寫完後,就努力的給他出去玩,充充電,也算是慰勞一下自己這兩年的辛勞,順便給自己一段時間整理一下思緒和生活,嗯?,就這麼決定了,所以雙兒要乖乖來去爬格子了,下次再告訴你們去德國的好玩事嘿!大家886!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09:34:11

楔子

雙手負於身後,昔日總是漾在臉上的落拓樣如今早已被一抹意氣風發的豪氣給取代。

他那雙深邃的幽眸遠眺,瞧著天際那朵軟綿綿的雲兒,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幻化出一張絕美的容顏。

她……

一想到她,唐無極交負於身後的雙手便忍不住地收緊,再收緊!

內疚、氣憤、無奈,各式各樣的情緒,總在那抹人影浮現于腦海中時,在他的心內緊緊交纏著。

「少爺,已經有夫人的下落了!」恭敬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出乎唐淩意料之外的,唐無極的情緒並沒有因為這個消息而表現出任何的起伏,只是淡淡地應了聲。「是嗎?」

「少爺,現在咱們是不是應該……」久候不至該有的反應,唐淩忍不住挑起了眉,眸中泛著疑惑地望著他。

奇怪了,少爺聽到消息怎會是這般反應呢?

這樣的淡然,簡直可以稱做是毫無反應了,少爺他不是應該毫不猶豫地追人去嗎?

怎麼態度和他想的差那麼多啊?

「再等一等。」唐無極的眸中精光一閃,但俊逸的臉上卻是波瀾不興,依舊教人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儘管明知主子的事,他們做下屬的不該多問,可是那奇怪的態度還是教唐淩忍不住多嘴地問道:「少爺,還等啥呢?」

明明這陣子,少爺是那麼急地想要將少夫人的行蹤下落給弄個清楚,怎麼這會兒卻是如此的雲淡風輕樣,好像從他口中說出來的不是少夫人的下落,而是一般的招呼問候。

輕淺的勾勒起一抹笑容,原本淡漠的面容一變,取而代之的是隱約可辨的寵溺神情。「再等些時候,讓她多自由些。」

「可是……這樣好嗎?」既然要等,少爺幹麼那麼心急如焚地想要打聽少夫人的下落呢?

這種做法豈不是兩相矛盾嗎?疑惑的眼光才落在唐無極身上,就在那一瞬間,瞥見了他唇瓣來不及收起的一抹苦笑。

是啊,多矛盾呵!

可天知道他是多麼巴不得想要插翅飛到她的身邊,但卻不行,因為是他欠她的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09:34:58

第一章

「奶奶,我不要啦!」細細的抗議聲在偌大的花廳裏響了起來,但錢盈盈那嬌嚷的抗議聲還沒落,老人家手中那根厚實的拐杖已經重重地擊上地面,發出了嚇人的聲響。

「閉嘴!」

讓深沉的老目一瞪,錢盈盈立時縮了縮下頷,然而看似佈滿驚懼的眸子中卻倏忽閃過一絲狡黠耀眼的神采。

「妳身為錢家的人,就沒有說『不』的權利!」蒼老的聲調中含著無比的威嚴,錢家老奶奶那板著的臉上,看得出不能反駁的堅持。

「奶奶,妳答應過的!」錢盈盈嬌聲抗議,一雙三寸金蓮直跺著堅實的地面,小女兒的嬌態盡露無遺。

「我知道我答應過什麼,可是這次可是能讓錢家的財富翻上一倍的大好機會,我們……」

「天下的財富哪能賺盡呢?好歹也留點給人家賺啊,要不然……不怕哪天被錢壓死嗎?」她低著頭,那張櫻桃似的紅豔小嘴咕噥咕噥地開闔著。

耳邊不斷傳來像是蚊子一般嗡嗡嗡的低喃,老人家厲眸一掃,錢盈盈立時像是驚覺到什麼似的住了嘴。

小心翼翼地掩藏起她那張小臉上滿布的悻悻然,然後漾起一抹討好乖巧的笑容,以溫順的語氣說道:「奶奶,請妳讓我好好考慮一下好嗎?」

「還需要考慮嗎?」面對唯一孫女兒的要求,錢老夫人染著幾絲雪白的眉硬生生地往上挑了幾寸,心中的不悅盡現。

「奶奶……這畢竟是我的終身大事啊!」她語氣中摻著濃濃的懇求。

「盈盈啊,這自古婚姻大事憑的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妳還需要考慮什麼呢?」

錢老夫人質問的口氣益發的淩厲,顯然向來高高在上的她,非常不能接受孫女的拂逆。

這盈盈怎麼也不想想,這錢家可只剩她這唯一的孤脈,所以發揚家裏的基業自然就是她的責任,怎麼可以逃避呢?

錢盈盈的美目避開了奶奶的眼光,眼珠兒靈動地兜了半圈,突然精光一現,螓首再抬時,臉上依然是那抹怯生生的神情。

「奶奶……」

「嗯!」威嚴地一聲輕應,錢老夫人似乎很是滿意孫女兒臉上那抹明顯的怯意與溫馴,以施恩的口吻命令道:「有什麼話就說吧!」

「奶奶,其實是這樣的……」她小心翼翼地開了口,那模樣彷佛就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聲,其間還一頓一頓的,似乎在猶豫該不該開口。

「有話就說吧!」老人家不耐煩地催促著。

「其實盈盈的考慮不是因為不願嫁。」咽了口口水,她大著膽子清楚地說道。

「那是為了什麼原因還要考慮?」錢老夫人問得直接,語氣中有著明顯的懷疑。

「就像奶奶說的,這錢家就剩盈盈這唯一的血脈,若是一旦攀上了紀家那門富貴,像那種富貴之家,他們肯定也希望能夠開枝散葉,哪里可能答應入贅。」

入贅?!

這一個名詞,登時像是巨雷一般的敲進了老人家的腦海之中,初時她微微怔愣,之後嚴厲的目光一轉而成鼓勵,催促著孫女兒繼續說下去。

「我原意是想,咱們孫家在經營香料的生意上,在江南已是獨佔,更別說咱們還有『龍腦香』這個王牌在手,富貴榮華早已不缺,那孫女兒還不如招個夫婿,這樣也好替錢家開枝散葉……」

「開枝散葉」這幾個字一出,只見錢老夫人的雙眸登時一亮。

對啊,她真是愈老愈胡塗了,怎麼就是沒想到這點呢!

「這……」她沉吟了一會兒,然後轉向孫女兒說道:「嗯,妳說的也不無道理,這事奶奶再好好合計合計好了。」

錢盈盈清亮的眸裏又是狡光一閃,她很清楚自己已經在老人家心裏埋下了一顆日後可供她自由的種子。


一踏進自個兒的院落,錢盈盈整個人便放鬆下來,身子一攤,就往置於窗櫺之下的貴圮椅躺了上去。

「小姐!」她那纖細的身子才一碰到躺椅,因為聽到聲響而進來花廳查看的侍女香聞就忙不迭地迎了上來。

連應聲都懶,眼皮兒也沒抬,此刻的錢盈盈活像是剛打完了一場硬仗似的,整個人虛脫到不行。

「小姐……」眼看自己的呼喊沒得到半絲的響應,香聞無奈之餘,只好再揚聲喊了一遍。

嗯,是非要她應聲才肯罷休喔?

錢盈盈在心裏嘀咕,很瞭解這個與她情同姊妹的侍女香聞那固執的個性,懶洋洋地將沉重的眼皮兒拉開一條縫隙,看向她。

「該辦正事了!」

一句話說得沒頭沒腦的,但香聞那滲染著嚴肅的語氣卻讓錢盈盈的眼皮兒又努力地撐開了一些。

見自己終於得到了主子些許的注意力,香聞暗暗籲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唐家二少送拜帖來了。」

「嗯……」她話聲才落,錢盈盈立時盡責地輕應了一聲,可是那其中的敷衍旁人或許聽不出來,可是香聞卻是對她瞭解甚深,知道她那一舉一動之後所代表的意義。

主子她--壓根沒在專心聽!

暗暗翻了翻白眼,然後纖手不顧尊卑地搭上了錢盈盈的手,稍稍使力一扯,將主子的上半身拉起了數寸之後,她低頭俯在她的耳際說道:「小姐,我說唐家二少,唐無極送來了拜帖。」

唐家?!哪個唐家,很重要的人物嗎?

這次錢盈盈終於沒有遺漏香聞口吻中的嚴肅,雖然微睜的眸子還沒全張,但腦子已經開始運轉了起來。

唐家?!該不會是那個唐家吧?

思緒才走到這兒,她已抓到重點,她的眸兒倏地完全張開,然後瞪著香聞。

「妳說唐家二少送了拜帖來?」

「沒錯!」香聞肯定地點了點頭,知道主子終於將她的話聽了進去,心上一顆大石也跟著放下。

「那他的拜帖上有說啥時要來嗎?」錢盈盈的眸中倏忽閃過一絲盤算得逞的精光,心上也浮現一抹喜色,她的計劃似乎進行得很順利呵!

「明兒個。」大概是感染了主子的興奮,香聞的聲調也忍不住地跟著揚高。

「呵,那真是太好了!」錢盈盈滿意地點點頭,一絲欣喜頓時染上眉梢。

事情的發展真的都如同她所計劃的一般,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那麼她渴望已久的自由將指日可待。

「小姐,妳現在打算怎麼辦啊?」

「一切照計劃行事啊!」她答得可理所當然了,既然什麼事都這麼順利,就代表連老天爺都在幫她。

再說現在手裏有籌碼的人是她,龍腦香在她的手上,她大可以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可是……」雖然事情不斷如主子的計劃在進行,可是身為她的侍女,香聞總還是覺得不妥。

用一生的幸福換自由,真的值得嗎?

「妳別再可是啦,妳要說啥我都知道,但事情已經進行到這裏了,我不可能輕易收手的。」一看到她的表情,錢盈盈不用大腦想也知道她要講什麼。

她要說的自己難道不懂?可若非情況逼得她得這樣做,她也不至於用這樣的方式來尋找自己想要的自由啊!

錢家的「古善記」經營香料買賣,而且以進口的香料居多數,舉凡各式檀香、茉莉香、烏沉香等等的頂級熏香,或是入菜用的八角、登蔻,他們錢家就占去了一半的市常

更別說是皇室最愛用來供佛祭天的龍腦香了,錢家光靠這味獨門生意就不知賺進多少銀兩。

尤其是最近四川唐門放出了風聲,只要誰能拿出頂級的陳年龍腦香,就可以要求四川唐門為他做一件事。

這個消息在江湖上可是傳得沸沸揚揚的,也正是因為這個消息,她才開始策畫出她接下來要進行的那一樁「陰謀」。

呵呵!

反正頂級的陳年龍腦香,她家可多得是,她敢肯定那唐家二少之所以願意前來,十之八九也是為了這事。

「小姐……」真是不習慣那向來漾著溫婉氣息的麗致臉龐上,突兀地出現狡詐的神情,香聞忍不住低喊了一聲。

「又怎麼了?」腦子裏才剛泛起嚮往已久的畫面卻硬生生地被打斷,錢盈盈有些著惱地應道。

「妳可不可以再認真考慮一下啊?」那語氣已經近乎哀求了,其實小姐這樣可不只是拿一生的幸福在冒險。

她甚至不敢想像,若是計劃失敗了,那向來不容他人拂逆的老夫人,會多麼的氣憤。

可偏生不管她是怎樣的憂心忡忡,錢盈盈卻像是鐵了心似的,堅定地搖了搖頭,沉吟道:「從我開始思索這個計劃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她很清楚地知道,若是不這麼做,她的一生幾乎是已經被決定了,就如同方才奶奶對她的要求一般--她得為錢家活下去。

現在的她,說好聽一點是錢家的大小姐,可若是說得難聽些,就像一個傀儡,一個得隨時準備好為錢家犧牲的傀儡。

看似風光富貴的背後,誰又能瞭解她對這種身不由己情況的痛恨呢!

所以不論怎麼樣,她一定要捉住這次機會,縱然最後的下場是被逐出家門,她也無怨無悔。

「這……好吧!」別瞧她家主子平時像是個娃娃似的,要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可一旦她鐵了心,那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唉……看來這次也得「撩」下去了,既然勸不動,那就只好盡心盡力幫助主子,讓她的心願能成,畢竟主子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嘛!

她可是忠心耿耿的小丫鬟哩!


呵,這是什麼陣仗啊?

人多勢眾嗎?

冷眼瞧著眼前環列的人牆,錢盈盈的臉上倏地勾勒起一抹冷笑,她還以為唐家二少會獨自前來,畢竟他是來求人的。

所以眼前這等情勢--她心底數了數,一、二、三、四、五--一共五個大男人,倒還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過,也無妨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

款款輕踏著步伐,此刻的她一路走來搖曳生姿,完全看不出她有半點能掌管錢家商號的氣勢。

態度大方地落坐主位,這點倒是挺有主人架子的。

坐下後,她淡笑不語,目光直視著列于人群中的那個人。

眼見主人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唐無極略微沉思,並不開口,可是當大夥的視線順著錢盈盈的眸光移到他身上後,他再不願也只得開口。

「呃,錢大小姐,我們此番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我知道。」錢盈盈頷首,並不隱瞞自己知道這件事的事實。「雖然不清楚你們要做何用途,但我知道你們唐家急需最好且陳年的龍腦香。」

「既然錢姑娘知道,那麼……」其中一個性子急的男人,一等她的話落,便立刻接續說道。

「這古善記做的是生意、是買賣,若有人出價,只要價錢還算合理,這三十年以上的龍腦香自然出讓。」端起了生意人將本求利的表情,她順手端起了丫鬟送上的熱茶,優雅地輕啜了一口。

一段話說得合情合理,可是此話一出,唐家人卻個個面露尷尬。

這唐家是武林世家,做些營生買賣自然是有的,然而問題就出在,近年來唐家好像遭了詛咒似的,那些維持唐家命脈的買賣紛紛都出了問題。

再加上唐家當家的這一年來,幾乎可以說是纏綿病榻,所以條件若是要唐家人辦事,那還好說,反正他們唐家人也多,出人辦事怎樣都有。

但若是說到了錢,以龍腦香的稀少珍貴,再加上他們需要的一定得是陳年的龍腦香,那價格自然可比天價,唐家哪拿得出那些銀兩。

「怎麼,難道說唐家在經濟上有困難?」

錢盈盈心裏對於唐家的窘境早已有底,不過帶笑的臉龐卻瞧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甚至還佈滿了刻意展露的疑惑。

「這……」被她那雙清靈狡黠的目光一掃,方才開口的那人立時低下頭,噤口不語。

既然身為唐家之人,身段是少不了的,財力不夠之事,自然無法大方承認,只見幾個男人面面相覷,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

錢盈盈這時卻只是含笑不語,也不催促,香茗輕啜,耐心等待著。

「錢姑娘。」在一片寂靜之中,唐無極清了清嗓子,低沉的聲音驟響。

順勢將目光轉往自己的「目標」,她依然含笑不語,就像個有耐心的獵人,安靜地等待自己相中的獵物上門。

迎著那清靈的目光,唐無極心中暗暗尋思,總有一種感覺,這個女人不如外表看來柔弱,她那隱隱散發的氣勢,似乎……

「這位公子有話要說?」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錢盈盈清楚地意識到他那略帶審視的目光,於是她出言打斷了他的凝視。

「我想錢姑娘身為一個生意人,應該不會沒注意到最近唐家對外界的一個許諾吧?」

「二少指的可是凡奉上陳年龍腦香者,可以要求唐家做一件事?」

「錢姑娘說的沒錯。」

「是聽過。」螓首輕頷,她帶笑的臉龐未有變化,也爽快地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那……」他正要繼續說下去,突然間,她驟然收笑正色,問道--

「敢問二少,是任何事嗎?」

「任何事,只除了金錢。」唐無極點頭許諾,那張恍若刀雕斧鑿的臉龐似乎很容易讓人感到信服。

錢盈盈滿意地點點頭,臉上浮現一抹堅定的笑容,對著他說:「那二少可否借一步說話?」

「我……」乍聽這個奇怪的要求,他不免感到詫異地反手指了指自己。

「對,有些話,我想跟二少單獨談。」

「關於龍腦香?」除了這個之外,他不知道自己和這個素昧平生的女人還有啥好談的。

「是的,除了龍腦香之外,咱們還有別的事能談嗎?」

在回答的同時,錢盈盈已經起身,款款的步伐完全不理會他是否有跟上,逕自筆直地穿過門簾,很快的那抹身影已經消失在門簾之後。

收回直視那抹身影的目光,唐無極看看左、看看右,然後在眾多堂兄弟那半是詫異、半是鼓勵的目光之中,他很清楚地知道,除了跟上錢盈盈的步伐之外,他並沒第二條路可以走。

畢竟以他在唐家那雖然名為二少,但其實卑微的地位,他並沒有任何說「不」的權利呵!


清靈的眸光下偏不倚落在唐無極那張俊雅的臉上,陽光穿透窗櫺將他爾雅的容顏照得發亮。

眸如星,眉如劍,挺直的鼻樑,一身利落的穿著,溫文與豪邁並容的氣質,而最讓她瞧得專注的,是他眸子裏散發出的那抹淺淺無奈和不解。

錢盈盈大膽而不避諱地打量著他,瞧著瞧著,一時之間竟也忘了開口,任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而唐無極倒也沉得住氣,縱然滿肚子的疑惑,但臉上淺淺的笑容未變,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呃……」驀地,錢盈盈似乎驚覺自己的失態,她略顯尷尬地清了清喉頭,然後踏著輕靈的腳步趨近桌旁,舉手輕巧地為他倒上一杯茶。

他伸手接過,頷首稱謝,輕啜一口,任那香醇的茶汁滑過喉頭,心頭的疑慮漸增。

究竟,錢家姑娘是要同他說什麼?這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難道她就不怕傳出任何傷害她名譽的流言嗎?

「二少,你一定很訝異我為啥只單獨找你談吧?」開門見山,她毫不拖泥帶水地問道。

「的確。」他再頷首。

「我想同你談一個交易。」

「關於龍腦香?」他們之間的話題也只有這一個。

「當然。」她頷首,然後落坐他的身旁。「我可以供應你們唐家最頂極的龍腦香,但是……」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唐無極很懂得這個道理。「錢姑娘有任何條件都可以開出來。」

呵,就等他這個「任何」呵!

只是不知道眼前這個神態自若的男人在聽到她的條件以後,會不會驚愕到不行?臆測著他可能會有的神情,她忍不住噗哧地輕笑。

兩道濃密的劍眉幾乎可以連成個「一」宇,他不作聲,心裏卻忍不住揣測起眼前這個女人,腦筋是不是不如外傳那般的精明。

「錢姑娘的條件是……」他不想浪費時間,乾脆直接開口問道。

這次錢盈盈倒也乾脆,斂起了笑意,以無比平靜的語氣說道:「我要你入贅錢家一年。」

這樣的條件宛若平地一聲驚雷,讓他聽得瞠目結舌。

忍不住地,他抬手以極度不雅的姿勢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他剛剛有沒有聽錯?

入贅錢家?!

這樣一個條件對於想要榮華富貴的人或許是很吸引人的,可是對他這個堂堂七尺以上的大男人,就是一種污辱了。

她……

原本還能端著自持神情的臉龐倏地冷下,怒氣開始在他的心底醞釀堆積著。

凝視著她好一會兒後,唐無極霍地起身,在丟下一記殺人似的眼光之後,他什麼話都沒說地拂袖而去。

望著他那怒氣勃發的背影,立于原處的錢盈盈唇畔勾勒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她敢肯定,他絕對會再來找她的,絕對……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09:35:36

第二章

皓月當空,宛若一個大大的銀盤高掛天際。

雖然只要略微抬頭,那天際的美景便能盡收眼前,但唐無極卻連抬頭的興致與力氣都沒有。

仰首再次將杯中那醇烈的美酒倒下肚去,當那辛辣的滋味在喉頭引發一陣灼熱之後,他的唇角也勾勃起一抹陰邪的弧度。

和平日所展現的昂然正氣不同,此刻的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令人感到驚懼的邪氣。

「心情不好?」突兀的聲音打破了四周的沉靜,他那寬闊的肩頭被一隻大掌硬生生地拍下。

那詢問的語氣帶著絕對的了然和同情,可唐無極的眼角卻依然連抬都沒有抬一下。

「你……」

唐無青原要說什麼,但最後只是搖了搖頭,然後自若地落坐在唐無極的對面,自動自發為自己添上一杯酒。

端起酒杯,他朝著唐無極點頭致意,說道:「何苦喝悶酒咧?」

「這酒不悶。」抬頭覷了一眼不請自來的人,唐無極懶洋洋答話的同時,又仰首飲進一杯醇酒。

「酒若不悶,就是心悶嘍!」唐無青臉上佈滿了然的笑容,一針見血地道。

「心亦不悶。」然而他的否認幾乎不具任何說服力,他那怏然的模樣只要是明眼人便能一眼瞧穿。

「能不悶嗎?」臉上的笑容漸增,唐無青篤定的口吻,讓唐無極陷入無止境的沉默。

何必悶?能悶嗎?

身為一個私生子,能被唐家在名義上接受已經是天大的福份了,就算得為了唐家做任何的犧牲,也理應笑著接受啊!

