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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葉迷 -【今夏菊開】《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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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10:01:15
標題:
葉迷 -【今夏菊開】《全文完》
葉迷 -
今夏菊開
這個漂亮的少年,卻是她的大麻煩,
絞盡腦汁為他做無罪辯護,
還要在他車禍後第一時刻相救,
結果被記者拍到,上了頭條。
姐弟戀?開什麼玩笑!
她這種自私、冷血、寡情的人,
才不會沾染這樣的大麻煩呢!
然而,塵封的心事逐漸揭開,
身世的秘密再也遮掩不住,Crystal Boy,
其實他是她最後的救贖……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10:01:34
楔子
童話裏有雙紅鞋,穿上它就必須不停跳舞,這條道路沒有歸途。
那些單純的理想和抱負,已成昨夜黃花,消失在蒸騰的欲望中。要想獲救,只有砍掉雙足。
歐天姿語錄一:男友與情人,我更喜歡情人這個詞,因為前者偏“友”,後者偏“情”。
歐天姿語錄二:青春對我來說是奢侈的東西,我痛恨它,卻又忍不住嚮往它。
歐天姿語錄三:有些事在決定前我會非常猶豫,但一旦決定,就不會再後悔。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10:02:46
第一章
三本雜誌依次而放。
第一本的封面:灰色的牆壁上月影斑駁,一隻巨大的水晶瓶旁身穿黑袍的少年抱膝而坐。水晶瓶與他的眼睛相互襯映,那一片折光粼粼,像月色下的湖水,分不清是水晶迷離了他的眼睛,還是他的眼睛迷離了整個空間。
上面用淺藍色的花體字印著標題--《這樣一個CrystalBoy》。
第二本的封面:鮮紅色的花瓣鋪滿水面,少年挽著白袍站在水中,烏黑長髮像傾瀉而下的光束,而眼眸中又帶了一絲挑釁一絲不屑一絲冷漠,靜靜地看著鏡頭。他的齒間銜著一朵沒有剔刺的薔薇,唇比花朵更豔絕。
下面用褐紅色的花體字印著標題--《花色妖嬈畢二少》。
第三本的封面就沒有前兩本那麼唯美,淩亂的場景裏人潮擁擠,兩個工作人員模樣的人用外套擋著一人,然而那人的臉依舊曝露在了閃光燈下。完全是一瞬間的鏡頭,捕捉到空洞的一雙眼睛,和格外蒼白的臉。
中間用最醒目的字印出標題--《水晶不再純淨,美少年畢非焉殺人?7
一個戴著眼鏡、三十出頭的女人望著攤放在桌上的三本雜誌,疲 憊地揉了揉額頭。
“桂姐,怎麼辦?二少是我們Venus的靈魂。如果他被判定有罪,情況對我們會非常不利!偏偏秦大律師在這個時候心臟病發……”同樣戴眼鏡同樣三十左右的男子急得在辦公室裏踱來踱去。
被稱做桂姐的女人沉吟了許久,將目光自雜誌上收回來,“Peter,醫院那邊怎麼說?”
“需要留院觀察靜養,根本不能出庭。”
“換律師。”
Peter。為難地說:“這個時候換律師?”
“不然還能怎麼樣?”
“可是,秦方是頂級的刑事律師,連他對這個案子都不是很有把握,還能找其他什麼律師代替他嗎?”
“我想有個人也許能夠力挽狂瀾。”桂姐站起來,將其中一本雜誌翻到了第七頁。頁面上,一短髮女郎微側著身子仰首望向遠方,五官立體眼睛深遂,看起來非常自信,也非常精明。
Peter看著雜誌上的照片,眼中漸漸有了神采,“對啊,律界毒菊歐天姿,的確不應該忘了她。”
長長一條通道,日光燈放射出慘白的光,空氣陰濕,像黑白交界的邊緣地帶,沉淪著灰色的抑鬱和麻木。
歐天姿跟在警衛身後,脊背挺得筆直,曾經有媒體評價她走路的樣子就像盛開的菊花,枝杆筆直花蕊輕盈,姿勢相當漂亮。
“律界毒菊”中的“菊”字,由此而來。
警衛推開廊道盡頭的鐵門,尖銳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重重響起,歐天姿第一眼看見的,是件白襯衫。
四周黯淡,那件襯衫便顯得格外醒目,穿在那人身上,線條非常好看。
等她坐到他面前,真正看清他的樣子時,光好看一詞已經不足以形容。
CrystalBoy。
絕色、魅邪、精緻、靈秀是他所擁有的詞語;驚豔、傾倒、瘋狂、尖叫是人們對他的反應。這個備受世人關注讚美癡迷追逐的寵兒,即使坐在冷冰冰的監獄裏,依舊不減傾世的美麗。他神色冷漠,衣冠楚楚。
歐天姿從皮包裏取出一支紅色的鋼筆,把玩在手上,然後開始了她的談話:“秦方大律師心臟病復發進了醫院,無法出庭為你辯護,我是他的學生歐天姿,從現在起由我接手你這起官司,希望我們能夠合作愉快。”
畢非焉連眼皮都沒有抬,逕自看著自己的手,燈光下的那雙手,修長盈美毫無瑕疵。只要他擦了某種牌子的指甲油,其他人必定都會紛紛效仿,一時引為美手的典範。
然而就是這雙手,在半個月前被控謀殺了知名設計師紀魏新--據說是他的情敵。
歐天姿將手中的資料翻開,“我看了一下之前你給警方的口供,真是抱歉,我不得不說,你說了一些蠢話,不過問題還不算太嚴重,我有辦法補救。”
檔翻到第三頁,上面有張美麗女孩的照片,明眸皓齒笑得很甜。“還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你的好朋友,也就是本案最重要的證人--穆離小姐,昨天晚上死了。”
畢非焉終於抬起眼睛,眸底閃過一絲驚訝,就像千年幽湖,被飛鳥掠起了漣漪。
歐天姿漫不經心地說:“也許我們應該認為這是好事,少了她的口供,對你的指控將會變得軟弱無力。”
“她怎麼死的?”
他開口,聲音?啞,但很好聽,帶著種獨特的節奏,像月夜下的誘惑。歐天姿不得不承認:這個少年的外在條件,實在很得天獨厚。
“據說是某司機醉後駕駛,誤撞到穆小姐。”歐天姿沖他微笑,笑容裏自有種淡淡的嘲諷。明天開庭今天主要證人就死了,這個少年的運氣,也不是一般得好。
燈光下,畢非焉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
“Venus的負責人江桂珍小姐認為這件事不應該告訴你,以免影響你的情緒。但我覺得與其讓你明天上庭時聽到她的死訊,不如現在就告訴你,起碼你有一個晚上的時間來哀悼和調整心態。無論如何,我希望明天出庭時看見的是個準備充分的畢二少。OK?”
畢非焉垂著眼睛一言不發。
要說的已經說完,她從不浪費時間,而且這監獄也的確沒什麼好待的,即使對面坐著的是個極其賞心悅目的美少年。歐天姿合上檔站起來說:“如果沒有什麼問題的話,我要走了。明天法庭上見。”
就在她跨出鐵門的那一刻,畢非焉忽然問道:“她的葬禮安排在哪天?”
歐天姿想了想回答:“下週六。也就是說,如果你能無罪釋放的話,還趕得及去獻花,所以你要表現得好一點。”
身後一片沈默。歐天姿笑笑,走了出去。
早晨8點,晨報準時送到。衛淡嶸身披浴袍下樓來吃早餐,他的室友皆助手鄧潛抖開手中的報紙,嘖嘖出聲:“老實說,這個女人長得夠刻保”
“哪個女人?”衛淡嶸揚眉,在桌旁坐了下來。
“還能有哪個,你的新任對手,畢非焉的新任辯護律師毒菊!”
衛淡嶸的神色有一剎那的恍惚,“歐天姿?我不覺得她長得刻薄,她很有氣質。”
“這就是所謂的美女蛇。秦方是我們這行裏的資深前輩,而且是個謙謙君子,和他打官司,只要嚴格按程式做到最好就行了,這朵毒菊可不一樣,這女人從來不按常理出牌,是出了名的會詭辯。等會出庭你要小心。”
衛淡嶸笑了笑,開始專心吃早餐。
鄧潛則一邊看報一邊搖頭說:“穆離死得真不是時候,而且也太可惜了,那麼漂亮的姑娘。”
衛淡嶸慢悠悠地開口說:“如果單論漂亮,我覺得畢二少才稱得上是真正的漂亮。”
鄧潛瞟了他一眼,“你不要告訴我你有同性戀傾向。如果你跟畢非焉拍拖,全國的女生都會恨死你的。”
“如果我打贏這場官司給他定了罪,全國女生還是會恨死我的。”
“所以說這些女生就是沒大腦,光看臉蛋不看心靈。”鄧潛說著萬分感慨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你說,像我這樣有內涵的男人怎麼二十七歲了連個女朋友都交不上呢?”
“那你就祝我成功將畢非焉送入監獄,少了他那樣的漂亮男孩,我想你會多很多機會。”衛淡嶸拍拍他的肩,起身離座。
“這麼快就吃好了?等等我埃”鄧潛三口兩口喝完白粥,匆匆跟上去。
兩人在八點半時准點出門,開車遇到一個紅燈時,有輛白色的現代伊蘭特在旁邊停了下來。鄧潛不經意地朝它看了一眼,失聲道:“毒菊!”
衛淡嶸扭頭,果然,伊蘭特裏坐著的正是歐天姿,看起來懶洋洋的沒什麼精神。他朝她點頭致意,恰好綠燈亮了,歐天姿先開著車離開,根本沒有看見他。
又是這樣,她似乎永遠留意不到他。
衛淡嶸苦笑。
鄧潛看看歐天姿的背影,又看看他,狐疑地說:“奇怪,你那是什麼表情?你認識她?”
“嗯。”
鄧潛驚訝,“真的認識?你們什麼時候有了私交,我怎麼不知道?”
“我是她大學時代的學長,高她兩屆,不過的確沒什麼交情。”衛淡嶸熟練地轉彎,街道兩旁的綠化帶上碧草青青,一如曾經的校園,“她是個奇怪的女孩子,獨來獨往,身邊沒什麼朋友,成績非常出色,但為人很低調。那時候的她,完全不像現在這樣鋒芒畢露。”
鄧潛聳聳肩說:“她可是毒菊,六親不認,為打贏官司不擇手段,誰敢沾染她跟她做朋友?被她賣了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說話間?城第一中級法院已到,外面擠滿了記者,人人都想獲得第一手資料。好不容易擠開記者進入休息室時,正好看見歐天姿從另一道門裏走出來,黑色的律師袍深紅色的領巾,一掃剛才車上所見的疲倦之色,雙眸燦燦神情奕奕。
這次,她總算看見他,並主動過來打招呼:“檢察官,您好。”
她叫他檢察官,而不是學長。難道她真的不記得自己?衛淡嶸臉上雖然笑著,但心裏還是感到了些許失落。
彼此寒暄幾句走入法庭。清點當事人,宣佈法庭紀律,核對完當事人身份情況後,審理正式開始。
第一個出庭作證的是警員趙思。
衛淡嶸例行公事地詢問他當夜是如何接到穆離的報警電話,如何為她錄口供,以及當時她的精神狀態等等。在此過程中歐天姿只是靜靜地聽著,偶爾看被告席上的畢非焉幾眼,這個昨天還看起來氣色不錯的美少年,一夜間竟憔悴得不成樣子,他眼睛無神失魂落魄,嘴唇毫無血色。
歐天姿垂下頭露出個不易察覺的微笑,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此刻的畢二少凝鬱黯然,但看起來也更加柔弱無助,讓人恨不得一把將他抱入懷中好好憐惜安慰一番,消去他臉上的愁容。
美麗,的確是常人無法抵禦的利器埃
“……審判長,我問完了。”衛淡嶸鞠躬行禮,回到座位上時詫異地看了歐天姿一眼,這麼安靜?一句反對都沒有,真不像以前的她。
“被告律師可以盤問證人了。”
歐天姿從助手處接過一份文件,站起以不緊不慢的語調說道:“根據穆離小姐的口供,西元2004年6月6日那天晚上,她接到被害人紀魏新的電話,約她去Venus工作室見面。她在8點10分趕到時開門看見大廳裏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我的當事人畢非焉。 畢非焉發現她後匆匆離去。她跑過去,看見紀魏新倒在地上,身上全是血。沒錯吧?”趙思點頭,“是。”
“審判長,這份是Venus工作室的勘察記錄,大門離受害人當時的位置距離為11.7米。這裏還有一份穆離小姐今年的健康檢查報告,上面指出穆離小姐有300度的輕微近視,並且她從來不戴眼鏡。11.7米的距離對一個近視300度的人來說,可見度和清晰度都已很勉強。所以,我認為她當時看見的兇手,不是我的當事人。”
來了,第一輪反擊,的確又狠又准。聽眾席裏起了小小的躁動。
歐天姿微微一笑,“而且根據穆小姐的口供,她當時剛和我的當事人有些感情上的糾葛,情緒屬於很低落紊亂的時期,再加上Venus的燈光為了迎合設計師的需要,是特別設計的,也就是說,當時所有的燈光全聚凝在一處,就是被害人身上,而其他地方背光,因此產生錯覺的可能性非常大。”
聽眾席上,Peter低語:“我們的確沒找錯人,毒菊就是毒菊,真有一套。”
他身側坐著的桂姐江桂珍聽到這話後勾動唇角,說道:“如果她沒有一套,我幹嗎要花那麼一大筆錢請她?”
接下去的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歐天姿雖然聲音不高,語速也不快,但就是有種果斷自信的氣勢,令人在不知不覺中就認可了她的話。她接二連三地拿出證據推翻穆離的證詞,再加上穆離本人已死,對方根本無法反駁她的話。
就在大家都認為這場官司已經完全朝畢非焉一面倒時,早先離席的鄧潛再度返回,將一份文件放到衛淡嶸面前,並沖他眨眨眼睛做了個勝利的表情。
衛淡嶸當即神色一振,站起朗聲說:“審判長,我申請追加一位證人,並出示新的證物。”
歐天姿的心格了一下。
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太婆在警衛帶領下坐到了證人席上。她畏縮地睜著眼睛,顯得很不安。
宣誓過後,衛淡嶸微笑著問她:“請問陳阿玉女士,?的職業是什麼?”
“我就是揀點破爛賣錢。”
“2004年6月6日晚上8點左右時,?在幹什麼?”
“我當時在北城區揀破爛。”
“你經過Venus了嗎?”
“是的。”
“可以告訴我們你經過那時看見了什麼嗎?”
“我路過那的後門時,有個年輕人沖出來撞到了我,把我撞到地上,什麼話也沒說就跑了,我當時還想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教養都沒有。”
“請問?看清楚那個人的臉了嗎?如果再看見他,?能認出他來嗎?”
陳阿玉點頭,伸手指向畢非焉,“就是他。”
“?確定?沒有看錯?”
陳阿玉笑了起來,“大明星耶,我老太婆也是認得的。再說那麼漂亮的孩子,誰見到都會印象深刻埃”
還是那麼長的通道,鐵門撞擊出刺耳的聲音,白襯衫在四周黯淡中依舊鮮明,不過這一次,歐天姿在畢非焉面前坐下時心態已完全不同。、沈默許久後,她挑起眉毛冷冷地說:“你是什麼意思?”
畢非焉依舊盯著自己的手,彷佛那雙手已是他惟一留戀的東西。
這種置身事外的漠然真叫人惱火!歐天姿咬緊牙,繼續問道:“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們你那天晚上在Venus門口碰到了那個老太婆,並且讓她看清楚了你的臉?你是不是認為那不重要?”
畢非焉還是不說話。
歐天姿一把將他的手拍落,逼他看向自己,“聽著,這件事很嚴重!如果你不和我全力地配合,我就無法幫你。現在請你好好回憶一下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你是怎麼遇到那個老太婆的,遇到後你又做過些什麼?每個細節我都要知道。我不想再發生今天這樣的狀況,在我毫無防備之下被對方狠狠一擊!”
“我沒什麼可說的。”沈默許久後,畢非焉別過臉去。
“沒什麼可說的?”歐天姿的瞳孔開始收縮,最後沉聲道:“看來你似乎並不太清楚你目前的處境,即使今後的十幾年都在監獄裏度過,你都覺得無所謂,是這樣嗎?”
燈光從頭頂上照下來,映出他的臉,那樣清朗俊秀的五官,那樣倔強冷漠的表情。這傢伙的漂亮腦袋裏究竟在想些什麼?
歐天姿的眼珠轉了一下,決定改變策略,“穆離小姐的死,令你這麼無法接受嗎?”
畢非焉的手在顫抖。很好,有反應。
“你認為她的死都是你的錯,所以你想贖罪?想以虐待自己的方式來消抵此事帶給你的罪惡感?”
畢非焉的手慢慢握緊,眼睛裏流瀉出一種哀傷而絕望神情。
歐天姿掠了下額前的碎發,說道:“你今年2l歲,不是小孩子了,進的又是演藝圈,如何把情緒和現實分開你早應該學會了是不是?失戀是失戀,官司是官司,請你區分清楚!”
畢非焉與她對視了半天,嘶聲逼出一句話來:“?知道什麼?”
“我知道什麼?”歐天姿瞇起眼睛,“我知道你現在頭腦發熱在做傻事。你給我聽好了,你想死想殉情想自殘都可以,但要在官司贏後。現在死,你只會背上個殺人兇手畏罪自殺的惡名,永遠被人唾棄鄙視,讓你的親人、朋友、公司因你蒙羞!”
畢非焉突然冷笑,那樣一張臉,一笑起來就顯得說不出的怪異,“還包括?吧?”
“什麼意思?”
“打輸了官司,?也會受影響吧?”他的眉稍眼角全是諷刺,“說來說去你還不都是為自己?什麼為我好、幫助我,少來這套,沒有那筆高昂的律師費和可以借機炒作抬高你的名聲,?會來嗎?”
歐天姿靜靜看了他一會兒,臉上浮起明豔的笑容,“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反正我接下這個案子,就已經和你坐在一條船上了,要不雙贏,要不雙輸。而我這個人,素來是不喜歡輸的。”
畢非焉震驚無語地望著她,歐天姿忽然俯身過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聲音低柔如哄小孩:“不要試圖和一個律師抬杠,尤其是,和‘你的’律師抬杠。記住這點吧,小弟弟。”
她放下手,畢非焉“啪”地倒回倚背上,感覺後頸處一陣發寒。 別人在面對他時,不是驚豔癡迷就是讚歎討好,惟獨她,烏黑的一雙眼睛裏,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
她似乎完全沒被他的容貌所影響。意識到這個事實,畢非焉不知道自己是失落,還是覺得解脫。
“如果是我殺了紀魏新呢?”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突然有種衝動,想看看撕破平靜表面後的她是否還能如此安然。
歐天姿的反應是揚揚眉毛。
畢非焉逼緊了嗓音:“如果我真的是兇手呢,怎麼辦?”
歐天姿又笑了,把玩手中的紅色鋼筆回答:“你是不是兇手對我來說不重要。既然我是你的辯護律師,我就認定你無罪,並且我會讓所有人也都相信你無罪。”
畢非焉瞪著她,好半天才又說道:“?這樣做,不覺得穿在自己身上的那件律師袍太沉重了嗎?”
“哪里,我覺得比起你頭上那個偶像光圈來,我的律師袍已輕多了。”歐天姿盈盈微笑著,再次輕鬆扳回一局。
畢非焉悲哀地想,的確不應該和一個律師抬杠。
晚間9點,必勝客裏依舊人滿為患。
靠窗的位置那邊有人朝她招手,歐天姿走過去,看見一個埋頭大吃唇邊沾滿奶油的女人,正是她惟一的朋友宮小瀾。基本上歐天姿是個又怕麻煩又驕傲的人,脾氣差到家,能和這個女人相交十一年還沒決裂,只能歸功於奇跡。
“我好像沒有遲到。”
“?是沒有,但我餓壞了,所以就先點先吃了。”在說話的空檔裏,宮小瀾順利解決掉一隻烤雞翅。
歐天姿搖頭坐下,翻開菜單,隨便點了杯冷飲。
“不用替我省錢啊,我剛發了薪水。”
“不是,我沒什麼胃口。”
“因為畢二少的官司?早上去聽審的同事回來都說了,說?勢頭正旺時,被衛淡嶸出奇不意地將了一軍。”宮小瀾沖她眨眼睛,“?很惱火吧?”
“不愧是?城法制報評選出的2003年度最佳檢察官,我小瞧他了。”歐天姿目光閃動,微微一笑,“不過也好,這樣一來更有挑戰性。”
“衛淡嶸一直都很出色啊,我當年可是迷他迷得要死的。”
“呃?”
“他比我們高兩屆,算起來是我們的學長呢,?不知道?”見歐天姿搖頭,宮小瀾歎氣說,“?這種人眼裏只怕除了自己再沒別人了。不過,我當年雖然迷他,但我現在更迷二少,你放心,為了二少我也會站在?這邊支持你的!加油!”
“神經!”歐天姿笑?,“?約我吃飯不會只為說這個吧?”
“大家很久沒見面了,所以聯絡聯絡感情嘛,幹嘛說得這麼生分?”宮小瀾話鋒一轉,笑嘻嘻地說,“不過當然啦,如果?願意透露點獨家內幕給我的話,我也是很高興的啦。”
“不好意思,無可奉告。”開玩笑,坐在她對面的可是?城晚報的當紅記者,如果告訴她,豈非等於告訴了全天下的人了?
宮小瀾嗔道:“別這麼小氣啦,?也希望?事業更上一層樓的對不對?大家認識這麼久了,應該彼此幫助的嘛。”
“這不是交情不交情的問題,而是職業操守。”
宮小瀾嘟嘴,“就知道?這傢伙會這麼小氣。好嘛,不說就不說。不過,我真覺得此案真的很有新聞價值呢。首先,罪犯可是畢二少耶……”
歐天姿打斷她:“是犯罪嫌疑人,不是罪犯。在法庭一日沒判他有罪前,他都是無辜的。”
宮小瀾舉手投降:“OK,OK,是嫌疑人。 畢非焉殺人,已轟動全國,更何況昨天最主要的證人穆離意外死於車禍,這是不是太巧合了?”
“什麼意思?”
宮小瀾湊近她,小聲說:“我們私下裏都在懷疑那起車禍是不是真是意外,我有好幾個同事都去追那條新聞了,希望能挖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惟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們。”
“可是真的疑點重重埃而且我告訴?哦,我的同事本來連夜趕出了新聞準備登頭條的,不知道為什麼,在交付印刷前都被扣下了呢。”
歐天姿一驚,面上露出凝重之色。
“唉,本還指望?給我點獨家新聞,看?的樣子卻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失算埃”宮小瀾抓了抓頭髮,靠回沙發上。
歐天姿深吸口氣,開口道:“小瀾,幹我們這行的,是不能懷疑自己的當事人的。他是否有罪由法庭來斷定,而我所做的就是全力維護我的當事人,為他做無罪辯護。所以,不必指望從我嘴裏聽到任何於他不利的訊息,那不可能。”
“如果二少真是兇手,而?又幫他打贏了官司,姿姿,?會不會覺得對那兩個死了的無辜者有所心虛和愧疚?”宮小瀾睜著大眼睛,很誠懇地問道。
歐天姿垂下眼睛,“我只能說,我為他們感到遺憾。”
玻璃杯折射出她的臉,深邃烏黑的眼睛和平靜無波的表情,優雅而冷血。
“律界毒菊”中的“毒”字,由此而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10:03:45
第二章
晚10點,與宮小瀾告別。一路上街燈璀璨,歐天姿本想直接回家的,但開到十字路口猶豫了一下,轉而左拐,開進綠原大道。
名斐一時的Venus工作室就坐落在這條街上,兩層樓高的巨幅海 報在燈光的映襯下無比清晰,凡被掛上去的都是頂級的當紅藝人,就在一周前還是畢非焉,現在已換成了另一個男孩子。
同樣的青春帥氣,但這個男孩就是沒有畢非焉那種顛倒眾生的妖嬈。 畢非焉的美麗模糊了性別界限,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長得更像一個精靈,而不似人類。
歐天姿對著那幅海 報出了會神,繼續開車前行。在經過一處已經歇業的鐘錶店門口時她看見一隻被當成招牌掛在外面的大鍾,由於長時間沒上發條的緣故,時針已經停止了走動,她注視著那只鍾,拿出手機撥了號碼。
“Hellen,?幫我查一下,位於綠原大道125號的大發鐘錶店的店主是誰,什麼時候結業的,能否聯繫到店主或夥計……好,等?消息。”
放下電話她用手指輕拍著方向盤,微微沉吟。不夠,還不夠。肯定有什麼是被她疏漏了也被所有人疏漏了的,她要把它找出來。
半個小時後歐天姿輕哼著《半生緣》的插曲駕車離開綠原大道,再度經過Venus工作室時,她瞥了海 報一眼,低聲說:“小傢伙,感謝我吧,你馬上可以重新回到這上面了。”
兩天後審判繼續進行。
首先由歐天姿對證人進行盤問:“陳阿玉女士,你說在6月6日晚8點,你經過Venus工作室門口時碰見了我的當事人。你確定當時是晚上8點鐘嗎?”
陳阿玉點頭說:“是的,我當時看過街上的鍾來著。”
“你所指的街上的鍾是不是‘大發鐘錶店’門口的那只招牌鍾?”
陳阿玉歪著頭想了想,“是的。”
歐天姿轉身.“審判長,我請求出示那只鍾當證物。”
“請求通過。”
兩個助手抬來了那只大鍾,引起聽眾席上一片驚訝聲,衛淡嶸更是變了臉色。
“如大家看見的,這是一隻發條鍾,一天不上發條,它就不會走動。根據鐘錶店老闆的證詞,他在半個多月前就結束了鐘錶店,也就是說,從6月3號開始,這只鍾就不走了。、而它目前正好指在7點55分。”歐天姿看向證人,“陳女士,你就是憑藉這只不會走動的鍾來斷定時間的嗎?”
