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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葉芊芊 -【紅妝狀元(京城三公子之一)】《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5 00:02:23     標題: 葉芊芊 -【紅妝狀元(京城三公子之一)】《全文完》

紅妝狀元《京城三公子之一》 作:葉芊芊

天吶!歐陽凌怎麼也想不到,他爹竟然會相信一個老和尚的預言?!
不僅將家產拿來佈施,而且還要他離開京城,自己獨立生活?
為了避開預言中的重大劫難,他只好動身前往才子雲集的江南啦!  
不料剛到秦淮河畔的第一天,他就遇見了這個古靈精怪的小麻煩?
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就是讓他脫離災厄的關鍵……  
夏舒一向相信女人跟男人一樣,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
當她發現這樁父母之命的婚事,根本就是一場騙局時;
為了不想嫁給有錢人做小妾,她只好離家出走!
喜歡讀書的她,特地女扮男裝躲到金陵夫子廟藏身。
而一心想參加科舉的她,卻和這個偉岸男子一再巧遇,
但是每當她一見到他,總會讓她忍不住想起初次見面時,
他那「春光乍現」的尷尬畫面,而害她忍不住羞紅了臉!
為了掩飾,所以她總是故意和他唱反調……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5 00:02:36

楔子

    三更將至,天空黑雲密怖,仿佛黎明永遠都不會來到……從京城舊酸棗門向個身,有一個叫鬼市子的十字街,街道兩旁都是茶坊,每天三更點燈,六更熄燈,專門做一早要出城門趕路的客人生意,所供應的茶不是一般的茶水,而是由甘草藥材煎成,具有提神功效的茶湯。

    一聲驚蟄,狂雨嘩嘩地落下,鬼市子慢慢亮了起來,此時聚賢茶坊的老板一手打呵欠,一手提著燈籠,懶洋洋地拉開門閂,一看到門前站了三個避雨的中年男子,惺忪的眼楮立刻睜大……這三個男子可不是普通的男子,他們是京城三大巨富,歐陽華胥、單睿堂和儂之恭,分別擁有全京城最大的酒樓、勾欄院、金銀鋪,三人並稱為酒色財三大富。

    三大巨富同時出現,而且個個面色凝重,怎不叫人驚詫!

    不待老板招呼,三大巨富逕自坐在面門的桌位,不喝茶湯,也不發一語,唯獨嘆息聲此起彼落……忽然一陣木魚聲劃破雨聲而來,三大巨富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一個身穿皂色葛布罩衫,身形瘦小的老和尚,從雨中慢慢地走進茶坊,雙手合十,朝三大巨富頷首,三人亦起身回禮,然後老和尚坐到四方桌的空位。

    “南無阿彌陀佛,三位施主,別來無恙。”

    “二十年了,大師也別來無恙。”單睿堂回答道。

    “多虧太師當年的指點,我們三人才有今日。”歐陽華胥感激道。

    老和尚幽幽道︰“不瞞三位施主,老衲與諸位約二十年之約,其實是因為三位施主福緣將盡,大難恐將臨頭,老衲特來告知。”

    聞言,三大巨富臉色俱白,儂之恭不解地問︰“我們稟承著大師的教誨,造橋鋪路、行善布施,為何還會有大難?”

    “三位施主雖然做了很多善事,但比起三位施主所從事的惡業,酒是穿腸毒藥,色是一把凶刀,當鋪是劫貧濟富,被三位施主害得家破人亡的也不在少數,所以功不抵過。”老和尚感慨地說。“而我當年的一席話等于是助紂為虐,我也必須為我說的話付出代價,我的來日已不多了。”

    “砰”地一聲,茶坊老板嚇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眼楮似地看著三大巨富跪在地上,不過此情此景卻讓老板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連累大師,我等三人罪孽深重。”

    “三位施主快起身,不怪你們,是老衲自己造口業。”

    三大巨富坐回椅子上,面面相覷,歐陽華胥打破沉悶地問︰“大師,你能不能告訴我們,大難是什麼?”

    “惡報不在你們的身上,而是在三位施主的子嗣上。”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種下的惡因,卻要由那三個孩子承受惡果?”

    “我無法解釋,這是天機。”

    “大師,惡果是什麼?”

    “一年後的今天,他們三人將死于非命。”

    “不公平,那三個孩子沒做過壞事,難道沒有辦法救他們嗎?”

    “首先你們要結束惡業,閉關一年修佛,將一半的財產布施窮人。”

    “這簡單,只要那三個孩子能活下來,要我們做什麼都行。”

    “還有,將那三個孩子趕出家門,他們必須在一年之內成親,如此才能避過惡果。”老和尚叮嚀道。“千萬記住,我們今天的談話不能泄漏半點風聲出去,否則後果仍然一樣。”

    三大巨富同聲嘆氣,他們的兒子,人稱京城三公子,雖然皆已到適婚年齡,但卻毫無成親的打算,要他們娶紅衣新娘恐怕比登天還要難……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5 00:02:56

第一章

    從龍津橋一眼望過去,幾乎每一間瓠羹店都是人聲鼎沸。

    其中,最富盛名的瓠羹店,叫“蠻王樓”,樓高三層,層層飛橋欄桿,珠簾繡鰻,彩旗飄飄,不但排場奢華,就連器皿都是金雕銀制,一餐的費用少說也要百兩銀子,所以來往的客人沒有一個不是達官顯貴。

    雖然蠻王樓座無虛席,但只要一走進大廳,毫無疑問地就會看到在檐邊的三位最受矚目的男客,他們並不是三兄弟,且各有特色,不過卻都英俊得不得了。

    這三位猶如鶴立雞群的客人,正是名滿京城的酒色財三公子。

    酒公子,歐陽凌,喜歡讀書,人長得淨白,有玉樹臨風之姿,是三人之中最沈斂的,更特別的是,他滴酒不沾。

    色公子,單邑,喜歡武學,有如花岡石的堅毅外表,和一對漆墨的眸子,給人一種頑強無情的感覺,尤其討厭女人這種動物。

    財公子,儂智高,醫術高明,容貌俊偉,眼神卻帶著幾分孩子氣的任性,是三人之中最受女人喜歡的,也是三人之中最喜歡女人的。

    在蠻王樓里,只要是女客,不論是金枝玉葉,或是知書達禮的女子,莫不朝京城三公子拋媚眼;但是,就連平日最愛和女人擠眉弄眼的儂智高,今天卻大反常態,變得跟單邑一樣,對女人視若無睹。

    一杯溫酒下肚,儂智高發牢騷地說︰“我家那個老頭子瘋了!”

    “令尊怎麼了?”歐陽凌啜一口茶,聲音平靜地像吹過湖面的微風。

    “他居然把日進斗金的金銀鋪結束營業,還把一半的家產拿去做善事,更離譜的是把我趕出家門,自己不知跑到哪座深山躲了起來。”

    “我爹也是如此。”單邑皺起眉頭應聲。

    “我爹亦然。”歐陽凌若有所思地說。“他們三人行動一致,可見其中必有蹊蹺。”

    儂智高停了一聲說!“依我看,他們三個老頭子是同時吃錯藥。”

    “我爹身體壯得跟牛一樣,他從來不吃藥。”單邑白了一眼儂智高,眼神充滿輕蔑,在他眼中,儂智高除了醫術之外,其他方面可以說是一文不值,他尤其瞧不起他對女人來者不拒的博愛精神。

    “你爹雖沒吃藥,但是我听說你爹很重食補,餐餐都用名貴的藥材熬湯,而且特別愛喝龜湯……”儂智高不甘示弱地諷刺。

    “你敢罵我爹是龜公!”單邑氣得額角青筋暴現,拳頭高舉。

    “兩位公子,請不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怒。”歐陽凌重咳了一聲。

    “是他先用不屑的眼神挑起戰火。”儂智高撇了撇嘴。

    “你下次再敢說我爹一句不是,我絕不輕饒你。”單邑警告。

    “二位,今天我們相約,不是來吵架,而是來解決問題的。”歐陽凌輕斥。

    京城三公子從小就是好朋友,但單邑和儂智高從小就吵個不停,因為色公子是不近女人,財公子是不拒女人,簡單地說,女人是他們吵架的導火線;所幸歐陽凌一向中庸,對女人也是可有可無的中庸之道,所以他可以說是他們倆的和事佬。

    通常,只要歐陽凌一開口,單邑和儂智高就會化干戈為玉帛。

    單邑若有所思地問︰“歐陽大哥,你是我們之中心思最細的,你想我們三人的父親最近的所作所為原因為何?”

    歐陽凌道破地說︰“很簡單,要我們三人獨立,離開京城。”

    “那也用不著把酒樓、妓院和金銀鋪給收掉!”儂智高心疼不已。

    “不滿二位,我在來此之前派家僕做過調查,家僕查到,三天前我們的父親到鬼市子的聚賢茶坊和一位老和尚見面,我想他們的轉變應該跟那名老和尚有關。”歐陽凌斬釘截鐵。

    “老和尚?”儂智高驚詫地說。“我娘以前對我說過,二十年前,我們三人的父親從江南來京城經營布店,但布店生意不佳,三人本來打算回江南,卻在聚賢茶坊遇到一名和尚,三人于是打消念頭,各自創業,繼而功成名就。”

    當年,三位長輩約定不將此事告訴小輩,所以歐陽凌和單邑都不知道,但儂夫人藏不住話,偷偷告訴兒子。一陣岑寂,儂智高恍然大悟地說︰“我懂了,三天前的老和尚跟二十年前的和尚是同一人。”

    “老和尚應該是位得道的高僧。”歐陽凌明快地說。“雖然我不知道老和尚說了什麼,但從父親們的行為,我想咱們三人有可能大難臨頭!”

    “我要回家向我父親問個明白。”單邑沖動地說。

    歐陽凌阻上。“問不出結果的,如果能說,咱們的父親早就說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儂智高六神無主地問。

    “離開京城,應該就是化解大難的第一步。”歐陽凌回答。

    “天大地大,何處才是我們容身避難之處?”單日一副愁眉苦臉。

    “我想前往江南,那里的文人多,同他們一起切磋學問,好準備半年後的科舉考試。”歐陽凌很有定見地說。

    “我到白溝河邊界,加入對抗大遼的騎兵隊。”單邑豪情萬丈地說。

    儂智高考慮半晌,自知胸無大志,唯一的志氣是看遍天下美女,卻不好意思明說,免得又遭單邑白眼,只好硬著頭皮說!“我一直很好奇苗族的蠱術,我看我就趁此機會到苗疆走一趟。”心里想的其實是--苗疆出美女。

    “這麼說,儂公子可以和我一起南下。”一聲喟嘆,歐陽凌以略帶感傷的語氣,勉勵地說!“單公子,咱們後會之日遙遙無期,今日我以茶代酒,但願我們都能避開大難!”

    話畢,單邑和儂智高莫不干盡酒杯,眼神都帶著淡淡的離情。

    聰明的酒公子歐陽凌,居然能看出大難,但縱然他參透天機,但卻不知大難依然籠罩著他們,因為他們想的都是事業,而不是成親,在未知的旅程中,只有老天爺才知道京城三公子會不會遇到讓他們心動的女人……

    濤城的夏府,像牡丹花的彩球高掛在漆朱大門的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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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里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還有一個丫鬟在,但這個丫鬟並不是來照顧她的,而是來監視她的,三天前,為了拒婚,夏舒曾以白緩懸梁自盡……高牆外響起兩聲更鑼,仗著有大夫人撐腰的巧兒,根本不把小姐看在眼里,以近乎命令的語氣道!“小姐,夜深了,早點休息。”

    “我不休息,你能把我怎麼樣?”夏舒不高興地拍桌。

    “巧兒是為小姐好,明天是你大喜之日,你若再不休息,一臉憔悴,姑爺掀開紅巾時,搞不好會以為見到鬼了!”巧兒嘲諷地說。

    “賤丫鬟!閉嘴!”夏舒抓起妝台上的木梳,忽地轉身朝巧兒扔過去。

    “哎喲!”木梳差點正中巧兒眼楮,嚇得巧兒發出慘叫。

    “沒打瞎你的眼,算你狗運好。”夏舒大笑,不過心中卻笑不出來。

    一想到明天,雖說新郎是都城官田家公子,年輕俊逸,但夏舒卻不能忍受這樁父母之命的婚約,因為所謂的母命,並不是她真正的母親,而是夏府的大夫人。

    說穿了,夏舒根本就不相信大夫人會好心腸地將她許配如意郎君。

    大夫人是個心眼比針眼還小的女人,自己不能生育,只好替老公納妾,一般莊稼女孩她不要,她要的是知書守禮,家道中落,而且還要是美女,這樣的人選不但能幫她栓住老公的腳,讓老公不去花街柳巷尋歡,還因深諳三從四德,對她這位大夫人不敢不敬。

    就這樣,夏舒的母親被買進夏府,隔年生下夏舒,老爺的身體突然變差,大權落到大夫人手上,百般凌辱她們母女,直到六年前夏舒母親意外生下傳宗接代的香火,母女便在夏府的日子才好轉了一些。

    夏舒堅信,這樁婚事,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大陰謀!

    忽地,燭火不安地搖擺,夏舒將目光移向發出低微聲響的門口,看著她的母親走了進來,手上還提了一只竹籃。

    年近四十的夏二夫人,眼角雖有歲月留下的皺紋,但並未顯出老態,反倒有一股成熟的韻味,令人不禁猜想她年輕時驚人的美麗……夏二夫人輕輕地掩上房門,對著蹺腿坐在椅上,不知起身相迎的傲慢丫鬟說︰“巧兒,我有話同小姐單獨說,你到外面去。”

    “大夫人有令,巧兒不能離開小姐半步。”巧兒拿著雞毛當令箭。

    “這只竹籃,應該足夠讓你到門外待半個時辰。”夏二夫人打開竹籃蓋子。

    一看到籃里有只油雞,油雞旁還有一只閃亮的金步搖,巧兒立刻變了嘴臉,眉開眼笑地說︰“只能半個時辰。”然後接過竹籃走到門外。

    “那是娘最好的金步搖,娘實在不該把它送給賤奴。”夏舒搖了搖頭,對母親想見女兒還要用這種方式感到十分痛心和無奈。

    “娘擔心你……”夏二夫人話還沒說完,喉嚨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娘,不要再為舒見煩惱了,舒兒明天一定會上花轎的。”

    “娘絕對不會讓你步娘的後塵。”

    “後塵?”夏舒一臉茫然。

    “娘托人到鄴城探听,發現這樁婚事根本就是騙局。”夏二夫人眼眶一片潮紅,澀著聲說︰“那個王公子,早有妻小,你嫁過去是做小妾。”

    夏舒陡地起身,美麗的臉孔充滿了怒意。“我要去找那個臭婆娘算帳!”

    “舒兒你別沖動,把事情鬧開對你並沒好處。”夏二夫人抓住女兒的手,一向平靜的眼神潛伏憤想的神色。“你爹還是會逼你嫁的。”

    恍如被一拳擊中肚子般,夏舒搖搖欲墜地跌坐在椅子上,心隱隱絞痛起來。

    雖然爹爹長年躺在病榻上,但她天資聰慧,再加上娘喜讀書的遺傳,每日清晨向爹爹請安時,她總是作詩誦詞給爹爹听,探得爹爹喜愛,但她萬萬沒想到,口口聲聲說她是掌上明珠的爹爹,居然如此狠心……難過是不能化解痛苦的,吸了吸氣,夏舒追問︰“我不懂,夏家再怎麼說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爹為什麼甘心讓女兒做小,讓夏家列祖列宗蒙羞?”

    “夏家的布店生意早已大不如前,王家豐厚的聘金,讓你爹財迷心竅。”

    “我絕不會成為犧牲品,我要王家娶到一個冰冷的尸體!”

    夏二夫人泣不成聲地說!“萬萬不可,你不可以先娘而死,讓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可是大不孝的行為!”

    “除了一死,我還能有什麼選擇?”夏舒抱住母親顫抖的肩膀。

    “娘已安排好了,趁著今晚無月,逃出夏府。”夏二夫人反將女兒推開。

    “娘你忘了,巧兒就守在門口……”夏舒淒冷地搖頭嘆氣。

    “油雞身上涂滿了迷魂藥,我想巧兒現在應該是睡得不省人事。”

    “就算過了巧兒這關,大門的守衛絕不會放我通過。”

    “前些日子,我和惜春輪流在花園假山後挖了一個狗洞,惜春現在正在狗洞前等你,你快快去跟惜春會合。”夏二夫人拉著女兒的手,欲將女兒推出門。

    夏舒手指緊抓著門框不放,向來清澈的眼眸已忍不住閃著淚光。“我走了,爹和大夫人一定會對娘不利,所以我不能走。”

    “娘有你弟弟做靠山,諒你爹和大夫人也不敢太為難娘。”

    這倒是真的,大夫人曾試著將夏家唯一的香火視為己生,不讓二夫人接近親生骨肉,但母子連心,即使找了最好的乳娘,小男嬰卻一口也不吸,險些餓死,大夫人無奈只好將男嬰還給二夫人,從此不敢正面對二夫人不利。

    有了兒子這張王牌,夏二夫人才敢冒風險救女兒,避免她重蹈覆轍。

    凝望著母親淚洗過的眼楮,夏舒頭一次發現那雙柔弱的眼楮透著睿智的光芒,母親原是那麼地機靈,若不是母親生性賢淑,大夫人恐怕早就拿著一紙休書,將母親掃出夏府,這時夏舒對母親的愛意,更多了一分仰慕。

    她自認自己只得到母親的美貌,並沒得到母親的聰明和善良,她心中有恨,有朝一日她定會重回夏府,討回她的尊嚴。但是面對茫茫前途,從未出過遠門,離開母親呵護的夏舒,求助地問︰“天下雖大,舒兒該去哪里?”

    “舒兒,你喜讀書,不妨到金陵夫子廟暫時藏身。”

    “夫子廟住的全是男人,我一個女孩子家,藏身夫子廟有違禮教。”

    “你可以女扮男裝,假裝自己是男人。”

    “男女有別,舒兒怕露出馬腳,反讓自己陷入險境。”

    “傻舒兒,再過半年就科考,這時金陵夫子廟里有很多秀才,娘要你去夫子廟的目的你還不懂嗎!”

    “娘……”夏舒羞得臉頰像艷陽下盛開的桃花。

    “別再說了,時間寶貴,你快走吧!”夏二夫人冷不防地將夏舒推到門外,並狠心地將門關上,不讓女兒有回頭的念頭。

    被推出門的夏舒,一個不留神踩到躺在地呼呼大睡的巧兒,不過她並沒有移開腳步的打算,巧兒這個賤丫鬟,平日狗仗人勢,不把她當小姐看,今日她就狠踩她幾腳,當做是教訓她。

    隔著門板,夏舒感傷地說︰“娘,你要保重。”

    “舒兒,當你找到如意郎君時,也就是我們母女再見的時候。”

    夏舒微微一怔,明白母親的言下之意,若是沒找到好夫婿,母親這輩子恐怕不願與她相見,雖然她的心里並不認同母親的想法,但她沒出聲地默默離去自古以來,女人莫不將自己的幸福系在男人身上,若是嫁到不懂憐香惜玉的莽夫,女人就只能過著以淚洗臉的苦日子,這種愚昧的傳統觀念,夏舒頗下以為然,她相信,她跟男人一樣,都是自己命運的主宰者。

    到了夫子廟,她的目的將不是找夫婿,而是和那些臭男人一較高低。

    她決定要參加半年後的科舉考試……

    夜幕低垂,歐陽凌和儂智高終于來到秦淮河岸。

    秦淮河兩岸的風情截然不同,右岸以夫子廟為中心,與貢院相鄰,聚集了不少準備應考的讀書人,寂靜安詳,左岸以釣魚巷最富盛名,名妓輩出,熱鬧非凡。

    每到入夜,秦淮河左岸燈光璀璨,晝舫如星,笙歌管弦處處,右岸的考生們便忍不住放下書本,過河到左岸飲酒作詩;而在世人的眼中,讀書人出入勾欄院向來被視為風流雅事,不是壞事,反而是好事。

    看到秦淮河俗稱“仙女”的妓女中美女如雲,儂智高心花朵朵開,沒有單邑這個討厭鬼在旁邊,他的色膽壯大了不少,拉著歐陽凌走進一間八仙樓歇宿,他強調連趕十天的路,體力流失甚多,他需要好好地放松。

    歐陽凌心里清楚,儂智高嘴巴說放松,身體卻是緊繃的……鴇娘是明眼人,雖不兩個公子就是鼎鼎大名的京城三公子其中之二,但光看兩人的穿著,就知道來了兩只百年難得一見的大肥羊,笑得合不攏嘴,立刻召來全樓最美的仙女十數名服侍,而儂智高則照單全收。

    儂智高想要左摟右抱,偏偏歐陽凌硬坐在他右手邊,他只好桃花魁縴縴坐在他左手邊,在仙女們輪流灌酒下,儂智高逐漸顯得有些酒力不濟。

    “儂兒,酒是穿腸毒藥,你少喝點。”歐陽凌啜著茶說。

    “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這些仙女身上。”儂智高毛手伸進身旁仙女的低襟里,胡亂抓了一把。

    “儂大爺你溫柔點,別把奴家抓痛了!”縴縴嬌嗔地說。

    “那我也讓你抓好了!”儂智高露出色迷迷地訕笑。

    “要抓哪里?”縴縴明知故問。

    “當然是抓……”儂智高看了一眼歐陽凌臉色鐵青,不敢太淫亂,改變主意地說︰“同樣的地方,胸部。”

    “奴家不要,奴家要抓不一樣的地方。”縴縴大膽地說。

    “儂兒,你的手給她抓。”歐陽凌冷聲介入。

    听到這樣的聲音,儂智高感到不寒而栗,如果是單邑這麼說,他一定會反唇柑稽,但在歐陽凌面前,他只好乖乖地伸出手,但縴縴反將他的手甩開。

    縴縴自恃是花魁,客人向來對她百依百順,從沒有人像歐陽凌這樣不給他面子,她受不了這種氣,噘著嘴說︰“歐陽大爺你光喝茶,不喝酒,這樣多掃興!”

    “他滴酒不沾,我代他喝。”儂智高趕緊將杯中酒一仰而盡,但喝得太急了,嗆了一下,反而吐了歐陽凌一身黃湯。

    “你啊你!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歐陽凌氣急敗壞。

    “你們還不快服侍歐陽大爺換衣服!”儂智高嚇得額頭冒冷汗。

    “不用!我自己來,你們全都給我滾出去!”歐陽凌不高興地揮手。

    “我們到隔壁房間去喝。”縴縴挽著儂智高的手臂,勾引似地眨了眨眼。

    “不許再喝,我要休息,不想听到一絲吵鬧聲。”歐陽凌命令。

    “這兒是酒樓,除非你有本事包下整間酒樓,讓所有的仙女都提早上床睡覺,否則你是阻止不了其他房間的酒客吵鬧。”縴縴挑釁地說。

    這番激怒的言詞,對一向冷靜的歐陽凌起不了作用,他冷笑地說︰“我在換衣服的時候,你去結帳,待會兒另找一間清靜的客棧休息。”

    “是。”儂智高必恭必敬地點頭。

    一出房間,縴縴立刻哀求。“儂大爺你不要走!”

    另一個仙女附和道!“要走歐陽大爺自己走就是了,咱們繼續喝。”

    “你們不懂,我不能違背他的話。”儂智高有口難言。

    “儂大爺,你為什麼那麼怕歐陽大爺?”縴縴百思不解地問。

    “得罪歐陽兄,不要說我,連八仙樓也會倒大楣。”儂智高心中藏了一個秘密,是他多嘴的娘偷偷告訴他的,說他和單邑命中注定的貴人是歐陽凌,要他千萬要听歐陽凌的話,將來必可逢凶化吉。

    “他是什麼來頭?”仙女們紛紛好奇地打探。

    “他是京城三公子之首,酒公子歐陽凌。”儂智高說。

    “那你不就是……”縴縴臉色丕變,怨自己讓到手的肥羊給溜了。

    “我就是三公子之末,最不成材的財公子,儂智高。”儂智高謙虛地說。

    夏舒順利逃出夏府,疾行幾條街後,在暗巷內換上惜春預先準備好的男衣。

    在惜春的幫忙下,夏舒好不容易將一頭如瀑的長發束進圓翅帽巾里,換上烏皮靴,像個男人般邁開大步,暫時到開寶寺掛單一夜,等雞鳴城門打開之後,再起身前往金陵。

    兩人深怕家僕追上,腳步不敢延遲,趕了三天的路終于來到金陵,又因為兩人是第一次到秦淮河,不知右岸和左岸的差異……夜色已蒙,主僕兩人都累不可言,見左岸酒樓林立,為了避免走到龍蛇混雜的酒樓,兩人仔細挑選客棧,忽見一棟二層樓高的店,名喚八仙樓,有不少身著彩衣的女客穿梭,誤以為八仙樓以女客為主,便入內要了一間閣房。

    夏舒還以為自己運氣好,來到服務周詳的客棧。

    這里的店小二統一喚作“大伯”,大伯不但殷勤地替她們換湯挾菜,並叫了唱曲的“答客”,還有拿擦手熱中的“糟”,吃到一半,兩位仙女端著酒壺走了進來,算一算,總共有八個人圍著她們兩個有說有笑。

    像夏舒這種生客,自然無法抵擋仙女灌酒的本事,三杯黃酒下肚,夏舒感到胃里的東西全涌到喉嚨上,問明了茅屋的方向,夏舒捂著嘴,踉踉蹌蹌地往門外走去。

    幾乎要把胃都吐到茅坑之後,夏舒才頭昏眼花地走回閣房,房里一片寧靜。夏舒露出松一口氣似的笑容,以為惜春看出她不舒服,打發大家走了,但她並不懷疑惜春為何不在房里,地想惜春八成也到茅屋去吐了。

    好累!夏舒坐到椅子上,正欲褪去長袍,一聲男音從屏風後響起。“帳結好了嗎?”

    “誰在我房里?”夏舒抓緊衣襟,如驚弓之鳥般看著從屏風走出的男人。

    “你是誰啊?”歐陽凌眉頭深蹙,表情顯得不悅。

    夏舒呆住了,紅唇驚訝地張大,卻說不住半個字,仿佛魂魄被眼前一絲不掛的男人嚇飛出了軀體……雖然她見過的男人不多,印象中男人都像家僕那樣,黑黑粗粗的,但他卻極不一樣,眉目清朗,五官俊拔,皮膚干淨,所幸有一副厚實的胸膛,並沒給人脂粉的感覺。

    身後的門突然發出響聲,夏舒迅速地轉過頭,一個年的十四歲,穿著碧色羅裙的少女,鴇娘在知道得罪貴客之後,想派一個沒開苞的小處女挽回頹勢,少女手持錯金銅壺走了進來。“大爺,奴家來了。”

    “對不起,我走錯房門了。”夏舒立刻察覺,慌亂地返到門外,還來不及關上門,卻不小心撞到一名摟著仙女的酒客,夏舒還沒弄清楚怎麼一回事,一只手臂就被拗到背後,痛得眼淚幾乎掉下來。

    酒客怒氣沖沖地大叫︰“臭小子!你居然敢撞本大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舒糾結著臉。

    “我看你分明就是有意找磴。”酒客不講理地亂發酒瘋。

    “兄台,小弟已經向你道歉了,求你高抬貴手。”夏舒低聲下氣。

    “光道歉不夠,除非你跪在地上磕三個響頭,我就饒過你。”

    “放開我!”夏舒努力想掙脫他的掌控卻徒勞無功。

    “老天!你的力氣居然比我家的黃臉婆還小!”酒客眼中跳動著曖昧的火光,突然靠近夏舒的身體,壓低聲音說︰“看你唇紅齒白的模樣,比八仙樓的仙女還美,莫非你是……”

    秦淮河的妓女向來標新立異,女扮男裝司空見慣,酒客心中有了譜,萌生色膽,滿口的酒臭味朝夏舒的臉蛋撲近,就在夏舒嚇得渾身發抖之際,徒然響起一個冰冷而有威嚴的聲音。“放開他!”