「二堂哥來找我有事嗎?」埋去心頭的苦澀,揚起一抹笑容,唐無極不想再繼續討論悶不悶的話題,直接問道。

「就找你喝酒嘍!悶酒傷身。」唐無青聳了聳肩,不經意地流露一抹關心。

「嗯。」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在唐家這個枝繁葉茂的大家族裏,雖然人口眾多,但唐無極一向獨來獨往慣了,每個堂兄弟對他而言,都只比陌生人好一丁點兒。

唐無青也不例外,所以對於他這驟臨的關心,唐無極除了詫異之外,心下還浮現了一股微微的怪異感。

挺……彆扭的!

朗朗一笑,唐無青對他的淡漠並沒有太掛在心上,反正這早就已經是他坐下之前便預知的結果。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錢姑娘對你的提議,不是一件壞事。」

冷眼一掃,唐無極原本淡漠的臉龐整個板了起來,這種話對一個男人而言是絕對的污辱。

「嘿,你先別生氣,聽我把話講完嘛!」望著眼前怒氣逐漸沸騰的男人,唐無青雙手安撫似的揮了揮,軟言說道。

唐無極一雙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著他,不發一語,但沒有起身走人,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你在唐家一直沒啥地位,若是奶奶知道錢家提出了這種條件,肯定會為了大堂哥逼你同意,除非你想就此被逐出家門,否則你不如替自己找個更有利的位置。」

這話說得中肯,既合情也合理。唐無極的臉色更沉了。

「你不是一直很希望能將你娘的牌位迎進唐家祖祠嗎?你娘之所以在臨死前硬要托孤唐家,不是也巴望著你能過較好的生活,為她爭一口氣嗎?」

「嗯。」他低沉地應了一聲,娘親那咬牙期盼的眼神,是唯一讓他繼續留在唐家的理由。

「那麼,以自己的尊嚴做為籌碼應該是很好的選擇吧!」唐無青以平靜的口吻勸著,深黝的眸中看不出他心底的盤算。

可即使不知道唐無青心裏頭在想些什麼,但他的話的確敲進了自己的心坎,有那麼一瞬間,唐無極心動了。

他……是不是真的該答應呢?

「別再猶豫了,有時候機會稍縱即逝的。」

真的是機會嗎?但入贅耶!

一個男人的尊嚴,娘親的冀望,還有自己胸臆之中的鴻鵠之志,究竟孰輕孰重呢?

再說,錢盈盈提出這樣的條件,要一個男人入贅她們錢家,理由真的只是為了傳承宗姓嗎?

她不像是這麼膚淺的女人,那麼她的真正含意又是什麼?人選又為什麼會是他呢?唐家裏地位配得上她的多得是。

無數的問題在他腦海中交雜著,沉浸在思緒中的他,壓根沒有注意到那不請自來的人早已離座,留下一張空蕩蕩的椅子,和已經空了的酒杯。

他那乍然的到來彷佛只是為了鼓勵他接受錢盈盈所開出來的條件。

但為什麼呢?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兩個人不是嗎?


勾引?!

分不清這會兒究竟是誰勾引了誰!

唐無極雙手負於身後,頎長的身軀被向晚的陽光拖出了一條長長的影子。

當他決定再下拜帖打算與錢盈盈仔細徹談一番時,他壓根沒有料到她會那麼爽快的答應,而且還跟著前去送拜帖的客棧店小二後頭前來。

她的到來著實讓他有些措手不及,所以心中充滿詫異的他,只能反主為客地跟著她來到他下榻客棧樓上的雅座。

「二少想和我談什麼?」錢盈盈清冽的目光中散發著勝券在握的精光,唐無極那日拂袖而去之後,她其實就有把握他一定會再找她。

對於他,這個自己決定的夫婿人選,她就算稱不上十分的瞭解,但總也抓得到他七、八分的心思。

「為什麼是我?」他望著她沖口問道。

「因為你的家世上得了臺面,而且身為庶出的你向來在唐家沒啥地位,我相信唐家會毫不遲疑地將你貢獻出來當祭品。」

這話直得很傷人,而她就這麼平鋪直敍地以平靜的口吻說出,甚至連婉轉一點的意圖都沒有。

「妳……」望著她的目光再次滲染上怒意,向來被他隱藏得很好的脾性似乎總能被她輕易地撩撥起來。

「二少何必這麼生氣,難道我說的不是實情?」

一針見血的問題再次讓他語塞,置於身側的雙拳緊握,卻也只能點點頭,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既然是實情,那又何必遮掩呢?」從他的神情不難瞧出他的氣憤,她忍不住實事求是地補上一句。

可惡,這個女人說話可不可以不要總是那麼一針見血啊,氣……氣死他了!

再這樣和她說下去,他鐵定會提早去見閻王爺,所以他決定不再廢話下去,直接切入正題。

不想被她氣死的唐無極無奈之餘,只好努力地接續剛剛的話題,說道:「妳肯定我會答應妳的條件?」

這問題其實問得有些挑釁,他的濃眉高挑,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睨著眼前那娉婷的人兒。

「肯定!」就算之前還有一些些的不確定,可是當他來找她之後,她就很肯定他一定會接受。

「為什麼可以這麼肯定?」他不服氣地問道。

「因為這是你脫離唐家箝制的大好機會。」

「我未必想脫離唐家。」

「若你不想,你不會來。」

一句話堵得唐無極啞口無言,只能氣憤地瞪著她。

對於他那憤怒的眼光,錢盈盈不閃也不避,然後勸道:「其實你也不用這麼生氣,我相信我開的條件絕對有利於你的。」

又是這種胸有成竹的模樣!他的眉頭皺起,他真的很討厭她這種凡事似乎都能掌握在手中的樣子。

她以為她是誰?縱使她是錢家大小姐,是個坐擁富貴權勢的人,也沒資格這麼操弄別人的人生吧!

陰鬱的怒氣不斷地在心頭累積著,他瞧著她的目光中多了一絲絲的怨妒。

她和他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雖然同樣是名門世家之後,可她比他幸運太多了。

「我只要你的自由一年。你入贅一年,一年後我會想個辦法讓你自由,並且在這一年之間,你可以獲得足夠的資金,去建立你自己的事業。」

在錢盈盈的想法中,這樣的條件已經是挺優渥了,畢竟只要失去一年的尊嚴,就能換來一個揚眉吐氣的機會。

望著她的眼神驟然因為她那理所當然的態度和條件而變得更陰沈,唐無極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審視著她的自信滿滿。

她……當真以為她能將所有的人玩弄在股掌之中嗎?她究竟憑的是什麼,就因為錢家有錢嗎?

薄抿的唇微微地向上勾起,一抹陰騺的淺笑緩緩地成了型。

突然之間,她的自信讓他興起了一抹較量之意,一種想要教訓她的念頭開始在他的心裏紮了根。

真的很想瞧瞧他們之間,真要玩起心機來,到底是誰勝了誰?

錢盈盈被他那抹瞧不清意圖的眼光看得頭皮逐漸發麻,這種被壓迫的感覺幾乎是她這輩子從來不曾感受過的。

甚至連她家那唯我獨尊的奶奶都不能帶給她這樣的感覺和難受,他……

就在她不自在地微微挪動纖軀之際,唐無極驟然開口說道--

「只要一年時間?」

呼,謝天謝地,他終於開口了,否則這氣氛真的會讓人發瘋。她在心底忍不住地咕噥起來。

但即使如此,那紅豔豔的唇還不忘吐出更多誘人的保證--

「對,而且在這一年當中,我會儘量提供你協助,讓你能成就自己的天地。」

再次的不語,他的眸子還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瞧,深邃的目光依然教人摸不著、認不清他的心情。

「好!」唐無極那刀雕斧鑿的臉上突然不再繃著怒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充滿迷離詭譎的笑容。

他的表情和答案很明顯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這點從她得到答案後臉上的錯愕就可以發現。

「呃……你說什麼?」剛剛他臉上不是還充滿著抵死不從的氣憤,可是這會兒怎麼又……莫非她聽錯了?

「我說我答應妳。」再次給她肯定的答復,他的聲調中滲染著一絲堅定。

要玩就來玩吧!

她的「收買」的確成功地牽引出他內心深處的陰暗面,既然這樣,那她可就別怪他呵!



他答應了耶!

錢盈盈一手支著下頷,一手無聊地撥弄著眼前的算盤,腦海中還不斷地回蕩著這個她早就已經知道,而且應該接受的事實。

「小姐……」香聞在數不清第幾次被徹底忽視之後,終於忍不住地揚聲喊道。

但縱然揚了聲,可不理她的主子還是不理她,顯然她的心緒早已經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看著主子這失神的模樣,她遺在盤算著該怎麼讓她家小姐回神之際,她們頭頂的樹梢在一陣輕晃之後,突然落下一個人影。

彷佛早已經司空見慣了,原本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應該失聲尖叫的香聞只是沒好氣地瞪了那個人影一眼。

對於香聞不佳的態度,慕意龍什麼都沒說,只是用更簡單、更快速的方式--

揚掌,然後往錢盈盈的後腦勺落下。

「喂,你……」這個人很過份耶,怎麼可以就當著她的面欺負她家小姐,他真當她是死人埃

香聞的抗議聲都還來不及脫口,被巴得一陣頭暈目眩的錢盈盈已經一躍而起,一雙手想也沒想地就運勁於掌,淩厲的掌風眨眼間往慕意龍身上招呼去。

輕輕鬆松地擋下這一掌,慕意龍的嘴裏還不斷地犯賤。「嘖嘖嘖,還端莊賢慧外加有交易手腕的錢家大小姐咧,我看啊,說是河東獅還差不多。」

「你……」真是氣死人了,她氣嘟了紅唇,拍出的掌更加淩厲。

但不論她怎麼打,他就是有辦法左閃右閃地讓她的掌堪堪與他擦身而過。

打了好一會兒,錢盈盈終於氣喘吁吁地放棄了,她雙手扠腰,一雙水眸惡狠狠地瞪著他,說道:「你這陣子又死到哪里去了?」

「丫頭,對師父說話可要禮貌些。」他臉上雖然還是那抹可惡的笑容,但要是仔細瞧,不難看出那笑容之中滿溢的寵溺。

「誰是我師父啊,大言不慚!」錢盈盈不給面子地冷哼一聲,但眸中笑意卻逐漸揚起。

「不是師父就不是師父嘍,反正妳這小丫頭也不是個好搞的徒弟。」雙手一攤,慕意龍的語氣中含著濃濃的挖苦。

哇,都已經休兵止戰了,偏生還有人要輕啟戰端!她美眸一瞪,拒絕再次上當。

「懶得和你吵,說,你這陣子又跑到哪兒了?」她盛氣淩人地質問著。

他拿她沒轍地搖了搖頭,這丫頭可是愈來愈精明了。

「我還能去哪?一個人四處為家,天地飄泊,這回是跟著『天地號』去了南洋一趟。」

瞧那慕意龍說得輕鬆恣意,彷佛自己的出遊沒啥大不了的,但錢盈盈卻是聽得兩眼發直,毫不遮掩地流露出渴望。

天地號是他們錢家的一艘貨船,專司運送一些珍貴的香料,好供朝廷及富貴人家使用。

每次瞧著它揚帆,她都會有一種想要不顧一切跳上去的衝動,只是……身上的枷鎖太重,還不到時候,所以也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它遠揚而去。

「又見著了什麼有趣的玩意兒嗎?」完全忘了自己剛剛的怒氣勃發,錢盈盈一臉興匆匆地拉著慕意龍的衣袖,開始追問著他此行的所見所聞。

「當然見著了許多有趣的玩意兒啊,而且還親眼看見許多中原不曾瞧過的香料,還有那真正頂極的龍腦香……」

兩個人就這麼一來一往地問著答著,那親昵而不避嫌的態度全清楚地落在屋簷頂端一雙銳利深沉的眸子之中。



哼!

果然不是什麼好姑娘,要真是好姑娘,哪能這樣和一個男人拉拉扯扯的。

既然如此的話,那他也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反正交易是她提議的,而他只是順著她的遊戲玩,至於這其中能玩出什麼樣的變化來,自然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想到這裏,坐在客棧小酌的唐無極臉上泛起充滿冷意的笑容,但那笑卻在一隻大掌搭上他的肩臂時猛然收斂。

回首對上一雙溫和的眸子,他再次讓笑意回到他的臉上,雖然那笑帶著三分的彆扭,可或許是那一夜的對飲,讓他對這個素無交往的堂哥唐無青,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二堂哥,你不是回唐家了?」

因為眾人皆知錢家開出的條件,在一致自私地認為他該負責擺平這件事,就算犧牲自己也無所謂後,陸陸續續地都回唐家去報訊去了。

「留你一個人在這兒孤軍奮戰,這種事我可做不到。」唐無青朗朗一笑,言語中自然流露的親情,讓唐無極的心一陣激動。

顯然不想把氣氛搞得那麼凝重,唐無青在瞧見他的表情後,臉上笑得更加燦爛,然後突地指了指自己的身後,說道:「而且,我可不想錯過當個英雄的好機會。」

「英雄?!」順著他的手望去,唐無極這才瞧見他的身後跟著個娉婷的身影,他不解地重複著那個字眼。

「對啊,英雄救美呵!」唐無青順手將身後那怯生生的小姑娘給拉到身前,解釋道:「曉顏父親前幾天驟逝,她沒錢處理後事,只好賣身葬父,誰知被地方上的惡霸瞧中了,想將她強拉了去,剛好我看見,就花了點銀子把她贖了回來,可她卻說她無處可去,堅持要做我的丫鬟,我瞧她可憐,只好先把人帶回來,要你幫忙想想法子。」

「我?!」唐無極反手指了指自己,英雄救美的是堂哥他自己,幹麼要他幫忙想法子啊?

「對啊,你是知道我的個性的,我不喜歡讓人跟前跟後地打理,但偏偏曉顏又堅持不肯離去,我又不能不理她一個弱女子,所以……」

「所以堂哥要我去讓她伺候,接受她的報恩?」

「是啊,反正我想你不久就要入錢家了,身旁跟了個自己人照應和使喚也好,不是嗎?」唐無青理所當然地說道,這是他一番苦心。

「這……」唐無極抬眼覷了覷那個怯生生的姑娘,她那我見猶憐的荏弱模樣,讓他的心下頓生不忍。

可是像這樣的姑娘跟著他進錢家,妥嗎?

怕她不被生吞活剝了去!那種豪門大戶、深宅大院,多半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吧!

彷佛知曉唐無極心中的想法,唐無青一笑,雙手將曉顏送到他跟前站著。

「可別瞧她嬌嬌弱弱的模樣,有時候愈是嬌弱的人,才愈不會引起他人的戒心。」

「但拉著她攪進不屬於她的紊亂,似乎有點兒沒道德,而且……」

唐無極心中的矛盾猶豫還沒說完,曉顏卻突地雙膝一彎,整個人跪在地上。

「唐少爺,我真的是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只要你願意留我下來,縱是做牛做馬,我也願意的。」

「妳別這樣,快起來!」瞧這陣仗,他一時慌了手腳,連忙伸手想要去拉人,可別看那曉顏荏荏弱弱的,性子可倔強得很,說不起身就不起身。

「這……」無奈之餘,他正要點頭答應,哪想得到這時耳旁竟傳來錢盈盈清朗的聲音--

「二少!」

他抬頭,眼見她臉上掛著笑容,以著翩翩之姿到來,他的臉色倏地一沉,口氣很是不好地問道:「妳來幹什麼?」

「我來和你商討何時跟我去見我奶奶,還有何時行禮的事兒。」她大剌剌的說法頓時又惹來唐無極一陣反感。

這女人是怎樣?不能一會兒沒有男人嗎?才不過和個情郎幽會,現在又來找他討論迎娶之事。

「嗯。」他不悅地低應。

錢盈盈一瞧見曉顏淚眼滂沱跪倒在地的模樣,立時心疼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這小姑娘怎麼……」

她話都還沒有問完,唐無極卻倏地用著極度粗魯的力道將曉顏從地上扯起,護在身後。

「她是我的丫鬟,孤苦無依,正求著我帶她到錢家去。」他的口氣不佳,眼神泛著怒光,毫不遮掩地以挑釁的語氣說道。

「是嗎?」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敵意,錢盈盈不解這是為了什麼,她還以為他們之間已經達成了協議,至少可以做到和平共處。

可是現在他的態度……她該放棄嗎?

如果現在選擇放棄唐無極這個人選,那麼她的自由美夢勢必又要往後挪下去,這……她心中頓起矛盾,也陷入沉思。

以為她心中在盤算著怎麼樣回絕他將曉顏帶在身邊,唐無極用更加不悅的語氣道:「怎麼,難不成我入贅了錢府,連一點兒自由都沒了嗎?想要帶個丫鬟在身邊都不行?」

「我沒這麼說,我只是……」錢盈盈的口氣有些無奈,正準備解釋自己的思緒之際,一直站在一旁的唐無青忽爾伸手推了推曉顏,然後開口說道--

「曉顏,妳還不快謝謝少夫人的允准,妳不會無家可歸了。」

曉顏倒也機靈,一聽到唐無青的暗示,連忙對著錢盈盈又彎腰又鞠躬的,嘴裏直稱謝。

她這樣弄得錢盈盈有些手足無措,只好牽起唇角,端起主子的架子說道:「好了,既然他堅持帶妳進府,一定是習慣了妳的照顧,妳以後一定要好好伺候妳家少爺,知道嗎?」

「嗯,奴婢一定會的,一定會的!」曉顏點頭如搗蒜,讓人看了忍不住擔心她那纖細的頸項會不會被她給點斷了。

雖然她已經應允了,但唐無極的臉色依然好看不到哪里去,尤其是曉顏那卑躬屈膝的樣子,更讓他想到了自己的處境,所以自然而然對她多了一分的憐惜。

他揮揮手,示意曉顏起身,不讓她那卑微的模樣繼續刺傷自己。

唐無青體貼地將曉顏帶下去,把空間讓給了他們倆,唐無極將目光調向錢盈盈,面無表情地問道:「錢姑娘特地前來不知有何指示?」

「咱們之間一定得這樣說話嗎?」

想想,他們兩人好像從來沒有和顏悅色地說過話耶!

唉,要不是他的家世和處境都很符合她的要求,她真的很想轉身走人,讓這樁交易就此做罷。

面對她的問題,唐無極無言,薄抿著唇,直勾勾地望著她靜候下文。

「若是我們之間再這樣,你想奶奶會相信我們是有感情的嗎?」錢盈盈暗歎一口氣後再問。

其實她來最主要是想確定他除了家世處境合適之外,是不是能勝任這個角色。

「不然妳想怎樣?」

「至少你不用這麼心不甘、情不願,好像被人逼著似的。」這是最低的要求,她不相信他會不懂。

他眸中快速流轉過一抹不屑後,開口說道:「妳大可以放心,該怎麼做,我自己知道。」

她算是一個買主吧!所以她的確有權要求自己配合她演一場好戲,他也可以無條件照做,只是……至於結果會怎麼樣,她會不會假戲真做,就不是他在乎的事了。

「你肯定?」瞧他說得那麼冷然,她著實很難相信他的承諾。

「我很肯定。」唐無極鄭重地點頭,他和她之間的遊戲已經開始了。

「君子一言。」心急地想要得到承諾,她將手伸在半空中等待著。

「快馬一鞭!」他口裏應著,目光不解地瞪著她的柔荑。

「好,那咱們打個勾勾!」得到他響應的錢盈盈嘴快地說道,直到瞧見他那愕然的眼神之後,她這才驚覺自己講了什麼幼稚的話語。

轟!

原本白皙的臉龐倏地爆紅,她羞得低下頭說道:「我會要曉顏知會你見奶奶的時間,希望你不會反悔。」

話聲才落,她的人影就快速地往門扉接近,然後一溜煙地消失在門外。

她……打勾勾?!

不自覺的,唐無極的嘴角泛起了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意。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09:35:56

第三章

威嚴地端坐主位,錢老夫人斂眉,目露灼灼精光,直視著剛被丫鬟領進門的男子。

那眼光含著打量與探究,終於他那不卑不亢的態度讓錢老夫人的唇角淺淺地勾起,但那是一個若不仔細看,絕對看不出的弧度。

「你就是唐家二房的公子?」

「是的,老夫人。」沒有刻意換上華服,也沒有帶來大包小包的禮物,唐無極就這麼昂然地站在廳裏。

「我聽盈盈說,你們兩情相悅,互訂了終身,而且你願意入贅進錢家,這是真的嗎?」

初時,向來習慣主宰一切的錢老太太對孫女兒竟然瞻大妄為到替自己找夫婿時,著實發了一陣脾氣。

但在盈盈的二嬸苦口婆心的勸說之下,她終於答應見見盈盈口中那個愛她至深,願意為她受盡天下人白眼的男人。

本來她還以為他一定是個看起來有些懦弱或是窮酸的男人,畢竟這年頭若不是這樣的人,怎肯入贅呢?

