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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媄娮]魂縈染娘淚[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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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2-10 23:54:37
標題:
[媄娮]魂縈染娘淚[全文完]
魂縈染娘淚
作者:媄娮
看著眼前那只寬大左手掌心上的小小黑痣,
趙盼盼的心撲通撲通的狂跳起來,想起了算命仙的那句話──
「掌中有痣者乃是妳的前世戀人,相約要在今生再續前緣……」
只是,望著自己右手掌心上的朱砂痣,
趙盼盼的眼被淚霧占滿了,因為算命仙的話再度盤旋腦海──
「可惜姑娘的福德不夠深厚,遵守前世約定,只會害死他……」
既然無法回應淩常風對她的癡情,對她的狂癲,她只能狠心推開命定的良人,選擇改嫁……
只是,當他戰死沙場的噩耗傳來,當十三王爺堅持迎娶,她只能用鳳簪割過腕脈,讓鮮血染紅花轎,以表心跡,期盼來世再續今生情……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2-10 23:55:29
楔子
一個深沉的夜晚。
天空有月光,卻看不到月亮,烏雲將夜空整個吞沒,只餘下一絲暈光微微泛著銀光。
月夜下有兩條人影,步履維艱相扶走在空曠的山林間。
“……我……我不行了,我沒辦法再走了,風,你走吧!不要讓我連累了你。”虞情因為急促的喘息,連話都說的勉強,此刻她正因氣虛乏力撲跌在地,一臉絕望的神情仰頭望著她的男人——江風。
他是她最愛的男人。
這場無情的戰火,逼著他們被迫面對最殘酷的死亡。
江風彎腰將她抱在懷裡,讓她躺在自己的臂彎內,眼眶內擠滿了熱淚,“情兒,你要撐住,過了這個山頭,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大夫的……”
其實就算找到了大夫,他又能如何?他們身上所有能用的盤纏全用罄了,他們真的還能有未來嗎?
“風,忘了我……”虞情氣若遊絲,打從戰火燒起,他們跟隨多數人逃難開始沒多久,她就生病了,之所以能一直拖到現在,一切全是靠江風。
“你不能死……”他眼底的熱淚再也擋不住,臉上佈滿悲淒。
“風,今生能愛上你,我真的很幸福。”她由衷的說,熱淚滾出眼眶,滴落在他左手的手心裡。
“情兒,我們說好要永遠在一起的。”他哽咽著,激動的將懷裡的她,擁摟的更緊了。
“是啊,直到我走到人生的盡頭,我們都要一直在一起,不是嗎?”她愛憐的用手撫觸他佈滿胡髭的下顎、瘦削的臉,他看起來好憔悴。
一路上他將所有能拿到最好的全給了她,對江風而言,只要能擁有她就夠了。
“不!不夠,我不願意我們就這樣結束了……不要!”江風在哭喊中嘶吼,失去了她,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風,我好愛你……好愛好愛……”在他的懷裡,她感覺無比的溫暖,眼睫緩緩地合上,唇角漾著一抹淺淺的微笑。
“情兒,你別走……你不能走……”搖晃著懷中的她,他的眼淚止不住的掉了下來,他感覺懷中的她已漸漸冰冷。
半晌後,他的情緒稍穩,看見她失去血色的唇角上,凝著一抹笑,他知道,她是帶著幸福離開的。
“情兒,我們說過要永遠在一起的誓言,我不會忘記,你放心,你永遠都不會孤單……”他將她的手貼在他的臉上,細心地、溫柔地為她抹去她臉上殘留的淚痕。
對他而言,他心目中的虞情,永遠都是最完美無瑕的,眼淚於她顯得悲情。此時此刻,他的世界僅剩眼前的她,就連遠處傳來異族的擂鼓鳴金聲,他也充耳不聞。
“你是誰?是奸細嗎?”身穿銀盔鎧甲的兵卒們,見到他們才剛佔領的土地中,居然出現了穿著敵國衣飾的一對男女,就在兩軍殺紅眼的當下,在屍橫遍野的黃土上,在滿是血腥氣味的空氣中……
江風沒有說話,更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對他而言,當他認清虞情已然離開人世的事實,就算這個世界在他眼前崩塌,也與他無關了。
“看!他懷裡抱著的是一具屍身,人都已經死了,他還想做什麼?”兵卒群中,有人這麼說。
“把他帶回營裡當奴隸。”冷眼一瞥江風那高壯的身形,身為將官的慕黑這麼下指示。
兵卒們得到命令後,便紛紛趨前靠近江風,想將虞情跟他分開,可是他們的手還沒來得及碰到她,江風就像發了狂的野獸,猛然搶下一名兵卒的配刀,揚刀就將靠近他的數名兵士斬殺。
“不准碰我的情兒!”江風的雙眼佈滿血絲,眼裡有著生死無法撼動的決然。
慕黑眼見部下被殺,他銳眼一眯,“殺了他!”
話才出,兵卒們蜂湧而出,或拿刀或拿戟,才眨眼之間,江風身上已經多了數不清的血窟窿,卻仍是不肯放下手裡搶來的刀,還有虞情。
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慕黑,見江風用自己的身體,保護懷裡的她不受傷害,他那一向冷情的心緒,莫名地一熱,揚手喊停。
江風的雙唇間溢滿著鮮血,雙腳跪在地上,審視懷中的虞情,發現到她的臉上濺了些許血花,他伸手動了動,想幫她揩拭,只可惜他已力不從心。
江風費盡力氣,以他此刻已然模糊的視線,盯牢懷中的美麗嬌顏。
“情兒……你別走太遠,我……我來陪你了……”話說完,他唇角往上微扯,緊抱住她的雙臂緩緩垂下。
在他與懷中的虞情同時倒下的那一瞬間,一滴鮮血無聲的落在虞情攤開的右掌心上,再無聲息。
見到江風一動也不動,有兵卒想要再補他一劍,可是這時忽然吹起了一陣疾風,這陣風攪動了烏雲,月亮暫態露了臉,透著溫柔的微光照射在江風還有虞情身上。也因為這奇異的風,兵卒們紛紛被莫名的情緒給震懾著。
身為將領的慕黑,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黑眸定在那死去的男女臉上所掛著的淺淡笑意,他的內心被不知名的情緒狠狠的撞擊著。
“把他們兩個合葬了。”出乎意料的,他竟然下了這樣的指示,然後轉身就離開。
雖然不明白慕黑的用意,可是兵卒們還是依言照做了。
風輕拂,溫柔繾綣。
淡淡的銀輝之下,輕輕地埋葬了屬於戰亂下的悲劇,但另一個深情的故事才正要開始……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2-10 23:55:44
第一章
鳳天三年——
曬布場裡,數米高的架子上,掛著隨風飛舞的各色布匹綢緞,在暖陽中發出颯颯颯的聲音。
趙盼盼一手拿竹竿,動作熟練的翻撥色布,在完成晾布的動作後,她將竹竿放到一邊,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想起前兩日送布到鎮上繡坊,回程時遇見的那位算命仙所說的話。
“姑娘,你可知你右手這掌中痣代表何意?”那位算命仙一手撚胡,看到她茫然搖頭的樣子,便微微一笑。
“掌中有痣者乃是前世與人有約定,要在今生再續前緣,為了遵守前世的約定,也為了在今生能夠找到對方,就以彼此掌心的痣作為相認的記號。如果你能找到一個男人,左手的掌心有著跟你相同的痣,那個人就是你前世有過約定的戀人。”
“約定?戀人?”趙盼盼看著右手掌心的紅痣,低喃。
“嗯,我看姑娘面色泛桃,代表紅鸞星已動,想來該是福合緣至,但……”語至此,算命仙卻將目光放在她顴骨上的一顆小痣,眉頭略皺。
本聽到算命仙說她紅鸞星動時,趙盼盼心頭雀喜了下,可是又見算命仙瞅著自己皺眉,她不由得心情跟著起伏跌宕,蠕蠕唇才想開口詢問,算命仙卻已先伸出手阻止她,然後才謹慎而徐緩地說了下去。
“就老夫所見,姑娘的運勢雖然是貴而益夫,具有旺夫之命,只可惜姑娘的福德不夠深厚,所以容我給姑娘提個建議,姑娘最好捨棄命定的良人,改嫁他人,這樣對姑娘而言,或許會比較好。”
“這是什麼意思?”一下子叫她嫁命中註定的前世戀人,一下子又叫她改嫁他人,這根本就是存心耍人嘛!
面對詢問,算命仙皺了皺眉,看著趙盼盼殷切詢問的小臉,想了好久,終於面帶難色的說出答案。
“請恕老夫鐵口直斷,如果今生你選擇與前世的他相愛,那麼最終的下場,也許他會輸的很慘。”為愛癡迷、為愛瘋狂,典型的為愛犧牲奉獻型的人。
“輸?什麼意思?”一個大男人怎麼會輸給她?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所謂的輸,就是他可能會死。”算命仙不再打謎猜,直接宣佈答案,果不其然,就看到趙盼盼臉色瞬間慘白。
也因為算命仙的這席話,不斷的在趙盼盼的心海裡打轉,所以連帶的讓她整個人都心不在焉的,她的這副模樣,就連弟弟趙晏祈也看不下去了。
知道趙盼盼打從在街肆,被秀苗拉著一道去算命後,趙盼盼的魂就好像丟在外面一樣魂不守舍的。
就像現在,他正忙著將浸染好顏色的布匹攤晾開來,趙盼盼卻站在一旁發呆,眼看架上曬乾的茜紅色布匹都快飛走了,他急忙揚聲叫喚:“姊,你發什麼呆?布要飛走了。”
“咦?什麼布?”猛然間被趙晏祈這麼一喚,發呆中的趙盼盼,眨了眨眼,還未搞清楚狀況,眼前就看到一條紅色的布匹往她頭上罩來,柔軟的布料輕輕地撫過她的臉頰,她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撈住布,可是一陣往上疾吹的風,卻將那條茜紅色布匹,卷得更高。
“啊——布!”趙盼盼伸長了手、踮起了腳尖想抓,卻只是徒勞無功而已。
“你發什麼愣?快去追啊!”趙晏祈見她還發怔著,氣急敗壞的提醒她。
“喔!好……”對於自己失神而讓布從眼前飛走,趙盼盼只覺又氣又惱,她旋移腳步,很快的往布飛離的方向追去。
而趙晏祈望了一下她跑離的方向,想起那個方向好像有個深坳,他皺了皺眉,心中忍不住祈禱,他這個少根筋的姊姊,可別連自家附近的地形都搞不清楚。
搖了搖頭,他繼續手上未完的工作。
而另一邊的趙盼盼,看著那塊被風吹跑的布,一下子卷上樹頭,一下子又飄往小溪邊,趙盼盼一邊追,心口也跟著抽緊起來。
老天保佑,千萬別讓它勾了紗!
這附近品質良好的茜草,因為今年天候問題,生長的數目銳減,所有能摘采的茜草,已在這次的染布過程中用罄,若是這塊布勾了紗,她要怎麼對繡坊的老闆娘交待?
“啊!拜託,不要再飛了!”趙盼盼邊跑邊喊著,一張略顯圓潤的小臉,這會兒看起來倒是紅潤的宛似彩霞掠嬌容,紅撲撲的很是美麗可愛。
當她看見那塊布,果真如她所願,乖乖的掉落在臨深坳處的一株樹杈上時,趙盼盼真的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布在上頭是一定要拿的,可是問題就出在她不會爬樹啊!
低頭看了身上的衣裝。
為了工作的需要,所以她上半身是著輕便的窄袖上衣,腰間束著深色的腰帶,而下半身則著深褐色的長裙,這樣的穿法,在工作上尚稱方便,但如果是想爬樹,就有些困難了。
抬頭看了眼隨風飄蕩的茜紅色布,她咬了咬牙,挽起袖子,決定豁出去了。
她小心翼翼的爬上樹,那笨拙的姿勢,如果被趙晏祈看到,准會笑到跌在地上滾。
“真討厭,我怎麼會碰上這種事?”趙盼盼邊爬邊嘟嚷著,將自己的身體掛在樹幹的中間喘氣,抬眼看了下就近在她眼前的目標物,她深吸口氣,將自己的身體儘量的往前,卻發現她的手仍距離那塊布還有一指的距離。
“最好這塊布不要給我勾到紗,不然我這麼努力的爬上來,如果還做白工,那就太沒天理了!”趙盼盼邊抱怨,還是認命的挪移身體,好讓手能構到布。
“拜託,配合一點吧!”好不容易終於碰到目標物了,可是她試著扯了扯,布仍穩穩的勾在枝杈上。
趙盼盼知道自己還得再讓身體往前一些才行,但目光不經意的往下看去,可把她的膽子給嚇沒了。
“我的天啊!這麼深,如果跌下去不死也會摔斷腿吧……”
此刻的趙盼盼,整個身子已經橫越在粗樹幹上,下方就是深坳,看著深坳底下的黃土亂石斜坡,知道她如果不小心摔下去的話,別說是摔斷腿了,可能連命都會沒了吧!
“喔!老天,我只是想撿塊布,應該不會倒楣到讓我賠上一條命吧?”趙盼盼皺著小臉,在做心理準備的同時,她已經閉上眼睛,學狗爬,匍匐前進,努力伸出胖墩墩的手指,順利的將茜紅色布,牢牢的抓在手裡。
“太好了!”趙盼盼正在感動賣命的付出總算有了代價的同時,耳邊忽然一聲“啪”的脆響,她所緊攀不放的粗幹,居然硬生生的從她重量集中的後方斷裂,趙盼盼只來得及尖叫一聲,接著整個人就以重力加速度,連人帶折斷的粗幹一起往下墜落。
“我的天啊!”意識到自己正在急速墜落的趙盼盼,眼眶含著兩泡淚,一手緊抓著布不放,另一手還不忘伸手亂抓,企圖想為自己目前的處境,掙得最後的生機。
最後,她的祈禱生效了!她在落下時,身上的腰帶恰好被坳溝旁的老樹根給勾住,當她發現自己既沒有跌下深溝,可是卻也沒有得到可靠能脫身的憑藉時,趙盼盼的心裡,真不知該為此刻的處境,高興還是悲傷?
“救命啊!有沒有人可以來救救我?”明知道她所跌下的這個地方,平常並不會有什麼人靠近,可是既然還有一絲希望,她怎麼能不為自己的小命努力?
“拜託,有誰聽到我的聲音嗎?快來救我啊!”趙盼盼對於腳不著地,還有風不斷從腳底下往上灌的感覺十分驚恐,她一邊嗚咽著喊救命,眼淚也不忘滴滴答答的作陪襯,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忽然間有一隻手,從她的頭頂往下伸了出來。
“抓住我的手。”男人的聲音渾厚低沉,趙盼盼起先還疑心是否為妖狐鬼神之類的,因為那個男人靠近的腳步聲,她完全沒有聽到。
輕輕地眨了下眼,趙盼盼不敢冒然抬起臉去看聲音主人的模樣,不是害怕對方長的橫眉豎目,而是害怕自己亂動,支撐她重量的那根救命樹根會折斷。
看著伸到她面前的那只寬大的左手,掌中心居然有一顆小小的黑痣,趙盼盼心頭抽動了下,心臟也跟著撲通撲通狂跳起來,她怯怯的,帶著緊張與期待的心情,緩緩地將一張小臉仰高,抬頭望向手掌的主人。
刺眼的陽光照眯了她的眼睛,同時也模糊了那個男人的臉,趙盼盼僅由抬眼上望的視線中得知,那個男人是趴俯在臨深坳處的地方,將他的手遞給她的。
而相較于趙盼盼的逆光,淩常風下望她的視線就清楚多了。
他看到她有著一張略顯豐潤的臉,白白的臉蛋上,嵌著動人明燦的水眸;小巧的唇瓣上,漾著水亮的嫣紅,輕抿微勾的唇角,襯了彎彎的眼,勾勒出一張似笑非笑卻柔和平靜的臉。這樣子的她,感覺上是一個很純真樂天的女孩,但冷酷的黑眸將那滴淌在她臉頰上的淚滴攝入眼眸,眉心又不悅的攏了起來。
她為什麼會掉到這個深坳裡?是尋短?還是……
正當他的思緒還來不及理清,一陣碎石鬆動的聲音,喚回他的注意力,他連忙加重語氣喊著:“快點抓住我的手!”
“呃……”乍聞男人兇惡的語調,趙盼盼情不自禁的抖動了下身體,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一聲輕脆的樹木折斷聲,又再次在她的耳邊清晰地響起。
“啊——!”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又再次往下墜落,趙盼盼不顧形象的放聲大叫。
眼看要救的女人,居然在他眼前往下掉落,淩常風眉頭皺起,腦子裡還沒有思考到該不該救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出自本能的伸手抓住一旁的樹根藤蔓,隨意的在手腕處圈了兩下,便縱身躍下深坳。
呼嘯的風聲在耳邊迴響,趙盼盼只要想到跌下去,恐怕會死的很難看,心裡湧起的恐懼,讓她只能無意識的發出尖叫,完全沒注意到有一隻強健有力的手臂,已牢牢的抓住她的左手,等她發現自己神奇的沒有跌死,而是晃啊晃的被剛才的那個男人所抓住時,她簡直想流下感動的淚水,但——鼻尖觸及陌生男子的頸側青筋,一股莫生的感覺在心裡成型,她愣了下,癡癡地呆看著他,眼淚懸在睫邊。
“不要再叫了,再叫我就要鬆手了。”淩常風沒料到自己居然發神經,跟在她後頭跳下來,心裡那莫名其妙的自惱,讓他不自禁對被救的她板起臉。
“唔……”聽到“恩人”居然說想狠心的鬆手,她瞠大雙目,以不可置信的眸光看著他,本想反駁些什麼,可是唇瓣僅蠕動了下,眸光又接觸到他森冷的目光,她連忙咬住舌尖,什麼話也不敢吭出聲。
成功的以言語恫嚇,換得耳根清淨的淩常風,刻意漠視趙盼盼委屈忍淚的眸子,他將注意力放在他們目前的處境上。
感覺到手中緊抓的樹根藤蔓,因為有些承受不住他們兩人的重量,而有松崩的趨勢,零星的碎石塵砂,自樹的根部崩散,落到他們身上。
估量情況後,淩常風才以嚴肅的口吻對她說:“現在我們要準備上去了,你要抓緊我。”他估計目前他們所處的高度,應該還不至於難倒他。
聽到男人的交待,趙盼盼二話不說,連忙伸出懸在身側的右手,就連雙腳都用上,幾乎是整個人都攀在淩常風的身上,就怕他會突然狠心撇下她不理。
“你動作不要太大,很危險。”沒料到她這麼“死命”的緊抓住他,擔心樹根藤蔓承受不起她激烈的動作,他趕忙阻止,但似乎又晚了一步,一陣啪啪啪的脆響,暫態進入趙盼盼與淩常風的耳裡。
幸好淩常風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他在手中的藤蔓失去支撐力的前一刻,主動將之放棄,他氣運丹田,提住真氣,在亂石崩落之前,藉勢尋找可借力的踩點。
為了避免再被冒失的陌生女子拖累,淩常風選擇在落下的瞬間,二話不說,單臂一展,摟住她的腰,不顧她的臉撞上他胸口些微的悶痛,他旋移身形,提氣往上飛縱。
“啊——”趙盼盼眼見黃土碎石漫天罩下,她不由自住的攥緊陌生男子的衣襟,將一張被嚇到慘白的小臉,深埋進他的胸口裡。
“喂!姑娘你別——”淩常風被她如此大膽的舉動給嚇住,正想開口喝斥時,卻在低眸一瞥間,撞見她面頰上淌著的清淚,還有深深的恐懼。見狀,淩常風將到嘴的斥駡咽回胸腔裡。
還未脫險,又因為他那霎時的分神,一道火辣辣的疼痛立時麻痹他身體的某一處,他心下一凜,就見腕口粗的斷枝尾端劃過他的左手臂,汨汨的鮮紅血液,瞬間毫不客氣的暈染他左半邊的衣袖,他低咒一聲,在幾個起伏縱落後,在確認丟下手裡的麻煩,不至出人命的情況下,淩常風選擇讓趙盼盼以屁股落地的姿勢,回到深坳之上。
“好痛……”趙盼盼跌到屁股開花,她捂著臀痛到眼冒淚花,正想抗議他的粗魯行徑時,卻見到眼前的陌生男子左手臂的慘狀。
“啊!你受傷了……”看到他手臂上鮮血淋漓的壯觀畫面,趙盼盼倒抽一口涼氣,這才內疚的咬唇,心裡想著,原來他不是故意要摔她下來,而是因為手受傷吃不住疼啊!