    “又是一個小白臉!”酒客一看歐陽凌模樣俊朗,立刻露出輕蔑的表情。

    “臉白又怎麼樣!”已穿上衣服的歐陽凌的臉色有如被冷霜罩住,令人不寒而栗。

    “老子最喜歡打細皮白肉的娘娘腔。”酒客推開夏舒,想趁其不備偷襲歐陽凌,歐陽凌一個閃身,不但避開猛拳,反而狠狠地給了酒客下垂的肚子一拳,痛得酒客僕倒在牆邊,捧著肚子,連連哀叫。

    歐陽凌雖是一介書生,但從小和單邑玩竹劍長大,自然也有兩下子。

    不過,獲救的夏舒卻咬著下唇,怎麼也不肯向歐陽凌道謝,兩人互看了一眼,便各自掉頭走開,倒是在閣房里久候不到小姐回來的惜春,走出房間時正好目睹到一切,湊身走近夏舒,小聲問︰“小姐,你為何不向那位公子道謝?”

    “要謝你去謝,我懶得跟他說話。”

    “那位公子長得又英俊,又有俠義心腸,這麼好的男人……”

    夏舒板著臉孔打斷惜春的話,沒好氣地說︰“他一點也不好,他是嫖客。”

    “嫖客!那……這里豈不是妓院!”惜春恍然大悟-“我們快把帳給了,離開這里,換一間清靜的客棧休息。”

    說不上來為什麼?夏舒對歐陽凌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厭惡感,只要一想到他將和那個小妓女做不道德的事,她忍不住氣血翻騰,這輩子她從來沒這麼憤慨過。

    跟大夫人加諸在她身上的折磨相比,她竟莫名其妙地更恨他!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5 00:03:15

第二章

    “完了!”夏舒臉色刷白地站在貼著公告的夫子廟牆前。

    “小……公子,大紙上寫了什麼字?”惜春差一點說溜了嘴。

    夏舒念道!“科考將至,投宿者眾,為公平起見,本廟之房間分配以香油錢為準,三百兩是雙人房,兩百兩住通鋪,不足兩百兩者請另覓歇腳處。”

    “佛門禁地居然如此市儈,這間夫子廟根本是掛羊頭賣狗肉的黑店!”惜春朝公告欄狠踢一腳,踢得太大力,牆不痛,她則腳痛得哀哀叫。

    “出門在外不比在家,你做事別那麼沖動。”夏舒毫不同情地說。

    “夫人給的錢還剩多少?”惜春忍著痛楚問。

    “三百兩。”夏舒煩惱地嘆氣。

    “還好,住雙人房沒問題,你我一人一張床。”惜春天真地說。

    “三百兩全用在這,我們拿什麼當回家的路費?”夏舒心里想的其實是上京趕考的路費,女人參加科考是要殺頭的,她的意圖暫時不能讓惜春知道,只要她考上,有了官做,她、娘和惜春都可以不再受大夫人欺凌,大家都有好日子過。

    這次陪小姐來夫子廟,除了照顧小姐生活起居之外,惜春另有重責大任,二夫人交代她,要睜大眼楮,替小姐在眾多書生中挑一個如意相公,這本是個秘密任務,但見小姐煩惱,惜春便心直口快地說︰“只要在這找到如意郎君,就不愁沒有回家的路費。”

    “娘把要我來夫子廟的想法都告訴你了?”

    惜春點頭。“夫人是為你好,小姐你應該努力覓夫。”

    “萬一找不到呢?”夏舒無意服侍男人,視以夫為天的觀念為狗屎。

    “那……就住通鋪好了,留一百兩做回濤城的路費,請夫人再想辦法。”

    “我是個姑娘,跟男人同住一室,跟羊入虎口有何差別!”

    “要是昨天沒去八仙樓就好了!”惜春懊惱不已。

    “一餐飯居然要二百兩,根本就是搶劫。”夏舒忿忿道。

    “不能進夫子廟,又不能回家,我們該去哪里?”惜春咬著手指甲。

    “別咬指甲,做男人要有男人樣。”夏舒糾正。

    “是。”惜春趕緊放下手。

    “那邊有一棵大樹……”夏舒指著一株樹干粗大的柳樹。

    “公子,你該不會想撞樹自殺吧!”惜春驚惶地打斷夏舒的話。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太陽那麼大,我們到樹下一邊乘涼一邊想。”

    兩人坐在突起的樹根上,望著夫子廟的大門口,一臉快要擠破腦袋的愁容,並不時地哀聲嘆氣,仿佛天就要塌下來壓死她們主僕倆。

    過了半晌,夏舒嘴角露出一抹鬼靈精般的微笑,但她竭力壓抑住笑容,咳了一咳,以平靜的語氣問︰“惜春,我對你好不好?”

    惜春忽地豎起背脊,像遇到危險的貓,提高譬覺地說︰“普普通通。”

    “我娘對你好不好?”夏舒不屈不撓地再問,不達目的不休。

    “二夫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當然對我好。”惜春老實地回答。

    六年前,惜看十二歲,嗜酒的父親將她帶到市集,打算賣掉她籌酒錢。

    買賣人口在宋朝是稀松平常的事,女子是以年齡和姿色決定職等和價錢,越老越丑的,價錢自然便宜,職等是廚娘;年輕貌美的,價錢高,職等是“橫床”,就字面解釋就可知道是陪寢的意思。

    所幸,六年前夏二夫人產下男嬰,做完月子,到廟里謝神,路過市集,看見一個肥老頭正考慮以“橫床”的高價買下惜春,夏二夫人搶先一步付錢,惜看才得以迄今仍保有清白之身。

    “受人點水之恩,必當泉涌以報,你覺得這句話如何?”

    反正四下無其他人,惜春也就不拖泥帶水地說︰“小姐,你每次想到壞點子時,總會搬出二夫人逼我屈服,如有話直說,我已經做好了入地獄的心理準備。”

    夏舒甜甜蜜蜜地說︰“放心,我不會讓你入地獄的,只不過我想你不一定要陪我進夫子廟……”

    “不行。”惜春打斷道。“夫人要我照顧小姐。”

    “我是大人,又不是小孩,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夏舒曉以大義地說。

    “再說,婚姻要靠緣分,就算夫子廟里有好男人,若是無緣也是枉然,還不如有錢來得實際些。”

    “小姐,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賺錢?”

    “惜春你的歌喉不錯,去八仙樓當答客應該可以賺到不少錢。”

    “小姐,朝廷對各種女使都有訂標準,答客一年只有三十兩的收入。”惜春感到十分害怕,眼淚便無法自制流了下來,哽咽地說︰“而且八仙樓是勾欄院,打死我都不去。”

    夏舒一臉慚紅地道歉。“對不起,惜春你別哭,我再想其他辦法好了。”

    惜春以衣袖擦掉臉上的淚痕,吸了吸鼻子,雙眸忽然晶亮起來,,仿佛從黑暗中看見一線生機似地說︰“辦法來了!”

    “辦法又不是人,又沒長腳,怎麼個來了?”

    “你看你背後就知道了。”

    “知道什麼?”夏舒轉過身子,怔怔地望著前方。

    “昨天救你的那位公子,他就是辦法。”惜春提示地說。

    “他不是辦法,他是個下流的嫖客。”夏舒充滿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沒錯,正是因為他是嫖客,所以他是個好辦法。”惜春以為這麼淺顯的道理,依小姐的聰明應該一點就通,可是她卻意外地發現小姐居然是一副呆若木雞的表情,惜春暫且擱下心中的疑問,解釋道︰“小姐你想想著,八仙樓光是飯錢就那麼貴,他居然還召妓,可見他的行囊里一定有很多銀票。”

    “你要我去跟他借錢?”夏舒求證地問。

    “正是此意。”惜春點頭。

    “就算太陽打西邊出來,我也不限嫖客說話。”夏舒鬧瞥扭地說。

    “小姐你別忘了,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惜春提醒。

    夏舒嘴硬地說︰“我又沒求他教我,是他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惜春煽了煽眼睫毛,對小姐不分輕重的態度感到納悶,他嫖他的妓,小姐為什麼要生氣?小姐的心態好奇怪……不想那麼多了,一切以進夫子廟為首要目的,若是進不了夫子廟,天大地大,她和小姐等于無容身之所。

    看著那位公子快走到夫子廟大門,惜春語帶威脅地說︰“再不攔住他,他若是進了夫子廟,小姐,我看你想住獨房的指望就泡湯了。”

    夏舒認輸地說︰“惜春,我開不了口,不如你去跟他借。”

    “好吧。”惜春快步走向歐陽凌,本來地想嘲笑小姐膽小如鼠,但想想也就算了,她是小姐,自己是奴婢,為小姐分憂解勞是好奴婢應有的責任,等進了夫子廟後她再慢慢觀察小姐……

    “這位公子,請留步。”惜春急急喊住歐陽凌。

    “小兄弟有事嗎?”歐陽凌回頭,一眼就記起在八仙樓見過惜春。

    “我是來向公子謝謝前晚在八仙樓相助我家公子之恩的。”惜春自圓其說。

    “他為什麼不親口來跟我道謝?”歐陽凌一針見血地反問。

    “我家公子他……臉皮薄……”惜春一看到歐陽凌皺起眉頭,立刻改變說辭,討好地說︰“公子你大人有大量,應該不會為這點小事生我家公子氣。”

    如果他再皺眉,豈不是成了小人,歐陽凌緩了緩眉,冷冷地說︰“小兄弟,你叫我應該不只是為了道謝,有話直說無妨。”

    惜春是個機靈的婢女,看出歐陽凌不喜拐彎抹角,所以毫不遲疑地說︰“我家公子姓夏,單名一個舒字,前晚誤入八仙樓,不小心花掉了夫人給的部分學費,如今缺一百兩……”

    歐陽凌不客氣地問︰“夏公子憑什麼認為我會借錢給他?”

    “公……請恕小的失禮,忘了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歐陽凌。”

    惜春眼楮一亮,仿佛見到救苦救難的菩薩尊者,喜出望外地問︰“莫非歐陽公子是京城三公子之首的酒公子?”

    “正是。”歐陽凌點了點頭,對惜春的反應習以為常。

    “久仰大名,歐陽公子素有俠義心腸,我想你一定很樂意幫助我家公子。”

    “有俠義心腸的是色公子單邑,你記錯人了。”

    “歐陽公子你也有,昨晚你救了我家公子,正是俠義心腸的表現。”

    “小兄弟,你很會說話,夏公子有你這樣的書僮,真是好福氣。”

    “歐陽公子過獎了,我想公子應該是答應借我家公子學費吧。”

    惜春越提八仙樓的事,歐陽凌胸中的怒火就越烈,他一向不管閑事的,受見義勇為的是單邑,但昨晚他卻莫名其妙地替人解危,解危之後,對方不僅連一聲謝謝也沒有,居然還當他是鬼般,拔腿就跑!

    一聲嗤鼻,歐陽凌決計不肯再幫夏舒這種不知感恩圖報的混蛋!

    听到那聲冷哼,惜春臉上的笑容霎時凝結了起來,果然不出她所料,歐陽凌以強硬的語氣說︰“夏公子來夫子廟是為了半年後的科舉,我也是,你想我會笨得讓自己多一名競爭的敵手嗎?”

    “不,我家公子不會參加科舉考試。”惜春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他來夫子廟是為什麼?”歐陽凌不信地反詰。

    自古以來,女人只能在家里讀書,即便是才女也不能參加科舉。

    夏舒本是女兒身,來天子廟只是為避禍棲身,但惜春不能說,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臉上出現為難的表情……看到惜春的模樣,歐陽凌一口咬定。“說不出來,就表示默認。”

    “咚”地一聲,惜春雙膝跪地,這個動作不是出自苦肉計,而是真情流露,她眼眶合著淚,哀切地說︰“歐陽公子,求求你,你看不幫我家公子,他只有死路一條。”

    見惜春如此忠心,歐陽凌嘆了口氣,從袖袋里取出一張一千兩的票子,心軟地說︰“小兄弟,你快起來,這張票子不是借給你,是送給你。”

    “謝謝歐陽公子。”惜春破涕為笑地接過票子。

    “阿福!不要拿!”夏舒氣呼呼地邊跑邊喊著惜春的假名。

    順著聲音,歐陽凌看著夏舒奔跑的方向,眼楮一眯--瘦小的身影竟帶著姑娘家的嬌媚!

    但,他很快便自嘲地搖了搖頭,一定是昨晚的氣還未消,特別是儂智高那家伙,知道他打算將一肚子的怨氣發泄在他身上,當晚就開溜,逕自前往苗疆了,害他一夜沒睡好才會眼花,把俊秀的男人當女人看,一定是這樣沒錯!

    夫子廟和柳樹的距離不到二十步,夏舒很快就跑到惜春和歐陽凌之間,眼中燃著怒火,咄咄道︰“阿福!你干麼下跪!”

    “只要能借到錢,解決燃眉之急,跪不算什麼。”惜春識大體地說。

    “你這麼做等于是我下跪,丟我的臉。”夏舒惱怒地說。

    “你的臉,還不如你書僮的臉來得有人緣。”歐陽凌插嘴道。

    “把票子還給他!”夏舒命令道。

    “我偏不。”惜春不理會,吐著舌頭扮鬼臉。

    “你要干什麼?”惜春公然反抗,夏舒氣得直跺腳。

    “替兩位公子報名。”不待夏舒和歐陽凌出聲,惜春三步並做一步沖進夫子廟,臉上掛著竊笑。

    惜春真是不簡單,別看她只是一個婢女,又不識字,但心思比狐狸還精。

    她看出歐陽凌和夏舒之間互有敵意,一個摩擦,手中的票子就會像煮熟的鴨子飛掉,而且她已經盤算好,票子是一千兩,足夠繳小姐和歐陽公子的香油錢,剩下的四百兩就當她的私房錢,快樂得不得了。

    此外,惜春實在不明白,京城三公子赫赫有名,酒公子歐陽凌不單一表人才,家財萬貫,心地又好,看起來滿腹經綸的模樣,正是世人眼中的乘龍快婿,就算提著燈籠也未必找得到,小姐為何拿他當仇人看……

    夫子廟供的是孔夫子,一進門是個大庭院,面對庭院的正中央是殿宇,兩邊是寬長的門廊,有一間一間的禪房,夏舒和歐陽凌因為是一起入夫子廟,自然成了一牆之隔的鄰居。

    不過,兩人的際遇卻有如天壤之別,酒公子歐陽凌投宿夫子廟一事,很快傳遍秦淮河兩岸,訪客絡繹不絕,一整天下來,光听到隔壁房門開開關關的聲音,就讓夏舒感到頭疼不已,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讀書。

    更糟的是,惜春不見人影,說什麼要照顧她,現在連她想喝一杯熱茶,卻要自己到廚房倒熱水,越想越生氣,拿著茶杯,打開房門,經過歐陽凌的房門口時,不知為何豎起了耳朵……一听到惜春的笑聲從門內傳出,夏舒火冒三丈高,氣憤地用腳踢開歐陽凌的房門,房里生了四個陌生人,顧不得異樣的眼光,夏舒凶巴巴地間︰“阿福,你在這兒干什麼?”

    “服侍歐陽公子。”惜春自若地說。

    “你搞清楚,我才是你的公子。”夏舒指出。

    “公子你別發火,歐陽公子對我們有恩,他沒帶書僮,我暫時充當他的書僮,替他倒茶水招呼訪客,當做是報恩。”惜春理直氣壯地說。

    這時,其中一位身穿藏青色衫衣的公子插嘴道︰“阿福沒說錯,公子你是讀書人,應該明白受人點水之恩,泉涌以報的道理。”

    “我跟我家書僮說話,管你屁事。”

    “口出穢言,這不是讀書人該有的教養。”被罵的公子面紅耳赤地反擊。

    “我只是嘴說穢言,比起做穢事的讀書人好太多了。”夏舒將矛頭指向坐在主位,對她露出不屑一顧眼神的歐陽凌。

    “我做了什麼穢事?”打從門被踢開的那一刻開始,歐陽凌的肚子里就裝滿了一牛車的火藥,他是堂堂酒公子,人見人敬,連單邑和儂智高也不敢惹怒他,雖然他向來脾氣好,但這一次,還是位頭一次氣到額角的青筋暴現。

    “你自己心里有數。”夏舒不怕死地說。

    “歐陽公子,對不起,我家公子……”惜春急著當和事佬。

    夏舒搶著說︰“我又沒說錯話,嫖妓本來就是穢事,阿福你道什麼歉!”

    “你自己還不是去了八仙樓!”歐陽凌冷哼一聲。

    “我只是去吃飯。”夏舒解釋。

    “花三百兩去勾欄院純吃飯的男人,恐怕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頭殼壞掉,二是那話兒壞掉,不知夏公子是哪一種?”話一出,在座的男人都哈哈大笑。

    “阿福,我們走,別理這些臭男人!”夏舒氣得眼楮噴出火焰。

    “男人是該有點味道,只有娘娘腔才叫香男人。”歐陽凌乘勝追擊。

    “還有,童子雞也叫香男人。”青衣公子報仇地說。

    “一股花香味飄來,是誰身上那麼香?”另一位公子也跟著落井下右。

    眼看小姐落難,惜春趕緊護主地說︰“各位公子,你們別再為難我家公子了,大家喝杯茶做個朋友。”

    “阿福,不許你替他們倒茶。”

    “公子,出門在外,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從小姐闖進來一直到現在,惜春注意到歐陽公子的臉色沒好過,小姐也一樣,不過她了解小姐是因為八仙樓的事而討厭歐陽公子,當然,沒有一個正常女子會認為嫖妓是好事,但歐陽公子討厭小姐什麼?

    只為了小姐沒謝謝他的兩次救命之恩嗎?

    不!她看得出來歐陽公子不是器量狹小的男人,那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不管是什麼,她的任務就是要讓他們從冤家變成親家……“他沒帶書僮是他活該,更何況他又沒斷手斷腳,用不著你雞婆。”夏舒咬牙切齒地說。“我娘對你也有恩,要你照顧我,你卻胳臂向外彎,只曉得報他的恩,替他倒茶水,那誰替我倒茶水?”

    “我馬上替公子倒。”惜春趕緊拿起桌上的茶壺,但卻被夏舒制止。

    “我不喝他的茶,天知道這壺茶干不干淨!”夏舒無理取鬧。

    “公子,壺里是上好的碧螺春……”惜春話來不及說完。

    “你這個馬屁精,快跟我回去。”夏舒出其不意地捉住惜春的手。

    惜春嚇一跳,手中的六角茶壺摔落在地上,短促的破碎聲使得屋里的氣氛僵硬到了極點,這時一位身穿皂袍的公子打圓場地說︰“這位公子,既來之則安之,何不坐下來與我們聊聊。”

    “夫子廟是讀書的地方,你們這樣高聲喧嘩,不覺得慚愧嘛!”

    “我們一直沒有高聲,而是從公子進門後才熱鬧起來的。”

    仿佛被打了一拳般,夏舒的臉色忽紅忽白,說時遲那時快,惜春忍不住爆出笑聲,同時引起其他人大笑,夏舒氣急敗壞,將怒氣發泄在惜春身上,恐嚇道︰“臭阿福!你竟敢嘲笑我,回房後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此時一位臉型方正的公子解危道︰“宰相肚子能撐船,公子若能原諒阿福,將來或許能當上宰相。”

    “多謝章公子美言相救。”惜春感激得眼眶發紅,幸虧看到夏舒的白眼,讓她及時阻止自己落淚,保住女兒身的秘密。

    “看你面子,這次我就饒了阿福。”夏舒清楚地看見惜春的眼神里,不只感激而已,還有某種程度的情感成分,這使她了解到,惜春忽略她,並不是為了歐陽凌,而是為了這位方臉的公子,簡單地說,惜春的情竇開了!

    “咱們是不吵不相識,夏公子是性情中人,若不嫌棄,在下章庭雲希望能和夏公子切磋學業,互相勉勵,求取功名。”章庭雲主動伸出求和的手。

    夏舒猶豫了一下,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從她腦中一閃而過,但為了惜春,夏舒拋開矜持,同張庭雲握手。“在下夏舒。”

    身穿藏青色衣衫的公子見風轉舵,嬉皮笑臉地說︰“在下喻令浩,剛才語多冒犯,希望夏公子沒放在心上。”

    接下來另外兩位公子也跟著自我介紹,夏舒皆以微笑代替握手,不過歐陽凌卻沒任何和解的表示,這時喻令浩冷不防地建議︰“夫子廟的素齋清淡,不如到河亭邊欣賞月光邊用餐,由我請客,希望所有的不愉快能一筆勾消。”

    夏舒看著他那黃鼠狠給雞拜年般的嘴臉,手臂頓時竄出無數個疙瘩……“喻公子一片心意,夏公子你就快答應吧!”章庭雲不疑有詐。

    “好。”夏舒不想落人口實,說她小心眼,勉為其難地點頭。

    “阿福你留下,把歐陽公子的房間收拾干淨。”喻令浩別有用意地說。

    惜春心中覺得毛毛的,她不喜歡喻令浩,直覺告訴她河亭是個陷阱,但她相信歐陽凌的為人,他是個光明磊落的好漢,絕不會袖手旁觀喻令浩欺侮小姐,事實上她已經認定歐陽凌是未來的姑爺……

    沿著秦淮河左岸,在楊柳環繞之下,築了不少紅瓦扇頂的河亭。

    河亭、畫舫、酒樓、姑娘樓,名稱雖然不同,但都是尋花訪柳的場所。

    喻令浩故意選在河亭設宴,除了自己喜魚水交歡之外,他更想知道夏舒不近女色的真正原因。

    在世人眼中,京城三公子就像渾身長了金毛的大肥羊,大家都想從他身上得到好處,不僅喻令治這麼想,幾乎所有的仙女都這麼想,其中春波樓的花魁更是仙女中最有可能得到歐陽凌青睞的人。

    花魁喚作崔巧巧,人如其名,有小巧的鼻子,小巧的櫻唇,小巧的臉蛋,算得上是個小巧的美人兒,不過她眼光很高,曾夸下海口--非京城三公子不梳櫳;雖然大家都笑她痴女說夢,如今這個夢想眼看就要實現了。

    一听到京城三公子的酒公子,歐陽凌來到夫子廟,崔巧巧一顆心便像不安的小鹿蹦蹦跳,她一直以為是自己的貞名吸引歐陽凌不遠千里來相會。

    是的,崔巧巧守身如玉,曾經有人出價萬兩欲梳櫳她,但她不為所動,她一心一意只等著京城三公子出現,如今見到歐陽凌,相貌和風度皆翩翩,多年的堅持總算沒有白費。

    崔巧巧並不像一般俗艷的仙女,主動將身體貼在男客身上,她雖身在勾欄院,但舉止宛如名門淑媛,即使她對歐陽凌情有獨鐘,但她依然和他的身體保持距離,尾指微翹,舉起小酒杯,柔聲說︰“歐陽公子,巧巧預敬你金榜題名。”

    “姑娘別見怪,我不喝酒,以茶代酒。”歐陽凌啜了一口茶。

    “這可不行,到河亭不喝酒,就像焚香煮鶴,多掃興。”喻令浩想表現文采,卻說出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反而讓人看輕他。

    “是我不對,不知歐陽公子不沾酒,巧巧自罰三杯。”

    “巧巧真是個可人兒,不僅人美,性情溫柔,還深諳男人心,不愧是花魁。”

    “喻公子你過獎了,巧巧敬你一杯。”

    “我為你說了那麼多好話才賺到一杯酒,你卻敬了歐陽公子四杯,真是太小眼。”喻令浩吃味地說,他是個“姊夫”,姊夫是對經常出入香閣的嫖客所用的稱呼,流連秦淮河年余,上一年在仙女的床上錯過科考,其實是知道自己考不上,故意把責任推在仙女身上,他一向很懂得怎麼樣把場面弄熱。

    喻令浩提議來河亭設宴,並不是臨時起意,說穿了根本是為了崔巧巧給的大筆銀子。

    “喻公子你別生氣,巧巧酒量不好,怕喝醉了,不能陪大家盡歡到底,請喻公子多包涵。”崔巧巧得體地說。

    “這麼會說話的小嘴,嘗起來不知道是什麼味道?”喻令浩努著嘴。

    “歐陽公子救我,喻公子吃我豆腐。”崔巧巧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喻公子,讀書人要莊重,別嚇著了美人兒。”歐陽凌義不容辭地說。

    “好啊!大家拿起酒杯,為歐陽公子英雄救美干杯。”

    在喻令浩的號召下,在座的客人和仙女莫不舉杯,唯獨夏舒忽然站起身,不識好歹地說︰“我去上茅廁。”

    “夏公子一杯酒都還沒喝到就去茅廁,看來是第二種男人。”

    “什麼叫第二種男人?”崔巧巧不明就里地問。

    不待喻令浩回答,夏舒轉頭就走,只听見身後一陣狂笑聲,連她躲在茅廁里,捂著耳朵不想听都不行,她也曾想過一走了之,但這麼做會讓歐陽凌嘲笑,算了,還是回到河亭上,好好看清男人的丑態。

    她不忘留意章庭雲,她發現他跟她一樣如坐針氈,對身旁的仙女不屑一顧,這是唯一讓她高興的,看來章庭雲是個好男人,可以把惜春托給他……再回到河亭里,氣氛顯然比之前熱鬧了許多,喻令浩摟著身旁的仙女,要求仙女用嘴喂他喝酒,另外兩位公子和旁邊的仙女玩起酒拳,章庭雲獨自悶悶不樂地喝酒,而崔巧巧則含情脈脈地替歐陽凌斟茶……看他們眉來眼去,夏舒胸中的怒火又燃了起來。

    “歐陽公子,巧巧為你挾菜。”

    “有勞巧巧姑娘。”

    “好不好吃?”

