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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艾蜜莉 -【寵妻大男人(大丈夫週記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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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7 00:00:33
標題:
艾蜜莉 -【寵妻大男人(大丈夫週記之一)】《全文完》
寵妻大男人
(大丈夫週記1) 作者:艾蜜莉
初見徐沁濃,巨浚業的眼裡就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了,
她像個淘氣的精靈,在他心中施下愛情的魔法,
而且這魔法的功力超~~級持久,讓他一愛就是十年。
兩人的愛情順順利利,歷經了無數考驗依然甜到不行,
於是他開口求婚,決定當她這一生最溫柔的依靠,
還對天發誓會遵守「完美老公守則」寵疼她,以她為天,
可沒想到婚期越接近,她整個人就變得越怪、越詭異,
最後竟然連婚都不結了?喔買尬,現在是什麼狀況啊?!
他愛了她那麼多年,怎麼可能說放手就放手!
況且他這輩子是非她不娶,她想逃婚?門兒都沒有!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7 00:00:51
第一章
柔和的陽光帶著暖意穿過玻璃帷幕,映照進一間裝潢溫馨雅致的客廳裡,嫩黃色的牆上掛著一張張的照片,照片裡的男生穿著淡藍色的高中制服,手裡牽著一個穿海軍領制服的女孩,青春正好的兩個人笑得一臉燦爛。
另一張照片,男孩穿著學士服摟著女孩,兩人在家人的簇擁下留下永恆的紀念;牆邊的最後一張照片,依舊是同一對男女,男孩身穿深綠色的軍裝,襯出他英挺健碩的身軀,此時的他已經從男孩蛻變為男人,立體深邃的五官多了幾分沈穩內斂,身畔的女孩也從一臉稚氣變成了清麗可人的小女人。
廚房裡逸出烤麵包的香味,瓦斯爐上的平底鍋正煎著火腿和荷包蛋,發出滋滋的聲響。
眼看火腿和荷包蛋煎得差不多了,徐沁濃取出烤好的麵包,夾上火腿、蛋和幾片生菜,做了兩個總匯三明治,倒了杯冰牛奶,擺放在餐桌上,賢慧得宛如一個完美嬌妻。
她脫下腰間的圍裙,走出廚房,推開臥室的門扉,輕輕走到床畔,看著還在熟睡中的巨浚業的臉龐,頑皮地輕撫著他臉上那兩道又濃又黑的眉毛,然後滑過高挺的鼻梁、薄而好看的嘴唇,最後停留在他下頷新生的髭鬚上。
看著他的睡臉,她清麗的臉上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明明他已經是個二十九歲的男人了,但為什麼睡臉卻無辜地像個小男孩,可愛到讓人移不開視線呢?
這個男人啊,她從十七歲就認識他了,原以為兩人的邂逅只是生命裡一段不經意的插曲,沒想到一轉眼,兩人竟然在一起十年了。
這十年裡,他們一起經歷了好多事情,從學生時期互看不順眼,到兩情相悅,他去離島當兵,她每天寫信給他,退伍後,他又出國攻讀碩士學位,泰半的時間兩人都分隔兩地,但感情卻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去,反而像剪不斷似的,一天比一天更愛對方。
其實,她已經無法分辨是自己在時間的洪流中等他回來,還是他一直守護著她,陪她成長,挨過苦澀的青春期,分享生命裡值得歡慶的每一刻。
現在的巨浚業早就不是那個會被她耍得團團轉、一副拿她沒轍的男孩,而是在赫赫有名的「齊威科技」擔任研發部總經理,領導著一群優秀的研發團隊在科技業發光發熱。
「喂,總經理,起床了……」沁濃輕拍巨浚業的肩膀,故意用他上班的職稱鬧他。
今天是他正式升任為「齊威科技」研發部總經理的日子,她想成為第一個叫他總經理的人。
「再讓我睡十分鐘……」他側過身,像個孩子般耍賴。
「喂,已經七點二十分了喔,再不起床又會沒時間吃早餐。」她輕捏了下他的臉,將溫暖的棉被往下拉。
這男人什麼都好,唯獨像個小孩子一樣愛賴床。
一股涼意灌入他的衣襟,他睜開惺忪睡眼,一見到她嬌媚可人的臉蛋,便大手一伸,摟住她纖細的腰,帶進懷裡。
「啊……」她猝不及防地輕叫了聲,重心不穩地跌躺在床上。
巨浚業俐落地翻轉過身,將她壓覆在床上,健碩的體魄抵在她柔軟馨香的身軀上,輕易地喚醒他勃發的慾望。
觸及到他愈來愈熾熱的慾望,一抹羞怯的紅潮從她的耳根一路灼燒到粉嫩白皙的臉頰。
「我是來叫你起床,不是來陪你睡覺的,快起來啦……」她嬌嗔道,雙手抵在他的胸膛前,努力抗拒他曖昧的撩撥,深怕愛火一發不可收拾,又會像昨天一樣搞到兩人上班都差點遲到。
「除了睡覺,我們還有很多事可以做……」他低沉的嗓音帶著剛睡醒時濃濃的鼻音,俯下身,啄吻著她誘人敏感的頸項。
他摟著她,將臉埋入她細緻的頸窩,貪婪地吸取她香甜的氣息,確定她是真的在他的懷抱裡。
談了太久的遠距離戀愛,想念她時,僅能靠著冰冷的螢幕視訊來安撫自己焦躁寂寞的心,那感覺實在太糟了!而如今,每天睜開眼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她,貼觸著她柔軟的身軀,他漂泊的心終於踏實安穩了。
巨浚業以一種最直接也最原始的方式表達內心火熱的情感,一路啄吻著她細緻的頸間,雙手也撩開她的衣襬,在她的腰間不安分地撒野起來。
「不可以!」她抓住他的大手,用剩餘的一點理智抵抗他的熱情,嬌聲制止道:「今天藝廊要召開一個重要的記者會,我要早一點進公司去勘查會場。」
「好吧!」他輕咬她的胸口,曖昧地暗示道:「徐沁濃,妳欠我一次,記得晚上要還我。」語畢,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翻身下床。
「誰欠你啊!」她嬌嗔道,乘機撈起床角的抱枕,重重地朝他結實的臀部打了一下。
「不管,反正妳就是欠我一次。」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走進浴室裡刷牙洗臉。
趁著他梳洗的空檔,她俐落地將棉被折好,打開衣櫃,思索今天要穿什麼上班。
衣櫃的右手邊掛著各式各樣的洋裝和窄裙,左手邊則是熨燙整齊的襯衫和西褲,還有她為他選購的名牌領帶。
去年底,他辭掉在矽谷擔任研發工程師的工作,返回台灣,兩人即在她工作的藝術中心租了一間兩房一廳的小公寓,展開甜蜜的同居生活,就是希望每天早上睜開眼睛,映入眼底的是對方的臉龐,而不是空盪蕩的房間。
假日時就跟一般情侶一樣,相約去逛街、看電影,有時候不想出去,就懶懶地膩在沙發上看DVD,偶爾也會為了今晚誰洗碗而拌嘴。
想起兩人這段時間甜蜜的同居生活,她嘴角微微上揚,斂回心神,套上絲質襯衫和黑色窄裙,將過肩的長髮梳成髮髻,坐在化妝檯前上了點淡妝,整個人益發嬌媚可人。
透過鏡面,她覷見巨浚業從浴室裡走出來,從衣櫃裡拿出襯衫和西褲換上,正猶豫著該挑哪條領帶才好。
她放下蜜粉,走到衣櫃旁,抽了兩、三條領帶放在他的胸前比較著。
「打這條淡藍色斜紋的領帶好了,跟你襯衫的顏色比較配……」徐沁濃踮起腳尖,嫻熟地為他打領帶。
巨浚業專注地凝視著她美麗的臉蛋和忙碌的小手,享受著此刻被她寵愛的感覺。
他喜歡每天早上都被她甜甜的嗓音喚醒,而不是被鬧鐘的鈴聲吵到耳朵發痛;他喜歡上班前吃到她準備的新鮮三明治,取代油膩膩的美式漢堡;他喜歡週末和她窩在沙發上,看電影、吃洋芋片,那勝過和一群男人混在酒吧裡消磨時間。
他還喜歡在睡前摟著她,聽著她帶點撒嬌軟軟的聲音,哪怕只是聊些生活上的瑣碎小事,他都感到溫暖踏實。
十年前,從他第一次在白千層樹下遇見她,她野蠻地攀上牆頭,那率真又甜美的笑容立即擄去了他的心,視線再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又一次,她在雨夜裡打電話給他,一個人孤伶伶地縮在便利商店前避雨,她脆弱無依的處境教他明白什麼叫心疼,他憐惜她在成長過程中所受到的痛楚與委屈,恨不得立即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替她擋下所有的苦痛。
為了給她一個幸福的未來,讓她擁有安穩舒適的生活,他在拿到碩士學位後,並沒有立即回國,反而加入了矽谷的科技公司的研發團隊,爭取高薪。
直到研發工作告一段落後,他放棄原公司優厚的續約條件,毅然決然結束在美國的生活,回到台灣。
這幾年,他們承受著相思和寂寞的煎熬,克服距離所帶來的不安和猜忌,而現在他終於能實現當年的諾言,有足夠的能力給她一個家。
今晚,將是一個值得期待的夜晚……
「真帥,不愧是『齊威科技』最帥的總經理……」她打好領帶,拍拍他的胸膛,露出滿意的笑容。
「真的很帥嗎?」他溫柔地盯著她微笑的小臉。
「帥死人了,帥到能迷死一票女生嘍~~」她甜甜地揶揄他。
「那有迷倒我們既漂亮又有才華的徐沁濃小姐嗎?」他輕謔道。
「懶得和你鬥嘴了。」她柔柔地瞪了他一眼,心裡溢滿甜蜜,轉過身正欲離開時,腰間突然多了一股蠻橫的力量,阻去她的步伐。
巨浚業霸道地將她帶進懷裡,手臂牢牢地圈住她纖細的腰身,讓兩人的身軀親密地貼觸在一起。
「妳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眸光熾熱地盯著她帶著一絲嬌媚的臉龐。
「你真的很無聊耶~~」她輕搥他的肩膀,柔聲訓斥道:「巨總經理,再不出去吃早餐我們上班都會遲到。」
她嘴巴雖然倔強地沒有說出對他的迷戀,但撒嬌的舉動早已說明了她對他的感情。
這輩子,她認定他是她唯一的男人。
自從兩人同居以後,她不用再一個人面對空盪蕩的屋子。
不用再面對電腦視訊扮鬼臉、不用再寂寞地鎖上沉重的鐵門、失眠時也不用摟著棉被瞪著天花板發呆……
她想見他時就可以見到他,偶爾還可以任性地對他撒嬌,生病時有人照顧、下班也有人來接……有他在身邊,她真的覺得好幸福。
「如果妳不回答我的問題,那我們就這樣一直耗著。」他加重力道,雙手將她環抱得更緊。
他的目光既深情又野蠻,霸道地想知道自己在她心底占有多少分量?對於籌備已久的計劃是否又有百分之百成功的勝算?
「我們帥氣又性感的巨總經理,不只迷倒一票女生,也把我迷得暈頭轉向、讓我心底只裝得下你,看不見其它的男人,這樣可以了吧?!」她一副拿他沒轍的表情,踮起腳尖,在他剛毅的下顎印上一記吻。
他按住她的後腦,俯下身,給她一個熱情又甜膩的吻。
半晌,他滿足的結束這個吻,覷看著她紅腫的唇,問道:「妳今天幾點下班?」
「大概七點吧,詳細的時間還不能確定……」她抬頭看著他。
「今天是我升上研發部總經理的日子,爸媽在家裡的頂樓幫我開了一個party,下班後,妳就直接到家裡來。」他悄悄策劃了一場派對,想給她一個浪漫的驚喜。
「你不等我下班,我們再一起過去嗎?」她的語氣有一點點失望。
最近他為了公司的研發計劃,老是加班到好晚,好不容易研究成功,沒有像以前那麼忙碌,她也希望他能甜蜜地接她下班,手牽手,繞去哪吃點東西。
「我家妳又不是不熟,下班就直接過來吧,我會交代媽媽煮一些妳愛吃的菜。」他故意忽略她落寞的眼色,愛憐地拍拍她的頭。
她噘起小嘴,撒嬌道:「拜託,今天是你升職的日子,你才是主角,叫巨媽煮我愛吃的菜多奇怪啊!」
「總之,下班記得要到我家吃飯。」他強硬地要求,深邃的眼眸掠過一抹狡黠的光芒。
「好啦!」她應允他的要求。
他滿意地笑了下,摟著她,一起到廚房用餐,滿心期待夜晚的來臨……
※ ※ ※
晚上七點十分,徐沁濃結束了一整天的忙碌工作後,踏出「泛可藝術中心」,直接搭出租車來到巨浚業的老家。
司機在巷口停車後,她先到轉角的水果攤挑了幾個又甜又大的蘋果和水梨,才拎著提耳來到巷內一棟五層樓的公寓。
一樓是巨媽媽開設的廚藝教室兼庭院餐廳,小巧的花園裡種植了一整排的薰衣草,二樓才是巨家人居住的地方。
她拎著那一袋沈甸甸的水果爬上五樓的露天花園。
走到最後幾個階梯時,突然聽見頂樓傳來一串琴音,伴著一道低沈熟悉、充滿磁性的男音,平實又溫暖的歌詞一字一句落在她的心版上——
太習慣不知不覺走到妳門外,沿著月光的小徑,夜深更自在,唱一首肉麻情歌,不談有多愛,太露骨的話,恕我說不出來……
她頓了一下,聽出這首〈肉麻情歌〉是兩人都很愛的一首歌,到現在她的iPod裡還留著這首歌。
以前只要她失眠,巨浚業就會隔著越洋電話唱〈肉麻情歌〉哄她入眠,這首歌幾乎成為兩人專屬的戀愛主題曲。
她推開沉重的鐵門,頂樓的花園上綴著一顆顆黃色的小燈泡,花圃裡植滿了各色的玫瑰花,巨浚業衣著筆挺地坐在琴架前,深情的自彈自唱——
妳說想走遍世界一步都沒有,有空我一定陪妳算不算承諾?請別再問我有天老了做什麼?陪陪妳數皺紋,聽聽妳的囉嗦,愛不就是這樣蔓延開來嗎?
我常想妳的好、妳的壞、妳多麼無賴,喔~~妳生氣、妳發呆,對我都精采。喔~~我註定這一生要將妳寵壞……
看著眼前這浪漫又溫馨的氣氛,她怔愣了好半晌,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今天除了是他升職的日子外,還是個特別的節日嗎?
但情人節早過了,也不是她的生日,更不是兩人交往的紀念日……
巨浚業修長的手指跳躍在黑白琴鍵間,低沈的聲線伴著音樂輕輕唱著,深邃的眼睛瞅看著她微愣的表情。
為了今晚的求婚,已經好多年沒有碰鋼琴的他,特地去找了琴譜,抽空練習這首屬於兩人的戀愛主題曲。
簡單平實的歌詞,貼近他的心情,勾勒出兩人相處的甜蜜景況,他不只願意包容她所有的小缺點,還想寵著她,直到兩人變得白髮蒼蒼。
巨浚業溫柔地看著她美麗的面容,隨著甜蜜的詞意,兩人過往的回憶,全都一幕幕掠過腦海,如果他的生命裡沒有遇見徐沁濃,那麼他的青春扉頁一定會失色許多。
他感謝老天讓他能遇上她,讓他識得愛的真諦。
唱完歌後,巨浚業從琴架前站了起來,走向她,單腳跪在地上,從口袋裡掏出戒指,遞到她面前。
這舉動是……求婚?!
她心悸,目光閃爍,定定地望著眼前這一幕,這不是她聽過最動人的歌聲,卻是令她最感動的一次。
她低下頭對上他熾熱的眼眸,看著他將一顆燦爛耀眼的鑽戒遞到面前,忽地眼眶一熱,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徐沁濃,妳願意嫁給我嗎?讓我再陪妳度過往後的每一個十年,直到生命的盡頭為止……」他眼神堅定,語氣真摯,屏息等待她的回答。
她感覺到一股深沉的溫柔,正一點一滴滲入她內心最柔軟的部分,化為暖暖的淚光沁上她的眼眶。
十年了,多麼漫長的歲月,讓她從一個青澀叛逆的高中生變成了成熟的小女人,她不敢想像要是當年她沒有遇上巨浚業,那麼現在她會變成怎樣?
是一個人孤單地蜷縮在角落舔噬著成長所帶來的失落和傷痛?
還是繼續用她的任性抵禦這一切,放肆地傷害自己和周遭的人呢?
沒有他,她還會是現在的徐沁濃嗎?
她還能被呵護、被愛著,也同樣有著愛人的能力嗎?
「我……」她愈想情緒愈激動,淚水不能抑止地流淌下來。
「妳還記得十年前的那個夏天,我對妳的承諾嗎?」巨浚業目光閃爍,溫柔地說道:「我說過要一輩子守候妳、陪伴妳,不只要當妳的男人還想當妳的家人,人生有苦我幫妳吃、生命裡的痛我代妳承受……」
當年就是憑著這股「一定要讓她幸福」的意志力,支撐著他勇往直前、不斷地奮發向上,如今他終於有能力兌現當年的諾言了。
他再也不准任何人傷害她,他要成為她一生的依靠,為她擋風遮雨。
「浚業……」感動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他一直都很寵她,但完全沒想到他會把年少輕狂的承諾看得那麼重。
「徐沁濃小姐,妳願意嫁給我嗎?我保證會遵守『完美老公守則』讓妳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巨浚業深情地瞅著她淚痕斑駁的小臉,將戒指滑入她的無名指。
「我願意。」她拉起他,用力投入他的懷裡。
她的答案讓他的心終於有了篤定的踏實。
一股激昂的情感在他胸臆間湧動,深邃的眼眸溫柔地望著她,嘴角的笑容不斷地擴大,連眉梢眼角都染上愉悅的笑意。
為了這一刻,他努力了十年,終於確定彼此將永遠存在對方的生命裡,這要他怎麼不開心、不激動?
看著眼前哭得淚眼汪汪的小女人,他捧起她的小臉,輕柔地拭去她腮頰上的淚水。「好端端的妳哭什麼?」
「誰叫你要讓我這麼感動。」她嬌嗔道,撒嬌地將臉貼向他的胸口。
「傻瓜,難過的時候也哭,感動的時候也哭……」他愛憐地拍拍她的頭,將她整個人摟得更緊。
她抬起瑩亮的水眸望著他,好奇地問道:「不過,你剛才說的『完美老公守則』是什麼東西?有哪些條文,快說給我聽……」
「完美老公守則一:要寵老婆、疼老婆、愛老婆,把老婆的幸福視為人生己任。」巨浚業默背出自己研擬好久的條文。
「這條我喜歡。」她的嘴角甜蜜地往上揚,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完美老公守則二:要把老婆視為世界的中心,讓老婆開心是老公一生的義務。」
「還有呢?」她笑得一臉燦爛,想不到平常沈穩內斂的他居然會想出這麼可愛的「完美老公守則」,真被他打敗。
「完美老公守則三:萬一老婆有錯,必定是老公害她犯錯,一定要溫柔包容老婆的過錯,不能有抱怨、責備的行徑;守則四:總而言之,老婆永遠是對的。」
「你說的喔?」她眼底閃爍著慧黠的光芒,指著他俊挺的五官說:「我一定要把這個『完美老公守則』加到結婚證書上才行。」
「就算妳要把它變成我們的家規都行。」他想用這些寵溺的行為,來證明自己對她的愛有多深。
「那要是你違反這些守則怎麼辦?」她用一種甜膩的語氣質問他。
他捧起她清麗秀氣的小臉,額頭抵著額頭,戲謔道:「就罰我親吻妳一百次。」
「這算什麼懲罰——」她甜甜地抗議道,話還沒有說完,他的嘴立即吻住她柔軟的唇瓣,吞掉她未竟的話語。
他給了她一記又深又熱的長吻,貪婪地吸取屬於她沁人的芳甜。
兩人忘情地擁吻,直到樓梯間傳來幾聲乾咳聲,他們才依戀不捨地結束這個吻。
「咳——」巨克義和老婆、小兒子躲在樓梯間,見到大兒子求婚成功後,立即走上來。
「大哥、大嫂,這是媽媽特地為你們烘焙的,慶祝即將結婚的蛋糕……」念醫學院的巨浚書捧著一個裝飾可愛的蛋糕放在鋪著花紋桌巾的圓桌上。
「浚書,不要亂叫了,我又還沒有嫁給你大哥。」徐沁濃不自在地揮了揮手,示意巨浚書不要亂講話。
「沒差啦,大嫂就是大嫂~~」
「哎喲,不要亂叫啦!」一抹羞怯的紅暈躍上徐沁濃的臉頰,心裡因為那幾聲大嫂而感到甜蜜不已。
巨浚業看著她與浚書鬥嘴的模樣,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一直以來,她就像是他們家的一分子,大夥兒相處起來既自然又愉快。
他很感謝家人對他們這段感情的支持,在當兵和出國這段期間,他多少會擔心其它男人乘虛而入,所以特別交代弟弟們要充當水電工、搬運工、司機,幫忙照顧她的日常生活,不讓生活上的挫折擊垮兩人的愛情。
「好了好了,快來吃飯嘍!」巨媽站在一旁將餐車裡的餐點一一端上桌。
「為了幫大哥布置求婚的會場,我跟媽可是一早就跑到花市去採買玫瑰花盆栽,還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把這架鋼琴搬上頂樓,幸好有求婚成功,不然我們就白忙了。」巨浚書在說話的同時,已經開了一瓶紅酒,一一注入杯中。
徐沁濃走到巨媽的身邊,輕笑道:「巨媽媽,謝謝妳。」
「還叫什麼巨媽媽,應該要改口了喔。」巨媽挽著她的手,兩人親暱得像一對母女。
她一路看著兩人成長,早就將沁濃視為自家人,如今他們倆的愛情修成正果,她終於可以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
「媽,謝謝妳。」徐沁濃瑩亮的眼神流露出溫暖,嘴角也提起了幸福的微笑,眼前這一幕溫馨和諧的景象,令她感到好窩心。
「嗯,來吃飯吧!」巨克義滿意地點點頭。
「大嫂,雖然二哥和三哥不在台灣,不能跟我們一起慶祝,但是兩人的祝福可沒有少喔,二哥說你們的蜜月旅行他全買單、三哥則說要幫妳設計一套獨一無二的婚紗,讓妳成為最美的新娘。」巨浚書說。
「謝謝。」沁濃甜甜一笑,開心地接受了大家的祝福。
巨浚業牽著她的手,一起入座,兩人眸光相觸,有默契的相視而笑,笑容裡有一種踏實的幸福。
四個人一起在露天陽台一邊啜飲著香醇的紅酒,一邊享用美味的餐點,襯著瑩亮的月色,定格成一幅幸福又溫馨的畫面。
※ ※ ※
晚餐結束後,巨浚業和徐沁濃慢慢散步回兩人同居的小公寓。
夜色迷離,暈黃的月光照在梔子花上,黑暗中摻了淡雅的香氣,大部分的商家都打烊了,四周顯得十分安靜。
兩人十指交握,隨著步伐的移動,肩膀和手肘輕輕碰觸著,時序入秋,夜風輕拂而來,帶了幾絲涼意,但有了巨浚業的相伴,她卻覺得整個城市的溫度好像上升了好幾度,不只被握住的手是暖的,連心窩也是暖呼呼的。
她低頭,看著圈住無名指那顆璀璨的銀色鑽戒,一抹甜蜜的微笑躍上她紅潤的嘴角。
「浚業,謝謝你……」她撒嬌地將臉貼向他結實的臂膀。
「幹麼向我道謝?」巨浚業眼神困惑地瞟了她一眼。
「謝謝你為我所做的這一切,我真的覺得現在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了。」她甜膩的嗓音有一種溫柔的悸動。
「以後,我會讓妳的每一天都比今天更幸福。」他停下腳步,誠懇的眼睛專注地盯著她微笑的臉龐。
「沒想到我們竟然認識十年了,時間過得好快喔……」她伸手撫著他因為微笑而產生的淡淡細紋,用指尖將他的眼睛拉得又細又長,淘氣地說:「你的眼角已經長出魚尾紋了。」
他低笑不語,縱容她頑皮的舉止。
她放下手,伸手撿起一片掉在樹幹間的淡黃色花瓣,嗅著它淡雅的香氣,勾起了昔日的記憶,彷彿回到高中時期,兩人剛戀愛的那段時間,那種青春又單純的甜蜜幸福。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學校也種很多梔子花?」
「記得啊,就在妳常翻牆進來的側門附近。」他調侃道,腦海浮現了兩人初次相遇的光景。
「那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接吻是在什麼時候嗎?」她偏著頭,眼神柔柔地瞅著他。
「在我高中畢業典禮結束後的美術教室裡。」
「是嗎?」
「當然。」他相當肯定。
「那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我們班在練校運會的拉拉隊,剛好遇上你們班在上體育課,你們班的副班長把籃球砸在我臉上的事?」
「副班長?妳說嫚芝喔……這件事當然記得啊,當時妳的額頭又紅又腫,眼淚和鼻涕一直流,我差點沒被妳嚇死……」
「明明就叫顧嫚芝,你幹麼叫她嫚芝?一副很熟的樣子……」她語氣酸溜溜地繼續說道:「而且我懷疑她根本是故意把籃球砸向我,要不然草皮離籃框那麼遠,要打到我的臉的機率太低了。」
她跟顧嫚芝之間一直存在著很微妙的關係,總覺得當年顧嫚芝是嫉妒自己和巨浚業交往,才蓄意將籃球砸在她臉上。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當時我不是陪妳去保健室,還蹺了一堂課照顧妳嗎?」他輕拍了下她的頭。
「那時候在保健室,你是不是有趁我睡著時偷親我?」她指著他的臉質問道:「不許對我說謊,老實招來。」
巨浚業怔愣了一下,眼神閃爍,沒想到這麼久以前的事情她竟然還會記得。
「完美老公守則五:對老婆一定要誠實坦白,不得有欺瞞說謊之嫌。快說!當年你是不是趁著我睡著時偷親我?」她一副嬌悍的語氣。
他兩手一攤,索性大方承認。「對啦!我就是偷親妳,要不然罰我讓妳吻回來好了,再加送妳十年的利息,妳可以吻我十次。」
「神經病,我才不要……」
看著她嬌笑的誘人模樣,他忍不住又欺身吻住了她的唇。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感受著他濃情密意的吻。
襯著梔子花淡雅芬芳的香氣,兩人彷彿穿越時光的洪流,回到那又酸又甜的青春歲月,那年十七歲的她,飛揚著一頭短髮,叛逆不馴得猶如一匹脫韁的野馬,遇上了品學兼優的巨浚業,展開了一段混著淡淡酸楚的甜蜜愛戀……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7 00:01:12
第二章
十年前
三月底的一個早晨,天色粉青,燦亮亮的晨光從一長排的白千層葉梢篩下來,微風拂來梔子花的香氣,一個美得像夢的春天卻在一句不雅的髒話中揭開序幕——
「Shit!」徐沁濃聽見圍牆內傳出早自習的鐘聲,懊惱地低咒了聲。
她盯著牆壁上下瞧了瞧,以她一百六十二公分的身高,除非有助力,否則雙手根本攀不到牆面的頂端。
「同學,你在幹麼?」一道低沉的男音在徐沁濃的身後響起。
她轉過身,注意到這位男同學的很高,大概一百八十幾公分吧,修剪整齊的短髮、俊挺的五官,兩道眉毛又黑又濃,一雙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看。
「嗨,同學,幫個忙好嗎?」她白皙的小臉漾出一抹笑容,狡黠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他挺拔的身材。
「有事嗎?」巨浚業困惑地看著佇立在牆邊的女同學。
她的五官極為秀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巧直挺的鼻梁,紅潤的嘴唇,看起來甜美可人,但眉宇間卻飛揚著一股叛逆不馴的氣質。
「同學,把你的手借我一下好嗎?我想翻牆過去。」她率性地把書包往牆內一丟,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翻牆?!