陳阿玉看看那只鍾,再看看衛淡嶸,手足無措地說:“可是,可是……”
衛淡嶸連忙站起,“陳女士,?說你在經過Venus工作室前還站在一家小賣部門口看了一會的《半生緣》,對不對?”
“對對!”
衛淡嶸點頭,“目前有3個頻道在播放這部電視劇,時間分別是早上9點、下午2點,和晚上7點50分。而證人當時看的,顯然是晚上那出。由此也可以推斷,她碰到被告的時間確實是晚上8點。”
歐天姿把玩著手中的筆微微一笑,“審判長,我請求讓我的新證人,也就是小賣部的店主王德先生上庭。”
請求被允許,一個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被帶上庭。
歐天姿靠著證人席,狀似閒聊般問道:“王先生,喜歡看《半生緣》嗎?”
“一般般啦,主要是我老婆喜歡。”
“那麼,6月6號你在幹什麼?”
“同平時一樣,看店,賣東西,順便陪老婆看碟。”
“看碟,看什麼碟?”
“《半生緣》。”
“電視臺不是播放了嗎?”
“哎呀,就電視臺每天放一兩集的怎麼看得過癮呢,所以就乾脆租了碟片來看個爽快嘛!”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看的?到什麼時候結束?”
“從中午就開始看了,一直看到晚上11點關店門的時候。”
“謝謝你。”歐天姿面向聽眾席,微笑著說,“一清二楚了,陳阿玉女士經過小賣店時所看到的半生緣並不是電視臺播放的,所以根本不能當做時間證據!我的當事人那天晚上的確去過Venus工作室,但不是晚上8點,而是更早,在命案發生之前。由於那天是陰天,白天和黑夜的分界不明顯,所以很容易讓人對時間產生誤差。以此來斷定我的當事人是兇手,是非常不公平的!”
聽眾席一片譁然。歐天姿在坐下時,感應到某道特別的視線,回望過去,看見被告欄裏的畢非焉神色古怪,像是驚訝像是嘲諷又像是嘆服。
她挑起眉毛,做了個“我說過我會贏”的表情給他。
“檢察官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衛淡嶸沉吟了一下,站起來身說:“審判長,我沒有其他問題了。”
自由辯論階段就這樣以歐天姿精彩犀利的表現而宣告結束。
“下麵請被告律師做結案陳詞。”
歐天姿站起,鞠躬,緩緩道:“各位,我們總會看到一些武俠劇中有這樣的情節:某人拿起屍體上的刀,正在疑惑時,一大堆人沖進來看見那一幕,就將他當做了兇手。沒錯,這很老土,但是,我舉這個例子只想說明,這種事是真實存在的。
“我的當事人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並在工作上有傑出表現的人,甚至得到了無數人的喜愛和崇拜。 本案的受害人和他同隸屬於一個公司,曾有過多次合作,關係素來不錯,而且,我的當事人否認他和本案第一證人穆離小姐之間存在情侶關係,所以情殺這個殺人動機根本不成立。
“關於案件的全過程我想在座的每位都已經聽得很清楚,我不必再重複。現在我只想請各位再慎重考慮一下其中的四大疑點。第一、證人穆離小姐的視力不足以證實其證詞的可靠性;第二、證人陳阿玉女士無法證明她確實是在那天的8點左右碰見了我的當事人;第三、在凶案現場並沒有找到殺人兇器,而在Venus出現我當事人的指紋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第四、在被害人的指甲裏找到的衣物纖維已被證實不是我當事人的。根據這四點,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我的當事人是無辜的,他只是在一個不恰當的時間裏曾經出現在那裏而已。
“讓無辜的人背負刑責,而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這不是我們所要追求的結果。所以,請判定我的當事人謀殺罪名,不成立。”
鄧潛靠近衛淡嶸低歎道:“這下完了……”
衛淡嶸望著歐天姿,完了嗎?不,這只是個開始而已。一個,讓他真正認識她的開始,而已。
“根據雙方證人證詞,本席現在宣判--被告畢非焉由於證據不足,謀殺罪名不成立,當庭釋放。”
宣判結果出來後,歡呼聲和唏噓聲同時響起。歐天姿看著手中的鋼筆,微微揚著唇角,似笑非笑。一旦知道自己贏了時,她都會產生一種濃濃的疲倦,彷佛精力,和熱情都在想要贏的過程中揮霍盡了,留下的僅僅是具空虛的軀殼,無聊地接受勝利的膜拜和點綴。
真寂寞埃這無聊的人生。
衛淡嶸過來同她握手,說:“恭喜。”
她懶懶一笑,“謝謝。”
“希望下次我們有合作的機會。”衛淡嶸看了朝這邊走來的江桂珍等人一眼,識相地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同鄧潛離開。
歐天姿扭頭,對上一雙水晶般的眼睛。
她忽然笑了,“恭喜埃”這樣的自然光線下近看這個男孩,更加好看呢。
畢非焉只是默默凝視著她,眼神複雜。他身旁的江桂珍說道:“歐律師,真是太謝謝?了,?在法庭上的表現太出色了!”
歐天姿與她握手,“哪里,這是我應該做的。”
“晚上我們要給小畢開個PARTY慶祝,你一定要來參加。”
歐天姿看了畢非焉一眼,“不了,我還有點事情,恐怕不能去了。祝你們玩得開心。”
江桂珍有點失望,但也沒多堅持,“那好,有機會再聯繫。”
“好,再見。”
眾人擁著畢非焉轉身離去,他的白襯衫在人頭攢動中鮮明如斯,背影看起來很孤單,與周遭人的歡躍格格不入。
這個古怪小孩,他不會還想著要死吧?不過就算他真要死,也和她沒關係了,官司已經結束,一切也隨之畫上句號。從不拖泥帶水,也從不為他人操心,向來是她一貫的作風。
可是再掃一眼空蕩蕩的人已散盡的法庭,為什麼她會忽然覺得那麼寂寞呢?
歐天姿所謂的有事不是推託之辭,她是真的有事--去醫院看望秦方。
她在病房門口站了足足五分鐘,深吸口氣綻出笑容後才推門而入,“嗨,老師,你還好嗎?”
病房裏,年已五旬的秦大律師正在妻子的陪同下吃香橙,看見她來,都露出驚喜的表情。
“呀,天姿,?怎麼會來?快坐快坐。吃個香橙。”秦方連忙遞上幾個香橙。
歐天姿將手中的花束遞給師母,笑道:“來跟老師報喜埃”
“官司贏了嗎?”秦方搖頭歎氣,“太可惜了,本還指望衛淡嶸能挫挫?的銳氣的。”
“老師你心眼好壞,成心想看學生出醜啊?”歐天姿嬌嗔,將手中剝好的橙塞到秦方嘴裏。一旁的師母看著這一幕,笑呵呵地說:“你們師生先聊,我去買點東西。”
“好埃”等師母走後,歐天姿臉上的笑容就黯淡了下去。
秦方看著她,柔聲說:“怎麼了?官司贏了,應該高興埃”
歐天姿垂著頭,局促地笑著說:“是啊,是很高興,所以第一個就來告訴你。”
秦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我很以?而自豪。”
歐天姿抿緊唇角,猶豫半天,還是將頭枕到了他的被上,緩緩說道:“答應我,你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我要你看著我,一直看著我,一步步地走著你曾經走過的路,走得很好……”
秦方眼中閃過一抹悲傷,撫摸著她的頭髮說:“傻瓜,我不會有事的,醫生說我過幾天就能出院了。”他停了一下,換上輕鬆的語氣說:“而且我真的很為?感到驕傲呢,這場官司即使是我去打,也未必比?做得更好。?很出色!”
“也很招人厭吧?他們都在背後叫我毒菊花。”歐天姿苦笑,“你還記不記得以前給我講過一個故事?”
“別人的話不用理會……什麼故事?”
“有個村子裏有兩兄弟,村口是條河,村民們想要去其他地方,都要繞很大的圈子。於是哥哥決定建一座橋,有了橋後,村民們就不必再繞遠路了。可是那麼寬的河,要建一座橋,對村落的財力人力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哥哥不氣餒,每天上山砍樹準備木料。而弟弟呢,則從這條河上看到了商機,他花了一點點錢造了只船,然後以渡人過河收取費用,不久就成了大富翁。”秦方摸摸她的頭,“為什麼忽然想起這個故事?”
“當初你問我,如果讓我選擇,我會當哥哥還是當弟弟。”
“?當時回答說,?選擇當弟弟。”
“是啊,因為我覺得堅持理想太痛苦了,把握時機順應潮流才是明智之舉。”歐天姿露出迷茫之色,低聲說:“我也真那麼做了,我一直是個很會順應時勢的人對不對?可是……還是覺得不快樂……最初官司贏時會很高興,很興奮,但漸漸地,興奮的情緒越來越少,越來越麻木,有時候看見委託人喜悅的臉時,都會覺得好奇怪,好像在看一出和我完全沒有關係的電影……”
“?長大了,天姿。”秦方剛說了這麼一句,病房的門開了,秦太太去而複返。
“咦,天姿,?怎麼了?眼圈紅紅的?”
歐天姿連忙站起來說:“哦,是啊,剛才眼睛有點癢,就忍不住用手揉了幾下……啊,我想起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了。”
秦太太挽留說:“一起吃完飯再走吧?”
“不了,我回家吃好了。老師再見,師母再見。”歐天姿幾乎是奪門而逃,匆匆跑進電梯,鋁合金牆壁上照出她的臉,難掩的慌亂失措。
很失落,心空蕩蕩的,像下午人潮散盡的法庭,她看見了寂寞。
歐天姿深呼吸,再睜開眼睛時,臉上終於恢復了平靜。她看著自己的倒影,勾唇微微一笑。
不委屈,她才不委屈。早從童年時代起,她就已經選擇好了,永遠不學那個愚蠢的哥哥,硬要造橋過河,沒成功前就先苦死自己也拖累了大家。她是夾縫求生見風使舵的高手,她把這一套把戲玩得爐火純青,即使是……秦方,也一樣。
即使是秦方。
離開醫院時天色已黑,街上車輛稀少,兩旁種植著整齊的法國梧桐樹,風吹過,沙沙作響。一輛BMW突然超過她以極快的速度向前沖去,歐天姿正感到驚訝時,事情發生了。
那輛BMW不受控制地滑出車道,行駛者朝右急拐彎,總算在最後關頭搶回一命,車頭撞上路旁的一個垃圾箱,停了下來。
看來情況不算太糟糕。但很奇怪地,那輛車就一直停在了那,再無動靜。
歐天姿覺得有些不對勁就把車倒了回去,BMW的車窗半開著,依稀可見一人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
難道被撞暈了?她連忙下車,上前拍著那人的肩膀喊道:“喂,先生,你沒事吧?醒醒,先生……”
翻過對方的頭,映入眼簾的是張俊秀蒼白的臉--畢非焉。
怎麼是他?他這會兒不是應該PARTY上慶祝無罪釋放的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車廂裏沒有酒精的味道,應該不是醉後駕駛。這樣子都能撞車,真是不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
歐天姿本來不想理他的,但轉念一想,如果被交警或路人發現他,繼而被媒體知道後,可能又會有非議,麻煩無窮。算了,就當回好人吧。她俯身為他檢查傷口,畢非焉的睫毛輕顫著睜了開來,眼睛霧濛濛的,這一刻的他,極孩子氣的表情,柔順得不可思議。
“你受了點傷,不過還好不嚴重。我想你不太適合現在出現在醫院,所以,讓我來開車。”她將他推向旁邊的座位,想了想,又回去把自己的車開到路邊停好,再重新回到BMW的駕駛座上。
在她做這一系列事情時,畢非焉一直用恍惚的表情望著她,看樣子還沒從剛才的昏眩中徹底清醒過來。
15分鐘後,歐天姿終於找到一家還沒打烊的藥店,買了消毒藥水和棉花等東西。當她開始幫畢非焉上藥時,對方的眼睛突然清明起來,“怎麼是??”
“一直是我。”歐天姿毫不溫柔地將他的臉轉到自己順手的位置,乾脆俐落地處理完傷口。
畢非焉沒有再說什麼。
歐天姿仔細端詳了一下,確定不會有什麼大恙後,才用棉花擦幹手上的藥水,“覺得好些了嗎?可以自己開車回家嗎?”
“我沒事。”他抿著唇,微側著腦袋,聲音雖然冷冰冰,但表情卻有點忐忑不安。歐天姿無所謂地聳聳肩,倒轉車頭。
畢非焉忍不住問道:“你在做什麼?”
“回剛才你撞車的地方。”
“為什麼?”
“我的車在那裏。”她淡淡地瞥他一眼,“你總不會要我走著回去取車吧?”
烏黑的眼珠變幻不定,最後歸於沉寂,畢非焉轉過頭去。
一時間車內靜靜,誰也沒有說話,最後還是一串鈴聲打破沉悶,畢非焉的手機響了。
他有些不耐煩地看著手機上顯示的號碼,還是接了起來,“什麼事?我在外面……你們去就好了,不要管我……你究竟想說什麼?我今天不想回家,也不要派人來找我,就這樣!”
啪,手機被摔到後座去了。
歐天姿從觀後鏡裏看了他幾眼,開口道:“傷成這樣,我建議你還是回家休息得好。”
“要?管?”畢非焉吼了一聲,然後似乎想到自己不應該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臉上頓時出現了愧疚和尷尬的表情。看著他變臉,歐天姿忽然覺得很好玩,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麼?”
“我在欣賞一個21歲的大人是如何像叛逆期的小孩一樣任性胡鬧。”
畢非焉頓時皺起了眉頭,“?說我任性胡鬧?”
歐天姿把觀後鏡朝他方向推了推,“自己看。”
畢非焉瞪著鏡子,歐天姿繼續笑,但很快就笑不出來了,不但笑不出來,反而變得極度震驚和錯愕。
畢非焉注意到她的表情變化,問道:“?怎麼了?”
歐天姿沒有回答他,她打開門跑出去,在剛才停車的地方來回轉了三圈,確信自己沒有記錯地方,可是,可是,可是--
她的車卻不見了!
畢非焉從車窗裏探出頭,好奇地望著她,又問了一遍:“怎麼了?”
歐天姿抓抓頭髮,當即拿出手機打電話,“Hellen,幫我打電話給交警問問那邊有沒有拖車記錄……嗯,白色現代伊蘭特,在桐葉大道這邊……嗯,就在剛剛半小時內……”
等了大概有5分鐘後,助手回復了。
“沒有?確定嗎?好吧,謝謝?。”歐天姿蓋上翻蓋,在街上站了半晌,轉身回BMW。
“?……的車不見了?”畢非焉問得有點小心翼翼。
“我沒有違章停車,看來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被偷了。”歐天姿惱怒地罵了句SHIT,轉眸間,看見畢非焉在笑。她再看一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他的確在笑,還是很幸災樂禍的那種笑。不由更加生氣,冷冷道:“你笑什麼?”
“我在欣賞一個25歲的大人是如何像幼稚園裏丟失了布娃娃的小女孩一樣氣急敗壞。”
這傢伙,居然學她說話!歐天姿白了他一眼,心情太糟懶得反擊,開始開車。
畢非焉問道:“現在去哪?”
“去警局備案。”歐天姿說著又懊惱起來,睨他一眼說:“你最好祈求老天讓我找回那輛車,否則我恨死你!”
畢非焉詫異地望著她,真的和平時都不一樣了呢,“恨死你”這種帶著三分賭氣三分嬌嗔的話根本不像是歐天姿會說的埃
“快警局就到了,歐天姿邊下車邊說:“我現在進去報案,你如果覺得頭不暈的話,可以自己開車離開。再見。”
然而令她有點意外的是,半個小時後當她從警局裏出來時,那輛BMW還停在路邊,畢非焉居然沒有走在等她。
“員警怎麼說?”
歐天姿苦笑,“竊車者是慣犯,手段熟練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跡。”真想發狂,多管閒事果然是要不得的,她好不容易同情心氾濫一次,結果還是丟了愛車。而且這個小鬼半點愧疚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好像很樂意看見她倒楣。
“一輛伊蘭特而已,丟了就丟了吧。”畢非焉的安慰話聽上去毫無誠意。
“你知道什麼!這輛車對我而言很、很……總之意義匪淺。”
畢非焉“哦”了一聲,沒再接話。
“我呢,現在準備回家,你怎麼辦?”
畢非焉露出個奇怪的眼神,“?現在開的好像是我的車。”
“所以?”
“我除了跟?回家外還有其他選擇嗎?”
歐天姿皺眉,聽出了弦外之音,“跟我回家,你是指--”
畢非焉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臉,看起來就像天使一樣純潔,“好心人,好事做到底,今晚收留我吧。”
嘎--BMW跑車差點撞到樹上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10:04:43
第三章
防盜門“砰”的一聲開了,歐天姿摸黑按到電燈開關,整個房間頓時亮了起來。
她將鑰匙往牆上一掛,在玄關處換好拖鞋逕自走進臥室。“進來吧。你自便,冰箱裏有飲料。”
畢非焉好奇地打量新環境,兩室一廳,簡約現代的裝修風格,客廳的牆壁上彩繪著幾何圖案,書架上堆滿了書,地上散落著很多抱枕,一切都看上去屬於那種很知性很舒適的地方。
他在沙發上坐下,看見玻璃茶几上堆放著一些雜誌,順手拿起來,清一色都是以他為封面。有關他的報導裏還勾勾圈圈用筆劃了些重點,難道這位大律師在接他的案子前已將他詳細研究了一番?
歐天姿打開門再走出來時,已換上了家居便服,手裏還拿著小藥箱,問道:“有沒有頭暈眼花的現象?”
畢非焉以為她又要幫自己上藥,誰知歐天姿卻將藥箱往茶几上一放,對他說:“自己再處理一下,換個OK繃。”然後便起身進了廚房。
畢非焉就著箱裏的鏡子照了照臉,額上手肘處都有撞傷的痕跡,有的地方都發青了。
廚房裏傳出歐天姿不滿的聲音:“我真不明白,為什麼我要帶你回家。”
“因為我現在的樣子不適合見人。”
“你也知道自己的臉寶貴?下次注意吧。”
畢非焉垂下眼睛,過了半天轉移話題說:“?在幹什麼?”
“因為你的事情,我到現在還沒吃飯,所以我在下麵條當晚餐。”
“我也沒有吃飯埃”他說得好無辜。
廚房裏,歐天姿怔了一下,“好吧,那多煮一份給你。”
畢非焉挑起眉,“?做的東西能吃嗎?”
他得到的回答是從廚房裏扔出來的一隻青椒。
一刻鍾後,歐天姿端了兩碗面出來,一眼看去,紅綠椒絲金黃煎蛋顏色頗是誘人,而且香氣濃郁,令人食欲大動。
畢非焉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味道相當不錯,確實也是餓了,當下捧起來大口吃完。歐天姿敲了敲筷子說:“你洗碗。”
畢非焉慢吞吞地伸出手給她看,歐天姿明白他的意思,十指纖纖不沾陽春水,她“啪”地用筷子敲了下他的手背,“少來這套。這是我家,如果你不聽我的,就給我離開。”
於是人在屋簷下的一米八三的美少年不得不低著頭去洗碗。等他洗完碗出來,歐天姿正坐在沙發上看書,燈光勾勒出她的135度側面,棱角分明。她哪里像菊花了?像竹子還差不多。
畢非焉一邊心中嘀咕一邊也在沙發上坐下,百無聊賴地問道:“?每天都是這樣打發時間的嗎?”
“你有什麼更好的提議?”
畢非焉想了想,“下棋?”
歐天姿注視了他半天,居然點頭說:“OK。”
第一盤,國際象棋,畢非焉輸了;第二盤,中國象棋,畢非焉又輸了;第三盤,圍棋,畢非焉擺手說這個我不來;最後歐天姿拿出了撲克算24點,畢非焉再度敗下陣來……
歐天姿熟練地洗牌,微微一笑,“還玩嗎?”
畢非焉抿了抿唇,站起來沒好氣地說:“我累了。我睡哪?”
歐天姿“哈”地將紙牌放回櫃子裏,從臥室裏抱出一床薄被,“你睡沙發。”
“那裏不是還有個房間嗎?”
“哦,如果你願意睡那,我當然沒意見。”
畢非焉推門進去,裏面是個雜物間。他扭頭,看見歐天姿在笑,“嗯……我還是睡沙發好了。”
歐天姿將茶几上的東西全部還歸原位,關掉大燈,客廳裏頓時只剩下兩盞壁燈,淡淡地散發著柔光。“晚安,小傢伙。”
眼看她就要進臥室,畢非焉忽然叫住她:“歐律師……”
“嗯?”
畢非焉猶豫了一會兒,低聲說:“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不肯回家,為什麼在街上亂逛,又為什麼會失控撞車?”
歐天姿想了想,回答說:“那些都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你只需要對自己負責。這個世上沒人有義務必須關心你。”
畢非焉瞪著她,“?的回答很冷耶。”
“很冷就對了。可以睡覺了。”歐天姿關上了房門。
畢非焉在幽靜的客廳裏坐了很久,一閉眼,倒頭睡覺。第二天早上當他醒來時,歐天姿已經不在了。 冰箱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面用漂亮的行書寫著:
早餐在桌上,如果冷了,用微波爐加熱;洗漱間裏有一次性牙刷牙膏和毛巾,用完扔進垃圾桶;出門記得關燈。再見,小傢伙。
PS:吃完早餐要洗碗。
署名處畫了朵菊花。
“囉嗦。”畢非焉將紙條揉成一團,“啪”地扔到了牆角的垃圾桶裏。
“天姿,早上好。”
“早上好啊,歐小姐。”
“學妹恭喜嘍。”
一大早,剛踏進事務所,各種招呼聲撲面而來。歐天姿一一微笑著回禮,覺得自己臉都快笑僵了。她剛在座位上坐下,助理Hellen就跟了進來。
“車子的事怎麼樣了?”
“不知道啊,昨晚報了警,等消息嘍。不過希望渺茫。”歐天姿從皮包裏找出她的紅色鋼筆,然後說:“今天有什麼安排?”
“杜寒飛先生打電話來預約,說想請?幫他處理離婚事項,我已安排他在十點半和?面談,沒問題吧?”
“十大傑出青年、瑞翔集團的CEO小杜?”
“沒錯,就是他。閃電結婚又閃電離婚,這些名人真是把婚姻當兒戲。”
“他的妻子是出了名的精算盤,這場官司看來並不容易。還有嗎?”
“這是高中同學會的邀請函,宮小姐留言說?一定要去,否則她就掐死?。”
歐天姿無奈地接過邀請函,“那麼看來我想不去也不成了。”
“最後,還有份小禮物。”Hellen露出一個神秘兮兮的笑容,轉身走了出去,不多時,捧著一大束香水百合回來。
“給我的?”歐天姿驚訝。
Hellen眨眨眼睛,“難道鼎天還有第二個人叫歐天姿?”
“也對,看來我不應該小估自己的魅力。”歐天姿玩笑著接過花,花裏附帶的卡片上,落款是衛淡嶸,“真驚奇,竟然會是他。”
這時電話鈴響了,歐天姿伸手接起來,對方第一句便是:“收到我的花了嗎?”
“哦,謝謝,很漂亮。”
衛淡嶸說:“我知道東城有家杭州菜做得很不錯,不知道?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去那吃午飯?”
約會如此直接地到來,歐天姿反而怔了一下,“呃……好埃”
“那中午12點,我來接?。”
“OK。”掛上電話,看見Hellen還站在一旁表情玩味,“幹嗎?吃個飯而已,很正常埃”
“衛淡嶸哦,風頭正健的檢察官,看來他還真不介意輸在?手上呢。”
“?要八卦到什麼時候?”歐天姿雖然笑容不變,但聲音裏已多了幾分冷意。
Hellen連忙識趣地在上司還沒發脾氣前退出去,“OK,OK,我這就出去做事。”
歐天姿的目光落向手中的筆,忽而一笑,喃喃道:“這麼寂寞,談場戀愛也不錯啊,是吧?”
鋼筆在陽光下璀璨閃爍。
“謝謝你請我吃午飯,味道真的很不錯。”走出杭州菜館時,歐天姿向衛淡嶸道謝。衛淡嶸笑了笑說:“那麼下次還有一起吃飯的機會吧?”
“沒問題。”兩人說笑著朝車子走去,路過一個報亭時,幾個女生拿著報紙朝她指指點點,目光表情都很古怪。
“是她嗎?”
“就是她!”
“天啊,真的是她耶……太過分了,她怎麼可以這樣……”
歐天姿停住腳步,回頭看了她們手上的報紙一眼,繼而從報亭裏拿起同樣的娛樂時報,臉色頓變--《舊愛已隨官司散,辯護律師成新歡?》
衛淡嶸也拿了一份,輕讀出聲:“PARTY主角缺席,風光這邊獨好……昨夜Venus舉辦了盛大的PARTY,慶祝二少無罪釋放,卻遲遲不見主角出場,後記者在無意中發現原來他和辯護律師歐天姿小姐在一起開車兜風,兩人神態親密,酷似一對情侶;最後畢二公子隨歐小姐一同回家,直至早上才離開……”
歐天姿惱怒道:“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衛淡嶸難掩尷尬地說:“下麵還附了照片……”
果然,報導旁邊還刊登了幾張照片,雖然光線暗淡面容模糊,但是那輛BMW和清竹小區的招牌卻是明明白白擺在那裏,根本賴不掉。
丟了車已經夠倒楣的了,居然還被記者抓個正著,捕風捉影亂寫一通,歐天姿覺得自己的頭開始隱隱作痛。
“這是什麼?”