    “好吃,堪稱是人間美味。”

    “是巧巧親手做的。”坐在喻令浩身旁的仙女說。

    “小紅,你別多嘴。”崔巧巧嘟起嘴來更顯得風情萬種。

    “巧巧姑娘的手藝連御廚都甘拜下風。”歐陽凌不吝于贊美。

    “歐陽公子見笑了。”崔巧巧心里得意的不得了。

    見氣氛融洽,喻令浩語出驚人道︰“歐陽公子,你別看巧巧很會服侍男人模樣,其實她還是個處女。”按著喻令浩眨了眨眼皮,一臉淫意地說︰“在淮河,十八歲還是處子之身的仙女,幾乎是鳳毛鱗爪,你可要好好把握。”

    “這不算什麼,十八歲還是處男的蒲包貨才稀奇。”歐陽凌突然轉移話題。

    “在座的公子有處男?”崔巧巧發出嗤笑。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歐陽凌眼神瞟向夏舒。

    夏舒氣得  頭上冒出青煙,正要發怒,章庭雲不打自招地說︰“我承認我是處男,大家別再以此當話題嘲笑我了。”

    “章公子真是難得,守身如童。”崔巧巧笑道。

    “難得的是巧巧姑娘,出污泥而不染。”章庭雲一臉欽佩。

    “那是因為巧巧眼光高,志氣大,她看才,不看錢。”小紅插嘴。

    “小紅你今天話真多,罰你喝三杯酒。”崔巧巧故意裝生氣。

    “歐陽公子你有所不知,巧巧曾立下誓言……”喻令浩話還沒說完。

    一朵紅雲抹上崔巧巧的臉頰,她趕緊阻止道︰“喻公子,求你別在歐陽公子的面前糗我。”其實這是欲擒故縱的招數。

    “瞧巧巧害羞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是美得連牡丹見了都失色。”

    喻令浩加油添醋地贊美崔巧巧,並詩興大作地說︰“數朵紅雲靜不飛,含香含態醉春暉。”

    一听到吟詩,章庭雲的雙眼立刻炯炯發亮,就崔巧巧對歐陽凌的情意,發表論點。“牡丹太俗氣,我說巧巧像桃花,桃花嫣然出籬笑,似開未開最有情。”

    歐陽凌也不落人後,就崔巧巧守身如玉的精神說︰“我說巧巧像水仙花,凌波仙子生塵襪,水上輕盈步微月。”

    夏舒有一肚子的怨,以詩發泄道︰“我看巧巧像木槿,朝為拂雲花,暮為萎地樵。意指崔巧巧只要破了身就一文不值。

    崔巧巧可不是省油的燈,能在文人雅士聚集的秦淮河當上花魁,除了美貌和歌喉外,還要有文學修養,听出夏舒的諷刺,立刻反擊道︰“諸位公子說的都好,不過巧巧倒覺得自己像杏花,春物竟相妒,杏花應最嬌。”

    歐陽凌和章庭雲頓時皺起眉頭,不了解夏舒和崔巧巧為何起了爭執?

    喻令浩感覺到氣氛不對,暗笑地說︰“總之,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句話擺明是對歐陽凌說的。

    “好花就應該讓它在枝頭上開,讓大家欣賞。”歐陽凌打哈哈地說。

    “真是妙!”夏舒夾槍帶棍地說。“我昨天見到一個采花賊,今天他卻自喻是愛花的陶淵明,歐陽公子,你說妙不妙?”

    歐陽凌拉長臉,大家都听出夏舒說的是何人,整個秦淮河仿佛結冰似的,就連最善炒熱氣氛的喻令浩也噤若寒蟬,不知該說什麼話驅除寒涼。

    這時夏舒突然站起身,臉色正好跟歐陽凌相反,開心地說︰“時間不早了,我一向有早睡早起的習慣,請恕我先行告退。”

    章庭雲接著起身。“等等,我有點不勝酒力,煩勞夏公子扶我一把,一起回夫子廟。”

    “我明天一早和督撫有約,不便久留,請巧巧姑娘諒解。”歐陽凌拱了拱手,裝作沒看到崔巧巧的眼眶充滿淚水,轉身便離去。

    崔巧巧氣得半死,恨不得自己的眼神是淬了毒液的利箭,朝破壞她好事的夏舒射過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5 00:03:55

第三章

    “小姐,河亭好不好玩?”惜春迫不及待地問。

    “別提了,一提我的手皮就會變成雞皮。”夏舒一進門就癱在床上。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小姐你別賣關子了,快說給我听。”

    剛說時,夏舒臉色像被烏雲籠罩,說到歐陽凌和崔巧巧眉來眼去那段,她甚至激動得咬牙切齒,但說到後頭,她整個人如沐陽光,非常亮麗,尤其是當她看到崔巧巧哭喪了臉的表情,她笑得嘴都合不攏。

    惜春很快理出頭緒--小姐對那個叫崔巧巧的仙女充滿敵意。

    但,為什麼呢?

    小姐雖不像二夫人那麼有同情心,但她不至于會隨便嘲笑娼妓,可是從她剛才的話中,仿佛跟崔巧巧有著深仇大恨,而崔巧巧似乎也對小姐恨之入骨,是什麼原因使才第一次見面的兩個人彼此仇視?

    這點惜春想不透,不過她相信癥結點在歐陽公子身上。

    “小姐,喻令浩心腸不好,你要當心他。”惜春擔憂地說。

    “喻令浩是個馬屁精,他的目標是歐陽凌,我只要離歐陽凌遠一點就沒事了。”夏舒沒好氣地說。“我看我應該當心的人是你--。出賣我!”

    “惜春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半點對不起小姐和夫人的事。”

    “我問你,你服侍歐陽凌的理由是什麼?”

    “報恩。”惜春避重就輕地回答。

    夏舒從床上坐起來,憤怒地瞪著惜春。“你這麼說是污辱我的智慧,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麼嗎?”

    “歐陽公子一表人才,家財萬貫,小姐若能嫁給歐陽公子,我相信大夫人再也不敢欺侮小姐和夫人。”惜春堅定地說。

    “我不否認大夫人會為錢折腰,但我絕對不嫁風流的男人。”夏舒嘴角忽地一揚,露出難以捉摸的神秘笑容,聲音懶洋洋地說︰“章庭雲倒是不錯。”

    “小姐喜歡章公子?”惜春感到渾身一陣冰冷。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夏舒明知故間。

    “我晚上沒吃飯。”惜春答非所問。

    “你覺得章庭雲如何?”夏舒眼眸掠過一抹調皮。

    “很好。”惜春眼中有不安的火苗閃動。

    “我打算跟地做朋友。”夏舒腿著眼,像一只捉到老鼠的貓。

    “先友後婚。”惜春無法控制地發出硬咽的聲音。

    “我才不會搶自己丫鬟的心上人呢!”夏舒咧著嘴笑。

    “小姐,我沒有……”惜春咬住下唇,知道上當已來不及。

    “我的丫鬟又不只你一個。”夏舒戲謔地說。“你這叫不打自招。”

    “小姐,我不跟你好了。”惜春懊惱地說。

    “我知道,你想跟章公子好。”夏舒促狹地大笑。

    “拜托你笑小聲點,免得別人還以為是鬼在叫。”惜春真想找個洞鑽。

    看到惜春被打敗的模樣,夏舒心里有種報仇的快感,誰想把她嫁掉,她就先把誰給嫁掉,她故意賊兮兮地說︰“女追男隔層紗,我不介意你晚上不睡在我身旁,而跑去和章公子同眠。”

    惜春驚訝地低呼一聲,羞紅著臉,卻以冰冷的語氣說︰“小姐,夫子廟是佛門勝地,你別說這種不三不四的話。”

    “我沒叫你破壞佛門清規,你們可以到外面的客棧睡。”

    一聲喟嘆,惜春悲傷他說;“我目不識丁,根本配不上章公子。”

    “我教你丁怎麼寫,這樣你就可以嫁給章公子了。”夏舒開玩笑道。

    “章公子飽讀詩書,光會一個丁字是不夠的。”惜春幽幽道。

    “惜春你很聰明,再加上有我這個老師,保證你很快就能知書達禮。”

    “我只是一個卑微的丫鬟,最多只能當妾。”

    “你先別灰心,愛情絕對能打敗門當戶對的惡咒。”

    “小姐……”

    “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就開始教你識字。”

    一大早,夏舒就把惜春從被子里抓出來,教她識字寫字。

    夏舒向來固執,只要是她決定的事,就算皇上出面也沒辦法改變她的決心。

    雖然惜春嘴巴說不想學,不過她卻很用心地記下小姐教的每一個字,一個早上下來,惜春已經認得數十個字,但她初次拿毛筆,不太能適應,字寫得歪歪斜斜,吃過午飯之後,還繼續留在禪房里練字。

    夏舒一心一意仍想參加科舉,又不便讓惜春知道,借口到秦淮河畔走走,卻偷溜到貢院去讀書了。

    而惜春才練字沒多久,便听到門外經過的小和尚說章公子昨晚喝太多,吐了一地的穢物,到現在還無法下床用午飯,她立刻放下毛筆,直奔章庭雲房中照顧他。

    太陽甫下山,夏舒怕惜春起疑心,匆匆回到夫子廟,一進房門就看到歐陽凌躺在她的床上,憤怒在她胸中爆發,一看到桌上尚未收拾的文房四寶,惡向膽邊生,輕手輕腳地走到桌邊磨墨,然後拿著毛筆輕輕地在歐陽凌臉上寫字。

    看著他額頭上“淫蟲”兩個字,夏舒捂著嘴偷笑。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夏舒毫不留情地對著他的耳膜太叫︰“死豬!你干麼躺在我床上!”

    歐陽凌不情不願地睜開眼。“你叫那麼大聲,都快把我的耳朵叫聾了。”

    事情是這樣的,今天中午督撫設宴款待他,雖然他表明不喝酒,但官字兩倜口,督撫說他不喝就是瞧不起人,歐陽凌勉強喝了一杯,督撫才肯派轎送他回夫子廟,下了轎,兩眼昏花,連走錯禪房都不自覺。

    “滾回你房間去!”夏舒鬼吼鬼叫。

    “不要說滾,我現在連從床上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你是得了什麼怪病?你快起來,我可不想睡在死人睡過的床上。”

    “我沒生病,也死不了,我只是喝醉了。”

    “少裝了,你身上一點酒味也沒有。”

    “我只要一踫到酒就渾身無力。”

    “笑死人了!堂堂酒公子酒量居然連個二歲小童都不如。”

    “一點也不好笑,你只要去京城探听,你就會知道京城三公子是什麼樣的人。”歐陽凌揉了揉眼楮,他懷疑眼楮產生幻覺,才會又誤把夏公子看成女人。

    不可否認地,他從沒見過像夏舒這樣皮膚吹彈可破的男人,還有那雙勾人魂魄的眼楮,和連崔巧巧都比不上的細致五官,如果他是女人,他保證,視女人如瘟疫的單邑也會拜倒在他的右榴裙下。

    雖然他比老虎還凶,但他還是覺得他凶得很可愛。

    可惜他不是女人!不然他……歐陽凌搖了搖頭,試圖搖掉歪念。

    夏舒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還以為他搖頭是為了清醒,以一貫冷冷的語氣對他說︰“就算我吃飽沒事干,我也不會大老遠跑到京城去了解你的為人。”

    “你有沒有姊姊或妹妹?”歐陽凌好奇地問。

    “你問這干什麼?”夏舒提高警覺。

    “我想你家的女孩子一定長得美若天仙。”

    “有又怎樣?沒有又如何?”夏舒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臉紅了。

    “有的話,我就叫你一聲大舅子。”歐陽凌帶著醉意說。

    “幸好我只有一個弟弟。”夏舒聲音極不自然地說。

    這一刻,她突然發現他長相英俊,特別是他的唇薄得真性感,足以讓任何女人都渴望得到他的吻,老天!她在胡想些什麼!她絕對不會是任何女人中的一個,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把視線從他的薄唇拉開,但她卻無法克制自己的心跳加快。

    歐陽凌並沒有留意到她的不自然,因為他實在不敢凝視她,免得混沌的腦袋勾起綺思,他央求道︰“能不能麻煩你替我沏杯熱茶?”

    “你作夢!”夏舒板起臉孔。

    “如果在三分鐘之內沒喝到熱茶,我保證吐在你床上。”

    “你敢吐,我就扒了你的皮做新床單。”

    “哦……”歐陽凌發出欲嘔聲。

    夏舒無可奈何。“我去沏茶,你等我,不準吐在我床上。”

    該死的男人!夏舒一邊往廚房跑一邊咒罵,居然把她當書僮使喚!

    她可不是好欺侮的,有仇必報是她的原則,為了懲罰他,她毫不客氣地在茶里吐了一口口水,讓他肚子痛。

    不疑有詐的歐陽凌,喝下茶之後傻呼呼地說︰“你泡的茶好香。”

    “我特別加了祖傳配料。”夏舒笑得幾乎得內傷。

    “你……你在茶里吐口水!”歐陽凌臉色丕變。

    “你好聰明。”夏舒一副敢作敢當的模樣。

    “我實在不明白我什麼地方得罪了你?”歐陽凌百思不解。

    夏舒愣了一下,她以為他會破口大罵,或是揍她幾拳,但在他臉上找不到一絲怒氣,她很快地把原因歸于酒精便他軟弱。“你全身上下都得罪我。”

    “全身上下?”

    “我娘說,沒成親以前看男人的身體會倒大楣的。”

    “你又不是女人,男人看男人沒什麼大不了。”

    這兩天,夏舒一直避免想起八仙樓那晚的情景,如今她竟在他面前主動提起,雖然他現在穿著衣服,蓋著被子,但她卻感覺到視線穿透這些遮掩物,清楚地看見他強壯的身軀,和雄偉的男性象征。

    一股熱流強烈地貫穿她的四肢百骸,令她感到興奮,同時也令她感到害怕,她覺得自己像中邪,卻不知邪從哪來?深吸一口氣,夏舒下逐客令道︰“你快點把茶喝完,滾回你房間。”

    “人家說女人的心情比天氣善變,你比女人更善變。”歐陽凌悻悻然地說。

    突然的開門聲讓夏舒來不及開口反擊,是一臉幸福的惜春回來了。

    “小……”一看到房里有別人,惜春趕緊改口。“公子。”

    夏舒背著歐陽凌,眨眼暗示惜春。“你野到哪里去了?”

    “章公子生病,我去照顧他。”惜春走近床邊,原先她還以為小姐眼里進了沙子,但一看到歐陽凌額頭上有字,她立刻懂了,佯裝沒事地問︰“歐陽公子怎麼會在我家公子的床上?”

    “走錯房間。”歐陽凌起身走出去。

    “小姐你在歐陽公子臉上寫的那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淫蟲。”夏舒自鳴得意地大笑。

    “他會不會跑來殺你?”惜春一說完,隔牆就傳來比著雷還響的咒罵聲。

    “快把門鎖上。”夏舒眼楮露出驚惶失措的懼意。

    “小姐,當心玩火自焚。”惜春搖頭嘆息,敢在歐陽凌臉上惡作劇,天底下恐怕只有不怕死的小姐才做得出來!

    又過了幾天,夏舒和歐陽凌雖然仍同住夫子廟,又只有一牆之隔,但兩人都像相隔千山萬水,互不相見,就連惜春也被嚴禁到隔壁串門子。

    表面上夏舒每天都笑臉迎人,不過騙得了別人,騙不了她自己,她的心一刻也不快樂,她感覺胸口里有一團黑雲,就像影子揮也揮不去,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了,她必須找個惜春先睡著的晚上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

    秦淮河燈火通明。最大的好處是黑夜如白晝,人來人往,什麼都看得見,就算姑娘家夜晚出來散步也很安全,不過最太的壞處也是黑夜如白晝,人來人往,什麼都藏不住,想找個隱密的地方都不容易。

    夏舒找了好久,總算在橋下找到一塊大右頭,坐了一會兒,被蚊子煩得不得了,才想起身,偏偏橋上傳來令她心亂如麻的叫聲。“歐陽公子請留步!”

    歐陽凌停下腳步。“喻公子找我有事嘛?”

    “你害苦了我。”喻令浩埋怨地說。

    “我什麼地方害到你?”

    “我到處找你,找得腳底長泡,耳朵淹水。”

    “這些天我人在揚州,不過找人怎麼會找成耳朵淹水?”

    自從醉眼看著夏舒之後,歐陽凌就無法阻止自己不去想夏舒,他甚至有個很傻的念頭--,希望夏舒是女紅妝;但這是不可能的,而且他覺得有這種念頭很齷齪,所以他決定離開夫子廟,遠離夏舒。

    本來他以為到了揚州就可以撫平紛亂的思緒,靜下心來讀書,但情況反而更糟,他睡不好,吃不多,一個字也沒讀,成天發呆,連胡子也沒刮,雖然他看起來有些憔悴,不過他那張清俊的臉蛋卻因胡渣而顯得更有男人味。

    他想不透自己為何變得如此奇怪?連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大腦也變得很奇怪,似乎只要一靠近夏舒,他的大腦就會變得不能思考了!

    所以他決定重回夫子廟弄清楚原因,偏偏一下船就遇到喻令浩,他累得一點也不想听喻令浩說話,只想回夫子廟睡覺,但他看到橋下有個熟悉的人影,他的精神突然轉好。

    他很想知道夏舒在橋下想干什麼?

    不料喻令浩收了崔巧巧的好處,竟當起鴇父來了。“是巧巧姑娘,成天以淚洗臉,哭著拜托我找你,想見你一面。”

    “我來秦淮河是因為仰慕夫子廟的讀書氣息,可不是來尋花探柳。”

    “我了解歐陽公子志在科舉,但男人總歸是男人,有時也需要發泄一下。”

    “你這麼說有辱巧巧姑娘只賣笑,不賣身的貞名。”歐陽凌當然明白崔巧巧對他有意思,若是在以前,他一定會毫不考慮地接受她的情意,但自從夏舒在他額頭上寫下“淫蟲”二字,他已不這麼想了。

    “歐陽公子有所不知,巧巧守身如玉是因為她發誓,只有京城三公子才能梳櫳她。”喻令浩說道。

    “請你轉告她,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我不敢,我怕我說了,她會上吊。”

    “那你就告訴她,請她把目標放在另外兩位公子身上。”

    喻令浩听出歐陽凌口氣不耐煩,雖然他知道崔巧巧會責怪他辦事不力,但他更怕歐陽凌怒責他多事,訕訕地說︰“既然歐陽公子沒興趣,我也只好勸巧巧轉移目標。”

    喻令浩拱了拱手,急忙下橋離開。這時歐陽凌忽然從橋上向下探,臉色和聲音都充滿愉悅地問道︰“你要在橋下待多久?”

    夏舒嚇一跳,顯然她沒想到他早就發現她,不過她還是努力裝出鎮定的聲音說︰“我愛待多久就待多久,你管不著。”

    “不是管你,我是想陪你。”歐陽凌快步走下橋。

    “你別打擾我,我想一個人靜靜。”夏舒將視線轉向河面。

    自從發現歐陽凌長相英俊之後,她也跟他一樣心神不寧,雖然她不知道原因為何,但此刻相見,她竟然沒有勇氣正視他的臉。

    歐陽凌考慮自己是不是該走開?不過他感覺到夏舒似乎有心事,他關切地問︰“你有什麼煩惱?說來听听,或許我幫得上忙。”

    “沒有。”夏舒冷冷地說。“我每天吃飽睡足,快樂得像小鳥。”

    “你不但瘦了,而且眼袋發黑,一看就知你吃不多,也睡不好。”歐陽凌的心莫名地一窒,他消瘦的側面看起來是那麼縴弱,顯得他像個少女般楚楚動人。

    讓他胸中升起一股想摟抱他的沖動……老天!他在想什麼?他暗地咒罵自己思想不純潔。

    夏舒生氣地瞪著他說︰“我唯一的煩惱就是,我現在耳朵旁有只九宮鳥,你能幫我掐死他嗎?”

    “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話,我馬上掐死他。”歐陽凌掐著自己脖子。

    “你別當真,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夏舒急忙拉著他的手阻止他。

    這時歐陽凌感覺到有一股異樣的感覺從夏舒手心傳到他的手臂,夏舒也感覺到了,便急急松開手,相觸的手傳了開來,一時之間兩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兩人的心同時都感到奇怪,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感覺?

    半晌,夏舒打破沉悶地問︰“你為什麼不要巧巧姑娘?”

    “我不想做“淫蟲”。”歐陽凌聳了聳肩,誠摯地說。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夏舒會心一笑。

    “你是不是討厭女人?”歐陽凌探問。

    “不討厭。”夏舒毫不猶豫地說。

    “你也是男人,你為什麼沒有生理需要?”歐陽凌目光忽然變得深邃。

    “我有沒有那種需要與你無關……”夏舒柳眉一蹙,頸間脈動清晰可見,顫著唇問︰“你干麼緊盯著我的臉看?”

    “你的睫毛好長!”歐陽凌贊賞地說。

    “時間晚了,我要回去睡覺了。”夏舒落荒而逃似地起身離開。

    “真可惜你沒有姊妹!”歐陽凌看著他的背影,嘴巴不停地喃喃自語。

    回到禪房,夏舒鑽進被窩,但澎湃的情緒使她了無睡意。

    她搞不清楚他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是玩笑話?還是真心話?

    不過,她一方面很高興他認定她家女孩子會是大美人,但她一方面又很害怕他會看穿他的真實身分,雖然她恨欣慰他親口說他不再做淫蟲,可是她不知道他做不做得到,她需要觀察他一陣子……奇怪!她觀察他干什麼?她朝頭很敲一下,恨不得把胡思亂想敲出腦殼。

    她提醒自己,來夫子廟是為了科舉,不是找金龜婿。

    第二天,她一直睡到太陽曬到她臉上才醒來,左看右看,惜春不在房里,夏舒坐起身,雙臂朝天花板伸了伸,心想惜春八成在章庭雲房里磨墨,這樣也好,惜春一顆心全在章庭雲身上,自然就會忘記娘交代她的鬼任務。

    洗好了臉,正拿起書準備要看,惜春恰巧走了進來。

    “你一太早跑到哪里去了?”夏舒促狹地問。

    “在歐陽公子房里。”惜春雙手像藏著什麼東西似地背在背後。

    “你一個姑娘到男人的房里,成何體統!”夏舒忿忿地說。

    “小姐,你是不是在吃醋?”惜春賊眉賊眼的表情。

    “我還喝醬油呢!”夏舒冷冷地反駁。“我是在教你姑娘家應有的禮數。”

    “我現在是男兒身。”惜春嬉皮笑臉地說。

    “臭丫頭,你什麼時候學會狡辯?”夏舒氣憤地拍桌。

    惜春眼神充滿困惑,自從遇見歐陽公子之後,小姐就像渾身長了刺的刺蝟,只要一句話讓她听不高興,她就豎起身上的刺,一副準備刺死人的模樣,惜春是丫鬟出身,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走為上策。

    惜春返到門口。“小姐你別生氣,我去沏壺碧螺春。”

    “廟里有免費的茶水,你居然花錢去買貴死人的碧螺春!”

    “不是真的,先前我洗完衣服時踫到歐陽公子,他叫我到他房里拿的。”

    “我們又不是乞丐,你干麼老是向人伸手?”

    “是歐陽公子好心好意送給我們的。”

    “搞不好有毒,快拿去還給他!”

    “只有小姐你才會做三歲小孩才做的吐口水惡作劇。”

    夏舒惱羞成怒道︰“你再頂嘴,我就拿針線把你的嘴縫起來。”

    “是,我立刻把歐陽公子送的東西全部退還給他。”惜春嚇得渾身冒汗,手心一滑,十數張紙散落在地上。

    “這些紙是什麼?”夏舒好奇地問。

    “歐陽公子的朋友專程從京城送來的,這些都是今年科舉主考官寫的文章。”

    夏舒眼楮一亮,態度立刻改變。“快撿來給我看看。”

    “小姐你又不能去考場,不看也罷。”惜春一臉懷疑。

    “你懂什麼!這些文章能讓我們發財。”夏舒不動聲色地說。

    “怎麼發?”

    “這些文章極可能跟今年的考題有密切的關系,若讓其他考生知道,大家一定搶著要,只要把它們抄個一百份,這麼一來我們不就發財了。”夏舒口是心非,參加科舉是她的目的,她才不會笨得增加敵人的數目。

    “小姐英明!”惜春佩服的五體投地。

    此時門口響起敲門聲,夏舒連忙將紙張壓在書下,然後才問︰“誰?”

    “章庭雲。”一听到章庭雲的聲音,惜春立刻臉紅了起來。

    “歡迎。”夏舒上前拉開門,她知道惜春現在可能連腿都站不穩。

    “不好意思,打擾夏公子看書,我有點事想說。”

    “章公子有事直說無妨。”

    章庭雲嘆口氣道︰“剛才喻公子來找我,說明天是巧巧姑娘的生日,邀我去熱鬧,我拗不過他,只好答應。喻公子便要我和他一起去邀歐陽公子,歐陽公子卻說夏公子去,他才去,不知夏公子意下如何?”

    “好啊,當作是去看蜘蛛精。”夏舒爽快地答應。

    其實她更想看歐陽凌如何闖出盤絲洞?

    這天,春波樓比往常更熱鬧,鶯鶯燕燕和文人雅士川流不息。

    席開十桌,能有位子坐的,絕不是一般的俗艷和客倌,崔巧巧嚴格要求,有名氣的仙女和有文采的書生才能成為她的賓客,雖然這要求很過分,但能夠一睹酒公子的風采,留下來的仙女與書生莫不感到榮幸。

    喻令浩匆匆跑來通知還在妝鏡前化妝的崔巧巧,歐陽公子即將到來,崔巧巧趕緊到門口笑臉相迎,一看到夏舒和歐陽凌、章庭雲走在一起,她的笑容凝在唇邊,僵著聲音和三位公子客套一番。

    待三人走進大廳,崔巧巧壓低聲音責罵喻令浩︰“你干麼叫討厭鬼來?”

    “歐陽公子說夏舒來,他才肯來。”喻令浩無可奈何地說。

    “你去想辦法把夏舒和章庭雲安排在別桌,讓歐陽公子坐主桌。”

    “不成,他們三人像連體嬰似的,分都分不開。”

    “我非想辦法整死夏舒不可!”

    “巧巧,我真搞不憧你為什麼那麼討厭夏舒?”

    “不為什麼,討厭就是討厭。”

    “人說愛屋及烏,你若想得到歐陽凌,就應該喜歡夏舒。”

    “休想,我一定要叫端水的在他酒杯里涂瀉藥。”

    這時,崔巧巧和喻令浩兩人的肩膀同時被人從後拍了一下,兩人嚇得心髒差點從喉嚨里跳出來,回頭一看卻迎上了夏舒的笑臉。“你們在說我的壞話嗎?”