他愣了下,這女的是怎麼回事,穿著制服裙居然還想爬牆,難道不怕曝光嗎?
他好奇的目光順著她甜美的臉蛋往下移,注意到她制服上沒繫領結,裙子也完全不符合學校的規定,硬是短了一截,露出一雙又白又細的小腿,書包則背得歪歪斜斜的,儼然一副問題學生的模樣。
「學妹,你穿裙子……」巨浚業指指她過短的裙子,從她制服上的學號認出她是一年級的學生,當然也記住了她的名字。
「沒關係,我裡面有穿運動短褲。」她揚起一抹甜甜的笑容,率性地說道。
反正就是短褲被瞧見而已,又不是真的曝光,沒啥損失啦~~
「翻牆被抓到的話,要罰跑操場五圈,遲到只要罰掃教職員廁所三天就好了,你確定要翻牆?」他試著打消她想爬牆的念頭。
「可是,如果我今天再遲到的話,就要連掃一個月的教職員廁所了。」她撇撇嘴,一臉無奈。
巨浚業望著她,猶豫著該不該向她坦白自己其實是糾察隊,其實現在就可以把她的班級、姓名登記下來,稟報教官的。
「同學,你手借我,助我一臂之力翻牆過去,事成後,我送你一個特別的禮物怎麼樣?」她神秘兮兮地低聲說道。
「禮物?」巨浚業饒富興味地挑起劍眉。
「我讓我們班的女生和你們班的男生聯誼怎麼樣?」她興奮地繼續說道:「我們班的女生超漂亮的,很多學長都搶著跟我們班辦聯誼喔!」
巨浚業被她臉上神氣的表情逗出一抹笑容,這算是「誘之以色」嗎?
「學妹,你哪一班的?」他低笑道。
「一年十班,徐沁濃。」
「美術班。」他低聲輕喃。
原來她是美術班的學生,怪不得在清秀甜美的外表下,散發出一種慧黠、難以馴服的氣質,而率真的舉止也教他開了眼界。
在準備聯考的苦悶高三生涯,他沒有想過自己竟會遇上這麼特別的女生,笑容特別的甜美、行為特別的大膽,思想特別的跳脫,令他感覺很……不一樣。
她瞄了一下他藍色襯衫上的學號和名字,眼睛倏地亮了起來,一副同情的口吻,直率地說道:「學長,你怎麼那麼倒霉,居然跟『巨無霸』那個老頭同姓……」
「巨無霸」是學長姊替訓導主任巨克義取的綽號,因為他長得又高又壯,嚴肅又凶悍,是許多問題學生的剋星。
巨浚業的嘴角微微揚起,「巨無霸」就是他老爸,他們的姓氏當然一樣啊,不過既然她不知道,他也不打算說。
「學長,快啦,時間快來不及了,你的手先借我一下,讓我翻牆過去啦,反正你這麼高,等會兒兩手一撐,就可以翻過來了。」她軟聲央求道。
「你確定要翻過去?」看她一副沒有他幫忙就完蛋了的誇張表情,巨浚業的眼底閃著戲謔的笑意,忍不住想跟她玩個小遊戲。
他該不該告訴她,圍牆內有個「巨大的驚喜」在等著每個遲到的學生呢?
「學長,同是天涯『遲到人』,你就幫我這一次嘛!」她繼續「盧」他。
「你不再考慮一下?」他再次被她可愛的用語逗笑。
徐、沁、濃……
他在心底默念她的名字,決定也用個特別的方式,讓她記住他。
「對啦!」她目光閃爍,把最後一絲希望寄託在他身上。
她露出像小狗般無辜純真的眼神,一臉渴望地看著他,好像拒絕她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令他無法說不,只好淪為「幫凶」,協助她翻牆。
巨浚業十指交握,彎下腰,徐沁濃一手倚著牆壁,一手扶住他的肩膀,單腳踩在他的掌心上,他仗著身材的優勢,站起身,輕而易舉地將她舉高。
她雙手構到牆頂,俐落地攀了上去,坐在牆緣,回過頭,對著他喊道:「學長,謝啦,你這學期的幸福包在我身上啦,保證介紹我們班最漂亮的女生讓你認識!」
湛藍的天色下,閃閃日光篩過搖曳的樹葉,掩映在她清秀的臉龐上,讓她整個人顯得更加耀眼,彷彿沐浴在梔子花下的淘氣精靈。
她甜美的笑靨就像磁石般,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怔怔地望著她,表情有些迷惑,感覺有股暖意流淌過他的胸口,令他心動不已……
徐沁濃雙腳俐落地跨過牆面,正要跳下來時,注意到吳教官穿著熨燙整齊的襯衫和深色窄裙,持著藤條,殺氣騰騰地朝她走過來,身後還跟著一臉殺無赦的「巨無霸」。
「徐沁濃——」吳教官拔高嗓音吼道。
她怔住,尷尬地坐在牆上,回頭瞟了巨浚業一眼,想使眼色要他別跟著翻牆過來。
巨浚業站在圍牆下望著她,閃著一口潔白的牙,笑得既無辜又無賴,慢慢說道:「學妹,我警告過你、也給你時間考慮了……」
因為父親是學校的訓導主任,所以他在校內必須謹言慎行,維持品學兼優的好形象,從來都不知道惡作劇的感覺這麼好。
一抹惡意的快感充溢在他的胸臆間。
沁濃霎時明白自己被他耍了,怒瞪著他,隱忍住想飆髒話的衝動。
「徐沁濃,又是你!」吳教官手持藤條,指著她粗魯無比的動作。
「主任、教官,早安……」她咬著牙,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還不下來嗎?是要坐在牆上看風景嗎?」吳教官沈聲斥道,對於她這個教官室的常客頭痛不已。
沁濃身手俐落地躍下來,拾起落在草皮上的書包,背在肩上。
「罰跑操場五圈加洗教職員廁所五天,午休時間到教官室報到。」教官冷冷地說道。
「吳教官……」她垮下俏臉,沒想到處罰竟然比平常還重。
她雙手掄拳,心裡超不服氣,巨浚業這傢伙實在太可惡了,明知道圍牆內有「埋伏」,居然不事先告訴她,害她被教官逮個正著。
「有問題嗎?」吳教官嚴厲地盯著她。
「報告教官,我有共犯,圍牆外有個學長協助我翻牆進來的。」她決定拖他一起下水。
「誰?」巨克義雙手叉腰,嚴厲地說。
「報告主任,是巨浚業……」沁濃注意到她說出這個名字時,吳教官和訓導主任臉上的表情十分難看。
吳教官瞟了巨克義一眼,乾咳幾聲說道:「徐沁濃,巨浚業是今天的代理糾察隊,怎麼可能協助你翻牆,你是不是存心找碴,故意要誣賴他?」
「教官不信的話,可以問巨浚業,他就站在圍牆外。」她義正詞嚴地說道。
巨克義凜著臉,看了徐沁濃一眼,咆哮道:「巨浚業,是你協助她翻牆過來的嗎?」
隔著一堵圍牆,巨浚業聽到父親質問的聲音,下意識站得又挺又直,悶悶地瞪住眼前磚紅色的牆面,沒想到徐沁濃居然敢拖他下水,可惡!
「報告主任,是的。」巨浚業一副磊落不羈的姿態,寧願受體罰,也不願說謊。
「升旗典禮結束後,跟著遲到的同學罰跑操場五圈,然後再做五十下伏地挺身,中午休息時間到訓導處報到。」巨克義深怕學生私下傳說他偏袒兒子,所以刻意加重處罰。
「是。」巨浚業咬牙接受。
要是平常慘遭同學陷害,他一定又氣又嘔,但這一回他既沒有發怒也不覺得委屈,反而有一種較勁挑釁的意味。
沁濃背著書包,聽到巨浚業也連帶受懲罰,心裡冒出一堆愉快的小泡泡,方才的鬱悶之氣也全都一掃而空了。
「教官,那我可以先回教室嗎?」她輕聲說道,臉壓得低低地,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明天不要再遲到,不准再翻牆了,知道嗎?」吳教官輕斥道。
「是。」她點點頭,轉身快步離開巨克義冷峻的視線。
她拎著書包,以一種散漫、無所謂的步伐踩過綠色的草皮,抬頭望向無邊無際的湛藍色天空,輕嘆了口氣。
對十七歲的徐沁濃來說,成長彷彿是被迫打開潘多拉的盒子,裡面逃逸出無數的爭執、嫉妒、痛苦和不安,她多希望自己是飛翔在空中的鳥兒,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擺脫囚困她的這座牢籠,到一個沒有煩惱的地方……
※ ※ ※
南陽街上林立著各式各樣的書店和補習班招牌,騎樓下匯聚著一攤攤的小吃攤,讓原本就狹窄的街道更顯得擁擠不堪。
星期五晚上,巨浚業換下淡藍色的制服,穿上T恤、牛仔褲,和幾個同班同學,還有念建中的弟弟巨浚琛一起走進隱藏在K書中心樓上的撞球間。
七、八個大男生一起擠進窄小的電梯內,按下按鈕,沉重的電梯便隨著燈號緩緩攀升。
「老大,當年我勸你不要去讀老爸任職的學校你就不聽,搞得現在連敲桿都得換便服。」就讀建中一年級的巨浚琛,咧著一口潔白的牙齒,涼涼地調侃道。
巨浚業聳聳肩,不以為意地撇撇嘴。
他對於換便服一事倒是沒什麼意見,因為父親是訓導主任,穿著制服出入在一些比較叛逆的場所不太妥,所以他習慣放一件T恤或運動衫在背包,和同學去打球時也比較方便。
「浚琛,你老哥當初選擇我們學校是對的!他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也是好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只要打出巨浚業的名號,多得是女生想跟我們聯誼。」穿著淡藍色制服的另一名男同學插嘴說道。
「拜託,我老哥才不是什麼萬人迷咧,上星期不是才被你們學校的學妹惡整嗎?」巨浚琛刻意拉拉衣領,用十足自戀的口吻說道:「想要成為把妹王,還是多跟我學學吧!」
巨浚業輕哼了聲,懶得搭腔。
不過,話題繞到徐沁濃身上,巨浚業的腦海立即浮現出她俏麗又叛逆的模樣,經過上次的翻牆事件後,兩人曾在走廊和福利社碰過幾次,而她總是用一種挑釁的表情倔倔地瞪著他。
後來他刻意向幾個美術班的同學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徐沁濃入學時以第二高分考進美術班,術科幾近滿分,還曾拿過全國高中組油畫冠軍,連老師都說她真的很有才華,但她卻從上學期末開始變得常常曠課。
經過一個寒假,她更是變本加厲,簡直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游走在校規邊緣,成為教官室裡的常客……
噹!
電梯到達九樓後,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巨浚業混亂的思緒。
兩扇鏡門靜靜滑開,一群人走進撞球間,來到角落的撞球桌,忙著放下書包,挑選適合的球桿。
巨浚業轉過身,淡淡地瞟了鄰桌一眼,卻注意到一票穿著米色制服的男生裡夾雜了一個穿著海軍領制服的女生,格外地惹人注目。
他定睛一看,認出那抹嬌俏的身影,怔愣了下。
徐沁濃?!
她拿著球桿,倚在球桌旁,和幾個看起來痞痞的高工男生說說笑笑,感覺十分熟稔。
她為什麼要和那群人混在一起?
那群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放眼望去只有她一個女生,這樣安全嗎?
巨浚業的心裡沒由來的一陣悶,從徐沁濃不經意地闖入他的生活後,他的心底彷彿住進一隻小蟲子,常常騷動不安,心思老是飛出課堂外,也常常在人群裡搜尋她的身影,甚至還會特別留意教官室的廣播,看她又闖了什麼禍。
撞球桌的另一方,穿著高工制服,痞痞的莊凱文注意到對面那群普通高中的男生裡有個人一直盯著徐沁濃,於是拍拍她的肩頭。
「沁濃,有個男的一直盯著你看,看起來很像你們學校的,你認識嗎?」莊凱文低下頭,湊近她的耳邊說道。
「你說誰啊?」沁濃順著莊凱文的視線,好奇地轉過頭,兩眼就這麼對上巨浚業的視線。
兩個人隔著一張桌球桌的距離對峙著,一抹不馴的笑容躍上她紅潤的嘴角。
「認識。他是我學長,我過去打聲招呼。」她將手中的球桿交給國中的死黨莊凱文,朝著鄰桌走去。
她走向巨浚業,雙手撐在桌邊稍稍使勁,大剌剌地坐在撞球桌上,晃著一雙細白的小腿。
巨浚業清澈的目光打量著她,這個鬼靈精怪的小腦袋不知道又想玩什麼新鮮花招了。
她自負地斜睨了他一眼,揶揄道:「沒想到全校的模範生也會上撞球間,不曉得『巨無霸』知道以後會怎麼樣?還是下回我直接告訴吳教官,其實我們都在同一間撞球場混?」
上次被他惡整後,她私下向同學打聽,才知道原來他是訓導主任的兒子,十分優秀,只怪她向來對他這種品學兼優的人沒啥好感,所以才不知道他這號人物的存在,更不曉得他是許多女生心目中的理想男友人選。
不過,看他刻意換便服出現在撞球間,也許他也沒有大家想像中那麼乖嘛!
「徐沁濃,快要期中考了,如果你不想重考的話,我勸你快點回家念書。」巨浚業刻意忽略她挑釁的言詞,委婉勸說。
他知道有些美術班的學生會因為畫畫而忽略功課,但這個徐沁濃的成績也爛得太誇張了,別說考上大學,連要畢業都有點困難,為了她的未來著想,他今天決定以學長的姿態規勸她。
而且,他覺得她應該沒那麼壞,因為每次在走廊上或在教官室碰見她,兩人眸光相鎖之際,他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一種很複雜的情緒,總覺她刻意在使壞,用玩世不恭的態度在挑戰大家的底線……
「如果回家不知道要怎麼念,需要有人當你的家教,幫你溫習功課,我可以挪出一些時間來幫你。」巨浚業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定定地凝睇著她瑩亮的雙眼。
不同於他們來玩撞球是為了紓解高三繁重的課業壓力,她和那票高工生廝混在一起,制服和髮梢都沾黏上煙味,有一種自甘墮落的感覺。
而他不喜歡她這樣。
「哇~~」她抬眸睨著他,故意用誇張的口吻說:「最受歡迎的模範生要替我補習耶,豈不是讓全校的女生羨慕死了?」
雖然,她嘴上很惡劣的調侃他,但心底卻因為他沒來由的關心舉動而感到窩心……
已經很久沒有人在乎她的感覺了,就連她最親近的人也選擇漠視她的存在,而他這個僅和她有一面之緣的學長竟然會如此關心她。
「喂,我們來賭一場怎麼樣?」他挑了挑眉,故意用一種挑釁的口吻說道:「你挑個男生來跟我比撞球,要是我贏了,你就得乖乖跟我走,而且整個學期都要聽我的話。」
她對他來說實在太特別了,她美得出奇的臉蛋,倔倔的神情、姿態,宛若一隻絢麗招搖的蝴蝶,一出現就霸住他的心思和目光,令他不自覺地跟著她兜轉,他從沒見過這麼慧黠、淘氣的女生。
「要是你輸了呢?」她昂起小臉,一副不服輸的表情。
「那條件隨便你開。」他對自己的球技相當有自信。
「好!」沁濃昂起臉,與巨浚業的目光正面對上,紅潤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你準備受懲罰吧。」
「也許等等被懲罰的是你也說不定。」他故意鬧她。
他外表看起來溫文內斂好相處,但其實是個好勝心很強的人,一旦決定要做什麼事就會嚴格執行到底,而且非做到完美不可。
或許就是憑著這股執著和拚勁,讓他在校內的成績一直保持名列前茅,就連擔任籃球校隊隊長期間,也帶領隊友取得北區高中籃球聯賽冠軍的成績。
「不可能!」她沒好氣地怒瞪了他一眼,並找來莊凱文和巨浚業比賽撞球,她見識過莊凱文的球技,以一般高中生的球技來說,他算是非常厲害,所以她很放心。
雙方人馬各自占據撞球桌的一方,談好遊戲規則後,由徐沁濃擔任開球的角色,然後巨浚業和莊凱文挑好球桿,猜拳決定要誰先打第一球。
喧囂的叫嚷聲因這場球賽而安靜下來,大家屏氣凝神地望著撞球桌旁的三個人。
徐沁濃挑好球桿後,身體自然地貼向桌面,左手的拇指緊貼食指形成一個手架,熟練地握住球桿,瞄準白色的母球,輕輕地擊出一桿,排列整齊的色球宛若琉璃珠散逸在球桌上。
兩人猜拳後,第一局由巨浚業率先開打,他持著球桿,高挺的身軀貼向球桌,做出試桿的舉動,深邃犀利的眼眸瞄準目標球,沉穩專注的神情震懾住眾人的目光。
咚!
巨浚業擊出第一球,母球撞擊到檯面上的色球,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的心彷彿也被撞了一下,視線隨著那顆色球移動,最後看著它輕巧地落入袋口。
她從不知道外表一副循規蹈矩的巨浚業打起撞球竟然這麼迷人,他動作優雅流暢,沉穩冷靜的專注力帶給對手一股無形的壓力,推桿的準確度也令大夥兒開了眼界。
每當他擊出一顆色球時,她的心就怦跳了下,那樣的緊促、熾熱。
「讚啦!」巨浚琛拍手叫好。
巨浚業持著球桿,仔細瞄準目標球和袋口的距離後,彎下腰,將桿頭抵在母球上,在送桿的一瞬間,他和沁濃的目光輕觸在一起。
他的視線像有魔力,定住了她的心,令她悸動不安,她感覺到耳根一陣灼燙,傲然地別開眼不敢看他。
巨浚業隱約明白,兩人之間賭的不只是一局撞球,還包括她的未來,如果她再任性地叛逆下去,總有一天會為了青春的迷惘與墮落懊悔不已。
巨浚業在做球時稍微分了心,目標球滾了一下,撞到其他的色球,停在袋口前。
「終於換凱文上場了,加油。」穿著高工制服的男生為友人鼓掌打氣。
莊凱文持著球桿,瞟了巨浚業一眼,冷冷地說道:「想不到你的球技挺好的嘛!」
「謝謝。」巨浚業的目光越過莊凱文的肩頭,落在她漂亮的臉上,只見她昂起驕傲的下巴,飛快地移開視線。
「我忘了跟你們說,我表姊是撞球國手,我們從國中就跟著她學撞球,到目前為止還沒什麼人贏過我大哥。」巨浚琛得意地揚起嘴角。
聞言,沁濃嬌瞪了巨浚業一眼,有種被擺了一道的感覺。
一場比賽下來,勝負立見,巨浚業猶如馳騁在草原上的獵豹,一路緊咬著莊凱文,將他逼入絕境,以九比四取得勝利。
「沁濃,不好意思,我已經盡力了。」莊凱文垮下肩膀,對她感到有些抱歉,但又忍不住激賞巨浚業卓越的球技。
「徐沁濃,過來啊,以後我大哥就是你的主人嘍~~」巨浚琛從剛剛的互動感覺這女的應該就是之前惡整大哥的學妹,於是挑釁地說道。
「那又怎麼樣,反正也才一個學期而已。」她故意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但內心卻為此騷動不已。
巨浚業瞄了牆上的時鐘一眼,咧出一抹笑容。「現在是晚上七點二十八分,從這一分鐘開始我們的賭約正式生效,也就是你必須信守諾言,服從我的話。」
「是是是,主人,不曉得你接下來有什麼吩咐?」她架子擺得很高,語氣一點都不卑微。
「明天早上九點鐘,我要在學校的圖書館門口見到你,記得帶英文和數學課本。」巨浚業酷酷地說道。
「哇~~愛的輔導課……」兩人的死黨湊熱鬧地鼓噪著。
「我要回家了。」徐沁濃拎起書包,瞪了他一眼後,快步越過眾人,離開撞球間。
巨浚業見狀,便拿起書包,跟在她身後走了出去。
「哈,主人和僕人的遊戲開始嘍~~」大夥兒仍在一旁鬧著,沒有打算跟出去。
兩人一起搭電梯下樓,狹窄封閉的空間,光潔的鏡面映出兩人並肩而站的畫面。
「如果你以為天天強迫我去圖書館,就能把我感化成模範生,那我勸你別白費力氣了,我對當一名好學生一點興趣都沒有。」她盯著鏡子裡的巨浚業說道。
他打趣地挑了挑眉。「要不然由你來教我這個模範生使壞,成為全校的問題人物怎麼樣?」
她愣了下,轉過臉,傻傻地看著他俊挺的側臉,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 ※ ※
星期六早上,徐沁濃將及肩的頭髮綁成馬尾,穿著白色的圓領上衣搭配鵝黃色運動短裙,姍姍地走進校門口。
還沒走幾步,就看到巨浚業穿著T恤和休閒褲站在牆邊,俊朗的臉上噙著笑容,整個人看起來陽光到不可思議。
在對上他目光的那瞬間,她的心跳又不自覺得加快了許多,一種莫名的感覺在心底盪漾開來。
奇怪,明明自己伶牙俐齒的,要對付巨浚業是綽綽有餘,但她卻不懂自己現在在心慌什麼。
「徐沁濃,你遲到了十五分鐘。」巨浚業指了指手腕上的錶,精神奕奕地說道。
剛剛在枯等的時候,還以為她會耍賴不來,但看到她的身影時,他的眼睛為之一亮,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遲到又怎麼樣?」她睨了他一眼,跩跩地說:「不然你咬我啊!」
「我又不是吸血鬼,咬你幹麼!」他單手插在口袋裡,斜倚在燈柱下,被她鬼靈精怪的言語逗出笑容。
她昂起小臉,眼神困惑地看著他,故意用一種灑脫的口吻說:「巨浚業,如果你以為每個星期都強迫我來圖書館,就能把我變成好學生的話,我勸你別浪費時間,還是乖乖準備你的大學聯考吧。」
她一點都不在乎成績的好壞,反正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人會在乎她的感受,她又何必聽話地扮演個好學生呢?