但她沒想到,被仆傭領進門的男人竟然足以用「氣宇軒昂」這四個宇來形容。

在聽到「入贅」二宇時,唐無極雖然覺得刺耳,但仍揚起了一抹溫文的笑容,對著錢老夫人肯定地點點頭。

「是的!我愛盈盈,所以我願意。」

瞧他那深情的模樣,擔心奶奶的反應而捏了一把冷汗的錢盈盈終於長籲了一口氣,原本有些不自然的臉色也恢復了原本的自若。

踩著一如以往那樣怯生生的步伐,她站到了唐無極的身邊,對著錢老夫人說道:「奶奶,妳可千萬別誤會無極是那種好吃懶做的公子哥兒,他會願意入贅,真的是因為……咱倆的感情很深了。」

她一雙美目含情脈脈,直勾勾地瞧著唐無極,甚至還心疼地為他叫屈,好像真的很愛他似的。

要不是他早已心知肚明,只怕也會被她騙過去吧!

她還真是個擅長做戲的女人呢!

心中的厭惡又加深了一層,但相反的,他臉上的表情卻更加的深情。

他的眸光鎖住她的美眸,深情款款的目光看得錢盈盈的二嬸幾乎要熱淚盈眶,忍不住替他說起了好話。

「娘,妳瞧唐少爺對盈盈一往情深的模樣,這樣的男人應該不是啥壞胚子,妳就答應他們吧!」

錢盈盈的二嬸邢弄雲是個寡婦,未出嫁以前是個千金大小姐,夫婿死了之後成了無憂無慮的寡婦,看戲是她最大的消遣。

她最喜歡看有關於才子佳人的深情戲碼,所以兩人這番深情對白,讓她動容不已。

「弄雲,一個男人是不是個壞胚子,可不是用看就看得出來的。」錢老夫人意有所指地說道,很明顯的有著刻意刁難的意味。

「老夫人是不相信我唐無極?」對那直勾勾打量他的眼神,唐無極不閃不避,甚至大膽迎視。

「的確不相信!」她也很直接,因為眼前這個男人怎麼瞧都不像是個會願意入贅的男人。

「奶奶……」這麼尖銳的一來一往,登時讓錢盈盈急得掉淚,那模樣彷佛真的心疼情郎受了委屈似的。

轉頭看向錢盈盈,唐無極對她輕淺的一笑,從沒瞧過他除了怒氣之外的其它表情,讓她不禁微微地一愣。

沒再理會她怔愣的模樣,他再度迎向錢老夫人說道:「那老夫人是不答應這樁婚事了?」

「我……」向來高高在上慣了,就算再欣賞唐無極的氣勢,但被拂逆的感覺還是讓錢老夫人差點兒脫口說是。

「奶奶,孫女兒求妳答應了,好嗎?」雙膝倏地一彎,錢盈盈砰地一聲跪下,一張雪白的俏臉蛋上佈滿了惹人心憐的淚水。

「盈兒,這事妳別出聲,也別跪。」幾個大踏步,唐無極面露焦急地沖上前去,一把扯起她,將她護在身後。

「老夫人,其實我不管妳答不答應我們的婚事,因為愛了就是愛了,有緣結成夫妻很好,若是沒有……」

他話語一頓,那帶著點威脅意味的口吻讓錢老夫人一時忘了自己刻意端起的架子,急著問道--

「那又如何?」

「天上人間,相伴相隨!」

他此話一出,錢老夫人和錢盈盈都還沒來得及做反應,倒是在一旁看戲的邢弄雲已經哇地一聲,感動萬分地哭了起來。

「娘,妳就答應了他們吧,反正這事對錢家也是有好處的,畢竟為錢家開枝散葉一直也是妳的心願,不是嗎?」她哽咽地說道。

錢盈盈也是淚珠兒直流,一雙眸子直勾勾地瞧著唐無極那挺直的背脊,心下一時五味雜陳,分不出究竟是什麼滋味兒。

「你這是威脅?」

「我唐無極是不愛人則已,一愛便要相守一生。老夫人,這話並不是威脅,它是有可能成真的。」

錢老夫人忍不住抬手輕撫著自己發疼的鬢角,對於唐無極的不卑不亢和意志,說沒欣賞是騙人的,可是……心頭總是隱隱的泛著一絲懷疑。

「好」與「不好」在她的心中拉扯著,最後她索性望向錢盈盈。「這事妳怎麼說?」

「天上人間,相伴相隨。」深吸了一口氣,她紅唇兒微啟,同樣說出了這個誓言。

「娘,妳就答應了吧!咱總不好硬生生地棒打鴛鴦吧!要是真發生了啥憾事,到時錢家可真要絕後了。」

也不知道這段話算不算是最後的臨門一腳,錢老夫人臉上的怒容開始一點一滴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從剛剛就積聚的欣賞,那雙老邁卻仍顯爍爍的眼神掃過站在面前的兩人,終於點頭答應了婚事。

「好,就答應讓你們成婚。」可即使應允,她仍不忘端著架子警告著,「但這並不代表我真的接受你了,我是不是能接受你,還得看你怎麼做,這美人巷裏咱盈盈怎麼說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兒,也是咱錢家唯一的心頭寶,若是你不真心以對,錢家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老夫人請放心!」明知這是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許諾,但唐無極仍是毫無猶豫地道:「我會好好照顧盈盈一輩子的。」

「奶奶,謝謝妳!」大事底定,然而錢盈盈的心頭卻驀地竄起一陣惶惶不安。

眸光掃向唐無極,她的心頭除了感激還是感激,儘管她可以感覺得出他那打心底的厭惡,但至少他遵守了承諾,讓她的計劃還有機會實現。

壓下那莫名不安的情緒,她展開一朵甜笑,露出待嫁小女兒的嬌態。好戲才正要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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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鑼嗩吶的聲音夾雜著鞭炮,讓杭州城裏好不熱鬧。

一身紅蟒袍,手持大彩球,唐無極面無表情地任由曉顏在他的身邊忙得團團轉,打理著自個兒的一身喜氣。

今兒個是他成親的日子沒錯,但卻不是娶妻,而是入贅,想到這個名詞,就覺得這一室的紅刺眼極了。

很想轉頭就走,然而只要一想起錢盈盈那趾高氣揚的模樣,他的心中又漾起了一抹不甘心。

「公子,你……」曉顏蹲著身子打理好他的衣襬,卻遲遲不肯起身,仰頭望著他欲言又止的。

「顏兒,有什麼事嗎?」儘管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很是心疼她的遭遇,所以對她總有一份特別的關心。

「呃……」輕咬著薄唇,她柳眉輕蹙,不知自己該不該說。那怯生生的模樣,引得唐無極這個大男人不由得心憐。

「有什麼話妳就說吧,我不會生氣的。」

受到了鼓勵,她深吸了一口氣,大起膽子問道:「主子,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成這個親啊?」

「怎麼這麼問?」難道他的不情願就連眼前這個小丫頭都瞧得出來嗎?

那麼外頭那些人,連同特地前來等著龍腦香的大伯難道全都是睜眼瞎子,還一徑用輕蔑的眼光瞧他,以為他對這婚事是多麼的期待嗎?

「因為主子是新郎官,可是卻瞧不出半絲的喜氣。」既然已經開了頭,又見他沒怒意,曉顏頓時大起了膽子。

「我的確是不想成這個親,折辱男人的尊嚴,但是……」雙眼眺向窗外,唐無極宛若自言自語地呢喃著。

在他陷人思緒中時,突然,一具溫軟的身軀往他的胸膛靠來,他詫然低視,瞧見曉顏那顆小小的頭顱。

算是飛來豔福嗎?

面對這情況,唐無極有些手足無措,他下意識地想要推開,可是她接下來的話讓他的手頓時停在半空中。

「主子,瞧你這個樣子我真的很不捨得,你若不想入贅,那就別去,奴婢伺候你,咱們遠走天涯,隱姓埋名。」

「妳……」從來沒有一個人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也從來沒有一個人這般為他設想,他的心神一陣激蕩,忍不住忘情的一把擁住身前的人兒。

依偎在他懷裏,曉顏哭著說道:「主子,我真的不捨得,不如咱們逃吧!」

逃?!能逃到哪兒?

唐家和錢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能丟得起這種臉嗎?

再說憑奶奶的本事,他若真不顧大哥的性命,以婚事換回上等的陳年龍腦香,只怕她不會善罷罷休。

所以,縱使感動,他也只能將這份感動悄悄地藏在心裏,也將「如果今天迎娶的是柔順的曉顏就好了」這樣的念頭給深埋。

雙手在一陣收緊之後,他突地鬆開了手,輕輕地推離了她,抿唇不發一語地直視著她好半晌。

在喜炮,嗩吶聲又響起的那一刻,他決然地轉身,在回身與曉顏的眼神相接之際,他清楚地瞧見了她臉上滑落的一顆淚珠。

唐無極的心微微地揪疼著,但他仍堅決地邁開了步伐,這盤棋已經開始下了,沒道理現在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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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蓋頭,龍鳳燭!

原該是喜氣洋洋的氣氛,如今卻一室死寂。

唐無極坐在椅子上,闔眼閉目,完全不在乎時間的流逝,任由那呆立四周的喜娘和女婢手足無措。

眼看著吉時即將過去,可是偏生姑爺還沒半絲的動靜,急得跳腳的喜娘忍不住出口催促道:「姑爺,這吉時快過,還是快掀蓋頭吧!」

「嗯……」唐無極輕應,不過還是沒有半點動作。

「姑爺!」向來與錢盈盈情同姊妹的香聞也瞧不下去了,這新姑爺的表現真的很不像一個新郎官。

她踏步上前,正準備開口之際,原本一直靜默的錢盈盈透過喜帕道:「香聞,姑爺累,別催了。」

哼,累個屁啊!香聞心裏忍不住的咕噥著,正要揚聲抗議,盈盈卻比她快了一步--

「香聞,妳先來把我的鳳冠卸下。」

「這可不成啊!」一聽到她的交代,喜娘連忙發聲。「這蓋頭不是姑爺掀,不吉利的,小姐可千萬別亂來!」

「我與姑爺真心相愛,哪會因為這種小事而不吉利!」她晃了晃自己幾乎被沉重鳳冠壓斷的頸項,對於喜娘的警告完全不以為意。

反正本來也沒打算白頭偕老,不過就是一年罷了,還管他啥吉不吉利。

她不是不知道唐無極的故意,想來這不過是他為了扳回尊嚴的一種小小抗議,自己由著他不過是不想為了這種小事起衝突。

「小姐……」護主心切的香聞對主子的忍讓氣得跺腳,完全沒有執行命令的打算。

現在是怎樣,她的話沒人聽了嗎?

錢盈盈是個外柔內剛的姑娘,眼見叫不動香聞,她索性自己伸手,就在她的雙手觸到刺著精美繡樣的蓋頭時,耳際響起唐無極低沉的嗓音。

「等一下!雖是入贅,但掀蓋頭這事還是應該由我來做吧!娘子這般任性,讓為夫的我一丁點兒男性的尊嚴都沒了。」也不顧香聞、喜娘在場,他以極度譏諷的語氣說道。

聞言,喜娘和香聞皆怔愣住了,倒是錢盈盈的反應快些。

「相公怎麼這般說話呢?我是心疼你累了,才不讓香聞吵你,你話這麼說,若是傳了出去,不懂我心思的旁人還道咱們之間有啥爭執呢!」

「就是啊,現下沒事就好了,大家都知道小姐和姑爺很恩愛的,所以姑爺你還是快掀蓋頭吧!」

喜娘是見過世面的人,也瞧得出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連忙打起圓場,並將手中的秤桿遞給唐無極。

這次他倒是無異議地接過,只不過卻是輕率地隨手一挑,就在那紅帕飄揚的那一剎那,他整個人讓眼前的景象給震懾祝

經過了巧手的妝點,錢盈盈身上的那股清冷和自持全都化為美豔。

瞧他那著迷的模樣,喜娘和香聞兩人笑著對視一眼,然後便識趣地自動退下。

著實被他瞧得渾身不對勁,錢盈盈一等門扉闔上便立時起身,走到那擺滿酒菜和小點的桌旁,大剌剌地往椅子上一坐,完全不顧他的瞠目結舌,吃將起來。

「妳不知道新娘子不該這麼大剌剌地吃東西嗎?」雖然沒洞房過,可是他多少也知道新娘子該有點矜持。

「有差嗎?」放下手中剛裝滿湯的碗,她螓首微偏地看向他,坦言道:「反正你對我從來都沒有好觀感,而我之所以用龍腦香做條件要你入贅,也有我的原因,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理會你怎麼想我呢?」

「妳真的不在乎?」他著實很難相信她的灑脫。

她搖了搖頭,然後低頭啜了口香潤可口的雞湯,直言無諱地道:「我本來以為我們至少可以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可是很明顯的你好像做不到,既然這樣,我又何必在乎呢?」

「我……」被她的直接弄得傻眼,唐無極完全無言以對。

她似乎總有本事在最短的時間,將他的思緒化成一坨不管用的爛泥。

他只好也學她伸手拿起置於桌上細緻的瓷碗,然後替自己盛了一碗湯,醒醒酒意,誰知她的下一句話差點讓他把含在口中的湯汁全數噴了出來。

「不過,你蓋頭可以不掀,交杯酒可以不喝,但等會兒的洞房花燭夜可不能不過。」

「妳說什麼?」好不容易將那仍有些燙口的湯硬生生地吞下肚,他邊咳邊問。

「我說你今兒個什麼都可以不做,但是洞房花燭不能少。」她很冷靜地重申自己方才的話。

「為什麼?」

「因為不洞房花燭,哪來的孩子?」她理所當然地說道。

「可……可是……」縱然每次都被她氣得無語,然而被嚇到像這樣結結巴巴的,這還是第一次。

「怎麼,你對這點有意見?」

意見?!何只是意見啊!

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姑娘家啊?還是男子易容喬裝而扮的?

這麼難以啟齒的事情也說得出口,她……唐無極突然覺得自己的額際隱隱抽痛著。

「妳究竟想怎麼樣?」他揉弄著發疼的額際,忍不住沖口問道。

入贅還不夠嗎?連這點主導權也不放過,她究竟還要怎麼折辱他的尊嚴,乾脆一次全說出來好了,這樣擔心著她何時會口出驚人要求,簡直就是一種淩遲。

優雅地放下手中空了的碗,錢盈盈轉向他,眸光誠懇而真切,雙手更是安份地貼在自個兒的膝頭之上。

「沒要怎麼樣啊,咱們成了親,不管是我嫁,或是你嫁,這洞房花燭夜本來就是一定要的不是嗎?」

本來就是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要不是為了這一樁,她剛剛早早就出聲要香聞打發他去書房休息了。

一個姓錢的孩子,是她對錢家唯一的回報,否則她又何必這麼處心積慮地要他入贅。

「是!」能說不是嗎?

她說得合情合理,他就算想賴也很難,可是她說的是洞房,能像上青樓那種銀貨兩訖的買賣一樣說來就來嗎?

「可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錢盈盈已經揮手打斷。

古人說得好,春宵一刻值千金,最好他現在就開始努力,一次就有了孩子,省得日後麻煩還要再來一次,甚至更多回。

「既然是,那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沒問題?!問題可大了咧!

見他面露難色地猶豫遲疑著,錢盈盈臉上兩道被精心妝點過的細柳眉忍不住挑了起來,露出狐疑之色。

儘管她已經儘量不著痕跡地上下左右打量著他,可從她那愈攏愈密,幾乎連成一道直線的眉頭,顯現出她的腦子裏正兜轉著不怎麼好的念頭。

「妳又在轉什麼念頭?」唐無極明顯感覺背脊一片寒涼。

「我在想……」向來直來直往的她突然欲言又止。

「妳到底在想什麼?」瞧她眼神中的猜測變為失望的目光,他揚聲喝問。

「沒啦,其實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是不是……」

縱使對男女之間的情事一知半解,但基於對人性的瞭解,她也知道自己的臆度對他是極大的污辱,所以在脫口之前不免猶豫。

「妳想什麼就說什麼,別這麼吞吞吐吐的磨人,行嗎?」最後一絲的耐性即將耗盡,他索性直接要起了答案。

看著她的眼神,他已不巴望從她口中能聽到什麼好話。

他的逼問讓她深吸了一口氣,隨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在那醇烈的酒液滑過喉頭之後,她一鼓作氣地說了出來--

「你……該不會是不行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應該早說,我……」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她全盤計劃都毀了,原本盈著笑意的臉龐頓時垮了下來。

本以為計劃已經水到渠成,可誰知……

完全沒有察覺他倏然鐵青的神色,她話才說完,腦裏已經忙不迭地轉著接下來的補救法子。

直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唐無極像座山一樣的佇在她的眼前,她這才愕然地抬頭望著他。

「妳難道一定得要這樣一再折辱我的尊嚴嗎?」從緊咬的牙關中進出質問,他的目光射出濃濃的殺氣。

「我……我沒有!我的意思是若你真有問題,可以提出來討論,反正兵來將擋,水來也可以土掩嘛!」

察覺自己似乎大禍臨頭,向來天地不怕的錢盈盈連忙搖著手,一雙金蓮兒不住地往後退。

「沒有嗎?」如果真沒有,為什麼每次同她說話,他都覺得備受污辱?!

平時他或許可以忍,但這次真的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她的質疑已經嚴重的污辱了身為一個男人的尊嚴。

「呃,你先別衝動,先聽我說!」早知道他會這麼生氣,打死她也不會實話實說。

氣極的唐無極才不理會她說了什麼,長臂一伸便捉住她纖細的手臂。

「你冷靜點,我可以解釋的。」

「何必解釋?」他深邃的眼兒一瞇,倏地俯首吻住錢盈盈的紅唇,不想再聽她說任何一句話來打擊他。

既然質疑他,那他一點兒也不介意向她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1-24 09:36:42

第四章

頭暈暈、腦脹脹!

向來精明的錢盈盈此刻幾乎快要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這就是吻嗎?

從圓睜著眼,到不由自主地闔上眼瞼,那不斷從口中竄入的溫熱暖流讓她的心驟然跳得飛快,小手忍不住拍向自己的胸口,想要平緩急驟的心跳。

但她還沒來得及喘過氣來,他又靠了過來。

「你……等等……」

她伸手推拒著,想要阻止他,可是早已怒氣勃發的唐無極哪里理會這一點小小的阻礙,他步步進逼,不管她呼喊的倏地雙手一伸,將她纖細的身軀攔腰抱起。

「哇!」雙腳離開了地面,一股不安頓時襲上心頭,她雙手揮舞了數下,最後為了不被摔下,只好無奈地選擇捉住他的衣襟。

「喂,你先放我下去好不好?」錢盈盈雙手緊握,雙眼只敢直視他的胸膛,和他打起了商量。

「妳怕什麼?我只是要給妳妳要的。」唐無極挑眉說道。

步履不停的他,筆直地往早已鋪好鴛鴦錦被的床榻走去,並且將她扔在榻上。

好不容易脫離他的懷抱,她忙不迭地起身想要逃開,可是誰知她才直起上半身,他又欺了上來。

「妳想去哪?妳不是要洞房花燭夜嗎?還是妳不敢?」挑釁可不是只有她會而已,被逼到極限的他也是個中好手。

「誰說我不敢!」果不其然,她立時挺起胸膛豪氣地回應道。

「既然妳敢說敢做,為啥還一直往後退去呢?妳不是不想逃嗎?」

揚起一抹陰騺邪魅的笑容,此刻的他和剛剛那個被氣到幾乎啞口無言的唐無極壓根就判若兩人。

「誰說我想逃?」錢盈盈驟然抬頭反問,在瞥見他臉上揚起勝利的笑容後,她懊惱地補了一句,「我只是不希望在你情緒不穩定的時候,度過咱們的洞房。」

「不,我現在情緒很穩定,而且……」

「而且什麼?」

「我開始好奇在這樁各有所需的婚姻中,咱們的洞房會是什麼樣子了。」

呵,總不能老是讓她占上風吧,瞧著她那瞠目結舌,不知該說什麼的模樣,他心中可是一陣暢快。

唇角勾起一抹詭譎的笑容,登時讓錢盈盈的背脊泛起一陣寒涼,現在的他完全變了個樣,讓她感覺有點危險。

就在她拚命在腦海中搜尋脫身之道時,他又朝她靠近,將她下意識擋在胸口的手一把闔攏在自己的手心裏。

「你……你……」鼻端不斷地竄進那獨屬於他的氣息,她的心登時又漏跳了一拍。

「怕嗎?」他挑著眉逼近,口裏輕吐著迷離的話語。

「我才不怕!」話才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沒事幹麼選在這個時候逞強啊,若是心跳得像打鼓似的,慌亂無措大到不著邊際,這樣還稱不上怕,那究竟什麼才叫做怕?

這是她一輩子都不曾有過的感受,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全部的盤算,只要能得到自由,什麼都可以接受。

可誰知事情真的臨了頭,她還是……怕呵!

「不怕就好!」

唐無極對她的答案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手上巧勁一使,猝不及防的她就撲跌在他的身上了。

「你……你……別……」

他毫不理會地俯首,又快又狠又准地攫住了她的紅唇,那吻較方才激狂,侵略性十足的力道震懾了她,也一點一滴驅走了她的理智。

無助地任由他剝去衣物,當胸口拂過一記冷冽的風,錢盈盈冷不防地打了個輕顫。

那記冷顫喚回她些許的理智,她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推拒他的侵略,可所有的阻止動作都因他的一句話而停滯。

「我們圓房後才算是夫妻不是嗎?」

他那呢喃似的問題,讓她微微一愣,完全被問傻了。

是啊,他們是夫妻,洞房花燭夜也是她計劃中的一環,她又何必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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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尷尬!