    “承蒙夏公子看得起,大駕光臨,巧巧高興都來不及。”

    “巧巧姑娘,你瞧我嘴多笨,忘了對你說祝賀話,恭喜你又老了一歲。”

    在看到崔巧巧氣得眼楮冒火的表情,夏舒高興地轉身離開,崔巧巧一股怨氣無處發泄,只能對著夏舒的背影齜牙咧嘴,這輩子她從沒這麼生氣過。

    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情,也交代好“端水”要做的工作,崔巧巧微笑走進大廳,果然如喻令浩所料,歐陽凌和夏舒、章庭雲一同坐在偏桌。

    “歐陽公子你請過來坐主桌。”崔巧巧央求地說。

    “不,我跟夏公子、章公子坐就行了。”歐陽凌堅拒。

    “我的意思是,請三位公子一同來主桌坐。”崔巧巧退而求其次。

    “巧巧姑娘是壽星,三位公子怎好讓巧巧失望。”喻令浩趕緊在一旁搭腔。

    “夏公子和章公子意下如何?”歐陽凌雖是問兩個人,但視線卻看著夏舒。

    “今天壽星是老大,咱們應該敬老尊賢。”夏舒壞心眼地說。

    在座的每個人都听得出來,這話分明是羞辱,大家莫不看看夏舒,又看看崔巧巧,發現有一股敵意在兩人之間交會,有人一眼就看出來,有人都怎麼也看不透個中原因……多虧了喻令浩,一個箭步擋在崔巧巧和夏舒之間,並替夏舒拉開椅子,請他移位列主桌,而歐陽凌和章庭雲也跟著移向主桌,這才化解尷尬。

    不少人主動向崔巧巧敬酒,崔巧巧是海量,卻故意假裝自己有點醉意,打算展開報仇行動,微醺地說︰“夏公子,你瞧巧巧多怠慢,竟然沒向夏公子敬酒。”

    “我不喝酒。”夏舒不給面子地說。

    “燕燕,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夏公子的酒杯怎麼會是空的!”

    徐燕燕是坐在夏舒身旁的仙女,年齡稍長,長于唱歌,若是仔細觀察坐在主桌相陪的仙女,不難發現沒有一個容貌勝得過崔巧巧,這也是崔巧巧的陰謀,她絕對不會讓年輕貌美的仙女搶走她的風采。

    崔巧巧已交代端水在夏舒的酒杯里涂了瀉藥,只要夏舒一喝酒,便無法繼續安坐在主桌,而是蹲在茅廁里,但她的如意算盤沒打對,徐燕燕舉起自己的酒杯,自告奮勇地說︰“是燕燕不對,燕燕招待不周,燕燕自罰三杯。”

    “你喝酒,夏公子喝什麼?”崔巧巧狠狠白了她一眼。

    “夏公子若不嫌棄,我代夏公子喝。”徐燕燕征求夏舒的意見。

    “多謝燕燕姑娘。”夏舒以感謝的目光朝徐燕燕頷首。

    “不行--。”崔巧巧拉高了嗓子。

    “巧巧姑娘,不要強人所難。”歐陽凌出聲制止。

    “巧巧只是很想跟夏公子干杯。”崔巧巧眼眸泛著淚光。

    “很抱歉,我不會喝酒,我看我還是先走一步,免得掃了大家的興。”

    夏舒一站起身,歐陽凌和章庭雲也跟著拱手告辭。“我也不會喝酒,我陪你一起走。”

    這時徐燕燕出其不意地將手搭在夏舒肩上,用力一按,夏舒身子一低,坐回椅子上。“在沒听完燕燕唱歌以前,誰都不許走。”

    喻令浩立刻打圓場地說︰“燕燕的歌喉可是秦淮河的第一把交椅,諸位公子不听可惜。”

    見夏舒沒有反對,歐陽凌和章庭雲也就坐回椅上,徐燕燕松了一口氣地說︰“燕燕就獻丑了,為大家唱一首梁山伯訪友。”

    一听到梁山伯三個字,夏舒立刻聯想到女扮男裝的祝英台,心緊緊地一窒,整個人如坐針氈,低著頭猛挾菜,不敢與歐陽凌的視線相遇……

    夏舒從茅廁走出來,正好和崔巧巧狹路相逢,夏舒向左,她也向左,夏舒右,她也向右,由此看來崔巧巧是有意找碴,夏舒被惹毛了諷刺地說︰“好狗不擋路,巧巧姑娘你書讀得少,大概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喔。”

    “我問你,你到夫子廟有什麼目的?”崔巧巧劈頭就問。

    “準備參加科考。”夏舒雖不太明白她問這話的用意,卻也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騙人!女人是不能進考場的。”崔巧巧嗤鼻。

    “你……神經病!我可是堂堂男子漢。”夏舒面無表情地說。

    “你若是男子漢,就跟我上樓驗明正身,你若不敢,就證明你是女人。”

    深吸一口氣,夏舒居然露出笑容。“你想怎麼樣?去跟和尚告密,把我趕出夫子廟。”

    崔巧巧臉繃了起來,她只注意到她臉上可惡的笑容和挑釁的語氣,卻沒有發現她的眼神有些憂悒。“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夫子廟有什麼目的?”

    “避難,我家有個惡婆娘逼我做小妾。”夏舒一語帶過。

    “你說謊,你明明是沖著歐陽公子而來。”崔巧巧一口咬定。“我限你在明天以前離開夫子廟,否則我就拆穿你。”

    夏舒挑高眉毛,臉上有股堅持到底的決心,冷笑著說︰“我最討厭人家威脅我,你越要我走,我就越不走。”

    崔巧巧眯著眼楮,仿佛要殺人般瞪著夏舒,她是有這股沖動,但歐陽凌的聲音忽然從她背後響起。“你們兩個在聊什麼?”

    “沒什麼,歐陽公子你有事嗎?”崔巧巧換上一臉笑意,含糊地敷衍過去。

    “我見夏公子去沒回來,還以為他掉到茅坑里了。”歐陽凌促狹道。

    “人雖沒掉到茅坑里,卻沾了一身臭。”夏舒意有所指。

    “怎麼說?”歐陽凌眉頭一皺,其實他心里也明白夏舒和巧巧互看不順“一定是小廝沒把茅坑洗淨,我會去罵他們。”崔巧巧搶著解釋。

    “章公子被灌醉了,麻煩夏公子你去照顧他一下,等我方便後我們一起回夫子廟。”歐陽凌以近似脫離苦海的聲音說。

    “我引歐陽公子去。”崔巧巧想制造獨處的機會。

    “不用麻煩,我自己去就行了。”歐陽凌逕自地邁開大步。

    “你為什麼不拆穿我?”夏舒壓低聲音問。

    “我才不會在歐陽公子面前說。”崔巧巧冷哼。

    “我懂了,你怕我橫刀奪愛。”夏舒饒有深意地淺笑。

    “我會得到他的。”崔巧巧信誓旦旦。

    “我說你不會。”夏舒潑冷水地說。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5 00:04:09

第四章

    用過早齋,惜春將碗筷端回廚房,回來時在長廊遇到歐陽凌,只見歐陽凌拉她到一旁竊竊私語,惜春則是邊听邊點頭,然後她就像只快樂的兔子,一跳一躍地回到禪房。一進房門見到夏舒,惜春立刻開口建議道︰“小姐,外面天氣真好,咱們去找歐陽公子和章公子踏青。”

    “我不想去,要去你自己去。”夏舒心無旁騖地念書。

    “小姐,看你每天這麼努力讀書,難不成你想參加科考?”

    “當然不是,我只是藉著讀書打發時間。”

    “小姐你難道忘了夫人交代的事?”

    “我沒忘。”夏舒抬起頭,她早就想好了一套說辭說服惜春,故作嚴肅地說︰“惜春你想想看,我終究是以考生的身分投宿夫子廟,若我不看書做做樣子,別人會起疑的。”

    “我懂了小姐的意思,演什麼要像什麼。”惜春可沒那麼容易上當。“可是在夫子廟里有一大半的考生都去游河了,小姐關在房里看書,反而更引人注意。”

    “你不覺得你管太多了!”夏舒不悅地蹙眉。

    “惜春不敢管小姐,惜春是關心小姐。”惜春露出心虛的臉色。

    夏舒挑高蛾眉,咄咄地問︰“你心里在打什麼鬼主意?”

    “不瞞小姐,歐陽公子說瘦西湖風景秀麗,想邀小姐和章公子同游。”

    “你很想去是不是?”夏舒眼神銳利地在惜春臉上尋找答案。

    “我想陪小姐去。”惜春難為情地臉紅起來。

    “少來了,你的一顆心早就不在我身上了。”夏舒取笑。

    “小姐,你到底去不去?”惜春懇求的表情簡直像個盼望吃到糖的窮孩子。

    “去,我陪你去。”夏舒不忍讓她失望。

    “謝謝小姐。”惜春雀躍地跑出禪房,打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歐陽凌。

    一到瘦西湖,提早而來的經期使夏舒感到不適,為了不讓歐陽凌和章庭雲起疑,以暈船為借口,一個人病懨懨地躺在客棧床上,雖然惜春想留下來相陪,但她硬將惜春趕走,要她陪兩位公子出游。

    風從微啟的窗帶來淡淡荷香味,夏舒嗅著花香,不知不覺進入夢鄉,夢里有一對令人痴迷的眸子凝視著她,她感到一股熱流染紅她的臉頰,她翻了翻身,卻怎麼也避不開那惱人的注視,睡得好累,索性睜開眼楮……“你怎麼沒去?”一看到歐陽凌坐在桌邊,夏舒的心微微顫抖。

    “我放心不下你。”歐陽凌關切地說。

    “我只要睡一下就沒事了。”夏舒感到胸口一片溫暖。

    “看你的樣子,你好像作了一個好夢!”歐陽凌眸光直勾勾地盯著夏舒“才不,我是被噩夢嚇醒的。”夏舒心虛地說。

    “什麼可怕的噩夢?”

    “我夢見一個青面獠牙的惡魔盯著我著。”

    “下次你再著見那個惡魔,你就在夢中叫我,我幫你打跑他。”

    歐陽凌濃眉一揚,顯然他听出夏舒話中的弦外之音,不過他沒有生氣,看著夏舒恍如桃花飄在雪地上的臉頰,簡直像極了絕世美女,他的胃一陣緊縮,他知道那個令他慌亂的情緒又來了……他不明了自己是哪一根筋不對?為什麼只要一看到夏舒,他就會有一股渴望擁他入懷的憧憬?他是怎麼了?難道他有斷袖之癖?

    看到他的眸光掙扎不安,像飛入蛛網里的蟲子,被痛苦糾纏包圍,夏舒心中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他的痛苦似是因她而起,但她又不忍心看他痛苦下去,便試著找話題。“歐陽公子,你為什麼不遠千里來夫子廟讀書?”

    “說來話長……”歐陽凌詳盡地說明來龍去脈。

    “真希望我也能遇到那位高僧。”

    “為什麼?”

    “請他幫我算命。”

    “你想知道自己什麼?考運?事業?婚姻?”

    “考運,我只想知道我考不考得上狀元。”

    “你的志氣真不小。”

    “考上狀元,我才能讓我娘過好日子。”夏舒以手肘撐起身體。

    歐陽凌毫無預警地走上前,十分體貼地把枕頭靠在她背後,這個舉動令夏舒感到溫暖,一股熱焰在體內快速燃燒,她知道自己的臉頰現在一定又紅又燙。

    “你臉好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歐陽凌伸手按在夏舒額上。

    “沒事,房間太悶了。”夏舒的臉更紅更燙了。

    “我去把窗子打開。”歐陽凌慌忙地收手,轉過身往窗戶的方向走去。

    但,一個不留神,撞到自己剛才坐著的椅子,砰地一聲,椅子倒地,他也腳痛不已,他連忙傾身想扶正椅子,卻又笨手笨腳地踢到桌腳,夏舒忍不住爆出大笑,笑得眼淚從眼角擠了出來。

    一拐一拐地打開了窗戶,歐陽凌挖苦道︰“當心別把下巴笑掉了!”

    “若是我笑掉下巴,你得幫我付診金。”夏舒趕緊收斂笑容。

    “我才不付,讓他變成丑八怪。”

    “那我就讓全世界都知道酒公子有多麼笨手笨腳的。”

    “算找怕了你!”歐陽凌認輸地說。

    “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夏舒不可一世地翹高下巴。

    “你為什麼來夫子廟呢?我听阿福說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阿福真多嘴!”夏舒提高警覺地蹙眉。

    “你別怪他,該怪的人是我,是我問他的。”歐陽凌內疚地說。

    夏舒沉思了一下,硬著聲音說︰“其實我的故事很普通,我娘是二夫人,我爹臥病在床,家道中落,大夫人為了改善經濟,逼我娶一個有錢的丑姑娘,我不願任她擺布,所以逃婚。”

    “原來如此。”歐陽凌信以為真。

    “歐陽公子你呢?你希望得到什麼樣的姻緣?”

    “娶一個我愛的好姑娘。”

    “你遇見好姑娘了嗎?”

    “沒有。”看著夏舒,欲言又上地說︰“我怕我這輩子都遇不到。”

    “歐陽公子一表人才,家財萬貫,不會遇不見好姑娘的。”

    “遇不見的,因為月老跟我開了一個大玩笑。”

    “什麼玩笑?”

    歐陽凌凝望著她,眼里閃動一種帶著悲傷的黯光,時間似乎停滯了,過了一會兒他才回過神,沉重地說︰“我喜歡上一個我不該喜歡的對象。”

    “她是有夫之婦?”夏舒感到胸口破了一個大洞。

    “比這個身分更糟糕。”歐陽凌目光移向窗外。

    “想開點,天涯何處無芳草。”夏舒盡可能心平氣和的安慰他。

    不知為什麼,當她听到歐陽凌心有所屬的那一瞬間,她感到她的眼楮仿佛吹進數不清的沙子,但她不準自己流下眼淚……

    第二天,在惜春和章庭雲的又拉又拖之下,硬是把夏舒拉下床。

    四個人結伴去逛街,這天正好是浴佛節,街上熱鬧非凡,尤其是在各大廟前擠滿了叫賣的小販,因為每間廟都會舉行浴佛典禮,也就是將佛像放在金盤中,住持用長杓取水灌灑在佛身上,水再流到金盤里,這水就叫浴佛水,相傳只要喝了浴佛水,便可以保佑平安。

    夏舒一行人也不免俗地喝了浴佛水,然後朝市集走去。

    不知是人多擁擠,還是惜春別有用心的緣故,才踏出廟門沒幾步,惜春和章庭雲就不見人影,留下夏舒和歐陽凌兩人相偕逛街。

    各式各樣的攤位都有,夏舒因為口袋里的錢不多,往往是只看不買,但當他們來到一個陳列著珠翠頭飾的攤位前,她忽然停下腳步,拿起其中一只瓖有荷花圖形的金步搖左看右看。

    “我發現你對女人的東西很感興趣。”歐陽凌有感而發道。

    “我想買給我娘,這次我能順利逃家,是我娘用她最珍惜的金步搖換來的。”夏舒感傷地說。“這支金步搖跟我娘那支好像。”

    “公子你人帥,眼光好,選這支金步搖送姑娘,我保證沒有一個姑娘不對公子著迷。”老板笑容可掏地說,雖然他臉對著夏舒,不過眼角余光卻是打量歐陽凌的穿著,心知他是一只大肥羊。

    “老板,這支金步搖多少錢?”夏舒問。

    “這是上等貨,五百兩。”老板獅子大開口地說。

    “老板你不去當搶匪實在可惜!”夏舒不客氣地挖苦。

    “看在公子是孝子的分上,算你便宜,四百兩。”老板笑容不變。

    “錢我出……”歐陽凌突然插口,夏舒狠瞪他一眼,擺明要他閉上嘴巴。

    “我不準你當冤大頭。”夏舒凶巴巴地說。

    “重點不在錢,讓令堂高興才是最重要。”歐陽凌好言相勸。

    “這位公子說的一點也不錯,孝順才是無價之寶。”老板補上一句。

    夏舒氣得眼楮冒火,地無法忍受歐陽凌和老板一搭一唱,這感覺就像他從她背後捅她一刀般,比死更難受,她咬著牙說︰“我娘若是知道這支金步搖這麼貴,她非但不會高興,還會罵我浪費。”

    歐陽凌遲疑了一會兒,他知道夏舒其實很想得到這支金步搖,不然他早就掉頭走了,而不會杵在這兒不走;再加上歐陽凌從不缺錢,在他的觀念中,高興比錢重要多了。于是他溫柔地說︰“不要讓令堂知道多少錢不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欺騙我娘!”

    “我只是叫你不說。”

    “如果她問起呢?”

    “就說忘了。”

    “忘個屁!”夏舒口無遮攔地大罵。

    這時,一管綠色的蝴蝶袖突然伸了出來。“我買了。”

    “巧巧姑娘!”夏舒和歐陽凌同時回過頭,看到媚笑的崔巧巧。

    “真巧,居然在這兒遇到你們!”崔巧巧故意裝出一臉意外的表情。

    崔巧巧的出現恍如火上添油,夏舒見人就咬。“巧巧姑娘你真沒禮貌,我正在跟老板議價,你插什麼狗屁嘴!”

    “不好意思,我也很喜歡這支金步搖,再說你又沒有要買的意願。”

    “你憑什麼說我不買?你是我肚子里的蟲嗎?”

    “歐陽公子,我這樣漂亮嗎?”崔巧巧將金步搖插在頭上,轉身面向歐陽凌。

    歐陽凌緊繃著下顎,嘴唇抿成一條線,顯然不願回答。老板見狀,立刻發出贊嘆聲。“這支金步搖插在姑娘的秀發上,猶如錦上添花,美極了。”

    “我著倒像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夏舒反唇相稽。

    “總比有人臉色像狗屎好!”崔巧巧不甘示弱。

    好男不跟女斗,這本是讀書人該有的氣度,但歐陽凌不明白,夏舒何苦要跟崔巧巧唱反調,有失“好男”的風度?不過,在他們兩人之間,他當然是站在夏舒這一邊,婉轉地說︰“巧巧姑娘,金步搖是夏公子先看中,可否請你選別的頭飾?”

    “既然歐陽公子如此說,巧巧不敢不從。”崔巧巧一臉委屈。

    “前些天巧巧姑娘生日,在下沒準備賀禮,實在失禮,今天巧巧姑娘若有看中意的,就當作是本公子送巧巧姑娘遲來的生日賀禮。”歐陽凌大方地說。

    一股怒氣竄上,夏舒氣得握緊粉拳,指甲深陷進肉里,她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我怎麼好意思收歐陽公子的禮!”崔巧巧轉悲為喜。

    “別客氣,巧巧姑娘可有看中意的?”

    “這支釵頭鳳好漂亮!”

    老板眼楮一亮,諂媚地說︰“姑娘你眼光真好,這支釵頭鳳不但是黃金打制,而且上面的珍珠取自南海,十分名貴,足配姑娘的花容月貌。”

    “這支釵頭鳳來頭這麼大,價錢一定不便宜!”崔巧巧愛不釋手地把玩釵頭鳳,眼神流露貪婪。

    “不貴,只要一千兩,可以說是物超所值。”老板斂財地說。

    “老板把釵頭鳳和金步搖都包起來。”歐陽凌毫不猶豫。

    “多謝歐陽公子。”崔巧巧興高采烈。

    “我不要你的施舍。”夏舒冷冰冰地說,然後轉頭就走。

    “夏公子……”歐陽凌想追上去,卻被老板拉住。

    “公子,你還沒付錢。”老板不識趣地說。

    惜春和章庭雲都看得出來夏舒和歐陽凌正處于冷戰中。

    在听過歐陽凌的解釋之後,竟庭雲怎麼也想不透夏舒生氣的理由,但惜春卻抿著嘴唇,不發表任何意見,其實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小姐--吃崔巧巧的醋。

    接下來的幾天,大家都各自在自己的禪房里讀書,表面上看起來相安無事,其實,連惜春在內,四個人都心事重重,章庭雲心系科舉,惜春心系章庭雲,歐陽凌心系夏舒,夏舒則是心煩氣躁。

    夜暗了,風涼了,夏舒的心卻一刻也安靜不下來,她體貼地為有踢被習慣的惜春蓋好被子,躡手躡腳關上窗戶,然後獨自走向東水關。

    東水關是秦淮河的入口,水道不寬,柳蔭扶疏,站在關邊不但可以看見過往晝舫里的一舉一動,還可以听見曼妙的歌聲,所以很多人都喜歡來此散步。

    夏舒低著頭漫游東水關,並未留意川流不息的畫舫,直到有人呼喚她的名字,她抬頭一看,發現徐燕燕正站在畫舫上向她招手,按著畫舫停了下來,舫里並沒客人,徐燕燕好客地拉她上了畫舫。

    兩人坐在船頭,面前擺了一張矮幾,幾上放著一壺熱茶、幾樣小菜,還有一個飄著輕煙的香爐,就著月光和掛在船屋約六角燈,在若隱若現的燈光下聊天。

    “你有心事!”徐燕燕仔細端詳夏舒的臉蛋。

    “擔心……考不上狀元。”夏舒緊張地避開徐燕燕的視線。

    “你永遠都不可能做狀元郎。”徐燕燕冒失地說。

    “燕燕姑娘為何出此言?”夏舒臉上難掩不悅和不解的情緒。

    “因為你是女人,而郎是男人。”徐燕燕嘴角勾出笑意。

    “是崔巧巧告訴你的?”夏舒馬上聯想到崔巧巧,那個大嘴巴的騷蹄子。

    “是我的眼楮告訴我的。”徐燕燕指出。“做我這一行,每天接觸不同的男人,看多了自然就能從男人的外表一眼分辨出好壞,雖然你穿男裝,聲音也刻意壓低,但你終究沒有男人的喉結。”

    夏舒沮喪地說︰“難怪崔巧巧一眼就識破我的偽裝!”

    “你要提防喻令浩,他收了崔巧巧的錢,很有可能做出對你不利的事。”

    “多謝燕燕姑娘相告。”夏舒困難地咽下一口口水。

    “你何不請歐陽公子保護你?”徐燕燕建議道。

    “我寧願請章公子關照。”夏舒倔強地說。

    听到夏舒近乎生氣的回答,徐燕燕困惑地攏聚了眉頭,然後低下頭啜茶,一邊喝一邊陷入沉思,對夏舒舍歐陽公子選章公子的決定感到不解,不是她看不起章公子,而是要對付喻令浩這種無賴,錢才是最好的武器。

    歐陽公子毫無疑問地是女人心目中的金龜婿,為何夏舒會拒他于千里之外?

    在崔巧巧生日那天,她不只一次發現夏舒的神情態度跟歐陽公子有莫大的關系,每當崔巧巧糾纏歐陽公子時,她的眼神就會冷若寒冰,一旦歐陽公子拒絕崔巧巧,她的眼神就會活潑快樂……這其中必定有什麼特殊因素,不禁引起徐燕燕強大的好奇心。

    徐燕燕放下茶杯,冷不防地問︰“我猜你的心事和歐陽公子以及崔巧巧有關,對不對?”

    “何以見得?”夏舒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

    “你和歐陽公子一起去游瘦西湖?”

    “還有章公子和我的丫鬟。”夏舒撇著嘴說。“而且很倒楣地遇到崔巧巧。”

    光是看到這種表情,徐燕燕心中有譜,便柔聲說︰“崔巧巧從瘦西湖回來之後,逢人就炫耀歐陽公子送她釵頭鳳。”

    “她根本是藉機勒索……”夏舒氣急敗壞地訴說。

    “顯而易見,歐陽公子對她並沒意思。”

    “難講!”夏舒冷哼一聲。

    “依我著,歐陽公子在意的人是你。”徐燕燕挑明地說。

    “歐陽凌並不知道我是女兒身,怎麼可能會在意我?”

    “他的眼楮不知道,但他的心卻有所感覺。”

    夏舒臉紅到耳根,她一直不願承認歐陽凌對她的態度很特別,因為她無法以女性的心情面對他,她怕自己會迷失在他迷人的外表下,八仙樓的那一幕,對她而言,恍如昨日那般清晰,到現在她仍無法釋懷,無法原諒他。

    “若不是因為他看不出來你的真實身分,否則他一定早就向你求婚了。”

    “我不喜歡他。”夏舒努力以冷靜而堅定的口吻說。

    “為什麼?”徐燕燕難以置信地張大眼。

    礙于燕燕是仙女,夏舒不便說出八仙樓的事,含蓄地說︰這樣的男人不值得托付終身。”

    “歐陽公子對崔巧巧的百般勾引無動于衷,足以證明他非好色之徒。”

    “坦白說,我會來到夫子廟,並非是為了結婚,而是逃婚。”

    夏舒仔仔細細地將她到夫子廟的前因後果交代一番。

    听完夏舒的故事,徐燕燕斬釘截鐵地說︰“照你這麼說,歐陽公子正是讓你和你娘得到幸福的最合適的人選。”

    “我不想再談他了,我們換別的話題好不好?”

    “瞧你凝脂如玉,我想你女兒身的模樣一定比崔巧巧更美。”

    “燕燕姑娘你過獎了,我並不如你想像中的美。”夏舒臉上嬌羞萬狀。

    “船上有女裝,不如你換個裝,讓我瞧瞧。”徐燕燕慫恿道。

    為了證明自己勝過崔巧巧,夏舒不知不覺掉入陷阱。

    在東水關遇到夏舒之前,徐燕燕的畫舫曾在秦淮河和乘坐畫舫欲往桃葉渡的歐陽公子相遇,並且打了聲招呼,因為當時歐陽凌的心情不好,不願多談,現在她總算知道他悶悶不樂的理由……趁著夏舒換裝之際,徐燕燕要船家火速駛往桃葉渡。

    在徐燕燕費心打點之下,夏舒辮發雲烏,羅衫翠綠,有別于仙女的打扮,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讓過往畫舫上的人都忍不住朝她多看幾眼,甚至有幾個和徐燕燕熟識的客人,將畫舫挨近,想要登船拜訪,但都被夏舒的難題打敗。

    夏舒隱名自稱惜春,听人說秦淮河的客人中多詩人墨客,她想以文會友,但想上畫舫的人必須寫一首詩,詩中須將她名中一字與他名中一字相結合才行,由徐燕燕將紙條遞給她,她來決定合格與否。

    過了好一會兒,徐燕燕笑嘻嘻地將署名“凌”的字條交給夏舒。

    蜜菊植幽崖,擢穎凌寒飆,春露不染色,秋霜不改條。

    夏舒看了很滿意,也沒問清楚就請徐燕燕引這位凌公子上畫舫,待來人一踏上畫舫,夏舒嚇了一大跳,趕緊躲去簾幕里,並將六角琉璃燈里的燭火熄滅,心中暗暗責罵徐燕燕擺了她一道。

    歐陽凌對這突如其來的黑暗感到納悶,但也不便表示意見。

    “凌公子請坐。”夏舒刻意將嗓音拉高,避免使歐陽凌產生懷疑。

    “我不姓凌,我姓歐陽,單字一個凌。”

    “歐陽凌這名字很耳熟……”

    “不滿姑娘,在下來自京城,外號酒公子。”

    “原是京城三公子之一,久仰大名。”

    “姑娘懂詩,想必胸中有文墨。”歐陽凌贊美地說。

    “我胸中什麼都沒有,只有將來要喂奶的胸部。”夏舒有意刁難。

    在看到他文筆的那一刻,和看到他上畫舫的那一刻,她的心仿佛從滾燙的熱鍋掉到冰冷的寒窟;她認定他晚上不睡覺,流連秦淮河是為了尋花問柳,搞不好連崔巧巧在瘦西湖出現,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這可惡的男人,多虧她精明,一眼就看出他有色狼的尾巴,不像惜春和燕燕被他英俊斯文的外表所騙,否則她現在恐怕早已經傻傻地喜歡上他……呸!只有笨女人才會喜歡他,而她是聰明的女人,絕對不會為情所困。

    歐陽凌一臉尷尬,不知為何這位叫惜春的美人竟讓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他細想了一下,不難發現她的聲音雖然溫柔,但說話的語氣跟夏舒相似,都是字字帶針……著他直勾勾地打著她的臉,臉上帶著沉思的神情,雖然兩人之間隔了一層帶紗,但她還是擔憂他的目光能穿透這層半透明的遮掩物,她趕緊打斷他的思維,以嬌柔的聲音問︰“歐陽公子在想什麼?”