「我的成績不用你擔心。」以他現在的成績和念書進度,沒有意外的話應該可以考上第一志願。
「那好,我要回去了。」她扭頭就想走,才不想跟他進去悶死人的圖書館念她最討厭的數學。
奇怪,她明明就不想來念書,但為什麼還是乖乖跑來學校見他?她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麼。
「徐沁濃,我以主人的身分命令你不准走。」他喚住她。
她轉過身,頑皮地說道:「不讓我『走』,那我用『跳』的離開總可以吧?」
她在地磚上彈跳著,輕盈的姿態宛若一隻翩翩飛舞的彩蝶,吸引住他的目光,魅誘著他去追逐她的步伐。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校內那麼多女生對他示好、向他告白,他都無動於衷,因為他在找一個可以牽動他心緒的女孩,一抹會讓他心悸的微笑……
「徐沁濃,我不准你用走的、跳的或滾的,總之不准你離開我的視線,你要乖乖跟我進圖書館念書。」巨浚業低沉的嗓音隱含著霸道的口吻,加重語氣說道:「這是主人的命令,不許反抗。」
「請問偉大的主人,如果我反抗、不服從你的命令會怎樣?」她的眉眼間全都是挑釁的意味。
「難道主僕的遊戲還沒有開始,你就已經放棄帶壞我的念頭了?」他墨黑的眼瞳閃爍著好玩的笑意,狡猾地丟下魚餌,引誘她自動上勾。
她輕鬆的表情忽然一凝,定定地看著巨浚業,如果能夠在全校面前撕下他模範生的面具,讓大家看到他叛逆的一面,那好像滿有趣的。
「如果這次的期中考你每一科都能及格,你就可以使喚我做任何事。」
「真的?那你必須每天中午翻牆出去幫我買一杯珍珠奶茶。」她開始對這個遊戲感興趣了,全校模範生帶頭翻牆買外食,不把教官和訓導主任氣死才怪。
「不過以你的成績要每一科都及格恐怕很難吧?不如我大方一點幫你補習數學和英文,免得到我畢業之前,你都沒有機會喝到珍珠奶茶。」他故意刺激她。
「少瞧不起人了。」她嬌瞪了他一眼。
「浚業——」一道清脆的女音突兀的介入巨浚業和徐沁濃之間,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顧嫚芝捧著兩本厚厚的參考書,站在走廊上,乍見他和一名女生倚在燈柱下說說笑笑,心裡頗不是味道。
「嗨,嫚芝,這麼巧你也來學校念書。」巨浚業揚起手揮了下,隨口問道。
顧嫚芝步下階梯,朝巨浚業走來,好奇地打量著站在他身側的女孩,暗忖著兩人的關係。
「期中考快到了,我還有幾個科目沒有準備好,所以才跑來圖書館念書……這個女生是?」顧嫚芝一臉疑惑。
「她是一年級美術班的徐沁濃。」巨浚業瞟了沁濃一眼,介紹兩人認識。「學妹,這是我們班的副班長顧嫚芝。」
兩個女生微微地朝對方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但氣氛卻變得有些詭異。
「浚業,我有幾題數學的題型不是很熟悉,你可以教教我嗎?」顧嫚芝眼神柔柔地望著巨浚業,不斷釋放出曖昧的訊息,為兩人製造獨處的機會。
徐沁濃夾在兩人中間,看到顧嫚芝叫他的名字,一副很親暱的模樣,心底突然有點不舒服。
她不想要顧嫚芝占用他的時間,也不想要他和顧嫚芝獨處。
她瑩亮的眼眸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趁著巨浚業還沒開口前說道:「學姊,昨天學長已經答應要幫我補習英文和數學了,可能沒辦法教你嘍~~」
「嫚芝,如果題型不熟悉,上數學課時你再問老師好了。」
沁濃惡作劇地回給她一記挑釁的眼神,故意用甜甜的嗓音說:「學長,我們快進去念書吧,我有好多題數學都不會……」
巨浚業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被沁濃拉進圖書館內,留下一臉落寞的顧嫚芝僵在原地。
兩人進了圖書館後,挑了一個靠近角落的位子坐下,以方便討論功課。
入座後,兩人將課本和筆記本攤在桌面上,巨浚業湊近她的身畔,壓低音量說道:「有哪裡不懂的都可以問我,我教你。」
她撐著下巴,單手翻閱著課本,愈翻眉頭愈皺,一副被打敗了的表情。
「怎麼了?」巨浚業抽過她的數學課本,發現上面沒有做任何筆記和練習題的痕跡,空白處甚至還有可愛的塗鴉。「你上課該不會都在畫這些東西吧?」
「拜託,明明是上數學課,但是題目都是x、y、z,我根本看不懂。」她嘟起紅潤的嘴唇軟軟地抗議。
巨浚業的嘴角勾起一抹無聲的笑容,拿起鉛筆在空白處開始解題。
他轉過臉,貼近她的身畔,低聲地說:「其實這個單元並不是很難,像這一題看起來很複雜,但只要你把觀念弄清楚,再代入公式,就剩下簡單的運算程序……」
「對你這種資優生來說當然很簡單。」但對她這數學白痴而言真的很頭痛。
巨浚業接過她的課本,體貼地將公式寫在空白處,然後再教她運算方法。
「……首先你要把題目看清楚,然後依照我教你的公式代進去運算……」他選了一道題型類似的題目讓她自己練習。
他將手臂橫過她的座椅,貼近她的身邊觀看她運算的過程,目光瞄到她美麗的側臉,感覺心神不寧,頭腦全然停擺,變得無法思考。
她柔細的發絲有淡淡的花香味,一絲絲沁入他的鼻端,騷動著他發燙的心。
「算好了,你看答案對不對?」她發現運用他教的原理和公式後,數學好像也沒有她想像中困難。
他恍惚地應了聲,低頭檢查她運算的題目,想藉此掩飾心底的悸動。
「你算對了,我再把幾個公式和觀念整理一下,你就照著這方式慢慢練習就行了。」他開始埋頭寫著要給她看的公式。
徐沁濃用手撐著下顎,看著他俊挺的側臉,眼底浮現一抹感動,自從媽媽病逝後,再也沒有人這樣無條件地關心她、主動對她好……
巨浚業是第一個這麼在乎她的人。
不管有沒有那些幼稚的賭注,他關心她的舉止,令她冷寂的心窩泛起一絲暖意。
看著原本空白的扉頁多了一行行整齊的藍色字跡,隱隱猶如他的身影一寸寸地進駐她的心底……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7 00:01:29
第三章
梅雨季節,街頭布滿密密麻麻的雨傘,遮住一張張剛下班、疲憊不已的臉龐。
傍晚六點多,巨浚業和徐沁濃走出快餐店,一起步行到附近的公車站,準備陪她等車。
兩人有說有笑,待公車來了後,巨浚業將傘遞給她,細心地叮嚀道:「下車時要記得檢查一下,看有沒有東西遺留在車上……」
「嗯,bye。」她漾出一抹依依不捨的微笑。
上車後,她選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朝著車窗外的巨浚業揮揮手,隔著氤氳的玻璃窗看著他的身影愈變愈小,最後逐漸消失在人群中,她才緩緩地收回目光。
期中考前,她每個週末都會被巨浚業拉到圖書館念書,雖然成績已有大幅度的進步,但對於不拿手的數學還是沒辦法達到及格的標準。
起初她對巨浚業的課後輔導是抱著意興闌珊的態度,但兩人每次去圖書館幾乎都會遇到顧嫚芝,她心裡很不是滋味,為了不讓顧嫚芝瓜分他的時間,她認真學習、努力發問,就是不讓顧嫚芝有機可乘。
段考結束後,他們每個週末還是會相約見面,有時候一起去圖書館念書、偶爾跟他到球場看籃球隊練習、還有幾次相約去看電影,或者是坐在麥當勞吃薯條聊天。
她漸漸習慣有巨浚業陪在身邊的日子,也發現他的個性真的很好,不僅長得帥,脾氣更是好到沒話說,不管她怎麼捉弄他,他都不會生氣。
她隱約感覺到有一種曖昧的情愫在心底發酵,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覺得好快樂、一點都不覺得孤單。
平常上課的話,他們高三班會留在學校晚自習,而她也會待在學校的畫室畫畫、或者去圖書館的視聽室看影片,等到晚自習結束,兩人一起吃完消夜後,才各自回家。
到了假日,因為巨浚業要趕在七點半之前回家吃晚餐,所以他會在六點多送她上公車,通常她下車後便到處閒晃,或耗在書店消磨時間,直到街上的招牌燈都暗了,才拖著心不甘情不願的步伐回家。
但她今天卻不得不早點回家,因她剛才過馬路時不小心踩到一個水坑,整雙布鞋現在濕得不得了,只想趕快回家換下。
下了公車後,她撐著傘,走進一棟大樓,直接搭乘電梯上樓。
她一點都不想回到這間裝潢雅致的「新家」,不管房子布置得多舒服、多漂亮,她都覺得好寂寞、好孤單,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徐沁濃拉開沉重的鐵門後,重重地甩上,故意製造出巨響。
她彎下腰,在玄關處脫下濕漉漉的布鞋,把放置在鞋櫃上學校寄來的通知書和成績單一一收進背包裡,正要起身回房時,就聽見客廳裡傳來一陣女人尖銳的抗議聲——
「子博,拜託你也管管你的寶貝女兒,每次回家都把門關得那麼大聲,要是亞亞受到驚嚇怎麼辦?」一位三十多歲,打扮入時的女子嬌聲吼道。
「知道、知道……」徐子博無奈地安撫著汪君玲,原以為妻子病逝後,他可以和心愛的女人展開新的生活,沒想到這竟是麻煩的開始——
很顯然的,沁濃根本不接受他再婚的事實,不僅和他冷戰,功課也一落千丈,基於對她還有她母親的愧疚,他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她種種叛逆乖張的行徑。
「什麼叫別說了?你也不看看你女兒現在變成什麼樣子……」汪君玲滿腹牢騷,故意拔高音量,就是要讓她聽到。「之前巷口賣水果的張太太才告訴我,常看到她跟一群念高工的男生在撞球間裡混,你再不管管她,我看遲早會變小太妹。」
「君玲,好了好了,別說了……」徐子博試著平息這場戰爭。
徐沁濃聞言,停下腳步,傲然地瞪了繼母一眼,反唇相稽道:「就算我變成一個小太妹,總比有人當第三者好。」
她犀利又直白的話,宛若一個熱辣辣的巴掌,甩在徐子博夫婦上,令兩人又氣又羞。
罹癌的妻子病逝不到三個月,他就和挺著八個月大肚子的女人再婚,私底下被親朋好友批評嘲笑不說,現在又被女兒掀開醜陋的事實,令他難堪不已。
汪君玲的臉色一陣紅、一陣青,氣憤到連肩膀都在顫動。「徐子博,你是怎麼教你女兒的?有人會用這種口氣對長輩說話嗎?我到底欠了你們徐傢什麼,要活受這種罪?」
「這年紀的孩子最愛搞叛逆,你不要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徐父為難地夾在新婚妻子與女兒之間,怯懦地想逃避一切令人難堪的事實。
他把對病逝妻子痛切的愧疚,都化為無止盡的包容,來縱容女兒所有的行徑。
「她那種態度叫叛逆嗎?」汪君玲冷哼了聲,凌厲地指控道:「她根本是拿我當殺母仇人看待,她媽媽是得癌症病死的,不是被我害死的,有必要用那種恨之入骨的眼神瞪著我嗎?」
汪君玲知道自己在徐子博還處於婚姻關係中就與他發生感情是件不道德的事,自知理虧的她曾想過要和徐沁濃好好相處。
但哪知這丫頭總把她釋放出的好意當空氣,老是一副冷冰冰的態度,動不動就亂瞪人、頂嘴,久而久之,她也決定不再拿熱臉去貼冷屁股。
「不要再說了,再吵下去亞亞鐵定會被吵醒。」徐子博拿沉睡在嬰兒房的小孩來當擋箭牌,企圖平息這場令他頭痛的紛爭。
沁濃凜著一張俏臉,走到房間,反手將門鎖上,躺在床上,拿起耳機,將音樂開到最大聲,阻絕一切會令她感到抑鬱煩悶的吵雜聲。
她瞪著天花板,覺得心裡空空的,有種深沉的孤寂感……
其實,她很清楚自己在這個家裡一點都不快樂,想逃,但卻無處可去……
她躺在大床上放空了許久,直到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她才想起自己連晚餐都還沒吃。
她拿掉耳機,看了鬧鐘一眼,快九點了,索性到廚房的櫃子裡翻找泡麵。
「好像沒瓦斯了……」她扭動瓦斯爐的開關試了幾次,確定沒瓦斯後,喃喃自語道:「亞亞房間裡的開飲機應該有熱水……」
她在客廳裡頓了下,看見書房的燈是亮著,主臥室裡也傳出嘩啦啦的流水聲,確定沒有人在嬰兒房後,才推開半掩的房門走了進去。
粉紅色系的房間裡,一個小巧可愛的嬰兒躺在搖籃裡,沁濃直接走到櫃子前將熱水沖進碗裡,合上蓋子。
「啊~~啊~~」小女嬰聞到泡麵的香氣,咿咿呀呀地叫個不停。
徐沁濃好奇地走到搖籃前,逗弄著小嬰兒的小小臉龐和手心。
雖然她很生氣父親和繼母背叛母親的行徑,讓母親抱著一顆破碎、失望的心離開人間,但她卻一點都不討厭這個小女嬰,偶爾趁大人都在忙的時候,還會溜進嬰兒房裡逗逗她。
「小亞亞,你也肚子餓了嗎?」小女嬰露出兩顆小小的牙齒,雙手抓住她的手指塞進嘴巴裡。「姊姊泡牛奶給你喝好不好?」
「啊~~」小女嬰睜著圓亮的眼睛盯著她,嘴角和下巴流淌著濕濕的口水。
她抽出手指,拿起圍兜拭掉小女嬰下巴的口水後,站起身走到櫃子前,取出乾淨的奶瓶,按照奶粉罐上的標誌,舀了幾匙奶粉裝進瓶中後,沖進熱水,蓋上瓶蓋。
「小亞亞,等一下就有牛奶可以喝嘍!」她站在搖籃旁,握住熱騰騰的瓶身,用力搖晃著。
忽地,沒有旋好的瓶蓋飛了出去,整瓶熱騰騰的牛奶噴濺得到處都是。
「哇——」一陣凄厲的嬰兒哭聲劃破了寂靜的夜晚。
徐沁濃驚愕地愣在那,等過了幾秒回過神後,才發現亞亞細白的手臂已經紅腫了一大片。
「發生什麼事了?」剛洗完澡,還披著浴袍的汪君玲立即從主臥室裡衝了出來,看見自己的小孩身上被熱牛奶灼傷的可憐模樣,心狠狠地抽痛著。
「我……」沁濃嚇到說不出話來,連手上握著熱燙的瓶身也沒有感覺。
汪君玲抱起嚎啕大哭的女兒,又恨又氣地瞪著她。「徐沁濃,你就算對我有什麼不滿、就算再恨我,也不能這樣對亞亞,她是無辜的……她還這麼小……」
「發生什麼事了?」徐父從書房裡衝進來。
「你的寶貝女兒拿熱牛奶潑在亞亞身上……」汪君玲抱著小孩衝進浴室裡,打開蓮蓬頭,不斷地沖著她又細又腫的小手臂。
「不是的……我只是——」沁濃無辜的眼睛浮現一層薄薄的水光,無助地瞅著父親,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泡牛奶給亞亞喝啊,她沒有……
啪!
一記重重的巴掌甩上她白皙的臉頰,也打斷了她的話。
「不管你在外面做了什麼事,在學校惹了多少是非,成績有多麼不理想,我都由著你,因為你長大了,我以為你應該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但沒有想到你竟然這麼惡劣,她再怎麼說也是你妹妹,你怎麼忍心傷害她?」
臉頰上熱辣辣的痛楚,沿著半張臉蔓延開來,最後她在自己的嘴角嘗到一股鹹鹹的血腥味。
她垂著眼,愧疚地說不出話來,明明很想開口為自己辯解,但卻找不到語言的組織能力。
「如果你覺得在這個家待得這麼不開心,認為全世界的人都欠你,那你滾出去,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徐父氣得口不擇言,撂下狠話後,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
他找了條乾淨的浴巾包裹住啼哭不休的女嬰,要妻子進去換件輕便的衣服,準備去醫院。
汪君玲換好衣服後,恨恨地看著她說道:「徐沁濃,我承認自己對不起你的母親,但我從來都沒有想故意傷害她,但是你卻殘忍的傷害我的女兒,像你這麼壞的人絕對會有報應……你簡直是個惡魔……」
她心裡一陣刺痛,原來不只她待在這個家不快樂,他們也覺得她是一個多餘的角色。
她放棄任何為自己申辯的機會,任憑他們把她無心的過錯,扭曲成惡意的傷害。
慌亂中,她聽見救護車的聲音,兩人抱著哭鬧不休的女嬰匆匆跑下樓,偌大的房子又恢復了平靜。
她回到房間裡,抽出一幅放置在牆角的油畫裝進畫袋,然後胡亂塞了幾件衣服進背包裡,再從抽屜裡取出一串舊鑰匙,關上門,頭也不回的離開。
她背著畫,撐著傘,在斜飛的雨勢中搭著公車來到昔日的舊家,在昏黃的街燈中尋找著她記憶的家。
門牌號碼依舊,但景致已經完全不同了。
她的「家」已經變成一間髮廊,空氣裡沒有媽媽的氣味,只有濕答答的雨水濡濕她單薄的衣衫……
※ ※ ※
巨浚業搭著計程車來到沁濃口中的便利商店,一下車,就看見她一個人縮在門口,身上還穿著白天的粉色上衣和牛仔裙。
雨愈下愈大,她兩邊的袖子和肩膀幾乎都被雨水打濕了。
他有點錯愕她居然會這麼晚打電話給他,但話筒裡淅瀝的雨聲和吵雜的喇叭聲,讓他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於是抓起外套、坐上計程車趕來見她。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巨浚業撐著傘走向她。
她抿緊唇,盯著鞋尖,沒有勇氣看他。
她以為可以回去以前的家,沒想到房子早就賣出去了,她想離開那個不快樂的地方,卻又發現整座城市這麼大,卻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在最凄惶無助的時候,她的心底突然浮現巨浚業的臉龐。
他抬起她蒼白冰冷的小臉,撥開被雨水淋濕的頭髮,發現她右側臉頰是腫的,上面清晰地浮現一個掌印,連嘴角都破了。
「誰打你的?」在說話的同時,巨浚業脫下夾克披在她冷得發顫的肩膀上。
他的外套殘留著他的溫度,一點一點地煨暖了她的肩膀。
她避開他審視的目光,不想回答。
「沁濃,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的目光往下移,瞥見她手中的背包和畫袋,儼然一副離家出走的模樣,心裡多少有了底,她應該是跟家人發生了爭執。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她幾乎絕口不提她的家人,印象中只有一次兩人到植物園閒晃,坐在荷花池前聊天時,她用一種驕傲的口吻說曾經和媽媽來這裡寫生過,而且那幅畫作後來還得了北區高中組油畫冠軍。
可是下一秒,她卻神色憂悒地說:「可惜她再也看不到我上台領獎的畫面,也永遠無法分享我生活中所有的喜悅了……」
那時,他才明白原來她媽媽已經不在了。
「我……我可以去你家嗎?」她怯怯地說道,明明知道自己無處可去,但仍抑制不了離家逃跑的衝動。
如果巨浚業無法收留她的話,她只能坐火車去新竹投靠舅舅了。
「好。」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我要先打個電話回家,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他走進便利商店買了一張電話卡,撥了通電話回家,簡單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掛了電話後,他主動替她接過背包和畫袋,不經意地碰觸到她的手腕,她悶哼了聲,小臉皺成一團。
看到她的反應,他感到不解,於是拉起她的手,發現手腕到手肘的部位猶如沸水裡的番茄,紅腫一片,還凸起了水泡,顯然是燙傷的痕跡。
看著她細白手臂上的傷痕,他愣怔了半天,心痛到說不出話來,恨不得能代替她承受這一切的苦痛。
「沁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眼底全是憐憫與疼惜。
她表情陰鬱,抽回手,聲音低低地說:「是我自己不小心燙到的……」
驀地,他將她扯進懷裡,用力地摟住她單薄的身體,心底匯聚著心疼、不捨、憤怒等各種複雜的情緒,把他整顆心揪得緊緊的。
她的身體貼住他溫熱的胸膛,心急促地跳動著,他的肩膀很大很寬,寬得彷彿可以遮去雨傘外滂沱的大雨,他的身體好暖,讓她有一種安心踏實的感覺……
他難掩激動的情緒,定定地承諾道:「不管你發生什麼事,我絕對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面對所有的事,你不是一個人……」
雖然他不知道她家裡發生了什麼事,但從她狼狽出走,以及臉上的巴掌印看來,肯定是受了許多委屈與苦楚。
他很想保護她、照顧她,為她遮風擋雨,但自己的力量實在太薄弱了,他什麼都沒法為她做。
她將臉埋在他的胸膛,眼淚不聽使喚地溢出眼眶,濡濕了他的襯衫,也弄痛了他的心。
半晌,她胡亂拉起外套的袖口擦拭著臉上的淚痕。
「我們回家吧……」他一手撐著傘,一邊背著畫袋,站在路口招了輛計程車,兩人一起進入車廂裡。
入座後,巨浚業向司機報出地址,一路上,她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她側著臉,凝睇著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痕,看著一幕幕凄迷的景致掠過眼前,隨著車子愈往前開,她的心情愈是忐忑不安。
她這麼做會不會給巨浚業帶來困擾?但一時之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巨浚業凝視著她無助的臉龐,彷彿看穿了她心底的不安與擔憂,主動握住她冰冷的指尖,緩緩說道:「我很高興你能打電話給我……」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被需要,能為一個人付出的感覺真好。
徐沁濃將視線移到自己被握住的手,眼前浮現一層淡淡的薄霧。
愛情悄悄在兩人的心底扎根……
※ ※ ※
隨著夜色愈來愈深,雨也愈下愈大。
一輛計程車停在住宅區內一間五層樓的公寓前,兩人共撐一把傘,打開鐵門,直接走上二樓。
鐵門才剛拉開,巨媽立即走到玄關前,接過濕淋淋的雨傘,一臉慈藹地說:「怎麼去這麼久呢……你應該就是浚業的學妹吧,快進來……這雨下真大,我看你身體都淋濕了……」
「媽,她就是徐沁濃。」巨浚業替她把畫袋放在沙發旁。
「巨媽媽,您好。」她怯怯地說,嘴角僵著一抹生硬的笑容。
「吃飯沒?」巨媽注意到她一雙眼睛又紅又腫,右側的臉頰還留著一個模糊的掌印,於是體貼地說道:「我去廚房幫你們煮麵,你先去沖個澡,把衣服換下來。」
沁濃一走進客廳,就看見訓導主任坐在沙發上,下意識地縮起肩膀。「主任好。」
「在家叫我巨爸就好。」巨克義佯裝看著報紙,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剛才在電話裡聽見兒子要帶個學妹回家,心裡多少有了個譜。
學校才那麼丁點大,他多少知道他跟一個美術班的女生特別要好,在不影響功課的前提之下,思想開明的他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且那女生外表看起來清清秀秀的,雖然偶爾有些叛逆的行徑,但自從兩人走在一起後,乖張的行為倒是收斂很多,也不再是教官室裡的常客,算是個挺上進的孩子。
「巨爸好。」沁濃無助的眼神瞟向巨浚業。
「我先幫你把東西放到我房間。」巨浚業拿起畫袋,領著她走到靠近陽台的第一間房間,拉開門,開了燈,讓她先走進去。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她無助地僵立在書桌旁,不安地東張西望。
「幹麼這麼客氣!」他拍拍她的頭,噙著一抹寬慰的笑容說:「你先去洗澡,等會兒我幫你搽藥。」
巨浚業轉過身,從衣櫃裡取出乾淨的浴巾和一套運動服遞給她。
她接過浴巾,又從背包裡取出換洗衣物,進入浴室裡。
他站在門外,看著她關上門後,才走回客廳。
「浚業,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巨克義放下手中的報紙,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巨媽也從廚房裡走出來,關心地追問道:「她的臉頰怎麼了,好像被打過,是跟家人發生爭執嗎?她家人知道她人在我們這裡嗎?」