啪,同樣的報紙在差不多同樣的時間裏被擲在了畢非焉面前。 畢非焉拿起來掃了幾眼,隨即丟在一邊,“無聊。”
“無聊?”站在他對面的正是Venus首席負責人江桂珍。這傢伙昨天PARTY沒有出席,她已經有不祥的預感,果然,第二天他就上了頭條,還是這麼爆炸性的新聞,“你和歐天姿什麼關係?為什麼你昨天會和她在一起?還有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我出了車禍,她正好路過,我這樣子不能見人,又不想回家,所以去她那借宿一晚上。”
回答得這麼輕描淡寫!江桂珍在房間裏踱了幾步,然後坐回皮椅上,開始揉額頭,“你最近因為官司的事情已經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居然還在這個時候鬧緋聞,你知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你再這麼任性下去會完的……”
畢非焉抿緊唇角,一聲不哼。
江桂珍數落了半天,看他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好放棄繼續勸導。“好了,你現在這個樣子沒法出鏡,我看你還是暫時休息幾天好了,等臉上的傷痊癒了再安排工作給你。還有啊,這幾天不要再給我惹事了,乖乖待在家裏不行嗎?”
畢非焉忽然說:“週六我想參加穆離的葬禮。”
江桂珍皺起眉頭考慮了一會兒,點頭說:“也好,面子上總要做足。我會安排。”
畢非焉起身,打開辦公室的門,卻又停下來轉頭問道:“桂姐,?認識什麼黑道上的朋友嗎?”
“什麼?”
“比如……盜車集團的老大什麼的。”
江桂珍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外星人。 畢非焉聳了聳肩,“OK,?當我沒問過。”說完離開。
“等等,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你打聽這個幹嘛?”江桂珍追出去時,廊道上已沒了他的身影,這個傢伙,他不會又惹出什麼大麻煩來吧?
歐天姿在同事們探究、曖昧的眼神中度過了一個下午,而且車丟了,只好叫計程車回家。她前腳剛進家門,後腳門鈴就響了。
開門後,宮小瀾十萬火急般沖進來,雙手叉腰說:“姿姿?太過分了!這麼勁爆的新聞居然事先一點風聲都沒透露給我,讓別人搶了頭籌去!”
“?在說什麼?”
“什麼什麼?我說的就是這個!”
啪,同一份報紙同一天裏第?次出現在歐天姿面前。她不耐煩地推開宮小瀾的手,從冰箱裏取出杯橙汁,“這麼無聊的報導你也相信?虧?還是業內人士。”
“報導是無聊了點,但照片是真的啊!?不要狡辯說照片上車裏的那個女人不是?,瞞得過別人可瞞不了認識?十幾年的我!”宮小瀾搶過她手裏的橙汁,逼供道,“坦白交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認為是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了。”
“喂,?不是吧?我知道照片上的確是?和畢二少,也知道?和他之間肯定不是報導寫得那樣。但事實究竟是什麼??不會小氣到連這個都不肯告訴我吧?”
歐天姿望著她,目光閃爍間若有所思,最後彈了彈手指說:“怕了?了,如果你現在不是以記者的身份而是純粹以朋友的身份想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的話,我倒不介意告訴?。”
宮小瀾立刻眼冒心心,挨著她坐到了沙發上,“好耶好耶,首先,?承認那照片上的兩個人的確是?和二少?”
“是啊,沒錯。”
“?怎麼會和他在一起的?他昨天不是應該參加那個PARTY的嗎?”
“我碰到他時,他在桐葉大道,出了點小小的車禍。至於他為什麼沒有參加PARTY而在那裏出現,我就不知道了。”
“什麼,車禍?”宮小瀾頓時緊張了起來,“他有沒有怎麼樣啊?哪個傢伙要死了敢撞他?太過分了!”
歐天姿翻了個白眼,“他是自己撞到垃圾桶的,受了一點輕傷。”
“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我非常善良地為他療傷,然後我發現自己的車被偷了,然後我就開著他的車回家,順便把他也一併帶了回來,然後就是?所看到的報導了。還有問題嗎?”
宮小瀾睜大了眼睛,“善良?這個詞出現在?身上真的讓人覺得很奇怪礙…”
歐天姿站起來朝廚房走去,“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信不信隨?。”
“還是覺得有問題,?分明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典型見死不救的那種人,怎麼會突然那麼好心?”宮小瀾窮追不捨。
“我也想知道我昨天是哪根神經錯亂了居然自找麻煩。”
宮小瀾眨眨眼睛,賊兮兮地笑了,“這說明我們家二少魅力無邊,連?這只毒菊都對他起了慈悲心……”
“他?”歐天姿在廚房裏嗤笑,“一個沒長大的小孩罷了。”
“臼是心非的傢伙,就會嘴硬。”宮小瀾說著從沙發墊下摸到一樣東西,拿上來一看,竟是條製作精美的手鏈,“咦,你這傢伙從來不戴首飾的啊,難道……這是二少的手鏈?”
歐天姿端著切好的西瓜從廚房裏走出來,看了手鏈幾眼,懶洋洋道:“應該是。”她忽然轉了轉眼珠,對宮小瀾說:“這樣吧,雖然沒能給你獨家新聞,不過給?一個和偶像近距離接觸的機會怎麼樣?”
“什麼意思?”
“這條手鏈,?帶去還給他。”
宮小瀾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說:“如果我把它私藏起來當紀念,?覺得二少會不會有朝一日想起來問我要?”
歐天姿的回答是白了她一眼,花癡女人,“事情問完的話可以回家了。我還有工作要做。”
“什麼工作?”宮小瀾的眼睛再度發亮,“?是不是指杜寒飛的離婚案?聽說他有意聘請?當他的訴訟律師,是不是真的?”
“早上10點的事情,?這會就知道了?果然消息靈通。”
“那麼說就是真的了?哇,姿姿啊,在一個月內連續成為兩起備受矚目的官司的代表律師,?的風頭強勁,一時無二啊!”
歐天姿扯扯唇角算是微笑。其實只是想再找個挑戰來填補寂寞而已,不過說了小瀾也不會懂,“問完了?可以回家了。”她很不給面子地將好友推出去,有這個聒噪的女人在,她永遠都別想工作。
“好嘛好嘛,我這就走啦。等等啊,記得這個禮拜六同學會哦。”
歐天姿“砰”地關上門,呼,終於清靜了。
明亮的白熾燈下沒有一絲陰影,照著兩個專心工作的人。
Hellen終於看完手上厚厚一迭資料,抬起頭愁眉苦臉地說:“這個杜寒飛,緋聞還真不是一般的多耶。要偷腥也要抹乾淨嘴巴啊,被老婆抓了那麼多把柄在手裏……”
坐在她對面的歐天姿淡淡道:“羅望舒不缺錢,她開出的離婚條款卻相當刻薄,這麼做分明是整杜寒飛,讓他身敗名裂分文不剩。”
“所以說;千萬不要得罪女人。”Hellen扁扁嘴巴,“怎麼辦,如果鬧上法庭的話這場官司會很難打,因為理虧在杜寒飛。”
歐天姿把玩著手中的筆,緩緩說:“我一直認為一樁婚姻要走到離婚這步,絕對不是一個人的過錯。羅望舒不可能完美無缺,丈夫頻頻有外遇,她怎麼都會有所反應和行動的,只要她有一點過錯,對我們來說就有利處。”
Hellen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那我現在打電話給波子他們,希望能有所發現。”
歐天姿翻著手上的資料,不經意地問道:“波子不是移民了嗎?還在當他的私家偵探?”
“他老婆卷了他的錢跑了,沒錢,移民不成,只好繼續待?城混。”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出:“所以,千萬不要得罪女人--”
說完大家一起笑。這時電話響起,Hellen講了幾句後轉頭向她,“學姐,?的緋聞男主角打來的哦……”朝她擠擠眼睛。
歐天姿怔了怔,接過來後,電話那端的語音低柔悅耳、每個字的發音都絕對完美,“我是畢非焉。”
“有事?”居然是他,歐天姿的第一直覺反應是--不會是他真的想起那條遺失在她家裏的手鏈了吧?
“現在方便出來一下嗎?”
歐天姿看了看手錶,原來已經是晚上八點一刻,不知不覺就加班到了現在,“哦……當然。”
“我就在鼎天律師事務所的門外。”
“呃?”她轉身拉開百葉窗簾,橘黃的路燈下果然有個人,戴著一頂很大的帽子,燈光將他的影子拖拉得很長,他就踩著自己的影子慢慢地踱來踱去。“好,我馬上下去。”
掛上電話,Hellen在旁邊一臉曖昧地看著她。
“我和他沒什麼的。”
“哦--”長長的拖音,分明不信的表情。
懶得辯解,歐天姿拿了皮包說:“今天就到這吧,下班走人。”下樓推門而出,那個裝束神秘的人真的是畢非焉。
“又怎麼了?”她看了看四周,挑眉,“你的BMW呢?”
畢非焉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道:“跟我來。”
這傢伙有點奇怪,歐天姿一邊思索一邊跟在他身後,轉過這條街的街角,突然間,睜大眼睛低喚道:“哦,MyGod!”
在綠化帶旁的空地上,一輛白色現代伊蘭特靜靜停放著。
她驚喜地轉頭看畢非焉,畢非焉沖她歪了歪腦袋。
“你是怎麼找到的?真不敢置信……”她朝車子跑過去,卻在看清車身後笑容消失,扭頭不悅道:“這輛車不是我的!”
畢非焉聳了聳肩膀說:“哦,我可沒說是?那輛埃”
“你耍我哪?”搞什麼鬼?
畢非焉揚唇一笑,上前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東摸摸西摸摸,“看看,顏色、款式,是不是和?原來那輛一模一樣?”
“那又怎樣?”歐天姿還是沒好氣。
“上來試車吧。”
歐天姿叉著手站著沒動,畢非焉等了一會兒,再度朝她揚頭,軟言溫語地說道:“上來吧,試試看。”
歐天姿一邊說服自己只是因為不想站在大街上跟他繼續爭執下去,一邊上車,畢非焉把駕駛座讓給她,她關上車門,熟練地發動引擎將車開上車行道。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跟?原來那輛有什麼區別嗎?”
歐天姿歎了口氣,將車停下。 畢非焉見到她這樣的反應,有點不安起來,“我只是、只是覺得……?,可以把它當成……?丟的那輛。”
歐天姿笑了笑,“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因為你害我丟了車子,所以特地買輛一模一樣的補償我?”
畢非焉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靜靜看著她,帽沿下的眼睛剔透如水晶,那麼專注的眼神,有種奪人心魂的力量。
歐天姿不自然地別開臉,低聲道:“老實說,這個驚喜對我而言驚的成分比喜大。”他居然會買輛一樣的車子賠她,二十萬,一個尷尬的價值。
畢非焉似乎沒料到她會拒絕,臉上的表情頓時忽陰忽晴,變化不定。
“你有沒有看今天的報紙?”歐天姿沉吟片刻後抬起頭,唇間泛起了淡淡的微笑,“如果再被記者拍到現在這一幕,真不知道又會寫成什麼樣子。”
畢非焉不屑地說:“我從來不理會那些記者寫的東西。”
果然是個被寵壞的傢伙。歐天姿暗籲口氣,心中有了決定,“我今天加班到現在還沒有吃晚飯。沒辦法了,只好請你吃飯了。”
“什麼?”畢非焉沒反應過來。
“你說我該請你吃什麼,才抵得起這份禮物的分量?”
畢非焉恍然大悟,她這麼說就是答應收下這輛車了,當下咳嗽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說:“我要吃韓國燒烤。”
頓了頓,揚起含笑的眉眼,補充道:“五角廣場那家。”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10:05:45
第四章
半個小時後,坐在空調很足的包廂裏,吃著鮮辣可口的燒烤時,歐天姿抬眼看向畢非焉。他正在專心致志地翻動平底鍋上的牛肉,表情難得一見的輕鬆。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在接觸他之前,媒體的報導,加上職業需要,她就已經掌握了最詳盡的第一手資料。
7歲時父母雙雙因車禍去世,被嬸嬸收養,在打罵中度過童年,因此有自閉傾向。高中畢業後隻身一人來了?城,起先在路邊擺攤賣衣為生,因高挑俊亮的外形被江桂珍發現,引入演藝圈,19歲時因主演《折翼蝴蝶》一炮走紅,他在裏面所扮演的二少爺形象深入人心,所以FANS們也都用二少來稱呼他。他的演技雖然一般,但天生麗質,三年來只是接些本色演出,依舊聲勢不衰,而這次的殺人事件更是使他的曝光率達到顛峰,凡有他的名字必是頭條。 關於他和穆離所傳出的緋聞,雖然Venus極力否認,但依她看來,恐怕是確有其事,否則怎麼解釋當他聽到穆離的死訊時會那樣失魂落魄?
她明明知道的不少,但這一刻面對他時,卻覺得其實自己根本不瞭解他,一切都需要重新評估和定位。
歐天姿以手托腮,忽然說:“你額頭的傷好多了,畢竟是年輕人,複元的速度真迅速。”
畢非焉抬眉,嘴角向右斜起,每當他這樣笑時,就顯得壞壞的帶了三分邪氣,“少來,?就不是年輕人了嗎?”
“不算吧?有記憶以來,似乎就沒青春過。”也許是包廂裏的溫度太怡人,又或是眼前那張容顏太過魅惑,歐天姿的聲音裏多了很多情緒,內心深處有樣柔軟的東西,莫名的被牽動了,“其實你不必這樣做的,有些東西即使外形一樣,但意義完全不同。那輛伊蘭特……是我爸爸送的。”
畢非焉愣了一下,遲疑著說:“?……有爸爸?”外界傳聞這朵律界毒菊不是和他一樣父母雙亡嗎?
歐天姿抿唇,目光沒有焦距地落在飲料杯上,“小時候和媽媽兩個人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很苦。很冷的冬天,媽媽在井邊洗衣服,為了不讓自己覺得冷她就喝酒,然後喝醉了回來抱住我哭,我看到她的手凍裂了,又紅又腫。你知不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麼?”
畢非焉搖了搖頭。
歐天姿笑笑,“我很同情媽媽,也很心疼她,但另一方面,我覺得她很沒用。難道一個女人必須要依靠男人才能生存下去?而當那個男人離開她,她就潦倒窮困,過不上好日子了嗎?”
畢非焉露出驚訝之色,眼神開始變得很複雜,似震撼又似憐惜。
“我小學起就懂得幫學校同學寫功課賺錢了,初中時投稿,高中時送報、幫鄰居家小賣店收銀,大學時當家教……17歲時媽媽因病去逝,那時我第一次見到我爸爸,他支付了醫藥費和出殯費,那是他惟一為媽媽做的事情。然後他知道我考上了?大,送給我一隻鋼筆作為禮物。”歐天姿說著從皮包裏拿出那支紅色的派克筆,這麼多年來,出庭時,心煩時,只要握著它,就像是找到了某種依靠,“如果是其他孩子,必定會恨爸爸,因為他的不負責任而讓她有了那麼不幸的童年和少年,但我沒有。當我發現他可以助我成功時,我選擇了坦然自若地以另一種身份與他接觸,我能有今天這樣的成績,和他在暗地裏給我的幫助是分不開的。”
玻璃牆外街燈璀璨,那樣的夜色下,那樣的氛圍裏,傾訴的欲望連綿不息,無關乎物件是誰。
“畢業後進了這家頂級律師事務所,第一天騎著自行車去上班,警衛用很古怪的目光看著我,進去後,我才看見整個停車場裏都是名貴轎車,一輛半新不舊的自行車停在那裏,別提有多麼格格不入。那種格格不入的日子我過了整整一個月,在那一個月裏我考到駕照,然後準備貸款買車。因為沒有什麼錢,所以買不起太貴的,看這款漂亮的伊蘭特,價位也很合理,就下了訂單。這件事不知怎的竟被爸爸知道了,生日的那天,爸爸打電話給我說有禮物送我,我走到樓下一看,就看見了一輛白色的現代伊蘭特。”歐天姿長籲口氣,停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當時那種感覺是很怪異的,怪異得根本形容不出來。我不知道自已是應該感動,還是應該覺得委屈。最後我跟自己說,就這樣吧,他愛?,但他不能認?,就這麼簡單。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事不是可以自己做主的,所以,根本就沒理由責怪誰埋怨誰。”
說到這裏,歐天姿笑了笑,看向畢非焉說:“我從小就是怪胎吧?看我處理事情多麼與眾不同。”
“?……很棒!”畢非焉滿臉真誠地說。
歐天姿盯了他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俯的,嚇了畢非焉一跳。
她伸手拍拍他的臉,再次用哄小孩般的語氣對他說:“傻瓜,騙你的。這些話聽過就算哦,你要是當真就是白癡。”
畢非焉直直望著她,沒有笑。
“不好玩,沒有幽默感的傢伙。”歐天姿將筆放回皮包,站起來說:“我吃飽了,結賬走人。”
她剛走到門邊,畢非焉忽然開口:“對不起。”
歐天姿伸去握門柄的手停住了,她背著他,他看不到她的表情,房間裏靜了三四秒鐘。然後他聽見她又是“哈”地一笑,用輕快的口吻說:“是啊,你是對不起我。你這個小傢伙,給我添了多少麻煩啊,先是那起要命的官司,然後還有緋聞,害我上街被MM們罵……”
畢非焉沒有等她把話說完,提高聲音一字一字道:“對不起。因為我的事,害?丟了?爸爸送給?的車。”
歐天姿回過身,眸中淚光晶瑩,她看著畢非焉,三分嗔怒三分局促三分脆弱再包含一分寵溺地說道:“你這個壞小孩,你非要說出來嗎?你非要看我哭嗎?”
畢非焉走到她面前,定定地看了她幾眼,然後伸出手將她攬入懷中。
一米八三的他比她高一個頭,包廂裏燈光溫存,歐天姿感覺自己的身子由僵硬慢慢轉為柔和,最後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不是真的想哭,歐天姿想,她只是有點貪戀那個懷抱,絕對不是想哭,她才不會哭呢。
可是,她無法解釋,為什麼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來,再也看不清晰。
不知過r多久,一股糊焦味在房間裏彌漫開來,擁抱中的兩人各自一怔,扭頭望去,只見烤架上的幾片牛肉,已經變成了黑色。
兩人看看烤焦的肉片,再看看對方,一起笑了起來,迷離曖昧等情緒也隨之煙消雲散。
“走啦。”歐天姿打開房門,當先走出去。誰知兩人剛走出燒烤城大門時,一片鎂光燈迎面而來。
無數隻話筒憑空出現,身背攝像機的記者們蜂擁而至。
“出來了出來了!真的在一起呢!”
“二少,你和歐小姐真的是情侶嗎?前天晚上你真的在她家過夜嗎?”
“你們是怎麼開始的,能不能談一下?”
“……”
燈光閃爍,映出他和她的臉,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
真的是目瞪口呆。第二天的娛樂雜誌封面證明了這一點。
歐天姿百無聊賴地翻著雜誌,Hellen將一杯咖啡遞到她面前,看了那本雜誌一眼,忍不住笑,“還說沒什麼,這下逃不掉了吧?”
“拜託,我只是跟他吃個飯。”歐天姿“啪”地合上雜誌,不悅地說,“我和衛淡嶸也一起吃飯了,怎麼就沒人來拍我跟他?”
“那怎麼一樣,人家可是大明星耶。”Hellen順手翻了翻雜誌,笑道,“?看?多出風頭,十大傑出青年要離婚的報導都被?和二少給擠到後面去了。”
“廢話少說,波子那邊有消息嗎?”
Hellen收起玩笑之色,打開手裏的文件夾,“基本上可以說是毫無進展。羅望舒的生活很有規律,每天早上9點出門,去做美容,下午健身或逛街,晚上8點前一定回家。來往的也大多是女性,僅有的幾個男性經過調查都被排除了。也就是說,她不可能有婚外情的存在。”歐天姿不禁皺眉,“這麼賢慧?那她的身體狀況呢,沒問題嗎?”
“她每個季度都會去醫院做全身健康檢查,連個發燒感冒都沒有。”
“人品呢?”Hellen歎氣,“2003年度網路評旬最想娶回家的女人’中位列第三。”
“好像很完美。”
Hellen糾正她:“不是好像,是根本。”
“也就是說沒有希望打贏這場官司了?”
Hellen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慎重地點了點頭。
啪,歐天姿把娛樂雜誌摔進了垃圾桶,“我不相信!越不可能我越要它變成可能,既然我接了這個委託,我就絕不能輸。?讓波子繼續盯著她,我再想想看還有其他什麼辦法。”
“好的。”Hellen合上文件。
歐天姿看了下手錶說:“這裏麻煩?了,我要去醫院接老師。”
“秦大律師今天出院嗎?”
“嗯。”
Hellen笑道:“你們師生的感情真好。”
歐天姿的眼中閃過一絲奇光,勾動唇角笑了笑,然後起身。
夏季已經來臨,車窗外吹進來的風有些熱,她關上車子,後來覺得有點悶,就又打開,如此周而復始了好幾次後,頹然放棄。師生的感情真好?呵……也許吧……
醫院很快到了,搭電梯到病房時,裏面只有秦方一個人,“師母呢?”
“她去辦出院手續了。”秦方看向她的目光裏有著笑意,“我到看?的新聞了。”
“呃?”歐天姿一轉身,看到沙發上的娛樂週刊。哪個探病者買的這些無聊雜誌的,居然還帶給老師看,真是……
“想聽聽我的個人看法嗎?”
歐天姿沒好氣地回答:“老師,那些八卦你也信啊?根本沒那回事。”
秦方“哈”地笑了起來,“?以為我指的是什麼?”
“難道不是我和畢非……”歐天姿說到這裏停了下來,挑眉道,“不是這個,是什麼?”
“是第26頁的事。”
歐天姿翻到26頁,上面報導的是杜寒飛炒得沸沸揚揚的離婚案,原來他指的是這個,自己真是多心想歪了。“關於這個案子,我承認我遇到了點困難。”
秦方沉吟了片刻,說道:“其實我覺得?接下杜寒飛的委託,欠考慮。”
“為什麼?”
“沒錯,這的確是個很好的機會,因為現在大家都很關注這件事,使?的知名度又上升了一個臺階。但是,前提是這場官司必須打贏,那才是錦上添花;如果輸了……”秦方含蓄地停了下來。
然而歐天姿已聽懂了他的意思,介面說:“如果輸了,將會使大家對我的能力產生質疑,認定畢非焉一案的勝利只是因為運氣好,主要證人死了所以我才能贏,從而推翻我是個出色律師的定論。”
秦方微笑,“而且現在輿論全是傾向于羅望舒的,?幫杜寒飛,輸了也就罷了,如果贏了,千人所指的滋味並不好受。所以,我建議?推掉它,這是個燙手的山芋,以?現在的成就,沒必要冒這種險。”
歐天姿沈默許久後,說:“不知道為什麼,聽你這樣說後雖然意念有所動搖,但感覺全身細胞好像都沸騰了起來,非常興奮,也更躍躍欲試。”
秦方注視著她,微微一笑,“我只是說出我的個人建議,究竟如何做,當然由?自己決定。”
“好的。我會考慮的。”話音剛落,秦師母推門而入,見到她歡喜道:“天姿來啦!”
“嗯,來看看有什麼可幫忙的。”
“不用啦,我都收拾好了,阿成開了車來接……這樣吧,今晚一起吃飯?”
歐天姿剛想著要不要答應時,手機響了,接起來,宮小瀾在電話那邊吼道:“?看看現在幾點鐘了?我在三天前就給?寄邀請函、兩天前還親自上門通知過?,?不要告訴我?忘了!”
歐天姿“氨了一聲,這才想起今天是週六,有個高中同學會要參加。一看手錶,已是7點多了,難怪宮小瀾會發狂。
當即向秦氏夫婦告別,匆匆駕車趕去參加。抵達華亨大酒店時,已是8點,一進包廂的門,大家便開始起哄:“本月?城上報率最高的焦點人物到了。罰酒罰酒!”
一連被灌了七八杯紅酒後,大夥兒才終於肯饒過她,宮小瀾連忙湊過來問道:“姿姿,?還好吧?”
“不太好,喝得太急,我覺得有點反胃,我要去洗手間。”
“我陪?一起。”
歐天姿在洗手間把剛喝進去的酒全吐了出來,感覺胃攪動得更加厲害,太久不喝酒,一喝就傷到了。 宮小瀾見她走路搖搖晃晃的,不禁有點著急,“?沒事吧?姿姿。”
歐天姿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打緊。快走回包廂時,走廊那頭來了兩個人。歐天姿一見之下,酒意頓時清醒三分。
“嗨,歐律師,好巧埃”其中一人滿臉笑容地朝她打招呼,舉手投足間倜儻味道十足,正是有著?城2003年度十大傑出青年之一的杜寒飛。
歐天姿冷眼打量他懷裏摟著的清純小美人,覺得這下不只胃痛,連頭也開始跟著痛了。她深吸口氣,儘量讓自己保持冷靜,說道:“杜先生,我們談談好嗎?”
“現在?”得到肯定答案後,杜寒飛親了下小美人的臉說:“去車上等我,馬上就來。 乖。”
小美人很聽話地走了。
杜寒飛笑瞇瞇地說:“歐律師也是來這吃飯的嗎?這的海鮮做得相當不錯呢!尤其是那道沙拉龍蝦……”
歐天姿打斷他:“杜先生,你不認為這個時候你還帶著新女朋友到處走很不合適嗎?”說新女友還是客氣了,用粗俗點的話來說根本就是姘婦!
杜寒飛揚揚眉毛不以為然,“有什麼不合適的??是說對我的離婚案不利?”
“我以為你已經很清楚目前的形勢了。”
“反正我老婆手上已經掌握了不少這方面的證據,也不差多添一樁吧?”這倒是實話,一次偷情和十次偷情,還真是沒什麼區別。
“可是……”
“放心啦,不是有?嗎?我相信?絕對能幫我打贏這場官司的。”杜寒飛拍拍她的肩,一副萬事無憂的樣子說,“總之呢,老婆那邊?搞定,至於我個人的私生活嘛,?就不要管那麼多了。啊,ELLA還在等我,不多談了,再見哦,歐大律師。”
歐天姿怔怔地看著這位花花公子瀟灑離去,氣得根本說不出話來。有沒有搞錯,他以為她是萬能的?