    “剛才從我乘的畫舫看過來,總覺惜春姑娘著起來有些面熟!”

    “面當然要煮熟了才能吃。”夏舒嚇一大跳,牛頭不對馬嘴地說。

    “惜春姑娘很幽默。”歐陽凌露出玩味的笑容。

    “我生起氣來像母老虎。”夏舒真想一巴掌打掉他好看的笑容。

    “惜春姑娘說話的語氣很像我一個朋友。”

    “哪……哪個朋友?”

    “他叫夏舒,夏公子。”

    夏舒嚇得心髒幾乎要從喉嚨跳出來,不過她仍以穩定的聲音問︰“他說話語氣是怎麼樣?”

    歐陽凌不假思索地說︰“喜歡跟我唱反調。”

    “這麼說,歐陽公子不怎麼喜歡那位夏公子。”夏舒試探地說。

    “不,我一點也不討厭他,我反而煩惱他討厭我。”歐陽凌一臉難過。

    “歐陽公子做了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

    “我不知道,就拿十天前在瘦西湖來說,他想送支金步搖給他母親,但他手頭不便,我好心幫他,他卻大發雷霆……”歐陽凌傷心地說。“好像我做什麼都會惹他生氣。”

    看他如此郁結,夏舒心痛不已,猛然覺得很慚愧,崔巧巧故意為難她,而他幫她排除阻礙,她不但不知恩圖報,反而氣他買釵頭鳳給崔巧巧,她實在該被捉到衙門打一百大板,可是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

    “在我看來,夏公子根本不配做你朋友。”夏舒自責地說。

    “坦白說,我願做任何事讓他高興。”

    夏舒一時無法出聲,他的話曖昧到讓她臉紅。

    這陣沉默令歐陽凌感到不安,急著說︰“我知道這句話很容易讓人以為我有斷袖之癖,其實我也是這麼懷疑自己,甚至因此無法成眠,所幸今晚遇見惜春姑娘,看來只有惜春姑娘能救我。”

    “我要怎麼救公子?”

    “惜春姑娘若不嫌棄在下,可否讓我至姑娘府上拜訪,並向令尊令堂提親?”

    “你有沒有說錯?我和你今晚第一次見面,你就有了成親的念頭?”

    “我承認我對惜春姑娘一見鐘情,不,應該說是我雖沒看清姑娘的面容,但我對姑娘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歐陽凌越說越肯定。“我想這種感覺,應該就是所謂的緣定三生。”

    從他的眼眸中,夏舒看到款款深情,這令她感到緊張、害怕和莫大的歡喜,雖然她一向視成親為畏途,但她承認這一刻她有些心動,不過這件事來得太快了,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她現在亂得無法思考……“歐陽公子你太沖動了!”夏舒感覺到恍若夢中。

    “我是真心的。”歐陽凌一臉堅決。

    “婚姻是以父母命和媒妁言為主,惜春無法自己作主。”

    “所以才要惜春姑娘帶我登門拜訪令尊令堂。”

    “改天我再告訴你我家在哪里,我想我需要一些時間考慮。”

    “不要讓我等太久。”歐陽凌近乎哀求。

    “時間很晚了,請歐陽公子早點回夫子廟歇息。”

    “惜春姑娘怎知我現在住夫子廟?”

    深吸一口氣之後,夏舒氣定神問地說︰“科舉將至,過去有很多狀元都來過夫子廟拜孔聖賢,所以我猜歐陽公子應該也是來沾染福氣……”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5 00:04:35

第五章

    黎明的曙光漸亮,鐘鼓齊鳴,大殿傳出洪亮的佛語。

    昨天夜晚下了一場大雨,把連日的酷熱一掃而空,讓人感到神清氣爽。

    自從那晚以女裝和歐陽凌在畫舫相遇之後,夏舒對歐陽凌就采取避不見面的態度,她要心情在完全不受影響的情況下,想清楚未來該走哪一條路,雖然她已經明白自己的決定,可是她對成親一事仍感到不安……她對成親心存疑問,放眼現實,處處可見男人三妻四妾,但她相信沒有一個女人甘願和另一個女人分享丈夫,地想她該去探探歐陽凌的口風。

    剛洗好臉,惜春一臉愁容地端著托盤進來,夏舒一邊扎緊帽帶一邊問︰“怎麼一大早就愁眉苦臉?”

    “歐陽公子最近老是往蔻香閣跑,找一位叫徐燕燕的仙女。”

    “我認得燕燕姑娘,她是一個好姑娘。”

    “看情形,歐陽公子可能喜歡上燕燕姑娘!”

    惜春忍不住偷瞄一眼小姐,她以為小姐會面露憂色,但她失望了,她不敢相信小姐竟然是一臉快樂,這怎麼可能?是她看錯了眼?還是另有隱情?

    “他喜歡誰關你什麼事?”

    “我是替小姐關心,平白多了一個情敵出現。”

    “我才沒有喜歡歐陽凌……”夏舒話還沒說完,惜春就打岔。

    “歐陽公子昨晚淋了一身濕回來,現在病倒在床上。”惜春眯細眼縫,想要看清小姐在听到這句話之後的表情,她不信小姐真能無動于衷,惜春甚至敢以人頭跟老天爺打賭,小姐絕對喜歡歐陽公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夏舒臉色迅速轉白地問︰“請大夫來看了沒?”

    “小姐干麼那麼緊張歐陽公子的病情?”惜春一臉促狹。

    “我關心他是因為我不希望住在死人的隔壁。”

    “小姐你的嘴好毒!”惜春佩服地說。

    “他到底病得如何?”夏舒臉上寫滿焦急。

    “我不知道,小姐說過,我若再去歐陽公子的房間,就打斷我的腿。”

    夏舒一時問啞口無言,看著惜春笑得像狐狸似的,她知道惜春早就看穿她的心,眼楮一瞪,只好擺出大小姐的架子,指使地說︰“今天天氣很好,你把被子拿去洗。”

    惜春抱起被子,邊走邊埋怨。“被子啊被子!可憐你也成了受氣包……”

    算好惜春應該已經走到後院的井邊後,夏舒趕緊打開房門,一個閃身,進入歐陽凌的禪房,房里一點聲音也沒有,看來他睡得很沉,剛才的開門聲並沒驚醒他,她正在猶豫自己是不是該讓他好好歇息,但她的雙腳卻已不自覺地走向床邊。

    他的臉很紅,前額浮著一層汗水,雙眼仿佛是受到緊皺的眉毛壓迫才閉起來,看來他睡得很痛苦,但他依然英俊不凡,這時她的手禁不住伸出去,她想撫平他的眉頭,她終于了解到自己有多愛他。

    她的手指像有魔力般解開他雙眉的糾纏,然後一股欲罷不能的沖動使她的手指沿著他的鼻梁一直往下滑,來到她最喜歡的薄唇,它們是那麼干澀,仿佛快要枯死,她低下頭,雖然理智告訴她絕對不能這麼做,但情感卻不容許她收回。

    她以她濕熱的唇滋潤他的唇,這個舉動令他肩膀動了一下,隨後緩緩地睜開眼楮,但眼神卻是呆滯而迷蒙的,聲音嘶啞而無力。“惜春姑娘!”

    “我在這。”夏舒差點忘了冒用惜春名字一事。

    “你終于來了。”歐陽凌努力牽動嘴角想露出笑容,但還是失敗。

    “我該走了。”夏舒不敢久留,怕露出馬腳。

    “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歐陽凌吃力地捉住夏舒的手。

    “歐陽公子你快放手,男女授受不規。”夏舒輕而易舉地撥開他的手。

    “我好痛苦……”歐陽凌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你哪里不舒服?”夏舒毫不遲疑地以手心摸了摸他的前額。

    “我的心。”歐陽凌使出全身力氣將她的手拉至胸口。

    夏舒嚇得睜大眼楮,目光探索著他的眼眸,懷疑他已經清醒,不過他的眼神恍惚蒙  ,看起來像在作夢,但就在她凝神觀察之際,他的雙臂忽然像老鷹展翅,出其不意地將她擠進懷中,好像深怕美夢消失似的。

    這個姿勢使她的耳朵貼在他胸口,她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又狂又急的心跳聲,同時也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強壯的肌肉,她感覺好舒服,如徜徉在海上“惜春……”歐陽凌滿心歡喜地發出囈語。

    “你病了,你需要好好休息。”夏舒不情願地抬起頭。

    “你真的長得好像夏舒!”歐陽凌冷不防地冒出來。

    “快放開我!”夏舒扭著腰掙扎。

    “別走!”歐陽凌雙手亂抓,意外地抓斷夏舒的帽帶。

    如瀑的長發瀉了下來,夏舒一時手足無措,擔心歐陽凌會發現真相,但以他現在頭暈眼花的狀況,哪有思考能力,只有柳下惠才會在美女面前思考,他不是柳下惠,他是個病人,而且還是個被相思和感冒折磨的病人……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他一只手環在她腰後,另一只手環在她頸後,將她的臉拉向他,吻著她的唇,並用舌尖軟化她…︰“噢……”夏舒呻吟著,這聲音表示她完完全全地降服了。

    這時,環在她頸後的手移到她胸前,他好想撫摸女性柔軟豐潤的胸部,卻意外地發現踫觸到的居然是硬邦邦的胸部,他正感到奇怪,甬廊突然響起急遽的腳步聲,按著腳步聲很快地停在歐陽凌門口。

    “小姐,章公子和大夫來了!”惜春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吃過午飯,夏舒放心不下,再次去探望歐陽凌。

    歐陽凌坐在床上,枕頭豎立在他背後,十指交叉放在他頭後,整個人看起來不但氣色好,而且十分快樂,仿佛藏了一包糖果在被子里似的,臉上有一股掩不住的秘密笑容。

    夏舒拉了一張椅子到床邊坐下,她一直告訴自己要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一見到他,她卻膽怯了,臉上的線條比僵尸還要僵硬!

    著到夏舒的表情,歐陽凌的笑容漸漸消失,在他的記憶中,上一次跟夏舒見面自然是瘦西湖那次。因為在畫舫上,他沒認出夏舒就是惜春;在今天早上,他病得不知她來看過他,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生氣我就不會來看你了。”夏舒佯裝神色自若地問︰“听說你淋了一天的兩,為什麼要去淋雨?忘了帶傘嗎?”

    “唉--”歐陽凌吐出長長的嘆氣。

    “我娘說嘆氣會減少壽命。”這是變相要他保重。

    “謝謝你的關心。”歐陽凌似笑非笑,看得出來他有心事。

    “你有什麼煩惱?”夏舒好奇地問。

    “我得了不治之病。”歐陽凌一臉幽幽。

    “你快死了!”夏舒大吃一驚。

    歐陽凌爆出笑聲,他相信很少人在听到夏舒的毒話之後,會像他這樣不但沒生氣,反而哈哈大笑,這使得原本為情所苦的情緒,一下子好了不少,他自我嘲笑地說︰“比死更難受,我得了相思病。”

    “相思病!”夏舒臉都不敢有太多表情,免得被他看出破綻。

    “前些日子,我在燕燕姑娘的畫舫上遇見一位姑娘,說來奇怪,雖然我和她是初次見面,但她卻讓我有了成家的念頭。”歐陽凌正色道。

    “恭喜你。”夏舒咬字不清地說。

    “可是她並沒馬上答應,她說她需要幾天的時間考慮,我足足等了她十天,她卻像斷了線的風箏般,連燕燕姑娘都不知道她的下落。”歐陽凌大惑不解地說︰“我不懂,她明明對我有綿綿情意,為何要讓我受這種煎熬?”

    “會不會是歐陽公子自作多情?”

    “不會的,我有自信。”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想等是唯一的辦法。”夏舒的臉上固然流露粲笑,但內心卻暗罵他自大狂,居然把她當容易上釣的笨魚,這使得她本來想請燕燕姑娘安排明天與他會面的念頭打消,她決定再折磨他十天,以示薄懲。

    “我的想法跟夏公子一樣,就算等到發白齒搖,我也不後悔。”歐陽凌以下定決心的口吻說。“今生,除了她,我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

    “男人要有三妻四妾才能突顯身分和地位,更何況歐陽公子是鼎鼎大名的酒公子,就算有七妻八妾也不為過。”夏舒刺探地說。

    “像我爹那麼有錢有勢,卻只有我娘一個妻子,並無妾群,兩人感情好到連鴛鴦都會嫉妒他們。”歐陽凌驕傲地說。“專情可以說是歐陽家的遺傳。”

    “兩個月前在八仙樓……”夏舒有意吐槽。

    “我保證,婚後絕對不會再發生。”歐陽凌連忙舉手發誓。

    “你干麼向我發誓?”夏舒煽了煽眼睫,企圖遮掩眼中閃爍的光芒。

    “對不起,我一時不小心把你當成她。”歐陽凌毫不諱言。

    “她跟我長得像嗎?”夏舒听見自己的聲音明顯地在顫抖。

    歐陽凌目光毫無一絲雜念地梭巡夏舒的臉龐,研究似地說︰“面容像,身影像,口氣像,你倆簡直像龍鳳雙胞胎。”

    夏舒不知道現在該大笑還是大哭好?他的眼楮竟然比瞎子還不靈光,她聳了聳肩,一臉無奈地說︰“這麼說,我要回去問我娘,我家是不是有搞丟過一個女孩?”

    “今天早上我作了一個好夢。”歐陽凌孩子氣地說。

    “夢到什麼?”夏舒饒富深意地挑了挑眉。

    “惜春姑娘來到我夢中。”歐陽凌的聲音充滿興奮。

    “看你一臉色迷迷的樣子,八成夢境不干不淨。”夏舒冷聲揶揄。

    “這個夢很奇怪,似真又似假。”歐陽凌一臉陶醉地說。“我夢到我正吻著她,她不但沒拒絕,還發出呻吟,然後我朝她的胸都摸去,不料感覺像摸到銅牆鐵壁般,這時忽然傳來腳步聲,接著不知為什麼我的頭被狠敲了一下,我就昏倒了,醒來後看到大夫和章庭雲……”

    夏舒一臉躁紅。“拜托你別再說下去了,我的手已經變成雞皮了。”

    當時,一听到惜春的警告,她整個人徹底清醒,發現他的手在她纏了五層布條的胸都上摸索,令她大怒,握緊拳頭,朝他神志不清的腦袋捶下去,一拳將他打到天竺國,然後草草將長發胡亂塞進帛帽里,打開門,顧不得惜春驚訝的眼神,沖回自己的禪房,反鎖門……

    這天晚上,夏舒踩著輕快的步伐來到蔻香園。

    蔻香園並不在秦淮河的鬧巷中,沒有依山,也沒有傍水,乍看之下是一間普通的房屋,門前有一桂花籬,平常來往的客人不多,住在屋里只有兩個女人,徐燕燕和她瞎眼的親娘,燕燕十歲那年,燕燕的姑姑以需要打雜人手為由將她們騙到秦淮河,以兩百兩賣給鴇娘。

    燕燕並沒埋怨,她是個認命的女子,知道唯有賣笑賣身才能養活娘,而秦淮河是她的希望,她雖不貌美,不過她有一個得天獨厚的歌喉,讓她得以在秦淮河立足,直到三年前,她終于用辛苦攢下的兩千兩贖了身,重獲自由。

    但她還是要養活娘和她自己,所以買下蔻香園,繼續掙錢營生。

    她鮮少接客,一來是她已不再年輕,二來是她自己不願。但是只靠唱歌,她的生活大不如前,多半是仰賴姊妹垂憐,不然她早就帶著娘投河了。

    一見到夏舒,她立刻關心地問︰“歐陽公子可好?”

    “很好,大夫說過兩天他就可以跟馬賽跑了。”夏舒打趣地說。

    “都怪你,害他差點死在我家門口!”徐燕燕沒好氣地說。

    “我又沒叫他在雨天罰站!”夏舒輕聲反駁。

    “他是為了得到你的音訊才使出苦肉計。”徐燕燕羨慕地說。“只有愛才會使人如此瘋狂,若不是你再三叮嚀,否則我早就一五一十告訴痴心漢了。”

    “謝謝燕燕姊沒說出我的真實身分。”夏舒不好意思地道謝。

    “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我還真怕找會被雷劈呢!”

    “不會的,燕燕姊好心會有好報。”

    “嘴巴真甜,就沖著這句話,我去沏壺好茶。”

    說真的,夏舒沒想到歐陽凌會拿自己生命做賭注,賭燕燕會出賣她;雖然她很感激燕燕守口如瓶,不過這種差點喪命的結局,著實讓她嚇出一身冷汗,她發誓以後再也不要測驗他的心意了。

    他是愛她的,她不應該再為難他,她打算回報他的愛。

    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她想到的不多,她首先想到的是告訴他她的真實身分,不過她不想馬上回復女兒身,她想陪他上京科考。她有一個願望,就是能考上狀元,如果她不能當狀元,那麼她一定要當狀元夫人。

    除非他考上狀元,否則她還是不會嫁給他,她會一直等到他考上為止。

    一會兒變男,一會兒變女,這件事必須暗地里進行,她想蔻香園是個好地方,燕燕會替她守住秘密,所以她今天特地來找燕燕商量。

    徐燕燕端著茶壺走進來,劈頭就問︰“你今天來是想干什麼?”

    “人家想燕燕姊,特地來看燕燕姊。”夏舒客套地說。

    “少肉麻,我看你是想借蔻香園跟歐陽公子私會。”徐燕燕說話一針見血。

    “燕燕姊你好討厭!”夏舒窘迫地紅著臉。

    “那天在畫舫上,你們說了些什麼?”徐燕燕逼問。

    “很多,不過重點是--他向我提出成親的要求。”夏舒難為情地說。

    “我懂了,你沒有答應他,也沒有拒絕他,所以他才天天來蔻香園等你的消息。”

    “我對成親一事有很深的恐懼感……”夏舒深深嘆口氣,仿佛吐出多年來的積怨。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相對于徐燕燕的經歷,夏舒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在徐燕燕眼中,夏舒如同溫室小花,毫不了解表面風平浪靜的秦淮河,里面卻是驚濤駭浪,夏舒多留在秦淮河一刻,就多一分被吞噬的危險……“這事就像賭博,你只能憑直覺押寶。”徐燕燕勸導地說。“歐陽公子對你用情很深,我想你會是最後的贏家,你應該趁早答應他,不要再猶疑了。”

    “他病剛好,明天再休息一天,後天是答應他的好時機。”

    “你放心,我會把蔻香園布置的像新房一樣。”

    “我沒打算和他那個……”

    “那個是哪個?”徐燕燕一臉調侃。

    “燕燕姊你別糗我了,我不會和他上床。”夏舒嚴肅地說。

    秦淮河多變,仙女們為了從良,看到金龜婿不興守身如玉,奉生米煮成熟飯為圭臬,徐燕燕靈感地說︰“你看清楚,我這屋子就兩間房,一眼就看到床,男人看到床很容易產生沖動,萬一他想要,你怎麼辦?”

    “我會把他手和腳剁下來,丟到河里。”夏舒認真地說。

    看到夏舒眼中透著殺氣,徐燕燕發現夏舒性子古怪,越推她,她反而越往後退,所以徐燕燕不再多嘴,雙手合十地說︰“看來我得到廟里去燒香,求菩薩保佑歐陽公子平安。”

    按著,兩人又有說有笑地聊了一陣子,直到兩人都有睡意了,夏舒這才起身告辭,往夫子廟的方向走去,但她並沒料到背後有個人影跟著她……

    酒公子歐陽凌在雨中站在蔻香園門外一事,自然是轟動整個秦淮河。

    幾乎是每個人都以為歐陽公子喜歡年紀大的女人,初听傳聞,崔巧巧簡直氣炸了,躺在床上一整天不起,同時給了她足夠的時間抽絲剝繭,她不相信徐燕燕迷得了歐陽公子,她認為其中必有蹊蹺!

    她派人守候蔻香園,來人回報有個書生走進去,但進屋之後,他卻听到兩個女人的對話聲,談了些什麼听得不是很清楚,隱隱約約有听到歐陽公子四個字,之後他跟著走出蔻香園的書生,一路跟到夫子廟,塞了幾文錢給看門的小和尚,得知書生名叫夏舒……崔巧巧越想越生氣,不毀掉夏舒,她誓不為人。

    備好一桌酒菜,叫人把喻令浩從夫子廟的被窩里挖出來,在等待的時間中,她從奩匣子取出一包藥粉,倒入酒壺中,輕輕搖晃,從她美臉的眼眸射出一股陰險的毒光……在听完崔巧巧的哭訴後,喻令浩終于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他不是笨蛋,就算給他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覬覦歐陽凌的女人,但他是個狡滑的狐狸,當著崔巧巧的面,大罵歐陽凌沒眼光,然後收下崔巧巧的銀票和吹煙管,拍胸膛保證--今晚讓夏舒破身。

    喝了三杯酒之後,喻令浩腳步輕飄飄地走回夫子廟。

    走著走著,喻令浩忽覺胯下的欲望蠢蠢欲動,一股欲火幾乎就快要噴了出來,他需要找個女人發泄,在夫子廟里,正好有個現成的女人……躡手躡腳來到夏舒的窗外,舔了舔手指,將紙窗鑽出一個洞,插入吹煙管,一陣迷煙飄了進去;見時間差不多,他蒙住臉,走到門口,門是闔上的,他正煩惱該如何打開門時,手一個不小心踫到門,門沒落閂,一堆便進去。

    進去後才發現夏舒不在床上,她的書僮躺在另一張床上。

    夏舒是女的,書僮當然也是女扮男裝。

    顧不了那麼多了,只要是女的都好,更何況這個書僮總是用鼻孔對著他,一副瞧不起他的樣子,今晚正好讓她知道得罪他的下場!

    他一面脫惜春的衣服,一面毛手毛腳,他正想坐到她身上,門外有細碎的腳步聲,心想應是夏舒,他決定先躲起來,等夏舒聞多了迷煙,身子一軟,他再來個一箭雙雕!

    茶喝多了,夏舒一晚上達跑了幾次茅廁,一進房,她感到頭有點暈,但沒有起疑,一個轉身,看到惜春衣不蔽體,嚇一跳道︰“惜春你怎麼穿這樣睡覺!”

    見惜春沒回答,她走近推了推惜春的肩膀。“惜春!惜春!”

    還是沒回答,夏舒感到一陣頭暈,坐到惜春身旁,手按在太陽穴上揉著,喃喃自語︰“奇怪?怎麼睡得這麼死!”

    突然,夏舒被兩條巨臂從後抱住,整個人動彈不得。

    “夏美人,好久不見!”喻令浩色迷迷地說。

    “放……放開我!”夏舒想大叫,可是喉嚨發出的聲音和身體其他部位一樣虛軟無力。

    “放就放,反正你已是煮熟的鴨子,飛不出我的手掌心。”

    “喻令浩你在干什麼?”

    “脫衣服。”喻令浩迫不及待地站在夏舒面前寬衣解帶,他雖然受到迷藥控制,但手腳還是很靈活,一下子就脫個精光。

    “你無恥!”夏舒想閉上眼,但她又怕他乘虛而入。

    “今晚真幸運,一次開兩個花苞。”喻令浩伸出魔爪。

    “你別過來,不然我要大叫了。”夏舒別過蒼白如雲覆的臉頰。

    “你若是叫得出聲早就叫了!”喻令浩反手扯下夏舒束發的繩帶。

    “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女扮男裝?”夏舒胃痛得翻攪。

    “今晚,是崔巧巧告訴我的。”喻令浩手指愛撫似地劃過夏舒的眉心。

    “別踫我!”夏舒眼中燃燒著怒火,但她的身體卻越來越虛弱。

    “我不僅要踫你這,還要踫你那。”喻令浩手還打算往下移。

    “拿開你的髒手!”一陣鼻酸,淚水奪眶而出,同時也擠出一道力氣,夏舒忿忿地將喻令浩推倒在地。

    喻令浩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空氣中的迷煙變薄了許多,他隨即拉下面巾,一個大步將夏舒甩到她自己的床上,邪氣地說︰“今晚讓你嘗嘗老子的厲害!”

    “我寧死也不會讓你得逞。”夏舒像受到驚嚇的驢子般踢腳。

    “你再不听話,可別怪我不客氣。”喻令浩威脅。“你若乖乖順從我,我保證會憐香惜玉,若你再這樣,痛死你活該!”

    夏舒反過來警告他。“如果你敢非禮我,歐陽凌一定不會饒了你。”

    “他才不會要一只破鞋,而且我會說是你勾引我的。”

    “他不會相信你的。”

    “我現在哪有空管他,我只想管你。”

    喻令浩一個欺身,將夏舒壓在身下”眼看著他的嘴對準她的唇而來,她想偏過頭,但下巴被他抓牢,這一瞬間她只想咬舌自盡,忽然一陣門撞擊牆壁聲傳入,眼淚如雨般滾落她的臉頰,她知道她得救了……

    蔻香園之約,讓歐陽凌興奮得晚上睡不著覺。

    他試著不去想“拒絕”這兩個字,他滿心希望答案是肯定的,只要她一點頭,他立刻派人到夫子廟,請夏舒也到蔻香園,他要把他的喜悅分享給夏舒,他敢打賭夏舒一定會祝福他娶到美嬌娘。

    該把眼皮閉上了,他命令自己快睡,就在這個時候,隔壁傳來一聲尖叫,他毫不考慮地跳下床,光著腳沖過去,一開始並沒看清床上晃動的人影,但人很明顯的身上一絲不掛,他直覺反應有人正對細皮嫩肉的夏舒下手……“住手!”歐陽凌一聲暴喝,沖到床前。

    “倒大楣了!”喻令浩整個人驚醒,迅速拉起夏舒並躲到她的背後。

    “是你!喻令浩!”歐陽凌又生氣又訝異地睜大眼,他無法相信眼前所見,原來朝思暮想的佳人跟自己只有一牆之隔,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他必須盡快英雄救美。

    “你別靠過來,不然我勒死她。”喻令浩的手臂橫在夏舒脖子上。

    “你若是敢傷她一絲一毫,我會讓你生不如死。”歐陽凌目光凶悍。

    “歐陽公子你先听我解釋……”喻令浩困難地吞咽口水。

    “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是崔巧巧的毒計,她騙我喝下放了春藥的酒……”

    “我不想听,你立刻給我放了夏舒。”歐陽凌的聲音充滿命令和殺氣。

    “歐陽公子你饒了我,我也是被害者。”喻令浩不敢違抗。

    因為迷煙在體內作祟的緣故,在喻令浩放開她,跪地求饒的那一刻,夏舒就像沒有骨頭的布娃娃般半斜半癱地靠著牆,兩頰還留有淚痕,楚楚可憐的模樣叫人不忍,也叫人心痛。

    “畜生!”怒火攻心,歐陽凌把喻令浩當死狗似地猛踢。

    “不!小的連畜生都不如!請歐陽公子盡量踢!”喻令浩能屈能伸。

    “踢死了你,我還嫌弄髒了我的腳。”歐陽凌警告。“今晚的事,你若是敢泄漏半點口風出去,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找出來碎尸萬段。”

    “我以人頭發誓,守口如瓶。”喻令浩舉起右手。

    “滾!快滾!”歐陽凌指著門。

    喻令浩抱起地上的衣服,光著身體跑出去並把門掩上。

    一聲嘆氣,歐陽凌背對著夏舒,面向著門,心里有著某種程度的掙扎,夏舒明明知道他為情所苦,卻佯裝視若無睹,這種玩弄人于股掌的心態,他應該讓她受到教訓,但她現在已經受到莫大的教訓,他實在不忍心這時在她傷口上撒鹽。

    歐陽凌轉過身,看到她臉色還是那麼蒼白,心中的不忍擴大,他走向床邊坐下,以自我解嘲的語氣問道︰“我應該叫你夏小姐,還是惜春小姐?”