從小到大,錢盈盈從來不曾體驗過這種滋味,畢竟打她一出生就是被人捧在手掌心中的,任何人、事都會隨著她的身份而變得理所當然。

如今初嘗這種滋味,卻是因為自己的「夫婿」--

這是多麼令人感到陌生的稱謂呵!但儘管陌生,可她卻很清楚,「夫妻」會是他們兩個陌生人在未來一年中的關係。

她是不知道一般夫妻在成親後的第二天都該說些什麼,然而像他們這麼安靜到像是彼此不存在似的也是少數吧!

窒人的沉寂逼得她尷尬地開口,但才觸及他的視線,她的臉便倏地燥紅。

昨夜那羞人的記憶突地襲至,讓她甚至幾乎忘了自己原本要說什麼。

唐無極朝她一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冷然地開口索討,「現在妳要的一切都已經達到了,那我要的呢?」

回唐家,將娘親的牌位迎入祖祠,讓娘安息是他計劃裏的第一步。

錢盈盈清楚地瞭解他在索討什麼。「我已經讓香聞準備好,等會兒就交給你。」頂極的龍腦香嘛!

「嗯。」他輕應了一聲,逕自打理著自己的儀容,一待穿好衣物,他就走向門口。

「等一下,你要去哪?」

他就這樣走人嗎?不說一句話?

難道他想用這樣冷冷淡淡的態度過這一年嗎?

縱然他們的關係是建立在交換條件之上,也知道他的尊嚴被她傷害了,但她仍希望他們之間至少可以像朋友那般相處。

「我入贅錢家,這是第一個早晨,難道咱們不用去拜見奶奶嗎?」

彷佛她問了什麼愚蠢的問題似的,他的唇掀起一道譏諷的弧度。

又是這種活像是旁人欠了他幾十萬兩銀子的態度,他要是再這副模樣下去,大概不用一天的時間,城裏的大街小巷之間都會流傳著錢大小姐和新姑爺不睦的消息了。

想到這兒,她暗暗地翻了一個白眼,對於未來的憂心,讓她的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她得改變這樣的情況,至少在這一年之中,他們要做到相敬如賓才行。

心意既定,早更衣好坐在床榻上的錢盈盈站起身,腳步堅定地走向唐無極,白皙的藕臂環住他堅實的手臂,完全不顧他詫異的眼神和想要抽開手的舉動。

「好,咱們去向奶奶請安,然後我陪你回唐家。」

「妳陪我回去幹啥?」

「總得要去向老人家請安吧!否則到時街坊又要傳說錢家大小姐多麼的目中無人了。」

一番話說得合情又合理,讓他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只能呆愣愣地任由她決定好一切,也任由她將自己的身軀拖離了數步,直到一絲清明竄入他的腦際,他才煞住了步伐。

帶她回唐家,好嗎?

先別說這光是去回的路程就得一旬月,就說唐家人對待他的冷淡態度,難道他要將自己所有的難堪都攤在她的眼前嗎?

「怎麼了?」意識到他的抗拒,鐵了心要改變現狀的錢盈盈可沒鬆手,她螓首微抬,一雙美眸漾滿著關心。

「我回唐家不用妳陪,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冷冷的臉色、冷冷的聲調,唐無極拒絕了她的好意。

「不行,我一定要陪你回去!」想也沒想的,她揚聲說道。

誰知她的堅持卻換來他更沉肅的臉色和更冷的回應。

他揮手甩開了她的手,完全不顧此舉差點兒讓她跌跤,逕自大踏步地直往前走去。

「喂……喂……」

千呼萬喚得不到他的一記回眸,望著他絕然離去的背影,她心裏莫名泛起一抹酸,但她很快地壓抑下這股異樣,也沒去探究那抹酸意從何而來。挺起胸膛,她不死心地追著他的步伐而去。

他當然可以拒絕,但她可未必一定要接受,對吧!

反正這一趟唐家行,她是去定了。

這世間還沒有什麼事是她錢盈盈做不到的,她既然可以說服他入贅,也可以說服奶奶接受,當然能達成目的跟他回唐家。

不管怎麼樣,她就是不接受他們這一年都得冷冰冰的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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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記爆栗惡狠狠地打在錢盈盈的頭上,差點兒沒讓她立時眼前金光閃閃,瑞氣千條。

「慕意龍,你是不想活了嗎?」想都沒想地,她回身低吼,完全不怕自己錯怪了別人。

因為在這方圓百里之內,敢對她這樣做的,也唯有他而已。

「我想活,而且還活得好好的。」慕意龍沒好氣地應聲,然後扳了扳剛攤開的手,那模樣似乎有點意猶未竟似的。

「你現在是還活得好好的,但等會兒可就不知道了。」那一記爆栗讓她疼得齜牙咧嘴的,她惡狠狠地瞪著他吐出威脅。

「我確定我等會兒還是可以活得好好的,只是妳未必看得到就是了。」

上次回杭州不過才兩天,見了盈盈一面後,他又偷偷地跟著商船出了一趟海,怎知回來就風雲變色了,他的小徒弟嫁了人,而且還是用「招」的。

這也就算了,若兩人是真心相愛他也懶得過問,可是從他這兩天到處探聽的結果,很顯然的,這個叫唐無極是突然憑空冒出來的。

短短的時間要說愛,他是絕對不相信的啦!

他敢肯定這丫頭心中一定在撥著什麼算盤,見她拿自個兒的終身幸福來玩,足以讓他氣得七竅生煙。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發什麼瘋啊?」見他好像氣得不輕,一頭霧水的錢盈盈只好開口問道。

「妳還問我氣什麼咧?」激動得直起頎長的身子橫過半個桌面,他瞪著她,兩個鼻孔只差沒氣得噴出氣兒來。

「對啊,你消失了一陣子,又突然冒了出來,活像是只被踩著尾巴的貓兒似的亂蹦亂跳的,我怎麼知道你在氣什麼啊?」兩手一攤,她無奈地說道。要不是平日他就像個疼她、照顧她的大哥哥,她才懶得理他咧!

她還得努力想想,明兒個要用什麼方法才能偷偷跟著唐無極回唐家,他還是很堅持不肯讓她跟他回去,還跟奶奶說什麼千里迢迢的,不捨得她舟車勞頓的噁心藉口,逗得奶奶鳳心大悅,當下就站到他那邊去了。

他愈不讓她跟,她就愈想跟,所以她非得想個法子跟去不可,哼!

「好,我問妳,妳心裏到底在撥弄什麼算盤?」還給他裝傻咧!慕意龍索性開門見山地問。

「沒頭沒腦地問,誰知道你在問啥啊?」漾起一抹討好的笑容,錢盈盈明知他指的是什麼,可卻鐵了心地決定裝傻到底。

「妳冰雪聰明,怎麼可能不知道!」直言戳破她的謊言,他的一雙利眸直勾勾地瞪著她瞧,眸中透露著她不說、他不放人的訊息。

「我哪里冰雪聰明了,我很笨……」她正準備繼續笨下去,然而他完全不吃這一套,直接打斷她。

「那我這麼問好了,妳好端端的沒事招個夫婿進錢家,明著是濃情蜜意,愛得不可自拔,暗地裏我瞧是相敬如『冰』--冰霜的冰,妳不像那麼無聊的人,所以我肯定妳一定心中有盤算。」

「誰說我和我家相公是相敬如冰來著?無極他可體貼呢!」錢盈盈說起謊來完全不打草稿,流利得緊。

這話唬弄誰都行,可碰到早就洞悉一切的慕意龍就沒轍了,只見他微勾唇角,漾起一記低諷的笑容說:「是啊,體貼到一把揮開妳,也不顧妳是不是會摔傷,甚至連回頭看上妳一眼也沒有。」剛才兩人鬥氣的那一幕,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呃……」她頓時語塞,完全無話可說。

一擊中的,不趁勝追擊的人是傻瓜,「再說,你們若真的相愛,那為何他不願妳陪他回唐家?」

「他不捨得我勞累啊!」她很自然地拿唐無極說服奶奶的藉口來用,可得到的卻是他的一聲冷嗤。

「這話騙妳妳都不信了,拿來騙我我會信嗎?」劍眉一挑,他銳利的眼光再次往她掃去,「要嘛,妳就給我說實話,否則我把這事掀了,自然也是能找到答案。」深知打蛇打七寸的道理,他果然戳中了她的死穴。

果不其然,他的話聲剛落,錢盈盈的臉色就愀然大變。

「你可千萬別給我胡來喔,這個局我計劃了好久,你別壞了我的事。」

「那就說實話!」慕意龍毫不退讓,今兒個他來,就是要弄個清楚明白的,一旦他決定要做的事,沒有半途罷手的可能。

「這……」其實也不是不能說啦,可是說與不說結果一樣會很慘。

別看她平時在奶奶面前裝得像只小貓兒似的,這輩子,她倒沒真正地怕過誰呢!

只是,她雖然平時和慕意龍打打鬧鬧慣了,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是這世間唯一能制得住她的人。

一旦他發起火來,那可恐怖得緊,她……能不能不說啊?

「妳說不說?」受不了她的吞吞吐吐,慕意龍起身問道,頎長的身軀頓時為她帶來極大的壓迫感。

「這……」錢盈盈略微猶豫,想到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索性就直說了吧。

「唐無極會入贅錢家其實是我設計的,因為我不想再被綁在錢家這深門大宅之中。」

「妳想要拋下這一切的責任?」他劍眉高挑,不過心裏也不怎麼意外,他一直知道盈盈的心性不若一般被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

自小喪父,住在美人巷裏的她,即使生為女兒身,但從小就背負著較一般男人更多的責任。

而生性愛好自由的她,一向也很羡慕他可以無牽無掛地四處邀遊,或許也是看多了他的流浪,所以她才盤算著要扔下一切榮華富貴,她真的是……

令人頭痛呵!

「對!」毫不遲疑地點點頭,錢盈盈對於這個話題不再閃避,由來已久的心願在她的心中已經積聚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若是再被綁在這深宅大院之中,她真的會瘋掉。

雖然沒勸,但是從慕意龍的眸光中,可以看出他的不贊同。「他知道?」

「他不知道。」

「所以他只是一個替死鬼?」呵,那也難怪人家這麼對待她了。

此刻他倒有些同情起唐無極來了,要知道碰上眼前這個腦袋瓜子裝滿一堆奇奇怪怪想法的盈盈,只怕神仙也沒轍。

「反正妳就是打算冤他就對了?」慕意龍一語道破她的終極目標。

「別說得那麼難聽,我和他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紅唇嘟了起來,她不平地瞪著他。

冤?!有那麼嚴重嗎?她只是準備給他他在唐家得不到的東西--「尊嚴」

至於那頂級的龍腦香還是她好意附贈的咧,她又不是平白無故的索討,有必要將她的心思說得那麼污穢嗎?

好一個各取所需,多麼的理所當然啊!

慕意龍忍不住對錢盈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盈盈向來將事情掌握在手中慣了,只怕是已經忘了這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做「意外」,她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吧!

隱隱約約中,他似乎嗅著了空氣中彷佛有著什麼樣的情緒在發酵著。

有棱有角的唇淺淺的勾勒出一個含著狡意的弧度,他不再多說,看戲便是,或許……盈盈這次還真能誤打誤撞也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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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大包小包,幾乎塞滿兩輛馬車的物品,唐無極只覺得礙眼極了,唇角忍不住泛起一抹輕諷。

哼,這些東西他何時曾經真的在乎過了?

回頭看向站立於階梯之上,一臉心有不甘的錢盈盈,瞧著她那嘟嘴不悅的模樣,他的唇忍不住拉起一個小小的唬

「相公,這給你!」重重地將一個約莫兩個手掌寬的錦盒遞到唐無極的面前,錢盈盈的語氣完全不似以往在人前的千嬌百媚。

那孩子似的憤憤,讓他唇角的弧度不斷地擴大。

在她的面前,他從來不曾體驗過勝利的滋味,而此刻她那氣嘟了嘴的模樣,讓他覺得自己終於勝了一回。

或許這樣的想法幼稚,可卻是他心中真實的感覺。

伸手接過那只錦盒,然後遞給了曉顏,心中有個念頭一起……也好,在這勝利的一刻,他當然不吝給她一個小小的獎賞。

他將系在頸項上的披風用力一抖,錢盈盈只覺一陣勁風拂過她的臉龐,還來不及喊痛,整個人便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還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狀況,她的鼻端已飄進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氣息,耳際也傳來一陣陣的驚呼。

她的唇倏地被銜住,她微愣,他的舌宛若靈蛇般順勢竄人了她的檀口,攫取著她的甜蜜。

他怎麼會……想到那一夜的激狂掠奪,一陣燥熱轟地一聲在她周身爆了開來,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他已經心滿意足地退了開。

「你……」身畔驟失的溫熱,讓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彷佛想要抓住什麼似的。

一陣抓空後,原本在驚慌之中環在他頸項上的手頹然地落下,下一刻,光明乍現眼前。

她怔怔地瞧著背光而立的他,那宛若神祇般的傲然模樣,竟讓她好半天回不了神來,直到他朗朗的笑聲和圍觀家仆的鼓噪竄入耳際,她才自茫然中回過神來。

「小姐和姑爺還真是恩愛啊,看來咱們真的錯怪姑爺了,還道他癡心妄想錢家的財富,對小姐不是真心的,原來……」

「這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

無數的耳語討論全都入了錢盈盈的耳,讓她羞得幾乎沒法見人。

該死的!

心裏低咒著的她,忍不住抬頭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誰知唐無極一副痞樣,有著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拿他沒轍的篤定,著實教她氣極了。

他他他……給她記住,正所謂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而且她知道自己很快就可以扳回一城,扯下他臉上那抹得意的笑。

「愛妻,為夫的我先走,妳在家要好生休息,別太累了。」甜言蜜語說得可是一點兒都不含糊,要演戲,他自信未必會輸給她。

而且,也該是好戲開場的時候了,為了他的計劃,他不介意「犧牲」自己,多逗弄她一點。

今天的他很不一樣喔,似乎有啥事轉變了。

瞇起水靈靈的眼兒,錢盈盈遙望著他那在馬背上昂然而立的模樣,若有所思。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09:37:03

第五章

冷汗宛若水珠兒似的一顆顆滑下,淺淺的低吟從緊抿的唇畔逸出,一雙忙碌的白皙小手不斷地在那滾燙的額際和冰涼的清水中來回穿梭著。

每每那沾得冰涼的布巾,一放到那發燙的額際,便很快地變得溫熱。

「水……我要水……」

似乎平常愈健壯的人,只要一生起病來就會愈嚴重。

眼看著只要入了城,那四川唐府便已近在眼前,可是唐無極卻因為染了風寒而倒下,病況時好時壞。

聽到床榻上的主子開口討要水喝,曉顏緩緩放下手中的布巾,慢步走到房中央的桌旁,倒了一杯水。

她回頭瞧瞧躺在床上的他,再轉頭看向方才被自己斟滿的茶杯,她薄唇微抿,時間在這一刻彷佛停滯似的,她好半晌沒有任何的舉動。

終於,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她閉目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正準備探入自己的懷中時,緊鎖的門卻在此時響起一陣輕敲。

她的手倏地自胸口抽回,目光調向門扉,眸中含著深沉的疑惑。

在這個已然深沉的夜裏,照理說應該不會有人來敲門,再說她和主子在這兒算是人生地不熟,應該也不會有訪客,那門外耐心十足的人究竟是誰?

「是誰?」曉顏揚聲輕問。

門外的人沒回答,只是持續著那規律的輕敲,大有不來開門就不罷手的堅持。

手搭在門栓將門拉開一條小小的細縫,待她瞧清門外的人後,臉色愀然一變。

「妳……」

「噓!」對方食指搭在紅豔豔的菱唇上,曉顏原本到口的驚呼立時噤了聲。

「我聽說他病了?」錢盈盈閃身進入房內,一雙眼立時眺往躺在床上輕喘的人,水漾的眸裏漾滿了憂心。

那抹憂心來得又快又急,她快速走近床榻,雙手很自然地采上他滾燙的額際,然後便開始忙碌地替換著他額際的巾帕。

「夫人,這個我來做就行了!」

一見她自己動手,曉顏連忙著急地上前要接過她手中的巾帕,彷佛怕她怪她不盡責似的慌亂。

「沒關係,我來照顧他好了。」

「夫人怎麼會來?」她好奇地問。

「我來這兒的事,暫時別讓無極知道。」不覺得有必要向一個丫鬟解釋那麼多,錢盈盈沒多說什麼,只是頭也不回地交代道。

「是的,夫人!」晶亮的眸中閃過一絲起伏,但很快又隱去。

「還有,這些是我特地請大夫開的方子,妳拿去煎吧!」

將自己帶來的藥材遞給曉顏,錢盈盈的手很自然地再次探向唐無極的額際,拂開他被汗水濡濕的發。

他是她名義上的夫婿,但這卻是除了洞房外她第一次這麼近的望著他,心中驀地生起一抹奇異的感受,忍不住地她探出纖指,細細地描摹著他英挺的五官。

此刻的他完全沒有平時那種劍拔弩張防衛之姿,頰畔的那抹蒼白為他添上了一抹柔軟,纖指輕劃過他那飽滿的額、挺直的鼻粱,然後來到他薄抿著的唇,腦海中浮起那日他刻意在大庭廣眾下所做的行為。

心下一陣莫名的悸動,想都沒想的,她俯下身,雙唇貼上了他的。突然間她很想試試是不是每一次的唇舌交纏,都能帶給她那麼大的震撼,彷佛所有理智都被抽離的感覺。

四唇交接,她還來不及細細體會這樣的感受,昏迷中的唐無極卻彷佛有著自己的意志一般,她才貼近,他的唇舌便跟著纏上了她紅豔的唇,雙手也環上她渾圓的肩頭,硬將她向下拉去。

「你……」完全沒有想到昏迷中的男人竟然還有這等蠻力,猝不及防的她整個人撲跌在他的身上。

她的雙手貼上他的胸膛,想要藉此施力拉開彼此的距離,可是偏偏男女天生力氣上的差異,讓他就像一棵巨樹般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喂,你別……」錢盈盈才開口,誰知他的唇舌又纏了上來,一陣教人熟悉的昏眩感又隨著他的吻到來。

下意識地,她不由自主地回應著他,原本的抗拒也漸漸轉化成迎合他的舉動。

感覺到她的妥協,唐無極心滿意足發出一聲喟歎,雙手和雙唇更是宛若靈巧的蛇信般在她的身上遊移著。

他……真的病了嗎?

儘管他的體溫依然燙得嚇人,儘管他的喘息是那麼的急促雜亂,可是他卻能精准地在她身上製造出一波又一波熾人的火苗。

著實讓人難以相信他是真的病了……

很快的,欲望的火苗再次蝕去她所有的理智,兩人沉淪在無邊的欲海之中,誰也無心去注意那被緩緩闔上的門扉,和一雙窺伺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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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的陽光透著窗櫺照拂進屋裏來,爬上唐無極那張俊逸的臉上。

微炙的熱度讓他微微地睜開了雙眼,那透著光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忙碌的身影。

女人?!

因為這娉婷的身影,昨夜的一切隱約在記憶中浮現。

侵略、抵抗、妥協、沉淪……

模糊記憶中的那張臉,好像是錢盈盈的美豔,可是她人又不在這兒……糟!昨夜他該不會是在病胡塗的情況下,把乖巧的曉顏誤以為是……

剛忙完瑣事,一轉身便對了一雙若有所思的眸子,曉顏立時大喜過望地奔上前數步。

「少爺,你醒了!」

一雙手完全忘了尊卑地往他的額際探去,當手心傳來的溫度不再滾燙,她的臉上立時出現了一抹安心。

「曉顏……」顧不得喉頭仍泛著疼痛,唐無極以粗嘎的嗓音問道:「昨夜這兒除了妳在還有別人嗎?」

「沒有。」她低著頭回避他的眸光,小聲地答道,雙手不知所措地在身前絞弄著。

她那模樣怯生生地,完全展露出小女人的羞意。

唉,果然,他在迷亂之中似乎做了不可挽回的錯事。

「那……」他原本想多問些好證實,可是一想到曉顏嬌羞瞻小的個性,當下閉了嘴。

他忽爾探手,拉過那雙幾乎被她絞成麻花辮的手,許諾道:「妳放心,我不會虧待妳的。」

曉顏聞言,驚愕地抬頭,嫩紅的唇微微開闔著,但隨即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闔上,什麼話都沒說。

唐無極望著她的模樣,心中突然浮現錢盈盈那張總是泛著自信的臉龐,兩相對照之下,對曉顏的好感登時又多了幾分。

嗯,曉顏這模樣才像是女人嘛,柔弱得像朵花兒似的惹人憐愛。

只不過這陣子只怕得要委屈她了,因為他和錢盈盈的交手才剛剛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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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大大的朱紅門,唐無極拉起叩環撞了幾下門扉。

幾記沉沉聲響過後,門內這才傳來守門招呼的聲音--

「來了、來了!」待開門看清門外的人,他遂道:「喲,這不是咱二少嗎?」

李奇看慣了這朱紅大宅裏的糾葛,一雙眼可利得緊,更是養成了狗眼看人低的惡習。

他很清楚知道,二少在唐家只是個名義上的主子,在唐老夫人的眼中,更是徹徹底底的恥辱。

再加上他現下又入贅了錢家,不管是為了啥原因,總是讓唐家的面子上掛不住,所以對他他雖然也涎著笑臉,但其中隱含著瞧不起的成份。

「李伯,我要見奶奶。」一見門開,唐無極不理會他輕蔑的態度,交代了一聲便要進門去。

然而李奇兩手橫攤,硬生生地擋住了他的去路。

「為什麼不讓我進去?」沉沉的聲調中隱隱含著一抹怒氣,他利眼掃向他,質問著。

明顯地感受到他的怒氣,李奇心中倏地一驚,這二少平時不是沒啥脾性的嗎?