宮小瀾將這一幕盡數看入眼中,扁扁嘴巴啐道:“這個男人真是下賤!”然後打開包廂的門先行進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歐天姿覺得那句話就像記耳光,狠狠地扇在她的臉上。是啊,這麼下賤的男人,真該下地獄!可她還要幫他……
秦方的話再度在耳邊響起:“如果贏了,千人所指的滋味並不好受。”現在的情形是官司還沒贏,她就已經感覺到唾棄的目光了。雖然她以前的名聲也好不到哪去,否則也不會有毒菊這個外號,但這次,連她自己都覺得心虛。
歐天姿悶悶地在門口站了半天,隔著半開的門,看見裏面的同學們一派嬉笑熱鬧的情形,和她此時的心情完全抵觸。她想了想,轉身離開。
晚上八點三刻,街燈璀璨,歐天姿站在酒店門口的人行道上,興許是因為殘存的酒力作祟,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沮喪。正在鬱悶時手機響了,看號碼,竟然是畢非焉。
“我看見?了。”第一句話他如是說。
“呃?”
“我在?對面。”
歐天姿轉頭,果然在街對面看見了那輛BMW。這樣的夜色這樣的晚風裏,看見那輛車的感覺,還真不是一般得--好!
她走過去,趴到車窗上說:“你怎麼會在這裏?”
車裏的畢非焉一身黑衣,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出來兜風。?呢?為什麼一個人站在街上失魂落魄的?”
歐天姿奇道:“我的樣子看起來很失魂落魄?”
畢非焉學她以前的動作,把觀後鏡往她方向推了推,歐天姿看見鏡中果然有張凝鬱的臉,“那你介不介意帶個失魂落魄的人一起去兜風?”
話說完後兩人靜靜對視了幾秒鐘,畢非焉忽然笑了,他笑的樣子很孩子氣,帶著一點點羞澀,卻很好看。
“?還在等什麼?”他說。
“Suddenlybeforemyeyes,HuesofindIgoarise,Withthemhowmyspiritsighs,Painttheskywithstars……”舒援動聽的女音從收音機如月光般流淌出來,夜風吹拂在臉上,酒意不但沒有散去,反而似乎更濃了。
歐天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雙頰如火般炙燙。
她橫了畢非焉一眼,與她的可掬醉態不同的是,今夜的他格外沈默。
“我看真正失魂落魄的人是你吧?”嗯,禮拜六,她沒記錯的話,今天也是為穆離舉行葬禮的日子,難怪他穿了黑衣服。
畢非焉揚眉,“是嗎?”
“時速能達到200多公里的跑車,你卻開著它以這種蝸牛速度兜風,還說不是失魂落魄?”
“那是因為車上有?。”
歐天姿瞇起眼睛,“什麼意思?”
畢非焉低聲說:“我不想週三晚上發生的事再來一次。”
歐天姿頓時醒悟,他指的是撞車一事。說來也奇怪,以前兩人同在?城那麼多年,雖彼此在新聞電視什麼的看見過對方,但從來就沒碰到過。反而自從官司以後,陰錯陽差老能遇見。
“喂,你說有沒有記者在後面跟蹤偷拍我們?”
“大概沒有吧。”
“要有怎麼辦?”歐天姿轉頭很認真地問,“如果再上一次頭條,估計你的桂姐肯定要打電話警告我了。 哈!”說著她反而自己先笑起來,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畢非焉驚訝地看了她幾眼,最後不得不將車停下,“?怎麼了??是不是醉了?”
歐天姿偏著腦袋反問他:“你看我的樣子像醉了嗎?”
銀輝脈脈,映著她的眼睛,靜水汪汪。 畢非焉有點吃驚,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這麼女性化的一面,他覺得自己的呼吸忽然緊了一緊。
“你今天很難過吧?”歐天姿問他,“在葬禮上哭了嗎?”
畢非焉苦笑,“沒有,她姐姐一見到我就趕我走,根本不讓我進他們家的大門。”
歐天姿“哦”了一聲,隨即拍拍他的肩膀說:“別放在心上,那種潑辣女人,不要說你,就是我當初去找她瞭解情況,也被她亂罵了一通。”
畢非焉臉上閃過很多情緒,最後忽然笑了起來,“?喝醉了。”
“為什麼?”
“因為?平時根本不會講這麼多話,更不會安慰人。”
歐天姿皺了皺眉,“是嗎?”才七八杯紅酒而已,而且馬上就吐掉了啊,真會醉嗎?
也許是她眼中的迷茫洩露了某些事心,畢非焉問道:“?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歐天姿揮了揮手,“切,我哪天沒有麻煩?”
“因為……杜寒飛嗎?”
歐天姿睜大眼睛,“你怎麼也知道?”
廢活,那麼轟動的事情,全城人都知道。“?現在還是缺錢嗎?如果不是,不喜歡的案子就不要接。”
歐天姿垂下眼睛,沈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在畢非焉以為她永遠不會回答時,她忽然問:“告訴我,紀魏新是你殺的嗎?”
畢非焉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一緊,唇角逐漸浮現出一抹嘲諷,“?不是已經在法庭上當著所有人的面證明我沒有殺他嗎?”
“我只是證明警方用來證明你是兇手的證據是錯誤的而已。”
“像繞口令。”畢非焉取笑她。
歐天姿發出一聲沮喪的申吟,向後靠倒閉上眼睛說;“好吧,我承認我問了個傻問題,你就當沒聽到吧。”
她聽見畢非焉發出一聲輕笑,然後就沒了動靜。再睜開眼睛時,發現他也靠在座位上,仰首望著夜空,臉上的表情很落寞。
沒等她開口,他已先自出聲說:“我到Venus時,他已經死了。”
“呃?”歐天姿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她剛才的問題。
“我看見他倒在那裏,渾身都是血。然後大門開了,穆離很快樂地走進來,看見我後,笑容還停在臉上,但眼中已露出極度驚恐的表情,然後開始尖叫……”
“好了,不用說下去了!”歐天姿突然不安起來,意識到自己無意中做了件很殘忍的事情。她真的是醉了,清醒的她是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他殺沒殺人關她什麼事,她幹嗎要刨根究底!
畢非焉依舊望著星空,聲音異常平靜:“我一直覺得這個世界上我不是孤單的,我有穆離,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無論什麼情況下,她都會在我身邊。我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不信任我,甚至調過頭來指控我……從來沒有想過。現在她死了……也好,因為不必再有所期望,所以也不會再有失望。”
不必再有所期望,所以也不會再有失望……
歐天姿默默把這句話吟念了幾遍,忽然覺得很哀傷,像是凝固的一種絕望,曾經深埋在受了傷的心裏,而今,被這個少年的落寞喚醒了。
她伸手?住自己的臉,全身顫抖個不停,最後終於尖聲喊出來:“我以後再也不喝這見鬼的酒了!”
都是酒精害的,肯定都是!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10:06:13
第五章
陽光穿透百葉窗的縫隙,照在印著幾何圖形的藍色大床上,被子裏伸出一隻手擋住眼睛,最後還是受不了那份灼熱,猛地坐起身來。
頭很疼,像有兩根皮筋在腦後緊繃著,歐天姿抱頭尋找自己的拖鞋,沒有找到,然後她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這兩個認知讓她頓時清醒過來。詫異地打量四周,是她的房間沒錯啊,可是--她昨天晚上是怎麼回來的?
依稀想起昨天晚上上了畢非焉的車,然後去兜風,說了很多話,後面呢?後面又做了些什麼?竟然一點都不記得了。
歐天姿光著腳走出臥室,看見沙發上躺了一個人。陽光勾勒出他恬睡的臉龐,襯得屋裏的一切都好像恍惚了起來。
奇怪,畢非焉又怎麼會在這裏?歐天姿抓抓頭髮,仔細打量他:英挺飛揚的濃眉,長密的睫毛在光潔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唇線飽滿柔和,像盛開的玫瑰……這麼漂亮的男孩子,難怪有著CrystalBoy”的稱號,睡著時看起來就像個精緻易碎的瓶子,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歐天姿露出個連她自己都可能沒有察覺的微笑,走進浴室梳洗,剛洗完臉在梳頭時,電話響了,她連忙跑去接,但鈴聲還是吵醒了畢非焉,他眨眨眼睛坐起來,眼神朦朧,像幅畫一樣。
這一幕如果拍下來,可以取名為《海棠春睡起》。歐天姿一邊調侃地想著一邊接起電話:“你好,我是歐天姿。”
電話那頭說了幾句後,歐天姿的臉變得很古怪,她轉身把話筒遞給畢非焉,略帶不滿地說。“找你的……是你的桂姐。”
好啊,找他的電話都打到她家來了,更要命的是他還真的就在她家裏,這下想說兩人之問沒佧麼關係,都不成了。
歐天姿鬱悶地打開冰箱倒了杯橙汁,畢非焉很快接完電話,抬頭看向她。
“找你回去?”
“嗯。”因為初醒所以臉色不太好的少年揉揉臉龐,熟門熟路地進了浴室。
鮮甜冰爽的橙汁喝下肚後,整個人的思路也跟著清晰起來,歐天姿轉動眼珠想起一事,便走到窗邊掀起簾子向外看,只見小區門口的電線柱後停著一輛陌生的車子,她就知道,那些記者哪會那麼容易放過她們,果然又早早地埋伏在樓下了。
待畢非焉梳洗完畢走出來時,歐天姿忽然揚起唇角詭異地笑,說道:“小傢伙,想不想看好戲啊?”
“什麼?”
歐天姿朝他擠擠眼睛,伸手撥了110,“您好,員警先生,我是清竹小區的住戶,我發現小區門口有輛車子鬼鬼祟祟行跡可疑,最近我們這一帶發生多起失竊和恐嚇小孩的事件,我懷疑跟車裏的人有關,請你們過來調查一下好嗎……對,清竹小區……是的,我以前沒見到過那輛車……好,謝謝您……什麼?我是誰?我是小區裏一位深深擔憂自家小孩安全的住戶。”不再多說,趕緊掛上電話。
回眸,畢非焉表情古怪地盯著她,“深深擔憂自家小孩安全的住戶?”
“沒錯埃你不就是我家的小孩嗎?”歐天姿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不會酒醉還沒醒吧?”見識過她醉酒後超級恐怖的樣子,畢非焉心有餘悸。
歐天姿停住笑,偏著腦袋問:“昨夜是你送我回家的?”
“哦,我本來不願意的,但某人死命拖住我逼我送她回來。”
“什麼?”
“而且她還威脅我說不許我走,否則就掐死我。”
歐天姿提高了聲音:“什麼!”
畢非焉攤了攤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沒辦法,為了我的生命安全著想,我只好留下。但是我有個要求,以後可不可以不要讓我睡沙發?這個沙發太短,縮手縮腳睡得不舒服極了。”
“什--麼--”歐天姿瞪了他一眼,斬釘截鐵地說,“想都別想,沒有以後了!”
“嗚嗚”的警車聲自外傳來,顧不得再跟畢非焉鬥嘴,她連忙趴到窗邊看,只見車上跳下兩個員警,對那輛車子盤問了一番,最後帶著那輛車一塊走了。
“世界終於清淨了!”歐天姿拍手慶祝,“你現在出去,肯定很安全。”
畢非焉沒她那麼興奮,只是靜靜望著她,明眸流轉間,似乎有話要說。
“幹嗎?你那是什麼表情?”歐天姿走過去打開門,一如既往地趕人,“好啦,你可以走了,路上開車小心。”
畢非焉慢吞吞地走到門邊,忽然回頭,欲言又止。
歐天姿揚揚眉,“還有什麼事?”
畢非焉抿抿嘴唇,做個沒事的表情繼續朝外走。
就在歐天姿剛要關門時,他突然轉身道:“其實我不介意被記者拍到和?在一起的照片。”
“呃?”
“一點都不介意。”畢非焉說完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面頰,轉身離去。
歐天姿錯愕地愣在門口,半晌後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看見自己搭在門柄上的手指在顫抖,為了遏止那種顫抖她用力一握,啐罵出聲:“你不介意我介意!我才不要跟你有任何關係呢,壞小孩……”
罵到最後卻又有點想笑,心裏酸酸甜甜的,像有什麼東西融化了,生平第一次感覺到某種喜悅,真實地存在著。
“死小孩,分明是故意拖我下水,誰稀罕跟你鬧緋聞了?最好以後都不用再見到你……”歐天姿繼續念叨,電話鈴聲卻再度響起,肯定又是江桂珍打來催人的。她關上門去接電話,正想說他已經走了時,那端傳來的卻是Hellen的聲音:“學姐,波子那邊有消息了。”
歐天姿頓時精神一振,“哦,快說,什麼消息?”
“波子好不容易才查到,原來羅望舒在嫁給杜寒飛前有過喜歡的人,並且喜歡了很多年,而且一度為他想自殺。”
“愛得那麼濃烈,就不可能斷得很徹底……如果能找到她和前情人再續前緣的證據的話……”歐天姿彷佛可見勝利在朝她招手,誰知hellen下一句就一盆冷水潑了過來。
“可是對方已經死了。”
“死了?”
“嗯,那個人你也知道的……”Hellen說到這裏語氣沉重了起來,“他就是紀魏新。”
歐天姿的心格了一下,不祥的預感驀然升起。
Hellen說:“還有,經查證,紀魏新是羅望舒的表哥。因此,兩人不能相愛,所以羅望舒才會想自殺。”
濃雲重重襲來,歐天姿覺得自己像是踩進了某個漩渦,那個漩渦越卷越大,漸有吞併一切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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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記漂亮的揮竿,推球入洞。身旁的豔麗女郎興奮地跳了起來:“NiceShot!進了進了,寒飛你好棒哦!”
杜寒飛得意地笑著,接過女郎遞上來的毛巾擦汗,然後走回休息處,“歐律師,不玩幾竿嗎?”
歐天姿搖了搖頭,婉拒說:“謝謝,不必了。”
“那太可惜了,我一直認為高爾夫是世界上最好的運動。”杜寒飛在籐椅上坐下,女伴立刻開了瓶礦泉水給他,舉手投足間殷勤體貼到了極點。
“杜先生,浪費一個律師的時間是件很不明智的事情,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說正事了?”
杜寒飛哈哈大笑,“歐律師?真是爽快。好吧,找我談什麼?”
“我要和你談的是很私人的事情,是否可以請你的朋友暫且回避?”歐天姿瞥了一旁的漂亮女郎一眼。
女郎頓時露出不甘的表情,杜寒飛附耳過去哄了幾句,她才嬌嗔著轉身走了。
“好了,現在只有?我兩人。想說什麼?”
“杜先生,據我所知在我之前替你處理這起離婚案件的原本是沈彥榮大律師,他是個打離婚官司的高手,可是你卻在中途將他辭退了。是否有這回事?”
杜寒飛揚眉,點頭說:“沒錯,是有那麼回事。”
“可以告訴我辭退他的理由嗎?”
“哦,沒什麼嘛,我只是覺得歐律師你比他更適合打這場官司而已。我當然希望自己的官司贏得幾率越高越好了,所以舍他就?,再正常不過。”
歐天姿眼神冰冷地望著他,杜寒飛斂起笑容,“怎麼了?歐律師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我發現自己受了愚弄。這讓我很生氣。”
“愚弄?”杜寒飛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歐天姿從皮包裏取出厚厚一迭資料,“啪”地放到他面前,“自從傳出你和羅小姐要離婚的消息後,你不但沒有安守本分,儘量去挽救婚姻,反而變本加厲,跟不同的女人出入各種場合,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花心濫情,對不起你的妻子。一開始我也覺得很奇怪,因為你這樣做對你的官司沒有任何好處,那麼你為什麼還要雇傭我來替你打這場官司呢?”
杜寒飛笑嘻嘻地說:“因為我相信?能創造奇跡,?總是能出奇制勝的打贏官司的,不是嗎?”
歐天姿聽了這話後不但沒有笑,表情反而更加嚴肅,“你找我不是因為我能幫你打贏官司,而是我能幫你轉移視線。沒錯,我承認我是個問題律師,有關我的討論永遠褒貶不一,而畢非焉一案更讓我頻頻上報,出盡了風頭。於是當我接下你這起委託時,大家的目光就從你身上轉移到了我身上,他們關注的已不再是杜寒飛如何如何,而是看歐天姿怎麼用盡心機打贏這場官司。”
“就算這樣,那也不矛盾啊,?是我的律師,?贏不就是等於我贏?”
歐天姿沉聲道:“可是你並不想贏,你想輸!”
杜寒飛“哈”地大笑起來,“歐律師,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我有沒有在開玩笑,你心知肚明。”歐天姿把玩著手裏的鋼筆,一個字一個字地將先前的話重複了一遍:“我發現自己受了愚弄,這讓我很生氣。”
杜寒飛的臉色變了一變。
“我一生氣,就不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杜寒飛沈默。
“我收了錢幫某人做某些事是一回事,我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地做了某些事是另一回事。真是奇怪,律界毒菊這個外號明明大家都知道,為什麼還會有人認為我純善可欺,或是被欺負了也不會吱聲?”歐天姿微微俯過身去,盯著他說:“不過我想杜先生還沒愚蠢到這個地步,我們還有合作的可能,是不是?”
杜寒飛的臉色已經相當難看。
歐天姿靠回到椅背上,懶洋洋地說道:“好了,現在可以開誠佈公地談談了吧?你和貴夫人唱這麼一出大戲究竟為的是什麼?你們私底下達成的協定是什麼?你們本來設定好的結局又是什麼?”
杜寒飛的目光閃爍不定,很長時間都沒說話。
“怎麼?不肯說,還是不敢說?”歐天姿冷冷而笑,“既然我已經接受了你的委託,就沒理由半途而廢,這場戲怎麼也得演到底。放心,我這個人一向沒什麼公德心,任何事情只要不觸犯我的利益,我就會當自己是瞎子,什麼都沒看見。而你現在所能做的,也只有信任我。事情到這一步,你以為你還有退路嗎?”
杜寒飛的唇動了幾下,終於開口道:“?是怎麼知道的?”
“哦,我知道什麼?知道你妻子和她表哥的事,還是……”歐天姿非常巧妙地將話說得有所保留。
在她的逼視下杜寒飛額頭上冒出了細微的汗珠,他猶豫了好半天,低聲說:“沒錯,我是沒打算贏這場官司,或者說,我是故意要輸給那女人的。”
歐天姿沒有任何接話的意思。
杜寒飛咬咬牙,終於一狠心,說了出來:“那是因為我有把柄在她手裏,都是那女人逼我的!要不是她逼我,我怎麼會做出那種事情來?是她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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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記霹靂劃破長空,暴雨傾盆而下。
窗玻璃上的雨刷劃出浸淫在大水漫漫中的夜景,一盞盞街燈飛快地向後掠去,歐天姿開著車子,覺得自己遊走在世界邊緣。
握在方向盤上的雙手,冰冷冰冷,關節發白,幾乎看得見青筋。
“沒錯,我是沒打算贏這場官司,或者說,我是故意要輸給那女人的。”
喇叭聲尖銳地響起,彙集成一片,又被很快地拋在後面,歐天姿模模糊糊地意識到,她剛剛闖了一個紅燈。
“?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那女人逼我!她逼我!”
雨刷的節奏好像越來越快了,一下又一下,水紋繚亂。那些雨點敲擊在玻璃窗上,刺耳得可怕。
“她和紀魏新,她的表哥,有姦情!”杜寒飛在說這話時面目猙獰。
歐天姿猛地轉動方向盤,車子在地面上擦出長長一個圓弧,上了高速公路。
“我那麼愛她,所以我娶了她,可是,她居然和她的表哥有姦情!”杜寒飛沖她吼,“如果是?,?能忍受得了嗎?”
“於是你殺了他?”她當時的表情肯定也很可怕吧?那麼震撼的事實真相,血淋淋地呈現在面前。而她,還要和殺人兇手討價還價。
杜寒飛露出雪白的牙齒,用緩慢的、充滿威脅性的口吻對她說:“No,殺他的兇手既然不是那個花瓶明星,當然更不會是身為十大傑出青年的我了,我親愛的歐律師,?說對不對?”
又一記霹靂劃過,天地間陡然一亮,歐天姿在觀後鏡裏瞧清楚了自己的臉--蒼白、死寂,毫無生氣的一張臉。
她一個急拐彎,車子朝後退出十余米,掉頭行駛。這一刻,思維完全紊亂成了一片,手腳彷佛有它自己的意識,駕馭車子開向某個地方。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她是不是錯了?她一定是錯了,她怎麼會陷進這麼複雜的漩渦之中?她知道了杜寒飛的秘密,她讓自己處在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
“?現在和我是一條船上的,?不會出賣我的,對不對?”杜寒飛貼近她的耳朵,如情人般輕聲囈語,“就算?去揭發我,也沒有證據,而且像?這麼聰明的人,是不會做些徒勞傷神、又對自己來說毫無利益的事情的,對不對?”
歐天姿閉起眼睛,猛踩剎車,將車子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外面的雨還在下個不停,涼意透過車窗一直沁到心裏,她趴在方向盤上,忽然覺得自己很惶恐。
有人在她身上安放了一枚炸彈,她不知道那炸彈何時會爆炸,而她轉目四望,身畔空空,只有她一個人。一個人而已。
一時間心頭冰涼冰涼,像被刀子活生生挖走了一塊,又是疼痛又是害怕。
人一害怕,就會變得脆弱。
當車子停在那幢別墅門前時,歐天姿意識到了自己的脆弱。因為在她心亂如麻之際,她的身體已先她的意識做出了選擇。
別墅裏燈火通明,那些燈光在夜雨中看起來非常非常溫暖,是她內心深處一直以來極度渴望卻又被狠狠壓抑住的心事。
一樓西側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牆,其中有道簾子沒有拉上,依稀可以看見一家人聚集在餐桌旁正在吃飯,有爸爸,有媽媽,有兩個兒子--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畫面。
歐天姿望著那個畫面,就那樣呆呆地望著,眼睛慢慢地濕潤了。
這是秦方的家,裏面坐著的是他和他結婚了三十年的妻子,還有兩個孩子,大兒子是市第一醫院的外科大夫,二兒子還在上大學,品學兼優。這麼完美的家庭,完美得根本容不下多餘的東西。
歐天姿咬住唇,手指在方向盤上扣緊,有那麼一剎那,她真想沖出去按門鈴,走到那個人面前;哭著對他說她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她遇到了困難,她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她希望能得到他的幫助和關愛……
但是最終還是沒能付於實施。
雨水依舊不停落下來,每一點敲擊都在提醒她找回理智。歐天姿聽著那些雨聲,很絕望地想:原來她連任性的權利都早已失去。
在當初他對她說那個兄弟倆過河的故事時,就已經選擇好了她這一生,放棄一些,得到另外一些。
不委屈,不肯委屈,不能委屈。
晚餐吃完了,兩個兒子先後離席,最後秦太太過來拉起了簾子,將裏面的一切盡數遮擋。
歐天姿覺得心狠狠抽搐了一下,眼淚終於承受不了重量,順著臉頰飛快滑落。
窗玻璃上水氣氤氳,她的臉上也同樣模糊一片。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歐天姿深吸口氣抹幹眼淚,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裏,於是調轉車頭駕車離開。車子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轉悠,經過綠原大道時,巨幅海 報躍入眼簾--
赫色的畫面上圖騰猙獰,身穿白襯衫的長髮少年微微側著臉龐,滿畫面遮擋不住的風流,就那樣自眉梢眼角流淌了出來。
他看起來那麼乾淨,那麼安靜,蘊涵了無窮無盡的純潔,那種純潔,讓她覺得自己可以被救贖。
歐天姿凝望著那幅海 報,右手下意識地從皮包裏摸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是我……你現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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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後,歐天姿按響了門鈴,開門時,畢非焉一臉笑意盈盈地看著她,“真是稀客,?不怕有記者等在樓下嗎?”
“收留我一晚吧。”
她聲音疲 憊地說,然後整個人就倒了過去,嚇得畢非焉連忙伸手扶住她,“?怎麼了?喂……”他關上門,將她半抱半拖地帶進房間。
與她的住處完全不同的,畢非焉的家充滿童趣,牆壁上畫著色彩斑斕的卡通圖案,電話的款式是一隻呼呼大睡的貓咪,最誇張的是更衣室,一整間的衣服鞋子,兩米高的鏡子旁邊貼滿了照片,全是他的宣傳照片,各種姿態盡數不同。
畢非焉將她安置在沙發上,見她神情呆滯,全不復平日的伶俐,便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我的樣子是不是很可怕?”歐天姿的聲音聽起來有如夢囈。
畢非焉笑著拿了面小鏡子遞給她,“自己看埃”
歐天姿朝鏡中看了一眼,嫌厭地別過臉去,把鏡子推開。 畢非焉覺得她看上去很不對勁,便又問了一遍:“?究竟怎麼了?”
歐天姿搖搖頭,抓住一旁的蜥蜴抱枕一語不發。
畢非焉想了想,提議道:“喝橙汁嗎?”印象裏這個女人惟一喜歡的飲料就是橙汁。
他剛想起身去倒,歐天姿忽然轉身一把抱住他,喃喃說:“我覺得我死後會下地獄。”
畢非焉一怔,猶豫好半天,笑道:“死後?那麼久遠的事情,?現在就開始擔心,會不會想得太多了?”
懷中的人兒沒有回答。他拉下她的手臂,發現她已經睡著了。睡夢中的她,依舊眉頭緊鎖,臉色蒼白,唇角抿得緊緊的,倔強的性子一覽無疑。
奇怪,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她會這樣狼狽地跑來找他?
不能就讓她這樣睡在沙發上,會著涼的。 畢非焉橫抱起歐天姿,放到臥室的床上,蓋上被子,卻聽她突然叫了一聲:“爸爸……”
“什麼?”
“爸爸……對不起……”
畢非焉驚訝,“天姿?”
“不要走好不好?”她抓住他的手不肯放。
畢非焉看著她有別以往的脆弱模樣,心中彌漫起了無限柔情,不知道為什麼,她明明比他還大四歲,但他卻覺得此刻她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女孩,而他是她惟一的依靠。於是他坐倒在床邊,摸了摸她的頭髮說:“好,我不走,我在這陪?。我不會走的……”
歐天姿得到保證,終於沉沉睡去。
大雨就那樣啪啪地下了一夜。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10:06:55
第六章
早晨的陽光翩然而至,畢非焉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他打量四周,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睡在床上,還蓋著被子。奇怪,他昨天不是一直倚在床邊陪歐天姿的嗎?怎麼會變成這樣囂歐天姿呢,她去哪了?半夜走了?