    “我是叫夏舒,惜春是阿福的本名。”夏舒低聲道。

    “你有沒有受傷?”歐陽凌關切地問。

    “沒有。”夏舒感激道。“多虧你及時趕到。”

    “需不需要我做什麼事?”

    “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倒杯水?”

    歐陽凌立刻走到桌旁,一拿起茶壺就發現壺是空的,他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在這一點點時間中,夏舒伸手撫了撫頭發,地想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很可怕,她覺得很傷心,但她不願淚水奪眶而出,不想讓他著見她的脆弱……“來,我喂你喝。”歐陽凌倒好茶來到床邊。

    “我自己來。”夏舒虛弱的語氣中透著無比的堅強。

    歐陽凌明白她好強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將茶遞到她手上,看著她喝茶。

    當他打算以溫柔的目光凝視她時,一股熱流突如其來地貫穿他全身,雖然他知道這樣盯著很不道德,但不管他如何努力,他就是無法將視線從她因拉扯而微敞的衣襟移開。

    他想像著她那雪白的酥胸,玫瑰色的乳暈,他好想探手進去,輕輕愛撫她的乳尖,看著它們變硬變紅,然後他再用手心覆蓋她的乳房,溫柔地搓揉……夏舒喝完茶,發現有異,循著他目光的焦點,她低下頭著見自己微微敞開的前襟,她的臉頰立刻變紅,趕緊抓住衣襟,卻不是用一貫的反擊語氣,而是以懇求的口吻說︰“請你把頭轉過去。”

    “對不起。”歐陽凌照她的話做,並暗自咒罵自己好色。

    夏舒顫著手指想將衣襟拉好,卻想到喻令浩的惡行,晶瑩剔透的淚珠一顆接一顆地滾了下來……悲從中來,一發不可收拾,她像個無助的小女孩開始輕顫、啜泣……“你怎麼了?”歐陽凌听到聲音不對,立刻回過身緊摟著她。

    “我好恨!”夏舒咦咽著說。

    “沒事,你還是清白之身。”歐陽凌柔聲安撫。

    “我覺得自己好髒!”夏舒鑽進牛角尖里。

    “你一點也不髒,髒的人是喻令浩。”

    “我好想拿刀子把他摸過的地方都刮掉。”

    歐陽凌輕輕撥開幾撮掉落在她額前的頭發,將它們繞到她耳後,溫柔地撫摸她的臉頰,懇求地說︰“別傻了,那麼做只會傷害自己,我會心痛的。”

    “我希望他會得到報應。”夏舒心有不甘。

    “會的,明天我就花錢買通幾個官差,把他送進宮里當太監。”

    “太好了。”夏舒吸了吸鼻,眼眸還是有一層霧水。

    “快別哭了。”歐陽凌贊嘆道。“不過你哭的樣子很美,像帶雨梨花“人家傷心得半死,你居然還說風涼話!”夏舒噘起嘴瞪他。

    “口還渴不渴?”歐陽凌詢問。

    “渴。”夏舒點點頭。

    “嘴巴張開。”歐陽凌突然命令。

    “你又沒端茶來……”話還沒說完,她的唇就被溫暖濕潤包圍。

    “我想你想得好苦。”他的舌尖深入她的唇齒里。

    “嗯……”她合上眼,發出羞怯的淺吟。

    深吻,深深的吻,使他想要更多,但在這種時刻,任何親匿的動作都會使她聯想到喻令浩,于是他很快地停止,改以擁抱安撫她受創的身心。

    躺在他懷中,她深刻地感覺到他的強壯是如此值得依賴,她不由得後悔自己不信任他,如果她早點相信他,今晚就不會發生……

    天就要破曉,在柔和的曙光下,他低下頭看著躺在他臂彎里的女人,他有好多話好多話想對她說,可是折騰了一夜,她一定累壞了,她需要好好地補眠,他以乞求的語氣說︰“不要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答應我,從今以後只能想我。”

    “是,青天大老爺。”夏舒露出不想讓他擔憂的笑容。

    “別想太多,睡一覺就沒事了。”歐陽凌心兒一縮,看出她強顏微笑。

    “天快亮了!”夏舒忽然從他腿上跳了下來,連忙替惜春蓋上薄被。

    “老天!我真不想走。”歐陽凌依依不舍地伸了伸腰。

    “快走吧!免得讓人看見了,有理也說不清。”夏舒催促著。

    “晚上我們照樣到蔻香園。”歐陽凌臨走時叮嚀。

    “我懂,這件事當作從沒發生過。”夏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喻令浩是她一生最大的恥辱,她有可能就這麼忘了嗎?但她至少會做到絕不讓惜春知道昨晚發生的事!

    掀開薄被,夏舒飛快地穿好昨晚的衣服……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5 00:05:15

第六章

    太陽升起,惜春在頭痛中醒來,算起來這是她第一次晏起。

    她感到奇怪,昨晚睡得很沈,但卻睡得很不舒服,仿佛在睡夢中被一記重拳打到頭上,四肢又被無形的繩索捆綁……更奇怪的是,小姐一動也不動地坐在梳妝鏡前,床鋪凌亂不堪,小姐雖然貴為小姐,不過她一向自己整理床鋪,而且床亂的樣子簡直像經過一番惡斗……

    不待她細想,小姐大概從銅鏡中看到她起床,突然出聲命令她,要她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連同兩張床上的被子一並拿去洗。可是衣服是干淨的,被子也是三天前才洗過,她問小姐為什麼,小姐卻連一句話也不肯多說。

    種種跡象,似乎顯示昨晚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可是她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不情不願地抱著衣服和被子來到井邊,井邊有數個書僮也在洗衣,看到她又在洗被子,不約而同全都疑惑地看著惜春,可是惜春連開口都懶。

    惜春臭著一張臉,章庭雲正好路過,看她臉色不好,在她身旁蹲下,開玩笑地說︰“你的臉色難看得像踩死一只大象!”

    “大象是什麼東西?”惜春抬起頭,眼神充滿對大象和愛情的迷惘。

    “一種動物,腿有樹干那麼粗,還有一只大鼻子。”章庭雲比手畫腳地說。

    “你在哪里見過這種怪物?”惜春好奇地問。

    “在我家鄉,滇南,它會搬木材,是木匠的好幫手。”

    惜春一邊搓洗被子,一邊專注地聆听章庭雲說話,她不但眼里充滿章庭雲,心里也充滿章庭雲,不愉快的情緒早被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甜蜜所取代。

    章庭雲並不像歐陽凌那麼顯目耀眼,可他的五官端正,雖然他不常笑,但他的眼神卻經常流露溫暖和關懷,這就是惜春喜歡他的原因,他不會因為惜春的身分只是書僮,而擺出高高在上的架子。

    先前幾個同樣在洗衣的書僮都已離去,趁著四下無人,惜春大膽地問︰“章公子家里有什麼人?”

    “很多人,是個三代同堂的大家庭。”

    “三代?這麼說,章公子已經娶妻生子了。”惜春心涼了半截。

    “不,三代是從我爺爺奶奶算起,我還沒成親。”章庭雲糾正地說。

    “像章公子這樣的好人,應該訂親了吧。”惜春再探。

    章庭雲嘆口氣,自嘲地說︰“沒有,在我家鄉讀書人跟廢物一樣,沒有人會願意把姑娘嫁給我。”

    “章公子在秦淮河,可有遇到心儀的姑娘?”

    “秦淮河的姑娘見錢眼開,才不會看中我這個窮酸秀才。”

    “你們兩個在聊什麼?”夏舒從兩人的背後,冷不防地冒了出來。

    “公子,你嚇死找了!”惜春像被捉到的小偷般滿臉通紅,她太了解小姐了,知道小姐這個人有偷听的習慣,不免懷疑她听到多少?

    夏舒蹲在兩人中間,像一只捉到老鼠的貓,咧著嘴笑。“你才要把我嚇死,洗個被子洗那麼久,我還以為你跟人跑了!”

    章庭雲幫腔地說︰“被子沒洗完,阿福是不會跑去玩的。”

    “都怪公子有尿床的惡習,害我沒辦法出去玩。”惜春報仇地說。

    “你別听阿福胡說,我是有潔癖。”夏舒狠瞪一眼惜春,惜春卻裝成沒看見。

    “阿福是開玩笑,夏公子你別生氣。”章庭雲解危道。

    “像這種沒規矩的壞書僮,非給他一點教訓不可。”夏舒促狹地說。“從明天開始,章公子的內衣褲就交給阿福洗,章公子你別拒絕,否則我會給他更嚴厲的處罰。”

    “公子你……”惜春咬著下唇,臉頰熱呼呼的。

    夏舒不讓惜春說完話,逕自問︰“章公子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我的要求不多,只要情投意合就好。”章庭雲回答。

    “如果她書讀得不多,身分也不高,但是個勤快的好女孩,很適合大家庭,章公子意下如何?”夏舒看著一臉緊張的惜春,心里也跟著緊張起來。

    “娶妻娶德,我不在乎門當戶對。”章庭雲自若地說。

    “說的好,我有一個義姊跟章公子很速配。”

    “那就有勞夏公子介紹。”

    “科考之後,我做定媒人了。”夏舒故意用胳臂肘撞了撞惜春。

    “阿福你怎麼臉這麼紅?”章庭雲驚訝地看著惜春。

    “他被大象踩到了。”夏舒搶著回答,一副小人得志的笑容。

    “公子你偷听我們說話!”惜春又氣又羞。

    夏舒站起身,伸了伸腰,不但不理會惜春的抗議,而且還補上一句︰“我今天晚上有事,不回來用膳,能不能麻煩章公子帶阿福去吃飯?”

    “一個人吃飯頂無聊的,有阿福作陪求之不得。”章庭雲一口答應。

    “公子你晚上要去哪里?”惜春問。

    “你別問那麼多,好好服侍章公子最重要。”說完後,夏舒匆匆轉身離去。

    迫使夏舒匆匆轉身的原因,是因為一顆淚珠快要從她眼眶滴了下來,她很高興惜春找到幸福,為了惜春,她決定非要忘記昨晚的事不可!

    從窗外透進桂花的香味,薰得滿室幽香四溢。

    夏舒靜靜坐著,臉上有種莫名的嬌羞,足以撼動任何男人的心弦。

    桌上有徐燕燕準備的佳肴,但他們誰也沒動筷子,菜雖涼了,但他們兩人的心卻熱呼呼的。蔻香園里只有兩個被燭光搖晃的影子,徐燕燕帶她娘出去了,今晚不會回來,就只留下他們兩人。

    看著她低垂的長睫毛,沒有喝酒卻微醺的粉臉頰,鮮紅緊抿的雙唇,歐陽凌的心不由得一陣緊,他知道若不趕快找個話題,驅散空氣中的不安,他有可能在一秒鐘之內將她抱向徐燕燕鋪著鴛鴦戲水紅被的床上……“你騙得我好苦。”歐陽凌先打破寂靜地說。

    “怪你自己沒長眼楮。”夏舒不改伶牙俐齒的本色。

    “狡滑的小狐狸,害我差點以為自己有斷袖癖。”歐陽凌自嘲。

    “菜都涼了,我拿去廚房重熱。”夏舒伸手想拿走一個盤子。

    “別走,我不餓。”歐陽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她白細的縴手。

    “你不餓,我可是餓得快昏倒了。”夏舒用力抽回手。

    “好吧,咱們先吃飯。”歐陽凌一臉悻悻然。

    夏舒起身端著盤子走進廚房,才發現爐灶是冷的,望著自己修長而美麗的手指頭,她感到一陣頭皮發麻,她雖然到過廚房,但全是去找吃的,她從沒有親手做過任何一道菜,更別提親自生火了!

    不論如何,她總是個女人,下廚是女人的天職,她想應該不難吧!

    卷起衣袖子,將放在一旁的木柴丟進灶內,有模有樣地拿起打火石拍打,卻怎麼也打不出火花,沒關系,她聰明得很,直接把蠟燭丟進去,然後關上風門,沒多久廚房里便充滿嗆鼻的濃煙……嚇得她趕緊往外跑,正好撞進往里跑的歐陽凌的懷中。

    “你在干麼?燒房子嗎?”歐陽凌忍不住發笑。

    “不準笑!你還不快去把火滅了!”夏舒惱怒地捶他胸膛一下。

    “遵命。”歐陽凌放開夏舒,把注意力移轉到火爐。

    “你有本事,你就把火生起來。”夏舒挑釁地說。

    “好,看我表演。”歐陽凌很快地控制住火勢。

    “你怎麼會做家務事?”夏舒有些驚訝。

    歐陽凌嘴角向上彎,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說︰“我家開的是酒館,剛開始經營時人手不足,我常到廚房幫忙。”

    夏舒撇著嘴,不服氣地說︰“君子遠庖廚,由此可證你是小人。”

    “隨便你怎麼說,只要你高興就好。”歐陽凌笑容未變。

    “我肚子好餓,你快點把菜熱好。”夏舒真想朝他的笑臉揍上一拳。

    “是,姑奶奶。”歐陽凌看出她的企圖,笑得更大聲。

    不一會兒,熱騰騰的菜從廚房端上桌,其實夏舒一點胃口也沒有,她早就氣飽了,不過她假裝很有食欲的樣子,所幸徐燕燕深諳秀色可餐的道理,準備的菜色雖多,但所有菜肴的分量都恰到好處,而且每道菜都色香味齊全,讓他們吃得津津有味絲毫不剩。

    不待夏舒命令,歐陽凌自動將餐盤拿到廚房去洗。

    洗完後,夏舒安坐在椅上,笑吟吟地諷刺。“你很適合當女人。”

    “這句話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污辱。”歐陽凌臉色一斂,皺起眉頭。

    “我沒有那種意思,我是稱贊你……”夏舒起身想逃。

    “你必須為你說的話得到教訓。”歐陽凌繞過桌子捉住夏舒。

    “你想干什麼?”夏舒反守為攻,眼楮瞪得好大。

    “教訓你的小嘴。”歐陽凌將手環過夏舒的腰,頭向下貼近。

    “你好壞……”夏舒還沒說完,四片唇已緊緊地黏合。

    “你的唇好柔軟,跟我作的夢一樣。”歐陽凌感到不可思議地說。

    “傻瓜,那不是夢。”夏舒羞怯地低喃。

    “原來你偷親過我!”歐陽凌恍然。

    “才不是,是你強吻我。”夏舒氣得朝歐陽凌鞋上跺腳。

    “好痛!”歐陽凌欲哭無淚。

    “你活該!”夏舒幸災樂禍地拍手叫好。

    “完了!完了!我的腳站不起來了。”歐陽凌跌坐在椅子上。

    “要不要緊?把鞋脫了讓我看看。”夏舒滿臉愧疚。

    “騙你的,母老虎。”歐陽凌一把將她抱到腿上。

    “你……”夏舒伸手作勢要打人。

    “我好可愛,對不對?”歐陽凌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

    夜色轉暗,窗外路過的腳步聲漸漸變輕,窗里蹦跳約兩顆心卻漸漸變劇。

    夏舒緊緊她便在歐陽凌的懷中,飽滿的柔軟擠壓他的胸膛,仿佛要把他肺里的空氣全部擠出來,他感到胸口一窒,幾乎無法呼吸,一股強烈的欲火從他的小腹燃燒起來……“咦?”夏舒抬起臉,發出迷惑的喊聲。

    “怎麼了?”歐陽凌臉上出現困窘和興奮交雜的緋紅。

    “你的臉好紅,是不是生病了?”夏舒關心地撫摸歐陽凌的臉頰。

    “臉紅不一定代表生病,我很好,你別擔心。”歐陽凌深吸一口氣,試壓抑排山倒海而來的欲火,但並沒起太大造用,因為他感覺到抵著他胸膛的柔軟正撩撥他的想望,讓他的意志力接近爆炸的邊緣。

    “你為什麼一直發抖?”夏舒對在他情不自禁的顫動感到困擾。

    “我……我想要。”歐陽凌費了好大的勁說出來。

    夏舒听了一臉霧水。“你在說什麼?你想要什麼?我怎麼一句也听不懂?

    你還說你沒事,你別嚇我,你會不會是上次淋雨淋壞了腦子?”

    “你真是純潔得讓我心疼!”歐陽凌將臉埋進夏舒胸部中間。

    “你到底怎麼了?”夏舒感到自己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你好香。”歐陽凌喃喃地說。

    “我洗過澡。”夏舒仍是一臉困惑。

    “你今天胸部沒纏布條。”歐陽凌到現在才發覺。

    “那樣纏很難受。”夏舒小聲地說。

    “我愛你。”歐陽凌突然抬起頭,眼中閃著激情的光彩。

    “我也愛你。”夏舒受到他眼神的靈感,合上眼期待再一次的親吻。

    歐陽凌一面回應她的期望,一面將雙手從她腰部滑到臀部,將她的身體做了一番調整,好讓他堅硬而悸動的男性象征舒服地摩擊她柔軟的身軀。

    一股洶涌的熱情燃燒著她,她的舌尖正好奇輕舔他的舌尖,彼此挑逗,彼此吸吮……“凌!凌!”她輕呼著它的名字,整個人融化在火熱的欲望中。

    “求你,給我好嗎?”他的手覆蓋在她胸部上。

    “嗯……”她發出戰栗的嘆息聲,並不知不覺地挺高胸部歡迎他。

    原先他不敢太造次,只是隔著衣服愛撫雙峰,但他的手完全不理會他大腦的警告,偷偷將她的腰帶松開,並將她的衣襟輕輕地往兩邊拉開,然後偷瞄了一眼那嬌嫩的粉紅色乳蕾……寬大的手掌立刻盈握住她的柔軟,他發現硬挺的乳蕾比想像中更甜美,就用大拇指不停地按摩它們,旋轉它們,使它們更加渴望地挺立。

    “你真美!”他的上身突然向後移,欣賞她干嬌百媚的風情。

    “抱我!抱緊我!”她雙手狂亂地攀在他頸後,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看到她渾然忘我的模樣,他的眼中不禁閃爍著男性的驕傲,他的唇突然含住一邊的乳蕾,沙嘎地說︰“我早就想嘗嘗它的味道。”

    從她喉嚨發出虛弱而快樂的吟哦︰“嗯--”除此之外,她根本沒有辦法回應他的話,她的嬌軀隨著他的輕咬和愛撫不停地搖擺。他的手伸到她褲帶上,輕輕一拉,溫熱的大手鑽了進去。

    當他修長指尖撫摸幽洞內壁的那一瞬間,她的臀部立刻像被電擊到似地抬了起來,她感覺到一股奇怪的蠕動包圍他的指尖,雖然他的指尖只是往里一探,但卻讓她悸動不已。

    “凌,我好難受。”她感到身體幾乎要炸開來。

    “別怕,我只想讓你快樂。”他將手指移向柔軟的小核。

    “哦……”她嚶嚀一聲,抱緊他的肩膀,身體發出一陣陣痙攣。

    他輕咬著她的耳垂問︰“你舒不舒服?”

    “舒服。”她一副快要斷氣的模樣。

    “想不想要更舒服?”他的男性象征已經無法再忍耐了。

    “想……”因為身上還穿著衣服,所以她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我會好好疼你的。”他的手突然伸向她腿後,將她抱起來。

    “你要干什麼?”她發現他走向床,心中響起警鈴。

    “我要你。”他感到有些錯愕。

    “我不要上床!”她的聲音因害怕而顫抖。

    “在床上,你會得到更大的快樂。”他一時之間被夏舒的反應搞糊涂了。

    “我的意思是不要現在行周公之禮,成親之後才可以。”

    “可是我們剛才已經是在……難道你不知道我們剛才在做什麼嗎?”

    “在做什麼?”她睜大的眼楮充滿迷茫和無辜。

    “我……到外面走走。”他將她放到床上,眼神充滿愛憐和痛苦掙扎,努壓抑自己的痛楚,勉強自己轉身離開。

    她本來想問他為什麼要到外面,但他轉身離開的抑郁表情,卻讓她不知該如何開口……

    等了好一陣子,不見歐陽凌回來,夏舒便打算沿著秦淮河岸去找他。

    一直派人暗中跟監歐陽凌一舉一動的崔巧巧,在得知歐陽凌和夏舒在蔻香園私會時,她的心中已有答案,嫉妒燒紅了她的雙眼,她原本打算趁夜闌人靜,放一把火燒了蔻香園,她得不到的,別的女人也休想得到。

    不過,當她看見歐陽凌發狂似的跑出蔻香園,她的心中重燃起一絲希望,她一眼就看出歐陽凌發狂的理由了,想必是夏舒那個笨女人,把他欲火點了起來,卻不會幫他滅火,所以他才會如此難受。

    崔巧巧嘴角送出一絲冷笑,她仿佛是個漁人,朝蔻香園撒下天羅地網,就等夏舒那條笨魚——“自投羅網”,果然不出她所料,夏舒急急忙忙走出來,她故意上前擋住她的去路。

    “好狗不擋路!”夏舒沒有好氣的罵。

    “是歐陽公子叫我來找你的。”崔巧巧不慌不忙地撒起謊來。

    “我不信。”夏舒一臉不屑地挑了挑蛾眉。

    “不然我怎會知道來蔻香園找你!”崔巧巧面帶微笑,眼楮卻閃著冷光。

    這倒是真的,連惜春都不知道她現在人在哪里,崔巧巧怎麼會知道?她相信燕燕姊和她娘都不是多嘴八婆,那麼是誰泄的密?想到這,夏舒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但仍然嘴硬地說︰“你是瞎貓踫到死耗子。”

    崔巧巧清楚明白剛才的話,猶如扔了一顆小石子到夏舒的心湖里,效果不錯,起了一個漣漪,不過這還不夠,她更是火上加油地說︰“你們倆今晚約在蔻香園見面的事,他今天早上告訴我的。”

    “你說謊。”夏舒氣得拳頭的指關節泛白。

    “他要我今晚推掉其他客人,乖乖待在春波樓等他,他晚一點會來找我。”

    “他找你干什麼?”夏舒的心不安地一跳,她對歐陽凌沒有理由地突然往外跑本來就感到奇怪,再經過崔巧巧的煽動,她的信心越來越薄弱。

    “男人找仙女會干什麼,你難道連這都不知道?”崔巧巧放聲大笑。

    “你去死!”夏舒憤怒地誼咒。

    “你別生氣,你不跟他上床,他有需要自然會來找我。”

    “他又不是野狗,在路上見到母狗就會發情。”

    崔巧巧黠笑道︰“男人嘛,只要欲火被挑起,不趕快撲滅是不行的,不然他全身就會像被火灼燒般痛苦萬分。”

    “他人好好的,身上根本沒有著火。”夏舒冷哼。

    崔巧巧裝出嬌媚的表情說︰“笨女人,那種火呀……”

    “我不要听︰”夏舒恨恨地捂耳跑開。

    崔巧巧以充滿自信的優雅步伐走進蔻香園,今晚她將是個大贏家。

    點燃三腳銅爐,飄出裊裊的輕煙,讓空氣中充滿誘人的香味,但這樣還不夠,她脫下一層又一層的衣服,然後將隨身攜帶的秘寶,百花釀制的香膏涂抹在頸後、胸前、腋下、臍上和……雖然她是處子身,但她深諳魚水之歡的要訣,她沒做過,卻早已看過不下百次。

    在春波樓,有一間秘室,牆壁上有一秘洞,她經常由秘洞窺著另一間房間里的點點滴滴……今晚,就在今晚,吹熄燭火,掩上門窗,靜待歐陽凌回蔻香園,他自然會成為她的囊中之物。

    她將假冒夏舒,雖然身材不同,但黑暗中難以辨別,雖然聲音不同,但只發出一兩個單字,他未必能轉出端倪;一旦生米煮成熟飯,就算她身分低微,坐不上大夫人的位子,不過做酒公子的夫人,照樣可以擁有榮華富貴。

    不久,房門發出被打開的聲音,崔巧巧興奮莫名。

    “夏舒?”歐陽凌輕聲呼喚,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感到有些納悶。

    “在。”崔巧巧照計劃按部就班地進行。

    “怎麼不點蠟燭呢?”歐陽凌隱隱約約感覺到不對勁。

    “來。”崔巧巧勾引地說。

    “來哪里?”歐陽凌一時之間無法回過神來,他當然听得出聲音是源自床上,不過先前夏舒堅持不上床的原則,怎麼有可能這麼快就被她自己推翻了?!

    “這。”崔巧巧拍了拍床,發出誘人的聲響。

    “來床上做什麼?”歐陽凌心中小鹿亂跳,不能自持地坐到床邊。

    “躺下!”崔巧巧像猛虎一撲,將歐陽凌壓在床上,雙腿並跨坐在他腰側。

    “你沒穿衣服!”歐陽凌大吃一驚。

    “摸我。”崔巧巧將歐陽凌的雙手拉向雙峰。

    嚴格說起來,崔巧巧和夏舒的身材差不多,乳房的大小和形狀也相當,除非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一般男人是很難用手分辨出女人的大同小異,再加上男人本性是沖動的,幾乎很少有男人能在摸到飽滿的乳房之後,還保有清醒的頭腦。

    在搓揉之間,柔軟的乳蕾在掌中飛速地變硬,這感覺讓歐陽凌興奮得有些頭暈目眩,原先強壓住的欲火就像火山,被意志力這塊大石頭暫時擋住出口,如今欲火再次被挑起,爆發力非比尋常,一瞬間就讓歐陽凌失去理智。

    他反身將她壓到身下,一面以舌尖輕舔乳房,一面將手指向下移動。

    敏感的核心被恣意撥弄,隨著花瓣越來越濕潤,崔巧巧全身一顫,忍不住發出巨大的叫床聲。“啊--”

    歐陽凌身子一凜,他記得很清楚,夏舒的叫聲是極為含蓄的,絕不是像現在這樣淫蕩,她不可能變了一個人似的。除非她不是夏舒,真的是另外一個人,一股洶涌的怒火吞噬了原本的欲火,他停住手,質問︰“你的聲音怎麼變了?”