淩常風沒有搭理她,在落地時,他僅用眼角餘光瞥了眼趙盼盼,確定她“平安落地”之後,便皺著眉瞪向他鮮血狂冒的左手,他先以指快速的在臂上點了穴道止血,然後笨拙的以單手扯著外衫,準備替自己做急救包紮。
看到恩人的動作,趙盼盼心口一動,她很快地自地上站起,跑到他面前,然後以滿懷歉意的眼神與口氣說:“恩人,我來幫你……”話說完,也不等淩常風的反應,她一雙水眸轉了轉,才想著該怎麼幫他止血時,一抬手就看見攥在手心裡的茜紅色布。
布料很軟也夠長,很適合拿來包紮,可是這是要交給繡坊的色布……輕斂眉,趙盼盼不再猶豫,抓起淩常風的傷臂,以茜紅色布纏繞在他的傷處。
趙盼盼的舉動,讓淩常風原本煩躁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些,任由眼前的女人為他包紮,他以一雙銳利的深眸睇著她。
這個女人看起來年紀應小他幾歲,清秀而白皙的臉蛋上,因為急促的呼吸而漾著粉嫩的紅色,長長的眼睫上,還凝著微微閃動的光,淩常風緊盯著她濕了的睫,突然有種想伸出手揩拭的衝動,但他忍住了。
移開她臉上的目光,眸略低,看見一雙忙碌的小手在自己身上遊移,他的目光冷不防又教她那雙手給吸引去。
剛才在握住她的手時,他只覺得她的手握起來很小,誰知仔細一瞧,那雙手因勞動而染紅,皮膚粗糙且乾裂,看到這樣的手,一股心疼的情緒猛地揪住他的心房,抬起冷眸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時,卻意外的看見她居然抓著他的手掌,不知道在打量些什麼。
“姑娘……”他疑惑地抬眉,卻沒有換來反應。
“咦?這位置真的跟我一樣耶!難道那個算命仙說的都是真的?”趙盼盼在包紮完畢之後,想起他手掌心的那顆痣,便很自然的抓起他的手跟自己的手作比對。
看了半天,她愈瞧心愈涼,還懷疑她是不是眼花,或者……很用力的伸出手指去摳了他的掌心上的痣,一下、兩下、三下……
長年握慣兵器操練的淩常風,手掌心上佈滿大小不一的薄繭,照道理來說,一個尋常姑娘家,就算再怎麼使力想徒手弄疼他的機率根本很小,但是不怕痛,卻不表示他不怕癢。
“姑娘……”淩常風皺眉喊道,順便還使力將自己的手給抽回來,冷酷的俊顏上隱藏不顯見的躁熱。
剛才是沒聽清楚她嘴裡咕噥些什麼,只是她這麼搔人又是怎麼回事?
他以無禮的眼神瞪視,代替內心那因她而莫名竄起的騷動起伏。
“呃……對不起,我只是想確定那是不是真的是顆痣。”趙盼盼又繼續以含魯蛋的口吻說話,見他收回手,心裡懊惱著……完蛋了,那真的是痣,不是髒東西黏在上面。
趙盼盼的腦海裡開始迴響著那位算命仙說的話。
如果今生你選擇與前世的他相愛,那麼最終的下場,也許他會輸的很慘。
想到這裡,趙盼盼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愛上他就會害死他嗎?不不不!也許她命中該遇見的男人不是他,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她自我安慰加說服,卻怎麼也擺脫不了這驚恐的巧合。
“姑娘,你怎麼了?”看她的表情,有點像是見鬼了。
“沒……沒什麼……”她看著他,眼神飄忽,完全不敢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要在茫茫人海裡,遇見手掌心跟她一樣有痣且位置相同的人,有這麼簡單嗎?她認為這個機率會比被雷劈中還要低呢!
被趙盼盼的反應給攪得一頭霧水的淩常風,蹙眉凝視她畏怯的舉止,心裡思索著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覺得恐懼,難道……是因為剛才的意外?
“姑娘,你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既然都已經救了她一命,也不差再把人安全送回去這段路。
“我……我住哪裡?送我回家?不、不用了。”聽到他說要送她回家,趙盼盼心口縮緊了下,她連忙搖頭,卻緊張的一時無法分辨自己是身處何方?
看到她心魂不定的模樣,淩常風冷峻的眉頭折出痕跡。
慘了,她是不是被嚇傻了?心念才起,他馬上朝她往前跨出一步,沒料到卻換來趙盼盼顫抖著唇,一副蒼白驚厥的臉。
“不……真的不用了,我……我可以自己回家,不用麻……啊!”她邊說邊退,卻驚見眼前的男人,隨著她的話,臉色愈來愈陰沉,最後他甚至直接伸出手,一雙手臂攔腰將她摟進懷中。
“啊——你想做什麼?”趙盼盼被嚇到花容失色,不停掙扎,只求從魔爪中求生。
“不准再動,否則這次我可是會真的把你給丟下去。”淩常風及時在她將要再度跌下深坳前,伸手將她給攔住,一雙鐵臂緊緊的扣住她的腰身,不讓她再往後退一步,並且不忘惡狠狠的揚聲放話。
該死!這個女人到底想尋死幾次?
他瞪著她,黑眸裡透著冷冷的寒光。
沒有一個人的脾氣可以好到容許另一個人以怨報德兼無理取鬧,她憑什麼看到他像見鬼似的害怕?他們……曾經相識嗎?
看著懷中嬌小,行徑卻莫明的女人,淩常風的眼神中,透著深深的疑問。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2-10 23:55:54
第二章
好不容易完成今日該做的工作後,趙晏祈鬆口氣,舒展著腰,但也發現他親愛的姊姊,居然還沒有回來!?
“奇怪,怎麼撿塊布可以撿這麼久?”才嘟嚷著,遠遠的就瞧見趙盼盼的身影由遠而近的走來,掀唇正想數落她兩句,身體彷佛遭受牛車撞擊般的力道給擠到染缸旁,勉強將雙手扶在缸沿,免去缸破變染成藍人的慘況後,滿腹的怒氣就要爆炸,他霍地抬起臉,沖著趙盼盼咆哮一聲:“你搞什麼……鬼?姊,你怎麼了?”
髮鬢淩亂、滿臉通紅,再加上紅腫的唇瓣,身上還髒亂不堪!這這這……怎麼看都像是剛遭人非禮的樣子。
趙盼盼完全無視于趙晏祈的存在,也不理會他的疑問,她僅是悶著頭,快步的往自己的房裡走,然後當著趙晏祈的面,狠狠的將房門給甩上。
砰!
鼻尖貼著門板,震耳欲聾的聲響撼動著耳膜,再加上脆弱的磚瓦屋頂簌簌震下數不盡的灰塵蓋臉,趙晏祈此刻的臉色已經不是用鐵青二字可以形容了。
摀著疑似被撞歪的鼻樑,趙晏祈按捺住高漲的怒火,他微退房門一步,想及剛才看到她的狼狽,胸口的鼓噪讓他語調有些急促。“姊,你被誰欺負了?”
房內一片沉寂。
“姊,你到底怎麼了?”瞪著門板,又以指節叩了兩下,神情緊張,“你告訴我到底是哪個渾蛋敢碰你,我幫你揍他。”敢碰他姊姊,找死!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你不要管我,也不要亂猜,更不准亂說。”最後那一句是警告他不要亂嚼舌根。
“姊——”他氣短的喊著。
不明白她到底隱瞞什麼,也不明白她在外面究竟是遇到什麼事?趙晏祈覺得又氣又急。
“我……我真的沒事,讓我休息一下好嗎?”將身體縮在床角的趙盼盼,聽到門外弟弟的關心,她的心房揪了下,一些話直覺的滾到了嘴邊,卻因為說不出口,遲疑了一下,最後索性就以沒事搪塞過去,畢竟她現在得花些時間來整理一下心緒,誰教她現在的心情已經比亂掉的線團還要糟糕呢!
聽出她話裡的疲累與刻意的封口,趙晏祈即便覺得事情不簡單,卻還是只能暫時先退開觀察,畢竟她心情不好,再怎麼問也是沒用的。
屏息細聽遠去的跫音,趙盼盼稍稍松了口氣,想及剛才與那個男人的對話,她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
沉沉地閉了閉眼,以雙手輕捧著發燙的臉頰,到現在她還是能清楚地感覺到胸腔之下那不受控制的心躍顫動。
聽著那一聲聲撲通撲通跳躍不已的心音,她雙手抱膝,將身體往側邊倒下,壓在軟軟的床鋪上,耳邊似乎還清楚聽得到他說話的聲音。
“你認識我?”他的聲音低沉中透著淡淡的溫暖,聽他說話的感覺很舒服。
因為他的聲音實在太好聽了,所以等她被他的眼神催促回話時,她才傻愣愣的應回去。“不認識。”
那雙深邃黑眸定定的看著她,眸中有幾許玩味,“那麼……你知道我的身分?”
略微仰高小臉,看著他,這才發覺他真的好高又好英挺……羞窘地閉了閉眼,她討厭自己因他的注視而起的心慌意亂之感,對於這種感覺她很陌生、很不安,她呐呐地應著:“我不知道。”她的反應想必很失態吧?她怎麼可以這樣猛盯著陌生的男子瞧呢?
“你既不認識我,也不知道我的身分,為什麼要怕我?”這個女人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說謊。
“我沒有怕你。”她只怕會害死他。
“有!我很確定你在怕我,不過我大概知道你害怕的原因。”
一個姑娘家在路上落難,又遇見一位素昧平生的陌生男子,心裡總會多些提防,這點心思淩常風可以理解。
“我叫淩常風,這是我的官符,我在南鳳皇朝裡所任的職位是御前統領,如果這樣你還要懷疑我的官符造假,那我就真的沒辦法了。”掏出掛在腰間的玄鐵權杖,讓趙盼盼看個清楚。
沒想到對方的來頭竟是如此顯貴,趙盼盼一張小臉更是驚慌失措。
她沖著淩常風直搖雙手,“不不不!我真的沒有懷疑恩公的意思,我怎麼會疑心恩公的身分呢?不是這樣的……”
天啊!地啊!哪裡有現成的洞可以讓她把頭給埋進去?她敢打包票,她現在的臉一定比染紅的茜布還要紅。
“好吧!也許你真有什麼難言之隱,我不再為難姑娘了。請姑娘帶路,我送你回家。”
“呃……真的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為什麼他要這麼熱心啊?救人不說,現在還想送她回家,先別提她怕算命仙說的話靈驗,她更怕爹跟娘那大驚小怪的個性。喔,對了!還有晏祈,他的反應一向也很誇張。
眼見一番好心再三被拒,淩常風漸漸失去了好耐性,他壓沉了嗓,“姑娘,我的耐心有限,你再這麼推辭我的好意,我就不得不合理的懷疑,你是否有行什麼犯法之事,怕讓我知道?”
“犯法!怎麼可能?”為什麼不讓他送,就有犯法之嫌?他判斷事情的態度,會不會太武斷了?
“既然沒有,那就快點走吧!看你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真的很容易讓人聯想你剛才根本是想殉情。”天生正義感十足的淩常風,無論如何也無法放任“疑似”想尋短的姑娘獨自離開。
“殉、殉什麼情啊?我連喜歡的男人都沒有,幹嘛要殉情?”況且就算她真的有喜歡的物件,她也沒必要為男人殉情啊!
“呵!我怎麼知道你這樣失神的模樣是為了哪樁,我只知道既然救了你,就要看你平平安安的回到家,我才能放心。”見她緊張辯駁的模樣,淩常風不由得覺得她的反應十分可愛,忍不住唇角逸出微笑。
“那個……我……”趙盼盼不知道該怎麼對他解釋,她真不是因為想不開才跌落深坳的,想了一會兒,仍不知該如何解釋,瞄了下身後無人的小徑,趙盼盼暗咬唇瓣,決心轉身就走。
原先就因凝覷那張猶豫的小臉,被她莫名閃躲與畏懼之舉給攪得心生不悅,再見她急欲脫逃的纖美背影,他怏怏不快地冷聲警告:“姑娘,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我的個性可是很執著的,當我決定要做的事,很少能被意外所阻擋的。”
“什麼?啊——你在做什麼?”趙盼盼的腳才往前踏出兩步,身後就猛地伸出一隻大掌,硬是將她的右手往後拽,她的身體被迫倒入強健的臂彎內,又因為乍然失去平衡而嚇得緊閉水眸,甫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灼熱到過分的俊眸。
他用雙臂,將她的上半身牢牢扣住,逼使她以半傾斜的姿態仰視他,她不明白為什麼眼前的男人目光會如此具有侵略性?她怔怔的眨眼,正在思考接下來他可能會有的反應。
“恩公……”她怯怯的喊,覺得自己這般彎腰後傾的姿勢,實在很曖昧呐!
“……”眼眸裡只看得見她雙唇開合的模樣,耳裡聽不見任何她所說的話,淩常風此刻正震愕於內心漫起的陌生意念。
基於官兵抓小偷的心理反應,他在伸出手抓她的時候,只是純粹的不想讓她就這麼逃掉,可是當他的左手掌心,密合的貼住她的右手掌心瞬間,似乎有股莫名的情愫,透過掌心竄流過他的心房,那彷佛沉眠許久,卻忽然被喚醒的鼓動是怎麼回事?
感覺……他靈魂裡的某個部分,好像被喚醒了。
微風拂弄著她頰邊的青絲,一股馨香隨著風將那淡淡的香味,飄送進他的鼻間,眼眸裡被她白裡透紅的臉頰,與菱角分明的唇線弧度所占滿,渾沌中他好像聽見有個女人在他的耳邊低喚著一個陌生的名字。
風……
空出一手,以指腹觸碰她紅潤的唇,感覺有股魔力的呼喚,他俯下身想傾聽聲音的出處是否出自於她,卻聽見她的呼吸由原本的輕細和緩,隨著他的靠近而逐漸急促,他動了動喉頭,薄唇將那訝然微啟的粉唇封緘。
他的吻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像陣風似的卷起花葉紛飛,一如茜草開滿園,映入眼簾所見皆是柔軟豔紅的美麗……
意識回籠,趙盼盼癱在床上,手下意識的撫著唇,唇瓣上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溫度與氣息,想到這裡,趙盼盼困惱的低吟著:“他為什麼要吻我呢?為什麼……”
這個問題,沒有得到答案,只因為這也正是另一個人的疑問。
手裡捧著茶,卻僅是捧著,沒有半點要喝的動作。
人雖然是坐在紅木花椅上,可是他的心卻不知道飛到九霄雲外的哪個鬼地方。
看到這裡,淩母真是火大非常。
“風兒,娘跟你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到?”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再加上目無尊娘親,三條罪狀併發,這個沒有十封八封家書催不回家的渾帳兒子,是存心想氣死她這個做娘的就對了。
想心事的人依舊忘不了那襲奪的吻,滿腦子反反復覆的充塞著同一個疑問。
“為什麼要吻她呢?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淩常風的目光飄遠了,唇邊纏綿著她唇瓣的柔軟還有溫度,尤其那股莫名的眷戀與熟悉的感覺……明明是初識的陌生人,可是與她相識,卻有熟悉了三輩子的感覺。
“什麼為什麼?你老娘在跟你說話,還需要問為什麼嗎?”淩母的火氣已經飆高三尺,眼看肥厚粗大的掌,就要拍上愛子俊俏的臉龐,這時——
“親愛的娘,我發現你今天看起來特別年輕,而且你微笑的樣子也特別有魅力。”淩常風時間抓的很准,甜死娘親的迷湯與高帽很快的送出去。
火氣倏止,迎面撲來的是甜滋滋的蜜糖在心房泛開,淩母粉面微羞,佯裝不悅的輕板起臉,“少來!跟在皇上身邊這麼久,就這油嘴滑舌的本事愈學愈精明。”見愛子的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淩母坐回原位,端起茶,作勢正經。
淩常風唇角輕抿,透徹母親思慮的微笑漾著。
畢竟是至親,身為兒子的他,豈能不識母親的心思,但……有些事情可不能盲目順從,就像接下來他們要討論的話題。
淩母將茶喝完,狀似無意的從茶案上拿起小罐的白瓷瓶,絮叨地交待。
“這罐『澤面方』可是從南鳳皇朝的御醫,按照《新修本草》去研究改良過的方子,裡面除了有上等的益母草,也已經將等量的胭脂摻進去,記住,要早晚使用,最快十日見效,最慢一個月也可見紅豔光澤之效。”
淩母話說的口沫橫飛,坐在她旁邊的當事人,卻一臉輕鄙的眼神,瞪著淩母手中遞過來的瓷瓶。
“娘,這是女人擦的東西,你拿給我做什麼?”淩常風絲毫沒有將“麻煩”接過手的打算。
看到愛子吊兒啷當的模樣,淩母怒上眉山。“我剛才跟你說了這麼多,你是都沒給聽進去是吧?我不是跟你講了嗎?這罐『澤面方』是大王爺的女兒儀容郡主拜託我找的,別跟我說你已經忘記,我在之前寫給你的信中有提過,大王爺有意要將他的女兒許配給你。”
“有嗎?”斂下眼皮,神思沉定,一臉認真的裝傻。
“風兒——”淩母掄起拳頭,眼神淩厲的瞪著他,表情明顯寫著他可以再裝死的徹底一點,然後她也不介意揮拳打得他慘一點。
狀似無奈的翻白眼,這就是他之所以老是自願留在宮中值班,而討厭放假回家的原因,誰想回家接受自家親娘的溫柔暴力啊!歎~!
“娘,我的耳力很好,你別喊的這麼大聲。”時間還是抓的這麼好,睜開眼皮就看到娘親的拳頭,停格在眼前。
“是嗎?既然聽清楚了,就不用平白浪費為娘我的力氣。”淩母揚高眉,收回拳頭,放在唇邊哈了兩下,算是暫時熄火。
想她未嫁入淩家前,可也是將門虎女,雖然經過歲月的洗煉,她已經變得腰肥腿粗,可是她保證,她的拳頭還是十分扎實有力。
沒好氣的伸手蓋臉,極力壓抑內心的煩躁。“這東西是儀容郡主托你找的,為什麼娘不自個兒交給她就好了?”
“笨!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出去千萬別對外人說你是我兒子。”淩母啐聲。
“娘,你再不說清楚,我可就要回房了。”他本來就沒有對人說過,江湖中人稱“辣手催草羅刹女”就是他娘啊!