心中一緊張,連忙跳下床打開臥室的門,卻迎來一聲清亮悅耳的“你好”。
只見陽光明媚的餐廳裏,歐天姿正悠然自得地吃著早餐,沖他微微一笑,“你買的這個牌子的橙汁不好喝,推薦你喝suntory的。”
畢非焉錯愕地瞪大眼睛望著她,心中某種情緒柔柔地放下了,而另一種情緒不滿地升起。這麼神清氣爽,與昨晚真是判若兩人。
“為什麼早餐沒有我的份?”
“哦,我想我沒有給你做早餐的義務。”歐天姿心安理得地獨享煎蛋,“你今天有通告?”
畢非焉沒好氣地回答:“沒有。”
歐天姿也不以為意,淡淡道:“這麼久不出鏡,小心FANS們忘了你。”
“要?管!”畢非焉懶洋洋地往沙發上一坐,抓過蜥蜴抱枕來蹂躪。
歐天姿挑剔地看了他幾眼,拿起桌上水果碟裏的一個蘋果朝他丟過去,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胸口,“小傢伙,沒人教導過你清晨起床第一件事是洗臉刷牙嗎?”
“?簡直比幼稚園的老師還囉嗦。”畢非焉不但不去梳洗,還變本加厲地抓起蘋果啃了一口。
!隨便你。”歐天姿喝完最後一口橙汁,拿著碗碟去廚房清洗。等她從廚房出來時,畢非焉還是躺在沙發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那只咬了一口的蘋果可憐兮兮地立在茶几上。
“我走了。”
沒有回應。
歐天姿瞥了他一眼,唇邊的笑意逐漸加深,“我真的走了。”
還是沒有回應。這個沒禮貌的小孩。
歐天姿走到門邊,突然站定,轉身厲聲說道:“你過來!”
畢非焉轉過頭,詫異地望著她。
“過來!”
畢非焉翻了個白眼,最後還是無奈地起身磨磨蹭蹭走到她面前,“幹嗎?”
話音剛落,歐天姿就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橫眉豎眼全部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笑靨如花,“昨天晚上……謝謝你了。”
這下子畢非焉可是完全愣住,內心深處像有無數個氣泡在雀躍翻騰,驚訝過後歡喜無限。誰知下一秒歐天姿就皺起眉說:“不洗臉的髒孩子……啊,我後悔了。閃人。”說走就走,半點不留戀。
畢非焉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抬起手摸摸臉上被親過的部位。
半響後他垂下頭,忽然抿唇偷偷地笑了。
原來他一早上都那麼彆扭和生悶氣,為的就是等她這一句謝謝埃
今天的陽光,真是很燦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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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en,跟我來辦公室。”歐天姿一進事務所,便朝助手發號施令。
Hellen依言跟她進了辦公室,拿著文件正想說話,歐天姿已走過去刷刷拉開百葉窗,乾脆簡練地說道:“告訴波子,羅望舒那邊不用再跟了,此事到此為止。”
Hellen奇道:“為什麼?我們不是剛有點眉目嗎?”
“總之不要再查下去了。這個案子我另有打算。”
“這樣礙…好的。”
“還有,幫我打電話給羅望舒,約個時間,我要見她。”
“好。”
歐天姿坐到皮椅上,想了想,似乎沒有其他事要吩咐,便說道:“好了,就這樣。?出去工作吧。”
待助手退出房間後,她的臉慢慢沉靜了下來。陽光鋪瀉一室,幾乎令人懷疑昨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場噩夢,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所有情緒都隨著陽光的到來而被調整到最佳狀態,她還是那個冷漠自私的歐天姿,只要不觸及她的利益,無論別人做了些什麼,都與她無關。
可是,真的能無關嗎?歐天姿望著玻璃桌面上折射出的影子,很多事情,即使再不願意,還是真實存在著。就像那個童話故事裏的少女,一旦穿上紅鞋,就再也脫不下了。只能不停地跳舞,不停地跳,除非砍掉雙足,或者……死。
桌上的電話響起,歐天姿自沉思中驚醒,接起來,卻是衛淡嶸。
“城北那邊新開了一家火鍋城,有沒有興趣去嘗嘗?”
邀約一如既往地來到,然而這一次,歐天姿卻不再想答應,“對不起,學長,我最近都很忙,恐怕沒有時間跟你一起吃飯了。”
“不會吧?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嗎?”
“對不起。”
衛淡嶸聽出了她話裏的拒絕之意,笑了笑說:“那好吧,等?忙過這陣子了再約你。”互作告別後,他掛上電話,門開處,鄧潛興沖沖拿著一份檔走了進來。“好消息!”
“什麼?”
“警方找到了新的證據,如果這次確定證據屬實,即使那朵毒菊花再巧舌如簧,也辯護不了了!畢非焉這小子逃不掉了!”
衛淡嶸打開檔,流覽後臉色微變,他抬起頭,默默看著遠方,好一陣子不說話。
鄧潛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奇怪道:“你怎麼了?你不高興?上次輸給那朵毒菊,這可是你扳回來的好機會啊!哦,我知道了,你喜歡人家,所以不捨得贏她?別傻了,官司是官司,感情是感情,兩碼子事。分清楚點,老兄。”
“我不是顧慮這個。”
“那你在顧慮什麼?”
衛淡嶸沒有作答,然而心底的想法卻無比清晰:如果她知道了這個消息……會有什麼樣的感覺呢?她和畢非焉之間……真的像外界傳聞的那樣在戀愛嗎?她拒絕了他的約會,是為了畢非焉吧?可是他們才認識多久啊,而他,是從大學時代起便開始關注她的人礙…
從大學時代就開始了礙…真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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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的歐天姿辦公室裏,電話再度響起,卻不是座機而是手機,看號碼,是畢非焉的。歐天姿笑著接了起來:“幹嗎?”語音輕鬆,完全不像和其他人對話時那般嚴肅和客氣。
畢非焉在電話那端吞吞吐吐地說:“嗯……我想告訴?……我今天沒有通告。”
歐天姿繼續笑,“我好像已經知道了。”
“那麼……?……”似乎意識到自己這樣太窩囊,畢非焉一狠心,一口氣說道:“今天晚上7點,不見不散。”然後,啪,掛斷電話。
“喂,喂,什麼啊?”有沒有搞錯,連地點都沒有,就這樣算約定了?在歐天姿正又好氣又好笑時,Hellen敲門而入,“學姐,有人送來的快遞。”
歐天姿接過來,信封上沒有寫回郵地址,字很難看,東倒西趴的,拆開,裏面是兩張大時代影都今晚7點的電影票。
喔,老天,那個故弄玄虛的小孩!
“字寫得這麼醜,還好意思寄過來……”歐天姿一邊嘟囔著取笑,一邊將電影票收入皮包,抬頭,Hellen居然還在,一臉看好戲地望著她。
歐天姿揚眉,“?很閑嗎?沒事做?”
Hellen“哈”地笑了起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而且對方還是那樣一個絕色美少年,真是幸福得讓人流口水埃”
歐天姿將手上的信封朝她擲過去。
Hellen一手接住,開門退了出去,關門之前又探頭說了一句:“喂,如果不想繼續上報,就等電影放映後再入場哦,還有,記得戴上帽子墨鏡,祝你們玩得開心。”
討厭。歐天姿瞪著那扇已經合上的門,想著Hellen的話,如果真像她所說的那樣,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的畢二少戴著帽子墨鏡鬼鬼祟祟地和自己一起看電影,似乎真的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她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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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3點,歐天姿開車抵達杜寒飛的家,事實上杜羅兩人已經分居,目前住在這幢別墅裏的只有羅望舒。
女傭引她入客廳,四十餘坪的寬敞客廳,三面落地的是玻璃牆,另一面是整堵的書架。裝修得不僅華麗,而且處處顯示出高雅品位。
歐天姿在沙發上坐下,目光被牆角的一隻水晶花插吸引了過去。半人多高的瓶身雕刻精美,最主要的是中間還浮現出女主人的名字,下面附了句小詩:“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她正仔細打量那只花插時,懶散卻柔美的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了下來。抬頭望去,一身穿白袍的長髮女子一步一生姿地走了下來。
羅望舒,知名珠寶設計師,嫁給杜寒飛後便停職在家,2003年度被網路評選為最想娶回家的女人之一,性格溫婉大方,看上去處處完美。
但,也僅僅是“看上去”而已。她知道她是個什麼貨色,尤其是在昨天和杜寒飛那樣一番徹談之後。
歐天姿站起來,笑著與她握手,“羅小姐?好。”
“歐律師客氣了,請坐。”羅望舒禮節周全地吩咐傭人送上茶點,“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我最近有些晚起,所以拖到這個時間點才能見?。”
“沒關係。”彼此寒暄一番後,歐天姿切入正題,“我這次來找羅小姐,是跟?談談,與我當事人杜寒飛先生的那起離婚官司。”
羅望舒微笑著,聲音依舊柔婉,不緊不慢,“我認為一切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但是女方藉由離婚而得到男方85%的財產,?不覺得這樣的要求太苛刻了嗎?”
“如果物件是我,就不覺得。”
歐天姿靜靜地注視了她一會兒,笑了笑說:“羅小姐似乎太貪心了,而貪心的人通常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我的當事人同意給你50%的資產,再加上這幢房子和車庫裏的那輛賓士……”
羅望舒打斷她:“我想我們不必再談下去了。條件我是不會改的,我們法庭上見吧。”
“羅小姐不再考慮一下?”羅望舒微笑,笑容裏充滿刻意。歐天姿籲了口氣,點頭說:“OK,那不聊官司了,我們聊聊別的吧。”她站起來,走到水晶花插前,讚美道:“多麼漂亮的藝術品,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全世界也只有這麼一個吧?”
羅望舒挽了挽頭髮,“?沒有猜錯,是只有這麼一個。”
“如果我還沒有猜錯的話,這件藝術品出自著名設計師紀魏新之手,對不對?”
羅望舒的笑容頓時有所收斂,瞳仁由淺轉濃。
“聽說他是羅小姐的表哥?羅小姐好幸福,有那樣一個才華橫溢又對自己‘充滿感情’的表哥。”
羅望舒的臉冷了下來,沉聲說:“歐律師?想說什麼?”
“說什麼?沒什麼啊,只是隨便聊聊嘛,羅小姐幹嗎那麼緊張?”歐天姿撫摸著水晶花插,嘖嘖贊道,“一生一代一雙人,相思相忘不相親,好美的詩……只是,太不吉利了些。多情的才子總是薄命的,比如納蘭容若,再比如……紀魏新。”
羅望舒冷冷盯著她,過了半天,咬牙道:“杜寒飛居然會把那件事告訴?,真讓我意外。”
“什麼事?我不知道埃”歐天姿微笑,“我只知道羅小姐逼人太甚,結果適得其反,我的當事人後悔了,現在他不同意給?85%的資產了。當然,從辯護律師的立場說,我接的案子,賠得這麼慘,我也會很生氣的。”
羅望舒咬著下唇,恨聲道:“他不怕我到警局揭發他嗎?”
歐天姿氣定神閑地重新坐回到沙發上,說道:“羅小姐說了一句愚蠢話。什麼揭發??是有實物證據還是僅憑自己猜測所得??親眼目睹了事件的發生嗎?一拍兩散是最傻的做法,既然羅小姐事發時選擇了求財舍情,在羅小姐心中孰輕孰重已經一目了然。而且有些事情口說無憑是沒有用的,當初那麼多證人證詞一律指向畢非焉,說他是殺人兇手,其結果又如何呢?如果羅小姐對這個結果不滿意,真要鬧上法庭的話,我不介意這個月內第三次成為爭議案件的辯護律師。”
她笑得燦爛,而羅望舒已氣得說不出話來。
“50%,加上別墅和車子,羅小姐現在簽字的話馬上可以拿到這筆錢,就不需要再到法院走一遭了。大家都省事。”歐天姿從皮包裏拿出文件,攤放在茶几上。
羅望舒沈默了許久,說道:“我要跟我的律師商量一下。”
歐天姿笑著站了起來,“也好,那我就等候羅小姐的好消息了。不多打攪了,告辭。”走到門邊時。她又回頭補充了一句:“其實羅小姐,有些事情並不是人知道得越多越好,也不是律師知道得越清楚就對?越有幫助。?明白我的意思的,對不對?再見。”
走出別墅時,歐天姿覺得很愉快,從最後一眼看羅望舒的表情上,她已看到了自己的勝利。
說來說去,無非利益。
這對夫妻,一個被嫉恨沖昏了頭腦犯了那種彌天大罪,到頭來還不是人財兩失?另一個為情人自殺過又如何,最後關頭還不是放棄為情人沉冤報仇,而選擇了金錢?
欲望的漩渦無限蔓延,這個世界到處都是黑色陷阱,海市蜃樓,虛幻無邊。有什麼是真的呢?
駕車經過畢非焉的廣告海 報時,歐天姿停下車子對它注視了很久,唇角漸漸浮現出微笑來。無論如何,不管其他人怎麼樣,他是真的吧?
Crystal,最純粹的物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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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7點,電影院門口人山人海。
歐天姿在雕像旁站了一會兒,確定在電影開場前是見不到人後,就去小賣部那買了雙份的橙汁和爆米花。拿著這些東西像個青春期的少女一樣又緊張又憧憬地等待著自己的情人,連她自己都覺得好笑。事實上,她是沒有青春的,少女時期該做的,比如戀愛,約會,玩,一樣沒做,盡數貢獻給了學習和工作。
遺憾嗎?歐天姿問自己,最後搖了搖手中的爆米花,才不呢!沒有以前的刻苦哪有現在的輕鬆?而且此刻的約會物件是無數少女崇拜傾倒追逐的美少年耶,就虛榮心而言也已經夠滿足了。
她咬著吸管,吸了一大口橙汁,這時有人拍她的肩,轉過頭去,看見的竟是衛淡嶸,“學長!好巧。”
衛淡嶸略帶驚奇地說:“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今晚……很漂亮。”
歐天姿垂下頭看自己,為了和畢非焉走在一起顯得年輕些,她特地穿了?恤衫和牛仔褲。
“是嗎?謝謝。學長也是來看電影的?”
“哦不,我經過這而已。?呢?約了……”衛淡嶸壓低了聲音,“畢非焉?”
歐天姿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嗯。不過我看他肯定是要遲到了。”
“?……”雖然早有所聞,但被當事人親口證實,心裏還是不太好受,“你們在拍拖?他是?的男友?”
歐天姿偏著頭笑了起來,“其實男友和情人比起來,我更喜歡情人這個詞,因為前者偏‘友’,後者偏‘情’。”她落落大方,衛淡嶸倒不好意思再詢問下去,只是心裏一直猶豫,要不要告訴她那件事情。看她難得一見地那麼高興,這個時候破壞她的情緒似乎很不應該,但又實在不忍心見她深陷泥潭,最後狠一狠心,一把抓住她的手說:“跟我來一下。”
“學長?”歐天姿在錯愕中被他帶到一個比較僻靜的角落。
“?聽我說,天姿,如果?信任我,請?一定要慎重考慮!”
歐天姿望著異常嚴肅的衛淡嶸,感覺很莫名其妙,“考慮什麼?”
“畢非焉。”不知是不是因為太緊張,衛淡嶸的聲音有些顫抖,“請?相信我說這些純粹只是為?好,而不是出於嫉妒或是其他。他很快就有麻煩了,抱歉我不能告訴你那是什麼麻煩,總之,?在投入這段感情前最好再考慮一下,對方是否值得?喜歡,?又是否真的瞭解他。”
歐天姿瞇起眼睛,手中的爆米花在不知不覺中灑落了一地,“學長,能不能再說得清楚點?”
“抱歉,我不能。但?很快就會知道。”衛淡嶸眼神深深。
歐天姿只覺剛才所有的好心情都飛走了,她抿著唇角,半晌後說:“好的,謝謝你學長,我有心理準備了。”
“天姿……”想說些什麼,卻又無能為力,衛淡嶸覺得自己非常內疚,“無論如何,我希望?快樂,一切都好。”
“謝謝你學長,我知道了。”夜風中,歐天姿的聲音聽起來超乎想像地冷靜。
衛淡嶸凝視著她,忽然發現自己其實一點都不瞭解她。歐天姿根本不是尋常女孩,也許她不會為此太傷心難過,如此一來,反而顯得他自己緊張得多餘。
衛淡嶸苦笑。他那麼關心她,一直以來凡有關於她的事情,他都會特別留意,這種情感綿延了那麼多年,到現在他已分不出是真的有那麼喜歡,還是僅僅像對一種自己所不能掌控和瞭解的東西的膜拜。
“那麼……我先走了。”他轉身,走了很長一段路後回望,發現歐天姿依舊站在原處,街燈斜斜照在她身上,她低垂著眼睛看起來無限落寞。
其實,她也不會不傷心的吧?
衛淡嶸發出一聲歎息,開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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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
刺耳的鈴聲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裏響了很多次,歐天姿靜靜坐在沙發上一直沒有接。半個小時後,鈴聲再度響起,不過這一次,換做了門鈴。
她坐著不動,而那門鈴就一直響,似乎在考驗誰得耐性更好。最後她終於先自投降,怒氣衝衝地去開門,但看見門外的人後,滿臉的怒容卻在瞬間轉成了驚悸,j或者。還有更複雜的一些東西。
“為什麼?沒有來?”渾身濕淋淋的畢非焉問她。
“外面下雨了嗎?”她顧左右而言他。
“我進影廳沒有找到?,就在門口等你,一直等到電影結束。我打?的手機,關機,打?家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
歐天姿鬆開門柄,轉身說:“進來吧。”
然而身後的少年沒有動,不停地說了下去:“為什麼?沒有來?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知不知道我有多麼擔心,我以為,我以為……?在路上出事情了……出了車禍……”話說至此,漸有哭音。
歐天姿轉頭,看見畢非焉的眼睛裏全是眼淚,他慢慢蹲下身,抱住自己哽咽說:“我的爸爸媽媽死于車禍,穆離也是車禍死的,我多擔心,擔心?也會那樣……也會那樣礙…”
歐天姿在門邊站了一會兒,伸手拉他,反而被他一把抱住,緊緊抱在懷裏。他身上的水氣透過衣服,一直沁到她的肌膚裏。
“看見?沒有事,太好了……太好了……”
那麼認真、那麼認真的一個小孩。歐天姿不禁動容,反手抱住他,“對不起……”
畢非焉抬起頭,眼神像麇鹿一般,溫順,又帶了點楚楚可憐。看到那樣一雙眼睛,歐天姿覺得自己的罪惡感更重,她拉著他進房間,關上門,然後取出毛巾幫他擦頭髮。
多麼美麗的頭髮,沾了水就像絲綢一樣,歐天姿想。目光順著頭髮往下看,同樣美麗的少年。儘管之前看過他的畫報無數次,但只有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CrystalBoy是多麼貼切的一個形容詞。
那麼晶瑩剔透,像是用的力度稍微大一些,就會碰碎了。
畢非焉忽然反手抓住她的手,抬頭想說話,歐天姿伸出手指壓住了他的唇,笑笑說:“愛哭的小孩沒資格說話,現在聽我說。”
畢非焉眼中閃過一絲生氣之色,但還是乖乖閉上了嘴巴。
“首先,我很抱歉,讓你自白等了我那麼久,還被雨淋濕了……”充滿歉意和柔情的開場白,不知為何下一秒就變成了責怪,“笨死了,你就不會找個地方避雨或者買把傘的嗎?”
畢非焉卻沒有再生氣,只是聲音疲 憊地說:“躲雨的人太多了,我怕靠得太近,會被他們認出來……而且,我怕我一走開,就剛好和?錯過了。”
歐天姿的心顫了一下,“傻瓜。”她輕聲罵道,“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傻瓜?”
“為什麼不來?”被放鴿子的少年依舊執著於這個問題。
歐天姿歎了口氣,低聲說:“因為……出了點事情,我現在不能告訴你出了什麼事情,但我很難過……我能不能借你的肩膀靠一會兒?”
畢非焉看了她一眼,朝右邊挪了挪,讓出一半的沙發,等她坐下後,自然而然抱住了她的肩膀,讓她可以很舒服地把頭靠在他肩上。
察覺到他細緻入微的體貼,歐天姿閉起眼睛,痛苦和內疚兩相交織,再也分不清晰。
她真的是個很自私的人礙…在電影院碰到衛淡嶸後,儘管他說得很含蓄,但以她的聰明,怎麼會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畢非焉所有的麻煩,而又能被檢察官第一時間得知的只可能是一件事--紀魏新死亡案。
必定是哪里又出了陰錯陽差的錯誤,使警方再次將矛頭指向了這個無辜少年,而真正的殺人兇手卻是她目前在維護幫助的人。因著這樣的關係,她退縮了,猶豫了,秉承一貫的原則儘量與麻煩遠離。於是她回了家,不接電話,不開門,希望借此讓某種情緒冷淡下去。
可是最終,還是不忍心,開了門。
開門見到畢非焉的那一剎那,她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哪怕她再冷血再卑鄙,在見到這個少年時,全都潰不成軍。
她,心疼他。
這心疼的情緒,造就成煩亂的心事,歐天姿已意識到它有可能會將她的人生,改變得面目全非。
從來不動情的人動了情,結局會怎樣?
因為害怕,她選擇逃避,但最終還是,沒有逃成。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10:08:26
第七章
“洗好了嗎?洗好了就出來。”歐天姿倒了杯橙汁,轉頭沖浴室喊道。
幾秒鐘後,浴室的門慢慢打開了,但裏面的人依舊躲躲閃閃,探出半個頭,眼神委屈,“我真的要穿這個?”
“你還有其他選擇嗎?”歐天姿忽然玩心大起,跑過去一把把他拖了出來。淺藍色的女性睡袍穿在畢非焉身上半長不短,剛剛及膝;帶子雖然已被扣得很緊,但還是露出了纖細的鎖骨和晶瑩如玉的肌膚;腿修長,曲線完美。
歐天姿吹了記口哨,真是賞心悅目呢。“應該拿相機拍下來,傳到網上去,那些MM們看見了一定會尖叫的。”
畢非焉給了她一個“少神經”的白眼,走到沙發前擰眉,轉頭說:“我能不能不要睡沙發?”
“那你想睡哪?”
畢非焉的目光朝臥室飄了過去。歐天姿挑起眉毛,“你想睡床?”再看他,好純潔期待的眼神,倒令她覺得自己心理邪惡。
“好吧,一起睡。”歐天姿從衣櫃裏再抱一層薄被出來。睡就睡,誰怕誰?
果然如她所料,美少年乖乖鑽進被窩,手和腳都放得規規矩矩的,倒頭就睡。歐天姿有點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額頭,並沒有發燒的現象,這才稍稍心安了一些。
坐在另一側床邊,凝望他的睡容,歐天姿開始走神。有關於衛淡嶸的話像留聲機般在她耳邊重複播放,一遍又一遍,聽到疲倦。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再置身事外了,那麼,為什麼不下定決心背負到底呢?為了他,為了這麼一個她所喜歡的人礙…
心中一拿定主意,整個人就覺得輕鬆了許多。歐天姿抓了個枕頭過來,再看畢非焉一眼,微微一笑,輕聲說道:“晚安,小傢伙。”
“喀”的一聲,燈熄了。
歐天姿發誓她絕對不是因為害怕所以才一直沒有睡著,她只是……只是……是畢非焉身上的香氣干擾了她的嗅覺,讓她覺得心神不寧。對,肯定是這樣。沒錯!奇怪,他用的是她的沐浴液和洗髮水啊,為什麼她會覺得聞不慣呢?
然後,在她閉著眼睛思緒翩翩時,感覺身旁的人動了一下,轉過身來。呃?他要幹什麼?歐天姿忽然有點緊張,空氣中聚攏了某種無形的壓力,她覺得頭皮有點發麻。這小鬼是在看她嗎?他想幹什麼?為什麼久久沒有動靜?歐天姿終於忍受不了那種幾乎令人窒息的氣氛,猛地睜開眼睛,畢非焉的臉停在距她頭頂不到5釐米的地方,本來很專注的眼神在見她睜開眼睛後頓時變成了錯愕,像個幹壞事被大人抓到的小朋友,因為太過慌張。反而忘記了下一步該怎麼辦。
“你在看什麼?”歐天姿非常冷靜地開口,打破一室的靜謐。
畢非焉的視線開始慌張地轉來轉去,就是不敢再與她對視,四周一片黯淡,惟獨那雙眼睛明亮如星,雖是狼狽,卻依舊動人。
“你是在看我嗎?”歐天姿的第二個問題使少年臉上露出了更加尷尬的表情。他顫顫地說了句“對不起”就想躺回去,歐天姿突然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笑著罵道:“膽小鬼!”
然後,她抬起頭,吻住了他的唇。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昏黃的街燈在夜色的襯托下給玻璃鍍上一層深藍色,那蜿蜒遊走的水珠,縈繞成窗上別致的風景。
潤物,細無聲。
第二天上班,歐天姿遲到了。
她一邊接受同事們的早安聲,一邊推開門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覺得自己整個人快要散架。真是失策,她似乎找了個沒什麼經驗的情人,熱情有餘,溫柔不足。
歐天姿一邊揉著自己的肩,一邊隨口問道:“今天有什麼安排?”