「她家人應該不知道她要來我們家……而且她媽媽已經不在了……」巨浚業迎向雙親質問的目光,聲音澀澀地說:「她不只臉上被打了,手上也有燙傷的痕跡。」
「怎麼會這樣……聽起來亂可憐的。」巨媽媽喃喃說道,一聽到小女生沒了媽媽,手上又有傷,心疼得緊。
「爸,她可以先暫住我們家幾天吧?要不是因為真的沒有地方可以去,她絕對不會打電話給我。」巨浚業懇求地望著父親。
「你把她家的電話號碼給我,我先知會她的家人一聲,明天再詢問她的班導,好了解她的家庭狀況。」巨克義開明地做出決定。
巨爸接過巨浚業遞過來的便條紙,上頭有她家的電話號碼,他撥過去,卻始終沒有人接聽……
※ ※ ※
當天晚上,巨浚業幫她將燙傷的地方敷上藥膏,包紮好後,她象徵性地吃了幾口麵,就躺在巨浚業的房間裡睡著了。
深夜,她發著高燒,睡夢中一直喊著媽媽,眼角還流下兩行淚水,脆弱無依的模樣教巨浚業心疼不已。
他和巨媽兩人輪流照顧她,餵她吃藥、敷冰枕,一直到天亮才終於退燒。
巨克義在早上又打了通電話聯絡她的家人,接電話的是她的父親,他在電話裡表達身分和來意後,徐父僅簡略地說因為家裡出了點意外才發生爭執,晚點會過來了解沁濃的情況。
巨媽擔心家裡的孩子吵吵鬧鬧,會影響大人談事情,所以一早就吩咐巨浚琛領著念國中的老三和讀小學的老麼到附近的快餐店打發時間。
中午,一位戴著金邊眼鏡,穿著條紋襯衫和深色西褲的男人前來按門鈴。
「請問您找哪位?」巨媽拉開鐵門,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陌生男子。
男子才三十出頭,看起來比她想像中實際父親的模樣還要年輕許多。
「您好,我是徐沁濃的舅舅,聽說沁濃在這裡……」劉仲民掏出名片,遞給她,立即告知來意。「因為她父親家裡有點事,所以派我過來關心沁濃的狀況。」
「她昨晚發高燒,剛醒來沒多久,身體狀況不太好。」巨媽欠身領著他進門,對著老公說道:「克義,這位是沁濃的舅舅劉仲民。」
「您好,我是她學校的訓導主任。」巨克義頷首,招呼他坐下。
巨浚業聽見門鈴聲,特地走到客廳,想了解沁濃的家庭狀況。
「劉先生,請喝茶。」巨媽將幾杯熱茶放在茶几上。
「真是不好意思,沁濃給主任和夫人帶來麻煩了。」斯文儒雅的劉仲民一臉歉疚,他站起身,深深的一鞠躬。
「嗯……那孩子家裡是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臉上有巴掌印,手上又有燙傷的傷口呢?」巨媽情緒略顯激動,尤其昨晚聽到沁濃一直喊媽媽,還抓著她的手不放,讓她既心疼又難受。
「詳細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今天一早,姊夫打電話央求我來了解她的情況,姊夫只說兩人發生了一點口角,說了些氣話,沒想到沁濃會離家出走……」劉仲民的口氣透著無奈。
「發生口角就可以打女兒嗎?你姊夫是不要她了嗎?怎麼小孩不見一整晚也不著急,雖然十六、七歲說小不小,但到底她還是個女孩子,要是遇上壞人,出了什麼事怎麼辦?」巨媽聽到她父親的推託之詞,心情更是激動。
「昨晚他們另一個小孩受傷住院,所以沒有辦法過來。事實上,我姊姊病逝不到三個月,他就和另一個女人再婚,有了小孩……」
劉仲民調了調鼻梁上的鏡架,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沁濃跟媽媽的感情非常好,在她住院接受化療時,沁濃整個暑假幾乎都在醫院裡陪她。其實那孩子很乖、很貼心,但一直無法接受她母親病逝的事實,再加上她父親太快再婚,所以和繼母一直處不來,況且兩人又有自己的小孩,難免會忽視她……」劉仲民盡量把話說得婉轉。
「病逝不到三個月就再婚,所以……是有外遇?」巨媽推測道。
「這件事對我姊姊、還有沁濃的打擊都很大……」劉仲民難堪地點點頭。
「身為大人怎麼可以自私的因為自己的慾望,而傷害無辜的小孩呢?」坐在一旁沉默已久的巨浚業掄起拳頭,忍不住插嘴。
原來她一直用著叛逆不馴的態度來掩飾內心的傷痛與寂寞,怪不得她的成績會在那學期一落千丈。
劉仲民無奈地嘆息,和巨克義夫婦淺談一會兒後,直接走進巨浚業的房間去看沁濃,他推開門,看見她一臉虛弱地躺在床上,牆角還擺著她從家裡帶出來的油畫。
畫裡的女人,蓄著一頭微鬈的中長髮,坐在盛開的荷花池畔前,笑得一臉溫柔。
劉仲民拉開書桌前的椅子,低聲地說:「你很想媽媽吧?」
沁濃重重地點點頭,強忍著心中的悲慟。
「今天一早,我跟你爸談過了,既然你在家裡住得不開心,要不要乾脆去住學校的宿舍呢?剛才我問過主任了,他說願意請教官和舍長幫你安排一個床位,這樣一來你可以專心念書,也能避免和家人發生衝突,你的意思如何呢?」劉仲民柔柔地問道。
她抿緊唇不說話,感覺到胸口不斷地縮緊,一股想哭的情緒倏地衝上心頭。
「沁濃,你必須要有個認知,你父親他再婚了,有了新的妻子和小孩——」
她再也忍不住了,哽咽地吼道:「他背叛了媽媽,忘記媽媽有多愛他……他們一起傷害了她……」
「大人的世界很複雜,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就算你再為你母親打抱不平又能怎樣呢?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劉仲民握住她冰冷的手,疼惜地說:「沁濃,你要有個自覺,就是得比其他的小孩更堅強,未來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你媽媽她無法陪在你的身邊了。」
她咬著唇,倔倔地任由眼淚爬滿整臉。
「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要學會為自己負責,如果你現在選擇放蕩墮落,只會讓十年後的自己失望,也是讓自己往後的路愈走愈辛苦而已。年少輕狂所犯的錯,日後要付出更多的代價去償還,你想想看,如果你媽媽見到你現在的樣子,會有多失望難過?」劉仲民多少也從徐父的口中聽到她頑劣的事跡了。
「當個讓你媽媽放心的小孩,不要再和你父親嘔氣了,去住宿舍好嗎?」劉仲民頓了下,繼續說道:「我跟你父親談過了,你媽媽留下來的保險金會全部歸你,那足夠支付你念到大學畢業前所要花的學費和生活開銷。」
「好。」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反正那個家她也待不下去了,去住宿舍也好。
「那你住在主任家要乖一點,等過兩天宿舍安排好了,我再接你回去收拾東西,有問題再打電話給我,知道嗎?」劉仲民摸摸她的頭,想藉此給她力量。
「舅舅,謝謝你。」她扯著乾澀的嘴唇說道。
待劉仲民離開後,她屈起雙腳,將臉埋在膝蓋裡,難受地哭了起來,連巨浚業走進門也沒發現。
「沁濃……」巨浚業坐在床沿,柔聲叫著她的名字,試著安撫她崩潰的情緒。
方才,劉仲民只將房門虛掩著,不大不小的談話聲全都滑入三人的耳朵裡。
「我不要一個人,為什麼大家都要拋棄我……」她哀凄地痛哭了起來。
聽著她抽泣的聲音,巨浚業幾乎可以感受到她心底的痛,那微微抖瑟的身子裡,其實藏著一顆脆弱、渴愛的心。
「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我會一輩子守候你、陪伴你……」他環抱住她單薄的身體,激動地說道:「我不只要當你的男人,還要當你的家人,人生有苦我幫你吃、生命裡的痛我代你承受……」
他這輩子,都要守在她身邊。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7 00:01:46
第四章
徐沁濃臉上帶著一抹甜甜的笑容,手持護照,拖著行李走出海關,站在波士頓洛根機場的大廳,熱切地尋找著巨浚業的身影。
她望著一張張陌生的臉龐,難掩興奮的情緒,從巨浚業服完兵役到申請來美國念書後,他們有將近大半年的時間都沒有見面,端賴國際電話和電腦視訊維持感情。
兩人的戀情從青澀的高中時期一直延續到她大學畢業成為職場新鮮人,在這兩千多個日子裡,他們擁有無數個甜美的約會,也曾經為了幼稚的小事而冷戰。
她在巨浚業的寵溺下挨過苦悶的青春期,那些曾經令她痛不欲生的家庭糾紛,也隨著時間的流逝,像噩夢般擦身而過。
不過,基於對同父異母妹妹的歉疚,她不再用任性來表達內心的憤怒與不滿,和家人的關係也不再那麼緊繃,每兩個月會回家吃一次飯,偶爾通通電話,簡單的關心家裡的狀況,維持著表面上的平和,但心底卻依然有芥蒂和隔閡。
現在想想,和原生家庭比起來,她倒是跟巨浚業一家人的感情親暱、熱絡許多。
「沁濃!」喧嘩吵雜的機場裡,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嗓音。
徐沁濃循著聲音的來源焦急地望過去,立即看到一張斯文俊挺的臉龐,她顧不得大廳裡人來人往,忘情地朝巨浚業奔去,用力地熊抱住他。
巨浚業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裡,低頭親吻著她的髮心,隔了大半年不見,他墨黑的眼底仍充滿了濃烈的愛戀。
在她獨自搭飛機前往美國的途中,他好擔心她會在複雜的轉機過程中迷路,整個人坐立難安,直到看見她安然無恙地站在機場大廳,他緊繃的心才安穩踏實。
她將臉埋入他的肩窩,聞著他淡淡的體香,感覺這十幾個小時飛行的疲累,在見到他的這一刻,全都消失了。
她環抱住他的腰,像隻貓咪般膩在他懷裡撒嬌。
「這是你第一次單獨出國,我一直擔心你會在轉機的時候迷路……」他在她的耳畔低語。
「拜託,我哪有這麼笨,太瞧不起人了吧!」她皺了皺鼻子,嬌聲抗議。
他笑了笑,捧起她的小臉,仔細端詳著。「你看起來好像瘦了一點……」大半年不見,她原本及肩的直髮燙捲了,柔柔地披在肩膀上,秀氣細緻的五官也化了淡妝,平添了幾分小女人成熟的韻味。
她俏皮地眨眨又長又翹的睫毛,甜蜜地微笑著。
他低首,愛憐地親吻她翹挺的鼻尖,低笑道:「走吧,我們先把行李拿回家,晚點再一起去吃飯。」
他彎腰,主動替她拎起又大又重的行李。
「聽說這邊的龍蝦很有名耶,我晚點要吃龍蝦大餐。」她摟住他的手臂,開心地笑道,兩人宛若是一對剛陷入熱戀的情侶,完全沒有讓距離沖淡了感情。
「好,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我請客。」他一手拉著行李,一手環住她的腰,一起離開機場。
「YA~~」她像個孩子般興奮的大叫。
兩人一起到停車場取車,從機場開車回市區的路上,他熾熱的眸光不時偷偷打量著她,難掩滿腔激越的情感。
「工作還順利嗎?」巨浚業一手操控著方向盤,一手則伸過來撥撥她的瀏海。
巨浚業大沁濃兩屆,畢業後,他去離島當兵,退伍的時候她剛好從大學畢業,之後他來波士頓攻讀研究所,她則選擇投入職場,成為職場新鮮人。
「很順利。」她歪著頭,瞅著他俊挺的側臉,興奮地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喔,這個月我正式升任為企劃專員,可以參與藝廊的企劃展覽活動,不用再當導覽員嘍~~」
其實,她一直以來都想當個畫家,但台灣的藝術市場不大,在現實環境和經濟因素的考慮下,她決定把畫畫當作興趣,從事藝術方面的工作。
他寵溺地撫摸她的頭,一邊開車,一邊聆聽她分享工作心得。
「而且我們經理人很好喔,他知道我要來波士頓找你,便允許我請一個禮拜的假,但說要交一份波士頓美術館的參觀報告。」她俏皮地吐吐舌頭。
「那有什麼問題,我可以開車載你去。」他的眼裡布滿愛意。
車子過了高架橋,駛入市區後,停在一棟磚紅色、頗具古樸歷史的公寓前,他下車繞過車頭替她打開車門,然後走去後車廂將沉重的行李拿出來。
巨浚業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租了一間小公寓,進入屋內後,她脫去休閒鞋,環視室內的格局,一房一衛,還附有一間客廳和開放式廚房,看起來很不錯。
「想不到你住的房子這麼大,居然還有客廳和廚……」她旋過身,話還沒講完,他熾熱的唇便欺上她的嘴,吞噬她未竟的話語。
歷經長久的分離,他承受著相思的煎熬,壓抑不住胸臆間澎湃的情感,熱情地需索著她的吻,想藉此填滿這六個多月的空白。
他饑渴地吻上她的唇,火熱的舌滑入她的唇齒間,狂野地占有她迷人的氣息、她的呼吸……
她在他的吻裡感受到熱情,伸手環住他的頸項,回應著他。
他高大的體魄將她壓向門板,兩人愈吻愈激烈,身體幾乎親密地貼觸在一起。
良久,他依戀不捨的結束這個長吻,低首凝視著她被吻腫的唇。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兩人目光閃爍地凝視著彼此,濕潤的鼻息交纏著,空氣裡彌漫著熾熱的相思溫度。
「我好想你……」他依戀的手指沿著她細緻的眉毛,滑過粉嫩的臉頰,一路來到細白的頸項。
他想念她的吻、她的身體、她的聲音、她甜美的氣息、她的一切……
「我也好想你……」她喘息道,迷濛的雙眼迎向他赤裸布滿慾望的黝黑眼眸,感受到他下腹間一股緊繃強悍的力量牴觸在她的小腹上。
看著她誘人的眼神,他對她的慾望更加狂熾,宛如一把燎燒的野火,一發不可收拾。
他壓向她,低頭親吻著她敏感的頸項,雙手滑向她的腰際,解開上衣,覆住豐盈的胸部,試圖要喚醒她沉睡的慾望。
她一手攀住他的頸項,另一手則拉住他不規矩的大手,低聲說道:「我們應該要先去吃飯的……」
「可是現在有比吃飯還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輕咬著她小巧的耳垂,雙手快速地解開她襯衫上的鈕扣,露出被黑色蕾絲內衣包裹著的雪白胸部。
「可是我肚子餓了……」她嬌聲抗議著,企圖要制止他熱情的進犯。
「等你餵飽我,我再帶你去吃大餐。」他深邃的眼眸盈滿赤裸的慾望,吻著她頸部柔嫩細白的肌膚,用最原始直接的方式需索她的感情。
她輕捶他的肩頭,因他大膽火熱的告白而心跳加速。
隨著他挑逗的舉止,一抹羞人的紅暈從臉頰染上她的胸口,她眼神迷濛,呼吸紊亂,所有的感官細胞全在他的撩撥之下甦醒,薄弱的理智消融在熾熱的情濤中。
他狂野的需索,填滿兩人分離以來的空虛,她感到滿足、感到自己被他熱情地愛著,興奮又甜蜜的融化在他的身下……
高潮宛如一波熱浪席捲了他們,兩人熱情的擁抱彼此,任憑夜色緩緩落下,吞蝕掉天空最後一抹陽光,瑩亮的月亮攀上樹梢,溜過窗簾的縫隙,爬過他堅實光裸的背脊,映在兩人甜蜜相擁的身軀上……
※ ※ ※
激情過後,巨浚業抱她到浴室梳洗,體貼地為她放好水,讓她泡在熱氣蒸騰的浴池裡,他則坐在浴缸邊擠了點洗髮精,搓揉著她柔細的長髮。
她慵懶地閉起眼睛,享受他的溺愛。
「都是你啦,害我今天吃不到龍蝦大餐了……」她嬌嗔道,都怪他太過熱情了,兩人在床上耗了兩個多小時,累到她現在連出門的力氣都沒有。
「明天我再開車載你到波士頓最有名的餐廳吃新鮮的龍蝦大餐。」他一邊替她按摩肩膀,一邊說道。
「那這樣要算利息喔,除了龍蝦大餐,你還要再請我吃一客牛排才行。」她故意鬧他。
「行,就算你想吃一頭牛,我都買給你。」他墨黑的眼底浮現笑意。
「你當我是豬啊~~」她柔柔地睨了他一眼。
他將她頭上的泡泡沖乾淨後,兩人一起泡在浴池裡,有一句沒一句的鬥嘴,享受著奢侈又浪漫的戀愛假期,甜蜜地連一分鐘都不想和對方分開。
她將背脊貼向他的胸膛,舒服地喟嘆了聲。
他充滿愛意地摟住她柔軟的身體,眷戀的指尖撫摸著她白皙柔嫩的肩膀,希望時間能就此停住,讓他將這一刻的幸福深深地刻進腦海裡。
梳洗完畢,兩人穿好衣服後,她雙手推著他的背,一起走到廚房。
「我看一下冰箱裡有什麼吃的喔……」他體貼地為她拉開座椅,然後打開冰箱看了一下裡面的食材。「吃披薩可以嗎?」
「好啊!」她單手撐著下顎,溫柔地望著他,深深地覺得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根本不在乎有沒有美味大餐,哪怕只是一碗湯麵,她都會覺得幸福無比。
他取出披薩放入烤箱,又拿了幾顆新鮮的柳橙,為她榨了一杯橙汁。
待披薩烤好後,兩人肩膀挨著肩膀,坐在椅子上,一起吃著熱騰騰的披薩。
「來,我再幫你加點起司粉。」
「謝謝。」她笑得有點傻氣,沒想到大半年不見,他依然還是這麼貼心,記得她喜愛的口味,真的好幸福喔~~
叮咚!
一道殺風景的門鈴聲響起,打斷了兩人的思緒。
「你有客人啊?」她好奇地發問。
他放下披薩,抽了一張紙巾擦拭手上的油漬,輕聲說道:「可能是同學來跟我借筆記,我去看看……」
「好。」她點點頭,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幸福地笑了笑。
巨浚業拉開門,一臉愕然地怔在原地。
他原以為是研究所的同學,沒想到站在門外的竟然是顧嫚芝。
高中畢業後,兩人一同考上台大,他讀電機,而她則念經濟系,兩人偶爾會在校園的餐廳和圖書館遇見,但除了打打招呼外,私下根本沒有交集。
大學畢業後,兩人也沒有聯絡,只有從高中同學的口中得知她飛往美國留學,直到上個月在一場華人留學生聚會偶然碰到她,才曉得她也來波士頓念書。
「嗨!」顧嫚芝盈盈地笑道。
「嫚芝?你怎麼會來?」他輕愣了下。
「我聽你同學陸傑說你的研究論文通過教授的審核,所以特地煎了牛排、買了紅酒,想幫你慶祝一下。」顧嫚芝熱情地嬌笑道。
之前在台灣時,她知道他和徐沁濃感情正好,一直沒有她的容身之地,於是傷心地割捨掉這段多年的暗戀飛到美國念書,沒想到在拿到碩士學位前夕居然又在異國與他重逢,令她深埋在心底的情感再度復燃了起來。
「其實這也不算什麼大事,你不必特地過來。」巨浚業試著打消她進屋裡的念頭。
「幹麼?不歡迎老同學來玩嗎?」她打趣說道。
她側面得知徐沁濃並不在美國,於是故意製造機會和他見面,還狡猾地換上一件黑色削肩洋裝,襯托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段。
「真的不用麻煩了,我已經在吃披薩了。」巨浚業高大的身軀倚在門邊,婉拒她的好意。
好不容易沁濃才挪出假期來美國陪他,他想盡情地享受兩人世界,完全不想被任何人介入。
「我們都是老同學了,你何必跟我見外?再說這麼多食物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啊!」顧嫚芝的語氣很堅持。
留在屋內的沁濃聽見一陣細碎的交談聲,好奇地走了過來,湊近他的肩膀,問道:「浚業,是誰找你?」
沁濃的目光對上站在門外,打扮得時髦亮麗的女人身上,忽地感覺對方的面容有點眼熟,卻又不記得曾在哪裡見過。
「這位是……」沁濃抬眸瞟向巨浚業。
空氣瞬間變得緊繃,三個人在沉默中對望,交換著各種情緒。
巨浚業坦然地開口說道:「這位是我的高中同學顧嫚芝,上個月我們在留學生的聚會中偶然碰到,才曉得嫚芝也在波士頓念書……」
「原來是嫚芝學姊,我是浚業的女朋友徐沁濃,也跟你們念同一間高中,有一次在上體育課被你用籃球打到的那個,還記得嗎?」經巨浚業一提醒,她對顧嫚芝的記憶瞬間回來了。
除了那顆籃球,她還記得他們倆常常在圖書館和顧嫚芝「巧遇」。
沒想到兜兜轉轉,三個人居然會在波士頓遇上。
乍見徐沁濃的瞬間,顧嫚芝愣了下,眼色黯然,裝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輕聲說道:「哦……原來你就是浚業的女朋友啊,我記得你好像是念美術班的,但籃球的事我不太記得了。」當年那不是意外,而是因為心生嫉妒,故意將球砸向徐沁濃,但她並不打算說出實話。
「學姊,你來找浚業有事嗎?」沁濃警戒地打量著顧嫚芝。
她故意親暱地環住他的腰,藉此宣示自己正牌女友的身分。不管顧嫚芝對巨浚業有沒有好感,她決心捍衛自己的感情到底,不許任何人破壞他們的幸福。
「我聽說浚業的研究論文通過審核,特地帶了牛排、紅酒來幫他慶祝。」顧嫚芝倔強地不肯離開,她倒要看看巨浚業到底是愛上徐沁濃哪一點?她又有什麼地方輸給徐沁濃?
巨浚業為難地夾在兩個女人對峙的眼色中,額際冒出一顆冷汗,極度擔心她會誤會他和顧嫚芝的關係。
「但是我們已經烤了披薩……」巨浚業試著婉拒顧嫚芝的好意,不想讓任何人打擾兩人甜蜜的晚餐。
「我做了這麼多菜,一個人怎麼吃得完……」顧嫚芝故意擠出一抹熱絡的笑容,繼續說道:「再說能在這裡見到高中時期的學妹也算有緣,大家就一起敘敘舊嘛……」
「嗯,既然這樣的話,那就進來吧!」她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幼稚、愛亂吃醋的女生,所以只好犧牲一些兩人獨處的時間,請顧嫚芝進屋。
「嫚芝,你先坐一下,我拿盤子把餐點盛起來。」沁濃都這樣說了,巨浚業只好無奈地接過她手中的紙袋,走往廚房。
「我也進去幫忙。」沁濃朝顧嫚芝漾出一抹客套的笑容,丟下話,走進廚房。
沁濃走到流理台旁,巨浚業正忙著將牛排擺放在盤子上。
「你老實說,顧嫚芝怎麼會來找你?」她嬌悍地瞪著他,壓低音量,一副興師問罪的口吻。
「我怎麼知道?」巨浚業一臉無奈,無辜地說道。
「你該不會……」
「當然不會。」他急著澄清。「我的心裡除了你以外,已經容不下任何女人了。」
「那她怎麼知道你論文通過審核的事?」她不想質疑巨浚業對自己的感情,但有些事情還是要問清楚。
「我研究所的同學陸傑正在追她,肯定是找不到話題,所以就聊我的事。」巨浚業推測著這個可能性。
「嗯,暫時相信你一次。」她嬌睨了他一眼,伸手掐住他腰間的肌肉,警告地說道:「要是敢騙我,你就死定了。」
「我疼你都來不及了,哪可能會做出傷害你的事!」他的眼底充滿憐憫與疼惜,柔聲道:「在這個世界上,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看你受傷,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讓那種事發生。」
「嗯,相信你就是了。」他堅定的承諾,安撫了她的不安,感覺心窩暖暖的,嘴角也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顧嫚芝吶吶地看著兩人親暱得猶如一對同居中的小夫妻,且徐沁濃身上還穿著一件寬大不合身的男用襯衫,一看就知道是巨浚業的衣服,讓她嫉妒到快抓狂。
兩人一同走出廚房,將一副刀叉和一瓶紅酒擺在顧嫚芝面前。
「你跟沁濃吃牛排,我吃披薩就好。」巨浚業分別將兩份牛排遞到兩個女生面前,體貼地說道。
沁濃拉開巨浚業身邊的空位坐下,與他並肩坐在一起,兩人甜蜜得一刻也捨不得分開,眉梢眼角全是濃情密意。
「我食量小,我們合吃一塊就行了。」她拿起刀叉,切了塊牛排,很自然地遞到巨浚業的嘴邊。
他張開口,甜蜜地接受沁濃的餵食,一點都不想掩飾兩人熱烈的感情。
他不想去揣測顧嫚芝來訪的意圖,但卻有意無意的暗示她,任何人都無法分化他和沁濃的感情。
時間沒有稀釋兩人愛情的濃度,距離阻隔不了兩人的愛戀,旁人更是無法介入兩人之間,他們堅定的相信彼此就是對方的幸福。
「沁濃,你也要來美國念書嗎?」顧嫚芝佯裝問得漫不經心,想知道兩人接下來的感情狀況。
「沒有,我只是單純來度假。」她搖搖頭,側眸回給巨浚業一記溫柔的眼色。
「所以你在上班了?」顧嫚芝緩慢地切著牛排,抬眸打量著她。
「嗯,我在藝術展覽中心擔任企劃專員。」她喝了口紅酒,輕聲回道。
「要來波士頓幾天?」
「七天,今天下午剛到。」她笑笑地應道,對顧嫚芝的問題有問必答。
「我記得你好像是念美術系,還以為你會想當畫家。」顧嫚芝愈說口氣愈酸,就是不懂自己哪點輸給徐沁濃?巨浚業又為什麼會愛上她?