怎麼出了一趟遠門回來,那氣勢就完全不同啦?!

連忙收起心中的輕蔑,他趕快撇清關係地說道:「呃,其實小的也是不願意這做啦,可是老夫人有交代,現下二少已經是錢府的人了,所以若要進唐家,得走側門。」

這……簡直是欺人太甚,一股氣沖上心頭,唐無極雙拳緊握身側,即使努力地想要掩飾怒意,但那憤怒還是宛若排山倒海般洶湧而來。

「我要走正門。」他不但要走正門,而且還要大大方方地將自己娘親的牌位給迎進唐家的宗祠去。

要不然他犧牲自己去換回龍腦香有什麼意義?

「二少,你就別為難小的了,我……」李奇扮無辜,裝可憐地乞求道:「你也知道老夫人的脾氣,我要是真放你從大門走進去,那我鐵定得回家喝西北風了。」

對於他的請求,唐無極還沒做出任何回應,一記清脆的嗓音已經自他的背後響起--

「這算為難嗎?」縱使知道唐無極在唐家沒啥地位可言,但錢盈盈沒想到,竟然會沒地位到就連門房都可以輕慢欺負他的地步。

她幾乎可以想像,以前唐無極在唐家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本來這不關她的事,可是也不曉得為什麼,這樣的發現讓她的心頭梗著一口氣,忍不住想要替他討回一個公道。

「妳……」乍見她的出現,唐無極著實詫異無比。

她不是應該乖乖待在杭州嗎?像她這樣的千金小姐這樣千里迢迢地跋涉,是要來看他出糗難堪的嗎?

「唐家的人要進唐家算是為難?」不理會他的詫異,她直接挑上了李奇,以傲然的態度質問道。

「可是老夫人說他入贅錢家,就不是唐家的少爺了。」雖然不曉得這個姑娘是什麼身份,但瞧她滿身貴氣,眼兒尖的李奇再次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免得得罪了人。

「是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只怕唐家也不想要我夫婿特地送回來的龍腦香了。」冷冷地一揚柳眉,錢盈盈很自然地握住唐無極緊握成拳的手,對著他說:

「相公,既然人家不希罕咱們的龍腦香,那咱們走人就是。」

她之所以沒在婚禮後立刻給他大伯龍腦香,就是為了留一步棋。

「可是……」唐無極又要開口,偏偏她不讓他有說話的機會,還刻意揚高聲量道--

「沒啥可是啦!相公,你身為唐家人,有情有義為唐家犧牲,可他們卻恁是不知道好歹,他們可別以為我們還會去求他們收下龍腦香,相反的,只要得罪了咱們,他們就眼睜睜地看著唐家大公子去死好了。」她不疾不徐平緩地說完這段話後,藕臂往唐無極的手臂一攙,暗地裏使力硬是拖著他離開。

「妳這是幹什麼?」雖然這樣放話有出口氣的快感,可是只要一想到娘的牌位還寄居寺廟,他就忍不住為她的自作主張而憤怒。

若是奶奶到時選擇硬碰硬,來個玉石俱焚的話,那麼他這輩子下就沒有完成娘親遺願的一天了嗎?

「我看不慣!」很簡單的一個理由,即使面對他的盛怒,但她卻不後悔自己這麼做。

再怎麼說他也是她錢盈盈的夫婿,哪容得人家這樣錯待和看輕呢?

「妳……」她的理由和理直氣壯,讓他忽爾僵住,他的怒氣和不悅也在轉瞬間被疑惑所取代。

她是那麼理所當然地替他打抱不平,為什麼?

他甚至不曾和顏悅色地討好過她,還每每都以怒氣對待她,可是她卻……

腦際的翻騰還沒結束,大街上傳來一陣雜遝的腳步聲,還有陣陣的吆喝。

「快找,老夫人有令,一定要找回二少……」

奶奶找他?一聽到這句話,原本隱身街角的唐無極下意識就要走出去,可是一隻纖手卻以極度堅定的態度阻止他。

「妳幹什麼?奶奶在找我啊!」因為唐府家丁的尋人,心頭頓現一絲曙光的唐無極,語氣已經不若方才的憤怒。

「讓她急去。」基於方才發生的事情,錢盈盈現在已經完全不把唐老夫人當成可敬的長輩。

對於這樣自恃甚高的人,玩點手段是必須的,這可是詭譎多變的商場教給她的經驗。

「妳這是幹啥?」

「聽我一次好嗎?我知道你急著將娘奉入唐家的宗祠,可是你愈急只會讓人家愈吃定你。」她苦口婆心地勸著。

雖然她大可以不用這麼多管閒事,索性不理會他的受辱也行,反正這陣子身體狀況的隱隱改變,讓她幾乎可以肯定她和他成親的最終目的已經達到了。

偏生她就是見不得他受人錯待,就算他的性格有著陰騺的一面,但是基本上他還是個好人,所以她願意助他一臂之力。

唐無極凝著她,兩人之間拉扯的力道雖然漸漸轉弱,然而從他的眸中依然看得出幾許猶豫。

「你靜心想想,今天這事若不是發生在你自己的身上,你會鼓勵別人立即現身嗎?」

錢盈盈試著用理性的角度說服他,其實她相信他不是不懂得這番道理,只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罷了!

「這……」在她鼓勵的目光中,他閉目後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再睜眼時,眼底的掙扎已經消失無蹤。

呵,就說她欽點的男人不會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嘛!

或許他沒有說出口,但從他的眼神中,她知道他已經清楚地意會到她的想法,也同意了這樣的做法。

「好,咱不現身,可是……」

清明的目光頓時浮現一抹犀利,頓時讓她的心頭產生警戒,她稍稍地往後挪移了幾步,然而她的動作卻快不過他的話語。

「既然先不去見奶奶,不如咱們先找個地方聊聊妳為啥會出現在這兒吧!」

「不用談了吧!我可是因為擔心你,所以才跟著來的。你瞧,方才我的出現不就派上用場了嗎?」錢盈盈技巧性地提醒他,方才可是她的冷靜讓他多了些許籌碼的。

可唐無極才不吃這一套,他伸手快速地攫住她的皓腕,阻止了她想要逃跑的舉動。

「我記得妳明明答應過奶奶,也答應過我,要好好待在府裏的,現在妳的人卻出現在這兒,難道我們不用好好聊一聊?」

其實他也清楚自己的堅持來得有點兒莫名其妙,畢竟他有什麼義務顧念她的死活?對他而言,她不過是一個用財勢買了他的尊嚴的女人。

可是偏偏他只要一想到她竟然孤身一人貿然離家千里,尤其她又是個頗具姿色的女人,心頭那抹憂心就讓他不願意輕易饒過她這種莽撞的行為。

見她臉上流露出抗拒的意味,唐無極的臉色再沉了一分,他的堅持很明顯地自他的眼神傳達給她。

「呃,這沒啥好聊的吧!」錢盈盈試圖做最後的掙扎,可是當他固執地扯動她的皓腕時,她除了心不甘情不願地跟在他的身後,還能說什麼呢?

畢竟,他們可是夥伴哪!

要是他一個不爽就給她走人,那她的計劃不就全盤皆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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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到的?」活像是個審案的青天大老爺似的,唐無極端坐著,雙手環胸一臉嚴肅地瞪著錢盈盈。

「今天!」連想都不用想,標準答案就已經脫口而出。

既然他今天看到她會那麼詫異,顯然他完全不記得昨晚讓她臉紅心跳的一切。

曉顏這丫頭果然聽話,她得找個機會好好謝謝她。

不過這可是以後的事,現在看著他那不知所為何來的怒氣,白癡也曉得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其實她是在他前腳才出門,她便偷偷找了個名目跟上來。

只不過她好不容易出趟遠門,自然貪看路上和各個城鎮的風景,所以花費的時間比他來得多上一些。

而他病在城外的客棧好幾天,使得兩人到達時間差不了多少。

「妳來幹麼?」

「既然我是你的妻子,自然應該陪你一起回家啊!」錢盈盈冠冕堂皇地說道。

事實上,這是一個每次教唐無極聽到,都讓他一頭霧水的理由。

她應該比誰都清楚,他和她只是利益結合下的一對夫妻,而且他們的姻緣也是有期限的,她又何必對這點這麼堅持?

「妳不怕奶奶會生氣嗎?」唐無極又問,心中盤算著要在這一問一答之間瞧出一丁點端倪,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的堅持所為何來。

「奶奶知道了也不會生氣的。」

「為啥?」

「因為這是夫唱婦隨啊!」搞不好此舉還更能讓奶奶相信他們真的是很恩愛的呢,所以對於她的離家,她才會睜隻眼、閉只眼吧!

要知道奶奶早年喪夫,中年又喪子,這個錢家可說是她一手撐起來的,所以即使上了年紀,但眼光可是銳利無比。

儘管她答應讓唐無極入贅,但對這樁突如其來的婚事必定多所存疑,所以她自然處處小心翼翼,以免奶奶起了疑竇,那可就不好了。

她滿口夫婦,說得那樣理所當然,敢情她現在是忘了他們之間的交易了嗎?

唐無極對她的表現,心頭一陣迷惑,忍不住問道:「妳別老是夫啊婦的,咱們之間……」

「至少在這一年之中會是夫妻啊,那我隨夫有啥不對?」沒等他把話講完,她一陣搶白。

「妳到底是在盤算些什麼啊?」他也不想深究,因為他不想涉入過多,但現在他實在忍不住好奇起來。

會讓她這樣費盡心機的計劃,到底是什麼事,她的最終盤算又是什麼?

「我哪有什麼盤算,我只不過希望替錢家留個傳姓的子孫罷了。」四兩撥千斤,錢盈盈說出口的是個好理由,可是唐無極卻很難相信。

「除此之外呢?」

若是真的只是那麼簡單的一個原因,那麼之前他在她家屋頂觀察她時,所窺伺到和她打打鬧鬧的那個男人應該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了,她又何必捨近求遠?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不聰明的女人,她是個商人,有著精明的頭腦,初時不認識她的他或許還會相信這樣的藉口,可現在他是真的不相信。

「什麼都沒有啊!」

「所以妳純粹當我是種馬?」他故意這麼貶低自己,想要瞧瞧她的反應。

一聽到他這種刻薄的說法,她忍不住心頭湧起一陣氣急敗壞,臉色浮現不豫。

幹麼說得那麼難聽啊?

如果說他是種馬的話,那一定也是最貴的那一匹。

他究竟知不知道光是他要的那盒陳年龍腦香就不只價值萬金了,更別說以後她盤算著要幫助他的種種計劃了。

哼,這應該算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吧!

「難道不是嗎?我的功能不過是幫妳傳宗接代罷了。」唐無極充滿訕笑的臉龐和極度自鄙的口吻,聽在錢盈盈的耳中,只覺心頭莫名泛起一抹難以釋懷的心疼。

「才不是只是這樣呢!」她大聲反駁著。「我相信你是個很聰明的人,假以時日一定可以成大器。」

雖然她的計劃是要找個人結婚好擺脫身上背負的負擔,但這人也不是隨便找找,她可是花了時間調查他,發覺他能力不錯,只是壯志難伸罷了。

「靠著錢家的庇蔭嗎?」他顯然不接受她這種虛浮的安慰,繼續貶抑著自己。

錢盈盈搖了搖頭,筆直地走向他,出乎他意料之外地拉起他的手說道:「我相信即使你不靠錢家的庇蔭,一樣能夠出人頭地,可是……」

濃密的劍眉微揚,他靜靜等待她口中的「可是」。

「你可不可以幫我?」原本堅定的口吻被一抹柔軟所取代,一改以往的強勢,她嬌軟地要求道。

「幫妳?!」對她的改變一頭霧水,對她的這個要求更是完全摸不著頭緒。

他完全不知道她要他幫忙什麼,她又有什麼地方需要他幫忙的?

「對,幫我!我知道我很自私地讓你承受眾人異樣的脹光,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快被錢家的家業壓得喘不過氣來了,所以我拜託你幫我好嗎?」

可憐兮兮地說到最後,錢盈盈甚至大膽地執起他粗厚的大掌,左搖右擺地像個孩子似的撒嬌。

呃……唐無極這會兒完全愣住了。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不是沒想過要打理錢家的一些產業來累積經驗和人脈,但卻從沒想到她會如此強烈請求他入主錢家家業。

她現在演的究竟是哪出戲啊?

「不行嗎?」麗致的臉龐因為久候不至他肯定的答案,忽爾全垮了下來。「你不願意幫我嗎?」

「不,不是的……」他只是還沒弄清楚她的意圖,所以不敢胡亂答應好嗎?不管怎麼說,這可是一個求之而不可得的機會,他也不想錯過。

「那我就當你答應嘍!」非黑即白,她認定了他沒說不答應,就是答應了。

美豔的菱唇興奮地發出宛若孩子似的歡呼聲,此刻的她完全沒有昔日初見時的傲然穩重。

「妳究竟……」

哼,才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呢!

達成初步目的錢盈盈忘情地沖上前去,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甚至還大方地在他的頰畔留下一記紅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1-24 09:37:28

第六章

「不行,我不答應!」堅定的否決聲伴隨著厚重的拐杖敲擊堅實地面所發出的沉重聲響,回蕩在這寬敞的大廳之中。

「相公,奶奶好像不肯答應我們的要求耶!」

明知道那個老太婆喊那麼大聲,怕是十裏外的人都聽到了,可是錢盈盈依然仰首望著唐無極,像只九官鳥似的重複著唐老夫人的話。

「住口,誰是妳奶奶!」聽到她對自己的稱謂,唐老夫人的怒火更盛,再次大聲喝道。

「咦,她又不承認咱們是唐家的子孫耶!」

「你們當然不是唐家的子孫。」唐老夫人向來憎惡唐無極的娘親,總認為要不是她,他的兒子不會年紀輕輕的就死於非命。

但為了替兒子留後,也只能收留唐無極,只是對於他始終沒有好臉色。

那種憎惡幾乎已經是根深蒂固了,即使明知現在是處於有求於人的狀況下,她依然拉不下那張老臉。

她趾高氣揚的態度徹底地惹惱了錢盈盈,只見她菱兒似的紅唇勾起一記譏諷的淺笑,然後冷然地說道:「相公,既然咱們不是唐家的子孫,那咱們還待在這兒幹啥?」她冷冷地環視著在場的眾人後,便扯著唐無極要走。

本以為唐無極至少會有些許的反抗,沒想到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竟也乖乖地跟著她定。

「無極,你……」顯然沒料到向來都很聽話的孫子會真的打算走人,唐老夫人這下急了。

可是那留人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而且不只她急,就連伺候在身側的大兒子也很急。終於,還是愛子心切的媳婦兒沉不住氣地開了口--

「娘,其實無極之所以會入贅錢家也是為了無虞,您就別再怪他了吧!」

她本以為無極這趟來是要送回龍腦香,沒想到他的媳婦兒會這般刁難他們。

眼見妻子大膽開了口,唐大爺也跟著幫起腔來,「是啊,娘,這無極從小就是個好孩子,我看您就原諒他吧!」

「哼!」聽著那荒謬的對話,錢盈盈重重地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說道:「不用你們大發慈悲的原諒,頂多咱夫妻倆終生不再踏入唐門一步,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明明就是錯的人,還端著那麼高的架子,這口氣她怎麼也吞不下。

見唐無極委屈自己入贅她家,還受到這樣的對待,她可以想像以前他在唐家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冷冷地勾起了一抹笑,一股想要幫唐無極討個公道的執念已經深紮心頭。

「盈盈啊!」唐無極的大伯母討好地喊了一聲,誰知道立刻便碰了一個釘子。

「我的閨名兒是你們可以叫的嗎?能叫這閨名兒的除了無極之外,就是我的家人了,可現在咱們並沒有任何關係不是嗎?」

「這……」唐夫人頓時語塞,求救的目光立時掃至夫婿身上。

「有事就快說,沒事的話咱們要走了!」錢盈盈才懶得繼續理會他們,將話撂下之後就想走人。

「無極啊,算大伯求你了,平日大伯待你如何,你應該也是曉得的……」眼見她的態度這麼強硬,唐大爺只好將目標轉移到始終不發一語的唐無極身上。

誰知唐無極只是僵著身子,對他的哀求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你求他也沒用!現在就算無極不跟你們計較,這口氣我是無論如何也要為他討的,你們之中是誰錯待了他,就要那個人自己開口說。」

「這……」唐家夫婦兩人面面相覷,那陳年的上等龍腦香是他們心肝寶貝無虞唯一的救命方子,但他們也清楚,要教一輩子都傲氣慣了的娘親向人低頭是不可能的。

兩人全都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可卻沒人敢開口。

懶得等待身後的動靜,錢盈盈拉著沉默的唐無極再次舉步。

三步吧!她料想在三步之後,就會有人低頭,沒想到不過是兩步的時間,原本宛如洪鐘般的聲音倏地化成帶著委屈的懇求聲傳來--

「等一等!」

「妳這個老太婆還想說什麼?」她也不想這麼刻薄的,但就是忍不祝

「我拜託你們留下龍腦香吧!」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向來沒啥善心,對於不相干的人,我懶得理會。」

「他怎麼會是不相干的人,無極怎麼說也是唐家的孩子。」

聽到這裏,錢盈盈霍地回身,晶亮的眼神透著犀利的目光,鎖住了唐老夫人的眸子,毫不克制地讓自己的憤怒流泄。

「妳曾經當他是唐家的人嗎?不,妳不曾!」

「我……」唐老夫人才準備昧著良心開口喊冤,但是錢盈盈卻已經快一步地打斷她的話。

「別告訴我妳有,若是妳真的有,他這個唐家少爺不會無足輕重到一個門房都蔑視他,更別說他這次為了龍腦香不惜委屈自己入贅錢家,可是你們唐門上上下下不但不感激他,反而鄙視他……唐家的子孫?!真虧妳說得出口!」憤怒的她一口氣連珠炮般的替唐無極說出心中所有的委屈。

說到這裏,錢盈盈感到自己握著的大掌倏地收緊,她仰首瞧他,見到他眸中茫然又若有所思的眼神。

心疼呵!為他這輩子所遭受的錯待,她當下在心中立誓,一定要為他達成他的心願。

「這……」唐老夫人被這段話堵得語塞,甚至面露愧色,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她也懂得孩子是無辜的道理,可是偏生每次只要一見到無極,就會想起兒子的枉死,以及他娘搶走了她兒子的恨。

所以她才會漠視他、冷落他,她也不是不感激他願意犧牲自己入贅錢家,好為唐家的長孫換來一線生機,只不過方才一看到他,心頭那抹恨意又起,所以才會……

「盈兒,夠了!」眼前終究是自己叫了二十幾個年頭的奶奶,唐無極還是心軟了。

「你別心軟!」錢盈盈悍然拒絕他的求情,以清亮的口吻說道:「你是我的夫婿,我就有幫你的義務,她錯了,便得拿出誠意來彌補,否則……」

銳利的眸光從他調轉到老人家身上,她字字堅定地宣告道:「杭州錢家將永生永世與四川唐家不相往來,那龍腦香縱是救命藥引,我也不會心軟。」

「妳……」聽聞她堅決如鐵的語調,唐無極望著她的眼光添了些許的複雜。

打從他有記憶以來,從來都沒有人用如此強硬的態度捍衛他,更別說是個原本和他沒什麼關係的女人了。

她的宣言讓長久以來積在他心底的憤怒悄然地起了變化,一顆心漾著滿滿的感激和疑惑。

她真的沒道理這麼做,她大可以安穩地待在杭州,舒舒適適地做她高高在上的錢家大小姐,但她卻千里迢迢來到這兒為他討公道,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啊?