說出來……真是好丟臉!淩常風在心裡補述著。
他永遠忘不了在無意中得知娘當年瘋狂倒追爹的往事,也忘不了爹在數個出征的清晨,是如何的臉色慘白地奪門而出,甚至他還清楚記得爹因為雙腿間的不適,連上馬這簡單的動作,都有些遲鈍。
當年,他雖是三尺童蒙,卻已能隱約的明白,為什麼爹總會在娘寫了十封八封的家書後,還會捎信回來說防事吃緊,不克回鄉的這種信,即便那些年南鳳皇朝根本可謂國富民強,根本就沒有峰火燃燒的味道,一切的一切回想起來,淩常風可謂是心有同感啊!
眼看愛子的不耐就要爆發,淩母擔心計畫生變,急忙脫口而出,“唉呀!為什麼為娘我這麼聰明,生出來的兒子卻這麼笨?就已經說了大王爺看中你,所以才用盡方法弄來這罐『澤面方』,好讓你們有個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先見面啊!”
“喔!原來這東西是大王爺弄來的啊!”淩常風意有所指的輕哼。
原來繞了這麼大一個圈,目的就是要把他送去給人鑒定!
猛然發現謊言被戳破的淩母,頓時漲紅臉,有些結巴道:“呃……不管東西是誰弄回來的,反正你就給儀容郡主送去就對了。”
“娘——”淩常風沉沉的喊了聲,然後一臉嚴肅的站起身,很認真的反駁:“還記得你要我在宮內最繁忙的時候告假回來,為的是什麼吧?你說你身體微恙,所以皇上才通融准假的,如果現在弄出什麼相親風波,讓皇上知道,你不怕被處以欺君之罪嗎?”他是回來探望母親的,可不是回來給女人看的,意思差很多。
“那個……就順便看一下嘛。”聽到皇上之名,淩母氣焰收斂了些,表情有些忐忑,早知道她就在信裡寫她想兒子唄!可是她也明白,若真的那麼寫,他就不會趕回來了。
嗚……,她可是他的娘親啊,怎麼想見兒子一面卻這麼難?
“不方便。”淩常風拒絕,轉身便要回房,但那罐“澤面方”卻還是被淩母硬是塞進他手裡了。
“娘——”他抗議低咆。
“你就收著吧!這東西可不便宜,反正你這趟回來時間還這麼久,找個時間就給儀容郡主送去,別說娘沒提醒你,大王爺好歹也是聖上的叔叔,多多少少賣點面子給他吧!”
俊顏微凝,擺明刺中他的要害,不甚情願的收下“澤面方”,背對著淩母走了兩步,忽然憶起那雙皮膚粗糙乾裂的手,心房揪了下,他忽地頓住腳步,淡聲問:“娘,這東西除了拿來擦臉之外,擦在手上是不是也有效果?”
“當然啊!那可是美容聖品呢!”乍聞這聲問,淩母以為頑石開了竅,很快地綻笑接話。
“喔!”得到答案,淩常風頭也不回的揣著手裡的瓷瓶回房,滿腦子不知為何,竟被那雙因勞動而染紅的手所占滿,當然還有糾纏在唇邊屬於她的柔軟,想到這裡,他不禁懊惱。
搞了半天,那個女人……她叫什麼名字?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2-10 23:56:05
第三章
夢來了。
一座陌生的宅院,有一名衣著華麗的年輕女子,手提裙擺急踩碎步的企圖跟上走在前頭的另一名男子,即便他踩出的步伐,看起來是那麼的不疾不徐,但其實他還真的有心想走快避開她。
“風,你又想躲我了嗎?”她喊住眼前那偉岸的男人背影,不喜歡每次她提到喜歡他的事情時,他就一味的想要躲開,更過分的是,他明明就看見她,還走的這麼快。
“小姐……”男人的身影僵直不動,而她則看著他身上所穿那件,她親自為他挑選的月牙色長衫,心底不禁感到高興。
“風,我不喜歡瞧著你的背影說話,轉過身來好嗎?”她軟聲請求。
男人轉身了,但因為他的身形高挺,她得要略微仰起頭,才能迎視到他的眼睛。
那雙堅毅中帶著柔情的眸光,總是那麼地吸引她。
“小姐,還有事嗎?”男人提劍的手緊了緊,不想讓家裡的其它人,見到小姐又這般緊黏著他。
“叫我情兒好嗎?我們上次不是已經說好了?”還打勾勾了呢!
“小姐,我只是你的護衛……”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分,他配不上眼前如此尊貴美麗的千金小姐。
不等他把話說完,她又搶著說下去,“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情兒愛上的男人。”她紅著臉將話說出來,神態全是小女人的嬌羞。
雖然明知像她這般大膽表達情愛的舉止,是不合身分的,可是如果她再矜持,她相信個性剛毅木訥的江風,定是會嚴守主僕的分界,躲得遠遠的。
“救起落水的小姐,本來就是江風該做的事,我只是克盡職守罷了。”江風發覺自己的下顎繃得好緊,因為他看見眼前自己心儀的女子,眼中所流露出來的受傷眼神。
“那麼你敢說那天我們情不自禁的親吻,是假的嗎?你敢說,我落水後,身子全讓你給瞧見了,也不算什麼嗎?”她真的又羞又氣又急,為什麼他總是這麼死腦筋?
身分的賤貴算什麼?她愛他,而他對自己也有情,這才是真的啊!
“小姐……”他輕歎口氣,遲疑了一會兒,才伸出自己粗糙的大手,笨拙的為她揩拭眼角的淚,“你……你別哭,眼淚不適合你,你笑起來才是最好看的。”他說了真心話。
淚盈於睫的眸子,因為他的這句話,眼淚撲簌簌的滾了下來,她又氣又笑的捶打著他的胸膛……
在夢裡,他清楚那個女孩叫做虞情,而他則叫江風。
張開眼睛,淩常風伸指揉擰眉心,無奈的瞪著頭頂的床帳。
“怎麼又是這個夢?”他抱怨喃喃。
這些天他老是重複的做著相似的夢,夢中的主角永遠是這對男女,他看著他們初識、相戀,真不明白他為什麼老是夢見他們?
雖然夢的發展不是他能控制的,但是他不得不說,作夢很累呐!
他一點也不想作夢。
看著灑進房裡的晨光,淩常風困倦的眸仍想懶懶的合上,但想到只要待在府裡,便會被娘追著叫他去送那罐“澤面方”,他的眉心又擰緊了。
“唉!還是早點出門吧!”不想被念的不二法則,就是早早出門躲起來,才好圖個耳根清淨,認命的掀被下床,卻摸到枕邊一塊柔軟的布料。
下意識的將布料抓到眼前,漂亮的茜紅色澤,隨即映入眼簾。
在禦織院裡看過許多精緻華貴的布料,像這樣尚未加上繡工的純色茜布,單看一眼便能明白這染制的技術絕非一般。
想起那日與那不知名女子的相遇,至今淩常風仍不能明白,當時他與她的手心貼合的刹那,震盪在心房裡的那抹悸動,究竟是什麼?
那日雖然莫名的吻了她,而她的容貌也悄悄地刻在心版上,但他很明白,如無意外,他跟她今生應該無緣再見了。
想通了這點,淩常風自嘲的抿唇微笑,將那早已洗淨、晾乾的茜紅色布,妥善的折好,放回枕邊,便起身梳洗,準備出門。
匆匆的用過早膳,臨出門時還是免不了被淩母叨念一番,出於無奈只好將“澤面方”揣在懷裡,可是才甫出府,沿著街道往大王爺府的方向虛晃一下,又拐個彎,轉往護城河畔的楊柳垂堤散心去了。
“拜託!我看起來有這麼笨嗎?傻傻的自動送上門去給人當猴子看?”淩常風趴在護城河旁的石雕欄杆上,百無聊地俯瞰河堤邊垂立著密集的楊柳,看著風吹時,柳枝搖曳,拂過河面,撩起的層層青波,將映在水面上的石橋與過往路人的樣貌糾纏在一塊兒。
猛地,黑眸被某個倒映的水景給吸引住。
那是一名穿著樣式簡單的綠荷粗衫年輕女子,見她手裡捧著一個大大的布包裹,正從他的身後緩緩而過。
他霍地轉身,正巧瞥見那身影從眼前而過,瞧著她的身影,心底的鼓噪有愈見狂亂的趨勢。
是她嗎?那個幾日前,他出手相救的女子?
想攔下她看個清楚,忽然驚覺太唐突,不明白內心那急速翻動的感覺是什麼,見她愈漸走遠的背影,淩常風想也不想,便尾隨在後,緊跟那抹倩影而去。
他不明白自己是著了什麼魔?看到她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甚至不知,就算確認她就是那日相救的女子後,他要做什麼?
問她姓名嗎?但那又有何意義?
那日他像是中了邪,竟強吻了她,害得她狼狽的從他身邊逃開,今日再相見,肯定會更加尷尬吧?
不過想歸想,情感的衝動仍是大過了理智的判斷,他隨著她的腳步穿街越巷,終於在一間繡坊前停下。
看著她抬手抹去額上的薄汗,然後深吸口氣,才有些神情不安的走進繡坊。
這樣的動作令淩常風忍不住駐足在繡坊門口外,默默看著她與繡坊內的人互動。
半晌後,淩常風壓抑心中莫名翻攪的情緒,垂眸正想轉身離開時,卻聽見裡面一串揚高音的對話。
“我不是跟你說好,這次要送二十匹布給我嗎?怎麼少了一匹?”繡坊老闆娘春花一臉不悅地抱怨。
“老闆娘,對不起啦!今年茜草欠收,我們就是只能染出這些,不然這樣好了,因為少了一匹布,你就給我四兩半的銀子好了。”趙盼盼一臉誠懇的道歉。
“四兩半的銀子?”春花動了動眉梢,將放在案上的布匹展開細看,看了許久,這才將其中兩匹布推到趙盼盼面前,挑剔地說:“這兩塊布不行,長度比其它的布料都短了些,這部分還得再扣下一兩,所以我只能付你三兩半的銀子。”
“老闆娘,你誤會了吧?我們趙家所染的布,都已經有預留長度,為的就是怕印染過程中產生伸縮損耗,況且這些布我都量過了,絕對跟實際的尺碼無差。”其實繡坊老闆挑出的那兩匹布完全符合規定,反而是其餘的十七匹布,都比規定的多出幾碼,但很顯然的,對方就是想藉此打壓付款的工資。
“那我不管,要嘛你就將我訂貨的二十匹布完好的交給我,我就付給你原先說好的五兩銀,否則這批貨,我只能付三兩半的銀子給你。”話落,春花已使眼色讓帳房將三兩半的銀子放在案上,擺明就是吃定趙盼盼的軟弱可欺。
“老闆娘,三兩半真的太少了,根本不敷成本。”趙盼盼自知理虧在先,再加上礙於這間繡坊又是主顧之一,她不好撕破臉的叫嚷不做這筆生意,念此,心裡還真懊悔,這趟送貨沒叫上趙晏祈一起出門,這樣她是不是就不用受這悶氣了呢?
趙盼盼倔強的咬了咬唇,暗責自己的不中用,為什麼碰上這點事,卻只想依靠別人處理?她有這麼不經事嗎?
“你騙我第一天開門做生意啊!三兩半絕對夠你抵銷成本,只是少賺一點而已,你又何必這麼計較?況且今天也是你自己少給貨,再加上布料有耗損的嫌疑,我沒怪你做事馬虎,你就該偷笑了。”春花本著少給多賺的心態,擺明吃定態度已有退縮的趙盼盼。
“不然……四兩吧!這匹布,我用四兩賣給你。”不能再少了。
“三兩半,沒得商量,如果你再討價還價的話,這批貨我通通都不要了,而且從此不做你們趙家的生意,當然……我們繡坊也會免費幫你們宣傳一下,讓大家知道趙家辦事不牢靠,看你們以後要如何做生意?”想跟她鬥,未免太小看人了。
“你……”沒料到繡坊老娘板竟是如此的蠻橫不講理,頓時一股委屈與惱怒充塞在胸口,既覺得咽不下這口氣,卻又不敢真的得罪她。
正當她左右難決時,春花已氣煩的伸手推了她一把,輕鄙地說:“我說你別太貪心了,給你這些錢已經算不錯了,也不想想你們趙家這幾年的生意是靠誰給你們的?”
“你別太過分,什麼靠誰不靠誰?我們趙家掙的每一分錢全是靠我們自己。”受不了春花欺人太甚,趙盼盼將攤在桌上的那些布,一股腦兒的全抱在懷裡,打算不賣了。
“既然價格談不攏,我也不賣了,你就另外去找肯做你家生意的笨蛋吧!”氣死她了,以為說話大聲就是贏嗎?
“不賣?盼盼,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春花氣得額浮青筋。
“我在跟你這個臉塗得跟白臉鬼似的女人說話。”趙盼盼已經忍很久了,這個老闆娘明明是幹繡刺的活,可是每回露面,總見她把一張臉塗得死白,最可怕的還是笑的時候,臉上的厚粉還會皸裂。
“你呢?你這個窮到快被鬼抓走的寒酸女,有什麼資格批評我?”要不是看在他們趙家的染布技術了得,她根本懶得搭理。
“我寒酸總比你明明不是鬼月,還大白天的跑出來嚇人好吧?”以為她趙盼盼好欺負,她可是錯的離譜了。
春花聽到這裡,眼露冷光,二話不說自櫃檯裡走出來,揚起手就往趙盼盼的臉上摑去。
“別想碰我!”趙盼盼機警的一掌揮開春花的手,以倔強的臉孔支撐她其實怕的要死的脆弱。
揮出去的手沒有如期的落在趙盼盼的臉上,讓春花惱羞成怒的立即舉起另一手打算再補一掌。
“啊!”沒料到春花會使出這記回馬槍,趙盼盼這次根本來不及阻擋,只能閉上眼睛,等著那火辣辣的刺痛襲上臉頰。
“啊——”
誰知,沒有預期的疼痛,反而聽到春花淒慘的叫聲。
春花吃痛的回頭,本想教訓一下膽敢管她閒事的人,只是當看清楚扣住她手腕的人後,只能期期艾艾的低喊道:“淩、淩大人!”
“老闆娘,好久不見了,你看起來精神很好嘛!”淩常風朝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臉,但黑眸中的冷冽寒芒清楚顯示他的不悅。
趙盼盼怯怯地睜開眼,一張含笑的俊顏落進眸底。
“咦?是你?”看見說話的人竟是那日強吻她的男人後,趙盼盼頓時忘記差點挨摑的事,一抹緋紅情不自禁的暈上了臉頰。
見她仍記得自己,淩常風的心情大好,眼眸含笑地說:“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本來不想過問她的私事,可是乍聽她們的對話,淩常風細細的推敲了下,懷疑趙盼盼之所以會少了一匹茜布,應該與他有關,再見繡坊老闆娘趾高氣昂的苛薄模樣,本以為她會吃虧,沒想到她竟是顆小辣椒,凶起來完全不落下風,只不過繡坊老闆娘畢竟是老江湖,眼看趙盼盼就要慘遭摑掌,淩常風不得不出面阻止。
“你來做什麼?”完全沒料到會在這種場合再次遇見他,趙盼盼一時竟慌了手腳,她羞惱的瞪了他一眼,眼神似在責問他的多事。
“路過。”注意到她眼睫上疑似的水珠,一種近似憐惜的心緒萌發,淩常風挑挑眉,將目光放回猶被他扣住手腕的春花身上。
“我剛才好像聽到你們在爭執什麼少了塊布,是怎麼回事?”
聞言,春花面色微變,卻仍極力保持鎮定地笑道:“那個……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一點小誤會,還請淩大人先放手好嗎?”沒想到趙盼盼竟然認識淩長風,這讓春花不得不收斂一下氣焰。
因為打著與淩常風是老鄉舊識的關係,皇宮裡的禦織院才會每年都跟她採買布料,所以她的繡坊生意,還得靠淩常風這塊大招牌來支撐啊!
“太久沒見,我好像太熱情了點。”淩常風唇角噙笑的鬆手,瞧見春花揉手喊疼的模樣,眼裡不帶半點同情。
“關於少掉的那塊茜布,其實是幾日前,我無意間看見,當時因為太喜歡這茜布的色澤,所以硬是跟趙姑娘討布,沒想到卻因此害趙姑娘平白讓老闆娘給冤枉了,真是罪過啊!”淩常風貌似平靜的語氣,其實暗藏著怒濤。他真的很難解釋為何在看見趙盼盼差點被摑掌時,內心的忿怒與不舍為何會如此明顯?
嗅出淩常風話裡的火藥味,春花頓時面色鐵青、唇角抽搐。
他話裡的意思是說——欠布的人是我,如果敢把帳記到趙盼盼的頭上,就等於是得罪他了!
明白得罪不起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更瞧出淩常風在意趙盼盼的心意,春花瞬間換上一張笑臉,讓帳房取出差額的銀兩補上。
“就說了是誤會嘛!早知道那塊布是淩大人你喜歡的,別說是一匹布了,改天等布繡好花樣,我再差人送上兩匹布到淩府去如何?”
“這倒不用,淩某公職在身,不好平白接受老闆娘的好意,在此謝過。”淩常風才不至於傻到為了區區兩塊布,被人按上受賄之名。
“哎呀!淩大人這麼說就見外了。既然誤會解釋清楚了,那我就該依照當初說定的銀兩付款。”春花邊說邊將五兩銀捧在手心裡,遞到趙盼盼的面前,“盼盼,真是抱歉,是我誤會你了。喏,這是五兩銀,要拿好喔!”
在一邊默不作聲的趙盼盼,看著淩常風與春花言笑晏晏的模樣,雖然明知淩常風是好意幫她,可是想到剛才被人污辱的不快,再加上推估淩常風應該有看到适才的爭執,不知怎地,趙盼盼只覺得更加難堪,她瞪著攤在眼前的銀兩,感覺厭惡起來。
“我不……”趙盼盼直覺想拒絕這次的交易,但是話才到嘴邊,一隻燙熱的大掌,毫無預警的包覆她的手。
趙盼盼心口抽了下,她怒目瞪向大掌的主人——淩常風。
從剛才就一直密切注意著趙盼盼反應的淩常風,雖然不清楚她心裡到底是在想什麼,可是光聽她吐出的那兩個字,他就下意識的阻止她。
大掌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掌心觸到她磨人的肌膚,眉心緊了下,見她想抽回手,又故意的將她的手握緊,並且還暗示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將唇附在她的耳邊輕聲喃語:“染布坊是本小利微的生意,別跟錢過意不去。”
濕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廓邊,趙盼盼感覺到一股無法控制的悸顫蔓延四肢,她面紅耳赤的不知如何是好,而淩常風卻在這時不經她同意,已搶先一步,代她接過春花捧來的銀兩。
“你、你怎麼可以……”沒料到淩常風居然會接下銀兩,羞惱的感覺讓她更加氣憤。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和氣生財嘛,交給我處理就行了。”淩常風無視於她的憤怒,繼續不動聲色的與春花談話,俟一切弄妥,他才以眼神示意趙盼盼與他一同離開。
趙盼盼心裡雖然很想反駁他剛才那句“和氣生財”是句屁話,但是淩常風幫了她總是事實,再加上他又曾救過她,就算很想拿到銀兩抽身離開,可是礙於情面與內心那小小的良知作崇,她仍是順著他的步伐離開繡坊。看著眼前俊偉的背影,她不得不承認,因為他的出現,她內心原本的不安與委屈,都因為他而淡化消散。
只是,思及不久前他們的“偶遇”,以及他們彼此掌心那該死的巧合,趙盼盼覺得與眼前的男人還是當避則避,最好是打死不相往來。
辜且不論那位算命仙所說的話是真是假,但古有名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她可沒那膽量與勇氣,去賭上別人的一條命。再說彼此身分上的差異,都足以證明他們並不適合,雖然眼前的男人實在有著令她移不開眼,觸動她心弦的魅力,但……不適合就是不適合,她沒必要自找苦吃。
看著眼前的背影,她攥緊了手心,決定跟他把話說清楚。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2-10 23:56:16
第四章
打從離開繡坊後,他們就穿梭在熙來攘往的街上。
雖然不知淩常風要帶她去哪裡,但打定主意要跟他劃清界限的趙盼盼,在心中做好攤牌的決定,她對著走在前頭的他喊道:“淩大人,我有話跟你說。”
聽聞,淩常風頭也不回,淡聲道:“我不叫淩大人。”記得他已經跟她說過自己的名了。
趙盼盼柳眉微蹙,細思了一會兒,又續喊:“淩公子。”
他依然不搭理她,領著她走在大街上,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才在一家矮房前停下腳步。
趙盼盼瞄了眼掛在簷下的紅布條穗招牌,上頭寫著一一季節。
“這家的珍珠湯圓,可是連皇上吃了也讚不絕口的好口味,進去吃吃看吧!”淩常風嘴裡說著看似平凡無奇的話語,可是聽在趙盼盼的耳裡卻像是聽到什麼令人驚嚇的滑稽事物一般。
“我只想跟你說兩句話就走,我沒有要進去吃東西。”這男人的腦袋是不是有問題?他為什麼要帶她來這裡吃湯圓?