「台灣的藝術市場太小了,我怕自己當職業畫家的話會餓死。」她吐吐舌頭,自我解嘲。
「不會,大不了我養你。」他撕了一塊披薩餵進她的嘴裡,動作很是親密。
對巨浚業來說,「養」這個字不單只是生活所需上的照顧,還包括了心靈的依靠,和一輩子的承諾。
「你養得起我嗎?」她嬌睨了他一眼,忍不住和他鬥嘴。
「當然養得起,包准把你養得白白胖胖。」他又叉了一塊牛肉送進她的嘴裡。
「你當我是豬啊?還養得白白胖胖的。」她輕捶他的胸口,軟軟地抗議著。
顧嫚芝僵坐在餐桌的另一端,凝看著兩人打情罵俏的畫面,心裡很不是滋味,尤其當她抬起手時,寬大的襯衫微微敞開,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膚,裡頭全是一圈圈清晰可見的吻痕,不用說那一定是巨浚業熱情的傑作。
他們互動愈甜蜜,顧嫚芝的心底愈是難受,霍地,她放下刀叉,站起身。「我還有點事,你們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我送你。」巨浚業禮貌地說。
「不用了,我車子停在附近,自己去就可以了。」顧嫚芝擠出一抹脆弱的笑容,拎起手提包,幾乎是用逃的離開他的公寓。
回到車子裡後,她堅強的偽裝終於瓦解,狼狽地趴在方向盤上痛哭起來。
明明是她先遇見巨浚業,為什麼他愛上的人會是徐沁濃呢?
她好不容易才死心,割捨掉對巨浚業的愛,可為什麼又讓他們重逢,讓她以為兩個人之間還存著無限可能……
※ ※ ※
午後的陽光柔和地覆蓋了整座城市,幾隻野鴨緩緩地游過蓄滿光波的湖畔,蒼綠的草地上坐著三三兩兩的人,享受著寧靜悠閒的時光。
巨浚業和沁濃隨興地將毯子鋪在草皮上,吃著三明治、喝著新鮮的果汁,看著附近的小朋友蹲在湖邊丟飼料給魚吃,好不悠閒。
待在波士頓的這幾天,巨浚業沒課時,兩人會一起搭郵輪出海看鯨魚,到附近的海港吃海鮮、看帆船比賽;若是遇到他要上課,她則拿著地圖和旅遊手,自己搭乘地鐵,逛過一間又一間的美術館和博物館。
她慵懶地將頭枕在他的大腿上,看著燦爛的日光與樹影嬉戲,偶爾幾隻野鳥振翅飛過,落下幾片綠葉。
巨浚業愛憐地輕撫她柔細的長髮,從背包裡取出一份資料放在她的手裡。
「什麼東西?」她睜開眼睛,懶懶地問道。
「你看了就知道了。」他笑得有點神秘。
她坐起身,翻著他遞來的資料,上面是幾間語言學校的簡介,還有藝術學院的入學資料。
「這是……」她翻了幾頁,瑩亮的水眸裡充滿問號。
「沁濃,你要不要留在波士頓跟我一起念書?」巨浚業的表情非常認真,在她跟公司請假要來美國度假之前,他就已經替她搜集好相關資料了。
沁濃愣了幾秒,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其實,在他計劃出國留學時,她也有考慮要不要跟他一起來美國,但在經濟壓力的考慮下,還是決定放棄。
這幾年,她跟家人的關係很淡,打定主意不拿爸爸的錢,高中到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已經將媽媽留下來的保險金用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她才剛出社會不久,根本無力負擔在美國的開銷。
「你是在擔心錢的問題嗎?」巨浚業摟著她的肩膀,低聲說道:「我從大學開始就有在投資股票,存了一筆錢,如果我再兼職打個工,應該足夠負擔我們兩個人的生活開銷。」
她眼眶一熱,柔柔地偎進他的懷裡。
他怎麼能這麼貼心、這麼細膩呢?她渴望的、不敢說出口的,他全都替她設想好了,甚至還把她規劃在未來裡,教她怎能不感動?
他知道她和家人的感情疏離,在他當兵和出國這段期間,每個週末一定要巨媽媽邀她到家裡吃飯,偶爾還請他的弟弟們充當搬運工,關心她的生活,讓她一直被溫暖地善待著。
因為他的愛和呵護,讓她即使處在沒有他的城市裡,仍舊感到溫暖。
她在愛情裡遇見了另一個自己,不同於十七歲那個倔強叛逆不馴的女生,而是一個成熟、懂事又勇敢的徐沁濃。
「到美國來好嗎?我們一起念書、一起生活、一起賴床,怎麼樣?」他摟住她纖細的肩膀,柔聲說道。
他說得輕鬆,但她卻感動得一塌糊塗。
明明他研究所的課業既繁重又吃力,俊挺的臉龐常常掩不住深深的疲憊,她怎會忍心讓他去打工呢?
「你也知道,我本來就不怎麼愛念書,留學的事我看還是算了。」她把手中的資料遞還給他,搖頭拒絕。
「你如果不想拿學位,念個短期的語言學校也不錯啊~~」他繼續游說。
「嗯,這個建議是很好,但我還滿喜歡現在的工作,既是我的興趣又可以學到東西,而且我好不容易才從導覽員升為企劃專員,不想就這樣放棄。」
「你可以再考慮一下,不用現在給我答案。」
「呵,其實你是怕我跑掉,才想把我拐到美國吧?」她故意換個語氣,轉換略顯嚴肅的話題。
「難道你就不怕我愛上其他的女人嗎?」他反問她,就是想用各種理由誘她來美國。
「你會嗎?」她清亮的眼睛定定地注視他,然後用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的口吻說:「聽說在美國雇一個黑人殺手只要幾千塊美金,如果你敢愛上別人的話,我就隔海對你發出追殺令。」
她用手指比出手槍的形狀,抵在他的胸口,發出砰的聲音。
他捂住胸口,配合地演出中槍的痛苦姿態。
「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她迷人的眼瞳裡全是頑皮的笑意。
他斂起嬉鬧的神色,低下頭,一個溫柔的親吻落在她的雙眉之間。
她眷戀地環抱住他,將臉貼向他的肩窩,像個小孩般無助地撒嬌道:「不要愛上別人好嗎?」
「這還用說嗎?我的心裡除了你,根本容不下任何人。」他堅定地說著。
「嗯,那我也不會隨便亂吃醋、亂發脾氣,我會乖乖地等你回來……」她偎進他的懷裡,感覺眼眶有點濕濕的。
「沁濃,再給我三年的時間,我保證到時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給你一輩子的幸福,就算你嫌我煩,我也不會離開。」
「好……」她鼻頭一酸,感動的淚水不可抑止地溢出她的眼眶,哽咽地說道:「就算是三十年我都會等你……」
他捧起她的小臉,輕輕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低低地笑道:「三十年?你是想當老新娘嗎?」
「反正,我這輩子是賴定你了……」她嘟著嘴,軟軟地說道。
他俯下身,一個甜膩至極的吻落在她的唇上,纏黏的吻漸漸加深,兩顆心也緊緊相依,決定這輩子永不分開。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7 00:02:00
第五章
夜色柔和地覆蓋下來,吞噬掉天際最後一抹殘光,瑩亮的月兒悄悄爬上樹梢,灑落一圈光華。
市街上的霓虹燈紛紛亮起,車水馬龍的街頭,商家正播放著一曲又一曲熱力四射的流行歌曲,為這座城市注入一股熱情的活力。
座落在市區中心的西爾飯店正在舉辦一場慶祝宴,西裝筆挺、穿著華麗的賓客在服務人員的帶領下,紛紛踏上暗紅色的地毯,進入一樓的宴會廳。
為了慶祝「齊威科技」研發的液晶電視成為全亞洲市占率冠軍,總公司特地舉辦這場宴會,邀請高階主管、科技菁英和媒體記者共襄盛舉。
巨浚業一身黑色手工西裝,合身的剪裁襯出他高大英挺的身材,配上斯文俊朗的五官,一出現在會場便成為全場矚目的焦點。
他牽著沁濃,兩人十指交扣,親暱地一同出席公司舉辦的派對。
「巨總經理,您總算來了,有好幾家財經線的記者正等著專訪您呢!」穿著藍色西裝、戴著金邊眼鏡的高副總熱絡地前來與公司最被看好的大紅人打招呼。
「巨總經理,這位是……」站在一旁的行銷部李經理好奇地看著他身邊的佳人。
沁濃穿著一件黑色貼身小洋裝,清麗的臉上漾著溫柔動人的淺笑,全身散發出嫻雅貞靜的氣質,令在場許多男士目光為之一亮。
「她是我的未婚妻……徐沁濃。」巨浚業溫柔地瞟了她一眼,介紹她給同事認識。「沁濃,這位是高副總和行銷部的李經理。」
「高副總、李經理,你們好。」沁濃優雅地問候。
聽到巨浚業以未婚妻的身分介紹她,她的心底漾滿甜蜜,覺得過去為愛苦澀的等待全都值得了。
「原來是巨總經理的未婚妻,難怪長得這麼漂亮有氣質,婚期訂在什麼時候啊?」高副總嗓門宏亮,揚聲一喊,許多同事立即圍攏過來。
「婚期還沒有決定好,有好消息一定會跟大家分享。」巨浚業朗笑道。
沁濃的俏臉暈染上一抹幸福的笑容,落落大方地接受大家的祝福。
「巨總,您有空嗎?可不可以先接受報社記者的訪問?」身為這次派對統籌的公關主任領著幾位平面記者來到他身邊。
「好。」巨浚業朝公關主任點點頭後,看了沁濃一眼,不太放心放她一個人在會場。
沁濃笑了下,體恤地說道:「你先去接受記者的專訪吧,我自己在會場逛逛。」
「嗯,吧檯那有附設餐點和甜品,你先過去吃點東西,我晚點去找你。」他溫柔地拍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你快去啦!」沁濃推推他。
巨浚業在公關主任的帶領下,跟公司的董事和幾位高階主管先拍了張照,準備接受平面記者的專訪。
沁濃避開迎面而來的賓客,走到餐點區,彎下腰,拿起一塊小蛋糕放在餐盤上。
「好久不見啊,徐沁濃。」一道陌生的女音在她身後響起。
沁濃轉過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艷麗世故的臉龐,她愣了下,不曉得對方是誰。
「不記得我了嗎?」顧嫚芝目光犀利地盯著她,豐潤的嘴唇噙著一抹笑意。「我是巨浚業的高中同學顧嫚芝,我們在波士頓見過啊,有印象嗎?」
她怔了怔,端詳著顧嫚芝,發覺她和記憶裡有些不一樣,不只五官更為成熟艷麗,全身上下都溢散著精明的銳氣。
「嗨,好久不見,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沁濃客套性地笑了笑,試探地問:「你也在『齊威科技』工作嗎?」
沁濃記得自己之前去波士頓看巨浚業時,顧嫚芝某天晚上突然來訪,讓她感覺很不愉快,憑女人的直覺認為顧嫚芝是喜歡巨浚業的。
否則有哪個女生會大費周章地開車繞過半座城市,只為了送餐點給一個男人?除了喜歡這個理由外,她實在找不到其他的藉口。
不過,後來又聽巨浚業說顧嫚芝和他研究所的同學交往,在取得學位後,一起到上海發展。
之後,兩人就顯少提起顧嫚芝,這名字也就這樣漸漸淡出她的記憶。
不過,她沒想到他們三個人竟然這麼有「緣分」,兜轉了好幾回,從台灣相遇到波士頓,又從波士頓相遇回台灣……
「嗯,我是上海行銷部經理,這個月調回來總公司開會。」顧嫚芝一邊啜飲紅酒,一邊打量著她。
三年不見,徐沁濃變得更清麗可人,眉梢眼角全是笑意,儼然一副戀愛中女人的模樣,尤其是兩人在同事面前高調地宣布婚訊,讓她氣到心底滋長出嫉妒的苞芽。
當她為情所苦的那幾年,她很想問巨浚業,自己究竟是哪一點輸給徐沁濃,但始終沒有機會開口。
「想不到你跟浚業居然會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沁濃不喜歡她過分犀利的眼色,銳利到宛若一把利刃,讓人覺得很不舒服,但礙於她是他的同事,只好勉強應和她。
「對啊,你不覺得我跟巨浚業很有緣嗎?」顧嫚芝佯裝一副漫不經心閒聊的口吻,但凜凜的聲音卻充滿了敵意。「高中同班三年、考上同一所大學、不約而同選擇在波士頓攻讀碩士,現在居然又成為同事……」
沁濃無聲地笑了笑,交談的氣氛瞬間變得詭異,兩個女人之間暗潮洶湧。
她優雅地啜飲著香檳,隔著杯緣悄悄打量顧嫚芝,是她太過敏感還是怎樣,總覺得顧嫚芝說話都帶刺,隱約透著一股敵意。
這麼多年過去,難道顧嫚芝還在乎巨浚業嗎?
他們之間除了同事的關係,還有其他的交集嗎?
「既然你是上海行銷部經理,主要工作的地方應該是在上海吧?」沁濃試著找出兩人沒有交集的部分。
「就台北和上海兩地跑,不過我在考慮要不要向總公司請調回台灣,畢竟這裡才是我的家。」顧嫚芝又向迎面而來的服務生要了杯紅酒,頻頻藉著喝酒來掩飾內心的妒意。
顧嫚芝瞥見她無名指上燦亮的戒指,胸口彷彿被螫了下,正狠狠地抽痛著。
「喔。」她敷衍地點點頭,總覺得顧嫚芝話中有話,好像在暗示什麼。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越過會場浮動的賓客,落在鎂光燈聚攏下的巨浚業,他和幾位高階主管正在接受電子媒體的專訪。
「浚業很出色吧?」顧嫚芝朝她挑了挑眉,銳利地說道:「就我知道他在就學時,研究論文就已經刊載在國際期刊上了,在結束矽谷的工作合約後,也有許多科技公司有意延攬他,其實他在國外可以有更好的發展……」
「嗯。」沁濃盡量壓抑滿腔的不悅,隨便應了句。
她一點都不想和其他的女人討論自己的男人。
巨浚業有多出色耀眼,她自己最明白,根本不需要任何女人來提醒她。
她也無意與其他女人分享他的驕傲與榮耀。
她跟其他戀愛中的女人一樣,愈愛巨浚業,心眼就愈小,自私地想霸占他的所有,不願跟任何人分享他的一切。
若不是顧及巨浚業的人際關係和形象,她才不想委屈自己應酬顧嫚芝……
「顧經理,原來你在這裡,有幾個行銷部的同事在找你……」另一名穿著深藍色套裝的公關人員,切入兩人的談話。
「好。」顧嫚芝斂起眼底深沉的敵意,換上一抹熱絡的笑容,朝著人群走去。
沁濃悄悄地吁了口氣,原本參加派對的好心情,全都被破壞殆盡。
她朝巨浚業的方向望去,注意到他的訪談還沒有結束,索性端了一杯香檳走到外面,站在陽台上透透氣,入秋的夜風輕輕吹來,卻拂不走她心裡的疑慮。
說到底,她心底還是介意顧嫚芝的存在,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重逢。
她害怕自己小心翼翼守護的愛情會被顧嫚芝破壞,而且也不喜歡聽到顧嫚芝談論巨浚業,那語氣彷彿兩人有多熟、生命裡有多多交集似的……
巨浚業結束媒體採訪後,在會場裡繞了一圈,沒瞧見她的身影,便往外面的陽台走去,果然見到她倚在欄桿前吹風。
「派對很無聊嗎?」巨浚業走近她,凝看著她線條優美的側臉。
她回過神,朝他柔柔一笑。「就有點……悶。」
他的手掌親暱地貼著她的腰身,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那我帶你回家好嗎?」
「這個酒會不是對你很重要?直接走掉可以嗎?」她側過臉,微微瞟了他一眼。
她喜歡他說「家」這個名詞,因為那是一個完全屬於兩人的地方,可以阻去外界的紛紛擾擾,她也能放縱自己的情感,任性地霸住他。
「再重要,也沒有我的老婆大人重要。」他低頭親吻她柔嫩的鬢角。
她溫柔地輕笑,心底被他甜蜜的情話融化。
兩人牽著手,走回會場,向公關主任和幾個董事打過招呼後,一同離開飯店。
殊不知,一雙嫉妒到發狂的眼睛,正緊緊地跟在兩人的身後,直到他們的座車消失在擁擠的車流中……
※ ※ ※
巨浚業和徐沁濃從派對離開後,便直接開車回到租賃的公寓。
一路上,她猶豫著該不該向巨浚業提起遇見顧嫚芝的事,但又怕被他取笑自己小心眼,所以一直隱忍著。
回家後,她脫去高跟鞋,直接走往半開放式的廚房,打開冰箱,取出兩瓶可樂,將其中一罐遞給他。
他脫下西裝外套,鬆了鬆脖子上的領帶,接過她手上的可樂,拉開拉環,仰頭喝了一大口。
她倚著流理台,好整以暇地瞅著他,試探地問:「喂,你猜,我在派對上遇見誰?」
「誰?」他又喝了口可樂,問得漫不經心。
「顧嫚芝。」她加重語氣說道:「她說她在你們公司擔任行銷部經理……」
「她喔,好像吧!不過我們又不是在同一個單位,她隸屬於上海分公司,只會在台北待一個月,等研討會結束就要回上海了。」他打開冰箱,取出一盒櫻桃。
「那你為什麼沒跟我說她也在你們公司上班?」她語氣酸酸的。
「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他打開水龍頭,沖洗著櫻桃,塞了一顆進她的嘴巴裡。
升上總經理後,他的工作又忙又累,連籌辦婚禮都沒什麼時間了,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顧及其他的人事物。
對他來說,顧嫚芝就跟其他「齊威科技」的員工一樣,僅只於同事而已。
「怎麼會不重要……」她嘟囔著,心裡多少有點芥蒂。「我總覺得她好像……好像很在乎你……」
憑著女人的直覺,她多少感覺得出來顧嫚芝對巨浚業依然存有好感,至於這份感情是深還是淺,她無從得知。
他一邊看著嘩啦啦的水流下,一邊聽著她用幾不可聞的音量抱怨著,索性關掉水龍頭,抽起紙巾,拭去手上的水漬。
他抬起她小巧的下顎,輕吻了下她翹挺的鼻尖,輕謔道:「咦,我好像聞到一股酸酸的味道咧,該不會是有人在吃醋吧?」
她嬌哼了聲,沈下俏臉。
他貼近她,雙手撐向流理台的兩側,運用身材的優勢將她圍困在胸膛裡。
「我是真的很介意她的存在,不是在吃醋鬧脾氣。」她抬起柔弱無辜的眼睛,定定地注視著他。
愈是愛他,她的心眼就愈小,小到連一粒沙子都容不下。
更何況顧嫚芝可不是一粒沙子,而是株巨大的仙人掌,眼神和語氣都帶著刺,扎著她的心,令她極不舒坦。
「就算嫚芝曾經在乎過我,也都是以前的事了。」巨浚業的眼神剛健坦白,繼續說:「後來我不是告訴你,她跟我研究所的同學陸傑交往,兩人一起到上海工作了嗎?而且他們還訂了婚……」
「她訂婚了?」沁濃露出驚訝的表情,顧嫚芝在派對上的話題始終繞著他打轉,根本沒有聊到她的未婚夫。
「去年我還在美國工作的時候,陸傑打電話跟我說的。」他看了她幾眼,繼續以一種輕訓的口吻說道:「所以嫚芝對我來說,僅只於同事和友人的未婚妻。」
「喔。」她輕應了聲,看來一切都是她多慮了。
「以前我一個人在美國,那麼孤單寂寞都沒有做壞事了,更何況是有你在我身邊,我更不可能對朋友的未婚妻有非分之想。」他用手指輕彈了下她的額頭,懶洋洋地笑道:「所以你這顆聰明的小腦袋瓜就不要再胡思亂想嘍~~」
不管是在波士頓念書那段期間,還是出了社會工作,他遇過的女生不算少,其中當然也包括身材極好、美麗又富有吸引力的女人,她們的示好也許能夠撩撥起一個男人的慾望,但卻無法挑動他的心。
他對他們的愛情有責任,必須要互信互愛、忠誠坦白,不想貪圖一時情慾上的放縱,而毀了兩人這麼多年的感情。
「誰叫你不事先告訴我這些事……」她柔聲抱怨著。
「好……」他以一種安撫的語氣說:「以後不管大事小事,我都會先跟老婆大人報備。」
「你要說到做到喔,要是敢欺瞞我的話,你就完蛋了。」她故意揪住他的領帶,軟軟的警告他。
「好,我會好好遵守完美老公守則第五條——對老婆一定要誠實坦白,絕不能有任何欺瞞說謊之嫌。」
她輕捶他的胸口,再度被他甜膩的情話逗笑了。
「親愛的老婆大人,我招供完畢嘍,現在是不是輪到你了?」他的眼神懶洋洋的,一抹性感的笑容躍上唇角。
「什麼意思?」她無辜地眨眨眼。
「亂吃飛醋,不信任老公,是不是該罰?」
「有本事你就處罰我。」她昂起下顎,壞壞地挑釁道。
她不相信他會捨得處罰她。
「好,我罰你一整晚都不能下床。」他彎下身,將她攔腰抱起,往臥室走去。
她驚呼一聲,輕捶他的肩膀,嬌聲抗議道:「哪有這種懲罰方式啦~~」
他粗魯地推開房間,將她拋在床上,富有侵略性的眼神漫游過她玲瓏有致的身軀,從小巧細白的腳踝,一路往上移,來到她勻稱修長的小腿,被黑色貼身洋裝包裹著的曼妙曲線。
他扯下領帶和皮帶,利落地解開襯衫上的鈕扣,墨黑的眼睛往來梭巡著她誘人的身段,她微微敞開的襟口,露出一半雪白的酥胸,令他奔騰的熱情在血液裡湧動著。
他熾熱的目光,彷彿帶有一股熱力,煨燙了她的肌膚。
「喂,沒有這樣的懲罰方式啦,聽到沒有?」她不安地瞪著他,慌亂地想爬下床。
他扣住她細白的腳踝,一寸一寸地靠近她,然後將她壓覆在胸膛與床墊之間,火熱的視線大膽地盯著她。
「那我們改換另一種懲罰方式怎麼樣?」他毫不隱藏自己的慾望,堅挺的下腹貼觸在她柔軟的身軀上。
「什麼方式?」她天真地問道。
「換你懲罰我……」一抹曖昧兮兮的笑容躍上他的唇角,繼續說道:「罰我取悅你一整個晚上。」
「那還不是一樣……」她嬌嗔道。
他低首吻住她殷紅的小嘴,吞噬她未竟的話語,感受著她玫瑰花瓣誘人芳香甜美的滋味。
他的吻又濕又熱,極盡纏綿,輕易地撩撥起她體內深沉的慾望,然後盡情地在她的身上撒野,用一整晚的時間證明自己有多麼愛她……
※ ※ ※
傍晚一場滂沱的驟雨,讓整座城市彷彿浸泡在水裡,坑坑疤疤的路面上積著一灘又灘的水漬。
大雨剛下的時候,巨浚業正好在開會,趁著會議中間休息十五分鐘的空檔,他回到辦公室撥了通電話給沁濃,告訴她今晚應該不會跟她一起吃飯,因為會議不曉得會拖到多晚才結束。
兩人結束簡短的對話後,他又回到會議室進行馬拉松式的漫長商討策略,為了將公司生產的液晶電視拓展到美國市場,總公司將亞洲區各個行銷處的高階主管全都調回來研擬行銷策略。
等到會議結束時,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巨浚業拎著公文包走下樓,這時候滂沱的雨勢已經轉為毛毛細雨,他的車子前天恰好進廠保養維修,只得站在路邊招計程車回家。
一輛白色的BMW房車停在他的跟前,玻璃車窗緩緩地降下來。
「浚業,我送你吧,這時候很難叫車……」顧嫚芝從駕駛座探出頭,嬌聲說道。
「我自己搭計程車就可以了,很晚了,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巨浚業彎下腰,朝著窗口望去,婉拒她的好意。
「快點上來吧,這裡不能停車……」顧嫚芝催促道。
身後傳來一聲聲刺耳的喇叭聲,再加上下雨,放眼望去,計程車裡幾乎都有載人,巨浚業只好接受她的好意。
入座後,他繫上安全帶,客套地說:「大家開會一整天都累了,還要你送我回去,真不好意思。」
「那有什麼關係,我們又不是不熟,都認識十幾年了,何必跟我見外。」顧嫚芝熟練地操控著方向盤,悄悄地瞟著他。
一雙疊滿彩妝的濃艷眼睛,藏著偏執的愛戀。
她從高中一年級在新生訓練上見到巨浚業,便被他斯文儒雅的外表吸引,情竇初開的她,幾乎是對他一見鍾情。
兩人在課業成績都表現得十分出色,高中三年他總是擔任班長,而她則是副班長,兩人培養出許多好默契,帶領班上創下許多優秀成績,有過很多美好難忘的回憶。
她一直以為兩人會在一起,但在高三下學期,徐沁濃闖入他的生命,一切就變質了,兩人的好默契被破壞了,他的身邊再也沒有她停留的空間,那份落空的愛成為她心底最深的執念。
「最近公司為了要拓展美國市場,做了許多變動和決策,還把你們調回來總公司開會,辛苦了……」巨浚業找話題打破過分安靜的氛圍。
「同事對於你研擬出來的策略都十分贊同,再加上大家一直派駐在外地,難得可以回來台灣待這麼久,大家都很高興有這次的研究會議。」顧嫚芝笑笑地說道。
兩人的話題圍繞在這次進軍美國市場上,各自發表了不少意見,交談氣氛很熱絡,但始終停留在公事上。
車子過了高架橋,在微雨迷離的夜色下奔馳了一會後,駛進了安靜的住宅區內。
「停在這個路口就可以了,我自己走進去……」巨浚業拎起公文包,轉頭瞟了她一眼。「嫚芝,謝謝你載我一程——」
「我跟陸傑解除婚約了。」她忽地拋下這句話,成功地定住巨浚業打開車門的動作。
「什麼?」巨浚業錯愕地愣了愣。
「我以為你應該知道我會解除婚約的原因。」她的語氣有些惆悵,頓了頓,繼續說:「我喜歡你,從高一就喜歡你了……這十幾年來,這份感情從來沒有變過,不管分隔多遠,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你,我一直在等你和徐沁濃分開……就連跟陸傑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裡想著、念著的人還是你……」
這幾年,她也曾試著要和其他男人交往,陸傑就是其中一個,他積極又熱情,對她萬般包容,但她對他就是少了那種悸動的感覺。
每當她聽到巨浚業的名字,心就像被下了咒語似的,總會不由自主地被他牽引。
「陸傑是個很好的男人,我希望你不要後悔自己的決定。」巨浚業選擇忽略她的告白,不去正視她的感情,連安慰的話都不想說。
他不想聽其他的女人跟他訴說對他的愛戀有多深、對他的感覺有多強烈,只因他不容許自己對任何女人產生憐憫的感覺。
他知道這樣做很自私,但對其他女人寬容,就是對沁濃殘忍,他必須保護兩人的感情。
「你比誰都知道我對你的感覺——」她失控地吼道,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向他告白了。
三年前,她拿到碩士學位時,在酒吧裡喝了點酒,也曾打電話向他坦白過自己的感情。
「可是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從以前我就只把你當同學,現在則是公司的同事,我的立場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巨浚業打斷她的話,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我會接受陸傑的感情還不是因為你,是你殘忍地把我推向他的懷裡……」顧嫚芝的淚水不可遏止地溢出她的眼眶。
那一晚,她仗著酒意把積鬱多年的感情說出口,但他非但沒有感動,還殘忍的不見她。
當時她在電話裡任性地吼著不見不散,便痴痴地等著他到來,等得心都快碎了,等到的人卻是陸傑。
「我會跟他訂婚也是為了刺激你,我會解除婚約也是你,都是你在混亂我的感情,如果上回我們在上海的分公司碰面時,你已經跟徐沁濃結婚了,那我的心或許會死得徹底一點,但是你沒有,你還給了我遐想和後悔的空間。」她憤怒地指控道。
每當她很努力要忘記巨浚業的時候,他又會出現在她的面前,彷彿有一條無形的線系住了兩人的小指,兜兜轉轉、迂迂迴回了好久,還是會見面。
「我跟沁濃有屬於我們兩人的感情計劃,沒有必要照著你的劇本走。」巨浚業隱忍著滿腔怒意,下了車,重重地甩上車門。
沒想到事隔多年,顧嫚芝還是沒有放下對他的感情,而她的告白,非但沒有撼動他的心,反而讓他覺得困擾和反感。
她跟著打開車門,繞過車頭,阻去巨浚業的去路,固執地說道:「如果當年沒有徐沁濃的介入,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也不想懂。」巨浚業眼色犀利地瞪著她,凜聲忠告。「我只知道陸傑是真的喜歡你,也是值得託付一生的男人,如果你把他的感情當作是對我的報復,那就太任性了——」
聞言,顧嫚芝埋在內心奔騰的情感瞬間爆發,不顧一切地欺上前,吻住他的唇。
她捧住他的臉,重重地吻住他冰冷的唇,火熱的舌試著想撬開他的唇齒,吸取他的氣息,貼觸他最熱情的部位,但回應她的卻只是一片冰冷。
他怔愣了幾秒,回過神,推開她的肩膀,眼底迸射出憤怒的光芒。「你想從我的吻裡得到什麼?證明什麼?不管你做再多,還是無法改變我的決定,我不可能接受你……」
她不顧自尊,失控地喊道:「在你知道我的感情之後,怎還能夠若無其事地和徐沁濃結婚呢?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會變得這般狼狽嗎?如果三年前那一晚,你沒有那麼自私的話,我會成為傷害陸傑的罪人嗎?是你的自私傷害了我和陸傑……」
「我是自私沒有錯,但那一切都是你的選擇,你要自己承擔這一切的後果。」他的聲音冷硬得沒有一絲溫度,不想為她懊悔的選擇而承擔責任。
「巨浚業,你真的好自私!我恨你……」顧嫚芝氣憤地掄起拳頭,在他身後吼道。
他頂著濕冷的細雨,毫不留情地快步離開,留下一臉心碎的顧嫚芝。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7 00:02:19
第六章
灰暗的雲層下,天空飄起綿綿細雨,柏油路積著一攤攤水窪,徐沁濃手裡拎著一鍋煲湯,出了捷運站後,撐起雨傘,踩過濕淋淋的路面,往社區的巷子裡走去。
自從巨浚業升上總經理後,這一個月以來,他每天都很忙碌,籌備婚禮的事幾乎都落在巨媽媽和她的身上,她下班後常常到巨家吃飯,和巨媽媽討論婚禮相關事宜,順便把巨媽媽精心熬燉的雞湯帶回來給他當消夜,補補身子。
而也因為這麼密集地討論婚禮的事宜,她開始有要當新娘的感覺了,整個心情都沉浸在幸福的喜悅中。
真的要嫁給他,成為他的新娘子了……
她沿著昏黃的路燈,踽踽獨行,一輛白色的BMW房車從旁邊駛了過來,她趕緊走避到一旁,免得被飛濺起的水漬給打濕。
白色房車在巷口停了下來,裡頭似乎傳出一陣斷斷續續的交談聲,女的情緒很激動,音量有些大,男的聲音低低的,兩人好像在爭執什麼,她很自然地放慢腳步,想等房車開走再過去。
車廂內,一雙筆直的長腿跨出車門,熟悉的身影令她在傘下的眼睛亮了起來,緊接著坐在駕駛座上的顧嫚芝也跟著下車。
顧嫚芝?