在場的所有人顯然都被她的宣告給嚇壞了,原本趾高氣揚的唐家人此刻都像小媳婦兒般噤了聲。

很懂得進退,錢盈盈原本繃著的臉,在再次面對唐無極時又笑了開來,纖細的身子偎進他堅毅的懷中。

刻意展現的親昵看起來自然得很,在唐家人的眼中,他們就像是一對恩愛至極的小夫妻。

「相公,你還願意承認他們是你的親人嗎?」眼見威風耍 夠了,該辦正事,她刻意這麼問道。

「我娘承認,我就承認。」

「那相公的意思就是說,要認你是家人,就是等於要認娘為家人嘍?」

「嗯。」不自覺地伸手拂起她飄落頰畔的發絲,塞入她珠圓玉潤的耳垂後。

「既然這樣的話……」錢盈盈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只消瞧上一眼,唐無極就敢肯定她那顆腦袋瓜子裏,定是在盤算著為難他奶奶的最後方法。

一抹寵溺的笑容不自覺地浮現,他知道她的固執,也瞭解當她執意要做時,他鐵定拿她沒轍。他俯身在她的耳際提醒道:「適可而止就好,我的要求也不過是將娘迎入宗祠,讓她和爹在天上相守。」

「嗯。」她點點頭,轉而對唐家人道:「我相公說了,要我不要太為難你們,那我只開一個條件,你們若是辦到了,這龍腦香便給你們,若是不夠還可以再上錢家索去。」

磨了這麼久,眼見錢盈盈的堅持終於有了軟化的跡象,唐大爺夫婦俏然松了口氣,以為事情露出曙光,可是當她的條件清清楚楚地回蕩在廳堂之中時,他們又忍不住地倒抽了一口氣。

「妳說什麼?」唐老夫人一口氣提不上,她開出的條件顯然嚇壞了老人家。

「我說得很清楚,我想妳也聽得很清楚了,不過若妳要我再說一遍,我也不會嫌麻煩。要龍腦香很簡單,我要你們八抬大轎將我婆婆抬進唐家宗祠,接受祖宗香火,然後宴客召告所有親朋好友,宣示我婆婆和我夫婿是唐家子孫。」

簡言之,就是她想為過世的婆婆和公公辦一場冥婚,好讓他們一圓生前未能完成的心願。

「這……荒謬!」這麼丟臉的事,他們唐家怎麼做得出,迎娶一個已經死了二十幾年的女人進門?哼,辦不到!

「荒謬是嗎?我本想提更荒謬的條件呢,是看在無極的面子上,才淨揀些簡單的事讓你們做,不為難你們,你們若不領情,我也沒轍。」

除了唐家人震驚之外,其實唐無極也很訝異,他真的沒想到盈盈竟然會提出「冥婚」這樣的條件。

她怎知道這是娘生前唯一的心願,希望有了爹的摯愛之後,還想要一個名份,那不完全是為了她自己,也是為了他。

「相公,走了,人家辦不到我開的條件呢!」

「嗯,那咱們走吧!」第三次要從唐家走人,錢盈盈雖然明知他們八成走不了,可是仍喜孜孜地牽著唐無極的手準備離開。

哼,要不是為了完成他的心願,她才不想在這窒人的地方多待上半刻呢。

「好,我答應!」唐老夫人終於妥協了。

活著的人終究比較重要呵!

事情都過了二十幾年,也該讓它散去,難不成真的還要記上一輩子嗎?

再說,她也真虧待了無極那孩子啊,二十幾年了,也虧得他還認為自個兒是唐家的子孫,委屈自己入贅錢家,所以,她還有什麼好堅持的呢?

「娘……」唐大爺夫婦感激地望向娘親,她卻只是揮了揮手,逕自轉身,踩著老態龍鍾的步伐離開廳堂。

「好,那我就等著看你們何時準備好一切,龍腦香就何時奉上。」

話一撂完,她忙不迭地扯著唐無極的手走人,才不想再繼續待在這兒,悶啊!

也難怪,這裏會養出像唐無極那麼悶的人,唉!

看來在所剩無幾的日子裏,她閑著無聊,還是來好好改造一下他吧,免得她和他相處起來也得跟著悶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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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門才開,曉顏一見到來人,就忙不迭地沖上前去,臉上漾著滿滿的關切,雙手還緊緊地握住唐無極的手,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事情還成功嗎?」

乍見她的舉動,唐無極初時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是當他的眼角瞥見錢盈盈的身影時,他連忙推開了曉顏。

曉顏微微驚愕,這幾天,她不都是這麼做的嗎?為啥今天就不行?

在瞧見錢盈盈那娉婷的身影後,她的疑問得到解答,一股酸意接著在她心裏頭發酵。

還是……不行嗎?

少爺不是對她很好嗎?難道他也和「他」一樣,視她為可有可無的女人嗎?

心忿忿不平著,可是臉上的笑容卻益發的燦爛了起來,她笑意盈盈地朝錢盈盈福了福,還刻意地面露驚訝之色。

儘管早已知道她的到來,也知道唐無極誤會了什麼,可是錢盈盈有交代不得透露她的行藏,那她也樂得什麼都不說。裝傻!

「少夫人,妳怎麼來了?」

「嗯!不放心無極,所以跟上來瞧瞧。」錢盈盈雲淡風輕地應道。

不是沒有瞧見方才的那一幕,她的心裏莫名的泛起一股酸。

她是不知道眼前這一對男女,究竟有沒有什麼「特殊」關係,而且那似乎不在她能插手的範圍之中吧!

腦中不由自主地將方才那一幕,和之前她去找唐無極時,他捍衛她的那情景串連起來,心下對於兩人的關係多少有了些臆測。

「曉顏,妳去叫店家備些酒菜,我要和夫人喝點酒、說些話。」

原本只不過是要支使曉顏離開的手段,不想讓三個人同處在這種尷尬的情境之中,可這番交代讓兩個女人同感愕然。

不只是錢盈盈驚詫他那明顯轉變的友善態度,就連曉顏的眸中也閃過了幾許的陰鬱。

不是該是水火不容的兩人嗎?什麼時候變成可以坐下來一起談心的夫妻了?

「快去吧!」

急欲避開這樣尷尬的場面,唐無極出聲催促著不動如山的曉顏,他那聲音中的急切,頓時讓她臉上的笑容幾乎掛不祝

但礙于錢盈盈在場,她只能自持地朝他點點頭,然後退了開去。

忍不住轉頭看向曉顏離去的身影,她的心泛起一陣同情。

能問嗎?該問嗎?她在心底掙扎著。

「她……」

「什麼事都沒有,妳不要想得太多。」唐無極欲蓋彌彰地否認,那否認又快又急,反而更啟人疑竇。

「我沒有想太多,我只是想告訴你……」說這裏,錢盈盈突然一頓,在靜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說道:「如果你們之間真的有什麼的話,在這一年之間,能不能至少在人前不要太明顯?」

「妳……」本來他以為她會厲聲質問,甚或大發雷霆,可是她的反應卻這麼的平靜,平靜到連他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是因為不在乎嗎?所以就連方才所見的曖昧,她都可以這樣雲淡風輕,即使他目前仍是她的夫婿。

一股不悅情緒莫名地自心口竄了起來,她對他,難道真的那麼不在乎嗎?

不,如果不在乎的話,她幹麼要幫他做那麼多啊?甚至還替他那苦命的娘一償夙願,她的作為已經完全超過了一個假娘子。

他對她的感覺已由排斥到感激,可現在她那種不在乎的態度,再度惱怒了他。

「我說過,我要的其實真的不多,只是一個為期一年的夫婿,和一個可以承繼錢家的血脈。」錢盈盈冷靜地說道。但不可否認的,方才乍見他們兩人四手交握時,她的心裏起了層層的波瀾。

「妳……能不要再提『一年』這個字眼嗎?」為什麼她總要用這樣冷血的方式來闡述他們之間的關係?

說要做夫妻的人是她,說要相敬如賓的也是她,有時候他真的快要弄不懂這個女人要的究竟是什麼了。

她抬眼望他,眸中滲染著複雜的情緒,卻無言。

「若是我說,我想做長久的夫妻呢?」此言一出,不只她愣住,連唐無極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是在心中許諾要對曉顏負責嗎?怎麼現在他又突然冒出這一句呢?

「你……別開玩笑了!」她的抗議聲有點虛弱,他知不知道他方才的那句話害她的心驟然漏跳一拍?

「我沒開玩笑,我是很認真地在問!」他的表情嚴肅,看起來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成份。

本來要她的心,只是他計劃裏的一部份,因為他想挫挫她的銳氣,但現在他肯定那不只是計劃,因為他的心竟因自己將話說出了口,而有點躍躍欲試的感覺。

「這……對你而言是一種遊戲、一種征服吧?」只能這樣想,她不願讓自己有過多的期盼。

「妳是這樣想的嗎?」

「對!」錢盈盈肯定地點點頭。

「那妳願意玩這場遊戲,讓我征服嗎?」臉上倏地浮現一抹魅惑的笑容,唐無極沉著嗓子問道。

「當然不!」面對他的問題,她脫口的是斬釘截鐵的拒絕。

不想在情感上有任何的牽扯,那絕對會影響她的計劃,可其實他的提議已擾亂了她的心。

「可是我若開始這個遊戲,就不會讓妳說不。」他邁步趨近她身前,頎長的身影立時帶給她強烈的壓迫感。

「那就不要開始!」她很認真地說,但隨著他的逼近,她的心頭漾起了一陣不安的感覺。

「不,那就更要開始,我很想看看妳想怎樣躲避這場挑戰。」伸手玩弄著她頰畔掉落的一縷發,這舉動彷佛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他的逼近讓錢盈盈很不自在地挪移著自己的身軀,不可諱言地,他的氣息真的帶給她很大的壓迫感。

「你……」這是男人的劣根性嗎?愈要他別做,他就愈想要做嗎?

她的腦袋瓜子轉動得飛快,努力地想找出勸服他不要嘗試的方法,好不容易,一張臉孔自她的腦海閃過。

「曉顏,她……」口中才吐出這個名宇,一根修長的食指已經在她那紅豔的唇畔豎立。

「我跟曉顏的事我自己會處理,現在要和我玩這場遊戲的人是妳。」

「你別鬧了。」面對他的固執,她幾乎哀哀求饒,她真的一點也不想玩這場遊戲,她有預感若是一旦玩了,那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我沒鬧,我是認真的。」

唐無極像是宣誓似的說道,錢盈盈本要回應,可此時門扉處卻傳來碗盤掉落的破碎聲。

兩人同時回頭,發現曉顏不知何時矗立在門旁。

她一臉怔忡地望著他們,什麼都沒說,可是眸底流露出的傷痛卻讓錢盈盈於心不忍。

「曉顏,妳……」她正要開口安慰,這時一陣輕風吹來,那些灑落地面的菜肴味道全數飄進她的鼻端。

幾乎是立即的,一陣噁心的感覺倏地湧上喉頭,逼得她俯身欲嘔,可是卻只吐出一地的酸水。

「盈兒,妳怎麼了?」完全顧不得曉顏此刻會做何感受,唐無極立刻伸手去扶彎腰嘔吐的錢盈盈。

但他的手才碰到她的身軀,她卻立即退了開來,那種想要劃清界線的意思異常明顯。

「我沒事。」她冷靜地說道。

「沒事才怪,沒事的人會吐嗎?」他才不相信,轉頭正要叫曉顏去請個郎中,可誰知錢盈盈的下一句話卻像是隔空點穴一般,讓他活像是個木偶人似的不能動彈。

「我真的沒事,我只不過是有了身孕。」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登時讓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雞,只能怔怔地瞪著她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1-24 09:37:50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7-1-24 09:43 編輯

第七章

只不過是……有了身孕!即使是七個月後的現在,唐無極還很難從這震驚中回過神來。這樣還不打緊,最教他忿忿不平的事,他簡直是徹底的被遺忘了。悶呵!悶到他忍不住重重地闔上眼前攤在書案上的賬冊,接著他手一拂撥開了算盤。

「少爺,你要休息了嗎?正好這兒有顏兒剛準備好的冰糖蓮子,你快來嘗嘗。」

「顏兒,不是說過要妳別做這些事了嗎?」望著眼前那還滲著水珠子的盅碗,一種愧疚感頓時油然而生。

這幾個月,顏兒總是這樣盡心盡力地照顧他,他雖然感激在心,也曾想過跟盈盈商量給她一個名份。

可是每每話到了嘴邊,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些東西少爺愛吃,我自然也愛做,一點兒也不麻煩的。」曉顏笑得溫婉。

迎著她那雙充滿感情的眸子,他知道自己錯待了她,雖然他們之間僅有那一次的錯誤,可是他知道自己依然得要負起責任。

「我不希望妳太累。」

唐無極抬手壓了壓自己泛著酸澀的眸子,曉顏見狀,自然地將雙手搭上他的肩膀,想要替他按壓一會兒。

誰知道他卻急急地退了開去,讓她的雙手落了個空。

頓時,她眸中流露出一抹黯然。

「少爺,你這是在嫌棄曉顏嗎?」

「我……我只是最近常常在想,是不是該幫妳找個好人家了。」他知道該給她名份的人是自己,可是偏偏不知道為什麼,他現下的心思全轉在盈盈身上。

「少爺,難道你不滿意曉顏的服侍,所以想趕曉顏走嗎?」她那向來溫和的臉上泛起一抹焦急。

「沒這回事兒,我……」感受到她的不安,他正要安撫,眼角卻瞥見了園子裏盛開的花兒。

霎時,他的心思全都被那些花吸引過去,站起身,他甚至沒回頭看曉顏一眼,大步地邁了出去。

手捧著剛摘下的鮮花,唐無極腳跟兒一旋就往錢盈盈居住的院落走去,人才彎進了回廊,便聽見一陣悅耳的嘻笑聲。

那銀鈴般的笑聲讓他好奇地趨近,這不瞧還好,一瞧兩顆眼珠子只差沒掉了下來。

他那個身懷六甲的妻子,竟然光著腳丫子在養著錦鯉的池子裏嬉戲!

這該死的女人到底在搞些什麼啊?她難道不知道自己現下正挺著一個大肚子嗎?只要不小心滑了一跤,那後果不堪設想。

夾雜著龐大的怒氣,他縱身飛掠而去,宛若一陣疾風拂過,頓時抱起一個大腹便便的女人。

那種被人猛然抱上青天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被放下後,錢盈盈轉頭問:「你幹麼?」

「是我該問妳,妳在幹麼吧?」唐無極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一放下,就猛然朝她低吼,「妳知不知道妳剛剛的舉動很危險?」

被吼得一愣一愣的,除了新婚那一夜,她沒瞧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過。

從四川回到杭州後,他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彷佛真的打算開始他的「遊戲」。

他對她變得溫柔,溫柔到她忍不住地想要陷溺,如果不是明知他的身旁有個女人,如果不是她從不曾放棄內心深處對自由的渴望,那麼他的溫柔真的會讓她不顧一切的飛蛾撲火。

「我有注意的……」她試著替自己解釋,可是她的解釋卻換來了他更大的怒火。

「注意?!一個大腹便便的女人光著腳丫子戲水叫做有注意?」他的聲音拔得更高,那鐵青的臉色讓人只消看了一眼就會嚇破膽。

「我真的很小心的,我……」她努力的想要辯解。

可偏偏他卻沒耐性聽他說下去,直接而果斷地宣佈道:「我要搬回這個院落!」宛若平地一聲雷,他的話震得她目瞪口呆。

「你……開玩笑的吧!」

好不容易好說歹說地,說服了奶奶和他,將他趕出了自己的小天地,讓他的存在不再擾亂她的心扉。

可是他今天居然為了這區區一點小事就想破壞她的努力,他想得可美咧!

「我是認真的想搬回來照顧妳,或許初時曾經因為不平怨恨而錯待過妳,可是,此刻的我是認真的,包括想要與妳做一世的夫妻也是認真的。」一番話幾乎是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說出口後他覺得輕鬆了許多。

可偏生這一連串的「認真的」聽得錢盈盈頭昏腦脹,她用力地甩了甩頭,心中驟起的狐疑讓她忍不住地將纖手往他的額際一貼。

咦,溫涼的,是很正常的溫度啊!

「我沒瘋,也沒病,我是認真的。」

又是認真的?!她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收回自己的手,完全不打算繼續聽他說下去。

因為再聽下去她就要睡著了,誰知她才想跑,唐無極已經快手快腳地步上前,再次將她攔腰抱起。

「你幹麼?」她又不是沒腳,幹麼每次都這樣抱來抱去的啊?

「妳累了。」只是陳述事實而不是解釋,彷佛他說了算。「我抱妳上榻去躺會兒。」

「不用吧!」忍不住又翻了一個白眼,錢盈盈對於他當自己是個三歲娃兒似抱來抱去的舉動很不滿意,可是……

唔,他懷裏挺堅實溫暖的。打了個小呵欠,心底縱然抱怨,但她那顆搖搖欲墜的頭顱卻忍不住往他胸膛挪了挪。

被小心翼翼地送上了榻,她立刻陷入昏睡,接著她感到身側溫暖的觸感,她猛然睜大了眼,瞪向也上榻來的唐無極。

「你幹麼?」一時之間,瞌睡蟲全都四處逃竄,她整個人彈了起來,銅鈴般的大眼直勾勾地瞪著他瞧。

「陪妳睡會兒。」他的語氣好似理所當然。

「我不……」正要大聲抗議,突然,一束幾乎被壓爛的花遞到她眼前。

「原本就要送妳,可惜被妳自己給壓爛了!」

那把「爛花」不由分說地被送進她懷中,而後唐無極長手長腳一勾,就將挺著個大肚子的她給攬進懷中。

「睡吧!」說完他也跟著闔上眼,完全不理會她雙手握著「爛花」的錯愕模樣。

他……現在是在追求她嗎?還真是個老套的招數呢!

菱兒似的嘴撇了撇,儘管嫌棄,可望著手中那雖然破爛卻還殘留著香味的花兒,心倏地不受控制地亂了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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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除了送東西,他還有沒有第二招啊?

錢盈盈儘管心中埋怨著,但還是不住地把玩著手中七彩的琉璃珠。

「小姐,姑爺又送東西來了啊?」香聞眼兒超尖的覷見了被主子握在手中的珠子,口氣有些豔羨地說道:「那姑爺最近恁地有心,不是差人送送小玩意兒,就是差人送來補湯補藥。」

「老套!」嘟著嘴輕哼了一聲,可是那微揚的唇角卻洩露她喜孜孜的心情。

「說人家的舉措老套,可是小姐妳怎每次都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這些玩意兒?!」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主子的心情。

其實,以前她也很討厭這個「假」姑爺的,不過看在他最近表現都挺不錯,對小姐也很好的份上,對他的觀感自然也好了許多。

她常想,若是小姐能夠放棄她的理想,就這麼跟姑爺廝守終生不也挺好的,可是偏生小姐就是嘴硬,明明已經偷偷動了情,就是不肯說。

「我哪有?」欲蓋彌彰似的,錢盈盈倏地鬆開了手中的琉璃珠,彷佛這樣就可以證明自己沒有動心亦沒有動情。

被扔落的琉璃珠在桌面上滾啊轉的,眼看著就要滑落地面,原本故做無所謂狀的她心上一急,直起了身子想要阻止,可是卻已來不及,那琉璃珠重重地掉落地面,滾啊滾地滾到了一雙繡花鞋前。

那雙鞋的主人彎身拾起琉璃珠,然後笑意燦燦地上前數步,將珠兒遞還給她。

「少夫人,這顆珠兒真漂亮。」

「當然漂亮啦,這可是咱們姑爺送給小姐的玩意兒,能不漂亮嗎?」香聞刻意大聲地說明這顆琉璃珠的來處。

早瞧這曉顏不順眼了,尤其是她每次都刻意巴在姑爺身邊,而姑爺也總若有意、似無意地照拂著她,她早將這女人視為她家小姐的頭號敵人。

「是嗎?真是美!」望著琉璃珠的眸中透著一絲的羡慕,語氣之中更是隱含著淡淡的希冀。

「妳喜歡嗎?要不然……」錢盈盈揚起一抹親切的笑容,準備將琉璃珠讓賢給她。

對於曉顏這個姑娘,她一直有所愧疚,明知她和唐無極之間有情愫,可是卻因為她而不能立時結合。

「小姐,妳可別說要將這顆琉璃球送給曉顏,要知道這可是姑爺的一番心意,妳別忘了前陣子妳將姑爺送妳的白氅筆送給賬房時,他的臉色有多難看。」

刻意在曉顏面前彰顯姑爺對於小姐的重視,香聞的用意很明顯。

「不過是一顆琉璃珠子,沒關係的。」

錢盈盈雖然大方,曉顏卻也懂得分寸,連忙婉拒,「其實香聞姊說的對,少夫人,妳可千萬別將這東西賞給奴婢,這東西可不是婢子能要的。」

「妳……」不喜歡聽曉顏這麼折辱自己,可是偏又拿她的固執沒轍,無奈之余,錢盈盈只好收起了珠子。

「少夫人,這是少爺特地交代奴婢燉的湯,妳快趁熱喝了吧!」儘管心裏充滿嫉妒的滋味,可是曉顏還是盡心地執行著唐無極給她的任務。

「我不餓。」

「但這可是咱少爺的一番心意呢!」

「是啊,小姐,這既是姑爺的一番心意,妳就快喝了吧!」對於姑爺益發體貼,甚至主動要搬回盈香院的舉動,香聞很能認同,所以在重要時刻總是不忘敲敲邊鼓。

「這……」對著兩雙殷切的眼神,錢盈盈儘管真的不餓,可是卻說不出個「不」字。

她放棄拒絕,抬手掀開那盅摻著藥味的雞湯,優雅地將一口口湯藥送進檀口。

喝了數口之後,她正準備要放下瓷匙,誰知一陣絞痛驀地襲來,那瓷匙就這麼硬生生地跌落桌面,發出一記很大的聲響。

痛得撲跌在桌上,她緊咬著牙,努力不讓自己呼痛,但陣陣的申吟聲還是不住地自她緊閉的唇瓣中逸出。

「小姐,妳怎麼了?」香聞見狀,心下大驚,連忙沖上前去。

「快,快去叫大夫,我的肚子好痛!」

那痛宛若椎心刺骨一般,彷佛有什麼想自她的身軀中抽離,那種感覺讓她心中的驚懼甚深。

她纖細的雙手緊緊地護住肚子,像是要守護著肚子裏頭的孩子似的。

眼見主子這麼痛苦,香聞急得滿臉都是淚,她急匆匆地正沖出門想要去找大夫時,眼角兒瞥見了呆若木雞的曉顏。

她隨即又沖了過去,橫手一巴掌甩上曉顏的頰,恨恨地逼問道:「說,妳到底在湯里加了什麼,為什麼小姐會痛苦成這樣?」

「沒有,我沒有……」曉顏也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不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沒有?!那妳告訴我,為什麼小姐喝了妳燉的湯就成了這模樣?」香聞惡狠狠地逼問著直打著哆嗦的她。

但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拚了命地搖著頭。

她……真的什麼都沒做啊!