“有話就進去說,”淩常風沒給她抗議的機會,單手抓著她的臂膀往店裡走,熟門熟路的尋了個角落坐下,並揚手跟店老闆比了個手勢,擺明是這家店的老主顧。
“說吧!你有什麼話要說?”完全忽視眼前女人羞窘的臉,他大剌刺的環手抱胸,一副很有興致聽話的模樣。
看他專制蠻橫的硬要她“陪坐”,趙盼盼的臉色委實難看,她兩眼不安的梭巡店內走動的人潮,很害怕會破熟識的人認出來,畢竟一個姑娘家,與陌生男子共桌而食,天曉得旁人會怎麼看她?
勉強定了定神,她決定速戰速決,自懷中取出一兩半的銀子放到桌上,“淩公子,這是你剛才幫我爭取得來的銀兩,我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些銀兩我不能收,所以這些錢還是交給你處理。”
不是沒瞧見她惶惑不安的模樣,可是聽她開口就是生疏的稱謂,再加上她又想將銀兩退還,淩常風不知怎地胸口硬是悶著一團火,他答非所問的丟了一句話出去。
“淩常風。”
沒頭沒尾的聽他說了這麼一句,趙盼盼的表情明顯愣了一下,她看著他,傻吭了一聲。
幽黑的深眸看著她,表情很是堅持:“我叫淩常風,不叫淩公子,也不叫淩大人。”
傻愣的表情漸漸聽懂他話裡的意思,嬌顏露出一絲惱怒,“請你不要開玩笑,我是很認真的在跟你談事情。”
見到她如此疏離的態度,淩常風心裡有數的低喃:“趙姑娘,關於上次的事……”
見他舊事重提,一抹紅暈佔據她的雙頰,她飛快的截住他的話,“如果你只是想道歉的話,就不用了。”
“什麼意思?”
注意到他不悅的神色,趙盼盼略感局促,“你救過我,所以……我們算扯平。”
扯平?
眉心摺起了痕跡,他靜視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徐緩地道:“你還是很介意。”
其實他也知道,他的確太唐突了,但……他只是情不自禁,又不是十惡不赦,沒必要這麼拿他當仇人看吧?
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似乎是說她的反應太超過了嗎?難道她被強吻,她不該覺得介意嗎?覺得淩常風太過自我與霸道,厭惡的感覺讓她有,跟他說話是件浪費時間的錯覺。
“反正這些錢交還給你處理,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事,先走了。”邊說,她已站起身,準備離開。
見她要走,淩常風不悅的皺起眉頭,冷聲輕吭:“這些銀兩,是靠你自己的本事賺得的,我並沒有幫到你什麼,還有,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不該是這樣吧?”怎麼說他也幫過她幾回,沒道理一再忍受她的負面情緒。
深深地吸了口氣,趙盼盼也不滿他將援手之事掛在嘴邊,如果他是施恩望報的人,那麼想必他的人品節操也高尚不到哪裡去,更何況意有圖謀的幫助,對她來說根本是個負擔。
“我不想欠你的人情。”她決定將話說白。
本來不想追究他那日的輕薄舉動,沒想到他不思反省便罷,居然還敢拿救命之情相脅,這個男人她會愛上才有鬼。
被趙盼盼如此針對,即便淩常風心有所愧,也被她的態度給撩撥出火氣,他在心裡不斷的懊悔著,他是吃錯什麼藥,為什麼會對她念念不忘?這種女人,會有人喜歡那就奇怪了。
正當尷尬的氣氛籠罩時,淩常風點的餐食亦恰好上桌。
“來羅!兩碗珍珠湯圓,還有本店招待的酥皮蓮蓉包一籠,請慢用。”年輕的女店主動作伶俐的將餐點放上桌,見趙盼盼起身,臉上的微笑倏地收斂些許。
“姑娘,是嫌本店服務不周嗎?怎麼才來就要走啊?”要不是看在她是淩常風帶來的份上,這麼沒禮貌的行為,她可是不會跟她客氣的喔!
“那個……找還有事……”對於眼前女子媚眼藏針的微笑,趙盼盼莫名地順從她眼神的壓力而坐回原位。
“有事?”年輕的女店主微笑複喃一聲,然後微偏臉對淩常風輕聲提醒:“淩大人,你要不要跟她說一聲我們店裡的規矩,不然我很難做人呐!”意思就是,請淩常風顧好自己的客人,別逼她拿店規待客。
懶洋洋的瞥了眼只給別人好臉色,看到他卻像是看到瘟神似的趙盼盼,本來很想裝死當做不認識她,可是想到人畢竟是他帶進門的,說不認識未免太牽強,斟酌半晌還是決定別把無辜的女店主扯進來。
“你放心,我們不會壞了你的規矩。”淩常風勉強扯唇微笑了下,然後掀開熱騰騰冒著香氣的蒸籠蓋,神態自若的想開始品嘗美食。
年輕女店主得到保證,便笑盈盈的退開,留下一臉莫名又進退維谷的趙盼盼。
“你們剛才說的規矩是什麼?”雖然才剛跟他吵嘴,可是聽聞這家店有店規,趙盼盼仍按捺不住好奇問。
“你看牆上貼的字就知道了。”淩常風懶洋洋的仰著下巴叫她往牆壁看,然後還不忘舀一口飽含餡料的甜糯湯圓入口。
看他吃得一臉滿足的模樣,趙盼盼的心中卻泛起一種被要弄的不悅,她將目光放在店內斑駁陳舊的牆上,看到上面貼著四張紅底墨蹟的字樣,她凝了凝神,實在不懂字裡的意思。
春訪百花,夏乘風。
秋弄月影,冬戲雪。
客賞光臨,盡品賞。
食物未盡,休出門。
“那是什麼意思?”感覺似乎在威脅上門的客人。
“意思就是,你點的餐點只要一上桌,沒有吃完就不准走,否則要付雙倍的價格。”
他看向她碗中盛滿的甜湯圓,眸中笑意濃濃。
順著視線,落進放在眼前的碗,她氣惱地嚷道:“這碗湯圓,又不是我點的。”
瞅一眼她氣得嫣紅的臉蛋,薄唇逸出笑痕。“我知道,因為是我點的。”
見到他這般嬉笑的臉,趙盼盼沒來由地一股惱怒驟升,她伸出手欲將整碗甜湯圓推至他面前,卻被淩常風的大掌快一步蓋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你想做什麼?想翻桌?還是想把這碗湯圓倒掉?我不覺得你有必要為了我清你吃這點東西,就發這麼大的脾氣。”
沒辦法細聽他的字句,趙盼盼一雙水眸只能氣餒的盯著被他施力按住的手,那看起來又幹又裂,皮膚還因為經年累月的浸染,就像是一雙沒洗乾淨的髒手,與他那看起來修長潔淨的手指形成強烈對比,她忽然有種莫名的自卑與局促。
“我不用你請,我自己有錢,還有你不放手我怎麼吃?”她咬咬牙,滿臉羞愧的想將手給藏起來,至少不想讓他這麼直接的觸碰到她的手。
本已準備好迎接她言語上的反擊,沒想到她居然會是這種反應!
眯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唇角勾著笑意,他放開按壓著她的手,並將桌上的銀兩推凹她面前,狀似不經心的說:“你不能放不對我的敵意嗎?難道你寧願多一個仇人,也不願意交個朋友嗎?”就算他有做錯事,也不至於這麼惹她討厭吧?
看著他誠摯懇切的黑眸,趙盼盼的心意有些動搖了,張嘴咬了口湯圓,故意以含糊不清的口吻喃語:“只怕我高攀不起。”
“什麼?你剛才說什麼?”他側耳細聽,只聽見她嘴裡唏哩呼嚕,卻不知在說些什麼。
面對追問,趙盼盼撇了撇嘴,將滿腹牢騷吞進肚裡,決定掠過剛才的話題不談,將銀兩揣放入袋,張望了一下店面陳設,轉移話題道:“關於剛才說的什麼店規,你還沒有跟我解釋清楚呢!”
“剛才你有瞧見門外簷下那紅布條穗招牌寫的字吧?告訴你,那『季節』二字可是先帝當年微服出巡時所賜的墨寶。”
“是嗎?”她低頭嗅聞了一下碗中香氣四溢的珍珠湯圓,湯圓本身綿滑有嚼勁,淡淡的糯米香與強烈的醇濃內餡,在舌蕾上交纏,形成絕妙滋味,不由得信服淩常風口中所說的這家店名的淵緣由來。
“當年先帝偶然間嘗到這家前店主所煮的甜湯圓後,便延攬了店主進宮擔任禦廚一職,直至前店主告老還鄉,先帝才賜了『季節』這幅墨寶,意味這家店所賣的甜食,不淪四季如何交替,他們所提供的熱湯與冰品,都是最棒的,只要品嘗過的人,都會被店家的手藝所迷倒,而且還是一吃就上癮。”
“原來如此……不過,你到底是為了什麼事,一定要拉我來這裡吃東西?”一邊啖著甜湯美食,吃人嘴軟的趙盼盼,實在也不好意思再推拒他於千里之外。
“其實……是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淩常風看著她的目光略有遊移,若是細看的話,就會察覺他的眸其實是盯著她的雙手在看的。
“什麼事?”停下吃東西的動作,她抬眼看著他,眼神帶點警戒,畢竟她並不想跟他有太多牽扯。
看著眼前那雙黑白分明的水眸,內心被不知名的情緒給撞了下。
剛才在繡坊裡,見識過她強悍與脆弱的一面後,淩常風莫名地對她產生難以抗拒的好奇心,他想要靠近她、瞭解她,甚至是……保護她。
細思了一下,從懷裡掏出“澤面方”的那罐瓷瓶,然後橫越桌面,將瓷瓶交給她。
“上次看過你的那塊茜布,就覺得那塊布的染色很乾淨漂亮,本來還在納悶你是從哪裡找來的布,既然知道你家就是染布坊,剛好我最近想買些布當做贈禮送人,想委託你幫我染些布,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明知“澤面方”該交給儀容郡主,可是看到趙盼盼雙手乾裂的模樣,心裡莫名揪痛,讓他決定把“澤面方”交給真正需要的人。不過,把“澤面方”送出去,他就必須找個替代品,才會想到請趙盼盼幫他染布,轉贈給儀容郡主交差。
“你要染布跟這罐瓷瓶有什麼關係?”
俊眸閃過一絲慌意,看著她,他語氣謹慎:“那罐瓷瓶裡裝的是特殊的草藥,擦在手上可以滲入皮膚裡,留下淡淡的香氣,但卻不會對人體造成危害,所以我希望你能在染布之前,可以先擦一些在手上,這樣在染布過程中,就可以很自然的將香氣的味道滲入布料中。”
“染布過程需要碰水,擦這種東西效果未免不彰?”其實她想說的是,有錢人就是有錢人,淨做這些奢侈又無意義的蠢事。
“不會的,那罐藥性很好,你不用擔心效果問題,不過,因為我想確認這罐藥的藥性究竟好到什麼程度,所以我希望只有你使用,這樣我才好掌握藥性的發揮程度。”
因為知道“澤面方”取之不易,礙於私心作崇,又怕說藥貴,她會拒絕收下,所以他只好找這個理由說服她。
聽到他說這罐藥只限她能使用,趙盼盼的表情明顯的苦惱了下。
近日因為要趕染繡坊所訂購的布匹,這幾日她的手都已經被染料浸泡腐蝕到出現水泡,後來為了趕工她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做,現在她的手還因為脫皮,而露出鮮紅的嫩肉,每次染布都要忍受錐心之痛。
“你有困難嗎?”早在繡坊裡握到她的手時,就注意到她手部肌膚糟糕的程度,猶甚之前所見,所以他更加堅定要把“澤面方”送給她用,可是又怕她會拒絕,所以才想了這套說辭,希望她能收下。
看見他臉上的擔憂,趙盼盼不禁忖量起,他是因為怕自己會推了這門生意,還是真心的關心她?
見她猶豫不決,淩常風又補充說道:“我剛才聽到你跟繡坊老闆娘的議價,我想用一兩銀染三匹布的價格請你幫我這個忙,可以嗎?”
聽到淩常風要用高於繡坊的價格清她染布,便知道是他誤會了,連忙正色道:“我們染布坊收費有一定的標準,除非你想用到特殊的染劑才需要另外議價,否則我們是不會額外多收錢的。”
“所以呢?”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啊?
趙盼盼看著他急田的模樣,雖然推想過他可能是真的需要她的幫忙才會開口,可是想及那藏在心底的顧慮,與莫名的忐忑,她仍是咬著牙拒絕了。
“很抱歉,我們最近才剛接到一筆大生意,所以對於你的委託,短期內我們實在無能為力。”她面不改色的扯謊,還順便將瓷罐退還他。
“那……沒關係,這罐藥你還是可以先留著,等你有空的時候,再處理我的委託也不遲。”淩常風將瓷罐推了回去。
“不了,既然我無力接受你的委託,你還是帶著這罐藥去找別的染布坊吧,這樣才不會浪費時間。”說話間,趙盼盼又將瓷罐遞還。
見趙盼盼堅持不收,想及自己的一番心意就要落空,淩常風不由得惱了起來,未加思索就脫口道:“你剛才不是開口閉口的說不想欠我人情嗎?如果你是真心想還人情,就該答應幫我染布才是,怎能推三阻四呢?”
畢竟染布是假,贈藥才是真,偏偏又不能明講,這麼推來推去的,都把人的耐性給磨光了,可是話方盡,他又自責自己的嘴笨。
果然,趙盼盼的表情先是怔愕,然後以複雜的眼神直瞅著他看,正當淩常風懊惱的想道歉時,趙盼盼卻出乎意料的答應了。
“好吧!我就接下你的委託幫你染布,可是我必須把醜話說在前頭,幫了這次,你再也不能用我欠你人情的這種話,逼我再為你做任何事。”
雖然适才乍聽他的時,心中的確很不是滋味,因為她絕非那種忘恩負義之人,可是再細想他所言所行,並非惡意的冒犯,況且他確實幫過她,就當是還人情吧!
“真的,你真的願意幫我?我……我剛才還以為你會生氣呢!”淩常風捏了把冷汗,見她總算點頭,這才松了口氣。
瞧他戰戰兢兢的模樣,知道他一定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既然當事人已有自如之明,她心裡的那點不悅也很快就消失了。
“既然你想染布,總該告訴我要染什麼顏色,還有需要幾匹布吧?”
經她一提,再見她唇畔的笑花,淩常風不由得一陣心蕩神馳,內心有某種他解釋不出的騷動在隱伏,僅此片刻的失神,就接觸到趙盼盼疑惑的眸光,他愣了下,隨即道:“嗯,我需要二匹的紫布,還有二匹翠綠色的布,再加兩匹橘布。”
紫布與綠布在宮裡算是常見的顏色,比較稀罕的是橘布,他有點期待看她染出來的顏色,是否能染出橘子成熟時的美麗顏色。
見他興高采烈的說著染布的顏色,趙盼盼卻愈聽臉上的笑意愈難看。
他是故意的吧?怎麼專挑一些染工繁複的顏色?
才剛剛對他興起的一絲好感,這下子又全部消失了。
她彎下唇,看著坐在她對桌的淩常風,清楚地說出五個字。
“你這個渾蛋!”
“……?”莫名其妙地挨駡,淩常風一臉無辜,他說錯什麼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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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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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2-10 23:56:27
第五章
“我真的不知道染制特殊顏色的布,會這麼困難。”看著在豔陽下漂浮在溪裡的染布,順著水流走勢拖出宛如彩虹般的綺麗景象,淩常風終於有點小小的成就感。
“我有跟你說過,叫你不要來的。”趙盼盼動作熟練的將竹竿架好,準備曬布,聽見淩常風的話,以為他在抱怨,她頭也不回的反駁。
“我怎麼知道你開口罵人為的是什麼?我當然要來瞭解清楚,免得這幾天你在背後罵出更多更難聽的話。”不是他愛抱怨,只是天底下有幾個像他這樣出錢的雇主,被罵了,還要放下身段跑來低聲下氣的求幫忙,為的只是希望她不要把他當成她以為的整人渾蛋。
天啊!他這麼苦心積慮的為她著想,她居然罵他渾蛋?
“你如果不高興,就回去啊!我並沒有要求你一定要留下來幫忙。”對於他的抗議,趙盼盼置若罔聞,手勁巧妙的將剛洗滌過的染布,拋上竹竿架,微風徐徐,幾匹不同顏色的彩布隨風起舞,趙盼盼微退一步,審視布匹是否染均勻了?
“你還在生氣是嗎?我不是已經說過了,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三種顏色的染布,手工會如此繁複,我又不是故意找你麻煩的。”
一般的染布,需要經過煮、浸、滌、曬、繃、碾的步驟,而他所指定的顏色,卻都不是一次就能完成,例如紫布,必須先染出紅布後,再以藍色染料染制一遍,等於要花兩次工,難怪她會脫口罵人了。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小心眼,到現在還在生氣,我只是想趕快把布染好還你人情,這樣子你就不用留在這裡幹這些粗活了,不是嗎?”既然趕不走他,只好將事情早點結束,免得他在這裡礙手礙腳的。
一下嫌她手沒擦藥,不准碰那些染料;一下又說她力氣不夠大,硬是要跟她搶工作做……真是礙事又霸道的男人!
完全不曉得被人嫌棄在心裡的淩常風,瞟望她那雙逐漸白嫩的雙手,正手勁巧妙的將染成美麗顏色的布匹掛放在架上,站在隨風飄動的染布間,趙盼盼仿佛像是被環繞在彩虹裡的仙子,這樣的美景著實令他著迷。
想池因為長年在宮中任職,所見的多半是被眷養在溫室裡的嬌貴女子,看多了美豔絕色的牡丹花,突然覺得可愛脫俗的小雛菊其實也挺耐看的。
不知怎麼地,淩常風覺得趙吩盼是怎麼看怎麼順眼,心裡甚至興起,平凡的趙盼盼或許比尊貴的儀容郡主更適合他!
但是,一想到大王爺怒目的模樣,他又有些猶豫了。不管怎麼說,大王爺畢竟是皇親國戚,若因此得罪了,後果可能不堪沒想,這絕非明智之舉……
正當他想得入神,手裡抓著漂洗的染布,已悄悄地滑開他的手,順著水勢疾流而去。
“啊一一”看著紫色的染布,如一尾滑溜的彩蛇,咻地一下,跟著水勢奔流,他來不及阻止,只能用目光遠送。
聽到他的驚呼聲,趙盼盼頓感不妙的問:“怎麼了?”