浚業怎麼會在顧嫚芝的車上?是恰好搭她的便車,還是……
她本能地縮到停在路側的房車後方,將傘壓得低低的,想知道巨浚業和顧嫚芝究竟在爭執些什麼?
「……我只知道陸傑是真的喜歡你,也是值得託付一生的男人,如果你把他的感情當作是對我的報復,那就太任性了……」
她怔怔地愣在那,他和顧嫚芝有發生過什麼事嗎?為什麼顧嫚芝要用另一個男人的愛來報復浚業呢?
然後,她見到顧嫚芝衝上前吻住巨浚業,兩人的唇在迷離的夜色下貼觸在一起,她突然覺得腳底竄起一股涼意,滲入她的心窩,她胃部翻騰著,一種反胃的苦澀感衝上喉頭,雙腳也像生了根般,僵立在原地,看著這殘忍的一幕在她眼前定格。
爭吵過後,巨浚業踩著憤怒的步伐離開,顧嫚芝也上了車,發動引擎駛離巷口,只剩下她一個人站在人車俱寂的凄冷雨夜裡,默默地承受這尖銳的痛楚。
她腦子亂烘烘的,想找個地方整理自己紊亂的情緒,於是撐著傘走進附近的便利商店,佇足在琳琅滿目的貨架前,整個心像是被掏空似的,感覺自己正從高樓往下墜,無邊無際地往下墜,直到手提包裡的手機鈴聲響起,才將她從痛苦的漩渦中拉回現實。
她看到小小的螢幕上閃著巨浚業的名字,愣了一下,接聽起,低聲說道:「……嗯……我剛從媽媽那兒回來……現在在便利商店……好……等會見……」
結束通話後,她拿了兩瓶牛奶和幾本雜誌到櫃檯結帳,付了錢後走出去,直到店員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她才回過神,想起自己忘了拿走牛奶。
離開便利商店後,她整個人恍恍惚惚的,胸口像被侵蝕了一個大洞,心底交織著憎恨、憤怒、猜忌、不安等各種情緒。
巨浚業和顧嫚芝之前在波士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之間藏了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該質問巨浚業嗎?要是她無法接受他的答案怎麼辦?
眼看兩人的愛情即將修成正果,要邁入人生另一個階段,要是她開口質問他,會不會毀了現在的幸福?
還是乾脆裝傻到底,當作一切都沒有看到呢?
她低頭看著無名指上燦亮的星光,刺亮到令她心酸,也許一切都是誤會,是她看錯了、聽錯了,根本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 ※ ※
回到家後,她掏出鑰匙打開門,將雨傘放在架上,脫下鞋,直接進屋。
「我回來了……」她環視室內一圈,聽到浴室裡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便直接走到廚房,將牛奶放到冰箱裡。
幾分鐘後,巨浚業穿著浴袍從浴室裡走出來,脖子上掛著一條毛巾,髮梢還綴著濕淋淋的水珠。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巨浚業走到餐桌前,親暱地摟住她的腰。
「我剛在便利商店挑雜誌挑太久了,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喝點雞湯?媽叫我帶回來給你喝的。」沁濃愣了下,看著他貼住自己腰側的大手,緩緩地抬眸對上他的俊臉,按捺住心底酸澀複雜的情緒,佯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好啊。」他貼近她柔軟的身軀,感覺她身上的幽香,正一絲絲地沁入他的鼻端,那熟悉又親暱的氣息,拂去了心底的滯悶。
回到家後,巨浚業第一時間洗去身上那些令他嫌惡的味道,彷彿這樣就能抹去方才與顧嫚芝不愉快的爭執。
一直以來,他都選擇不去面對顧嫚芝的感情、同情她的處境,雖然這樣做很自私,但他不要自己和沁濃的愛情出現裂痕。
她舀了一碗溫熱的雞湯,放在餐桌上。
他拉開椅子入座,舀了一口雞湯送進嘴裡。「你今天跟媽聊了什麼?怎麼聊到這麼晚?」
「就……討論婚禮的形式……」她背對著他,佯裝忙碌地清洗水槽裡的杯子,猶豫著該不該問他剛剛發生的事?
「討論到這麼晚啊?還是我們幹脆找婚禮顧問公司辦算了,他們會規劃得很周全,你也不必這麼累,專心地當個漂亮的新娘子就好了。」巨浚業體貼地說道,眼底還是維持著一貫的溫柔。
她轉過身,目光落在他的俊臉上,決定假裝若無其事地閒聊到剛剛的事。
「再考慮看看嘍,對了,你的車子送到保養廠,今天怎麼回來的?搭計程車?」她試探地問道。
「嗯。」他直覺避開關於顧嫚芝的事,不想徒增無謂的困擾。
她一聽,整顆心驀地往下沈,沒想到他竟然會對她說謊。
「天氣這麼不好,計程車很難攔吧?」她盡量問得自然,不讓他察覺到蛛絲馬跡。
「對啊,我看你明天幫我催一下保養廠好了,看我什麼時候能去拿車,要不然還真不方便。」他忍不住抱怨。
「好。」她點點頭。
他笑了下,繼續喝著雞湯。
「那……最近公司是有什麼計劃嗎?為什麼會開會到這麼晚?」她捧著水杯,直直地望著他,心裡想問的卻是別的——
你為什麼會在顧嫚芝的車上?你們整晚都在一起嗎?
你對顧嫚芝做了什麼,要不然她剛剛為什麼這麼激動?
你對我是真的坦白嗎?我們之間真的一點秘密都沒有嗎?
你為什麼要騙我?我剛剛明明看到了……
「公司要開拓美國市場,所以把幾個亞洲區行銷處的主管調回來開會,研擬品牌形象和通路政策……」巨浚業簡略地帶過。
她輕應一聲,頓了頓,繼續說道:「那顧嫚芝也跟你們一起開會嗎?」
「對啊,她是上海行銷處主管,以前也在美國待過一段時間,對市場分析和消費者行為頗有研究,所以也是與會成員之一。」說到顧嫚芝,他的眉頭便不自覺地蹙起。
若知道顧嫚芝仍對他存有不實幻想,他寧願花很長的時間找沒載客的計程車,也不願搭她的便車,惹來這些不必要的紛爭。
「上星期我在派對遇到她的時候,她說她要請調回台灣工作是真的嗎?」她一副閒聊的口吻,努力把話題兜在顧嫚芝身上。
她真的很想問關於他們兩人今晚的爭執還有那一個吻……
但她開不了口,她害怕眼前的幸福會成為幻影,擔心自己會因此失去他。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能這麼鎮定,明明內心波濤洶湧,外表卻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是喔,這我不知道,但台灣行銷處又沒有職缺,就算她提出調職的申請,也不見得會成功調過來吧。」巨浚業一點都不想再談及顧嫚芝,他抬起眼,注視著她,話鋒一轉。「你是籌備婚禮的事還不夠忙嗎?怎麼還有心思關心別人的事?」
「幹麼,關心你的工作狀況也不行嗎?」她噘起嘴說道,心裡還是好悶。
「你該煩惱的是我們要找哪家婚顧公司?要辦怎樣的婚禮?」他站起身,將碗放到水槽裡,伸手摟住她的腰,輕笑道:「高空彈跳婚禮?潛水式婚禮?還是乾脆到長城舉辦結婚典禮?」
「還高空彈跳婚禮咧,你是要把爸媽嚇到心臟病發嗎?」
她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虛應著,要是以前聽到這些話一定會覺得很甜蜜,但此刻心裡卻覺得澀澀的,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碗留著我洗,你快去洗澡吧!」巨浚業輕拍她的臀部,催促著。
「好。」她把杯子放進水槽裡,轉身走進浴室。
※ ※ ※
四十分鐘後,她洗完澡,吹幹頭髮、換好睡衣,靜靜地坐在床沿。
巨浚業躺坐在床的另一側,看著她,掀開被子,拍拍床墊。
她如同以往般親暱地偎進他的懷裡,陪著他一起翻著雜誌。
「睏不睏?」他的手掌輕撫著她細緻的手臂,俯下身,想啄吻她的唇。
她低下頭,閃躲他的唇,讓那個吻落在額頭上。
「怎麼了?」他輕愣了下,注意到她反常的舉動。
「我剛才刷牙太用力,不小心弄傷了牙齦。」她隨便編了個理由。
一想到顧嫚芝曾經吻過他的唇,占有屬於兩人最親密的地方,她心裡就酸澀地揪痛著,忍不住嫌惡起他的觸碰。
「真是的,下次要小心點喔!」他寵愛地拍拍她的頭。
「嗯,晚安。」她翻過身,拉起被子,背對著他。
巨浚業放下手中的雜誌,俯身貼近她柔軟的身軀,細細輕吻著她敏感的頸側,大手則滑向她的腰際。
「唔,我累了,明天公司還有一堆事要忙……」她想也不想就撥開他的手,沒有心情接受他的挑逗。
「好,晚安。」他親吻了下她的臉頰,轉過身,關掉床頭的夜燈。
她冷淡地推拒他的靠近,疏離的反常行徑令他略感疑惑,以往兩人就算不做愛,也會摟著對方一起睡覺,在甜膩的親吻中互道晚安。
巨浚業看著她弓起的背,隱約感覺到她有心事……
房內一片漆黑,她背對著他,心底彷彿也被黑夜吞沒,蒙上一層陰霾……
這一晚,她睡得很不安穩,一直想起他和顧嫚芝親吻的畫面,還夢見媽媽從猜疑父親的外遇,到撞見他跟繼母在一起的畫面而驚醒,在深沉的夜裡偷偷哭泣。
※ ※ ※
從目睹顧嫚芝親吻巨浚業到現在,已經過了將近半個月,但她仍不敢開口質問巨浚業,只能任憑猜忌一點一點地啃噬、腐蝕自己的心。
這兩個星期以來,她吃不好、睡不好,常常作惡夢,白天忙碌繁瑣的工作還能分散她的注意力,但到了晚上,只要巨浚業說要加班,她整個人就開始不安起來。
明明知道他剛升上總經理,公司又要開拓海外市場,勢必會有開不完的會議,但她還是焦躁不已,有幾次還故意假借探班的名義送便當到公司給他,在辦公室陪他加班。
有一回,他剛好跟行銷部的高階主管開完會,大家一起走出會議室,這當中也包括顧嫚芝,她仍舊維持一貫精銳幹練的氣勢,眼神很冷,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而他和顧嫚芝的互動看起來就與一般同事無異,但猜忌、不安的種子卻在她的心底冒出芽,不斷地折磨她的心。
這一晚,她應巨媽媽的要求到巨家吃飯,而巨浚業仍留在公司加班。
晚餐結束後,巨爸爸和同事約去打網球,老麼巨浚書則和同學去圖書館,偌大的客廳只剩下沁濃和巨媽媽兩人。
「沁濃,這是我請朋友幫我搜集的婚禮顧問公司的資料,她幫我們做了評比後,推薦這家『玫瑰婚事』,說這家婚顧公司創意新穎、服務品質又好,有許多新潮的想法,很符合你們年輕人的需求。」巨媽媽將手中的簡介資料遞給她,興致勃勃地說著。
她硬生生擠出一抹笑容,翻閱著手中的DM。
「怎麼了?你看起來好像瘦了一點,晚餐也沒什麼吃。」巨媽媽發現兩人討論起婚禮的事時,她的態度沒有之前熱絡。
「大概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她微笑道,但眼神卻很陰鬱。
「沁濃,你是不是有心事?」巨媽媽感覺到她最近整個人悶悶的,一點都不像快要結婚的人。
「媽,您想太多了,只是最近藝廊的工作比較忙,有幾個參展的案子一直談不好。」她編了個藉口,閃躲巨媽媽探詢的目光。
「別騙我了,我這雙眼睛分得出來什麼叫心情不好,什麼叫身體太累,是不是浚業欺負你?還是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巨媽媽慈祥地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沁濃,你跟浚業在一起十年了,我一直都把你當作是自己的女兒,要是我兒子真的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我絕對不會偏袒他的。」
聽到巨媽媽這番溫情的話語,她瑩亮的眼眸浮現一層淡淡的水光,無限的酸意瞬間湧上她的鼻端。
她不知道該不該向巨媽媽坦白自己撞見巨浚業和顧嫚芝接吻一事……
但她真的很怕開口後,就失去巨浚業、失去眼前的幸福。
是巨浚業把她從孤寂的世界帶進這個家,讓她感到溫暖、幸福,要是她說出來後,失去這個給了她好多關愛的家,她真的會很難過……
不過,將事情悶在心裡的她,又不斷地猜著他和顧嫚芝的過去,整個人也愈加憔悴。
猜忌彷彿是一道深沉的暗流,翻卷起蟄伏在她心裡最底層的恐懼,她常常想起母親病逝前的最後幾個月,她陪母親在醫院做化療,無意間在醫院長廊的另一端撞見父親陪著繼母做產檢的畫面。
母親坐在輪椅上不吭一聲,吊著點滴的手微微顫抖,她見狀,趕緊推母親去外面曬太陽,避開令人尷尬的窘狀。
巨媽媽見她不發一語,眼眶泛紅,緊張地追問:「到底怎麼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常常想起我媽,夜裡也常夢到她……」話才說到一半,感傷的淚水便不可遏止地落了下來。
她沒說的是,其實自己都想起母親卑微、可憐的一面,一直守著一份虛假變質的婚姻,到死前還等著變心的父親,懷著遺憾嚥下最後一口氣。
她好害怕自己會成為母親的翻版,害怕巨浚業的真心不持久、害怕要跟另一個女人共享同一份感情、害怕不幸的基因會遺傳……
巨媽媽心疼地摟著她因哭泣而顫動的肩膀,安慰道:「我想你大概是因為自己要結婚了,卻沒辦法讓媽媽看到你穿婚紗的一面而難過吧!」
「我覺得媽媽好像有很多話想跟我說……可是每當我一靠近她的時候,她就不見了……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告訴我什麼……」她心情很亂,話說得又急又沒章法。
母親究竟想對她說什麼?
是在暗示她不要結婚、不要重複那些悲傷的情節嗎?
「我想你可能是最近工作太累、情緒太緊繃,得了大家所說的婚前症候群,乖,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放輕鬆一點,婚姻其實沒有那麼可怕,你跟浚業結婚後,生活還是跟現在一樣,什麼都不會改變,我跟巨爸也會一樣疼你。」巨媽媽抽了張面紙遞給她,愛憐地拍拍她的背。
巨媽媽看著她泣不成聲的模樣,心想這孩子母親去世得早,跟家人的感情不親,也沒有親暱的手足,才會緊張不安吧!
「我知道……」她拿起面紙,胡亂拭著臉上的淚水,吸吸殷紅的鼻子。
只有她才明白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她不怕繁瑣的儀式,而是擔心自己得不到幸福。
她以為這十年來,她和巨浚業之間是絕對坦白沒有秘密的,但一想到他和顧嫚芝發生的那個吻,她對他全心全意的信賴便在懷疑憂懼中崩毀。
她恍若一隻原地打轉的困獸,被過去悲澀的記憶和心底的猜忌追趕,整個人焦躁難安。
她對他深切的愛變成可怕的猜忌,疑心重重地幻想所有可能發生的背叛和欺瞞,千方百計想要知道他每一分、每一秒在哪裡,見過哪些人,甚至惡劣地想要侵犯他的隱私,檢閱他的手機通話紀錄。
她討厭現在面目猙獰的自己,不曉得理智還能抗衡猜忌多久?
「乖,別哭了,如果覺得太累,不如把工作辭掉怎麼樣?專心準備婚事,當個漂亮的準新娘……」巨媽媽把她不安的情緒歸咎於婚前症候群的關係。
「沒關係,我沒事的,哭過以後好多了……」她勉強收拾紊亂的情緒,打起精神。
「我會叫浚業不要老是忙工作,要多陪陪你。」巨媽媽拍拍她的肩膀,眼裡充滿了不捨。
她點點頭,不發一語。
原以為哭出來會好一點,但淚水不但沒有讓自己的情緒找到宣洩的出口,還讓心底的不安泛濫成災……
※ ※ ※
傍晚,巨浚業加班完,回到家梳洗完畢後,已經晚上十點多了,一進房間就看到她蜷縮著身體背對著他。
這半個月來,他的工作更為忙碌,兩人相處的時間也變得更少,以往她一定會坐在客廳準備好消夜等他回家,然後在睡前擁抱彼此,聊聊今天發生的大小事,並給對方一個甜蜜的晚安吻。
但現在他隱約感覺到她在逃避他的碰觸,他們的擁抱沒有熱情,不接吻、不做愛,不像過去那樣熱切地需索彼此的體溫。
他想靠近她,但她總用無數的藉口搪塞,關起溝通的管道。
他拉開棉被,躺在床的另一側,放柔語氣說:「今天媽打電話跟我說,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怎麼啦?」
「大概是……人家說的婚前症候群吧。」她聲音悶悶的。
他伸手攬住她纖細的肩膀,壓根兒就不相信這個理由,過去幾天,每次關心她總得到這個藉口。
「是喔,那我們現在來玩個小遊戲好不好?」他就著暈黃的燈光,凝看著她憂悒的小臉。
「什麼遊戲?」她把臉埋入他的頸窩,傾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
以往他的擁抱總能給她溫暖和力量,但現在卻愈來愈不安,害怕有一天他會背叛自己,轉身接受顧嫚芝的感情。
「主人和小女僕的遊戲。」他低頭親吻她柔嫩的鬢角,低聲說:「主人說,要用一個吻換小女傭心底一個秘密,告訴我,你最近在煩什麼?」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定定地注視著他誠懇清澈的眼眸,再也忍不住了。
與其讓懷疑一點一點地扼殺兩人的感情,耗光她對他的信心,不如一次問個清楚。
「怎麼了?」巨浚業的眼底盈滿疑惑。
「你老實告訴我……」她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說:「你跟顧嫚芝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她原本打算一直隱忍到底,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繼續籌備年底的婚事。可是她發現這樣下去她真的好痛苦難受,吃不下、睡不好,感覺心都快生病了……
「顧嫚芝?我跟她之間沒有發生什麼事啊,怎麼了?」又是顧嫚芝,他真的受夠這名字了。
自從上回顧嫚芝告白失敗,兩人大吵一架後,除了公事以外,私底下完全沒有交集。
再說以顧嫚芝心高氣傲、自尊心又強,被同一個男人拒絕兩次,巴不得早日飛回上海,結束台灣的研討會行程。
「真的什麼都沒有嗎?」她一副豁出去的姿態,決定逼問個徹底。
反正他們現在的感情品質也和同床異夢差不多了,她根本無法忍受他的碰觸,一想到他的唇已被其他的女人吻過,她嫉妒得快要發狂。
「我上回不是解釋得夠清楚了嗎?上星期你也來公司看過我們的互動,就只是一般同事而已,而且下個星期研討會結束,她跟其他行銷部主管一樣,就要飛回上海工作了。」他捺著性子解釋道。
「三年前你們在波士頓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地方嗎?」她忍不住揚高音量。
「我跟她之間什麼事都沒有,如果你這麼介意她的存在,為什麼當年我要你留在波士頓你卻不肯呢?」他不懂她到底想說什麼。
「因為我信任你!」她情緒激動地吼道。
當年她仗著他愛她,覺得兩人深刻的愛情絕對敵得過距離的考驗,所以全心全意地等著他。
「那你現在就繼續信任我。」他疲憊地揉揉太陽穴,實在不想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無意義的爭執上。
信任?
他根本沒對她坦白,她又要怎麼信任他呢?