盡忠職守的助理回答:“羅小姐派人送了這個檔袋給?。”
歐天姿打開牛皮袋,裏面是一份簽好名字的離婚協議書,她看著這份好不容易搞定的戰果,卻沒太多欣喜之色,只是淡淡吩咐道:“Hellen,打電話給杜寒飛告訴他今天過來簽字。”
Hellen驚訝地看著那份協議書,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表情,“?是怎麼說服她做出讓步的?沒可能啊,她手上有很多杜寒飛偷情的證據,真要鬧上法庭的話,分到85%的資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現在不好嗎?不必弄得法庭相見,和平分手了。”歐天姿掃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報紙,冷笑道,“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這對夫妻的離婚官司怎麼打,這下大家要失望了。”
“能不弄得公堂相見,的確是最完美的解決方法。”Hellen感慨著,忽又想起一事,“對了學姐,還有這個邀請卡,?好大面子,秦大律師親自送來的哦,可惜?不在。”
歐天姿神色複雜地接過請貼,打開來看,秦方剛勁漂亮的字體躍然入目。
“是秦大律師五十大壽和他的大兒子結婚的邀請卡,雙喜臨門,真是讓人豔羨。”
“結婚?”歐天姿好一陣子的怔忡,好快啊,一轉眼間,大家都那麼大了,秦成比她大一歲,二十六,一個男人的黃金年齡。
“嗯,?看新娘的名字有沒有覺得有點眼熟?是VITV的當紅主持人印小優呢。我好喜歡她主持的節目的!哇,娶到這樣的妻子,真是好幸福。”
歐天姿笑笑,懶洋洋地將邀請卡放到一邊,問道:“還有其他什麼嗎?”
“既然杜寒飛的事情這樣就算結束了,我們可以籌備下一個案子了吧?我手上有三份預約,?看看你對哪件比較感興趣。分別是……”Hellen一一念了出來,歐天姿的神思卻飄到了其他地方,打斷她說:“既然杜寒飛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想休假。”
“什、什麼?”Hellen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錯,休假?怎麼可能!這個工作狂居然說要休假?
歐天姿瞟她一眼,“?不高興?我休假不就等於?也休假?”
“可是……可是我進事務所一年多以來,?從來就沒休過假啊,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真讓人不習慣埃”
“那?就從現在開始習慣吧。”歐天姿給了她一個很燦爛的笑。
Hellen誤解了那個笑容的意思,“哦”了一聲,眨眼說:“明白了,是和某某人一起去休假吧?昨天的電影好看嗎?今天的報紙這麼風平浪靜,看來是很順利了?”
歐天姿揉揉眉心,有點無可奈何,“Hellen,?真的很八卦耶!還不快--”最後一個走字沒說完,對方已飛速閃人了,不愧是一年來訓練有效。
歐天姿拿起那張邀請卡默默看了一會兒,七月三號,這個週末。好快啊,這就成家立室了,過不久就會有孩子,孫子一出世,就真正的三代同堂了,想見那幅畫面,會更加溫馨。
她露出一絲苦笑,強行將那種彆扭心理抹去,然後撥了畢非焉的手機。“你在哪里?下午有通告?嗯,幾點結束……這樣啊,那等採訪結束,陪我去個地方吧,我需要你的參謀。嗯?什麼事?現在不告訴你。”
掛上電話,對著電腦螢幕又發了好一陣子的呆--好奇怪,她好像只有面對他時,才能把撒嬌的口吻說得那麼理所當然。而且更奇怪的是,為什麼她才剛和畢非焉分開,就覺得自己開始想他了呢?
鎂光燈不停地閃爍著,畢非焉衣著光鮮地坐在沙發上接受記者採訪。這可以說是官司以後他第一次正式露面,為即將開拍的新片《靜默之堂》做宣傳。
“請二少簡單講一下這部電影的內容好嗎?”
“講的是某處校園發生了連環殺人案,以及從中牽引出男女主角十年的感情糾纏。”
“那麼你在片中扮演的是個怎樣的角色呢?”
“扮演一個智商很高,但性格有點冷傲的天才型學生,他對其他事都可以很理智,但惟獨對女主角例外,在她面前,他很柔軟,充滿愧疚和憐惜等複雜的感情。”畢非焉對答如流,一旁的Peter總算松了口氣,看來這次複出應該不會有什麼困難。
“那麼,女主角是什麼樣的性格呢?”
“這個問題你為什麼不問扮演者本人呢?”畢非焉駕輕就熟地讓眾人的視線轉移到一旁被冷落了的女藝人身上。
這個名叫鍾蔚藍的女孩子還是新秀,第一次擔當主角,毫無名氣,自然不受注意。見記者將話筒對向她,連忙緊張地說:“這個……我演的是一個很孤僻很早熟,甚至可以說是傲慢的女孩子,她有很淒涼的身世,童年也過得非常 悲慘,所以性格很偏激。但二少用他的體貼關懷慢慢感動了她,最後終於走到一起了。”
“第一次和二少合作,感覺如何?”
鍾蔚藍表情豐富動作誇張地說:“我覺得,自己好緊張哦,和那麼漂亮的人對戲真的壓力會好大,因為一看見他,就根本忘了該說什麼,更別提要在氣勢上壓過他……”
記者又將話筒轉回畢非焉,“二少,你覺得你在現實生活中會喜歡劇中女主角那樣性格的女孩子嗎?”
畢非焉搖頭說:“不喜歡。”
回答得那麼乾脆,倒叫大家都小小驚了一下。記者連忙追問:“為什麼呢?”
“我喜歡……”畢非焉的視線透過鏡頭落在了很遙遠的某個地方,唇邊泛起迷人而略帶羞澀的微笑,“我喜歡的女孩子,不會因為童年時受過的傷害而鬱鬱寡歡,就此認為全世界都辜負了她,而是會更加振作,讓自己生活得更好,不需要倚仗任何人,獨立而自信;她表面上看起來有點冷血,但事實上很可愛,有一顆非常細膩真摯的心;她做事情總有她獨特的一套,讓你雖然不甘願,但也會在不知不覺中接受她的觀點,具有非常了不起的影響力;最重要的一點是,她讓我感覺到自己很幸福……”
記者敏銳地抓到他話語裏透露出的資訊,發問道:“你說的不會就是歐天姿歐小姐吧?”
畢非焉從遠方收回視線,微微一笑,正想回答,Peter連忙過來拉人說:“對不起,各位,今天的採訪時間到此結束,有什麼其他問題可以向主辦單位諮詢,謝謝大家。”
他快手快腳地將畢非焉拖到後臺,額上驚了一頭冷汗,“我的二少爺,你剛才在胡說八道什麼啊?什麼她讓我感覺自己很幸福,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和歐律師的事情?”
“可我真的感覺到很幸福。”美少年微笑著,完全不把他的擔憂放在心上。
這時江桂珍走了過來,Peter看見她後松了口氣,喊道:“桂姐,這邊!?來就好了,?勸勸二少吧,我可算是拿他半點辦法都沒有了。”
江桂珍盯了畢非焉幾眼,轉身說:“跟我來辦公室。”
畢非焉乖乖跟她進去。門剛關起,Venus最有權威的女上司便發難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是指……”
“你和歐天姿之間的事情!”
畢非焉聳聳肩膀,“就是大家所知道的那個樣子埃”頓一頓,燦爛一笑,“我喜歡她。”
他的燦爛看在江桂珍眼裏,更加頭疼,她揉揉眉心說:“認真的?”
“嗯。”
“可是你知道嗎?以你目前的情形根本不利於傳出這樣的緋聞。”
“這不是緋聞。”
“反正就是不利啦!你收斂點吧,就算被記者拍到也不可以承認。你以為外面那些為你瘋狂尖叫的女F'ANS們圖的是你哪點?你的演技?別開玩笑了。她們看中的就是你的外形和你的年輕。如果傳出你心有所屬有女朋友的消息後,會引起公憤的。”
畢非焉垂下頭,好一陣子不說話。
江桂珍放軟了口氣說:“你入這行也不算短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應該心裏有個底了。就這樣吧,下次注意。”
“可是--”畢非焉抬起頭,非常認真地說,“如果我真的想好好談場戀愛呢?如果我喜歡一個人到想娶她的地步呢?我都不能結婚嗎?”
“有沒有搞錯?你才21歲,結什麼婚!”
畢非焉的唇動了幾下,終複沉寂。
“好了,沒什麼事了,出去吧。”
畢非焉垂著頭走出去,鍾蔚藍早早在走廊那邊等他,見他出現,連忙跑了過來,“嗨。”
“有什麼事嗎?”
“呃……是這樣的,我看了一下劇本,發現有好幾個地方看不太透,我覺得我們應該在開拍前彼此商討一下,以便到時候做到最好……今天晚上一起吃飯怎麼樣?北城有家西餐廳的牛排很好吃哦!”鍾蔚藍睜大眼睛,心怦怦直跳。真沒想到啊,她居然會有這樣好的機會,第一次接拍電影就和畢非焉演對手戲。 光是以前看看海 報廣告就覺得他好漂亮,沒想到真人更好看,皮膚這麼好,找不出一點瑕疵來。
“對不起,我沒空。”畢非焉轉身就走。
鍾蔚藍緊跟著他,依舊不肯放棄,“這樣啊?那明天啦。明天你總有空吧?明天不行後天啊,後天不行……”
Venus的紅外線感應門自動移開,兩人正在拉拉扯扯時,門外傳來汽車的喇叭聲,有節奏地響了兩下,畢非焉轉頭,看見門外街道上停著一輛白色伊蘭特,車窗裏歐天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畢非焉頓時預感不妙,好像偷情被老婆抓住了一般,他連忙掙脫鍾蔚藍的手,飛快跑到車旁,“那個,天姿,不是?看見的那樣……”
歐天姿偏了偏腦袋,“上車。”
“呃?”滿肚子的話就那樣懸在了半空,畢非焉上車,還待繼續解釋,歐天姿發動車子說:“我知道你很會穿衣打扮,所以借你幾個小時,當當我的形象顧問吧。”
“呃?”
歐天姿神秘兮兮地沖他眨眨眼睛。
一刻鍾後,畢非焉才知道原來她是要參加秦方的壽宴和秦成的婚禮,所以拖自己出來買衣服。
試了好幾套晚禮服,還沒等他有所挑剔,便已被歐天姿自行否決。她看著鏡子,懊惱地抓抓自己的短髮說:“哦,為什麼挑衣服這麼難?”
“我覺得剛才那幾套都挺好的。”他說的是實話,歐天姿身材不錯,穿什麼都很有氣質。
“我不是要好看,而是要……搶眼。沒錯,就是這個詞。”歐天姿彈了記手指。
“為什麼?新娘才是主角,?和她有仇?要搶她風頭。”
“確切地說,我想搶新郎的風頭。”歐天姿說著又開始不耐煩起來,“總之你幫我參謀啦,我應該怎樣穿才能顯得特別又不失禮?”
畢非焉看了幾眼她的短髮,沉吟半晌,說:“你有沒有嘗試過中性打扮?”歐天姿頓時感興趣,“說得具體點。”“比如我,長髮,穿長裙,刻意裝扮出一種陰柔氣質來,那就是對性別界線的顛覆。而?,留短髮,有沒有想過穿西裝,打領帶?”
“對啊!”歐天姿飛快地吻了記他的面頰,“好孩子,這個點子棒極了。我這就去試試。”
十分鐘後,從試衣間走出來的歐天姿讓人眼睛一亮。
白襯衫,黑西褲,方頭皮鞋光可鑒人,再配上一條絲綢做的,比普通領帶大了一號的黑領帶,半垂半飄於胸前,恰如其分地展現出主人清新明爽的幹練氣質。歐天姿照鏡子時,連自己都感到很滿意。
“請你來當我的顧問,真是沒選錯人。謝了,到時候就這樣穿著去。”作為答謝,歐天姿又俯身親了畢非焉一下。
畢非焉將她的興高采烈看在眼裏,不知道為什麼,心裏卻泛起絲絲酸酸的味道,“?……好像很在意那個新郎,他的婚禮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
歐天姿一怔,知道他誤會了,便一邊走進試衣間一邊答道:“我在意的不是新郎,而是新郎的父親。”
“秦大律師?”
“嗯。有點小小的虛榮心以及報復心理吧,很想在他面前展現出最完美的自己,把他的兩個兒子都比下去。”試衣間的門再開時,歐天姿已換回願來的衣服,坐到他身邊說:“很微妙的心理,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楚是妒忌,還是羡慕。”
“為什麼?秦方不是?的老師嗎?”
歐天姿看了他幾眼,拋下一句話後去櫃檯付賬,留下畢非焉整個人一震。
她說的是:“不,他是我爸爸。”
“那輛伊蘭特……是我爸爸送的。”
“17歲時媽媽因病去逝,那時我第一次見到我爸爸,他支付了醫藥費和出殯費,那是他惟一為媽媽做的事情。然後他知道我考上了?大,送給我一隻鋼筆當禮物。”
“當我發現他可以助我成功時,我選擇了坦然自若地以另一種身份與他接觸,我能有今天這樣的成績,和他在暗地裏給我的幫助是分不開的。”
“當時那種感覺是很怪異的,怪異得根本形容不出來。我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感動,還是應該覺得委屈。最後我跟自己說,就這樣吧,他愛?,但他不能認?,就這麼簡單。”
在韓國燒烤城那天晚上歐天姿對他說過的話一一回現,原來她所說的爸爸就是秦方。
那樣與自己的親生父親相處而不能相認,參加父親的壽宴和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的婚禮,卻是以一個學生的身份……天姿她,必定很痛苦吧?
畢非焉一想到這些就覺得難過,比他自己經歷這些事情還要難過,因此當他看著在櫃檯處笑意盈盈坦然自若的歐天姿時,心中湧起的不知是何感覺。敬佩,憐惜,皆而有之。
“這裏的衣服好貴,刷了我近萬元,這要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從精品服飾店走出來時,歐天姿跟個沒事人似的對他抱怨說,對剛才的話題隻字不再提。
她不提,畢非焉當然更不會提,但看向她的目光裏,或多或少還是帶了些許悲憫之色。最後搞得歐天姿不耐煩,發火說:“你那是什麼表情?幹嗎這樣看著我?”
“我……”當他要開口說話時,她卻又阻止他,“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我現在心情不錯,你可別來搞破壞。對了,你覺得我的廚藝好不好?你今晚想吃什麼,點菜吧,我做給你吃。”
“吃什麼都可以嗎?”畢非焉慢吞吞地問道。
歐天姿很爽快地點頭。
“好,我要吃?。”
歐天姿轉過頭,靜靜地看了他幾秒鐘,最後揚起唇角說:“好埃”
她的落落大方再度令畢非焉刮目,就像那天晚上一樣,他本來只是想趁她睡著了偷偷親她一下,親一下就好,沒想到最後反而是她主動演變成最後那個樣子。
這個女人多麼與眾不同,她不矯揉造作,也不偽裝善良,她樂觀奮進,不會怨天尤人,她的堅強讓人忽略了她的脆弱,她的能幹讓人漠視了她的孤立……這麼與眾不同的一個她。
畢非焉望著觀後鏡裏的歐天姿,緩緩道:“?知不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
“你在想什麼?”
“我很感謝那幫員警,因為他們誤以為我是兇手,將我送上法庭。”
“傻瓜。”歐天姿笑,眉梢眼角儘是寵溺,“這種事情別人避之不及呢,你還感謝他們?”
“不這樣,怎麼能認識?呢?”畢非焉的視線從觀後鏡移到歐天姿本人身上,水晶般的眼睛裏多了很多情緒,那些情緒令他看起來深情款款,既又嚴肅又認真。
歐天姿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一緊,心也跟著緊了一緊。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樣幸福的一刻裏,她卻感到了惶恐和不安。
山雨欲來風滿樓。
有些事情正在逼近,而本來想逃脫遠離的她,現在卻一步步更加陷了下去。
歐天姿伸出手摸了摸畢非焉的臉龐,輕聲卻又堅定地說:“有我在,你會沒事的。我保護你。”
“我才不要?保護呢,我是男人,?是女人,應該由我保護你!”畢非焉笑著摟住她。
歐天姿笑了笑,沒再說話。然而心底一個聲音無比清晰--
我保護你,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10:09:23
第八章
“我們很久不見了,Medusa。”水銀燈將場景照得幽幽冷冷,身穿青色校服的少年垂下頭凝視面前蒼白荏弱的少女,神思複雜。
很長一段時間後,少女慢慢抬起頭,目光呆滯地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左腳朝左邊跨出一步,右腳慢慢拖過去,繞開他繼續往前走。
“卡!”隨著導演一聲停機指令,在場所有人都鬆懈了下來。這場戲已經NG了五次,總算Pass。
鍾蔚藍連忙揉揉自己的臉,朝畢非焉抱怨說:“好討厭哦,每天都要把妝化得這麼醜,照鏡子時都認不出自己了。”
畢非焉沒有理會,逕自走開,剛才深情款款的表情蕩然無存。
鍾蔚藍依舊不肯死心地跟了過來,“今晚收工後一起去泡吧怎麼樣?我知道有一家……”
Peter將一瓶礦泉水遞給畢非焉,並朝他使了個眼色。 畢非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看見歐天姿笑吟吟站在一株梧桐樹下,當下跑過去驚喜地說:“?怎麼會來這裏?”
“我在休假,閑得無聊,所以跑來看看。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當然不會啦。不過,我還有一個鏡頭要拍,?等我一會,我們待會一起走。”遠處傳來導演的叫喊聲,畢非焉匆匆握了一下歐天姿的手,轉身離開。Peter則抱著外套走過來說:“歐律師,好久不見。”
“嗨。”歐天姿嘴上雖在應答他,但目光依舊追隨著畢非焉,看他走到攝影機前,如何展示他的另外一面,“坦白地說,他真的沒什麼演技,你們沒有人告訴他這一點嗎?”
Peter“哈”地笑了起來,“二少不需要演技,他只要站在鏡頭面前笑笑,MM們就會尖叫。”
“難怪別人叫他花瓶美男。”歐天姿搖了搖頭,“這樣的藝術生命力會很短,青春燦爛一過,就什麼都沒了。”
“其實二少的性格並不適合演藝圈這麼複雜的地方,他太單純,有時候又要命地固執和認真,根本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歐天姿望著水銀燈下的情人,忽然微笑,“可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他啊,很簡單,很乾淨。你說一個從小受嬸嬸虐待長大,18歲時就自己出來闖天下的孩子,怎麼能夠保持這麼一塵不染的心靈呢?”說完後,她竟好一陣子的怔忡,突然發現從剛才自己的話中找到了疑惑很久的答案。她和畢非焉的相逢是個偶然,但愛上他卻是必然。因為從他身上,她看見了另一個自己,一個還沒被俗世沾染的自己。
“歐律師……”Peter有點為難地開口說,“其實公司對?和二少之間的交往……很不贊成。”
歐天姿笑,“怕他人氣大跌?”
“嗯。你知道,對於二少這樣的明星來說,FANS們對他們總有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和佔有欲,很瘋狂,也很無情。一旦知道他們心有所屬就會毫不留情地拋棄,轉為關注下一個目標。”
“我知道……”歐天姿垂下頭,很慢地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我知道。”
“天姿!”終於OK的畢非焉待導演一喊卡便興沖沖地跑了過來,“我們可以走了……你們在聊什麼?”
“我們在聊你的演技為什麼會這麼差。”歐天姿微笑著看了Peter一眼,“好餓,一起去吃宵夜吧。”
鍾蔚藍突然插入說:“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
“喂,?好煩,幹嗎老要跟著我?”畢非焉很不給面子地說。
誰料歐天姿一口答應:“好啊,Peter,你也來,大家一起去,二少請客。”
“不是吧?”就這樣,期待二人世界的畢二少非常委屈兼痛苦地看著兩盞大電燈泡,欲哭無淚。
一干人等鬧到淩晨一點多才散場,開車回家的路上,歐天姿異常沈默。飛掠而過的街燈映著她的臉,忽明忽暗。
畢非焉看了她幾眼,好奇道:“你怎麼了?剛還有說有笑的。”
“有沒有想過如果自己不當明星了,幹些什麼?”天外飛來一個問號。
畢非焉想了想,回答說:“念書。”
這個答案在歐天姿意料之外,“念書?”
“嗯。”畢非焉很認真地點頭說,“以前是沒有錢繼續讀下去,現在卻是沒有時間。其實真的很想念大學,不僅是為了充電,還有感受一下那種莘莘學子書聲朗朗的恬靜氛圍。然後選自己喜歡的專業,學一技之長。”
“你喜歡什麼專業?”
“學醫。”
“啊?”
“而且,還是獸醫。”畢非焉無限憧憬地回答,臉上的表情溫柔得能讓人沉溺,“我喜歡小動物,非常非常喜歡的那種。我記得小時候我家養了只小花狗,叫嘟嘟。爸爸去買菜時它都會跳到自行車的後座上跟他一起去,好可愛。後來爸爸媽媽去世了,我住在嬸嬸家,嘟嘟也一併帶了過去,但沒多久它就生病了,醫生說要打血清,可是一針要上百元,嬸嬸嫌貴,不肯給,我沒有辦法,只好一直抱著牠。牠很乖,不叫也不動,就那樣用一雙烏黑烏黑的眼睛看著我,一直看一直看,直到牠死的那一刻……”
歐天姿突然停下車,反身抱住他。
“怎麼了?”畢非焉有點驚訝,柔聲道,“從那時候起就希望自己長大後能當個獸醫,幫小動物們消減病痛,可惜,沒有機會。現在也還是很喜歡小動物,但就是沒有時間養。”
歐天姿放開他,笑笑說:“的確是蠻適合你的一個職業。”
“為什麼會忽然問我這個?”
“好奇嘛。想多瞭解你一點。”歐天姿發動車子,繼續行駛,“對了,這個週末晚上,有時間嗎?”
“是要出席秦律師的生日PARTY和他兒子的婚禮嗎?”
歐天姿訝異地說:“沒想到?居然記得。”
有關她的事情他都會記得。 畢非焉把這句話放在了心裏,說道:“是想讓我陪?一起去嗎?”
“會不會給你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和她一起出席晚會,被記者們知道了,又該大寫特寫一番了吧?可是她就是想和他一起去,一半的原因是由於怯懦,即使表面上裝得再不經意,但心中多少會覺得委屈,自己一個人去,只怕會忍不住失態;另一半的原因就是……她喜歡他,她想和他在一起,她想與他分享對她而言,生命裏很重要的一天。
“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收工這麼晚嗎?”畢非焉沖她微笑,“因為我已經預先知會了導演,把週六空出來了。”
伊蘭特二度停下,為著和上次一樣的原因。
很快就到了週末。從下午三點開始,歐天姿便開始化妝打扮,足足一個小時後才出來,但依舊有些緊張地問:“這樣真的可以了嗎?有沒有什麼地方沒弄好?我的眼影會不會太淡了?”
“?什麼時候起變得對自己這麼不自信了?”身穿白禮服的畢非焉坐在沙發上嘲笑她。
歐天姿抿抿嘴唇,“我還是覺得我的唇彩濃了一些,不行,我進去把它擦淡一點。”說著就要再度進臥室,畢非焉連忙站起來拉住她,仔細審視了她一番後說:“好像是有點濃,不過我有辦法。”
他說完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歐天姿先是錯愕,然後輕輕推開他,滿臉無奈的表情。
畢非焉舔舔嘴唇說:“看,這樣就行了吧??的唇彩是檸檬味的。”
歐天姿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怕了你了。走吧。”
不過被他這麼一攪和,還真是覺得輕鬆了許多,不再緊張。
抵達秦家別墅時已差不多五點,隔著鐵柵欄,依稀可見裏面人頭攢動熱鬧非凡。歐天姿正要下車,畢非焉忽然伸過手來握住了她的胳膊。她回眸,對上一對烏黑的眼睛。
“今天是……幸福的一天。”
歐天姿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在提醒自己應該開心快樂點,當下揚唇微笑道:“我覺得很幸福。”
畢非焉說:“?等一下。”他先下車,繞過車頭走到這側門邊,如門童般打開車門,將胳膊遞到她面前。
對著他這樣貼心又有點孩子氣的舉動,歐天姿只能笑,笑容中卻自有種甜蜜不足以與人分享的自得。她挽著他的手,雙雙步入會場,一路上引來不少驚歎聲。
秦方穿著竹葉紋絲綢長袍,看見她,便丟了旁人走過來,笑道:“這麼張揚另類,想搶盡我的風頭啊?”
歐天姿瞇著眼睛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賀禮,“老師功成名就,什麼都不缺,但這個你肯定沒有!”
“哦?那我倒要看看什麼禮物這麼了不起。”秦方說著拆開包裝盒,只見裏面裝的是張光碟,碟面上印著“不福星,真福星,即此一言,可為君壽;已五十,又五十,請至百歲,再征余文”兩列花體字。
歐天姿略帶感慨地說:“裏面收錄了我從小到大所有的照片,以及一些作文和日記,還有搜集的有關老師你的新聞報導和律師生涯裏大小306起官司的戰績。最後還錄了一段我用DV自拍的生日祝語……這張光碟目前世界上就只有兩張,一張給你,一張我自己留著了。”
“太珍貴了……太珍貴了……”畢非焉留意到,秦方拿著光碟的手在哆嗦。這個身經百戰的資深大律師,只怕在打最難的官司時都不會這樣失態,如此看來,他真的不是不愛這個女兒的吧?一如被外界傳為冷血寡情的歐天姿,誰又能想到她會為了送給父親這份生日禮物,熬了多少個徹夜。這麼多年來,彼此都不曾介入對方的生活,都只能從報導傳聞中得知對方的動態,而這張光碟,既可以稍稍填補這些年的空白,又體現出她是多麼在意父親,一直留意收集父親的點點滴滴。換了任何人,都無法不動容吧?
畢非焉暗中握了握歐天姿的手。感應到他手上傳來的力度,歐天姿回眸對他笑了一笑,意思很明瞭--放心,我不會失態的。
就在這時,新郎走了過來,大笑道:“我說爸爸怎麼丟下陳世伯了呢,原來是天姿來了!禮物禮物,快快拿來!”
“放心,新郎官,少不了你的!”歐天姿乾脆將整個紙袋都遞了過去。
秦成先拆開第一份禮物,是個豬八戒背媳婦的天津陶瓷,他的臉頓時綠了一綠,再拆開第二份禮物,居然是情趣內衣,大廳廣眾下,頓時轉過?個腦袋看好戲。這下他的臉不只是綠了,更是青一陣紅一陣,惱道:“好啊,天姿,?耍我!”