的確是嫉妒少爺只對少夫人好,可是她再怎麼嫉妒,也不可能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啊!


正在與賬房對帳的唐無極突地心生一陣不安,他想也沒想地起身朝盈香院飛掠而去。

腳尖才點地,就聽到淺淺的低吟竄入耳際,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的腥味。

他的心房一陣緊縮,快步地朝花廳走去,那入眼的一幕幾乎教他發狂。

「該死的!」一陣低咒之後,無暇理會身旁兩個女人家的爭執,他猛地朝趴在桌上的錢盈盈奔去。

「妳怎麼了?」儘管心急,但他仍輕柔地將她攬進懷中,輕聲問道。

「肚子好痛……」

一顆晶瑩的淚滑落白皙的頰畔,也撞進了他的心扉,讓他的心像被人捏著一樣難受。

「叫大夫,快叫大夫……」她纖細的十指緊緊地揪著他的前襟,是一股為母則強的毅力讓她撐到現在。

可是她知道自己快要撐不住了,她可以感覺到肚子裏的小生命正一點一滴地流失……

「香聞,別再吵了,快去喊大夫!」唐無極沖著不知事態緊急的香聞低吼。

之後,他沒有半點猶豫地伸出手快速地在錢盈盈虛軟的身軀上點了點,一把抱起她,一點兒也不在乎她的血濡濕了身上銀白的長袍。

穿過花廳、回廊,她沿路滴落的血痕讓人觸目驚心。


好不容易保住錢盈盈腹中的胎兒,在日夜守候兩天之後,唐無極終於得空前來探視被錢老夫人下令關在柴房中的曉顏。

見到她狼狽的模樣,他心中頓生不忍,但該弄清楚的事還是得要弄清楚。

「妳有做嗎?」

曉顏抿唇不語,只是張大了眼覷著他,那倉皇無助的眸光中透著許多不平。

「妳到底有沒有做?」得不到響應的他又問,顯然非要從她口中問出個答案不可。

「少爺,若我說沒有,你會信嗎?」還是沒給他確切的答案,她以問代答。

「我……」他其實很願意相信曉顏沒做這事,可是那碗雞湯卻是她親自送上的。

像是如山的鐵證一般,府裏沒有任何人相信她的清白,就連他對她的信心也難免動搖了起來。

「少爺,你猶豫了。」他的猶豫像是一根針似的紮進她心中,那痛極的感受讓她蒼白的臉上浮現悽愴的笑容。

不用定罪,懷疑其實更傷人!

她或許嫉妒錢盈盈的好運,她生長在富貴人家,從小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錢家獨握龍腦香的經營權,她在這美人巷中說是呼風喚雨亦不為過。

就連她任性地折辱了眼前這個男人的尊嚴後,該有的恨竟然也能轉變成細細呵護的情愛。

而她呢?從小生長在貧窮人家,鎮日汲汲營營地只為求一頓溫飽。

長大後,她做了大戶人家的丫鬟,卻被醋意叢生的夫人賣進妓院,而遇上的第一個客人就是「他」。

那段日子回想起來像是作夢一般,她原本還以為「他」是可以倚靠一輩子的人,可誰知道他竟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將她轉贈。

遇到唐無極之後,他對她很好,那是她生平唯一一份對她無所求的好,所以她非常珍惜。為了這份好,她不惜說謊,讓他誤以為他奪了自己的清白。

本以為這樣他就會愛她,可是他或許疼她,但藏在他心底的那份情愛卻始終不屬於她。

身為一個旁觀者,她很清楚地知道,唐無極的一顆心早已陷落在那個折辱他尊嚴的錢盈盈身上了。

而她在這世間不過就像是一個偶人兒,任人隨易擺弄,從來就沒有屬於自己的東西。

既然如此,還否認什麼呢?

他們說是她害的就是她害的吧!反正也無所謂了不是嗎?

「妳說話啊?」看著她臉上那抹縹緲的笑容逐漸加深,那眸底的悲哀讓人看了好不心疼。

在這一刻,心中縱使曾經有過些許懷疑,也全都消失殆盡了。

現下只要她說一個「不」字,他就會全力護持她,算是償她那份他償不起的情,也償那份他無意間掠奪的清白。

「少爺,其實這段日子以來,曉顏真的很幸福。」唇角勾勒起一抹幸福的淺笑,她的眸中透著幾許迷離。「我知道你對曉顏的好,是什麼都不求的,只是曉顏貪心,渴求太多了……我以為我真的能找到一個無所求而對我好的人,可是沒想到結果竟是如此。」

感歎呵,或許她真是投錯了胎吧!

那倒也無妨,撥亂反正就是了,反正生無可戀,死又何懼呢?

「不管妳有沒有做,只要妳說一句,我就相信。」隱隱之間感覺到即將發生什麼,唐無極的語氣很是急切。

「太遲了,不必了!」曉顏搖了搖頭,臉上浮著一抹釋然的淺笑。

不想爭了,爭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愈瞧她這模樣,他的心裏就愈覺得不對,他小心翼翼地想要靠近她,可她卻像是只受驚的小兔一般慌亂地逃開。

「你別過來,我已經決定好了,誰也不能阻止的。」

心中的不安更盛,他伸手想去拉她,卻慢了一步。

抱著必死的決心,曉顏的頭重重地撞上柱子。

「曉顏……」伸手將癱軟的身子抱進懷中,或許他對她沒有情,可是卻心有歉疚呵!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景況,難道他沒有錯嗎?

這就是命運弄人吧!

「少爺……」感受到自他胸膛傳來的溫暖,渾身泛著寒意的曉顏,忍不住往他的懷中蹭去,不舍地低喊。

「嗯?」沒有想到她竟會選擇用這樣激烈的方式,唐無極的心下一片戚然。

是他辜負了她呵!

透著迷蒙的淚水,她清楚地瞧見他眸中那抹歉疚。

怎會不知道他為何事歉疚,她的唇畔勾起一朵蒼白的笑花,瞇著眼望著愈漸迷蒙的他。

黑暗逐漸攏來,她彷佛瞧見了兩個拿著鐵鏈、青面獠牙的鬼差,帶著陰邪的笑站在她面前。

然而,她並不驚懼,拚著最後的力氣喊道:「少爺,那藥不是我下的,下藥的人是……」

她的聲音愈來愈小,到最後只見兩片蒼白的唇開闔著。

傾下身,唐無極努力地想要聽清楚她說的是什麼……

費盡力氣說完,曉顏的眼皮緩緩閉上,原本握著他衣襟的手也無力地垂下。

「顏兒!」輕喚一聲,他緊緊地擁著她,心中有著諸多不舍。

對曉顏,他心中有愧,如今她落得這樣的下場,他怎能不難過呢?

輕撫著她那張即使蒼白,卻依然清麗的臉龐,他咬著牙對已再無聲息的她說道:「妳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妳含冤的,不管那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我都會還妳一個公道。」

那悲憤的模樣看起來是多麼的心傷呵!

這景象落入窗外人兒的眼裏,也只能逸出一聲歎息。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09:48:51

第八章

「呼,還好是保住了!」邢弄雲坐在床沿,一臉欣慰地審視著臉色依然蒼白的侄女兒,嘴上直呼著幸運。

「是啊,還好這孩子保住了。」低垂著頭,錢盈盈瞧著自個兒依然隆起的肚子,淡淡說道。

只是,合該是開心的事,卻因為方才乍見的那幕而心酸著。

自從她出事後,每次醒來,唐無極一定都在一旁伴著,然而今兒個醒來卻沒瞧見他。

問香聞,她吞吞吐吐的,她心知有異,便技巧地套了話。

原來……他是瞧曉顏去了。

她知道自己不該在如此虛弱的時候起身,也知道自己不該在意,畢竟當初說得大方的人是自己。

可是……管不動自己那顆浮躁的心啊!

於是她悄然起身,小心翼翼地躲過所有人,踩著蹣跚的步伐悄俏地到了柴房。

結果,見到的是唐無極撫屍心傷的模樣,聽到的是唐無極誓言為她報仇的承諾。

淚不自覺地滑落,直到她抬手觸到自己頰畔的那一抹冰冷,她才知道,原來她是在乎的。

因為在乎,所以當她瞧見自己的夫婿用那樣的方式悼念另一個女人時,她的心才會揪疼得那麼厲害。

也是因為在乎,所以這輩子幾乎不曾落淚的她,才會忍不住地掉下淚來。

他……是愛她的吧!

像總嫌棄他送她東西的招數太老套,可卻也總是不自覺地將他送她的東西拿出來細細把玩著。

儘管嘴裏說著,她不會阻止他愛別人,然而當她發現他心中愛的人真不是她時,她卻又像要窒息了一般。

忍不住地怨呵!

如果說,他心中真的藏著另一個女人,為什麼不大大方方同她說?又為什麼還要這樣日夜獻殷勤,甚至說為了照顧她搬回她的院子。

她真的曾經奢心地以為他對她有情……

「盈盈啊,妳在想些什麼啊?」說了好一陣子的話,可是卻怎麼也得不到侄女兒的響應,邢弄雲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她。

這一推,將錢盈盈從自己的思緒中給推了出來,只見她先是茫然地睜大了眼,好半晌之後才回過神。

「盈盈,妳在想些什麼啊?」邢弄雲瞧著她那怔愣的模樣,關心詢問著。

「沒什麼。」努力地揚起一抹笑,她在心底下了決定。

「還沒什麼呢!我說妳一定是被嚇傻了,曉顏那個丫頭真是可惡極了,明明是個丫頭命,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唼……」

「二嬸,咱們別胡亂定人家的罪,這種事要講證據的。」

不知怎地,她就是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曉顏真的會因妒生恨對她下藥?

「還說什麼別亂定人家的罪咧,她的畏罪自盡就是最大的證據了。」剛來的時候,刑弄雲就已經得知柴房那兒的騷動。

「二嬸!」錢盈盈有些不耐地低喚了一聲,立時讓她原本要繼續脫口的叨念全給吞回肚裏去了。

「算了,知妳向來心腸好,這人都死了,我就不說了,成嗎?」

「嗯!」她點了點頭,然後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伸手握住邢弄雲的手,低語說道:「二嬸,奶奶年紀很大了,有時候妳得幫我多照看著些,好嗎?」

剛才大夫說,腹中胎兒因為這場意外,恐怕會提早臨盆,一等孩子生了,就是她要離開家去實現心願的時候了。

所以……有些事,是該好好盤算盤算。

哇,這話題也未免轉得恁快,硬讓平常只懂風花雪月的邢弄雲完全摸不著頭緒。

「妳幹麼莫名其妙說這些啊?」她不解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錢盈盈的腦袋飛快地轉著,才在想找藉口搪塞她二嬸,誰知邢弄雲順著她的眼光瞧去,便一臉恍然大悟地說道--

「我聽人家說,要生小娃娃的女人通常心緒不穩,妳是不是怕生娃兒時出了意外,婆婆會傷心啊?」

她的誤打誤撞,等於是幫錢盈盈想到一個好藉口,於是她忙不迭地點著頭。

「這點妳可不用怕,打小妳的運氣就好,瞧,連這回中了毒,都能逢凶化吉了,這生娃兒是小事,妳就別白操這心了。」

「二嬸……」她嘟著嘴,撒嬌著要承諾。

「好好好,妳可別再操心了,二嬸答應妳,若是真有個什麼萬一,會替妳顧著婆婆的,可別忘了,照顧婆婆本來也是我的責任埃」

沒轍地輕拍她的手背,邢弄雲答應了她的要求。

「還有,娃娃和無極也要麻煩妳了。」這三人只怕是今後她最放心不下的人了。

其實,她不是沒想過要放棄自己的理想,終究自己的夫婿和孩子實在難以割捨,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算現下她決定要放棄,怕人家也不領情了。

「好好好,還有誰是妳放心不下的,二嬸都一併包辦了,行了吧!」為了讓盈盈安心待產,就算她要的是天上的月亮,她也會摘下來給她,誰教她是錢家的寶呢!

「嗯!」得到承諾,錢盈盈心安地點了點頭,現在就等把孩子平安生下來了。



遠眺著窗外街上熙來攘往的景致,唐無極雙手緊握著欄杆,不發一語。

當地上的影子逐漸縮短,日頭已高掛空中,他依然靜靜地等待著。

唐無青,一個這幾日不斷回蕩在他耳際的名字,一個從枉死的曉顏口中吐出來的名宇。

雖然不懂為什麼他要這麼做,但是唐無極可以肯定,曉顏的枉死和唐無青絕對脫不了關係。

現在,該是他找出答案的時候。

「無極……」

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應和著這聲低喊,他緩緩地回身,臉上的神傷是那麼的清晰而明顯。

「你還好吧?」一如往常的,唐無青將手重重地往他寬厚的肩頭上一擺,顯露憂心和安慰。

陰著臉朝堂哥點了點頭,唐無極的唇依然緊抿,看起來心情頗糟。

他踱向廂房中央的桌子,落坐斟了酒,杯就唇,酒便荊

連著豪飲了三杯,這模樣瞧得唐無青兩道眉忍不住蹙起。

「你現在是怎樣?要買醉也不是這種喝法。」唐無青想搶下他正欲再次斟滿的酒杯,可是唐無極動作比他快一步。

「不這麼喝,我又能怎麼辦?」終於,在第四杯醇酒又滑進喉頭之際,一直沉默的他開了口,話語中滿含無奈。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對曉顏不僅僅只是主仆之情,想來你是因為礙于錢盈盈,才沒將她納為妾吧!」

「嗯!」提到了曉顏,唐無極握著酒杯的手倏地收緊,心緒激動的他一時勁道沒拿捏好,咱地一聲,手中的瓷杯應聲而破,但他無動於衷,彷佛那碎片不是紮進他的手心似的。

酒和血在他的手心摻和著,那模樣透著濃濃的悲傷。

唐無青見狀,忍不住搖了搖頭,耐心勸道:「唉,其實你也別太自責了,這發生的所有事,只能怪曉顏自個兒福 薄,出世時沒挑著好日子,最後才會落個含冤而死的淒慘境況。」

「不是曉顏福 薄,是錢家欺人太甚。」挑眉掃了唐無青一眼,他咬著牙忿忿不平地說道。

「其實這也不能怪錢家,他們可是富貴人家,別說跟地方官,就連和朝廷都維持著很好的關係,人家有這樣的地位,就算逼死了一個丫鬟,也是稀鬆平常的事,誰又能奈他何呢?」

「對,曉顏就是被錢家給逼死的,這無證無據的,憑什麼就認定了她的罪?!」唐無極激動地附和道,英挺的眉眼間淨是氣憤。

「大戶人家不就是這樣?從小咱倆在唐家看得多了。」他倆同是庶出,同樣嘗盡白眼和欺淩,唐無青有感而發地說道。

他的話看似不經意地挑弄著唐無極的情緒,可是那雙利眼卻直勾勾地打量著他,想瞧瞧他有什麼反應。

「是啊!」唐無極沉痛地點了點頭。 杯破了,索性就端起整壺的酒仰首狂飲,任那辛辣的酒液滑過他的喉頭,牽引起他的怒氣。「人家有錢嘛,我們這些無足輕重的人又算得上什麼呢?」

「唉,忘了吧!反正說到底,那都是曉顏的命。」

「不,我不甘心。」他咬著牙說道。曉顏的命不該是這樣的,她原本或許可以有更好的人生的,要不是……

冷冷地牽起一抹笑,唐無青反問道:「不甘心你想怎樣?」

「以前,我或許不能怎樣,但是現下……」他的話語一頓,讓人完全摸不清他心中的盤算。

「你想如何?」唐無青的追問看似不經意,但眸中卻透露一抹急切。

唐無極唇瓣逸出一記冷笑,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陰邪。

「堂哥!」唐無極輕喊了一聲,薄抿的唇輕掀道:「你忘了我不再是無足輕重的人了嗎?現在我掌握的是錢家大半的經濟命脈。」

「是啊,你已經不再是無足輕重的人了。」唐無青眸中閃過一絲狡檜,不過他依然沈住氣佯裝不解。「可是你想怎麼做呢?」

「你願不願意來幫我,讓曾經錯待過我們的人,都得到該有的懲罰。」

凝視著他,唐無青沉默地不發一語,似乎在度量他的話有幾分真假。

「怎麼,你不願意?想來你是不怨唐家對你的錯待。」唐無極聳了聳肩,用無所謂的語氣說道。

然後,他霍地起身準備走人。他在賭,若是賭輸了,或許曉顏的冤屈一輩子都沒辦法昭雪。

可是他相信自己會贏,不但贏得這一步,還能實行他的誓言,替枉死的曉顏討回應有的公道。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上門扉之際,一直靜默的唐無青開了口--

「我怨,怎能不怨。」

「既然怨,那你……」唐無極的手搭上了門扉。

「你知不知道,我從小到大求的是什麼,就是要摧毀唐家,本來我以為你入贅錢家,得了權勢,會和我有同樣的想法,沒想到……」他想到唐無極和錢盈盈送龍腦香到唐家時的風風雨雨,心中不禁疑惑著唐無極的恨意會不會早已煙消雲散。

「我不是沒有這種想法,只是時機未到。」唇畔泛起一記冷笑,唐無極沒回身,但聲音聽起來同樣憤怒。

「是嗎?」唐無青望著他的身影,有些不敢置信,這一切順利得超乎想像,他一直以為要再挑起他的恨很難,沒想到……

「是的!」唐無極霍地回身,長袍的下襬在空中劃出一記漂亮的弧,唇畔的冷笑隱沒,讓他看起來更顯陰鬱。「你若想達成心願,給唐家一個教訓,就來幫我。」

他撒下充滿極度誘惑的種子。

懲罰一個人是揭開罪狀,然後讓他呼天喊地地說冤嗎?

不,他要讓那個罪有應得的人心服口服,他要他親口承認他的罪行,才能告慰曉顏的在天之靈。

「你要我去錢家幫你?」唐無青激動地揚聲,他清楚這可是一個大好的機會。

「是啊,咱們堂兄弟可以連手,讓該得到教訓的人得到教訓!」露出邪魅的笑容,唐無極再次撒出誘人的餌。

果不其然,唐無青毫無猶豫地吞下餌,眸中流露出嗜血的光芒。

「好,就這麼說定了!」他豪氣地伸出手在半空中等待著。

呵,早知道曉顏的死會讓唐無極心中的妒怨傾巢而出,那麼他早就該這麼做了,也不會白白等待了這半年的時間。

「嗯!」唐無極緩緩地伸手覆上了他的手,銳利的眸光緊緊地瞅著他。

兩人四手交握,未來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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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爺變了……

小姐好可憐……

各種耳語開始在錢家的各個角落,甚至是大街小巷中流傳著。

有人說,是因為錢盈盈有了身孕,讓他不能逞其獸欲,所以他連流花街柳巷中。

也有人說,那是因為他最愛的人被錢家逼死,所以他心灰意冷,從此不想振作,過著渾渾噩噩的日子。

更有人說,本來恩愛就是個謊言,唐無極現下的所做所為不過是戳破了那個謊言罷了,沒啥大不了的。

而這些各式各樣的耳語流言,一字不漏地全入了錢盈盈的耳中,但她依然泰然自若,絲毫無動於衷。

她還是那個當初宣稱愛極了唐無極的女人,甚至仍不斷將錢家產業交給他打理,有些還直接撥至唐無極名下。

有人同情她的癡傻,企圖用金錢富貴來留住一個無心的男人,也有人罵她愚笨,像這樣毫無真心真意的男人,趕出家門就是了,留來何用呢?

但這些評語對她似乎沒有絲毫影響,她依然故我地不斷將手中原屬於錢家的產業交給唐無極,彷佛心甘情願做一個癡傻的女人。

可偏生有人怎麼也看不過去--

「小姐--」

香聞人都還沒入門,她那氣急敗壞的呼喊聲就已竄入錢盈盈耳中。

聽到那氣呼呼的喊聲,錢盈盈莞爾,她很清楚這樣的氣急敗壞所為何來,想來這妮子八成又聽到了些什麼,所以才會這麼急得來找她告狀吧!