送行的目光不移,淩常風故作鎮定地答:“沒什麼,只是有一道彩虹掉到水裡了。”
太陽下山明天依舊會爬上來,紫色染布卻一去不復返了。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呀?”什麼鬼彩虹?
確定被水流卷走的染布,連一點阻礙也沒有的消失在眸底,淩常風決定來個“眼不見為淨”,低頭繼續漂洗布匹。
“淩常風,你該不會是把我的布,讓水給沖走了吧?”
感覺不對勁的趙盼盼,三步並兩步的走到溪岸旁,目光火速的點查淩常風手中的剩餘染布數量。而淩常風則繼續奉“沉默是金”為圭臬,面色不顯驚慌的繼續維持手裡的動作。
“天啊!你居然把最難染的紫布給弄不見了!”
眼見大勢已去,淩常風只好沖著趙盼盼勾起一抹無辜的微笑,“神仙打鼓有時錯,更何況我還只是個凡人,這點錯誤你應該可以諒解吧?”
經過幾天的相處,他知道她對染布這份工作,有著異于常人的執著與認真,如果他這時候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被他弄丟的布算他的,恐怕也無法平息她的忿怒。
“你在開什麼玩笑?你竟然犯下這種錯誤,你知不知道為了染出那個顏色,我吃了多少苦頭?”
想她清晨去田野裡採割藍草,死命的將它們切碎、浸泡、攪拌才能完成藍色染液,接下來又經過幾次的嘗試,才做出她滿意的紫色染布,而他居然輕易的就將布讓水給卷走了!
“我不是故意的。”很清楚她為了染布,聯手都起水泡了還在做,要不是為了要哄拐她用那罐“澤面方”,他幾乎要懷疑,自己到底是在幫她,還是在苦毒她?
氣惱地瞪了他一眼,本想再抱怨幾句,可是想到這幾日他也是一大早就跑來幫她,說實在的,叫她真狠下心來數落他的不是,她也罵不太出來,但是實在不甘心那麼努力才染出的布就這麼被水沖走。踩著繡花鞋,她打算沿著溪流往下找找看,說不定布會在中途被樹枝或者石頭攔住。
腳才踏進水裡,淩常風就警覺的上前拉住她,“你想做什麼?你不會是想把布給找回來吧?”太誇張了!有必要為了一塊布而犯險嗎?
“你放手,也許布還撿得回來。”再慢就真的來不及了。
“不行,布沒有你的安全重要。”他真的好想動手敲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頭到底裝些什麼,為什麼她會這麼固執?
“這條水域我從小玩到大,沒有危險的。”她很堅持。
“騙人,如果你這麼讓人放心,就不會失足跌落自家附近的深坳裡。”第一次見到她,就是因為撿布差點丟了性命,他真不懂她對自身安危的自信是從哪來的?
“那是意外……不過話說回來,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管這麼多做什麼?”她意氣用事的質問,因為此刻對她來說,布才是最重要的。
“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扣住她的手腕,他眯眼命令,口氣很是冷冽。
她的話讓他覺得心房好像被狠狠擰緊,胸口好像被馬蹄踩過,一股難以壓抑的怒火不斷竄升。
被他丕變的臉色嚇到,趙盼盼收斂氣焰,有些膽怯的低喃:“我……我說那是意外。”
“不是這句,下一句。”胸口鬱疊的悶氣,讓他無法再理智控制自己的情緒。
“……不過話說回來。”發現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加重了,趙盼盼輕蹙眉,卻沒有掙脫開來。
“也不是這句,再下一句。”淩常風真的不開心了,因為他已經知道自己心裡介意的是什麼了。
“……你抓痛我了,快放手。”趙盼盼似乎也知道他生氣的原因了,可是她故意漠視他的反應,不想隨著他的情緒起舞。
“趙盼盼,你看著我,將剛才的話再說一遍。”黝黑的眸緊盯著她,眸心閃爍著滾燙的溫度。
趙盼盼垂眸躲開他熱切的注視,這些天她總是刻意在他面前擺出冷漠的樣子,其實她很清楚,只要一看到他,她的心總是不能踏實。
“你為什不敢看我?你在心虛是吧?”看到她面頰上暈染的紅,他將她拉近自己,帶著薄繭的指腹,移上她的臉,手指無意識的沿著她柔嫩的粉頰移動輕撫,最後停在她嫣紅的唇瓣。
打從上回吻過她之後,他總能清楚的記得她唇辦的柔軟感覺,鼻息問那股屬於她的淡雅馨香也一直盤旋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此時此刻,他的心裡只剩一個意念一一他要她。
注意到他的熱眸中遞出的危險訊息,趙盼盼下意識的將腳步往後挪移,心慌地低喊:“你不能一一”
她驚慌的想逃,死命的推了他一把,趁著他鬆手,連忙移動腳步,但沒料到卻踩到溪床上長滿青笞的石頭,腳下一滑,重心不穩,她仰頭往溪床上倒去一一“啊一一”驚覺失足,趙盼盼只來得及尖叫了聲,眼角餘光心慌的瞥見身後幾塊突出溪面的石頭,心裡暗慌這一跌恐怕會腦袋開花。
她害怕的閉上眼,完全沒注意到一道高大的黑影欺近,在她被冰涼的溪水浸透全身的同時,她感覺有人也跟著她一起跌落水面,原本該開花的腦袋,居然穩穩的撞上柔軟有彈性的肉墊。
“該死!”為了不讓她的頭撞上溪床上的石塊,他只來得及撲身拿自己的胳膊當墊子,這下子重力加速度,水中的銳利石頭已經插入他的手臂。
聽見淩常風的低咆聲,再加上感覺重物壓覆胸口的窒悶感。她睜開驚魂未定的眸對上眼前蹙緊的眉,察覺他的一隻手護著在她的後腦,另一手則撐在她的身旁,表情看起來有些痛苦。
“你怎麼了?”察覺他的不對勁,她屈起膝蓋急著想坐起身。卻渾然不知自己看似不經意的舉動,已經惹得某人下腹蠢蠢欲動了。
“等一下……你先別動……”她的膝蓋,正輕輕地頂著他的欲望,令他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感覺非常複雜。
手是痛的,欲望漲滿也是痛的……嗚,好想哭。
緩緩將手從她的後腦杓抽回,再慢慢將身子往後撐起,遠離讓他下腹漲滿的罪魁禍首,只是就當他要完全抽身時,瞥見鮮血從他浸濕的衣裳暈出的趙盼盼,卻更快的站起,將一雙小手抱住他受傷的手臂。
“你受傷了!”她聲音哽咽,沒想到剛才她的意氣用事,竟又害得他受傷,難過的情緒蔓延,一雙淚眸緊瞅著他不放。
沒注意到她濡濕的眸,只想先從眼前的混亂中離開,他側身正想數落她的魯莽行為時,眼底卻攝入她淚眼汪汪的水眸,渾身頓時一僵,胸口緊縮了起來。
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也是這樣,因為他受傷,她也是像這樣眼睫噙淚的震盪著他的心緒……本來忍住不想冒犯她的意志,瞬間崩潰了、瓦解了。
他扣住她的腰,將她用力納入胸膛,俊顏逼近酡紅的嬌顏,將她微開的唇以吻封緘。
“唔……你……”他的吻來得炙熱猛烈,讓她招架不住,全身的力氣仿佛隨著他的吻而被抽幹,她動了動身子想掙扎,卻隨著他深沉的吻而陷溺於他的似水柔情中。
“盼盼……”他在吻中低喃她的名,品嘗她唇瓣的柔軟與甜蜜,他喜歡這樣吻她的感覺,心房滿滿的,在乎的只有她。
他親昵的呼喚,讓趙盼盼心房一緊,呼吸急促了起來,她怯怯的睜開眼,卻瞧見不遠處,正有個人影,朝他們飛奔而來。
“啊一一”趙盼盼驚呼了聲,急欲從淩常風的身邊退開,但淩常風像是警覺到身後有人突襲,他揚眉鬆開對趙盼盼的束縛,準備來個漂亮的翻身迴旋踢。
正當趙盼盼滿臉通紅的退離淩常風懷裡,而淩常風也擺好抬高的腿姿,眼神淩厲的轉身,準備賞背後突襲之人一記重踹,一切乍看之下都是如此的完美與恰當,卻偏偏在這時,就在淩常風抬起的長腿伸到最剛好的角度時,趙盼盼卻意外的喊出一句驚人之語。
也因為這句話,淩常風硬生生的將欲踹出去的腿勢給中途打住,然後以十分蹩腳的姿勢翻身跌回身後的溪床上。
跌相難看也就算了,偏偏身後突襲之人,沖著淩常風面目猙獰的揮動手裡的竹竿打向他時,卻還沒辦法還手。
啪啦!
竹竿準確無誤的敲上淩常風的頭,因重力而碎散的木屑飛濺,也刮傷了英俊的臉龐,伴隨著一聲來不及咬住牙關,而逸出的痛哼聲,接著淩常風頓時只覺天空一陣金星環繞,皮膚淌下溫熱黏稠的血液,他只來得及怔怔的伸手摸了把臉上的血,依稀還聽見不遠處趙盼盼的驚呼聲,然後……他得到一個可以明正言順逃避現實的藉口,昏迷在佳人的環抱裡。
在黑暗中,他的腦袋裡不斷的迴響著剛才趙盼盼喊的那句話——
常風,他是我爹,你不能打他!
爹?打他的男人是她爹?唔,的確是不能打,還好他有收腳,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心滿意足的將臉偎進渾圓柔軟的位置,耳邊模糊的傳來她關心的呼喚,唇邊隱現笑意。
很開心她喊他的那個名。
常風。
“爹,你下手太重了啦!”趙盼盼拿著沾了溫水的濕布,幫躺在床榻上已包紮過,但臉上猶有多處乾涸血跡的淩常風擦拭。
“哼,有膽子非禮我女兒,就要有非死不可的準備。”趙大勇挺著肚脯,一臉理當如此的表情。
“爹,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真的鬧出人命該怎麼辦?”就是因為擔心爹娘的反應過度,她才會費盡心思的將染布器材都往家外搬,怎麼知道還是被爹見著了淩常風,不過也還好晏祈陪同娘回老家探望舅舅不在家,否則再加他們兩人來搗亂,事情一定會弄得更糟。
“鬧出人命?我看他命硬的很,沒事。”趙大勇邊說還拿肥厚的大掌,往淩常風的臉上拍了兩下。
聽到輕脆的巴掌聲,趙盼盼急忙揮開趙大勇的魔爪,“爹,你離他遠一點,我看你根本就是存心想打死他。”真可憐,頭上破一個洞還不夠,這下子連左臉頰也腫起來了。
見到愛女護人心切,趙大勇一臉興味的以手搓著下顎道:“我說盼盼啊,你現在是不是該告訴爹,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了吧?”
面對追問,趙盼盼骨碌碌轉著眼睛發傻:“不是跟爹說過了嗎?他是上門委託染布的客人。”
“既然只是委託的客人,你怎麼會讓他給佔便宜?”
“我……”趙盼盼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話漏洞百出。
“說!這個傢伙家住哪裡?你們背地裡交往多久了?”女大真是不中留,連談個戀愛也要瞞老父?想到這裡,趙大勇真有種想老淚縱橫的衝動。
面對爹咄咄這人的言辭,趙盼盼羞紅了雙頰,她反駁低斥:“爹,聽你說的那是什麼話?什麼叫背地裡交往,你女兒可沒有做出任何丟趙家顏面的事。”
“是嗎?那你就告訴我,他家住哪裡,這樣我才好上他家去,請教一下他們的雙親是怎麼教兒子的?”趙大勇扳扳兩掌,非要將閨女的名聲給保住才行。
“爹,你太誇張了,你怎麼可以因為他吻了我一次,就要到他家興師問罪?如果你知道他其實是吻過我兩次,你不就要叫他娶我了?”趙盼盼也昏頭了,面對一連串的質問,她竟然想也沒想的就脫口將實情說出。
“吭!你剛才說什麼?”趙大勇掏了掏耳朵,覺得胸口的怒氣將要爆發。
“呃……我說什麼?”自知說漏嘴的趙盼盼,心虛的以手捂著檀口,神情滿是局促。
“你說他吻了你兩次。”想裝傻,沒門。
“沒有,爹,是你聽錯了。”除了否認到底,別無他法。
“不,你說了。”趙大勇確定自己沒有耳背。
“我……”趙盼盼認命的垂眸,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淩常風,心裡寄予無限同情。
“我要宰了這小子……”瞧閨女的神情,確定犯行無誤,趙大勇大吼一聲,伸出魔爪,再次無情的朝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淩常風揮拳。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2-10 23:56:37
第六章
今天他又做夢了。
因為傷口的灼痛,所以常風就算是在睡夢中也覺得難受。
夢境中的片段很淩亂,畫面中那位元名喚虞情的女子,正在哭著哀求她爹,不要讓人杖責受罰的江風。
事情的經過,似乎是虞情落水讓江風救起一事,不知道是如阿被傳開的,總之,全府上下都在私下議論,千金小姐被地位低下的護衛給玷污了。
聽到流言蜚語的虞老爺大發脾氣,叫來江風問話,得到坦承不諱的回答,他二話不說,就讓人將江風給捆起,然後吊在庭園裡,用粗壯的大棍結實的往江風身上打去。
“爹!你不要再打江風了,如果你要再繼續打他,不如連女兒也一起打死算了……”
虞情看到江風被打得皮開肉綻,她的心都碎了,她看不得江風受一點傷,就像江風看不得她臉上有淚痕一樣。
“你這個敗壞門風的不孝女,也不想想我虞某官拜正三品工部尚書,你這麼做,是不是存心要我丟下老臉,陪你一起無臉見人嗎?”
“爹,我跟江風真的沒有什麼,那日是女兒不小心落水,是江風捨命救了我呀!”
她哭著跪求她爹饒恕江風,她真的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打死。
“不要臉!你若是真的要死,也該死得乾乾淨淨,為什麼還讓這臭小子毀了你的名節,你……真是氣死我了。”
“爹,如果您一定要打死江風才甘願,那就將我這個不孝女也一同打死吧!這樣就不會辱沒了虞家的門風,不是嗎?”江風若死,她也不要活了。
“好!你想死,我就成全你。”虞老爺揮手揚袍,讓家僕請出了家法。
他才拿著鞭子往虞情身上揮了兩鞭,一旁猶在受仗責的江風,卻已發了狂的喊著虞情的名字,捨不得虞情陪他一起受罪。
看著那一對戀人,最後全身傷痕累累的被趕出家門,淩常風不知怎地竟也覺得鼻腔熱了起來……
“唔,痛痛痛……”剛醒的淩常風,因為全身的疼痛,讓他倒吸一口氣。
“你醒了?還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趙盼盼看見他一臉忍痛的模樣,心裡很是不忍,很怕爹出手太重,會在他身上留下什麼後遺症。
“你爹下手好重。”淩常風聽出是趙盼盼的聲音,在被她扶起欲喝藥時,先是低頭抱怨了聲,再抬眸,卻瞧見她眼眶濕潤的模樣,話聲猛地哽住。
“對不起……”她垂睫道歉。
他睇她一眼,腫痛的臉頰讓他話說得很慢,“其實我能諒解你爹出手這麼重的原因,換作是我,看見女兒被陌生的男人輕薄,我大概會先踹斷他兩根肋骨,試試看他的身體禁不禁得起打。”
本來很是歉疚的情緒,一下子被淩常風的三言兩語所帶過,她破啼為笑的瞋他一眼。“你還有心情說笑。”
見她緩顏展笑,淩常風思忖了下,這才伸手撥開她頰邊的髮絲,以指腹替她揩淚,認真地道:“盼盼,你該知道,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所以……”
這種感覺很明確,他會想要擁有她,看不得她的手做那些粗活,甚至於他也可以為了她的一句話,而甘願挨趙父的打,否則以他的身手,要想把他打得這麼慘,根本不可能。
強烈感受到他眸中燃燒的感情,趙盼盼垂眼不敢正視他,“你我相識未久,談這事情太唐突了。”
其實,聽到淩常風表明心意,趙盼盼的心裡是很開心雀躍的,但是思及算命仙曾經說過的話,心意霎時如敲動的鐘擺搖晃,整個腦子亂烘烘的,完全沒辦法思考。
“我不相信你對我毫無感覺,因為你若對我沒意思,就不會放任我一再的向你索吻。”他揚揚眉,很有自信的看著她。
想及第一回見面的種種,趙盼盼的心坎裡就滲出濃濃蜜意,但是不想被看破心事的她,仍是抿嘴反駁:“那是你太霸道了,希望你好好記住這次的教訓。”她嘴裡說著涼薄的話,可是雙手卻違背心意的拿著去瘀的藥膏,小心翼翼的擦上他面頰瘀青的傷口。
抓住她忙碌的小手,很滿意地看著她短短的手指,變嫩的掌心,可以想見等她的手完全復原時,是如何的白嫩,他學起那日她摳他掌心的動作,用指甲輕輕地刮她手心,感覺到她抽動指尖欲離的動作,他趕忙抓緊她的手。
“沒注意到嗎?你的手已經漸漸變好了。”一開始是擔心她會拒絕收藥,現在感情走到這個地步了,他也不介意讓她明白自己的苦心。
經他一提,趙盼盼低眼看著自己的手,的確發現皮膚的狀況改善很多,察覺到這點,她表情驚愕的抬頭,對上他含笑的眸。
原來她之前沒擦藥,他就不准她碰染料的理由,竟是為了……
“其實那罐藥叫做『澤面方』,聽說對女孩的皮膚很好。說起來那罐藥也是我無意間拿到的,或許也是天定的緣分,讓我看到你的需要,但是就像你剛才所說的,起初我們並不熟識,冒然送你東西,怕你會不接受,所以我才借染布之由,將藥轉贈於你。”
原本打算向她買布,送給儀容郡主交差,後來見趙盼盼的手日漸好轉,前兩日他已用門路委託人製藥,打算一罐丟還給娘,叫她自個兒交個儀容郡主,剩下的藥他打算留起來給盼盼用。
她看著他,再低頭看著自己一直很在意的手,眉心不禁輕蹙,感覺內心一片熾熱。
她抿抿唇,抑止唇角的顫抖,狀似不經意的抬眼看他。“既然你都說當肘我們是初識,你又怎麼會想把藥送我呢?”