「我也想信任你……」她瑩亮的眼眸敷上一層水光,哽咽地說:「但是我沒有辦法,你對我不夠坦白……我沒有辦法再相信你……」
「為什麼?我不懂。」
「那天晚上,我看見你從顧嫚芝的車上下來,聽見你們爭執的內容,還看到她吻了你……」她掉下眼淚,鼓起勇氣說出口。
她的啜泣像把利刃,直直地刺進巨浚業的心底,他愧疚地望著她,輕聲說道:「沁濃,你聽我說,一切都是誤會,那天我只是剛好攔不到計程車,才搭她的便車,我不知道經過這麼多年她依然喜歡我,如果我早知道她對我還有感情,一定會跟她保持距離……」他試著釐清誤會。
「三年前,你們在波士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求求你對我坦白一切好嗎?你、顧嫚芝和陸傑,你們三個人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過去?我有權利知道真相……」她蒼白的小臉上掛著兩行鹹鹹的淚水,悲凄地吼著。
他睇看著她受傷的表情,複雜糾葛的往事如流水般湧回心間。
「在你離開波士頓沒多久,有天晚上我接到顧嫚芝的電話,那天她一個人在酒吧喝得很醉,開口就向我告白,還說沒見到我絕對不離開……後來,我打電話給陸傑,請他去照顧她,兩人就這麼在一起了。」
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之後的故事你知道的,陸傑和她去了上海,去年底,陸傑告訴我說他們兩人訂婚了,我想顧嫚芝應該是真心想和陸傑走下去,從沒想到她會這麼做竟然是要報復我!不過我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也從沒給她任何機會……」
「我很想相信你的話,相信一切都是個誤會,但是我心裡好亂,真的沒有辦法再跟你生活在一起了……」她整個人癱軟無力,淚眼斑駁的小臉埋在他的肩窩痛哭起來。
這不是她想要的愛情。
她想要純淨、簡單,絕對忠誠與坦白的感情。
她情願一個人孤單的生活著,也不要重複母親的悲劇,沉浮在一段千瘡百孔的婚姻,和另一個女人分食同一段感情。
「什麼意思?」他聲音激動,雙手緊緊箝錮她的肩膀,瞪視著她。
「我受不了這一切了……我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女人你知道嗎?只要你不在我的視線裡,我就會不安、會恐懼,會害怕有一天突然看到你們躺在床上……會忍不住想跟蹤你、想窺伺你的通聯紀錄……」猜忌如鬼魅附身般如影隨形,不斷地干擾她,讓她徹底失去了自我。
過往破碎、痛苦的記憶湧至她的心間,她不想和母親一樣,成天過著猜忌疑心的生活,守著一份變質的婚姻遺憾而終。
她害怕有一天不再被他需要,自己卻還痴痴地渴望他的愛。
「沁濃,你冷靜下來聽我說,不會有那麼一天,我不介意你查勤、調閱通聯紀錄,任何可以令你安心的事,我都允許你去做。」他捧起她的臉,柔聲安撫。
「問題不在於你,而是出於我,我沒有辦法再相信這份愛情了……我很害怕自己被猜忌和不信任弄得疑神疑鬼,變得歇斯底里,更害怕自己變成我媽媽那樣……」她抽泣的聲音裡飽含著痛苦。
「我不是你父親,你也不是你母親,並不是每段婚姻都會變質,你看我爸媽他們的感情不就很好,所以我們會幸福的……不要擔心好嗎?」他摟住她顫動的肩膀,拍拍她的背。
「我不要了……我不要永遠懷著猜忌不安的心情生活下去……我不要結婚了……我不要這一切了……」她用力地扯下手中的戒指。
她永遠忘不了母親病逝前心碎的神情,眼睫上還殘留著遺憾的淚水,懷著傷痛走完這一遭。
「所以,你不要結婚?不要我了?」巨浚業冷肅著一張臉,眼底充滿怒意,完全無法接受這個決定。
因為她父親背叛了婚姻,傷害了她和她的母親,所以一併把他判了死刑,宣告結束兩人的關係?
她點點頭,任憑淚水啪嗒啦嗒地掉在床單上,暈成一灘苦楚。
心碎的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
良久,巨浚業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冷硬地說:「你知道結束一切所代表的意義嗎?就是過去我們所努力的目標瞬間化為烏有,我們會從情人變成陌生人,不能關心對方的生活、傷心的時候不能擁抱彼此、寂寞的時候沒有人陪……」
她當然明白分手的意思,就是從今以後她的未來沒有巨浚業,只有她自己。
但是一個人的孤單,總比忍受巨大的不安,看著猜忌一點一點吞噬兩人的愛情來得好吧?
「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她把戒指放進他的手心。
巨浚業的嘴角嚴肅地抿著,全身的肌肉因為激動的情緒而緊繃。
他們十年累積的感情呢?那些甜蜜的誓言、親暱的擁抱、熾熱的激情,全都要化為幻影了?
難道在她心中,他的愛情就這麼膚淺脆弱嗎?
她真能這麼瀟灑,說不愛就不愛,把兩人的感情從心底輕易刪除?
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她怎能自己倉促地下決定說結束?
更何況是這麼荒謬可笑的理由,令他不只氣憤也很心痛。
她父親犯了婚姻裡的死罪,不代表他也會犯同樣的錯,她怎麼這樣對待他?
「我想……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他的胸膛起伏劇烈,趁著凶猛的怒氣吞噬理智前,拋下這句話。
他擲下手中的戒指,從床上跳下來,拉開衣櫃,匆匆地套上外套和長褲,抓起鑰匙甩門離去。
砰!
她聽到門板被甩上發出巨大的聲響,空盪蕩的房子在瞬間恢復寧靜,只剩下她心碎的哭聲低低的迴盪著……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7 00:02:32
第七章
星期六下午,徐沁濃獨自到附近的生活百貨採買完日常用品和食物後,慢慢走回家,正拿出鑰匙要開門時,住在隔壁的鄰居剛好要出門,她禮貌性地和鄰居點點頭。
「徐小姐,我怎麼好幾天沒見到巨先生啊?他出差了?」
沁濃愣了下,苦澀地扯出一抹微笑,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自從十天前她與巨浚業發生激烈的爭執後,她就把戒指退還給他了,翌日,他便收拾簡單的行李搬回巨家,偌大的房子裡只剩下她一個人,更顯得孤伶伶的。
「我看你們也交往好一陣子了,看起來感情很好,快結婚了吧……」鄰居熱絡地想找話題閒聊。
巨浚業搬回巨家後,這期間巨媽媽曾打電話給她,詢問她他們兩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僅委婉地表示兩人想先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一下。
她明白自己這次真的把巨浚業傷得很重,聽巨媽媽說,他搬回家的第一晚就喝得爛醉如泥,還不小心被巨媽媽看到他的眼淚。
聽到他這麼沮喪痛苦,她忍不住自責了起來,心裡既難過又不捨。
「嗯……謝謝你的關心。」她苦澀地應了句,便開門進屋。
沁濃先走到廚房,將買來的食物一一放進冰箱裡,才突然想起巨浚業已經不在了,以後她不用買他愛喝的啤酒、不必做兩人份的早餐、假日也不用再幫他燙襯衫……
他離開後,整間房子突然變得好荒涼,每個屬於他的物品似乎都在提醒自己有多麼想念他。
明明知道他沒有錯,和顧嫚芝之間也絕對是清白的,但她卻被猜忌和不安矇蔽了雙眼,也讓成長的陰影遮蔽了兩人甜蜜的感情,固執的否決了他的愛。
意識到自己的任性和可惡,她就算想念他,也不敢主動挽回這段感情。
她把浴室裡的刮鬍刀、古龍水和牙刷收進袋子裡,又踅回客廳將他留在櫃上的書本、雜誌、CD、DVD通通分門別類放在箱子裡。
交往了這麼多年,兩人不只愛得很濃,生活也幾乎糾葛在一塊,擁有太多美好的回憶、共同的朋友,也培養出相同的興趣,她現在早已分不清哪張CD是她買的,哪張又是屬於他的?
她拿起一支支DVD,每個故事背後都有她和巨浚業的共同回憶——週末夜晚,兩人一起挨蹭在沙發上,漆黑中他們注視著螢幕,偶爾會心的互望、偶爾一起捧腹大笑,深深地感受著每一句對白、每一個鏡頭,以及彼此的體溫。
而如今所有甜蜜的、美好的、溫馨的記憶,全都被她切割得支離破碎,不再完整了……
她鼻子酸酸的,起身打開抽屜瞧了幾眼,想再拿幾個小袋子來裝他的東西。
抽屜裡收放著他寫給她的越洋情書、卡片、電影票根,還有幾封母親臨終前寫給她的泛黃的信札。
夕陽西下,淡金色的陽光自窗欞上映射進來,空氣中彷彿飄著苦澀的味道,整個房子靜悄悄的,安靜得令她心悸,索性按下收音機,想為寂寥的房子注入一點活力。
銀色的音箱播放出一道低沉柔厚的嗓音,熟悉的旋律浮蕩著蒼涼的悲傷,分開的痛楚正涔涔地從她心底滲出……
兩人的愛情從崎嶇走向坦途,原以為會這樣順利地邁入下個階段,廝守終生,沒想到最終的結局卻是成為陌路人。
他們愛情長跑了這麼久,挨過了距離的考驗,卻輸給了自己的心。
說到底,她就是對愛情沒有信心,害怕被背叛,加上始終揮不去成長的陰霾,所以才會拿父親在婚姻裡犯的錯誤苛責巨浚業。
現在想想這十年來,他在愛情裡成長蛻變成一個男人,能為她擋風遮雨,陪她挨過生命的曲折與低潮,安撫她的脆弱與憂傷。
但她卻沒有跟上他的腳步,依然這麼的任性、倔強,甚至還輕易地否定了兩人的感情,傷害了他。
這樣可惡的自己有什麼資格擁有他的愛呢?
鈴!
電話鈴聲驀地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拭去眼角的淚水,接聽起。
「姊姊,我是亞亞,爸爸現在在醫院,你趕快過來……」電話另一端傳來亞亞軟軟的童音。
沁濃握住話筒,怔愣了幾秒鐘。
「姊姊,你在聽嗎?我是亞亞,爸爸生病了……我跟媽媽現在都在醫院,你快點過來……」電話那頭焦急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有,我在聽……爸在哪家醫院?好……我馬上過去……」她試著冷靜下來,拿起紙筆抄了醫院的住址。
收線後,她趕忙抓起手提袋和鑰匙,關上門,急忙地衝了出去。
※ ※ ※
醫院的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亮白的日光燈映在冷寂安靜的長廊上,看起來有些寂寥。
沁濃手裡拿著熱水瓶和一袋蘋果,推開房門,悄悄地走進病床,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父親。
五天前,徐父在家忽然感到胸痛、呼吸困難,送醫後確定是患上急性心臟病,緊急開刀後,這兩天情況總算穩定下來。
「爸,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削蘋果給你吃好不好?」沁濃拉開椅子入座,低下頭,削著蘋果。
「沁濃,這幾天辛苦你了……」徐父一臉歉然地盯著大女兒。
因為妻子要代他處理鞋廠的業務和合約,所以這幾天都由沁濃請假留在醫院照顧他,並幫忙接送亞亞上下學。
「嗯。」她輕哼一聲,沒有搭腔。
從小她跟父親的感情就不親,母親病逝後,父女的關係更是一度緊張,直到自己漸漸長大後,才收斂起叛逆倔強的脾氣,接受了父親再婚的事實。
徐父就著亮白的燈光凝看著她清麗細緻的五官,一晃眼,那個穿著高中制服,蓄著一頭短髮的女兒已經長大了,一股酸楚的情緒突然湧上心頭。
「沁濃,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知道有些話現在說有點多餘,但經過這次的手術後,我對人生有了新的體悟,我怕現在不說,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徐父布著皺紋的眼睛醞起了薄薄的淚光。
「爸,你在亂說什麼,醫生剛才查房時不是說過了嗎?你的手術很成功,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以後日常生活多注意點,記得按時服藥、回診就OK了。」沁濃擠出一抹脆弱的笑容安撫道。
「唉……」徐父長長地嘆了口氣,女兒的懂事與寬容,更顯現出他的自私。「這幾年辛苦你了,我為了另一個家庭,一直沒有盡到當父親的責任,沒有陪在你身邊,看著你長大……」
第一次聽到爸爸說這種話,她眼眶熱熱的,鼻腔裡匯聚著酸楚。
從小她就很羨慕其他的小孩都有爸媽陪著一起到兒童樂園坐摩天輪、在動物園和長頸鹿一起合照。
而她童年的記憶裡就只有媽媽陪著她,爸爸的身影好模糊,一直到大了一點才知道原來爸爸還有另一個「家」。
「事情都過去了,現在說這些做什麼,你好好養病,把身體照顧好比較重要。」沁濃強忍住想哭的衝動,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沁濃,我知道就一個父親的角色而言,我真的很失敗,沒能給你一個安穩的家,但是爸爸還是希望你能夠得到幸福,希望有個男人能夠照顧你,陪你走過後半輩子。」徐父的語氣略顯激動,歷經生死交關的瞬間,他才醒悟到自己當年的抉擇有多麼自私,對她有多不公平。
「爸,我一直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你不用擔心啦!」沁濃垂下眼瞼,不習慣這樣的溫情對話。
「浚業是個好男人,我相信他可以給你幸福、給你一個溫暖的家。」
他知道女兒和巨浚業交往多年,也曾帶回家裡來吃過幾次飯,兩人雖交談不深,但他看巨浚業成熟穩健、溫文有禮,應該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
談到巨浚業的名字,她的心驀地揪緊,一陣隱痛。
他曾是她孤絕世界裡唯一的憑藉,可是那一切全都過去了。
屬於兩人親密的時光、美好的記憶,全被她硬生生地撕毀了。
經過這些日子仔細的思考後,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惡、多麼任性,當他在為他們的未來努力的時候,她付出過什麼?
她只是被動的接受他的寵愛,將他的愛視為理所當然,最後還傷害了他。
她愈想愈難堪,根本沒有勇氣挽回他……
「我希望有一天能牽著你的手進教堂,當一天稱職的父親,把你的人生交給一個值得託付的男人。」徐父凜聲說道。
「哎喲,爸,你好好養病,不要煩惱這些啦!」沁濃避重就輕,切了一塊蘋果給他,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
剛答應巨浚業的求婚時,兩人一起回徐家吃飯,曾談到年底要結婚,但後來發生了太多事情,現在又碰上父親住院,她擔心刺激到他的病情,也就沒有和他說分手的事。
她低著頭,繼續削蘋果,以掩飾尷尬的沉默氛圍。
此時,病房的門扉被推了開來。
穿著白色醫師袍的巨浚書牽著亞亞的小手一起進入病房,身後還跟著巨浚業。
「姊姊,我回來了。」亞亞手裡拎著一包零食。
沁濃轉過身,對上巨浚業的俊臉,她雙眼微瞠,瑩亮的眼眸裡帶著緊繃和感傷,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浚書會出現在這她可以理解,因為他在這家醫院實習,但她不懂為什麼巨浚業會出現在這裡?畢竟兩人經過上次的大吵後,幾乎沒什麼聯絡。
「你們……怎麼會來?」
她定定地望著巨浚業,心裡頭五味雜陳,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隔了將近半個月不見,她非但沒有習慣他的離開,反而更加想念他。
巨浚業凝視著她脆弱疲憊的臉龐,邃亮的眼底早已不見昔日冷戰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疼惜與憐憫。
唉,他總有一天一定會被她倔強的硬脾氣給氣死,發生這麼大的事,她竟然一通電話也沒打給他,就這樣默默地承受這一切。
難道她真的打算把他推離她的生命,從此劃清界線嗎?
若不是浚書前幾天在護理站碰到她,得知徐伯伯開刀住院的消息而回來告知他,他恐怕會一直被蒙在鼓裡。
「我帶亞亞去美食街買東西,恰好在電梯口遇見大哥,就一起上來了。」巨浚書雙手插在醫師袍的口袋裡,淺笑道:「那我要先回護理站了,你們慢慢聊喔。」
「浚書哥哥,再見。」十歲的亞亞朝他甜甜一笑,依依不捨地看著巨浚書離開。
巨浚業瞟了沁濃一眼,將一籃水果和雞精放在櫃子上,禮貌地說:「伯父,身體好點了嗎?」
「嗯,已經好多了。」徐父說。
「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不要跟我客氣。」巨浚業語氣誠懇,依戀的目光望向一旁故作忙碌、收拾著報紙的徐沁濃。
沁濃壓抑住滿心的懊惱與自責,沒有勇氣迎視他的眼睛。
想想她真的很糟糕,當巨浚業知道她父親住院開刀就立即趕來關心,而她卻因為一點誤會而質疑、猜忌他。
對照他的寬容與體貼,她更顯得狼狽,忍不住討厭這樣彆扭又任性的自己。
「姊姊,幫我把外套脫掉,熱熱的。」亞亞小小的身體膩在沁濃的身邊,拉拉外套上的鈕扣。
「好,我幫你脫,你不要亂扯,免得把扣子扯掉了。」沁濃蹲下身子,溫柔地替亞亞脫掉身上的厚外套,想藉此掩飾內心的尷尬與慌亂。
當她看到亞亞細白的手臂上有一片燙傷的疤痕時,驀地,一陣隱痛浮了上來,罪惡感再度泛濫成災。
她忍不住用指腹輕撫著亞亞手臂上的淡疤,溫柔的表情有著沉靜的哀傷,眼眶微濕,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她感覺心裡正微微抽痛著,覺得自己一路走來,好像都在傷害身邊的人……
「姊姊,你在看這個嗎?」亞亞注意到她一直摸著自己的手臂,語氣天真地說:「這個不用呼呼啦……已經不痛了,捏它也不會痛喔……」
「嗯,我拿件薄一點的外套給你穿,免得冷氣太強,感冒了。」沁濃愣了下,才拿起一件薄外套穿在亞亞的身上。
「謝謝姊姊。」亞亞撒嬌地說。
「伯父,我有些事想跟沁濃討論,可以把她借給我幾分鐘嗎?」巨浚業禮貌地說道,深情的目光移向始終避著自己的徐沁濃。
徐父點點頭。「好啊,你們去吧,亞亞留在這裡陪我就行了。」
沁濃抬起頭,望向巨浚業,心情變得陰郁沉重,跟在他後面一起離開病房。
※ ※ ※
秋天的陽光格外金黃耀眼,風勢也特別的強。
醫院的露台上,四周圍著欄杆,種植了幾盆綠色植物,還擺了幾張白色花園椅,供病患散步、小憩。
徐沁濃站在欄桿前,呼嘯的冷風削過她的身邊,翻卷起身上薄薄的風衣,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瘦削蒼白。
巨浚業與她並肩站著,雙手插口袋,表情嚴肅地抿著唇。
她覷了他一眼,脆弱的眼眸裡彌漫著一股溫柔的哀傷,胸臆間的心緒正波濤洶湧地翻騰著。
從他搬離的這半個月以來,她刻意不與他聯絡,就算接到他的電話也表現得很冷淡,試著想要抗拒他的關心,不讓他的溫柔侵入她的生活,不敢再自私地霸住他的愛。
她從來都不知道默契是這麼可怕的東西,一旦習慣兩人的生活後,忽然變成一個人,什麼都難了一點。
她覺得房子靜得可怕,就算開了燈、放了音樂,還是顯得荒涼。
她吃不好、睡不好,白天還有一堆事分散她的注意力,但到了晚上就變得好難熬,原來寂寞是有重量的,會將一個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你怎麼知道我父親住院開刀的事?」徐沁濃率先打破沉默。
「浚書告訴我的。」他深邃炯亮的眼眸緊盯著她美麗的側臉。
若不是徐父開刀的醫院恰好是浚書實習的地方,他還真無法得知她的近況,打她手機幾乎都不接,總是轉入語音信箱,拒絕任何溝通管道,似乎決定要和他分得徹底。
「喔。」她輕哼一聲,雙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裡,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沒有勇氣迎向他過分犀利的目光,害怕會因此透露出想念他的情緒。
「你還要冷靜多久?」他蹙緊眉頭,全身的肌肉繃得緊緊的。
「啊?」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說,你還要冷靜多久?」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堅定。
「浚業……我不是在跟你鬧脾氣,而是認真的思考過我們之間的問題,我覺得一切還是到此為止就好。」她頓了頓,強忍住想哭的衝動,繼續說道:「謝謝你陪了我這麼多年,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
巨浚業箝住她纖細的肩膀,眼色犀利地盯住她,悍然質問道:「一輩子不會忘記我,卻要結束我們的關係?」
他搬離他們的家,就是要給她一段時間好好冷靜思考,等她想通了,自然會醒悟過來,明白兩人都需要彼此,沒想到她仍然堅持分手。
「我是為了你好,你值得更好的女人,真的。」她移開視線,不敢看他,怕他太過深情的目光會動搖她的心。
「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如果你不相信我跟顧嫚芝之間的事,我可以打電話找陸傑和你對質。而且顧嫚芝也早就在研討會結束後,飛回上海工作了,不信的話,我可以讓你調閱我的通聯紀錄。」
「我們之間的問題沒有那麼簡單……」她神情脆弱地看著他,眼眶泛起濕意,哽咽地說:「你沒有錯,是我不夠好,我配不上你,我沒有辦法給你你想要的未來……」
她一直渴望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然後和相愛的男人廝守到老。當年遇到巨浚業時,她覺得這個夢是可以實現的,但現在卻為此而心慌害怕了起來。
莫名的,她常常想起以前和繼母對峙爭執的記憶,那些犀利的字句,如鬼魅般提醒著她曾經犯下的錯——
像你這麼壞的人絕對會有報應……你簡直是個惡魔……
她的確用她的倔強傷害了父親,令他為難地夾在繼母與她之間。
也讓自己的粗心傷害了亞亞,在亞亞的手臂留下一塊永遠都淡不了的傷疤。
她還用猜忌和不安傷害了巨浚業,毀了兩人的感情。
「我不要聽這些狗屁鬼話,我只想知道我們為什麼不能複合?明明我們還愛著對方不是嗎?有什麼理由必須要永遠分開?」他情緒激動,低沉的嗓音裡飽含著痛苦,繼續低吼道:「我哪裡做得不夠好、付出得不夠多?你告訴我,我願意改進。」
「沒有,你對我很好,付出得也夠多,問題不在於你,而是我對愛情沒有信心……我害怕……」不爭氣的淚水再度溢出她的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
「我再說一次,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你,不會讓你受苦。」他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裡,雙手用力地環抱住她,繼續安撫道:「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認定你是我的女人了,我發誓要好好保護你、給你幸福,這十年來我沒有一天忘記過這個誓言,對你的愛也從沒減少過……」
她將臉埋在他的胸口,聽著他真摯的告白,眼淚流得更急了。
她比誰都明白這十年來,他為了實現當年的承諾,做了多少的努力、付出多深的感情。
「就算我們吵架、就算你跟我鬧脾氣,我還是沒有停止愛你,還是忍不住想問你吃飯沒?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整天在辦公室想的念的全都是你,想你什麼時候才要氣消?想你這顆小腦袋還要固執多久?」他低沉的嗓音飽含著被思念折磨的痛楚,伸手抬起她淚眼斑駁的小臉。「再給我們的愛情一次機會,不要太快否決掉我們的未來好嗎?」
「可是……我很害怕……」她抽泣著,連話都說不清楚。
「把你心底的恐懼告訴我,我們一起面對,就跟過去的十年一樣,我們陪伴著彼此一起成長,好嗎?」他柔聲安撫她。
「其實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隱藏了一個很壞的我,我曾經傷害了很多人,我怕自己有一天,又會不自覺地傷害到你……」她哽咽著,話說得又急又亂。
「什麼意思?」巨浚業一臉困惑。
她吸吸殷紅的鼻子,眼底盈滿歉疚。「你看到亞亞手上的疤痕沒有?那就是我的傑作,那一晚,我被我爸趕出門,就是因為我不小心傷害了亞亞,毀了她的手……我很害怕自己根本不懂得愛人,只會傷害人……你對我那麼的好,最後我還是懷疑你,因為對感情缺乏安全感、對愛情沒有信心,就拿我爸媽失敗的婚姻去質疑你的真心……」
「傻瓜,我相信那只是一場意外,你絕對不是故意去傷害亞亞的,我相信你。」他輕輕地撫去她臉頰上的淚水。
「你不懂,每次看到她手上的傷痕,我就會一直想起過去所犯的錯……」她顫抖的嗓音裡蘊含著無比的懊悔。
「我是不懂十年前那一晚發生了什麼事,但我懂現在的徐沁濃是個什麼樣的女生。我看到的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大姊姊,無條件的疼愛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我看到的是一個孝順細心的女兒,寬容原諒她父親這幾年對她的疏離……」
「浚業……」她的心融得一塌糊塗。
不管兩人發生了多少事,他依然包容著她,在她不完美的性格裡發掘她的優點,給她信心與勇氣。
一直以來他都在配合她的步調,用適合自己的方式愛著她。
她不敢想像,這輩子除了他以外,還會有人無條件地愛著她、寵著她嗎?