“我哪有?多麼實用又好玩的禮物啊,內衣店的老闆告訴我了,這是今年夏季最新款,本城才剛引進了十套……”
歐天姿話沒說完,秦成已一把?住她的嘴巴求饒道:“我的姑奶奶!我怕了?還不成嗎??就給兄弟一點面子別再說下去了……”
在場的人頓時都哈哈大笑起來。
秦方招呼道:“大家入席吧。”
歐天姿拉著畢非焉的手坐了主桌。
因為雙方家長信仰有別的緣故,這次秦成的婚禮分為兩次,白天應女方家長的喜好舉辦了西式婚禮,進教堂,宣誓,然後拋花環;晚上則按照秦方的喜好舉辦中式婚禮,穿復古衫,別紅花,一桌桌地敬酒。看著新郎新娘被眾人刁難的樣子,歐天姿大是搖頭,低聲對畢非焉說:“這樣的結婚根本就是在耍猴,我的老天,我可絕對不要這樣!”
“那?希望怎麼樣?”
“就兩人領個結婚證,到大街上手拉手逛一圈,到五角廣場那放幾隻氣球,結婚時幾歲就放幾隻,那樣就可以了。多輕鬆自在。”歐天姿忽然轉過頭,盯著畢非焉說:“不過新郎肯定不是你。”
美少年果然上當,頓時睜大了眼睛,“為什麼?”
“和你一起逛街?開玩笑。 被影迷發現的話,到時候不引起交通阻塞才怪。”
畢非焉居然很認真地思考了這個問題,愁眉苦臉地說:“是啊,那怎麼辦?”
歐天姿“噗嗤”一聲笑出來,輕啐道:“逗你的,傻瓜。”
就在最熱鬧歡快時,一行人走進會常歐天姿回身一看,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那邊秦方已起身迎了過去,“朱警官,歡迎歡迎,榮幸之至埃”
為首的朱姓警官面有難色地說道:“對不起,秦大律師,我們這次來是為辦公事。”
“什麼公事?”秦方還在訝異,一行便衣已走到畢非焉面前,說道:“畢先生,我們已找到證據證明你在2004年6月6日晚上8點謀殺了中國籍男子紀魏新,你被逮捕了。”
亮晃晃的手銬“喀”的一聲銬在了盈美如玉的手上,會場內響起了一片驚呼抽氣聲。
“我沒有殺他。”畢非焉直覺地開始辯解。
歐天姿站起來,表情卻比任何人都要鎮定,“我跟你們一起走。”她又轉身對秦方鞠了一躬,說:“對不起,老師,讓你們掃興了。不管怎樣……生日快樂。還有你們,新婚快樂。”
說完她笑笑,握住畢非焉的手,隨同便衣一起上了警車。
警車呼嘯而去,留下滿堂賀禮的賓客,或震驚或唏噓或不屑或興奮或緊張,總之炸開了鍋。
“這是怎麼回事?”警察局的走廊裏,匆匆趕到的江桂珍和Peter連忙向歐天姿詢問消息。
歐天姿靠在牆壁上,淡淡地說:“警方從地下管道裏撈起了兇器匕首,包匕首的衣服是非焉的,而匕首上殘留的血跡經過證實與死者紀魏新吻合。”
“衣服?”江桂珍以手撫額,申吟出聲,“我的上帝!這都在搞些什麼啊?那現在二少在哪?”
“他被暫時關押,不允許保釋,下週三開庭。”
“哦,上帝!”
Peter小聲地插話道:“現在外面圍滿了記者,好不容易那場官司的影響才剛過去,現在又被翻回來,真是……”
江桂珍一把抓住歐天姿的手說:“歐律師,現在就只有?能救二少了,全拜託你了!”
Peter也說道:“是啊是啊,歐律師,?一定要想辦法推翻這件證物啊!”
歐天姿靜靜地看了江桂珍一會兒,將手抽了出來,“對不起……”
“什麼?什麼對不起?”
歐天姿深吸口氣,沉聲道:“對不起,我不能擔任非焉的辯護律師。”
江桂珍和Peter.同時驚呼出聲:“為什麼?”
“總之……對不起。”歐天姿點個頭,轉身走了。
江桂珍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驚訝道:“她和二少不是在戀愛嗎?”
“是啊,沒道理不幫忙啊?奇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晚上10時,人群散荊秦方一人獨坐在二樓的書房裏,將歐天姿送他的那張光碟放入電腦中,打開來看,第一個文件夾裏果然收錄了她從小到大的所有照片,然而說這“所有”,加起來也不過二十幾張,17歲以前的更少,才七張,每張都面黃肌瘦,營養不良的樣子,衣服也穿得很寒酸,她小時候吃了不少的苦礙…但照片裏的她,每一張的表情都是振奮的,即使是靜靜看著鏡頭,都能從眉眼中看出好勝和進取來。
第二個文件夾裏是她的作文和日記,十篇都是WORD格式,惟獨一個文字檔案。秦方先打開那個文本,裏面寫著:WORD文檔需要密碼才能打開,密碼是“father”。
Ps:此文本看後請刪除。
秦方忽然覺得眼睛有點濕潤,這個孩子,做事情還是這麼細心謹慎,這麼為他著想,擔心被他的家人看到裏面的內容。
一時間不敢再點那些WORD檔,便打開了第三個文件夾,裏面是rmvb格式的檔,用Realplayer打開後。歐天姿的笑臉頓時跳了出來。
被拍攝的地點是在她家,她坐在沙發上,望著鏡頭微笑著說:“生日快樂!”
秦方笑了起來,這個孩子,總是別出心裁,什麼花招都想得出來。
幾秒鐘後,歐天姿換了個姿勢,繼續說道:“記不記得上次你住院時我對你說,請你一定要好起來,要好好保重身體,要看著我成長,看著我一步一步按你曾經走過的道路走下去,取得和你一樣的成績。”
她垂下眼睛,笑容變淺了,“當初說那句話時,是真的以為自己面前還有好長一條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不停地走下去。可是……疲倦感越來越濃,我發現自己走得越來越累,甚至會想,如果現在就停下,可不可以?”
抬起眼睛,笑容已全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點點迷茫,一點點感慨,和一點點倦色,“當我有停下的念頭時,卻發現原來已經不可以了。 功成身退,是多少人的夢想,能在最巔峰時告別舞臺,留下最完美的一幕,讓旁人為你驚豔一生,仰慕一世,何其美好。但是,真正能做到那樣的,能有幾人呢?
“我停不下來了,就像安徒生筆下的那個女孩子,她因為虛榮而穿著紅色的鞋子去做彌撒,然後她發現她開始不停地跳舞,不停地跳,跳得魅惑眾生,也跳得筋疲力荊為了停下,她只好砍掉了自己的腳。這麼悲慘的結局,一直以來我都阻止自己去想呢。”說到這裏她聳聳肩膀,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可是……我做錯事了。”歐天姿歎了口氣,“我現在很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聽你的話。我接了杜寒飛的案子,並且放任自己一步步沉到那個危險的旋渦中去……因為我太想贏了。當你開始勸導我時,我所想的是‘為什麼連你也要懷疑我的能力’,於是我就更想要贏,並不顧一切地去贏……結果就是,我雖然抓住了其中的關鍵,發現了裏面隱藏的真相,但同時,也給自己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你曾經說過,一個知道當事人太多秘密的律師其實並不是一個好律師,我忘記了這一點。對不起,我現在承認……其實我很失敗。”鏡頭忽然模糊了,幾秒鐘後,Realplayer顯示播放完畢。
秦方坐在椅子上,忽然感到了不安。他剛拿起電話想撥號碼,書房的門就被人敲開了,秦夫人笑著說:“天姿來了,說有事情找你談。”
妻子身後,歐天姿默默站著,朝他笑了一笑。
“你們談吧,我先去睡了。”秦夫人溫婉識趣地退了出去,歐天姿站在門邊,依舊沒有動。
秦方起身走過去牽住她的手,將她帶到一旁的長沙發上。“坐下來,我們談談吧。”
歐天姿面色凝重,低聲說:“我來是拜託你一件事的--請你擔任畢非焉的訴訟律師,出庭為他辯護。”
秦方沉吟了片刻,問:“為什麼?不自己做?”
“因為……”歐天姿抬起頭,格外平靜也格外冷靜地說:“我要出庭當證人。”秦方驚詫,“證人?”
“因為他是無辜的,而我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
秦方的聲音一下子冷了下來,“杜寒飛?”
“你看了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了?”歐天姿苦笑,“似乎現在說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不過也好,起碼因此我能幫非焉徹底洗刷罪名,還他清白。”
“?沒考慮過自己如果出庭作證,把?委託人的秘密公佈於眾,這對你的職業操守以及今後的事業會有什麼樣的影響嗎?”秦方的眉心開始打結,意識到了某種不祥。
歐天姿靜靜注視著他,目光如水般飄淺了他的擔憂,隨即彌漫起淡淡的心痛。她……難道她要用自己的前程去換取那小子的清白?一念至此,秦方更是加重了語氣說:“值得嗎?天姿,其實?可以……”
歐天姿柔聲打斷了他:“我--累了。”
秦方一怔。
歐天姿繼續道:“我入行才4年,就已經覺得很累、很累了。因為想要表現到最好,所以有點不擇手段,很費心機,很努力,也很辛苦。我,真的真的很累了,這場舞蹈,無論開始是處於什麼原因,我都不想再跳下去了。我本來還奢望能功成身退的,現在看來是不能夠了……不過也好,真正做了決定,沒有退路,只能硬起心腸砍自己的腳了。”
這個時候,她還能笑出來,連自己都開始佩服自己。
秦方目光沉痛地望著她,忽然說:“對不起。”
“呃?”
“爸爸……對不起?。”秦方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低聲道,“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感覺說什麼都是無能為力。我虧欠?的實在太多了,能為?做的卻又;太少。天姿,我該怎麼辦?爸爸應該怎麼做,才能稍微補償?一些?”
歐天姿抬起頭,微微一笑,輕輕道:“幫我喜歡的人打贏官司,洗脫罪名。這樣……就足夠了。”
好奇怪,為什麼她永遠在他面前哭不出來?為什麼擔憂難過到極點了,可是看見他時還會故作坦然,把冷靜和鎮定的面具戴到最後?這個時候,她不是應該撲倒在他懷裏放聲大哭,把這麼多年來的委屈和辛酸都一五一十告訴他的嗎?可是,沒有眼淚呢,一滴都沒有。
那麼渴慕的親情,一旦到來,首先退縮的反而是她。是不是一樣東西嚮往太久了,因為一直得不到,所以慢慢也就習慣了?
書房的燈光在歐天姿眼中綻化出了層層光暈,就像這虛幻不定的人情世故。
但在迷亂之中卻有一個信念逐漸清晰--她要救畢非焉!她要用盡一切力量救他,搭上自己的信譽,搭上自己的前程,在所不惜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10:10:25
第九章
陰冷僻靜的走廊,呼吸在這被渲化成了虛無,惟獨腳步聲清晰,一下一下,直扣人心。
歐天姿第三次跟在警衛身後,為著同一個人。鐵門開處,畢非焉迎面站了起來,目光幽幽,一分喜悅,九分安然。
歐天姿在他面前坐下,靜靜地看了他半天,凝眸一笑說:“我們又在這個地方見面了,世事真搞笑。”
“是啊,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是在這裏。”
歐天姿輕籲口氣,繼續用輕鬆的口吻說:“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
畢非焉笑了,“我沒有殺人,為什麼要害怕?而且……有?在,不是嗎?”
“這麼信任我?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不怕。”畢非焉很堅定,也很坦然,表現超乎她想像得好。看到這樣的他,歐天姿不知道心裏是感動,還是酸澀。怎麼捨得告訴他呢?怎麼捨得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任何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都會擴大十倍地還給她自己,她竟然可以有那樣的柔軟情懷去愛一個人,這種感情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於是她選擇了避而不談。
“乖啦,你很快就能出來的。我請老……我請爸爸出任你的辯護律師了,他很棒,一定能幫你打贏官司的。”
畢非焉訝異,“怎麼我的律師不是?嗎?”
“你希望是我?”歐天姿挑起眉毛慧黠地說,“抱歉,我另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當你的辯護律師了。至於是什麼事情,你到時候就會知道啦!”
畢非焉“哦”了一聲,垂下頭去。
看見他的黯然,歐天姿轉轉眼珠說:“我那天問你,如果不當明星你會選擇幹什麼。現在換你來問我吧,如果不當律師,我會選擇幹什麼。”
“呃?”
歐天姿偏著腦袋,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其實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個畫家,不是西洋畫,是國畫,穿長袍拿毛筆的那種。我覺得西洋畫派的畫家大多行為偏激思想怪誕,但是國畫不同,國畫的畫家們都很儒雅,清華溫潤,讓你聯想到竹、蘭、松等等美好的事物。你說如果我現在去開始學的話,年紀會不會大了些?”
“?不當律師了嗎?”雖然單純,但畢非焉還是敏銳地抓到了她話中流露出的資訊。
歐天姿微微一顫,但臉上仍是浮現出微笑說:“支持我嗎?我想去學國畫,非常想。”
畢非焉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做什麼我都支持?。”
“有你這句話就太好了。”歐天姿低聲喃喃,“把腳砍下來時,也不會那麼痛了……”
“什麼?”畢非焉沒聽清楚。
“沒有什麼。總之就這樣啦,我走了,好好休息,出庭時要精神抖擻,給大家留個好印象哦。”歐天姿起身剛走幾步,又回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一定會沒事的。”
畢非焉對她露出個毫無心機毫無顧慮的笑容。
歐天姿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終複沉寂。
7月4日晚7點,一隊便衣在皇冠娛樂城的包廂裏以“協助調查”的名義帶走了杜寒飛,15分鐘後,羅望舒的房門也被敲響,員警很客氣地請她去警局喝咖啡。
7月5日,?城聚集了數十家媒體的一線新聞記者們,為紀魏新被殺案的新進展而四處奔走,渴望獲得第一手資料和蛛絲馬跡。晚6點,某消息靈通人士透露出最新訊息:由於律界毒菊歐天姿的倒戈相向,杜寒飛被指控為殺害紀魏新的真正兇手,警方正在全力調查取證,真相尚有待時間。
7月6日的各大報紙都以最醒目篇幅報導了這一事件,標題多為《巨星精英具有嫌疑,兇殺真相撲朔迷離》、《歐天姿為男友辯白,證詞可信度有幾?》、《這個時代我們需要怎樣的偶像--從紀魏新被殺事件說開去》、《協議離婚?夫妻本是共犯?》、《羅望舒與紀魏新--不得不說的故事》……
一時間,這起官司成了全城人矚目的焦點,街頭巷尾隨處可聽到有關於它的討論;畢二少的FANS們更是自發組織起來遊行示威,打出橫幅“嚴懲殺人真凶,還我二少清白”、“二少是無辜的,我們支持你”等等;而記者們更是挖空了心思想盡了辦法想採訪該次事件的關鍵人物歐天姿,但無論是到事務所堵人,還是在她家門口等候,都沒有發現她的行蹤。
就這樣,在一片沸騰中迎來了7月7日,法院外人頭鑽動,記者如雲,無數雙眼睛緊張地注視著大門,等待審訊過程結束。一輛警車開來,歐天姿在幾位警衛的陪同下終於現身,記者們立刻一湧而上,七嘴八舌地提問發話--
“歐律師,請?談談對這場官司的看法好嗎?”
“歐律師,?認為你這次出庭作證的確不帶任何私人感情成分嗎??和畢非焉的關係是否像外界傳說的那樣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歐律師,?確定?的感情傾向不會影響?的證詞嗎?”
“歐律師……”歐天姿一言不發,只是微笑著走了進去。
開庭大概一刻鍾後,終於輪到她出場,在警衛帶領下走進法庭,這麼熟悉的地方,本是她唇槍舌箭綻放風采的地方,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坐在證人席上,而不是律師席。
第一眼看向畢非焉,果然,他的臉上滿是震驚之色,對她的出現事先全無所知。
她朝他笑笑,卻看見他眸底深處的悲色。真是個傻瓜,有什麼好難過的?
第二眼看向被告律師秦方,秦方沖她微微頷首,那溫和沉穩的表情,像熨斗一樣燙平了她心上的褶痕。
多麼奇妙的一刻,她有幸親自坐到法庭上,以一個證人的身份領略父親的風采。
第三眼看向檢察官衛淡嶸,彼此心照不宣吧。但他臉上,還是帶了些許悵然的表情,是為她感到可惜嗎?
這一場官司過後,她就要跟自己的律師生涯說再見了。四年,真是滄海桑田。
第四眼留給自己,歐天姿垂下眼睛,念著宣誓詞,一如以往無數次在法庭上的那樣,沈著冷靜,字字堅定。
首先提問的是秦方。
“歐小姐,請講述一下?同被告的關係。”
“我是他上起官司的辯護律師,自那以後,我們開始交往,世事的安排果然有它不可解釋的奇妙之處。當時接下那起官司,在看守所見到那個傳說中的水晶少年時,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後來會和他牽扯出這樣一段緣分來。”
“再請?講述一下與杜寒飛先生的關係。”
“我曾受委託幫他處理離婚事宜。”
“你在7月4日向警方主動舉報說杜寒飛才是紀魏新的真凶,是嗎?”
“是。”
“?有什麼證據?”
“在擔任杜寒飛的委託律師期間,我發現了他與妻子離婚的原因另有蹊蹺,在我的追問下,杜寒飛承認他受了妻子羅望舒女士的要脅和勒索,而理由是他妻子知道紀魏新是他殺的。”
“他妻子是怎麼知道的?”
“羅女士與本案的死者是表兄妹,但同時兩人之間又有曖昧關係,杜寒飛無法容忍自己的妻子婚後還與她表哥有來往,在嫉妒之下謀殺了紀魏新。而羅女士身為當事人,在自己表哥出事後當然第一反應就聯想到了丈夫身上。但是她並沒有揭發杜寒飛,反而以此要脅丈夫與她離婚,並分給她85%的財產。”聽眾席上頓時一片譁然。
“那?當時的反應是什麼?”
歐天姿抿了抿唇,回答:“我選擇保持沈默,當做自己不知道。”
譁然聲變成了唏噓聲,聽眾臉上露出了各種各樣的表情。鑒於大家情緒激動,審判長不得不喊“安靜”。
“那麼事後?又做了些什麼?”
“我去找羅望舒女士,暗示她沒有實際證據,這種要脅不具力量,並重新開出了離婚協議的條約,將85%的數額壓到50%,最後羅女士做出讓步,在協議書上簽了字。”
秦方發出一聲極輕微的歎息,轉身鞠躬說:“謝謝你。審判長,我暫時沒問題了。”
下面輪到衛淡嶸提問。他先是靜靜盯了她一會兒,才深吸口氣站了起來。
“歐小姐,?說杜寒飛向你承認他受了羅望舒的要脅,那麼他有沒有直接承認說他殺了紀魏新?”
歐天姿遲疑了一下,回答:“沒有。”
“而?去見羅望舒女士時,她也是因為確實拿不出什麼證據,所以只好在離婚協議上做出讓步的,是嗎?”
“是。”
“那麼?所說的‘兇手是杜寒飛’的結論僅僅是?的猜測,或者說是羅望舒女士的猜測,而沒有任何口頭上的證實,對嗎?”
歐天姿的心有點沉了下去,回答:“雖然杜寒飛沒有說出來,但他當時的語氣和表情分明就是承認了的。”
衛淡嶸微微一笑,轉身道:“審判長,我的問題問完了。”
“證人可以退席了。”
歐天姿站起來,朝秦方看去,秦方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她頓時覺得寬慰了許多,點點頭,不敢再去看畢非焉的表情,走了出去。
當天的?城晚報,立刻報導了審訊的最新進程,並毫無意外地出現對歐天姿職業操守的質疑,並引發了一系列對於律師道德標準的討論高chao,言辭多數尖銳刻薄,義憤填膺。當記者們再度追蹤歐天姿的下落時,全都撲了個空。
晚10點,秦方的書房裏燈火通明。
歐天姿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橙汁,以手支額說:“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真是對不起。”
秦方從檔裏抬起頭,笑道:“說什麼傻話哪??就這麼不相信爸爸的實力?”
“如果當初我不是用那種方式打贏官司的話就好了。我拚命推翻時間證人的證詞,告訴大家在案發當晚的8點,畢非焉並沒有出現在Venus,但事實上,穆離和陳阿玉當時看見的人,正是他。”歐天姿懊惱地揉了揉眉心,歎道:“我總是喜歡另辟新徑,從大家都想像不到的切入點著手,讓對方律師措手不及。現在報應來了……再改口說當時8點他的確在場的話,會給大家很壞的印象,認為他一直在說謊。”
秦方沉吟了片刻,緩緩道:“有時候為了贏官司耍點手段在所難免。”
“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錯了,也不想再為自己辯解什麼了。我只想著現在怎麼做才是正確的,是對非焉最有所幫助的,其他的,也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其實事情沒?想的那麼悲觀,起碼?指出了新的疑點,警方必定會對杜寒飛展開調查。要知道,證明一個無辜的人有罪,可比證明真正的兇手有罪難得多。”
歐天姿被他的話逗笑,但視線落劍小幾上攤放著的報紙上時'就笑不出來了。
秦方忽然走過去拿開了那些報紙,“別看了,都是那些站著說話不怕腰疼的人說得胡話!”
“其實他們也沒有說錯,我的確沒什麼道德觀念。”歐天姿扯扯唇角,做了個滿不在乎的表情,“不過眾口鑠金這個詞語,今天總算正式領教了,三人成虎的影響力實在殺傷力無比。”
“閑來無事,最愛說長道短,魯迅先生早就提醒過了,不是嗎?”秦方笑著將桌上的檔拿過來遞給她,“有空看那些,不如幫我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可補充得好。”
“好埃”歐天姿欣然接下,正待細看,秦夫人敲門而入,“打攪一下,方,朱警官說找你有事,現在樓下等著。”
“他來有什麼事?”秦方一邊嘀咕一邊下樓去,秦夫人在門邊站著,卻沒跟他一起走。
歐天姿見她像是有話要跟自己說,便連忙招呼道:“師母請坐。”
秦夫人在她身旁坐下,掃了那些到處都是的檔一眼,“官司……很難打嗎?”
“有一點。”歐天姿頓了一下,想到了什麼似的,笑道,“這幾天來打攪你們了,因為不方便回自己家,所以一直住在您這。”
“其實,這裏也算是?的家埃”秦夫人和藹的笑容裏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歐天姿聽在耳中。,多少有點不自在,不自然地笑了笑。
“阿成結婚了,和媳婦一起搬出去過二人世界;阿秀住校,也是千年回來一次……”秦夫人頗為感慨地說道,“這個家,只剩下我和老頭兩個人,其實也怪冷清的。所以?來住,我是很歡迎的。”
“給你們添麻煩了。”
秦夫人凝視了她半晌,忽然說:“天姿,你有25了吧?”
“是啊,再過幾個月就26了,好老了。”
“你比阿成小一歲,比阿秀大5歲……其實你知道嗎?當年我還想撮合你和阿成呢,可是你老師他不同意,還聲色俱厲地數落了我一通。”
歐天姿嚇一跳,“啊?師母怎麼會……我和阿成一年也見不到幾次面,怎麼可能嘛!”
“可我當時真是喜歡?,眼巴巴地指望你嫁到我們家來……”秦夫人說著說著,語速越來越慢,聲音也越來越輕,最後幾乎是壓著舌頭般地說道:“後來我總算知道了原因。”
歐天姿整個人一震,感覺每個細胞都“刷”地緊繃了起來,她一眨不眨地盯著秦夫人,等她把話說完。
秦夫人卻沈默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抬起頭'溫柔地看著她說:“孩子,這些年來,?很委屈吧?”
“師、師、師……”稱呼卡在了喉嚨裏,那個母字再也叫不出去。
“快三十年了,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想要真瞞住一個人,怎麼可能?更何況是那麼大的事情。其實當年我知道他有外遇,但一來我太愛他,不捨得失去他,二來事情很快就結束了,所以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裝做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原來那女人有了孩子,而且,還把那孩子生下來了……”
歐天姿急道:“老師也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的,我媽媽當年誰都沒告訴,老師也是等我媽重病住院在醫院裏碰到了才發現的!請?相信我!”
秦夫人怔怔看著她,歎道:“這個時候了,?還在幫他說話??這個孩子……真不知道該讓人說什麼好呢。”
“對不起……我沒想過要怎樣,要破壞你們的家庭,我沒打算跟爸爸相認,真的……”歐天姿發現自己有點語無倫次,申吟著閉上了嘴巴,越說越亂,不如不說。
只是沒想到,自以為安全無比的秘密,其實一早就已被對方知曉,這種感覺……糟透了!
秦夫人慢慢地握住了她的手,“天姿。我喜歡?,我是真喜歡?。一年多前有天?老師,哦不,?爸爸心臟病發住進醫院時,在睡夢中他叫?的名字,並叫?女兒,於是我才知道了這件事情。剛得知那會兒雖然表面上不說,悶在心裏,但多少是有芥蒂的,每次?來家裏玩時都忍不住多看?幾眼,心裏想,這是我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我應該是有所怨恨的埃可是我看著?的笑臉,就覺得那些怨恨全部變成了憐惜。多可憐的孩子,?是無辜的啊,你沒必要承受上一代人做得錯事,而且?那麼聰明,那麼優秀,又那麼乖巧,如果我有?這麼一個女兒,不知道是多麼高興的事啊!”
“師母……”歐天姿抱住她,將頭埋入她懷中。這麼溫暖的懷抱,屬於媽媽的味道。多少年了,她失去這種溫暖,有多少年了?從媽媽去世時起嗎?還是更早的時候,當媽媽渾身冰冷地洗衣回來抱住她哭時起?母親于她,一直是個濕漉漉的名詞,或者,比父親這個詞,更為不堪。
“其實這件事我本來打算永遠不說,就那樣讓它爛在肚裏的,可是這幾天?住在我家,看?一顰一笑,舉手投足的樣子,覺得自己真的是太自私了,我沒權利剝奪?擁有父親的權利啊,他是?爸爸,?應該叫他爸爸。”
.”“師母……”歐天姿渾身都在顫抖,除了極度的震驚外,還有難以言喻的感動。她是不是在做夢?即使是最美好的夢裏,她都不敢奢求會有這樣一天啊--她媽媽的情敵,她爸爸背叛了的配偶,這麼溫柔地把她抱在懷裏,告訴她她不介意她的存在,告訴她她同情和喜歡她……
這樣的寬容,這樣的溫柔,怎麼承受得住?