    “人家興奮嘛!”崔巧巧刻意用嬌軀摩擦他的男性象征。

    “你在做什麼?”此刻歐陽凌更加確定她不是夏舒。

    “我要。”崔巧巧伸手朝褲里偷桃。

    “你根本不是夏舒,你是誰?”歐陽凌憤怒地扣住她的手腕,把她用力一堆,她整個人被摔到床下。

    崔巧巧听出他的聲音有股殺氣,怯怯的承認。“我……我是崔巧巧,我特地來侍候歐陽公子。”

    “夏舒呢?”歐陽凌連忙追問。

    “我沒看到她。”崔巧巧謹慎小心地回答。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歐陽凌坐起身子,雙拳仍然握得死緊。

    “我來找徐燕燕,剛進門沒多久,歐陽公子你就進來了。”崔巧巧巧言解釋。

    “滿口胡言,你若再不說實話,我就打扁你的臉。”

    “歐陽公子你別發火,夏舒是處女,巧巧也是,巧巧保證比夏舒更讓公子滿意。”崔巧巧挨向床,用身體抱住歐陽凌的雙腿。

    歐陽凌冷聲警告︰“拿開你的手,不然你別怪我把它們折斷。”

    “歐陽公子既然不喜歡巧巧,巧巧走就是了。”崔巧巧嚇得立刻打退堂“慢點!”歐陽凌突然改變念頭似的叫住崔巧巧。

    “歐陽公子你想通了!”

    “我想起來了,是你指使喻令浩去侵犯夏舒!”

    “我……沒有。”崔巧巧否認,不過她說話發抖的樣子,無異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嘴壞,心更壞,我非要懲罰你不可!”

    “巧巧知錯了,歐陽公子大人大量,饒巧巧一命。”

    “我給你兩條路選擇,一是懲罰壞嘴,二是懲罰壞心,你選什麼?”

    “我不要死,也不要做啞巴,歐陽公子求你放過我……”崔巧巧嚎陶大哭。

    “滾,你給我滾得遠遠的,再讓我看見你出現在我面前,我一定讓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歐陽凌憤怒地攆走崔巧巧。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5 00:05:32

第七章

    第二天,刮起風,竹葉簌簌在響,但從門外傳來的腳步聲踩得更響。

    昨晚回到夫子廟已夜深,歐陽凌從窗外望見夏舒房間漆黑,心想她應該已經睡了,不方便吵醒她,心想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可是天才亮,他正用小和尚端來的洗臉水洗臉,隔壁忽然發出“砰”地一聲關門聲……他打開門想喊住夏舒,只見夏舒頭也不回地走進章庭雲的禪房。

    濕著一張臉,連罩衫都來不及穿,歐陽凌衣衫不整地快步走到章庭雲房外。

    “章公子,這句該怎麼解釋?”夏舒刻意靠近章庭雲。

    “它的意思是……”章庭雲不知夏舒是女紅妝,兩人頭靠得很近。

    “章庭雲!你給我滾出來!”歐陽凌一腳把門踢開,站在門口大吼大叫。

    “歐陽公子,一大早找我有什麼事?”章庭雲雖知氣氛不對,但他自忖沒做虧心事,一派悠閑地走到門口,夏舒跟在他身後也走了出來。

    “混帳!”歐陽凌不分青紅皂白地朝章庭雲肚子打一拳。

    “你干麼無緣無故打我?”章庭雲抱著肚子,臉部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你要不要緊?”夏舒一個箭步沖向兩人之間,背朝歐陽凌,臉向章庭雲。連累章庭雲,她覺得過意不去,她不知道歐陽凌為何這麼暴戾,但一想到是因嫉妒引起,心中竟涌起一股甜蜜。

    歐陽凌挑釁道︰“你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話,就過來跟我打。”

    “我不懂我們為什麼要打架?”章庭雲一臉迷惑。

    “我們不要理這個瘋子。”夏舒拉著章庭雲的手臂,想要扶他回房休息。

    這個很普通的動作看在歐陽凌的眼中卻成了親密的手挽手,盲目的憤怒使他抓住章庭雲的手臂,用力地向後一拗,章庭雲發出慘叫聲︰“啊--”

    “發生什麼事了?”好幾個人從門里探出頭詢問。

    “沒你們的事,統統給我滾回房睡覺。”歐陽凌大聲叱喝。

    見沒人敢出來制止歐陽凌野蠻的行為,夏舒冷不防地飛身撲到歐陽凌背上,又打又抓,又罵又叫,歇斯底里地叫道︰“你快放開章公子!”

    歐陽凌松開章庭雲,手向身後一拉,夏舒整個人跌坐在地上,歐陽凌眯著眼,仿佛要殺人一般瞪著夏舒。“我傷他,你心疼是不是?”

    “是。”夏舒毫不畏懼地說。

    “你喜歡他?”歐陽凌英俊的面孔變得像凶神惡煞一般。

    從歐陽凌的肩膀著過去,夏舒著到惜春,之前惜春去洗早膳吃過的碗筷,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那里,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听到他們的談話,所以她的神情充滿緊張、不安、擔憂和困惑……

    本來夏舒打算回答“喜歡”,讓歐陽凌心痛個半死,不過她無法當著惜春的面說謊,因為她怕傷到惜春的心,所以她改用冰冷的聲音回答︰“關你屁事!”

    “你……”歐陽凌高舉手掌,手背上明顯地青筋暴現。

    “你打啊!”夏舒一點也不怕,反而催他動手。

    “君子動口,小人動手,有話慢慢說。”章庭雲像尊過江泥菩薩出來打圓場。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罵我小人!”歐陽凌從牙縫擠出聲音。

    “誤會,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一口氣把成語念完。”章庭雲百口莫辯。

    一股銳不可當的怒火匯集到拳頭上,歐陽凌不但听不下章庭雲的解釋,他甚至還想把怒火發泄在他身上,正當他拳頭要飛出去時,惜春沖進暴風圈內,歐陽凌只好把拳頭打向牆壁,咬牙切齒地說︰“你真是艷福不淺!”

    “你在說什麼啊?”章庭雲的思緒比被貓玩過的毛線團還要雜亂上。

    “同時有兩個女人為你挺身而出。”歐陽凌嗤鼻道。

    “女人?哪里有女人?”章庭雲左看右看。

    “我,還有我家公子,不,是小姐。”惜春坦承。

    “什麼?夏公子和阿福都是……”章庭雲像見鬼似的嚇一大跳。

    “我不叫阿福,我叫惜春。”惜春嬌羞地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把我弄糊涂了。”

    “章公子,請你跟我來,我慢慢解釋給你听。”

    歐陽凌突然明白這一切都是夏舒為了報復他,才設下引他發怒的圈套,其實她並沒愛上章庭雲,愛上章庭雲的是她的丫鬟惜春,但他還是不明白她為何這麼做?

    該死!一定是崔巧巧說了什麼,讓她產生天大的誤會,偏偏他已經將崔巧巧攆走了,這會兒找誰替他證明一切呢……

    “夏舒你听我解釋……”歐陽凌眼神中充滿求和的意味。

    “沒什麼好解釋的,事實擺在眼前。”夏舒扭頭走出夫子廟。

    “不管巧巧跟你說了什麼,全都是假的。”歐陽凌不死心地緊跟在後。

    “巧巧!叫得可真親熱!”夏舒回頭狠瞪一眼。

    “我跟崔巧巧之間毫無瓜葛。”歐陽凌心平氣和地說。

    “我不想听。”夏舒雙手捂著耳朵。

    “如為什麼不肯相信我?卻相信崔巧巧的挑撥?”歐陽凌拉開她的手臂。

    “住口!”夏舒大叫一聲,不顧路人異樣的眼神,咄咄地說︰“我不管你跟崔巧巧怎麼樣,我氣的是你對我怎麼樣,你害我沒臉回家見我娘!”說完後,她氣呼呼地加快腳步。

    其實,讓他生氣的理由不是崔巧巧,而是歐陽凌的舉動。

    崔巧巧的一席話,她承認她當時就像歐陽凌著見她和章庭雲接近時的感覺一樣,被妒火蒙蔽,但在走回夫子廟的期間,地想通自己中了崔巧巧的計,不過,讓他沒有踅回蔻香園的原因是--他非禮了她!

    歐陽凌反而放慢腳步,保持一段距離地跟著她,他一時之間無話可說,昨晚都是他的錯,她是那麼地單純,不懂魚水之歡,他若是正人君子,就不該在沒拜堂前逾越雷池半步,但他不後悔,到現在他仍然想著撫摸她柔軟乳房和狹小幽徑的感覺……這時,一個喝得爛醉的男人從酒樓里跌跌撞撞地走出來,東倒西歪的身子正好撞到夏舒,醉鬼為了保持平衡,因而伸手亂抓,不小心抓掉夏舒的皂帽,那人一看到夏舒長發如瀑瀉了下來,色向膽邊生……“真美!”醉鬼一把捉住夏舒的長發。

    “放開我!臭酒鬼!”夏舒痛得頭皮發麻。

    “來,大爺帶你去喝酒。”醉鬼一副霸王便上弓的態度。

    “歐陽凌,你還不快滾過來救我!”夏舒大聲吆喝。

    “遵命。”歐陽凌輕而易舉地將醉鬼打跑,並將皂帽撿了起來。

    “別以為找會謝你!”夏舒將皂帽從他手中奪回,不慌不忙地整理衣冠。

    歐陽凌聳了聳肩,還來不及說話,夏舒已翹高下巴,像只驕傲的孔雀繼續向前走,一路走到馬車店前面。

    “老板!”夏舒問。“雇一輛車去京城要多少銀兩?”

    “客倌要用什麼樣的車?”老板笑臉相迎。

    “就那一輛。”夏舒著了一下,手指向看起來又新又舒服的豪華馬車,上京的路少說也要四、五天,她不想虐待自己,再說身邊有歐陽凌這個金庫,就算老板獅子大開口,她也不怕。

    “我們以重量算錢,客倌有幾個人和幾件行李?”

    “兩個,只有一個小包袱,沒有重行李。”

    “等一下,老板。”歐陽凌將夏舒拉到一邊。

    “如為什麼要離開夫子廟?”

    “托你的福,我和惜春今晚要睡馬路了。”夏舒不高興地說。

    夫子廟只供讀書的男客,歐陽凌今早大吵大鬧,把夏舒和惜春女扮男裝的事說了出去,可想而知住持一定會為了維護佛門清規,而將她們兩人逐出夫子廟。歐陽凌愧疚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泄漏你們的秘密。”

    夏舒撇撇嘴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你要我現在下跪求饒嗎?”歐陽凌身子突然低下去。

    “你少丟人現眼!”夏舒趕緊拉住歐陽凌的衣袖。

    “只要你不生氣,要我做什麼都行。”

    “替我出到京城的旅費。”

    “你到京城做什麼?”

    “拜訪親戚。”夏舒的聲音太過嚴肅,反而顯得像在說謊。

    “好,反正離科舉只剩三個月,我陪你們一起去。”歐陽凌雖知道她在說謊,卻又不敢拆穿。

    “還有章庭雲,他去,惜春會很高興。”夏舒顧慮周全。

    “當然。”歐陽凌轉向老板。“老板,改成四個人去要多少錢?”

    “五十兩如何?”老板比出五根手指。

    “我們明天一早過來。”歐陽凌點頭同意。

    在走回夫子廟的途中,夏舒鄭重地說︰“我先聲明,到了京城,我和惜春仍維持男裝。”

    “為什麼?你大可以找未婚妻的身分……”

    “我說了就算,你若敢拆穿我,我就拆了你的骨頭,拿去煮排骨湯。”

    夏舒為什麼堅持仍著男裝?這點讓歐陽凌很擔憂,趁著惜春到後院收衣服,歐陽凌偷偷跟過去,求證地問︰“惜春,你家小姐在京城有親戚嗎?”

    惜春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沒听夫人提過。”

    小姐一回到夫子廟立刻叫她打包行李,說明天一早要去京城。她當然知道她們不能再住夫子廟,可是去京城干麼呢?她問小姐原因,小姐卻不回答,現在從歐陽公子嘴中得到答案,她反而更疑惑了……夫人要小姐來夫子廟,是為了找一個好姑爺,現在好姑爺找到了,小姐卻要去京城,那歐陽公子怎麼辦呢?小姐真是異于常人,愛上一個男人,女人莫不希望如膠似漆,只有小姐是若即若離,不過歐陽公子肯讓小姐離開他的視線嗎?

    “歐陽公子,你會跟我們一起去京城嗎?”

    “我不放心你們,所以我會去,也會邀章公子同行。”

    “我懂了,來京城找親戚是個幌子,小姐的目的在科舉。”

    “開什麼玩笑!女人參加科考是要砍頭的。”

    “小姐當然不能進考場,而是歐陽公子你要參加科考。”惜春偷笑地說。

    “我家小姐是個醋壇子,她一定是擔心公子被秦淮河的仙女迷惑,所以提早上京,免得你們倆的感情生變。”

    “原來如此。”歐陽凌松了一口氣。

    “歐陽公子你跟小姐發展到什麼地步?”惜春打探。

    “我已經向她提出成親的要求了,可是她不置可否。”歐陽凌沮喪地說。

    “我想,只要歐陽公子考上狀元,小姐馬上就會點頭。”惜春提醒道。

    “為了美嬌娘,我一定會全力以赴。”惜春是夏舒的貼身丫鬟,夏舒心里想什麼,惜春比任何人都了解,所以歐陽凌認為惜春說的話絕對不會錯。

    從歐陽公子的眼神中,惜春著到堅定的感情,她感到十分高興,夫人要小姐來夫子廟的苦心總算沒白費,但一想到夫人,惜春的臉色黯淡下來,怯怯小聲地問︰“歐陽公子,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有話直說。”

    “公子應該听小姐說過,家中的情形……”

    “听過,小姐的親娘是二夫人,她們母女倆常被大夫人欺侮。”

    “現在情況更糟了!”惜春嘆了口氣說。“昨天我遇到府里的丫鬟,我覺得很奇怪,她在夏府做得好好的,怎麼會突然來到秦淮河打雜,我向她問原因,她說大夫人以沒錢為由,辭退所有的丫鬟,現在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全由二夫人做,二夫人變成府里唯一的奴婢。”

    “你為何不把這件事告訴小姐?”

    “不行啊,依小姐的個性,恐怕會鬧出人命。”

    “你希望我怎麼做了”

    “大夫人見錢眼開,我想請歐陽公子以小姐未婚夫的名義幫助夫人。”

    “夏舒的娘親,就等于我的娘親,這事我責無旁貸,不過,如果我突然離開,夏舒一定會胡思亂想。”歐陽凌沉吟了一下之後說︰“我想請個可靠的人,替我到夏府走一趟,辦好這件事……”

    “歐陽公子說的沒錯,但誰是可靠的人?”

    “如果惜春你不介意小別幾日,我想章公子是最好的人選。”

    惜春滿臉通紅,急忙否認道︰“我跟章公子沒什麼,公子你別听小姐亂說。”

    “我問你,你對章公子可有情意?”

    “不敢隱瞞公子,惜春確實喜歡章公子。”

    “很好,我已問過章公子,他的回答跟你一樣。”

    “可是惜春配不上章公子,萬一章公子有了功名,妻子若是下人出身,會讓人笑話的。”

    “誰說你是下人,考完科舉後,我正式收你做義妹。”

    “歐陽公子,惜春不敢,惜春高攀不上……”

    “你如果不答應,那就表示你看不起我。”

    “謝謝歐陽公子。”惜春趕緊福身。

    “你要趁早學習改口喊我義兄了。”歐陽凌調侃地說。

    在離開秦淮河以前,歐陽凌打算和夏舒再去一次蔻香園,但這次不是兩人單獨幽會,而是和徐燕燕道別,雖然他和夏舒尚未結連理,不過他決定先給徐燕燕一筆豐厚的媒人禮,讓她可以離開秦淮河去從良。

    歐陽凌自信滿滿地走出考場。

    這段日子以來,他發奮圖強,努力讀書,每天只有在吃飯的時間和夏舒共桌。那種看得到卻摸不到,相愛卻不能相伴的痛苦,對他來說化成一股力量,激勵著他更努力讀書,若說是為了狀元,還不如說是為了美嬌娘。

    他正想要加快腳步,回到客棧一解相思,背後傳來熟悉的呼喚聲。

    “歐陽公子!”夏舒帶著甜笑走向歐陽凌。

    “你到這兒干什麼?”歐陽凌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

    “來考試。”夏舒石破天驚地說。

    “你瘋了不成!”歐陽凌狠狠地擒住夏舒的手。

    “大庭廣眾之下,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夏舒雙眉緊鎖。

    “問題是,你不是個大男人,而是小女子。”歐陽凌咬著牙低聲說。

    “放手!不然我大叫……”夏舒感到事態嚴重。

    “叫什麼?非禮嗎?”歐陽凌壓抑著心中怒火。

    “你把我的手抓痛了!”夏舒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你才是把我氣得心都痛了!”憤怒在歐陽凌的胸中如驚濤駭浪,他知道自己並沒用很大的力氣,他已經受夠了她的欺騙和演技,但這次他絕對不原諒她,他加重力道,幾乎捏碎她的手骨。

    “好痛!真的好痛!”夏舒痛得眼楮閃爍淚光。

    “這樣就喊痛,被砍頭的時候,教你連痛都喊不出來。”歐陽凌甩開她的手,但他卻瞥見她白皙的手腕上出現一道明顯的紅痕,羞愧的感覺洶涌而上,他迅速地別過臉,不想讓她看見他的眼楮,同樣也泛著淚光。

    不過夏舒還是在他轉頭以前看見他眼眶的淚光,原本她還打算在他放開她之後大發雷霆,表示女人不是好欺侮,但這一刻她心中的怒火化為烏有,低聲下氣地哀求。“拜托你,別在眾目睽睽下吵架,要吵回客棧再吵。”

    歐陽凌悶著一張臉,一句話也沒說地朝客棧大步走回去。

    夏舒幾乎要用小跑步的方式才跟得上他的步伐,到了客棧之後,歐陽凌直接上樓進房間,夏舒則是囑咐小二準備甘草冰雪涼水,以便讓歐陽凌消火氣。

    京城就是不一樣,什麼好吃好玩的都有,像是香橙丸、金絲梅、水晶荔枝、紫甦膏等涼甜食都是用棗紅色的匣盒盛裝,好吃又好看,送禮自用兩相宜,夏舒實在愛死了京城的繁華。

    她計劃在放榜前,和歐陽凌好好游覽京城,然後再回濤城看娘和弟弟,順便讓歐陽凌去提親,現在她有點擔心計劃會生變……“來,喝杯甘草冰雪涼水消消氣。”夏舒撒嬌地說。

    “我不想喝。”歐陽凌的聲音比涼水還要冰冷。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夏舒硬咽地問。

    “女人參如科舉是要砍頭的。”歐陽凌眉毛挑高,他不相信她不知道。

    “你不說,沒人會知道我是女紅妝。”夏舒理直氣壯。

    “萬一你上榜……”

    “我沒有全部作答,我刻意兩題沒作答。”

    總共才考五題,就算三題寫得再好,仍舊是無法上榜,歐陽凌松了一口

    氣,出其不意地將一臉快哭的夏舒摟進懷中,笑吟吟地說︰“你差點把我嚇了!”

    “放開我!”夏舒不是很積極地在他懷中掙扎。

    “不放。”歐陽凌問他那被氣得冒出短髭的下巴廝磨夏舒的頸側,惹得夏舒整個上半身拚命向後退。

    夏舒手抵著他的胸膛,嬌羞萬狀地說︰“人家怕癢!”

    “原來你也有弱點!”歐陽凌露出一副抓到狐狸尾巴的得意笑容。

    “下次你要發脾氣以前,最好先弄清楚真相。”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冒險進考場?”

    “體驗科舉的氣氛。”其實夏舒是想知道自己的實力,若不是因為愛上歐陽凌,讓他打消做狀元的念頭,不然她鐵定會五題都作答,努力爭取頭采。

    “真不知該說你勇敢?還是愚蠢?”歐陽凌翻了翻白眼。

    “我們來討論答案好不好?”夏舒一臉裝俏皮可愛。

    “不好,我現在沒心情知道自己考得如何。”歐陽凌眼中欲火跳動。

    “那你想干什麼?”夏舒明知故問。

    “我好想你。”歐陽凌的唇摩挲著她的臉頰。

    夏舒難為情地說︰“別這樣,惜春跟章公子他們隨時會闖進來。”

    一聲低笑,歐陽凌舔了唇瓣,目光對準她的唇,沙啞著嗓子說︰“他們如果要進來會先敲門的,更何況他們現在根本不會進來。”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進來?”夏舒詫異。

    “惜春留了一張字條給你。”

    “字條上寫什麼?”

    “她到章公子房里,請小姐不要擔心她。”

    “臭丫頭!居然棄主不顧!”夏舒半氣半笑,看來惜春的進展比她還快!

    “他們在逍遙快活,那我們呢?”歐陽凌的俊臉漸漸向她逼近。

    “你休想!”夏舒企圖掙扎,但卻無法與緊擁她嬌軀的手抗衡。

    “一個吻就好了。”歐陽凌溫柔地央求。

    “不要……”夏舒噘著嘴唇,分明是變相的勾引。

    “我不管。”歐陽凌毫不客氣地封住她的唇。

    “討厭……”夏舒含糊不清地說。

    她的唇主動開啟,讓他的舌尖吸吮她的芳香,兩人的身體貼得好緊好緊,她清楚地感覺到他結實的肌肉里,有一顆狂跳的心髒,就在他亢奮的男性象征逐漸硬挺時,他依依不舍地離開她醉人的紅唇,英俊的面孔和她一樣紅雲密布“想不想我?”歐陽凌喘著氣問。

    “不想,每天都看得到你,有什麼好想的!”

    “從現在開始,你每說謊一次,我就吻你一次做為懲罰。”

    “你這個大色狼!”夏舒乖乖地接受甜蜜的懲罰。

    夏舒和惜春來到善男信女往來絡繹的相國寺,上香祈福。

    相國寺每月有五次開放成為百貨雜物的交易所,光是在手中廣場兩側廡廊就可容納萬人,各路的貨品應有盡有,就連西域的番刀、番笛也在其中。

    插上香,虔誠膜拜一番,夏舒和惜春跟著人群投入這場臨時市集的熱鬧中,惜春邊走邊問︰“公子,你剛才向神明求什麼?姻緣嗎?”

    “歐陽凌對我言听計從,我哪需要求神幫我!”夏舒不可一世地說。

    “公子真是厲害,連馬皇後都要自嘆不如。”惜春促狹地說。

    “你知道馬皇後是誰?”夏舒吹了一聲意味深長的口哨。

    “章公子跟我說了不少歷史故事。”惜春甜笑。

    自從科考結束之後,她和章庭雲獨處的時間多了,但他們兩人並沒逾越“男女授受不親”半步,到現在連握小手部沒有,為了讓自己配得上章庭雲,惜春像個海綿似的不斷吸收知識。

    倒是夏舒和歐陽凌,兩人都讀了不少聖賢書,反而常關起房門卿卿我我,有時是歐陽凌要求,有時是夏舒勾引,該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只差臨門一腳而已……“看來你跟章公子發展得不錯!”夏舒道貌岸然地說。

    “哪比得上歐陽公子對公子一半好!”惜春反諷。

    “這叫馭夫術,想不想要我傳授你幾招?”

    “不用,我寧願夫唱婦隨。”

    “難道你不怕章公子娶小妾?”夏舒故意潑冷水地問。

    “章公子不是好色之徒。”惜春神色自若地說。

    “這倒是真的。”看到惜春一臉幸福,夏舒決定不再試煉她。

    走到賣雜玩的攤位前,夏舒拿起一只波浪鼓搖了搖,然後和老板討價還價,惜春看不慣,搶在老板發脾氣以前付錢,不到十文錢的小東西,小姐居然還要老板便宜二文錢,真教人受不了!

    準姑爺錢多得花不完,小姐卻比鐵公雞還小器!

    “你干麼剝奪我討價還價的樂趣!”夏舒不高興地嘟著嘴唇。

    惜春指正道︰“十文一個的波浪鼓,就算一個賺三文,你想他要賣多少個才能吃一只雞腿?而你卻要他賣八文,一個只讓他賺一文,你也太狠了!”

    “他吃不起雞腿,可以改吃排骨啊。”夏舒死不認錯。

    “你讓人家吃一只雞腿會死啊!”惜春也動了肝火。

    “以後,不許你再說那個不吉利的字。”夏舒眼皮不安地眨動,雖然還沒放榜,但這幾個晚上夏舒半夜常被噩夢嚇醒,這件事她不便告訴歐陽凌,免得他擔心……看小姐臉色不好,惜春轉移話題。“我知道了,公子剛才是求家里都平安。”

    夏舒不屑地說︰“我沒那麼好心,我是求我娘和我弟平安,求大夫人不平安。”至于爹親,她不知道該跟神明說什麼,所以干脆什麼都不說。

    “神明一定會保佑夫人和小少爺的。”惜春臉上掛著神秘的笑容。

    “你笑什麼?”夏舒追問。

    “這是二夫人托人送來的家書。”惜春從袖里取出一封信。

    看完家書,夏舒對她被蒙在鼓里感到十分不悅。“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姐你發誓你不生氣,我才敢說。”

    “你……好吧,我答應你不生氣,你快說吧。”

    “在離開夫子廟的前兩天,我踫到府里的丫鬟小珠,小珠說……”

    听完惜春陳述小珠的話,夏舒胸口一陣疼痛,咬牙切齒道︰“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我好回家宰了那個臭婆娘!”

    “我就是怕小姐沖動,所以找只敢告訴歐陽公子。”

    “家丑不可外揚……”夏舒話還沒說完,惜春就搶著解釋。

    “歐陽公子又不是外人,他是準姑爺,他一听到大夫人為了小姐逃婚,沒拿到聘金一事怪罪夫人,虐待夫人,他立刻拿了一萬兩的銀票給章公子。”這麼窩心的準姑爺,也難怪小姐听了臉色轉好,惜春接著說︰“他說本來應該是他去,但怕你心眼多,為了不讓你起疑,只好委由章公子去,公子你應該記得,章公子比我們晚到京城一個星期,其實他不是去拜訪朋友,而是去解救夫人。”

    “我什麼時候心眼多了?”夏舒很不服氣。

    “小姐本來就是,剛才買波浪鼓就是最好的證明。”惜春喃喃。

    “臭惜春,看我不剝了你的皮才怪!”夏舒摩拳擦掌。

    “你明明說你不生氣的!”惜春趕緊往人群里鑽。

    “我是說不生氣,但我沒說不打你!”夏舒狡詐地說。

    “公子饒命啊!”惜春邊跑邊喊,一個不小心,撞到了人。

    一個梳著雙髻的丫鬟凶巴巴的罵道︰“大膽!竟然敢沖撞我家小姐!”

    “對不起,我的書僮不是故意……”夏舒忘了自己穿著男裝,想伸手扶起坐在地上的小姐的手,但手指輕輕一觸,反被一巴掌拍開。

    “放肆!你居然敢摸本小姐!”坐在地上的小姐滿臉通紅,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的臉是羞紅,而不是氣紅。

    “我不是要摸你,我只是好心想扶你起來。”夏舒再一次伸手捉住她。

    “我看你分明是不安好心。”小姐氣急敗壞地說。

    “既然這樣,那你自己爬起來吧。”夏舒忽然松開手。

    “唉喲!”小姐猝不及防地跌倒,並發出慘叫。

    “小姐你摔痛了沒?”丫鬟一邊扶起小姐,一邊大叫︰“來人啊!把這對主僕給我抓起來!”