「也許對某些人來說,你不夠好,但我就愛這樣的徐沁濃,有一點任性、有一點脆弱、有一點固執、有一點孩子氣,又愛鑽牛角尖,但有時候卻又非常勇敢,雖然是個不完美的女生,可是我知道,我們兩個加在一起,可以互相彌補對方的缺點,可以達到一百分,可以有一個幸福的未來。」他溫柔地望著她,低沉的嗓音有種堅定的托賴,令人動容。
他的愛猶如帶著光與熱,照進她幽暗的心房,滋潤了她荒蕪的心田,令她再次感受到被愛的幸福。
「浚業……」感動的淚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視線。
這樣深情的巨浚業,她真的放不下,也捨不得放手。
她的未來,要有他才完整。
她那顆破碎有裂痕的心,要靠他的愛才能癒合。
「我只准你再跟我鬧三天的脾氣,三天後,我要看到一個跟以前一樣愛跟我撒嬌的徐沁濃,而不是現在這個愛鑽牛角尖、拿著大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的徐沁濃。」巨浚業霸道地下了最後通牒。
她環抱住他的腰,將臉埋入他的頸窩,任憑臉上不聽使喚的淚水濡濕了他的襯衫。
他溫熱的掌心來回撫著她的背,安撫著她。
就跟往常一樣,他總是在她最脆弱的時候給予她力量和勇氣,讓她重拾信心。
兩人在西斜的夕陽下,緊緊相擁著,沉溺在戀人的氛圍裡,感受彼此的體溫……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7 00:02:55
第八章
翌日,沁濃銷假回藝廊上班,堆積如山的檔案,讓她忙到沒有一刻是閒下來的,連午餐都只是隨便買了個麵包果腹。
下午三點,桌上的分機響起,櫃檯的總機人員告知她有訪客,她一臉疑惑,停下手邊的工作,來到會客室。
她推門而入,見到穿著銀灰色西裝的劉仲民坐在黑色真皮沙發上,百般無聊地翻閱著藝廊的期刊。
「舅舅!您怎麼來了?」她開心地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
劉仲民放下手邊的期刊,含笑道:「剛好有空就過來看看你嘍~~我早上有去醫院見過你父親,聽說這幾天都是你在照顧他,辛苦你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她柔聲地說。
在繼母處理完父親鞋廠的業務合約後,照顧父親、接送亞亞上下學的工作就回到繼母身上,她也可以放心地回公司上班了。
劉仲民推推鼻梁上的眼鏡,看著她,慈祥地說道:「這幾年來,你真的成熟懂事很多,我想你媽媽要是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一定會很欣慰。」
因為姊姊走得早,姊夫又沒把事情處理好,他一直擔心處於叛逆期的外甥女會變壞,所以依舊與徐家保持互動,關心她的狀況。
「我是大人了嘛,總要學會長大、變得成熟啊……」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想到與父親關係惡劣的那陣子,若不是舅舅的一番話開導她,她真不知道自己後來會變得多墮落?
幸好,這一路上還是有很多人關心她,在她受傷時給予鼓勵與安慰。
而也因為媽媽不在,她開始叛逆使壞、挑戰大人的底線,沒想到卻因而讓她遇見巨浚業,開始了這段長達十年的感情糾葛。
他帶她走進巨家,讓她再一次感受到被愛的幸福和家庭的溫暖。
「其實今天舅舅來找你,是要告訴你,我跟你舅媽下個月要移民到加拿大了。」劉仲民看到外甥女如今成為懂事體貼的女孩,也算達成姊姊臨終的遺言,可以放下心裡的大石了。
「您跟舅媽要移民去加拿大?那工作怎麼辦?」她驚愕地看著他。
「我把工作辭了,也把公司的股票賣了,想和你舅媽在那裡開間餐廳,等我們把一切安頓好後,你可以和浚業一起來玩。」劉仲民熱絡地說道。
他跟外甥女的感情一向親暱,知道她和巨浚業交往多年,有時他從新竹上來台北,還會特地約小倆口一起吃飯。
兩個男人同在科技業,會彼此交換業界的消息,分析市場趨勢,一聊起天來,氣氛熱絡到她根本沒有插嘴的餘地。
她點點頭,紅潤的唇瓣浮現一抹溫柔的笑容。
昨天,她與巨浚業長談後,終於解開了所有的誤會與心結,也讓她更清楚地看到他對她的愛,令她感動不已。
劉仲民欣慰地笑了下,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封信,放在桌面,輕輕推到她面前。
「這是……」她輕愣了下,認得這個手工製的藍色信箋。
那是母親病逝前,她陪她住院時,兩人在病房裡一起製作的手工信紙和信封,上面還有小小的壓花。
她撫著泛黃的信箋,所有關於母親慈愛的記憶瞬間湧上心頭。
「這封信是你媽媽交代我要在你二十九歲生日時拿給你的,但因為我下個月要移民,怕這麼重要的信件會在搬家時遺失,所以現在拿給你,你可以選擇現在看,或是保留到兩年後的生日再拆開來看。」
劉仲民看著她有些激動的神情,頓了下,繼續說道:「這是你媽媽留給你最後的禮物……」
她拿起泛黃的信箋,內心漾起一股溫柔的悸動,眼眶也醞起一層薄薄的淚光。
「嗯……舅舅,謝謝您這麼多年的關心和照顧。」她哽咽地說道。
「傻孩子,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樣,我不關心你關心誰。」劉仲民拍拍她的肩膀。「等會兒我還要去辦點事,先走嘍,在我離開台灣前,你和浚業找一天,我們再一起吃頓飯,OK?」
「好。」她用力點點頭,起身要送舅舅下樓。
「不用送了,你趕快回去忙吧。」劉仲民給了她一抹慈愛的微笑。
沁濃看著舅舅離去後,走回辦公室,手裡捧著那封泛黃的信箋,猶豫著該不該拆開它,還是把它留到兩年後的生日再看呢?
她想了又想,實在拗不過內心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拆開它——
親愛的小濃:
今天是你二十九歲的生日,即將邁向人生的另一個階段,不再是小朋友了,不曉得你現在過得好不好?是單身?還是已經有屬於自己的家庭了呢?
媽媽希望小濃不是一個人,而是已經找到了一個可以愛你、寵你、呵護你、支持你的男人,與你共組一個完整的家庭。
我和你爸做了最壞的婚姻示範,但你千萬不要因為我們失敗的例子而質疑、否定婚姻的意義,曾經我們也擁有一段美好的記憶,而你就是我們相愛的證明。
因為你的到來,見證了我和你父親的愛情,也讓媽媽感受到生命的美好與偉大。
不管我和你父親後來的結果如何,記住,你永遠都是在愛情的喜悅和驚奇之中被孕育出來的。
我生命裡最大的幸福就是擁有你,最深的遺憾則是不能看你披上白紗,送你走上紅毯。
小濃,如果你現在擁有一個深愛的男人,千萬不要被我和你父親的例子影響,而對人、對愛情失去信心。
你應該要把婚姻和愛情當作是一件藝術創作,學習經營一段穩定的關係,在平凡的生活中實踐愛的真諦。
如果你還單身,那永遠不要放棄去尋找一個伴侶,因為愛情是生命裡最美麗的練習題,你要學著愛人、學會付出……
愛情總會挾帶著巨大的恐懼,不要因為害怕失去,而封閉了你的心。
只有愛才能讓你的生命豐腴、圓滿,讓你有勇氣抵禦外在的挫折和磨難……
最後,要記住媽媽永遠和你同在,也永遠愛你。
徐沁濃捧著信,雙眼迷濛,任憑感動的淚水溢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
信箋上溫情的字句,一字一字地敲在她的心版上,撫平了她成長的傷痕和心底的芥蒂。
對沁濃來說,這不只是一封信,還是母親留給她的永恆的愛,讓她頓悟了生命的盲點,真切地了解了愛的意義。
她多想告訴母親,她早就找到了那個會全心全意愛著她的男人,雖然曾經因為恐懼和猜忌差點失去他,可是這一次,她想主動走向巨浚業,讓他陪著她一起完成生命裡最美的練習題。
※ ※ ※
傍晚,巨浚業要離開公司前,收到沁濃傳來的簡訊,說要約他回家吃晚餐。
對於她的邀約,巨浚業心下激動不已,恨不得能立即飛奔到她身邊抱抱她,一解這段日子的相思之苦。
下班後,他馬上開車回到和沁濃同居的公寓,在經過百貨公司時,還特地下車去買了一份她愛吃的巧克力。
停妥車子後,他搭著電梯上樓,掏出鑰匙開門,走進玄關,開心地喊道:「我回來嘍~~」
屋內一片黑暗,他疑惑地瞧了瞧四周,正準備要開燈時,客廳矮櫃上的音箱流洩出一串熟悉的音樂——
太習慣不知不覺走到你門外,沿著月光的小徑,夜深更自在,唱一首肉麻情歌,不談有多愛,太露骨的話,恕我說不出來……
是兩人的愛情主題曲。
他愣愣地往屋裡走,看到餐桌上點著幾盞蠟燭,暈成一灘浪漫的光圈。
空氣裡飄浮著迷迭香牛小排的香氣,還有一瓶浸在冰桶裡的紅酒。
沁濃穿著一件白色的平口洋裝,輕倚在餐桌旁,凝睇著他微愕的表情。
「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巨浚業走向她,將手裡的巧克力遞給她。
「你猜?」她昂起臉,美眸含笑地望著他。
下午,看完母親留給她的信後,她把公事交代了下便提早下班,特地回家做了他愛吃的菜,想給他一點驚喜。
以前都是她被動地承受他的愛,這一次她要拋下矜持,勇敢地走向他。
「是慶祝我們複合的日子嗎?」巨浚業摟著她走到餐桌旁,環視著桌上的佳餚,旁邊還插了幾朵散發著清香的玫瑰花。
襯著熟悉的歌曲,這場景似曾相識。
猶記得,他在頂樓向她求婚時,四周也擺著相同色系的玫瑰花。
「不是。」她搖搖頭。
「那是……」他一臉困惑地看著她。
她攤開手心,上面擺著一枚銀色的鑽戒。
「巨浚業先生,你願意娶我回家嗎?」她露出溫柔的笑容,定定地望著他。
「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嗎?」他有點驚訝,但唇邊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對。」她用力點點頭,柔聲地說:「可以讓我做為你的妻子,陪著你、當你一生最溫柔的後盾嗎?」
她甜膩真摯的情話,感動了他的心,他知道她終於放下了心中的恐懼不安,決定和他一起走進下個階段了。
從十年前那個早晨,她像匹脫韁的野馬,很野地闖進他的生命,就註定了兩人一生的緣分。
她不馴的眼色、甜美的笑容,在凝眸瞬間就擄去了他的心,讓他註定愛慘她、寵壞她,甘心保護她、為她擋去風風雨雨……
「給我一個必須娶你回家的理由?」他故意逗她。
「如果愛情是人生最美的學習,我想要陪著你一起做這道練習題到老。」她溫柔而堅定的目光凝望著他,語氣誠摯地說道。
「還有呢?」他的嘴角勾起笑容,十分滿意她的答案,卻也渴望她再多說一些甜蜜的情話。
「我想為你洗衣、幫你煮飯、照顧你,陪著你慢慢變老。」她撒嬌地說著,輕柔的語氣裡飽含堅定。
「再來呢?」他沒打算這麼容易就讓她過關。
「因為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會有個偉大的女人,而我想當那個女人。」她摟住他的臂膀,微笑地看著他。
「聽起來好像很貪心……」他寵溺地摸摸她細緻的臉頰。
「還有還有,天使告訴我,只有在你的身邊我才能得到幸福。」她眼波流轉著滿滿柔情,想起自己的心是怎麼陷在他的身上,而他又是如何愛著他。
她想冥冥之中,一定是母親牽引她遇上巨浚業,認識了愛情的真諦。
巨浚業因她甜蜜的告白而悸動,黝黑的眼眸裡映著她的臉。
「最重要的是……我愛你,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她甜甜地說。
再也沒有比我愛你這三個字更好的理由了。
巨浚業滿意地笑了笑,心裡感動不已。「好,我答應你的求婚。」他執起她的手,將鑽戒再度套入她纖細的手裡。
「謝謝你。」她紅潤的嘴唇往上揚,形成一道幸福的弧度。
「我也愛你。」他俯下身,甜蜜地親吻著她的芳唇。
她雙手圈住他的頸項,回應他熱情的吻,柔軟的心間起了溫柔的激盪。
他的愛就像春天的細雨般,灌溉滋潤著她,令她荒蕪的心田綻放出艷紅的花蕾——
一朵叫做愛情的花蕾。
※ ※ ※
十二月初,聖誕節氣氛濃郁,滿街都裝綴著聖誕樹,處處充滿著過節的歡樂氣氛。
巨浚業和徐沁濃兩人選在市區的西爾飯店舉辦婚禮,雙方親友還有兩人的同事、朋友紛紛盛裝出席。
他們舉辦了一場浪漫又別出心裁的婚禮,把整個會場布置成海底世界,用水藍色的燈光和白色的玫瑰花裝飾會場,營造出有如派對般華麗且活潑的氣氛。
典禮開始,舞台另一方,鋼琴師修長的手指跳躍在黑白琴鍵之間,彈奏出結婚進行曲。
紅毯上,徐沁濃穿著一襲白色絲緞、綴著水鑽的婚紗禮服,細膩別緻的剪裁襯托出她優雅的氣質,整個人宛如從童話故事裡走出的公主,讓人目不轉睛。
徐父一身黑色西裝,挽著徐沁濃的手,在一對小花童的引領下,緩緩地踏上紅毯,接受兩側親友的祝福。
隔著朦朧的白紗,沁濃望向站在牧師前方,一身西裝筆挺的巨浚業。
他深邃的眼睛,對上她瑩亮的水眸,兩人的視線緊緊交纏,嘴角有默契地上揚,形成一道幸福的弧度。
抵達紅毯後,徐父將沁濃牽到巨浚業的身邊,低聲說道:「浚業,我把沁濃交給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照顧她一輩子,讓她幸福。」
「我會的。」巨浚業眼色溫柔地望著她。
「謝謝你。」徐父點點頭,退到一旁。
牧師站在台上,看著眼前這對新人,開始宣讀誓詞。
「巨浚業,你願意接受徐沁濃做為你的妻子,與她共度神聖的婚姻生活嗎?」牧師望著俊挺的新郎說道。
「我願意。」巨浚業的語氣很堅定。
牧師轉過頭,對新娘說道:「徐沁濃,你願意接受巨浚業做為你的丈夫,與他一生相愛、苦樂與共嗎?」
「我願意。」她水亮的眼眸,柔柔地望著巨浚業。
「我將以神的名義請你們宣讀結婚誓詞……」牧師嚴肅地說道。
「我巨浚業選擇你,做為我的妻子,我倆互相扶持,從今天開始,無論是好、是壞、是富、是貧,疾病中或健康時,都相愛相依,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為止——」
「我徐沁濃選擇你,做為我的丈夫,我倆互相扶持,從今天開始,無論是好、是壞、是富、是貧,疾病中或健康時,都相愛相依,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為止——」
兩人深情的目光互相凝視著對方,臉上洋溢著喜悅的光采。
「現在請新人交換結婚信物。」牧師說。
巨浚業和沁濃照著牧師的話,將戒指戴入對方的手中,燦亮如星的指環,輝映出兩人最真摯的愛。
沁濃低下頭,看著無名指上那圈小小的星光,心底漾著一股溫柔的悸動。
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是一個人了,而是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她知道未來不管發生任何事,都會有他陪著她。
這枚小小的婚戒,不只鑲著一顆閃耀的鑽石,也鑲嵌著兩人生生世世相守的誓約。
「這對戒指成為你們永結同心的信物,並賜恩予你們,相愛到底,永不分離。」牧師頓了頓,繼續說:「現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巨浚業帥氣的臉上浮現笑意,熾熱深情的目光望著她,他永遠都忘不了,在美麗的晨光中,白千層樹下,她踩在他的手心上,很野地攀上牆頭的那一幕。
兩人在青澀的時光第一次相遇時,他就很確定自己這輩子非愛她不可……
他掀起她頭上的白紗,凝看著她美麗的臉龐,俯向前,吻住她的唇,用溫柔的唇證明自己一生堅定的承諾。
兩人在賓客的祝福與掌聲中,完成隆重溫馨的婚禮。
※ ※ ※
證婚儀式結束後,緊接著是熱鬧的喜宴。
沁濃換上一襲淺藍色緞面晚禮服,坐在巨浚業的身邊,兩人甜蜜地相依偎著,接受親友們的祝福。
舞台上,襯著悅耳的婚禮歌曲,播放著一張張兩人成長的照片,從巨浚業嬰兒時期的「溜鳥照」揭開序幕,順著兩人成長的軌跡,有穿著高中制服的照片、大學畢業照,一直到兩人洋溢著幸福的婚紗照片。
每一張照片,都紀錄著兩人這十年來的生活點滴,甜蜜堅定的情感令許多人羨慕不已。
「姊姊今天好漂亮喔……」擔任小花童的亞亞,也穿著可愛的小白紗,黏在沁濃的身邊。
「謝謝亞亞,你今天也很漂亮啊~~」沁濃拍拍她的臉頰,含笑說道。
「呵呵,姊姊跟浚業哥哥以後要幸福喔!」亞亞童言童語地說著。
「那當然,我絕對會讓你姊姊成為最幸福的女人。」巨浚業親暱地環著她的腰,不忘叮嚀道:「亞亞,以後你不可以再叫我浚業哥哥了,要叫我姊夫。」
「姊夫?」亞亞困惑地眨眨大眼睛。
「因為我是你姊姊的丈夫,所以你要改口叫我姊夫。」
聞言,沁濃的嘴角浮現一抹甜甜的笑容。
「喔,姊夫!」亞亞俏皮地行了個童軍禮,又溜到會場的另一端,挨蹭在巨浚書的身邊。
在喜宴的主桌上,新人與長輩們圍坐著用餐,接受眾親友的敬酒與祝福。
而在另一端,亞亞可愛討喜的個性,則成為巨家兄弟們的新寵。
特地從美國回台參加婚禮的巨家老二,巨浚琛露出一抹帥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對著可愛的亞亞說:「亞亞,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最帥的男人是誰啊?」
亞亞大大的眼睛環視著圍坐在她身邊的三大帥哥,一個風流倜儻滿臉笑意、一個又酷又帥、一個斯文親切。
「浚書哥哥!」亞亞把心裡的第一名投給親切的巨浚書,因為在醫院時,他都會帶她去美食街吃東西,還會說故事給她聽。
巨浚書一臉得意地挑挑眉。
「那第二帥呢?」巨浚琛不死心地再問。
「浚岳哥哥。」亞亞投下心中第二票,因為浚岳哥哥送了漂亮的花童裝給她。
「算你有品味。」巨浚岳性感好看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意。
「那我呢?」一向自詡為萬人迷的巨浚琛質問道。
「啊?我覺得你、一、點、都、不、帥、耶。」亞亞緩緩說出自己內心的感覺。
聞言,巨浚岳和巨浚書齊聲大笑。
「算了,你不懂得欣賞我的帥氣也好,免得造成我的困擾。」巨浚琛聳聳肩,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二哥,我覺得這是一個凶兆……」巨浚書撫著下顎。
巨浚琛瞪了小弟一眼,狠狠地賞了他一個爆栗。
「不准你欺負我的浚書哥哥……」亞亞嬌吼道,一副捍衛巨浚書到底的模樣。
「二哥,根據莫非定律——壞的開始,往往會更糟。」巨浚書揉揉額頭,不怕死地繼續刺激他。「這會不會是在暗示你暢遊情海、無往不利的好日子即將結束了?」
巨浚琛再度賞小弟一拳。
這廂在熱鬧的鬥嘴,而在喜宴的另一端,巨浚業和沁濃在親友的簇擁下,拍下一幀幀甜蜜的照片,透過鏡頭將這一幕定格成永恆的幸福。
結婚,只是兩人愛情練習題的第一課,卻也是生命裡最美的一刻……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7 00:03:08
終曲
數個月後
瑩亮的月光悄悄從雲層探出頭來,照在窗台外的小白花上,暗夜裡吐露著幽微的芬芳,讓春寒的夜裡多了幾分嫵媚的香氣。
床頭櫃上亮著一盞暈黃的燈光,映著巨浚業俊挺的側臉,他躺坐在舒適的大床上,手裡翻閱著財經雜誌。
沁濃穿著一件絲質罩衫,從浴室裡走出來,挨蹭在他的身邊,撒嬌地將臉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
「老公,謝謝你送我的禮物。」沁濃甜甜地說。
「禮物?」巨浚業一臉納悶,放下手邊的雜誌。「我沒有買什麼東西送你啊?」
「有。」她篤定地點點頭。
「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哪有送你什麼東西?」巨浚業一頭霧水。
她坐直身體,掏出放在口袋裡的驗孕棒,遞給他。
「這是……」他盯著手中的驗孕棒,懷疑自己腦子裡想的,和她要說的答案是一樣的嗎?
「謝謝你,送給我一個愛的禮物,讓我當媽媽。」她笑得一臉甜蜜,眼底盈滿柔情。
「你是說……你懷孕了?」他怔愣了一會兒,還沒辦法反應過來。
她用力點點頭。
「我要當爸爸了?」
巨浚業臉上的表情從驚訝到狂喜,嘴角的笑容正不斷地擴大。
「對。」她下意識地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
他把臉貼向她的小腹,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這裡已經有我們的小孩了……」
「對啊,一個屬於我們的小孩,見證我們的愛情。」她臉上暈染著幸福的笑意。
一想到自己的體內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她彷彿可以體會到愛情的驚奇與喜悅。
他摟著她的肩膀,親暱地在她的額頭印上一個吻,柔聲說道:「老婆,謝謝你,這是你送給我最好的禮物。」
「你希望是男生還是女生呢?」她順勢偎向他的懷裡。
「女生好了,生一個跟你一樣可愛的女生。」
「好,那我們就生一個女生。」她笑得一臉甜蜜。
「不行,我覺得還是男生好了。」他搖搖頭。
「幹麼?你重男輕女喔?」她嬌睨了他一眼。
「如果生一個女生,以後跟媽媽爭寵,一起吃醋怎麼辦?」
在他的心中,老婆排名第一。
兒子排名第二。
若是生女兒的話,嗯……這個排名會讓他很為難。
「我才不會那麼幼稚咧。」她輕捶他的胸口,以示抗議。
「我覺得還是生兒子好了,不只可以保護媽媽,還能和我一起把媽媽寵壞,就這麼決定。」他的語氣很認真。
「你們家已經一屋子的男人了,還想再多一個男生?」
「嗯,再多一個小巨人也不錯啊,或許我們可以考慮組一支小巨人棒球隊……」他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說道。
「你當我是母豬啊,還生一支棒球隊。」她捶了一下他的胸膛。
兩人甜蜜恩愛地笑開了。
「我決定了,從現在要開始紀錄我們家小巨人的成長史。」巨浚業興奮地說道。
「要不要我乾脆買一本週記送你,讓你一次寫個夠啊!」她俏皮地答腔。
「好啊!」
「還真的哩!」她嬌睨了他一眼,忍不住調侃他。「我看你搞不好撐不到三個星期就放棄,懶得寫了。」
「拜託,你太小看我的毅力了,要是我做到了怎麼辦?要不要和我賭一下?」他挑了挑黑眉。
「賭什麼?」
「賭一支小巨人棒球隊。」
「神經——」她輕捶他的胸口,含嬌帶媚地瞪了他一眼。
他霸道地俯下身,吻住她的唇,吞噬她未竟的話語,以親吻當作是彼此的賭約。
他纏綿溫柔地吻著她的唇,她深深地回吻他,品嘗著彼此的氣息,嘗到了屬於愛情的味道,那麼樣的熾熱、甜蜜……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1-27 00:03:18
巨浚業奶爸週記
【一週大事】
今天是我們家壯壯滿周歲的日子,也是最重要的抓週大典。
壯壯果然不負眾望,在電腦、書本、粉筆等物品裡,抓了棒球,有成為「王建民」第二的潛力,不錯不錯!
如果我跟媽咪再努力一下,也許小巨人棒球隊的事會成真,萬一登不上大聯盟,我們自己組一個小聯盟玩玩也不錯。
【奶爸心得】
轉眼間我們家的壯壯已經滿周歲了,還記得壯壯剛出生時還不到三千公克,小小的臉蛋,軟綿綿的身子,動不動就大哭。
壯壯一哭,媽咪也跟著哭;壯壯一笑,媽咪也跟著笑,完全拿壯壯沒轍。
幸好壯壯有個超級厲害的奶奶幫忙照顧他的生活起居,教我們怎麼餵奶、換尿布、拍背,讓我和媽咪不至於手忙腳亂。
壯壯,你長大了可以對爸比耍任性,但絕對不能惹你媽咪生氣,因為她可是吃了很多苦頭才把你生出來的,而且她為了要消除腰上多出來的贅肉和小腹,著實苦惱了好幾個月……(其實媽咪不用這麼擔心,不管她變成什麼樣,爸比還是會永遠愛她。)
【生活檢討】
壯壯的媽咪,我們家的家務可不可以重新分配呢?改由我洗衣服、煮飯和拖地,由你負責替壯壯餵奶與換尿布呢?
要不然一週輪流一次也可以。
【老婆評語】
1.親愛的老公,我的體重已經恢復到懷孕前的標準了,還有我才沒有因為腰上多了一點點脂肪而「苦惱」很久!
2.關於家務分配的提議駁回,原因是我不想再吃到燒焦的鮭魚和沒熟的豬排。
3.壯壯的奶瓶該消毒了,快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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