歐天姿的眼角濕潤了起來。上一次掉眼淚是什麼時候?對了,在得知杜寒飛是真凶後,她開車來找爸爸,遠遠地看著他們,覺得孤獨,無所依靠。那時候多麼脆弱,憑最後一絲理智和倔強死死掙扎,硬是沒有哭在人前。
可是這一次……歐天姿哭得泣不成聲。
秦夫人抱緊了她,不再說話。
半個小時後,當秦方接見完客人回到書房來時,看見歐天姿一人坐在沙發上,表情沉靜,若有所思。
“在發什麼呆?有個好消息告訴?!”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歐天姿抬起頭,一雙眼睛水般潤澤。秦方一愕,“?怎麼了?哭過了?傻丫頭,怎麼對我這麼沒信心?我一定能打贏官司,救?的小男友的。”
歐天姿笑了笑,沒有辯解,“什麼好消息?”
“朱警官在兇器上找到了半個指紋,以及在包兇器的那件衣服上找到了毛髮和衣物纖維,經鑒定,與杜寒飛吻合。”秦方望著她淺淺而笑,“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歐天姿睜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消化掉這個意外的好消息,“哦……謝天謝地!這個消息來得太及時了!太好了!”
“天姿……”秦方欲言又止。
“嗯?”
“?……真的喜歡畢非焉嗎?”秦方謹慎地選擇措辭,“他看起來根本是個孩子,能保護你和照顧?嗎?雖然這起官司能贏,但?的名譽受損卻是無法避免的事實了,以後可能不會再有人找?幫他們打官司,?的前途……”
歐天姿笑笑說:“無所謂啊,反正我已經決定不當律師了。”
“可是……”
“放心啦,以我這麼能幹,不當律師難道會餓死?”歐天姿伸了個懶腰,走到窗邊,望著外面的燈光說,“能夠放下那麼沉重的包袱,做一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我嚮往很久了。不要擔心我,爸爸。”
秦方看著自己的女兒,再度感覺到那種無能為力。
歐天姿忽然扭頭,朝他眨了眨眼睛說:“倒是爸爸你,應該為自己擔心一下了。”
“為什麼?”
“你很快就會知道啦!現在,專心工作吧。”歐天姿笑著走出書房,關上了門。
剛才秦夫人臨走時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關於這件事情,還是由我親自找個時間向你爸爸攤牌吧。我總要找回點當原配所專有的任性的機會的,是吧?”
想可見她和爸爸之間,少不了一場好戲。秦夫人肯對她這麼溫和,對老公則未必會。
所以--這個二十多年前行為出軌的男人,也該嘗一下被教訓的滋味了。
7月10號早上10點22分,畢非焉被宣判無罪釋放,當審判長宣讀判詞時,他舉目四望,沒有看見歐天姿的身影。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10:11:38
第十章
“天姿去哪了?”
秦方大律師沈著一張臉,心情不佳地回答他:“我不知道。對不起,我很忙,我現在有點私事要處理,再見。”說完就匆匆離去。
一旁的助理們開始小聲聊天,話題圍繞著一向溫婉賢慧的秦夫人忽然不知道為什麼,跟秦大律師鬧起彆扭,分居而祝而兩個兒子也同仇敵愾地站在了秦夫人那邊,所以,現在秦大律師被家事攪和得頭疼無比,無心再理會任何事。
官小瀾一見到他就睜大眼睛,眼睛成心心狀,“哇,哇,哇!二少!真的是你嗎?天啊,真的是你來找我,我好激動哦……我太幸福了……對了,你有沒有看見我戴的這條手鏈,是不是覺得很熟悉?我告訴你哦,其實這根本就是你的手鏈嘛,上回落在天姿家她讓我帶來送給你,我一忙,就忘了,不好意思埃不過你也不在乎這麼一個小東西了對不對?就把它送給我吧……”
這個女人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愣是沒說到重點上去。
Hellen笑瞇瞇地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才回答說:“對不起哦,學姐在休假,她所做的任何事都不必向我報備,所以我不清楚呢。”
在他沮喪地轉身離開時,她又加了一句:“那個……可不可以給我簽個名?”
衛淡嶸一臉驚訝地看著他,半晌,說:“你……找我……打探她的下落?”
畢非焉一愕,好像是的確找錯了人。
畢非焉開著BMW在街上轉悠,能問的人都問遍了,可都沒有歐天姿的下落,她到底去哪了呢?為什麼一句話都不留就走了?她為他犧牲了自己的前途,她會不會因此而後悔,因而開始憎惡他,所以不再見他?
畢非焉一想到這點,就心亂如麻。但更令他害怕的是:萬一,萬一歐天姿是因為承受不了那些輿論壓力,所以躲起來一個人獨自舔傷口去了,那該怎麼辦?他不要她受傷,不要她難過,更加不要她因為自己而受傷和難過啊!
兩旁的建築屋飛快地向後倒去,隨著跑車車速的加快,顯露出其主人越來越焦慮的心緒--她會在哪里?會在哪里?
這時,歐天姿曾經說過的話湧到了腦中:
“我那天問你,如果不當明星你會選擇幹什麼。現在換你來問我吧,如果不當律師,我會選擇幹什麼。”
“其實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個畫家……你說如果我現在去開始學的話,年紀會不會大了些?”
“支持我嗎?我想去學國畫,非常想。”
難道她去學畫畫了?但那也沒必要躲起來不見人埃 畢非焉當即抱著一線希望的去各大國畫培訓班尋找,其結果是不但沒有找到人,反而所到之處紛紛引起一場轟亂,被人潮包圍,差點脫不開身。
最後他筋疲力盡地開車到清竹小區,卻在小區樓下看見了那輛白色伊蘭特,頓時眼睛一亮--她回來了!
搭電梯上5樓,幾乎是手指剛碰到門鈴,門就開了,裏面站著的可不就是歐天姿?只見她身穿一身白色的針織短袖休閒裝,不像以往穿職業套裝時那麼嚴肅幹練,而是懶懶散散的,有著居家的安然和恬靜。
“嗨。”似乎早就知道敲門的是他,她朝他揚眉露出個熟絡的笑容。
畢非焉怔怔看著她,有點人在夢中的感覺,似乎眨眨眼睛,她就會消失。
歐天姿轉身走到客廳,把沙發上大大小小十幾個口袋指給他看,說:“你是不是在想我這幾天去哪了?你肯定猜不到,我去媽媽的墓上獻花了,順便買了一大堆土特產回來。看,這些都是我愛吃的,筍乾、黴乾菜、紫菜和蝦皮,我都流口水了……”
畢非焉一言不發地走到她身後,忽然伸出雙手摟住她的腰,將頭埋到她的肩膀上。
歐天姿的笑容僵了一下,放下手裏的口袋,輕聲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畢非焉沉聲問道:“為什麼事先不告訴我?”
歐天姿轉過身,做了個無奈的表情說:“因為7月8號是媽媽的祭日,所以沒能等你,自己一個人先去……”
“我指的不是這個。”
歐天姿的唇動了幾下,推開他走到沙發邊坐下,笑笑道:“你是指出庭作證的事?”
“他們說因為這件事,所以?以後沒法再當律師了……”
“他們胡說八道,你也信?是我自己不想當了好不好?”歐天姿抓過一隻抱枕,不以為然地說。
“天姿……”
“好啦!這件事我不想再提了。你對我這兩天待在媽媽那幹了些什麼一點都不好奇嗎?我說給你聽,我在那碰到了……”歐天姿忽然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看見了畢非焉眼中的淚光。兩人的視線在空中膠凝,好一陣子的地老天荒。
歐天姿輕歎一聲,伸手擁他入懷,呢喃道:“你這麼會哭,真像個孩子一樣……”
畢非焉哽咽著說:“對不起……”
“非焉,”歐天姿捧起他的頭,直視著他的眼睛,堅定地說道:“你聽我說,我不要你說對不起。這件事是我自己選擇的,既然我這樣選擇,我就不要你的歉意。一直以來,我是個替別人處理麻煩的人,但我自己從來不沾染任何麻煩上身,不屑、也不願。認識你以後,讓我發現自己原來還有另外一面,豔麗而多情。還記不記得你請我看電影的那天?其實我去了,我還買好了飲料和爆米花準備盡情享受我們的第一次正式約會,結果,我在那碰到了衛淡嶸,他向我暗示警方找到了新證據要起訴你。於是……我就走了。”
看著畢非焉吃驚的樣子,她淡淡一笑,繼續說了下去:“那個時候我意識到了危機,意識到如果自己再和你交往下去,將無可避免地面臨前程和愛情之間的兩難選擇。在第一時間裏我做出決定,在還沒有到那一步前,將我和你的關係提前結束。”
是誰說過的?回憶其實是在舔舐自己的傷口,讓自己把曾經發生過的事情看得更加清晰,痛苦的,更加痛苦;甜蜜的,更加甜蜜。
歐天姿笑了笑。如果在回憶那段往事時,並沒有太多後悔的感覺,那應該算是選了正確的一條路吧?
“可是你來了,你按著我家的門鈴,一下又一下,不肯放棄,每一下都好像敲擊在了我心裏。在開門的前一刻我還想著也許可以和你說清楚,該了斷的做個了斷,但開門的後一剎那,看見你全身濕透站在門外,我原本的決定頓時不翼而飛,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歐天姿咬著下唇,“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
畢非焉情不自禁地將她摟得更緊了些。有些話如果對方不說,永遠不會知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現在回想起來,她那天晚上那麼平靜的表情下掩藏了多少暗潮洶湧?在十字路口面臨抉擇的那一剎那。自己勝得那般僥倖,如果他當時沒有鍥而不捨地去敲那道門,沒有非要問一個答案,很可能後來很多事情都會完全不一樣。好一頭冷汗,心有餘悸。
歐天姿伸手撫摸他的臉,微笑了起來,“所以,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對我來說,最為難的時候是那個失約的雨夜,而不是後來出不出庭當你的證人。”
“我該怎麼做?”畢非焉低聲喃喃,“我該怎麼做才能補償?所為我做的這一切?”
歐天姿“哈”地笑道:“你現在說的這句話就跟那天爸爸跟我說的一模一樣,連表情也一樣。”
他抬起頭,看見她戲謔的表情,不但沒有覺得輕鬆,心裏反而更加沉重了起來。她為他做了那麼大的犧牲,可他就像個幸運而無知的小孩一樣自得地享受著別人對他的寵愛,沒有反過頭去為她做一點點事情。
看出他的內疚與不安,歐天姿揚揚眉毛說:“如果你真的覺得要報答我的話,其實也很簡單,答應我一件事就可以了。”
“什麼事?”
歐天姿一本正經地說道:“鍾蔚藍。”
“呃?”什麼意思?
“拍完這部電影后不許你跟她再有什麼接觸,別以為我不知道她對你有企圖,我不說不代表我不介意,如果流傳出什麼風言風語來讓我看見的話,你就死定了!聽見了沒有?”歐天姿說著說著,連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難怪野蠻女友如今這麼流行,這種撒潑耍賴的感覺還真是不錯啊!
畢非焉卻沒有笑,不但不笑,看起來還更黯然了,“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埃”
“?……”畢非焉深吸口氣,站了起來。
歐天姿察顏觀色道:“生氣了?”她想了想。站起來自後抱住他,將臉貼到他背上,柔聲說:“傻瓜,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願意為你背負麻煩,那些在以前看起來避恐不及的麻煩,但因為你的緣故,都變作了甜蜜埃我的這片苦心,你不明白嗎?”
她轉過他的身子,讓他看自己的眼睛,那盈盈的瞳仁中,有堅決,有不悔,更有愛戀。
畢非焉動容,腦中靈光忽現,一個念頭逐漸成形,“這樣,那我有份禮物要送?。”
“什麼禮物?”
畢非焉微微一笑,學她的樣子眨了眨眼睛說:“暫時保密。”
現世報,果然來得都很快。
盛大的《靜默之堂》關機儀式在富豪酒店二樓的展廳裏舉行,吸引了不少媒體捧常
由主職人員共同切蛋糕、開香檳大肆慶祝一番後,男女主角和導演分別被請到另一邊的看臺上接受採訪。其中最受關注的當然是兩進法院最終沉冤得雪的畢二少,他穿著再簡單不過的白襯衫,但就是說不出的搶跟。其他人坐在他旁邊,愣是給比了下去。
一時間,鎂光燈閃爍不停。
“請問王導演,這部電影會在什麼時候上映?”
“目前還在做幕後配音和剪輯等工作,但是我想年底就會上映。”
“你對自己的這部作品有什麼評價嗎?”
“非常滿意。尤其是男女主角,到時候觀眾們可以親自看,蔚藍雖然是新人,但表演不俗;而二少更是在演技上有了很大的突破,把人物演繹得非常生動。”
記者感興趣地將話題轉向女主角鍾蔚藍。
“請鍾小姐談談對這部電影的看法好嗎?”
鍾蔚藍已全不復當初開機接受記者採訪時的緊張不安,坦然自若地笑道:“這是我拍的第一部電影,也是讓我印象非常深刻的一部電影。我對它很有信心。”
“聽說在拍攝期間傳出你與二少並不太和諧的傳聞。這會不會影響你們的配合度?”
“怎麼會呢?我和二少沒有任何不和,請不要相信那些沒有根據的流言。我非常希望今後還能和他有合作的機會。”
記者紛紛看向異常沈默、一言未發的畢非焉。
“二少,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談點什麼吧。”
畢非焉接過話筒,沉吟了一會兒,開口說:“首先,我要謝謝導演。能夠參與這部影片的拍攝,真的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期間因為我的官司的緣故,給整個攝製進程帶來了很多麻煩,但是導演一句話也沒有抱怨過,反而安慰我說沒關係,慢慢來。能夠和這樣體貼的大導演合作,真的是非常幸運的一件事情。我相信,《靜默之堂》一定能取得很好的收視率。”
導演王子恩不好意思地笑笑,臉居然紅了,嘴裏直謙虛道:“哪里哪里,說得太誇張了,太誇張了……”
“其次,我要謝謝Venus,尤其是桂姐和Peter。這麼多年來,他們一直對我非常照顧,而這次出事時,他們一直站在我身後鼓勵我,支持我,給了我很大的幫助。說實話,其實我一直都不太聽話,經常會任性妄為,闖禍什麼的,然後他們就得一直幫我收拾爛攤子,現在想想,真的覺得很慚愧。 桂姐。Peter,謝謝你們!”
遠遠站在台下的Peter完全呆住,萬萬沒料到他會來這麼一招,又是感動又是不好意思,只好學王子恩那樣搖頭歎道:“說什麼傻話哪?真是的……”
“然後,我更要感謝一個人。”畢非焉說到這時放慢了語速,聲音也變低沉了,“在整個事件中,如果沒有她的幫助,我不可能現在這麼輕鬆地坐在這裏參加這個關機儀式。她所給我的,足以讓我銘記一輩子。這個人,就是我的女朋友--歐天姿小姐。”
“嘩--”此言一出,底下頓時炸開了鍋,Peter欣喜的笑容還掛在臉上,聽見這話後立刻轉為僵硬,目瞪口呆,差點沒暈過去。
雖然一直有報導說畢二少與歐天姿之間關係曖昧,但由於Venus公司一直否認的緣故,誰也不敢肯定他們是否真的在交往,而歐天姿因為畢非焉一案退出律師界,從此不再出現人前,因此這段緋聞已過了最高chao期,風平浪靜了好陣子。沒想到在這次關機儀式上竟被畢非焉主動提及,並且承認了!新聞,絕對的大新聞!
記者哪肯放過這種機會,連忙發問,一時間,展廳裏全是聲音。 畢非焉最後不得不伸手做了個手勢,將大家的話壓下去,然後說道:“關於我和天姿的事情,正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樣。6月份她成了我的辯護律師,我第一次在看守所裏看見她,當時就覺得心裏一震--這個女孩子很特別。不能說是一見鍾情,但此後的每一次接觸都讓我對她的注意力加深一分,最終變成迷戀,無可救藥。之所以公開這件事,是不希望今後再看見有任何對她的指責和猜疑,什麼老牛吃嫩草之類的話,我不希望看見。事實上,是我在追她,追得很辛苦才追到的,我希望這段感情能夠得到大家的祝福,真心的。”
Peter面色如土,汗如雨下,“完了,完了……這下完了……”
誰知更恐怖的事情還在後面,只見畢非焉伸手挽了挽自己的長髮說:“最後,我還要向大家宣佈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要退出娛樂圈了。”
嘩聲又起,而且比上次更加轟動。坐在畢非焉身旁的王子恩和鍾蔚藍都有點被嚇到的樣子,滿臉震驚地看著他。
“我19歲入行,在這行裏待了三年,其間經歷過了很多事情,但總算還是星路坦蕩。不過我自己非常清楚,我並不適合娛樂圈。當時進來是迫于生計所逼,現在手頭有了一些積蓄,我想做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我會去念書,會開家寵物收容所,做個平平凡凡的普通人,我希望和女友外出逛街時不用遮遮掩掩,大夏天還要帶帽子墨鏡全副武裝。”畢非焉站了起來,環視展廳一字一字地說,“謝謝這三年來你們對我的關心和支持,這將會成為我人生裏一份永恆的回憶,也謝謝大家來參加這個關機儀式,這將是我最後一次出現在公眾面前,這部《靜默之堂》將是我在娛樂圈的最後一部作品,謝謝大家捧場!”
他深深彎下腰去,鞠了一躬,直起身來時,一雙眼睛晶晶亮,CrystalBoy,最後的那一凝眸,被永遠地定格在當時參加這個慶祝PARTY的每個人心中。
這一幕,也被攝像機放大了無數倍,定格在當晚播出的娛樂報導裏。
歐天姿坐在沙發上,對著電視裏的這個鏡頭,斜眼睛睨她身旁的真人,“你就這樣給了所有人一個大驚喜?”
畢非焉露出一副很乖的樣子說:“我主要是想給?一個驚喜埃”
歐天姿很不給面子地回答:“你的驚喜從來讓我有驚無喜。”比如上次那輛伊蘭特。
畢非焉的臉頓時垮了下去,“我以為?會喜歡……我主要是為了?礙…”
“什麼叫主要為了我?難道不是你自己想去念書當獸醫?”這麼沉重的理由,她才不肯往自個兒身上背。
畢非焉不知道小聲嘀咕了句什麼,歐天姿沒聽清楚,再問時,他卻什麼都不肯說了。
第二天歐天姿在畫室裏學畫時,一個學姐走了進來,“天姿,?的快遞。”
“謝謝學姐。”她伸手接過來,看見上面的字忍不住歎氣,“哦,字還是這麼難看,就這樣子去念書?真是老師的悲哀埃”
拆開後,裏面是張與字跡形成強烈對比的精美卡片.上面寫著:“下午兩點,五角廣場,不見不散。”
這個小傢伙,又想搞什麼名堂?歐天姿笑著將卡片放到一邊,沒有多想,有關於他的所有驚喜舉動最後只被證明了一件事情--他的思維非她這種聰明人所能領會,所以,還是乾脆不想了。
下午兩點,五角廣場烈日如火。
“有沒有搞錯?這種天氣約在這裏?”歐天姿一邊抱怨著,一邊不得不再佩服一下她那位小情人的異想天開。
然而過了五分鐘後,還是沒有看見畢非焉的人影。
歐天姿百無聊賴地在城市雕塑下坐下,期翼能擋去一點陽光,這時遠處有幾個小朋友手牽氣球蹦蹦跳跳地走了過來。
這些小孩真可愛,她剛那麼想,就見他們走到她面前,問道:“請問,你是不是歐姐姐啊?”
“我是姓歐,你們有什麼事嗎?”
在她的訝異中,那些小孩已雀躍道:“歐姐姐,有個大哥哥叫我們把這些氣球送給你。”
一時間,好多隻小手伸過來,紛紛要把氣球交給她,歐天姿手忙腳亂地接過來,但仍有幾隻沒抓住,就那樣嫋嫋飛上了天空。
歐天姿的目光慢慢從飛上天的氣球往下移,就看見十米遠外,畢非焉正笑嘻嘻地朝她眨眼睛。
她籲了口氣,再次覺得自己哭笑不得。那邊,畢非焉已走了過來,懶洋洋地說:“沒想到?也有笨手笨腳的時候,那兒只氣球飛了,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氣球而已。”
畢非焉挑起眉毛,“?忘了?”
“忘了什麼?”話說完後歐天姿才想起來,她似乎曾經說過希望結婚時能到五角廣場放氣球,“你……不會是……”
“我是啊!”畢非焉點頭很認真地說。
“啊?”這個驚喜比前兩個加起來還--可怕!歐天姿覺得自己的頭開始隱隱作疼,為難地說道:“可是……我什麼準備都沒有?不行,這個消息太突然了,我不可能今天就……”
畢非焉勾起唇角笑了起來,“我說過今天要結婚嗎?”
“那這是幹什麼?”
“?為什麼不數一下氣球的數量?”
歐天姿狐疑地看他一眼,低頭數數手裏的氣球,加上飛走的那3只,“26?”
畢非焉伸出手覆在她的手上,柔聲道:“生日快樂。”
歐天姿一愕,驚呼出聲:“哦,老天!”她竟然連自己的生日都忘記了!一時間,那滿目的陽光都燦爛起來,胸口被快樂填得滿滿的,又是驚歎又是歡喜。
名副其實的一次驚喜。
“我們數一二三,一起鬆手。”畢非焉緩緩地數道:“一、二、三--”
兩人同時鬆手,那些氣球便徐徐升起,在歐天姿凝望天空的時候,畢非焉低頭看她一眼,偷偷牽住了她的手。
那群剛跑遠的孩子們此時又跑了回來,每人手裏拿了幾枝綠菊,遞到歐天姿面前,“姐姐,哥哥說送給你的花。”
歐天姿白了畢非焉一眼,“這又是你出的主意?”
畢非焉聳聳肩膀,做了個鬼臉。
歐天姿只好一一接過來,果然,和氣球的數量一樣,也是26枝。最後還有一個小女孩慢吞吞地走到她面前,雙手負在身後,看得出手裏沒有拿菊花。歐天姿好奇地問她:“你的菊花呢?”
“我不是來獻花的。”小女孩說著把身後的手拿出來,竟是個包裝得很漂亮的小盒子,她將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舉到歐天姿面前,奶聲奶氣地說:“哥哥說,叫我送這個給姐姐。”
“MyGod!”歐天姿申吟一聲,用右手?住自己的臉。
畢非焉接過她手裏的盒子,給了她一張百元大鈔,拍拍小女孩的頭說:“乖,和其他小朋友們買霜淇淋去吧。”
小朋友們頓時快快樂樂地走了,一時間廣場上,只剩下他和她,兩個人。
畢非焉將歐天姿的手從她臉上拉下來,把盒子裏的戒指呈到她面前,不讓她有躲閃的機會,“做得這麼有誠意,應該答應了吧?”
“什麼誠意,你這是教壞小孩……”歐天姿剛說到這,畢非焉就俯身過來吞掉了她下麵的話語。許久之後,他才放開她,朝身後那些探頭觀望的小朋友們掃了一眼,壞笑道:“這才是真正的教壞小孩。”
歐天姿嗔視著他,歎了口氣說:“老實說,這個驚喜我還蠻喜歡的。”
“既然喜歡,那就答應吧。”畢非焉凝視著她,溫柔而深情地說道:“嫁給我。我會對?好的,很好很好的。”
歐天姿轉了轉眼珠,拿過盒子,“考慮考慮埃”說完轉身就走。
畢非焉連忙跟了過去,“為什麼要考慮?”
“小朋友,你跟我現在都在求學,結什麼婚啊?”歐天姿揚了揚手裏的盒子,“戒指我收下了,結婚的事以後再說。”
“?收下了就是答應了,我們可以先訂婚啊,不許反悔!”
“喔。”
“還有,不要再叫我小朋友!”
“埃”
“《靜默之堂》年底會上映,一起去看吧。我們好像還沒一起看過電影。”
“哈。”
“你還有其他單字音可以回答我嗎?”
“很多,還有哦、嗯、嘎、哈、哇、嘛……”
夏季最後的豔陽下,兩人的身影漸漸走遠,而那束綠菊,在歐天姿懷中婀娜生姿,美麗非凡。
今夏菊開。
【全書完】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4 10:11:48
後記
人懶起來真是無可救藥。
一連三個月都在休息,什麼都不想寫,隨意給自己編個理由,就放任自己玩下去。
童話系列寫了三篇,本以為完結了,沒想到還會繼續寫。安徒生一直是我最喜歡的作家之一,他筆下的童話充滿睿智,和許許多多的無可奈何。
尤其是《紅鞋》篇。
初看時不會覺得,但當一些事經歷過後再回首去看,發現那過程竟然驚人得相似。包括情緒,包括結局。啊,繞遠了,把話題拉回來,下面是八卦時間。
其實迷子寫這個故事是因為一個人!
不知道看完全書的朋友有沒有從畢非焉身上找出他的影子?
那就是--小綜!
啊,我喜歡這個漂亮的男孩子,妖嬈靈秀,種種形容詞都不足以讚美其之萬一。
寫作的過程中一直幻想著畢非焉的表情,如果是小綜,該會有怎樣的眼神怎樣的唇角。那麼美麗,真不知道怎麼樣的姑娘配給他才不算是褻瀆。
然後便有了歐天姿的出現。這個MM好強悍啊(滴汗)……雖然《薔薇之戀》中百合與葵的搭配已深入人心,但換種方式,換種性格,真正能幹精明加點點冷血自私的大姐姐和美麗單純可愛浪漫的小弟弟之間的配對,會不會好看呢?
於是就有了《今夏菊開》這個故事,希望你們能喜歡。
葉迷于秋風初起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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