“這個啊!其實就是一種感覺……”他挪動身子,調整一下坐姿,將她的右手掌心攤開,然後伸出自己的左手與她掌心相疊,他用熱燙的手溫,溫暖她梢冷的掌心,一道暖暖的熱流,透過彼此的掌心相連,仿佛只要握著她的手,心就能得到安定。
“當初也是像這樣握到你的手,就感覺我們好像在上輩子就認識,這種感覺該怎麼說呢?是緣分吧?我覺得跟你有緣,這種情形在我們相處日久就愈明顯,後來我弄懂了,其實我是喜歡你的,這輩子我想跟你在一起。”
淩常風朗朗而談,如實的將心意說出來,相對他如此毫不掩飾的坦率眼神,卻令左右難決的趙盼盼更加不知如何面對他。
她想起那日同秀苗一起算命後,秀苗跟她說過的那段話一一“哇!好浪漫喔!你掌心的那顆朱砂痣,是前世愛人滴下的鮮血,要在今生依此來尋找你,天啊!如果你真的遇上命定的另一半,你一定要告訴我喔!”秀苗眼裡發光,多希望她也能遇上如此浪漫的愛情。
“秀苗,你沒聽清楚嗎?算命仙也說了,如果我們相愛,會……害死他。”趙盼盼一臉惶恐。
“哎呀!拜託,算命仙說的話你也信,聽聽就好了啦!”秀苗伸手拍趙盼盼的肩,完全忽略她話裡的矛盾。
見趙盼盼不答話,淩常風只當她是害羞,想起昨日裝昏迷,遭趙父狠刮耳光的記憶,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果決地做下決定:“盼盼,我決定了,既然你爹這麼在乎傳統禮法,不如我就趁勢跟你爹提親。”
淩常風的話,頓時讓時間停格,趙盼盼表情呆滯驚愕的瞪著他,仿佛他說的是她聽不懂的語言。
“盼盼,你倒是說個話啊!”淩常風見她瞪著眼不說話,眉心蹙緊,伸手使力將她整個人給扳向自己,知道她會掙扎,趕緊用雙臂將她牢牢的圈在懷裡。
猛然被摟抱在懷,深怕被家人看到的趙盼盼,紅著臉沖著淩常風一陣連珠炮回擊:“你……你在做什麼?等一下被爹看到,有你好受的。”
他的胸膛緊貼著自己的渾圓,暖暖的唇息,噴灑在她的臉上,如此尷尬的姿勢,與害怕被第三者撞見的不安,讓她頓覺呼吸困難。
“緊張什麼?反正我都說要娶你了,我抱抱自己的愛妻,又有何不可?”要不是臉被打腫了,他真想好好的再吻她一回。
氣不過他的胡鬧,趙盼盼發狠似的以頭硬撞了下他猶綁著布條染血的傷口,待淩常風吃痛退開後,她才以凜然之姿教訓他。
“別跟著我爹一起胡鬧好嗎?我現在還煩惱爹要到你府上興師問罪的事,你怎麼倒是跟我爹連成一氣的添亂啊!”
“我沒有添亂啊!我娶你不就是把事情圓滿解決的最佳途徑嗎?”委屈的捂著傷處,他瞅了狠心的她一眼,眼神頗有責怪之意。
見他想法樂觀,心中存著擔憂的趙盼盼,莫名的惱火,她神情不甚開心的說:“你別忘了我們兩家的身份差異如此之大,先別說我們,你也該想想你的雙親是否能接受一個平民女子?”她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染娘,不屬於她的幸福,她是不會去強求的。
“我娘……”他愣了下,想到娘親的溫柔暴力,的確有止住想跟盼盼成親的衝動。
只是,娶盼盼會挨娘親的揍,不娶盼盼,恐怕會被趙父給打死,兩相權衡之下,他決定豁出去了。
“我娘那裡我會去跟她說,而你也不用去理會旁人,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說要娶你,就會盡我所能的給你幸福,你現在只需要點頭說你願意嫁我為妻,其他的事情我會打理。”他眯眼瞪她,大有她膽敢搖頭說句不,就將她就地正法,直接將生米煮成熱飯的打算。
不安的心思漸漸被他誠懇的黑眸所撫平,看著他,她實在很難否決自己真正的心意,沉默半晌,她掀唇淡道:“給我幾天的時間考慮,我再答覆你。”
他靜視她,瞧出她的猶豫與不安,即便心裡有些失望她的回答,但是那雙深望著她的深邃目光,已說明他絕不退縮的堅定。
他要她。
即便已預知未來可能會遇上的阻礙,他也沒打算放棄,只因為他已打算這輩子要牽著她的手,希望可以跟她白頭到老。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人生所求,不過如此。
看來事情的發展,遠比淩常風所想的複雜麻煩。
原以為他可以待在趙家,待臉上的傷勢恢復的差不多時,才返家向娘親稟明事情的原委,奈何性急的趙父偏偏不如他的意,知道他清醒,馬上拎著他帶著趙盼盼,一同上淩府問罪去了。
淩母本來還在擔憂一夜未歸的愛子安危,正想差家丁出外找尋,卻見淩常風臉上帶傷,一身狼狽的回家,正想數落他幾句時,卻意外的瞧見跟在愛子身後的兩位陌生人。
見外人在,淩母按捺下怒氣,差人將一行人等領至花廳坐下,淩常風擔心淩母反應太過,已先一步拉著淩母至一旁將事情始末,約略的交待。
淩母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銳眼掃向愛子口中欲娶的趙盼盼身上,隨即開口拒絕。
“不可能!”淩母口氣淩厲,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我所認可的趙家媳婦,除了儀容郡主之外,別家的女兒恐怕是捧不起我趙家的飯碗。”
她以眼神瞪視愛子,逼他站在她身邊不准多言。
之後,眼角餘光備感刺眼的看著那早已一腳屈著腿,癱坐在廳一角的紅木花椅上,完全無坐姿可言的趙大勇,還有一臉忐忑,長相平凡、衣著平凡的趙盼盼。
“娘……”淩常風氣短的喊了聲,不希望母親這樣對待盼盼。
“閉嘴,也不想想你可是卻前統領,是保護皇上安危的人,居然放任自己給人打成豬頭樣,你不怕丟臉,但至少該替皇上顧些臉面吧!”真是太丟人了,堂堂的御前統領竟被一個糟老頭打成豬頭,這事若傳出去,他如何在皇宮裡立足I呀!
挨駡的淩常風,因為自知理虧,所以只好暫時忍耐的不吭聲,他抬臉看向臉色略有受挫的趙盼盼,以眼神示意她別在意淩母所說的話,而趙盼盼也乖巧的眨眸,表示瞭解。
相對于年輕人的忍氣吞聲,現下兩位火氣高漲的長輩,可就完全沉不住氣了。
“哈!我說渾小子的娘,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你以為你們趙家有多了不起?今天要不是你家渾小子非禮我女兒在前,你以為誰願意嫁進趙家?”笑死人了,誰高攀誰啊?別以為掛著官家的頭銜,說話就可以比較大聲,他趙大勇,天生粗人一個,別的不敢說,要比嗓門他絕對不輸給任何人。
“趙先生,你我僅一面之交,麻煩你稍微修飾一下你的言辭,別教旁人聽了誤會你的水準。”原來不只是外觀看起來礙眼而已,就連言談舉止也是如此粗鄙庸俗,這樣的人家,哪有資格與趙家結親。
“水準?啥水準?我不懂啦!我只知道秤桿足可以拿來打狗眼看人低的傢伙。”想拐著彎罵人,別想!
“我實在不知該如何跟你溝通,你請便吧!”淩母瞪大眼,受不了地下達逐客令。
沒想到兒子什麼人不愛,竟然愛上這麼一個粗俗無禮之人的女兒,簡直丟光趙家的顏面了!眼前這位名喚盼盼的女子,看起來並不是什麼美豔絕色之流,她究竟是用什麼方法,讓風兒迷戀上她的呢?這點淩母十分納悶。
“怎麼?話不到兩句話,就想趕人啦?”趙大勇可不吃他們宮家排場那套,再怎麼說,他就是要掙出個理字來。
“要我走很簡單,只要你們淩家今天給我女兒一個交待,我立刻走人。”
交待?你想要什麼交待?你把我兒子打成這樣,我沒報官抓你,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你還想怎麼樣?”想趁機敲竹槓嗎?也罷!若是能給錢了事,她倒也不心疼銀子,只怕對方要的更多。
“我打你兒子,是幫你教訓他別隨便亂非禮別人家的女兒,你該感謝我的教導才是。”趙大勇又不是笨蛋,既然敵打人,又敢上門問罪,胸中自然早有一把尺。
“喝!你真的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得了,我們閒話休說,今天我就把話給挑明瞭,我家風兒,承蒙大王爺看得起,已經主意讓他娶儀容郡主了,我相信只要是懂點道理的人都該明白,風兒到底是該娶王爺之女,還是染匠之女?這點我就不多說了。”淩母說話時,銳利的眸直視著趙盼盼,完全無視身邊的愛子是如何急著跳腳。
“娘,娶盼盼是我的意思……”淩常風不敢相信會從娘親口裡,聽到如此市儈的話語,他心急的反駁與表明心意,可是卻被嚴厲的斥責。
“我不管是誰的意思,就算你不想娶儀容郡主也無所謂,但是我們淩家絕對不接受威脅,你懂嗎?”雖然明白風兒不想高攀大王爺家的這門親事,但為了他將來的仕途著想,她還是覺得天下的女人何其多,為何非單戀平凡無奇的野花?
“娘,我沒有受到任何的威脅,我是真心喜歡盼盼。”淩常風氣結,堅決要抗議到底。
“你喜歡她什麼?她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淩母就不懂了,眼前的趙盼盼,論外貌、論氣質都比不上儀容郡主,更別說她還有一個粗俗不懂禮教的爹了。
聽見女兒被人瞧不起,趙大勇再也忍不住的拍桌大吼:“什麼叫我女兒有什麼值得給人喜歡的?我女兒哪裡不好?她全身上下有哪點可以被挑剔的?莫名其妙,你到底是在挑媳婦,還是在挑肉啊?”嫌嫌嫌,難怪吃得一副水腫相。
“趙先生,我現在是跟我兒子說話,輪不到你插嘴。”淩母也氣不過趙大勇的無理言辭,嗓門也開始拉高拔尖八度,決定不理會什麼風度了。
“你挑剔我女兒,還不准我說話,這是什麼歪理?在我看來,你兒子只不過是長得高壯些,武功也平平而己,我把女兒嫁給他,我還怕他是不是有足夠能力保護妻兒呢?”哼!一棍就被敲昏的軟腳蝦,根本就是外強中乾嘛!
“什麼?你竟然說我兒子……”
接下來一串混亂,現場只聽見兩方家長互把對方的兒女批評的一無長處,完全不理會當事人聽在耳裡的感受,就這樣嘰哩呱啦的罵罵罵,讓兩位當事人再無法忍受了。
只見淩母與趙大勇正互相對嗆的口沫橫飛時,淩常風與趙盼盼很有默契的互看一眼,接著兩人將炮口對準自己的親人,異口同聲的大喊一一“娘,你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決定非盼朌不娶。”
“爹,你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不嫁常風了。”
兩記焦雷轟然響起,將淩母與趙大勇對峙的戰場,燒成了一片焦土。
“什麼?”淩常風回頭大吼。
“什麼?”趙大勇揮拳大叫。
接下來一室沉默,淩母低頭啜茶不語,趙盼盼垂眸盈淚不語。
吊詭的氣氛久久不散……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2-10 23:56:49
第七章
喧鬧的市集,人聲鼎沸。
一對原本無聊在閑晃的主僕,在路經淩府大門前,瞥見趙大勇與趙盼盼這對父女罵著踏出淩府大門後,便一直尾隨在他們身後偷聽。
身負保衛之責的寂影,眼見主子一臉興味的伸長脖子偷聽人說話,心裡總覺得不合主子的身份,忍不住的出言提醒。
“十三爺,我覺得這樣跟在人家的背後聽人說話,好像不太好。”寂影話說得含蓄,其實他想說的是,他主子現在這模樣,簡直跟尋常的登徒子行徑沒兩樣,以他的身分是萬分不宜咧!
頂著一張漂亮到不可思議的俊臉,十三微偏臉,對著寂影綻放迷人的笑容。“寂影,你剛才有看清楚他們是從哪裡走出來的嗎?”
雖然早習慣主子的“美貌”,但乍見主子笑得如此媚人,仍是被迷得心蕩神迷,勉強定了定神,薄唇這才正經地揚起:“他們是從淩府出來的。”
“對啊!所以你該知道我是在辦正事。”十三的表情嬉笑中帶著格格不入的深沉。
知曉這位年輕的主子,腹裡又在裝壞水,正經的他除了沉默不附和外,也想不到別的方法阻止。
十三見身邊的人不吭聲,模樣誇張的哀聲歎氣了下,“寂影,你跟在我身邊這麼久,該曉得我的個性。”他想玩的時候,可別不奉陪,這樣他會覺得興致大減,會很無聊呐!
動了動喉頭,無聲地咽下歎息,寂影終是配合地開口。“淩常風是皇上身邊的人,而十三爺偏巧不喜歡他。”又要出現一個可憐的受氣包了。
原本最愛興風作浪的十三爺,在前一波先帝遴選太子的競爭遊戲中落敗,後又在暗謀纂位的謀殺戲碼遭阻後,便一直對跟在皇上身邊的寵臣不順眼,幾位不長眼睛的朝臣,就是像這樣被外表看起來無害,實則滿肚子壞水的十三爺給玩掉的。
“是嘛!我這人沒什麼好品德,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找人麻煩,你會不知道嗎?”十三又露出那人畜無害的笑容了。
不答腔,是寂影面對自我良心的唯一選擇,他專心一致注意四周,防範任何有可能危害主子的有心人士欺近。
習慣寂影的沉默,十三自顧自地喃喃自語起來,“眼前這對父女,聽他們嘴裡嘟嚷著的話,八成跟淩府的醜聞有關。”
“十三爺,一則未被公開的醜聞,是沒有話題性的。”寂影在有限的尺度內,適時勸陽,畢竟在朝中多豎立一個敵人,就多一分危險。
皺了皺秀挺的鼻子,聞到不遠處“季節”燒煮的甜湯味,十三決定待會兒回程要兜過去買甜食,緊盯著不遠處的獵物,目前還是以遊戲為重。
收回對甜食的渴望,十三笑意盈盈地反駁寂影的話。“就是因為沒有話題,找才想找話題啊!”
“十三爺,我還是覺得你別找麻煩為好,別誤了回府喝藥的時間。”身體不好的人,為什麼總想著耗體力的事?
“唉,老毛病就甭提了,還是找別人的麻煩才好玩!”把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這可是他十三的人生哲學。
見主子玩心大起,寂影放棄勸說,又見主子為了怕漏聽定在前頭父女的對話,而愈走愈靠近,警戒心重的寂影,不放心的伸手攔他提醒道:“十三爺,你再走近些,就會被發現了。”
不以為意的撥開寂影攔阻的手,十三唇角噙笑的將寂影晾在身後,“呵,你就不知道我想找皇兄麻煩已經有多久了,這可是個好機會……”話說完,十三正想回頭,可是他的手腕卻在這時遭人意外擒住,十三與緊跟在側的寂影眸心頓時一冷。
走在前頭的趙大勇,不知怎地忽然發起神經,頭也不回的往後伸手就抓住站在身後的男人。看著眼前這位長相俊俏的美公子,趙大勇粗眉挑了挑,雖然不太滿意這個看起來病弱的小白臉,但勉強湊數一下應該還可以。
“喂!我問你,你娶親了沒?”他粗聲粗氣的沖著十三大喊。
“十三爺……”護主心切的寂影已將手輕叩劍鞘,準備抽劍,卻被臉露笑意,眸中發冷的十三所制止。
“老丈,你是在問我嗎?”十三端著斯文有禮的笑容看向趙大勇。
“是啊!”笑容有禮,加分。
雖不明其意,但十三仍是維持一貫的笑容回答。“在下目前尚未娶親。”
答案滿分。“那好,我把女兒嫁給你。”
聞言,十三、寂影還有趙盼盼皆異口同聲的大叫一一“什麼?”
面對三人的錯愕,趙大勇雙手抱胸,一副事已成定局的篤定樣。
看著如此出人意表的趙大勇,真擔心接下來不知又會發生什麼事情?
時間倒回趙大勇與趙盼盼離開淩府,卻渾然不知他們的對話一一內容正吸引著存心找麻煩的十三開始。
趙大勇氣呼呼的瞪著走在前頭的女兒,不滿的抱怨著:“盼盼,你是吃錯藥了嗎?居然說你不嫁了!”
如果女兒對淩常風無意便罷,頂多只是浪費唇舌與人爭辯而已,不過看到一向好強的女兒掉淚,擺明原因並不如她嘴巴說的那般簡單。
“爹,我現在心情不好,你就別問了。”趙盼盼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如此招淩母的討厭,姑且不論這樁婚事成不成,只要想到她被淩母言語貶損成那樣,心情怎麼也好不起來。
“什麼不要問?這可是攸關你的終生大事,該屬於自己的權利,怎麼可以平白的放棄?況且今天是他們淩家招惹我們,可不是我們巴上他們淩家的,你不能因為他們說的幾句難聽話,就自動打退堂鼓,這樣豈不是便宜了他們。”趙大勇最看不慣仗勢欺人的權貴人家,雖然不贊同女兒嫁進那樣狗眼看人低的人家,但若女兒真愛上了淩常風,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知曉逃避話題,並不能堵住老爹的嘴,況且老爹一旦喳呼起來,那嗓門恐怕會直接將家醜外揚,因此趙盼盼只好壓低嗓,邊走邊解釋:“爹,你平常不是總教導我跟晏祈,說我們趙家人要人窮志不窮,我想了想,既然淩家不中意我,我也犯不著給人平白躇蹋,所以我才說我不嫁淩常風了。”
不相信女兒對婚事有如此豁達的心思,趙大勇趨步上前,以一臉懷疑的眼光凝視著趙盼盼。
注意到那雙探究的眸,趙盼盼不自在的別過臉,賭氣似地道:“爹,不然你說怎麼辦嘛?我們不帶著僅有的骨氣離開,難道要一直賴在那裡,求人家娶我過門嗎?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趙盼盼的話,讓趙大勇的心房抽了下,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被什麼東西戳到似的,感覺真他媽的痛。
看著女兒泫然欲泣的臉,趙大勇不自在的撓撓腮,沉吟半晌,這才伸出蒲扇般的大掌搭了下她的肩,“你放心,爹一定為你打著燈籠去找個好夫婿給你,決不止你再受委屈。”
親人安慰的話語,觸動趙盼盼脆弱的心防,想回話卻感覺喉嚨緊縮的厲害,只好垂臉點頭。
見女兒受盡委屈,趙大勇愈發壓不下內心的窩囊氣,開始四處張望起來。
才剛感動了一會兒,又注意到爹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徑,趙盼盼被爹的舉動給攪得失笑起來,“爹,你又在看什麼了?”
“幫你找夫婿啊!我就不相信這天底下的男人如此多,你會沒人要?”氣死他了,為什麼他趙大勇的女兒,就要受這種氣?
聽聞爹的這番謬論,趙盼盼做了個欲厥的表情,連忙扯住趙大勇的袖子勸阻:“爹,算我求你,別在大街上這麼湊著男人看。”很丟臉耶!
“不這樣看,還能怎麼看?也不想想你現在的名節都被淩府那渾小子給損壞了,事情若是傳揚開來,你以為還有哪個男人敢娶你?”所以當然要趁著事情尚未曝光前,趕快找個不知情的男人嫁出去啊!
“爹,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況且如果旁人真要這麼在意,大不了這輩子我都留在你身邊照顧你,這樣不就好了?”有這麼魯直性格的爹,趙盼盼真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
“好?好什麼好?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老會生病,如果我跟你娘離開了,剩下你一個女孩家,可怎麼辦才好?”趙大勇有話直說,向來不怕忌諱。
“爹,你別提這麼犯忌的話,況且……就算真有那麼一天,我還有晏祈啊!”水亮的眸黯了下來。
“晏祈?難道他就不用娶了嗎?等他成家立業之後,你還想賴在他身邊不走嗎?”
“爹……不然你想怎麼樣?總不會真要隨便在路上抓個男人就逼我嫁了吧?”趙盼盼真是受夠目前的這一切了,為什麼明明簡單的一件事情,卻硬是被爹給攪成這般亂?