果然不出她所料,香聞的身影才一映入她的眼簾,一張嘟著的嘴就忙不迭地喳呼著--

「小姐,妳怎麼還有心情在這兒躺著啊?」

瞧她家小姐那傭懶的模樣,雙手圈著大腹便便的肚子,整個人斜靠在躺椅之上,模樣好不愜意。

可這景象卻徹底地刺了香聞的眼,只見她忿忿地踩了幾步,筆直地來到錢盈盈的面前,很是不滿地指著她說道:「小姐,妳究竟知不知道現在外頭是怎麼說的?」質問的語氣完全沒了上下尊卑,可見香聞這回被氣得不輕。

「管他們說啥,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就好啦。」

錢盈盈傭懶地伸展著略微僵硬的身子,然後坐起身,隨手取來被她置於幾上的繡籃,雙手開始忙碌地繡著小巧的衣褲。

「小姐,妳就別再繡了啦,等妳繡完這些,只怕錢家都要被搬空了啦。」

「搬空了好,省得煩心。」勾唇笑了笑,她氣死人不償命地應道。

「小姐……」一把搶下她手中的繡籃,香聞雙手扠著腰,死命地瞪著她。「妳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啦,難道妳真不怕錢家百年的基業全都葬送在妳手中嗎?」

「玩不完的啦!」她莫測高深地說道,語氣彷佛有著洞悉一切的清澈。

「怎麼可能玩不完,妳知不知道昨兒個姑爺又和幾個咱們家底下的盤商上花街喝酒去了?還一副稱兄道弟的?這模樣,我看啊,要不了多久,那個男人就會將錢家所有的基業都掠奪一空了。」

唉,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皇帝不急,卻急死她這個小太監啊?!

明明就是很嚴重的事,怎麼瞧在小姐的眼中一點兒也不嚴重呢?

「那很好啊!」

「好,還好咧!我就搞不懂哪里好了,那姑爺是曾經對小姐不錯啦,可問題是自從曉顏死了以後,他就全變了,小姐妳也別再傻了,好嗎?」

若不是還殘存著些許理智,香聞真想一巴掌打向她家主子,看能不能讓她清醒一些。

就算要愛男人也不能是這麼個愛法吧!將錢家的基業全都拱手讓出不打緊,嘴裏還直說好。

小姐也不想想,那個男人若真的有一不點兒愛她,怎麼可能一個多月都沒踏進盈香院一步。

擺明瞭就是沒心嘛,還虧得小姐此刻肚子裏裝著他的血脈哩,哼,壓根是個無心無情的男人。

「香聞,我是很清醒啊!」冷眼旁觀,很多事她懂,但不想多說。

說得愈多,牽絆更深呵!

「清醒個……頭啦!」香聞簡直拿她家主子一點辦法也沒有,除了言語上的激動,她什麼也不能做。

「傻瓜,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的。」錢盈盈若有所思的說道。

她的話讓香聞完全摸不著頭緒,可正當她要追問時,主子突然逸出一聲輕吟。

痛礙…錢盈盈的雙手撫向自己渾圓的肚子,這孩子怕是等不及要出世了,就像她再也等不及去開創自己的新生活一般!

「小姐,妳怎麼了?」犀利的眼沒漏瞧主子頓時蒼白了幾分的臉色,天大的氣憤和疑惑也只能暫時甩開。

「孩子要出世了。」

「啊!」才八個多月的孩子,雖然大夫有說會早產,可這也還是太早了吧!

像是火燒屁股似的,香聞在房內慌張地兜了一圈之後,就忙不迭地往外奔去,嘴裏喳呼著直喊著--

「哇,小姐要生了,快叫產婆啊,快去找姑爺啊,快去同老太太和二夫人報訊去礙…」

連串的喳呼竄進錢盈盈的耳中,那熾人的痛卻益發磨人,彷佛要抽去她所有的神智一般。

她知道自己不能暈,否則孩子就……

腦中思緒還在轉著,她突然感到自己身子騰空,原本緊閉的眼兒微睜,乍然映入一張俊挺的臉龐。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癡望著唐無極,好將那張臉深深,深深地刻進自己的心扉之中。

而他只是穩穩地抱住她,無言地穿過珠簾,將她放上床榻。

寬厚的掌含著滿滿的不舍,拂去了她額上沁出的冷汗,他依然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定定地瞧著她,眸中滿是愧疚。

她懂他的眼神,淡淡地掀唇而笑,他對她有歉疚,她對他同樣也有歉疚,算是互欠吧!

門外逐漸傳來雜遝的腳步聲,唐無極知道自己該離開了,他俯首在她的額際落下一記輕吻,然後說道:「等我……」

面對他那請求似的話語,錢盈盈只是含笑不語,水亮的雙眸直勾勾地凝視著他。

「妳……」他還想要再說些什麼,可是門外腳步聲已愈來愈近。

那聲音催促著他離開,他的計劃已經快要達成,因為唐無青的狐狸尾巴漸漸露了出來。

唐無青再沒耐心等待,急著催促他盡速摧毀唐家,也急著想要侵佔那些原本不屬於他,只不過是自己借來撒下的餌。

他明裏順了他的意,用盡各種手段打壓唐家,但卻在暗地裏幫助他們絕地逢生,因為唐家從來不是他的目標,就算心中曾經有怨,也早消逝在盈盈為他所做的一切事情中了。

再怎麼說,唐家總是生他、養他的地方呵!更何況自那次唐家在地方上大肆宴客之後,他已經真真正正地成為唐家的一份子了。

只要再一陣子,讓他償還了對曉顏的歉疚之後,他就可以再次大大方方地將盈盈擁在懷中。

她究竟知不知道,在這段只能遠遠望著她的日子裏,他的心渴望她渴望到發疼。

原來,愛已經那麼深,原來愛已經滲入了骨髓,浸蝕了他整個心……

他不舍地再次輕撫著她的容顏,雙手一攬將她緊緊地擁進懷中,那力道彷佛想要將她融入自己身體之中。

不舍呵!但為了曉顏,他還是得放手,畢竟這是他欠她的。

一記輕吻之後,他放開了手,只是他萬萬沒料到,這一回的暫別,再相見時,彷佛是過了千年萬年。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09:49:26

第九章

不舍呵!

細撫著著懷中人兒的小手小腳,一顆晶瑩的淚自錢盈盈白皙的頰畔滑下。

她悄然地伸手抹去,深呼了口氣,毅然決然地將懷中的小人兒交給等在一旁的香聞。

「替我好好照顧她。」

「小姐,我要跟妳去……」香聞淚流滿面地哭求著。

她沒答應,探手抹去了她頰畔的淚。

「記得提醒二嬸她答應過的,還有這裏有一封信,妳把它交給奶奶,她就會知道一切,也懂得該怎麼做了。」

將所有不放心的事全都交代完,錢盈盈拿起放在桌上簡單的包袱,轉身面對慕意龍,毫不遲疑地說道:「走吧!」

「妳確定,不後悔?」怎麼搞了半天,還是這樣的結局啊?

枉他這麼盡心盡力調查了好些時日,還好心地將所有的證據全都扔給唐無極,想來在那頭,今晚也該有個終了吧。

本來以為這樣他就可以不用做保母,帶著這個麻煩的女人遠遊四方。

可誰知道……怎麼結果和他想的都不一樣啊?

「不後悔!」錢盈盈堅定地說道。

不走,她才會後悔!

「可是……難道妳不愛他嗎?」雖然這麼問道,但他心中對於這個問題早有定見。

「我承認我愛他。」

「既然愛他,又何必離開?」

「他……不愛我,我愛他又有何用?」燦燦的笑容裏倏地染上一抹悲哀。

從不曾想過自己會愛上任何的男人,可是卻不自覺地愛上了唐無極,若是兩情相悅倒也罷了,但他心中明顯還住有另一個女人。

他為那個女人落淚,他為那個女人處心積慮地想要報仇,那她的心、她的情又算什麼呢?

不想將就這樣的愛情,所以她選擇離去,反正脫離錢家的庇蔭,出去走走瞧瞧一直以來就是她的心願。

「但我看他也是愛妳的啊!」

「或許也有愛吧!」這點她並不否認,從他那老套且拙劣的表達方式,她多少瞧得出他對她有一絲的愛意。

只是,那還不夠,她貪心的想要更多。

她要的是他的全心全意!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徹底遺忘他心中另一個女人,那麼他們之間或許有可能吧!

「既然妳愛他,他愛妳,為什麼不留下?妳真捨得那娃兒?」

「捨不得,可是無舍必無得!」她又回眸,將那稚嫩的臉龐牢牢地刻在腦海之中,那張小巧的臉蛋倏地和另一張被她收藏的臉龐合而為一……

「唉,真是搞不懂妳究竟想要得到什麼?」簡直就是個冥頑不靈的女人家。

繞來繞去講了一大堆,其實就是吃醋嘛!

嗯,還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咧!

什麼渴望自由、想要飛翔,其實不過是害怕自己真心真意的對待後,依然敵不過曉顏殘留在唐無極心中的影子吧!

「喂,你到底要不要走,不走我自己定嘍!」

不想再繼續囉唆個沒完,也完全不想再談那「愛或不愛」的話題,錢盈盈將包袱往自個兒肩頭上一甩,完全不理會慕意龍有沒有跟上,逕自走人。

望著眼前倔強的身影,他能不跟上嗎?

但在走之前,他還是忍不住回頭對著香聞說道:「若妳想妳家小姐早點兒回來,就告訴妳家姑爺往北邊找人,至於要找多久才能找到,我也不知道,就看他的心吧!不過可千萬提醒他,手腳別太慢,否則咱們要是一上了往南洋的船,那沒個三五年,我怕是帶不回妳家小姐的。」

無奈地交代完後,他認命地轉身,追上那個固執的丫頭。唉!自己八成是上輩子欠她的吧!

抱著孩子,跟著追上前數步,香聞完全搞不懂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啊?她聽得一頭霧水。

怎麼事情好像和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樣,什麼姑爺愛小姐,有嗎?

那他前陣子的荒唐行為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唉,真是怎麼想都搞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算了,她不想了,乾脆去辦小姐交代給她的事吧!

或許在上頭的「大人」們,會懂得這究竟演的是哪一出戲。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做?」雙眼圓睜,透著血絲的瞳中佈滿了怒氣,唐無青怒聲質問:「你不是說你恨唐家,那你又為什麼在明裏打擊唐家,卻在暗地裏幫助他們?」

他一直以為復仇計劃進行得很順利,他終於可以好好羞辱唐家人,讓他們後悔以前的所做所為,沒想到眼看唐家賴以維生的事業就要垮了,卻突然冒出了程咬金,提供援金助唐家度過難關。

而他更沒想到的是,這金主竟是--

聲聲同他說要一起雪恥洩恨的唐無極!

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不行?」雙手環胸,唐無極面無表情地反問。

「你不是恨他們嗎?」他一直以為唐無極和他一樣是恨唐家的,這大半年來,他不也是憑藉著這份恨,在商場上搬弄是非、掠奪原本唐家取得的生意,眼看著就要一償心中之恨,怎知如今卻全盤皆輸,他們甚至反過來吃掉他暗中經營的布匹生意。

他不服氣,真的不服氣,他明明做得那麼完美,怎麼還可能失敗呢?

「我是真的曾經恨過。」

「曾經?!」重複著這兩個豐眼,唐無青不解地看著他。

「對,曾經……」唐無極點了點頭,知道他不懂,所以他好心地解釋道:「可是有兩個女人用愛教會我別恨。」

「誰?」

「曉顏和盈盈。」

「曉顏?!」多陌生卻又熟悉的名字呵,唐無青愣愣然地重複著這個名字,眼前彷佛出現了一張滿臉是血的臉龐……

他的臉倏地刷白,雙手不斷地在身前揮舞著,彷佛眼前有鬼差來找他償命似。

「對,那個被你害死的曉顏!」對於他瘋狂的舉動,唐無極並沒有多大的同情,反而火上澆油地說道。

「我沒……我沒害死曉顏,是她自己想不開的,是她……」

「你沒有嗎?你敢說沒利用她,在我大哥的飯菜裏下毒,也沒刻意將她安排在我身邊監視我,更沒在雞湯裏下毒,害她被冤枉,最後還送掉一條性命嗎?」

這些事蹟個個有憑有證,那些證據除了他自己費心搜尋之外,那個曾經被他誤以為是盈盈情人的慕意龍也現身幫了不少忙。

現在他只待解決了這一切後,就可以再次將盈盈重新擁入懷中,這一次,將是一輩子的不離不棄了。

「她的死能算在我頭上嗎?那怪她自己傻,以為像我這樣的人會愛上她那種出身的女人,哼!」驚嚇過後的唐無青挺著胸膛驕傲地說道。

怎麼說他也是在地方上有頭有臉的唐家人,找上她,不過是因為他不甘心一輩子被人騎在頭上而想要報仇,還想在報仇後接管錢唐兩家的一切。

這本來是他日思夜想的美夢,可如今一切全都毀了……他真的不甘心啊!

「是啊,是她自己傻,還好她最後幡然醒悟,將你的狼子野心說了出來,為此我將一輩子感激她。」

「哈哈哈……原來是那個賤女人,害得我功虧一簣,那個該死的賤女人……」

「你……」是瘋狂了嗎?還是被仇恨蒙蔽了一切,看著眼前狂笑的唐無青,唐無極不想再多說什麼。

他飛身上前,出其不意地將他周身的穴道點住,然後一掌拍向他的天靈,廢去了他的武功、殘了他的雙腿,以慰曉顏在天之靈。

不殺他,是因為死了遠比活著痛快,他要他留在世上受苦,為他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

所有的事都塵埃落定,沒有心思再理會眼前這個忽爾狂笑、忽爾悲哭的唐無青,他明顯已經被心中魔障逼瘋了。

越過他,唐無極急急地跨開大步邁過門坎,準備去找盈盈解釋這一切,訴盡相思之苦。

可迎面而來的錢老夫人卻阻斷了他的急切。

「奶奶……」深知這陣子老奶奶對他有諸多的不滿,他停下了腳步,正要開口向老人家解釋。

誰知他的唇才開,錢老夫人就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你什麼都別說,我都知道了。」

唉,她真是老了,一雙老眼瞧不清,也管不動這些孩子們在玩什麼把戲了!

「奶奶,妳知道了些什麼?」感到一頭霧水,他明明什麼都還沒說,奶奶怎麼可能知道什麼。

「唉,盈盈那丫頭臨走前留了封信給我,將一切的來龍去脈都說清楚了,她還要我不要責怪你,說你是個可以信任的男人,教我可以放心地把錢家的家業都交給你,因為在她的心中,你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

他完全不懂奶奶在說些什麼?

什麼臨走前?什麼把錢家的家業交給他?

心中一股不祥的預感生起,唐無極緊張地握住錢老夫人的手追問道:「奶奶的這番話是什麼意思?盈兒她人呢?」

從他著急神色中,她清楚地看見他的情真意切,盈盈的眼光還真是恁好,替自己找著了個真性情的好男人。

本來,盈盈的出走讓她六神無主地替錢家的未來憂心了好一會兒,現在看他的表現,她想自己可以放心了。

既然這樣,她就不用派人去尋她了,讓盈盈那活潑的孩子四處去走走瞧瞧吧!

這計劃只怕已經在她心裏醞釀了好久,也難為她在自己面前偽裝乖巧那麼久,呵呵!

「盈盈她離開了。」

聞言,心倏地沉入了穀底,他本以為處理完唐無青的事之後,一切便雨過天晴,沒想到卻是惡夢的開始。

原來這就是她的計劃!

從頭到尾他都不懂她為什麼要這麼處心積慮地招一個男人入贅錢家。

呵,不過是要找個替死鬼罷了!

而他正好就是那個倒黴的替死鬼,一切真相大白。

他搖頭失笑,這陣子他所做的一切、所有的心思,只怕她也猜了個十足十,非常地清楚明白吧!

唐無極轉過身,準備去追人,但奶奶的話卻讓他止住了腳步。

「讓她四處去看看吧!那孩子生性不羈,若不讓她出去這一遭,只怕會成為終生的遺憾呵!」

終究是自個兒的嫡孫女兒,即使總是對她要求很多,但她還是心疼她的。

盈盈小時候就非常活潑好動,自從她父母過世後,她便非常瞭解自己身上背負的重責大任,不再調皮搗蛋,努力地學習經營家業,像是一夕成長了許多。

見孫女兒被迫長大,她心中雖然不舍,然而這是要當家的必經的路程,她也只能在一旁默默地輔助她。

「可是……」唐無極雖止住了腳步,但心中那想見她的渴望卻仍教他蠢蠢欲動。

思念已經在他心底蔓延,怎麼放得了手?

「放心,她會回來的,她放不下孩子和你的。」錢老夫人篤定地說道。

只要還有線在手中,風箏飛得再遠,還是得飛回來的,而那條線就是盈盈對眼前這男人的愛呵!

別問她為什麼這樣篤定盈盈愛著無極,她就是知道!要是不愛,小妮子為啥不在約定的一年期滿之後,要她將人給轟出錢家去?!

那孩子,心中只怕也很期待兩人再相逢的那一日吧!

「這……」深吸了口氣,唐無極壓下心頭的猶豫。

他和她之間的帳,算來算去,總是他欠她的多吧!

所以縱使思念,他也得好好幫她扛下沉重的家業,幫她照拂她心中掛念的人,讓她好好地一償心中所願。

唉!

漫長的思念呵,但誰教他愛上了她呢?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09:49:38

尾聲

累了!

從來都不知道,玩原來也是一件好累人的事!

思念的心開始在她的心中蔓延著……思念那小人兒、思念那大人兒,思念著所有所有的一切。

錢盈盈踏著虛浮的步伐,無精打采地步入客棧那屬於她的房間中。

門一推,她頓時傻眼!

這滿室的花是怎麼回事啊?

它絕對不可能是慕意龍的傑作,最近他因為勸不了她回錢家,已經好幾天不和她說話了。

那這……

眸兒突然乍現一絲希望的光芒,她轉動纖細的頸項四下張望著。

是他嗎?他終於找到她了嗎?

畢竟這麼老套的方式,才符合他的風格,以前他將自己視為挑戰的時候,不也是這麼送東送西的嗎?

無數的希冀與渴望在心頭湧現,她終於明白,也終於願意對自己承認,她的人雖然離開了,可是心卻始終牽 掛著他。

或許正因為那份牽 掛,她才會覺得以前嚮往的冒險,如今卻成為一件令人疲累的事吧!

「是你嗎?」抑下心頭的激動,錢盈盈渴望地朝著空蕩的四周問道。

突然,一記黑影從梁上飄落,一把將她抱了個滿懷。

「是我!」唐無極俯身在她的耳際道,語氣裏是滿滿的激動。

得知她的下落後,他忍耐了好久沒來找她,就是想讓她再逍遙些時日。現在他覺得已經夠了,再見不到她,他就要瘋了。

「你終於來了,就像那一夜我去四川找你一般。」閉上眼,感受著那熟悉的懷抱和氣息,她喟歎著,完全忘了這是一個秘密。

「哪一夜?!」他怎不記得在四川,她有來找過他?

莫不是……心中靈光一動,他想起了在他昏迷的那一個夜晚。

他原本以為與他徹夜纏綿的女人是曉顏,也因此對她心中懷愧,難道說那個人並不是曉顏,而是她?

「呃!」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錢盈盈立時噤口,卻已經來不及了。

唐無極氣急敗壞地將懷中的她旋過身,讓她直視著自己,逼問道:「說,在四川那一夜是妳嗎?」

「呃……」她裝傻沒答話,他卻已等不及地吼道--

「妳知不知道,就因為那一夜,讓我對曉顏懷愧,結果竟然……」

「只是愧疚嗎?」精准地捉住了重點,她可不想在久別重逢之後,還得被罵個狗血淋頭。

「廢話,不然妳以為是什麼?若不是對她愧疚,我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地替她報仇嗎?」

「你不愛她嗎?」心怦怦地跳著,她終於勇敢地將心底的質疑問出口。

「替她報仇是愧疚,我從沒愛過她,我愛的是那夜在四川和我纏綿的女人。」唐無極沒好氣地朝她低吼。

可是覦著她的笑意盈盈,胸臆中縱有再大的怒火也全都發不出來了,只能再次將她扯回懷中,密密實實地擁著。

罷了,只怕真是上輩子欠她的,所以這輩子才得這麼任她耍弄著玩。

在四川和他纏綿的女人……呵,那不就是她嗎?

聽到這話,錢盈盈的心中一甜,原來兜了那麼大的圈子,卻是因為一場誤會。

那她幹麼還離家啊,哇,她好想她的兒子,好想奶奶,也好想二嬸喔!

「走了!」心中的思念讓她想也沒想地扯了他的袖子就要走人。

「走哪?」他呆愣愣地任由她扯著,總覺得自己好像少做了一件事。

「咱們回家,我要看兒子。」她頭也不回地說,此刻的她可是歸心似箭呢!

「等一下,妳就這樣的反應?」他這個娘子給他蹺頭了一年,好不容易被他逮著了,卻只急著要回家,他怎麼能依?

「不然咧?」她一頭霧水地反問。

「妳至少該說說妳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吧!」他可不想再惶惶不安地猜測她的心思,搞不好往後還得時時刻刻提防她走人。

水亮的雙眸覷著他,半晌沒說話,最後,錢盈盈終於吐了句,「就你贏了啊!」

見鬼的,他贏了什麼啊?

唐無極極度不解,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唉,又變呆頭鵝了!

她無奈地睞了他一眼,然後說道:「那時你不是說想試試看我會不會愛上你嗎?現在就你贏了咩!」

話說完,她轉身走人。

意思就是她也愛上他嘍?

想通了這點,唐無極的長手往前一撈,那回身才走不到幾步的錢盈盈,又被硬生生地扯了回來,還被攔腰抱起,輕拋到床上。

此時,他臉上漾著滿意的笑容,想著--

這家可以慢點回,但是心中的思念可得現在就償呵!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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