    忽見十數個著似練家子的壯丁從人群中涌現,惜春嚇得抓住夏舒的衣袖,兩人皆目瞪口呆,眼楮一眨也不眨地著著穿著華麗的小姐,心想,這位小姐可能是個大官的千金,一個無意的撞倒居然演變成當街捉人……夏舒和惜春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面對十數個壯丁,自然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分,不過夏舒不甘心,逞強地問︰“你們捉我想干什麼?”

    “捉你去大牢。”丫鬟不客氣地說。

    “太可笑了,你們憑什麼?這里可是天子腳下,你們眼里還有王法嗎?”

    “你當街輕薄女人,使王法本來就該將你捉起來關。”

    “我的書僮無心撞到令小姐,我好心想扶她起來,何罪之有?”

    “牙尖嘴利!給我掌嘴!”丫鬟仗勢的命令道。

    “等等!”小姐出聲制上,眼神打量著夏舒問︰“你是什麼人?”

    “我叫夏舒,濤城人。”夏舒不亢不卑地應道。

    “你來京城干什麼?”

    “參加科考。”夏舒實話實說。

    “好,暫時放過你,我們後會有期。”小姐軟化地說。

    “小姐明理,小生萬分感激。”夏舒如放下心中大石般吐了口氣。

    小姐朝壯丁們揮了揮手,壯丁們立刻放開夏舒和惜春,然後訓練有素地排成兩列,保護著千金小姐,千金小姐臨走前忽然回頭,對夏舒拋媚眼、送秋波,惹得夏舒和惜春皆哭笑不得。

    看來這位千金小姐眼花了,把她們倆當成真男人,但“後會有期”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還有,這位千金小姐看起來來頭不小,她的父親會是哪位大官呢?一連串的疑問,都讓夏舒煩心不已……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5 00:05:59

第八章

    幾天之後,歐陽凌和章庭雲到學上院去打探消息。

    學上院在大內,主要是供學上讀書和切磋學問的場所,從學士院出去參加科考的學士幾乎都能榜上有名,掌管學上院的大學士跟歐陽家一向有來往,他一直希望歐陽凌能來學士院住,但歐陽凌偏跑到秦淮河的夫子廟住,差點把他氣死了。

    今日,歐陽凌厚著臉皮來求見大學士探問榜單,說穿了,他是擔心夏舒,並不是為了想知道自己有沒有考上狀元。

    夏舒和惜春焦急地在客棧房間里走來走進,兩人心中都有不好的警覺,因為歐陽凌和章庭雲一大早出門,到現在已經過了正午,卻遲遲末歸……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從樓梯處傳來,夏舒和惜春嚇得心髒差一點跳出喉嚨。

    惜春趕緊奔到門口,打開門伸頭一探,遠遠就看見章庭雲臉色凝重,惜春納悶地問︰“怎麼只有你?歐陽公子人呢?”

    “大事不妙了!”章庭雲走進門後,迅速關上身後的門,轉身說道︰“你上榜了!”

    “我……我上榜了?”夏舒臉色刷白,一副隨時會昏倒的模樣。

    “怎麼會這樣?小姐你不是少寫兩題了嗎?”惜春也臉色變白。

    “我是沒有全都作答……”夏舒眼珠子一轉,仿佛看見一線生機似地問︰“會不會是另有個同名同姓的考生?”

    章庭雲堅定的搖頭。“查的很清楚,夏舒,濤城人,只有一個。”

    “是哪個批考官瞎了眼!”夏舒忍不住咒罵。

    “若讓皇上發現真相,後果不堪設想。”章庭雲憂心忡忡。

    “我該怎麼辦?”夏舒雙腿一軟,六神無主地癱坐在椅子上。

    “歐陽公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惜春再一次追問。

    “我不知道。”章庭雲無奈地聳了聳肩。

    夏舒不願胡思亂想,但卻控制不住猜測歐陽凌不見的原因,她現在的思緒都是往壞的方向想,想到他可能離她而去……一股寒意自她腳底竄到頭頂,不爭氣的眼淚在眼眶里流連打轉。

    章庭雲和惜春見狀,不知該說什麼話安慰夏舒,沉默罩在每個人的臉上。

    過了半晌,惜春忍不住,以充滿斗志的語氣說︰“俗話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沒有他,我們一樣能想出好辦法。”

    “就說我得了傳染病,無法面聖。”夏舒打起精神。

    “不成,御醫會來診斷,到時你是罪上加罪,罪無可赦。”

    “反正就只有我們幾個知道小姐的真面目,不如去買具無名尸詐死。”

    “萬一被人拆穿,恐怕會滿門抄斬。”章庭雲警告道。

    “不會的,哪有那麼倒楣的事!”惜春一副不信邪地撇撇嘴。

    “我在考場上看到喻令浩……”章庭雲小聲說,威力卻如天打雷劈。

    “糟糕!他會被歐陽公子責罵過,搞不好倉伺機報復!”惜春尖叫。

    門突然被推開,歐陽凌走了進來。“更糟的事還在後頭。”

    “你別嚇我們!”惜春抖得牙齒格格作響。

    “我剛才到相府去打听,相爺說皇上已經欽定你為狀元。”

    “這下子我死定了!”夏舒感到上天跟她開了一個殘酷的大玩笑。

    從娘教她識字以來,她就發現她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當時家境不錯,還特地請了老師來家里教她四書五經,從那時候開始她就一直希望能參加科舉考試,甚至想考上狀元,可是現在夢想實現了,但她卻面臨一死……兩行清淚從她臉頰滑落,她後悔不已,連向歐陽凌求救都說不出口。

    “歐陽公子,你快想辦法救救我家小姐!”惜春跪地磕頭。

    “她那麼不听話,就讓她受點教訓。”歐陽凌冷聲說。

    “現在不是講氣話的時候……”惜春受不了這種冷漠的語氣,跳了起來,指著歐陽凌的鼻子,一副要開罵的樣子。

    章庭雲趕緊出聲制止。“惜春你安靜,歐陽公子不會見死不救,我看他是胸有成竹才會如此。”

    歐陽凌不慌不忙地拉開椅子,坐在夏舒的對面,不顧章庭雲和惜春緊張得連口水都不敢咽的表情,又不慌不忙地為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他在做這些動作的期間,夏舒都是兩眼睜得大大,里面冒著火,但卻敢怒而不敢言。

    一聲喟嘆,歐陽凌搖了搖頭,他真是服了這個不肯低頭示弱的可愛女人!

    “辦法是有,不過我只對小姐一人說……”歐陽凌說。

    “好,我們馬上出去。”章庭雲拉著惜春走出去。

    “你在賣什麼關子?”夏舒以衣袖擦拭淚痕,又回復過去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其實她心里是怕得要命,但在歐陽凌面前,她絕不會承認失敗。

    “我要你答應我,今晚洞房花燭夜。”歐陽凌大言不慚。

    “我都已經死到臨頭,你居然還有心情想那種事!”夏舒氣得拍桌。

    無視夏舒的憤怒,歐陽凌忽然站起身,一言不發地抱起她,將她放到床上,自己則側著身,一只手拄著頭,以熱切的目光打量她。“那種事是人間最快樂的事,如沒試過就歸西,你難道不覺得可惜!”

    “你放屁!”夏舒大罵,但一道熱流在她小腹亂竄。

    “想要活命,你就要依我。”歐陽凌要脅。

    “不需要你救,我現在就一頭撞牆,死給你著。”

    夏舒作勢臉朝向牆壁,歐陽凌趕緊用腿夾住她沖動的身體,然後身體一翻,壓在她身上,接著他的唇立刻佔據她的唇,她則一點抵抗也沒有,心甘情願地開散唇瓣,讓他的舌尖滑進她口中……這女人!老是玩這套欲擒故縱的把戲,真教他沒轍!

    不過,這次饒過她,等到婚後她是他的人了,他可要好好地施展馭妻術,讓她知道他的厲害“婚前像病貓,婚後是大老虎”;讓她由“婚前是母老虎,婚後變成小乘貓”。

    歐陽凌的雙手不知不覺地移到她身下,捧住她嬌小渾圓的臀部,將她的幽密舉向他的堅硬,兩人接觸的地方引發一連串喜悅的顫抖。

    夏舒合上眼,從喉嚨深處發出嗚鳴,如果沒有明天,她知道她願意。

    自從她這麼想之後,夏舒的體內便開始有一股淫蕩的情水流出,讓她突然變得十分大膽,心想如果沒有明天,她何必要等到晚上才快樂,她現在就要快樂,一直快樂到曙光從東邊窗戶射進來……她的雙手像藤蔓似地爬到他的背脊,將他的胸膛拉向她,然後,不知她從哪兒學來的技術,不,應該說是熱情使她本能地擺動身體,讓他的胸都摩擦他寬厚的胸膛。

    她的一舉一動幾乎把他逼到欲望爆炸的邊緣,他的心跳急促,他的呼吸急促,它的雙手更急促,拉開她的衣襟,探向朱紅色的肚兜里。

    愛撫了一會兒,他忍不住將衣襟用力向下一扯,然後快速地將肚兜去除,飽滿的雙峰應聲彈了出來,他毫不猶豫地揉捏擠壓它們……“哦……”夏舒發出令人心神蕩漾的吟叫。

    “你好美!”歐陽凌以愛憐的雙眼凝視夏舒沉醉的表情。

    “我要!”夏舒舔著嘴唇說。

    “現在?”歐陽凌興奮得整張臉通紅。

    “我不能等到晚上。”夏舒以羞怯和撒嬌的口吻說道。

    “我先說,你不能中途喊停,不然我會受不了。”歐陽凌不放心地叮嚀“不會的……”夏舒主動奉上熱吻。

    “我今天好幸福。”歐陽凌突然下床。

    “你要去哪里?”夏舒有些不安,最近她比驚弓之鳥更膽小。

    “門只是關著,還沒有鎖。”歐陽凌將門窗一並鎖上後又走回床邊脫衣。

    看著歐陽凌寬衣解帶,夏舒好奇地問︰“你究竟有沒有辦法救我?”

    “你就乖乖做狀元做個一年半載,然後再告病請辭,那時你人八成被派到京城以外的地方作官,不需御醫診斷,直接買通醫生寫單子即可。”

    “可是喻令浩知道我……”夏舒提醒。

    “一般的男人都有名和字,我替你編了一個字,志高,花了一大把銀子請相國幫忙,在榜單上寫夏志高,總之,恭喜你高中狀元。”歐陽凌酸溜溜地說。

    “你別再挖苦我了,到現在我還不知道我怎麼會是狀元?”

    “相國看過考卷,他也覺得奇怪,不懂皇上為何選定你的文章?”

    歐陽凌一邊說,一邊忙著幫夏舒寬衣解帶,不一會兒,兩人已裸里相對,夏舒不由自主地將身體藏進被子里,眼楮偷瞄歐陽凌的身軀,初次見面時,她在八仙樓雖然見過,但上一次沒著清楚,這一次她要看仔細了。

    男人和女人的身體差真多,她的目光緩緩從他的肩膀向下移,厚實的胸膛,平坦的小腹,窄小的臀部,還有……她不知道他的身材在男人來說算不算上等,但她知道她心中小鹿亂跳!歐陽凌故意像一尊雕像般站著讓她欣賞,不過也該輪到他欣賞她了,他一手捉住被子一角,她直覺地握緊被子,臉紅地問︰“你要干什麼?”

    “你把我看光了,現在換我看你了。”

    “不行!”

    “都已經到這個地步,想害羞也已經大遲了。”

    “誰說的!我問你,我既然沒有砍頭危險,你為什麼還要洞房花燭?”

    “你我即將分隔兩地,我怕你變心,所以先下手為強。”

    一說完,趁著夏舒疏于防備,歐陽凌一把拉開被子,跳上床,抓住她的雙手,防止她做出用手遮掩花心的動作,他要好好地將眼前的美色盡收眼底。

    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似的,她的身體不禁顫抖起來,雪白的乳房也跟著搖晃,瓖在乳房中央的紅暈也隨之起舞,歐陽凌感到興奮得有些頭暈目眩。

    但他的視線繼續往下,在這一瞬間最讓他渴望的就是,探索那幽谷里的奧妙……“色狼!”夏舒發現他的目光邪氣,狠狠地咬住他鼻尖。

    “母老虎饒命!”歐陽凌發出痛苦的求饒聲。

    “你哪是救我,分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夏舒笑著放開他。

    “你該不會反悔吧?”歐陽凌一面摸著鼻子,一面詢問。

    “沒有。”夏舒嬌羞地說。“把被子撿起來。”

    “要被子干什麼?”歐陽凌拒絕服從。

    “我冷啊!”夏舒雙手環抱胸都,雙腿緊緊地交叉。

    “我會給你溫暖的。”歐陽凌像只老鷹似地張開雙臂,將她擁進懷中。

    兩人正要開始行周公之禮,這時,一陣沉重的跑步聲奔上樓,停在門外,惜春拍門大叫︰“不好了!”

    歐陽凌不情願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樓下來了一大群的侍衛,說要請夏狀元到宮中一游。”

    “叫他們等一下,我很快就會下樓。”夏舒和歐陽凌趕緊穿衣。

    為什麼要等?惜春不太明白,不過她還是照著小姐的話去做,到了樓下,轉告完之後,和章庭雲兩個人不停地猜他們在房里干什麼?當歐陽凌走下樓時,看到他鼻尖上有齒痕,章庭雲抿著嘴,鼓著臉頰,不敢笑出來,但是惜春卻偏著頭,一副百思不解的表情……

    此刻的夏舒臉上帶著一種神秘的色彩。

    那是因為,她的身上還殘留著歐陽凌愛撫過的余情。

    不過,躲在薄紗後面偷看的“公主”,可不這麼想,看到夏舒比上次見面更俊了,公主還以為夏舒是為了要見她而高興得容光煥發。

    她是皇上最寵溺的掌上明珠,常常穿著富家千金小姐的衣著偷偷溜出宮,自從在相國寺遇見夏舒之後,她便陷入情網不能自拔;甚至要主考官找出夏舒的試卷,並叫善于模仿字跡的文官將夏舒空白的兩題填上,然後拿到皇上面前,硬要皇上裁定夏舒為狀元。

    雖然皇上已經從中舉的文章中選出狀元人選--歐陽凌。但從公主嬌羞的臉部表情中看到異樣的光彩,也就答應了公主的要求。

    公主踩著蓮步步出薄紗,一見到她,夏舒大叫︰“怎麼會是你!”

    “見到公主還不下跪!”上次那個貼身丫鬟叱喝地說。

    “參見公主。”夏舒趕緊下跪。

    “狀元郎免禮。”公主命令一旁的丫鬟道︰“碧兒,還不快替狀元郎拉椅子!”

    “多謝公主。”夏舒小心翼翼地坐下,謹慎地問︰“公主今日召見屬下,不知有何指教?”

    公主笑吟吟道︰“指教倒沒有,不過是設宴恭喜你高中狀元。”

    “屬下汗顏,屬下心知狀元這頭餃是公主賜的。”看到公主一臉撫媚,夏舒恍然大悟,公主很明顯對她有意思,但她怎麼能接受…︰“碧兒,還不快替新科狀元斟酒!”

    “請公主見諒,屬下不能喝酒。”

    “咦!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不喝本公主親賜的酒!”

    “屬下不敢,屬下因為酒品不好,怕喝醉了酒,會冒犯公主。”

    “我不怕。”公主親手拿起酒杯,像個仙女將杯沿往夏舒嘴邊一送。

    “這……”夏舒抿起唇,她怕喝了之後會露出馬腳。

    “我要你喝,你就給我喝。”公主眼神一斂。

    “多謝公主賜酒。”夏舒只好勉為其難地喝下公主的美意。

    “你們全部都退下!”公主揮袖支開所有的宮女。

    “公主,這樣不太好吧……”夏舒緊張得神經線都快繃斷了。

    仗著皇上的寵溺,公主一向驕縱,連太子都要畏她三分,只要她看中的,沒有什麼得不到。只不過過去她看中的不外是奇珍異寶,這次她看中的卻是夏舒,他的眉清目秀深深吸引了她。

    褪下繡著萬點梅花的水藍披風,公主里面的穿著十分大膽,低胸的紗羅,鮮紅色的肚兜隱約可見,白細的手腕上掛滿金絲銀線,再斟滿一杯酒,臉上堆滿千嬌百媚的笑容,親手喂夏舒喝酒。“怕什麼!你我遲早要結為夫妻。”

    “結……結為夫妻?”一陣熱液燙得夏舒喉嚨發痛。

    “父王已經答應我下嫁給你。”公主甜笑。

    “屬下福薄,公主金枝玉葉,屬下不敢高攀。”夏舒連忙跪下。

    “天下沒有一男人不搶著做駙馬爺,你為何不肯?”公主打從心底更喜歡夏舒了。

    “不瞞公主,屬下有難言的苦衷。”夏舒頭幾乎垂到胸前。

    “看著我說話。”公主追問︰“你府中可有妻小?”

    “有婚約。”夏舒額頭都是汗水。

    “取消。”公主不容情地說。

    “萬萬不可。”夏舒困難地吞咽一口口水,解釋。“屬下身為狀元,人言謂之信,屬下若不能以身作則,天下人豈不都可以說話不算話!”

    “狀元郎請起,狀元郎言之有理。”公主從懷中取出一條香帕,愛憐地說。“你流了好多汗,讓我來替你拭汗。”

    “不敢勞煩公主,屬下自己擦。”夏舒趕緊搶過手帕,一個不小心踫觸到公主的手指,夏舒又是一跪,氣喘吁吁地說︰“屬下該死,冒犯了公主。”

    “狀元郎快起來,你若是再下跪,我可要生氣了。”

    “公主別氣,屬下這就起來。”

    “來。”公主再斟酒,這次是斟了兩杯。“我們先練習喝交杯酒。”

    “屬下剛才已說……”夏舒一張臉因酒精和心虛而紅透。

    “我沒要你取消婚約,很簡單,我是大,她是小。”

    “屬下不敢,這樣太委屈公主了。”

    “父王有七十多個妾,我允許你有一個妾,不過這已是最大的讓步。”

    “公主,屬下……”夏舒的話還沒說完,公主的手卻已勾住她的手。

    “喝了這杯酒。”公主強行將酒灌進夏舒嘴里。

    “屬下已醉,請恕屬下先行告退。”夏舒搖搖晃晃地起身。

    公主連忙靠過去,攙扶著夏舒的身體,體貼地說︰“瞧你站都站不穩,不如今晚就在我這儀鳳宮住下。”

    接下來,夏舒整個人軟綿綿到癱在公主身上,她很想大叫,很想逃跑,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公主把她扶到床上,脫掉長靴,然而公主一看到小腳,立刻發出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聲……

    歐陽凌冒死上書求見皇上。

    照理說,歐陽凌雖是新科榜眼,但皇上為了紅妝狀元一事,龍顏大怒,所有中舉的人都還沒冊封,他是不可以求見皇上的,皇上也不會見他。

    但皇上一向喜歡喝歐陽家釀的美酒,可是歐陽家卻在一夜之間突然結束酒樓生意,歐陽華胥和其家人消失無蹤,讓皇上肚子里的酒蟲難過了整整半年。

    “愛卿來得正好,朕找你一家人找得好辛苦。”

    “皇上找臣之家人不知有何事?”

    “愛卿家中的美酒一直深受朕的喜好,不知愛卿手上可有佳釀?”

    “目前沒有,不過酒的配方,臣可以給御廚,請御廚釀給皇上享用。”

    “太好了,朕正愁沒有好酒可喝。”皇上露出難見的笑容。

    “啟稟皇上,臣今天來,是有要事相求。”歐陽凌說。

    “你所求之事,脫絕不會答應。”皇上決絕地說。

    “皇上開恩,夏舒觸犯大不諱,固然罪無可赦,但她的命不值錢,請皇上看在美酒配方的分上,饒她一命。”

    “大膽!你居然敢拿配方要脅朕!”皇上盛怒地拍擊龍椅的把手。

    守在殿上的御前侍衛立刻將手中的佩刀對準歐陽凌,眼看閻王的生死簿上即將多了一條亡魂,但歐陽凌仍堅定地說︰“罪臣不敢,罪臣只是不服,大宋的律法中並沒明文規定女子不能參加科考……”

    “女人不能參加科考是常識,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啟稟皇上,她……她沒有這種常識。”歐陽凌昧著良心說。

    “你……”皇上覺得好氣又好笑,因為他的話很難反駁。

    “請皇上給她一次申辯的機會。”歐陽凌懇求。

    “申辯什麼?”皇上臉上露出有點被說動的跡象。

    “男女之別,為什麼科舉是男人能女人不能?”歐陽凌打听過,皇上很喜歡辯論,而且在辯論上輸了,非但不會生氣,反而會很開心,賞給贏的人豐厚的禮物。

    對夏舒而言,最豐厚的禮物當然是她自己的一條命,他幫她也只能幫到這里,剩下的就看她的造化了。

    “你為什麼要替那名女子冒死求朕?”

    “啟稟皇上,臣深愛夏舒。”歐陽凌毫不遲疑地說。

    “看在美酒的配方上,我就給她一次機會,讓她死得心服口服。”皇上命令道︰“來人啊!去把犯女夏舒帶上來!”

    過了好一段時間,夏舒穿著囚服被兩名侍衛拉上宮殿,低頭跪在階梯下,在听到上方傳來宏偉的聲音。“把頭抬起來!”

    夏舒抬起頭,視線面對著皇上,同時也看到站在前方的歐陽凌,但她的目光不敢移轉,她知道在大殿上,沒有皇上的許可,任何人都不可以四處張望,不然會被認為不敬,而她已是死囚,雖不怕罪加一等,可是她絕不能連累歐陽凌。

    今日能在殿上與他見最後一面,她已經很感謝老天爺的厚愛了!

    “好一張美麗的臉孔,難怪公主和愛卿都那麼迷戀你!”皇上咳了一咳,然後導入正題。“朕問你,你憑什麼認為女人可以參加科考?”

    “因為有很多女人博通三教,遠勝男人。”

    “有這樣的女人嗎?朕怎麼從未听說過?說一個朕听過的女人名字。”

    “佛祖。”夏舒說出之後,連歐陽凌都嚇了好大一跳。

    “佛祖怎麼會是女人!”皇上不悅地蹙眉。

    夏舒鎮定的回答︰“金剛經里說︰敷座而坐,佛祖若不是女人,為何要等到夫坐而後坐?”

    這明明是狡辯,可是皇上一時之間無法對抗,繼續問道︰“你說有很多女人精通三教,那我再問你,道教中有哪個名女人?”

    “老子。”夏舒十分有自信地說。

    “大膽妖言!”皇上氣得吹胡子瞪大眼。

    “請皇上息怒,犯女所言是有根據的。”夏舒不慌不忙地說。“道德經里說︰吾有大患,是吾有身;及吾無身,吾復何患?,假使老子不是女人,她怎麼會有身呢?”

    歐陽凌偷偷地眨了一下眼,暗中給夏舒加油打氣。

    “好,好個牙尖嘴別的犯女,我最後問你,儒教中又有哪位是名女人?該不會是孔子吧!”皇上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沒錯,孔子確實是不折不扣的女人。”夏舒泰然自若地說。“論語里說︰“沽之哉!沽之哉!吾待價者也。”,孔子若不是女人,干什麼要待嫁呢?”

    “你……”皇上忍不住哈哈大笑。“說得好!說得妙!”

    “你還不快叩謝皇上!”歐陽凌一旁提示。

    “謝皇上不殺之恩。”夏舒行五體投地的大禮跪拜。

    “你很聰明。”皇上贊賞地鼓掌。

    “犯女讀書不求甚解,讓皇上見笑了。”夏舒謙虛地說。

    “礙于自古以來的傳統,脫也不能開這個先例,不過你的的確確是朕心目中的狀元。”皇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雖然你不能名正言順地當紅妝狀元,不過你可以做狀元夫人,朕就把你許配給歐陽凌。至于你惹公主生氣一事,朕自會好好安撫她,你們毋須操心。”

    歐陽凌連忙跪到夏舒的旁邊,拉著夏舒一起高喊︰“謝主隆恩!”

    其實,夏舒被關在大牢里,終日以淚洗臉,哪有心情想東想西,她和皇上的這場辯論賽,根本是靠歐陽凌打通關節,好不容易才安排好的計劃,連說辭也是歐陽凌事先擬好的,所以,真正的狀元,仍是非酒公子歐陽凌莫屬!

    嚴格說起來,紅妝狀元的頭餃,是靠歐陽凌暗中幫助得來的。

    不過,就算打死夏舒,她都不會把這個秘密告訴別人。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5 00:06:15

尾聲

    在世人的眼中,歐陽凌的狀元頭餃還是靠“紅妝狀元”禮讓得來的。

    這天,濤城熱鬧非凡,百姓夾道歡迎,鞭炮聲和鼓掌聲響徹雲霄,但他們恭迎的不是騎著白馬的新科狀元歐陽凌,而是坐在轎子里的紅妝狀元,夏舒才是濤城的榮耀和驕傲。

    浩浩蕩蕩的隊伍來到夏府門前,只見夏二夫人牽著幼子,和府里所有的奴婢在門口等候多時,夏舒因禍得福的事從京城傳到濤城的那一刻,心眼小的大夫人深怕被夏舒報復,收拾了一些細軟,連夜逃跑。

    轎子一停,夏舒立刻沖出轎門,和娘親與弟弟相擁而泣,濤城人都曾耳聞她們母女多年來所受的委屈,莫不為她們流下高興的眼淚,總之她們已是苦盡甘來了,尤其是有了酒公子歐陽凌這樣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狀元佳婿。

    眼看幸福美好的日子即將來到,一匹快馬從人群中疾奔而至,來人未下馬,從懷中直接取出聖旨,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歐陽凌接下聖旨,看了一眼夏舒,夏舒了解地點頭,兩人連進屋喝茶的時間都沒有,聯袂跪在地上,同夏夫人告別,留下章庭雲和惜春代為照料家中,兩人便跨上馬,臨走之前,夏舒含淚回頭……她的心里雖然不舍,但她一定要陪歐陽凌前往邊城,一同想辦法從遼國救回邊城指揮使,也是歐陽凌的生死至交——色公子單邑。

    武功和兵法皆一流的單邑,怎麼會落入“紅顏公主”的手中呢?

    歐陽凌一邊策馬一邊想,他和單邑從小一起長大,他有自信比任何人都了解單邑,甚至比單邑更了解他不近美色的原因︰簡單地說,光有沉魚落雁的美貌並不足以撼動單邑的心,還必須擁有高雅聰慧的氣質,和一顆溫柔的心,三者兼具的美女才能讓單邑心動……莫非那位遼國的紅顏公主正是單邑心目中的伊人?

    越想越頭痛,歐陽凌嘆了口氣,決定不想了,反正到了邊城自然就知道答案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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