“哼!你還真說對爹的心思了,我跟你說,你老爹我的手氣一向很好,我就幫你在路上抓個夫婿給你看!”說到手氣,趙大勇一向自豪每逢過年上賭坊小賭,總能贏些小錢回家。
來不及阻止,也沒辦法阻止,趙盼盼只能眼睜睜的看見她爹臉微偏,粗魯地伸出大掌如抓小雞般的往身後一探,趙盼盼頓時心口緊縮,瞧見正要從爹身旁走過的一位駝背漢子。
喔!不會吧一一
趙盼盼在心裡哀呼著,卻見那位駝背漢子腳步突轉,移向賣肉夾饃的攤子走去,接著趙大勇的手就落在某個走近的男人手腕上,宣佈手氣的結果一一開盅。
“喂!就是你……我問你,你娶親了沒?”雖然是個病弱的小白臉,不過看在他面皮俊俏且年輕的份上,也算是手氣還不錯。
趙盼盼沒料到爹竟然真的用賭手氣的方式幫她找夫婿,又羞又愧又急又惱的複雜情緒,一下子湧了上來,趙盼盼真恨不得能馬上挖個大洞把自己給埋進去。
完全不敢想像,未來的日子她該怎麼過?
好事不過三,衰事接二連三。
淩常風光是平白挨了趙大勇的打,接著被趙盼盼潑冷水說不嫁他,然後淩母也不客氣的在他身上補了好幾腳,最慘的還是因為他堅持想娶盼盼,結果被逼得上大王爺府將新制好的“澤面方”送去,順便向大王爺婉拒結親的意願,想當然他的下場就是被大王爺一路罵出府,甚至當著他的面,在大王爺府的大門上,貼上“狗與淩常風不得進入”的標語。
看著那張標語,淩常風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得很開心,因為經過一連串的披荊斬棘、忍辱負重、排除萬難,衰運總該已到盡頭,可以享受甜美的果實了吧?
錯!
因為當他沖到趙家想找盼盼,打算告訴她說,他已排除所有障礙,他們兩人可以廝守在一起時,卻從趙晏祈的口中聽到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正忙著煮染的趙晏祈,見淩常風不斷的追問趙盼盼的下落,他連眼皮也懶得抬,不屑地輕哼,“你要找我姐?太晚了吧?你不知道我姐已經住進小王爺府裡了嗎?”他老爹的手氣真旺,一出手居然就是“豹子”。
“小王爺?你是說……十三王爺?”不……不會吧!這是什麼拙劣的玩笑啊?雖然知道小王爺的別業就在附近,可是無論如何聯想,盼盼也不該跟十三王爺扯上邊啊?
見淩常風著急錯愕的模樣,早就想替姐姐出口惡氣的趙晏祈,一臉不懷好意的笑說:“是啊!就是那個十三王爺,我姐已經先住進王爺府的別業裡適應規矩,我想過些時日,他們應該就會成親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的意思是……怎麼會這樣?事情太突然了……”知道是十三王爺,淩常風忽然有種事情不妙的感覺。
一直以來這位小王爺就愛跟皇上唱反調,經常刻意找朝臣的麻煩,雖然朝中大臣憂心仲仲,但皇上基於手足之情,再加上從未找到小王爺的犯罪實證,朝中百官沒人敢多發一言。
“我說淩大人,你跟我姐沒名沒分的,你過問我姐的私事,會不會管太多了?”
聽爹轉述那天帶姐姐到淩家,結果遭到淩家人言語羞辱之事,他本來氣憤得想找淩常風理論,哪知事情峰迴路轉,姐姐居然一下子飛上枝頭就要當鳳凰了!再加上姐姐也特別交待叫他別找淩常風的麻煩,所以他才能勉強捺住性子跟跟前的討厭鬼說話。
“我是真心喜歡你姐姐的,對於她所受到的委屈,我感到很抱歉。”淩常風能夠理解趙晏祈的傲慢。
撇嘴、搖頭,“不必了,我趙晏祈現在不過是個幹粗活的染匠,受不得淩大人的禮,你請回吧!”趙晏祈下達逐客令。
“告辭。”心知多說無用,淩常風也只能黯然離開,心裡除了惦念著住進王爺府裡的盼盼,更在意小王爺答應娶盼盼的動機。
想及休假時日所剩不多,他抬眼看著蒼茫的紅日當頭,只覺得心頭煩躁至極,不知道該如何解開眼前的這些難題?
因為趙大勇的一句“戲言”,讓趙盼盼的身份一夕之間忽然成了“准王妃”,也因為這樣,十三與趙大勇協定,為了讓趙盼盼能早日適應王妃的身份,所以要她先住進小王爺府的別業,學習如何當個稱職的王妃。
不管趙盼盼如何的抗議,或是如何的無法理解那位小王爺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反正她就是在十三爺經過短短的兩天考慮,點頭答應娶親後,被人用軟轎抬進小王爺府的別業。
這天經過密集的禮儀訓練課程後,趙盼盼用手扶著幾乎直不起來的腰,走到府內的涼亭小憩,卻眼尖的瞧見著便裝正欲出門的十三爺,她連忙開口喊住了他。
回頭瞥見著輕絹羅紗的趙盼盼,十三的眸裡掠過一絲異色,他止住步子,讓身邊的寂影去準備出府事宜。
“小王爺,我覺得這樣做似乎不是很好。”
住進王爺府,才知道這回老爹竟然“撿”到一位王爺,看著一身貴氣,外表豐神俊美的男人,趙盼盼頓覺心口不安起來。
這個男人長得實在太過美麗,尤其是當他用那雙貓一般的神秘眼神,緊盯著自己時,她總覺得那深不見底的黑眸隱藏著什麼,偏又問不出個所以然,她不喜歡這樣城府深密的男人。
聽寂影說過,這位准王妃私底下曾抱怨不想學習禮儀,本就不期待她能適應那些禮俗規範的十三,故意地輕道:“再怎麼說,你以後也是位王妃,不先進府裡學些當王妃的規矩,怎麼可以呢?”
“小王爺,我說的不是這個,而是你允諾我爹的那件事,是否有欠考量?”說話時,她還注意到适才指導她禮儀的女官,正巧將目光放到她身上,趙盼盼不禁皺眉,想著明日是否又會被指正說,她講話聲音要細要柔,看著王爺的目光要媚要憐……拜託,那些當王妃的女人都是木偶娃娃嗎?連說話的音量都沒自由。
忽略她适才蹙眉的可愛模樣,十三好整以暇的微笑,“你是說……答應娶你的這件事?”
“婚姻大事豈可兒戲,盼盼希望小王爺能夠再慎重考慮。”拜託,就說她是朽木,沒有當王妃的料啊!
“你這麼說會令我很為難,因為我對你的感覺還不錯,況且……真正對你的婚事著急的人是令尊,我只不過是配合令尊的期望,而加快腳步處理這件事而已。”雙眉輕攏,表情有些沮喪。
“小王爺,所以我剛才已經說了,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你應該回絕我爹才對。”趙盼盼的口氣急了,心裡想著如果王爺願意拒絕,這樁荒唐的婚事,根本就不會發生。
“你覺得本王的條件不好嗎?”正色斂眉,十三頓顯不怒而威的氣勢。
知曉他的不悅,趙盼盼垂睫低語:“不是這個原因。”
“那麼你是覺得本王長得不夠好看了?”他略垂眼看著她的頭頂,唇角隱現笑意。
頭不敢抬,低垂小臉,趙盼盼暗咬唇地低喃:“小王爺,你外表長得十分俊俏。”
不是不好看,就是因為太好看了,趙盼盼甚至懷疑跟他定在一起,旁人會不會對她指指點點,說她的外貌竟不如一名男子出色?
“既然本王的條件與外貌皆符合你的條件,你又為何要我回絕你爹娶親之事呢?”
他伸出手輕抬她的下頷,讓她迎視自己,卻教她輕輕避過。
“小王爺,你不覺得初識就談論婚嫁,是件很荒唐的事嗎?”她真的不喜歡他的碰觸,比起來她現在更懷念淩常風的懷抱與說話的樣子,他總是能放任她隨心所欲的做自己,雖然她仍是無法討淩母歡心,但淩常風待她的好,欲是無庸置疑的。
“這個嘛!我倒是不覺得那有什麼問題,況且我覺得感情是可以婚後再慢慢培養的,難道你想拂逆你爹的意思?”遊戲最好玩之處,就是主導一切,而被玩弄的棋子卻渾然不覺已被擺弄。
“小王爺,你可要想清楚,你將來所要娶的女子,不過是一介染匠之女,你不擔心旁人的眼光嗎?”剛才瞧見他黑眸中閃過的一簇冷光,他在算計些什麼嗎?
“笑話,本王愛誰娶誰,這都是我的事,有誰敢嘲笑本王,本王絕對不會放他干休。”他都敢挑戰當今皇上的忍耐度,天底下還有誰會讓他害怕?
“小王爺……”這個男人的思想如果不是太陰沉,就是太單純,不過趙盼盼深信他絕對是前者。
“夠了,你也別王爺王爺的喊,我的名字叫鳳棲梧,以後私底下你喊我棲梧便成,要記住了。”瞥見寂影正與門房低語,他抬眼與寂影交換了眼神,寂影隨即趨前靠近。
“小王爺,你……”就不能通點情理嗎?
“嗯!才剛交待過的話,你就馬上忘了嗎?”鳳棲梧不喜歡有人拂逆他的意思。
“呃……是。”王爺畢竟是王爺,渾身上下硬是散發著常人不能比擬的威嚴氣息,是她太單純,妄想跟他平起平坐的交談溝通,看來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就落幕,正想轉身認命的回房時,鳳棲梧卻意外地喚住了她。
“府外有位客人,我想讓你跟我一同去見他。”鳳棲梧又露出和善的臉色,趙盼盼瞧著他笑意盈盈的臉,心房不禁忐忑起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2-10 23:56:59
第八章
趙盼盼帶著滿腹的疑問,跟在鳳棲梧的身後,穿過綠草夾徑的花園,經過用太湖石堆砌成的假山,走過兩座院落,最後來到側廳,人才剛站定,就聽到一聲熟悉的輕喚。
“盼盼!”找人找到小王爺府的淩常風,一見到趙盼盼的身影映人眼簾,顧不得身分與旁人在場,隨即開口喚她的名。
“常風?”沒料到要見的人居然是淩常風,趙盼盼一臉錯愕。
“盼盼,你真的在這裡!”本欲求證,現在親眼瞧見她確實在此,淩常風的心裡有說不出來的怪異感受。
“我……”趙盼盼正欲解釋,卻被站在一邊,笑得很是邪佞不善的鳳棲梧給打斷。
“淩統領,本王希望你可以先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並且看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再來說話,否則即便你是皇上身邊的人,本王也無法容忍以下犯上之人,明白嗎?”
黑眸將那張好看的臉映人眼底,淩常風只能微抿薄唇,雙手抱拳行禮道:“御前侍衛統領淩常風,見過小王爺。”
“好了,大家有話就坐著說,坐吧!”鳳棲梧率先坐上主位,還命人沏了壺茶,以眼神示意趙盼盼讓她坐在自己身側的位置,再以挑釁的目光迎向眸中藏著慍火卻不敢發的淩常風道:“淩統領,我剛才正納悶,你怎麼會上我這兒來找人,原來你與我的未婚妻是舊識!”
夾雜著嫉妒的忿怒之火,不斷在胸中竄燒,淩常風咬牙忍住,“回小王爺,屬下與盼……趙姑娘本是舊識,之前有些誤會,所以今日特來拜訪,想將事情解釋清楚。”
“誤會?”鳳棲梧將視線拉回瞟向坐在身旁的趙盼盼,一瞥之間眼神淩厲帶著不悅,卻在拉回視線看向淩常風寸,唇角扯著微笑,“不管過去你們的交情如何,如今她已是我的女人。”專屬之物,誰敢妄動?
“小王爺,相信你也是個通情達理之人,我與趙姑娘情投意合在前,還望小王爺能成全我們。”
不敢相信盼盼的爹,居然會用那麼離譜的方法替盼盼找歸宿,更不敢相信盼盼竟然也接受了?
雙眼微眯,單掌一拍案,鳳棲梧的口氣冷冽,“淩統領,你現在是在指責本王橫刀奪愛嗎?”就算他真的是想橫刀奪愛,也輪不到小小的御前統領來說嘴。
淩常風起身,低首,抱拳賠罪:“屬下絕無此意,只是不想因為沒有解釋的誤會,而讓小王爺背負不實的惡名,還請小王爺明察。”淩常風的態度,不卑不亢,回答的從容。
微斂怒氣,鳳棲梧那張漂亮的臉龐,表情高深莫測,深邃的黑眸中閃過些什麼,卻因為稍縱即逝,令人無法捉摸。
“盼盼,這件事你怎麼說?既然你心已有所屬,令尊何以還要向本王說媒?你爹還有你,是否存心戲弄本王?”鳳棲梧將矛頭轉而指向趙盼盼。
早該料到這場婚事絕非好事,現在又聽聞風棲梧的口氣,趙盼盼便知事態的嚴重度,她不禁愀然變色,倉惶起身應答:“小王爺,盼盼跟爹絕對沒有戲弄之意……”
“那是什麼意思呢?”鳳棲梧沉著嗓,感覺心頭隱隱揪疼,看來是老毛病又犯了。
眼尖的寂影隨即趨前,卻被鳳棲梧揚手攔下。“別多事,我可不想平白被人戴綠帽。”
這可是很嚴重的事呐!御前侍衛統領跟他未過門的妻子私下有染,按戒律府的條例來看,沒把淩常風的腦袋給拽下來,他鳳棲梧就不用再混了。
“小王爺,事情並沒有你所想的這般嚴重。”淩常風見趙盼盼一臉為難,連忙接話。
“沒這麼嚴重?哼,那你倒是說說,本王該如何看待此事才好?”
“小王爺,很抱歉,因為屬下之事,給小王爺添麻煩了,但是我與盼盼真的是情投意合……”
“胡說!如果你與盼盼互有情哀,那怎麼會鬧出趙大勇向本王說媒之事?”
見鳳棲梧動怒,淩常風單膝跪地,眉目低斂地敬答:“小王爺,千錯萬錯都是屬下的錯,只要能平息此事不起風波,屬下願領小王爺的任何責罰。”
“常風……”趙盼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禁嚇白了臉,才剛將身子低了低,受到指示的寂影已搶先一步的單臂拉著她的手不讓她跪下。
“在事情未明朗化之前,我可不想受本王的未婚妻跪拜。”事情傳出去,外人還以為是他這個小王爺仗勢欺人呢!
“對不起,小王爺,其實……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弄成這樣,我……我跟常風他……”如果當初她能勸住爹別做出當街找夫婿,如此荒唐之事來就好了。
冷冷睇向惶惑的趙盼盼一眼,鳳棲梧優美的唇辦微掀,“夠了,沒有本王的允諾,你的身份仍是我的未婚妻,你可要記牢了。”
“……是。”此時此刻,趙盼盼只能黯然低頭反省。
“罷了,雖然本王不清楚你們之前究竟有過什麼誤會,而把本王牽扯進你們之間的私事,但本王就破例給你們一個解釋的機會,若盼盼的芳心真歸屬于淩統領,本王定會玉成你倆的婚事,但相對的,淩統領必需答應辭去官職,入我王爺府做我的入幕之賓。”
“小王爺,這……”淩常風一陣錯愕,沒料到鳳棲梧居然要他投入他的麾下!
“怎麼?讓淩統領在本王底下做事,委屈了?”鳳棲梧優美的唇瓣隱現森冷笑痕。
據聞這個淩常風跟戒律府領導,是皇兄身邊的股肱之臣,大受皇兄的器重,想當然爾,鳳棲梧自然明白淩常風不可能輕言答應,而他要的也就是他的拒絕。
“不!小王爺請恕我無法接受此條件。”淩常風悍然拒絕。
鳳棲梧站起身,面色冰寒的眯眼瞪著淩常風,“不答應的話,我就只能將此事轉交戒律府發落,就告你們愚弄本王如何?”
“屬下說過,並無愚弄欺瞞之意……”
“不從本王,你就自斷一臂謝罪也可。”橫豎就是不放他干休,咬也要咬死他。
“小王爺,我與淩大人並無任何曖昧,只是舊識之交而已,盼盼會依父親與小王爺之意,盡力學習當個稱職的王妃,請小王爺不要多想。”眼見情況愈定愈糟,趙盼盼索性親自斬斷與淩常風之間的情分,反正心裡也有不該與他成親的想法,畢竟她還真怕算命仙的話會一語成箋。
“盼盼你——”淩常風聞言心下一揪,臉色森寒。
“淩統領,請你注意自己的身份。”趙盼盼偏開臉,目光閃爍。
“小王爺,得罪了一一”這個女人,太過分了!
淩常風直起身,大步一跨伸手就抓住趙盼盼的手往外拖。
看他額角的青筋鼓動,就知道他此刻有多氣憤,他邊走還不忘在臨出廳堂前,丟話給鳳棲梧。
“請容屬下跟盼盼私下說些話……”
“放肆!”錯過阻攔,寂影的怒氣陡起,卻讓一旁悠哉的嗓音截住。
“沒關係,就讓他們去吧!反正這場遊戲還沒有這麼快結束……呃,痛……”心口的絞擰,讓鳳棲梧的聲音有著異樣。
“十三爺一一”寂影低喊一聲,神情焦急。
就知道只要十三爺的情緒起伏稍大就會出事,這下子又犯病了。
“又要喝藥?我不要。”只有在寂影面前,鳳棲梧才會梢梢放不對外的武裝,他的語氣略顯虛弱,額上微浮薄汗的以手掩嘴。
“十三爺一一”寂影見鳳棲梧臉色慘白,二話不說就將他擱腰抱在懷,往廂房而去。
“呵!寂影,你在替本王緊張嗎?”手緊按著心口,因為疼痛而全身不住的微微抖顫,鳳棲梧倒抽一口涼氣,但仍不忘自嘲道:“沒什麼好擔心的,你沒聽過只有好人才會不長命,本王是個禍害,定能遺書千年的……”語未音虛,人已昏沉沉。
“十三爺一一”看著那雙鬆開的手,寂影心裡暗自許誓,去他的什麼鬼詛咒,只要在王爺身邊一天,他就不容許王爺倒下。
花木扶疏,綠意蒼翠的亭外一隅。
淩常風俊面結霜的拖著一身華服的趙朌盼走出廳堂之外。
打從那日聽得趙盼盼口出不嫁之語,淩常風心中的怒火就不曾間斷,心裡總是想著這個女人的腦袋到底裝了什麼?除了嫁給他淩常風之外,她還以為她能嫁給誰?
一臉不爽,外加醋意翻騰,淩常風瀕臨抓狂的臨界點,他伸出兩臂,抓住趙盼盼的雙肩,用力搖啊晃的,希望把她給搖醒。
“趙盼盼,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麼答應要嫁入小王爺府?”就算是趙大勇的無禮蠻橫要求,也該要據理力爭啊!
氣憤中的淩常風,抓得她痛皺了眉,她推開他的手,一臉不悅的反瞪著他,“這是爹的意思,還有……你娘不也反對我們。”
“我娘只是一時的意氣用事,最終我還不是說服她接受我們了。”雖然後面那句還沒有成真,可是他相信只要他堅持娶盼盼,娘最後仍會妥協的。
“緣分不該強求。”強摘的瓜不會甜,這點道理她還懂。
忍住想再次上前搖醒她的衝動,淩常風攥緊拳心,高聲怒咆:“就因為我娘反對,你爹胡鬧,所以你就要嫁給沒有感情基礎的小王爺嗎?在你眼中,我到底算什麼?”
“我爹雖然是胡鬧,可是他也是為我好,捨不得我受委屈。至於小王爺,蒙他看得起,我沒有拒絕的理由。”其實她是怕事情再僵持下去,淩常風恐怕會因為觸怒小王爺而丟了性命。
“告訴我你真正拒絕我的理由。”要他接受她愛慕虛榮而選擇小王爺這種鬼話,根本是不可能。
看著他憤怒的臉,想到剛才他對小王爺屈膝,願意承受一切罰責,只為讓自己回到他身邊的種種,她感覺心房被各種滋味雜陳,兩人對視半晌,她才在頹然吐氣淡答:“情深緣淺就是理由。”
“騙人!我還記得我們初識時,你抓著我的掌心不知道在打量些什麼,那個時候我很清楚的感覺到你在害怕些什麼,我想那才應該是你真正拒絕我的理由,對吧?”以為他是傻瓜,會被那麼簡單的理由所瞞騙嗎?
“沒有那種事。”她否認。
凝覷她的眸不移,眉心凝聚成一條線,他雙手抱胸,極力忍耐胸中的怒氣爆發。
“你今天最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否則就算會因此得罪小王爺,我也要硬將你帶出府。”去他的什麼奪王爺之妃的罪名,管他的什麼朝綱律例,這些通通不在他的顧慮泛圍之內。
開玩笑,他怎麼能坐視自己珍愛的女人,被其他男人所染指?
“你瘋了!”這是身為朝廷重臣該說的話嗎?
“說!”他冷聲沉喝。
鮮少被他用如此嚴峻的眼神瞪著,趙盼盼很沒膽量的抖了下身體,這才結結巴巴的低語:“我……我曾經算過命,算命仙說……我不能嫁給跟我一樣,掌心有痣的男人。”
“為什麼?”眯眼瞪人,口氣十分不爽。
不敢正視他淩厲的目光,趙盼盼低垂螓首,縮著脖子,準備挨駡,“因為……算命仙說,如果我嫁給這樣的男子,那麼他……他便會死。”
“鬼扯!”如雷似的怒吼聲,讓趙盼盼用雙手捂耳,眼角瞄到他氣紅的臉,又連忙自顧自地解釋下去。
“我不想害你,你不懂嗎?就算那是一則無稽之談,我也不能輕忽那個訊息,就像今天,你一再地觸怒小王爺,難保他一怒之下,不會硬扣罪名給你。”他生氣的樣子,更加深她自疚的情緒,她咬著唇,眼底閃著淚光,不願意事情走到最糟的那一步。
見她泫然欲泣的模樣,淩常風深籲口氣,然後鬆開懷抱的雙手,想伸手摟她入懷,又注意到周遭尚有小王爺府的家僕,他忍住了。
低聲歎氣,“你這個笨蛋,我好歹也是皇上重用的朝臣,你以為小王爺可以隨意私訂我的罪名嗎?”
抬眼回看他的俊顏,胸口漲滿委屈,“不管你怎麼說,反正爹讓我嫁小工爺的事情,已經沒有轉圓的餘地,而你也可以順從你娘的意思,去娶儀容郡主。”話說完,她只覺得鼻腔是熱的,舌尖是苦的。
冷睇她口是心非的臉,淩常風壓沉嗓音再次確認,“我再問你一次,你現在還是執意要嫁給小王爺嗎?”要說後悔就趕快說,不然大爺的忍耐度就要用光了。
無視他給子的訊息,趙盼盼偏臉逞強道:“我剛才已經說了,事已至此,沒有轉圓的餘地了。”
重重吐口氣,最後警告。“你別聽小王爺剛才說的那些威脅的話,你只要回答我,你足不是依然堅決的要當你的王妃,也不願意正視面對你自己的心意,看你到底是愛准?”
真正的感情放旁邊,算命仙的話擺中間。“我……爹已經把我許給小王爺了。”
“趙盼盼一一”咬牙的聲音霍霍,淩常風真的快被她頑固的腦袋給氣死,“我真的沒想到我們之間的感情竟然如此脆弱不堪。”廉價而不值一哂。
“你走吧!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也許算命仙就是看到這個未來,才會出言提醒她,別枉送了他人之命。
“好!我會走,反正對你來說,相信算命說的狗屁倒灶的話,此我對你付出的感情,與堅持跟我娘抗爭娶你的心意比起來,我根本什麼都不是,不是嗎?”他真的要被趙盼盼給活活氣死了,寧願去相信那些沒有根據的話,也不相信他所要給她的未來,難道她不知道這對一個男人來說,是種嚴重的自尊心傷害?
“……我只是不想傷害你。”她蠕唇回答,聲音已帶哭腔。
“趙盼盼,你真的讓我失望了,別跟我說你會不曉得成事在人,謀事在天的道理?你不先圖自助,居然枉聽天意,豈不可笑?”淩常風仰天哼笑,真是沒想到他們的感情,竟然是敗在算命仙的一席話,若讓他知道是哪個渾蛋說的,他一定要撕爛他的嘴。
“我……”她怎麼知道爹的一句戲言,居然讓小王爺點頭答應娶她,雖然並不想接受這樣的安排,可是聽到剛才小王爺三句不離治罪淩常風的話來看,她現在已是騎虎難下。
相勸無用,心若槁木,只好死心。“既然你決意要嫁小王爺。我也不勉強你,望你好自為之。”淩常風放棄說服她,帶著滿腔的憤恨離去。
他的怒氣與憤慨,宛如一把利刃刺進她的心,痛得趙盼盼全身一震,迅速轉頭,望著那高大頎長的背影逐漸遠去……
眼淚模糊了視線,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錯?
她只知道……淩常風失望離去的背影,將會永遠留在她的心底,變成一種自虐的折磨,時時刻刻的淩遲她柔懦寡斷的心。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2-10 23:57:09
第九章
南風皇朝皇城外的芙蓉水榭。
當今南風皇朝的年輕皇帝——鳳鳴春,英武倜儻,今日早朝過後,借朝務煩悶之由,換下皇抱著華服,由淩常風領著一小隊禦衛禁軍陪同到芙蓉水榭賞景,而那邊則早有禦劍司宇文仲嚴謹以待。
命令禦衛禁軍在水榭十步之外警戒,鳳鳴春、淩常風與宇文仲三人於內密談。
久未出宮,鳳鳴春一派悠閒地漫步在芙容水榭之上,好整以暇地憑欄四顧,耳邊聽著宇文仲口述政務,眸光卻落在滿池青翠的美景上。
“稟皇上,近日在我朝境內,出現了一群窮兇惡極的匪寇,為首者名喚陽鴆,已犯下數起殺人劫財之惡行,聽聞最近在吞凰穀外占地為王,其地屬要隘,附近縣衙幾次派兵力剿皆未果,造成民心惶惶,臣請纓,願將此事早日平靖。”
看著陽光在水面上彈跳,泛起波光粼粼,鳳鳴春眉峰微皺,沉聲問:“宇文卿,汝乃戒律府最高領導,你若離朝,南風皇朝的律治,將何以為憑?”
戒律府是南風皇朝最高權力機關,負責制定維持秩序的教條法規,讓人們遵守,並且在有人違反規定時,被賦予依權責主動偵查的權利,而擁有如此權利的機關最高領導者,便是宇文仲。
至於禦劍司之名,則是鳳鳴春在見識過宇文仲的高絕劍術之後,特別賜予的職名,意謂他禦劍之能,堪稱用劍之最,本來是想借用他的用劍之能,替他統馭訓練一匹能人劍士,可是在見識過他不遜于劍術的治國之能後,鳳鳴春便將南風皇朝的權力核心,委託給宇文仲看守監督了,而“禦劍司”自然也成為大家對宇文仲的一種敬稱,甚至這個頭銜還遠超過戒律府府相這個職稱。
“皇上,近年朝中政權動盪,臨國虎視眈眈,據臣所知,陽鴆手不已聚集百來惡匪之眾,若不儘早剷除此一勢力,恐引禍事。”據報那批惡匪手下,各個武藝皆是不凡,尋常捕快衙役,根本不是對手,衡量再三,宇文仲決定親自剿匪,好減少無謂傷亡。
三年前,鳳鳴春初登大寶,改元號鳳天。
鳳天元年,朝中發生逆謀之事,當年鳳鳴春差點就遭人暗殺,當時為了查出那些亂黨,朝野一片風聲鶴唳,受牽連遭誅連九族之人不在少數,為此事已耗損國本甚劇,至今卻仍無法揪出幕後原凶,礙於此,南風皇朝才會到今天,仍然無法困泰民安,思及此,鳳鳴春不免感到有些頹喪:“難道皇朝之中,已再無能人?”
面對此一詢問,宇文仲眸光湛然,抿唇不語。
鳳鳴春見他神色嚴肅剛正,長歎一聲,正欲開口,卻被淩常風搶先一步:“臣願前往。”
“淩卿?”鳳鳴春的視線轉落到雙眉緊蹙,眉心鬱鬱的淩常風臉上,聖顏略有不安:“朕見你近日心事重重,怕是不適合接此任務吧?”別說他這個主子不體恤臣下,剿匪之事何等兇險,他可不想平白推人犯險。
“回皇上,微臣足堪此任。”聽聞小王爺府近日已在籌措婚禮之事,心灰意冷的淩常風,只覺滿心懊惱不能自己,只想借忙碌的工作來麻痹受創的心。
黑眸淡掃淩常風鬱結的神色一眼,鳳鳴春搖頭,“淩卿,你該知道朕身邊能信賴的人不多,朕不能錯下決定。”明知他心裡藏事,還讓狀況不穩的他去剿匪,如果有個萬一……
從鳳鳴春尚為儲君身份時,就已跟在他身邊,看著他從先帝臥病開始,歷經了皇子間的爭權奪利,到最後終於接掌大印,在皇朝百廢待舉之際,又遇上前朝元弘年間的權臣叛亂,這些種種,對一路跟隨而來的淩常風與宇文仲來說,算是感觸最深的。
“微臣惶恐。”淩常風頭一垂,拱手抱拳道:“請皇上相信微臣,定不辱聖命。”
既然心愛的女人都要投入他人的懷抱了,他還不如將心思放在朝廷社稷之上,就算真有什麼萬一,他也毫無牽掛。
反正,愛的人愛不到,與其眼睜睜的見她另嫁他人,不如一一鳳鳴春雙手負在身後,眼神淩厲,思忖半晌正欲拒絕,宇文仲卻已開口緩頰:“皇上,淩統領既然有心,不妨成全,臣會適時給予支援,畢竟百姓之危迫在眉睫,也不容再拖。”
“宇文卿?”鳳鳴春眉梢微動,瞅看宇文仲一眼,而後者則回予他一個眼神,鳳鳴春終是妥協。
“好吧!淩統領此事交給你,望你小心再三,一切以安全為要。”鳳鳴春殷殷囑咐著。
“微臣遵旨。”淩常風低首稱是,不久便被鳳鳴春先行遣離。
待淩常風前腳剛走,鳳鳴春馬上開口問宇文仲:“宇文卿,你這是何意?”
“皇上……”宇文仲從容不迫的開口,“是否聽聞小王爺即將娶親之事?”
“十三皇弟?”鳳鳴春微愕,此事與他何干?
宇文仲深吸氣,睫微垂,語氣謹慎地說:“小王爺將娶之妻,便是淩統領愛慕之人。”
早注意淩常風神情有異,宇文仲曾喚來他身邊親近的屬下問其原委,將所得線索東湊西拼後,又派人前去淩府打探,才瞭解事情真相。
“什麼?”鳳鳴春大感震驚,但一瞥宇文仲臉色,隨即明白。這種手法已不是第一次……鳳鳴春其實很明白。
“朕,懂了,十三皇弟是想逼淩卿去搶親。”強搶王爺之妃,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大罪,也難為淩卿能強壓下此等委屈。
“小王爺有何心思,臣,不懂。”宇文仲拘謹垂眸。
見宇文仲眉目低垂,鳳鳴春眸中掠過複雜神色,沉吟半晌才道:“淩統領之事,朕心中已有定見,宇文卿就多費心幫忙處理剿匪之事。”
“臣自當盡力,只是……”宇文仲吞忍話語多年,終是忍不住的出言相勸:“皇上,顧念情分固然是好,適時退讓也屬常情,但若一味縱容,長久恐釀禍事。”有些事情可以得過且過,但有些事情,若繼續睜眼閉眼,遲早會造成難以彌補的憾事。
宇文仲之言,撼動了鳳鳴春的心,看著宇文仲,迎向那雙犯顏諫諍的眸,他喉頭動了動,感覺口中乾澀,許久他才緩緩頷首,歎息道:“此事……朕會好好地斟酌。”
手足之情,君臣之義,孰輕孰重,是該好好思量的時候了。
出發欲前往吞凰穀剿匪的前三日,淩常風因按捺不住滿腔的鬱鬱之情與思慕之心,他借整備行裝之便,單騎快馬趕到小王爺府外時,已是入暮之時。
抬頭瞧見小王爺府外懸掛紅燈,系結彩綢,淩常風只覺胸口滿滿的痛。
為什麼他滿腔熱血所愛著的女人,居然會因為算命的一番話,輕易地將他摒棄在心房之外?甚至還草率的點頭答應欲嫁他人為妻?
種種不解與滿心困惑,讓淩常風內心痛苦不已。
望著眼前的朱門深鎖,樓院深深,淩常風內心翻攬著許多情緒。
他伸手自懷中掏出當日趙盼盼替他止住手臂上的傷,而纏綁的茜紅色布,柔軟的質地與乾淨的紅豔色澤,總叫他情不自禁反覆陷入與趙盼盼初識的那日。
淩常風手裡捏著那色布,心裡喃喃一一
盼盼……你我若尚有緣分,你便踏出這小王爺府大門,讓我最後再瞧上你一眼……
在你嫁作他人婦之前,最後一眼……
心裡才正期盼著,王爺府內就傳來意牢的聲響,淩常風心房一緊,連忙側身躲避。
率先走出王爺府大門的是趙家二老還有趙晏祈,以及隨後跟出的是趙盼盼與鳳棲梧主僕。
“盼盼啊!送娘到這裡就好,屋外風大快進屋去。”多日不見愛女,趙母耐不住思女之情,硬是拉著趙大勇與兒子陪她來看女兒。
一身亮麗,且在禮儀房學習許久的趙盼盼,已有了脫胎換骨的氣韻,她含笑盈盈的應道:“娘,再過半把月,女兒學習完所有的禮儀課程,便能返家待嫁,你就別再為女兒操心了。”知曉娘的牽掛,趙盼盼貼心地說。
“嗯,娘知道,娘很高興你找到了可靠的歸宿……”趙母邊說邊掉淚,一旁的趙大勇瞅著眉頭緊皺,隨即扯開大嗓門嚷嚷。
“你這娘們就只會哭……還不快趁天沒黑前回家。”就說女兒留在小王爺府是學習當個稱職的王妃,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呢?
“岳父大人,真不留下來吃過晚膳再走嗎?”風棲梧很貼心的善盡准翁婿之責,陪著趙盼盼一道送前來探視女兒的趙家雙親返家。
“不用了,我女兒還沒有正式過你鳳家大門呢!等名分定了,還愁飯會少吃你一頓嗎?”趙大勇天生粗人,不興文縐縐的那一套。
“岳父大人說的是,路上還請慢走。”鳳棲梧含笑依舊,右手臂極為自然的輕摟趙盼盼的腰,而趙盼盼則為了不想讓爹娘擔心,也很配合的在唇邊漾著笑花。
一切看起來皆是那麼的和諧與恩愛一一
但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淩常風攥緊的拳心幾乎要掐出血來。
現在的趙盼盼,看起來是如此的幸福……一點也沒有懷念舊人的惆帳之情,會痛心、會傷心的人,只有他一一淩常風。
牙根咬得死死的,心房揪得緊緊的,在看見那對朱紅大門再次合上後,他望著那懸掛的紅燈籠,只覺得一顆心似被蠟油淋過,疼痛麻木的感覺,讓他在一陣風吹起時,緩緩松了手勁,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大門合上,鳳棲梧便恢復冷淡的態度,拋下趙盼盼,與寂影快步走回房。
瞅著眼前一點也不愛自己的男人背影,趙盼盼只覺得滿腹委屈,她咬著唇低頭與鳳棲梧走相反的方向欲回房,卻意外瞧見天外被風卷來的一塊布。
一塊樣式色澤極為眼熟的茜紅色布。
趙盼盼將色布抓在手裡仔細打量,確認這塊色布是出於她趙家之手,若她沒有猜錯,這塊布應是當日纏在淩常風傷臂上的那一塊。
“常風……”趙盼盼心兒怦跳的厲害。
抓著色布,腳步急急忙忙的奔向大門,一雙因不安而顫抖的小手,試了幾次才順利將門栓打開,她急著沖出門外,想見到那張日夜思念的俊顏。
在府外四處張望,卻沒有瞧見熟悉的身影,趙盼盼手裡緊攥著色布,眼淚已控制不住的一嘀滴直落……
一定是常風來看她了……
他還是那麼愛她,可是剛才常風一定瞧見鳳棲梧摟著她的親密模樣了。
常風……常風……他一定恨死她了。
吞凰穀外氣氛劍拔弩張。
銜命剿匪的淩常風,不顧隨行副官的勸阻,堅持追捕企圖逃跑的陽鴆。
“你們先去接管陽鴆手下投降的人馬,並將這裡的消息先行通報禦劍司知情。”淩常風不理會肩膀血染之痛,知曉尚有陽鴆餘黨逃脫,便策騎急欲追回。
不是想貪功,而是對他而言,唯有將陽鴆擒下,使之伏法認罪,才算對得起皇上的期待。
“淩將軍,你別一個人追去啊!”抬眼見淩常風居然連隨行副從也不帶,一個人單騎而去,不禁嚇得慘白了臉。
遠去的身影僅剩一小點,急得隨行副官跳腳,匆匆將瑣事交待下去,也急馳追去。
而這邊提劍迎戰武功高強的陽鴆與其同夥,負傷的淩常風絲毫不落下風。
此刻的淩常風已經殺紅眼,其劍勢之淩厲讓陽鴆心中暗自打寒。
這根本就是不要命的打法,他們之間可有三世宿怨未償?
念此,陽鴆趁著屬下上前阻擋淩常風之時,轉身欲逃。
“想逃哪裡?”淩常風縱身一躍,利劍筆直朝陽鴆揮去。
未料陽鴆虛晃一招,驀然轉身,觸動袖中暗箭。
瞥見銀光劃過眼角余光,淩常風心裡警鐘大響,卻來不及一一一支袖箭射中他的腹部。
“該死!”淩常風額冒冷汗,一手忍痛折斷箭柄,另一手揮劍直取陽鴆咽喉。
“淩將軍小心!”追上的副官看到眼前驚人的景象,立刻出聲警告。
淩常風只感覺手中的長劍劃出一道血泉,然後眼前又射來一支袖箭。
腹部傷處傳來麻痹與劇痛,讓他對眼前這突來的短箭失去躲避的力氣。
袖箭正中淩常風的胸口。
冰冷的箭身嵌入體內,伴隨強烈的痛楚讓淩常風的神思完全模糊。
就在身體不受控制的往下墜時,他看見懸崖上的陽鴆也撲跌倒地,淩常風的嘴角揚起一抹勝利的微笑,而在迷蒙之中,似乎又傳來那深情的低喚。
風……
聽著這聲音,淩常風神情安和的合上雙眼,任黑暗吞噬他……
趙盼盼坐在床沿,手裡緊抓著那塊茜紅色布,心裡不知怎地,就是覺得慌。
看著攤在床鋪上的雙喜連衣裙,眉心凝聚,絲毫沒有試穿的打算。
打從淩常風忿忿離去後,趙盼盼就常在夜裡思念著他而偷偷落淚。
她知道她是迷信了點,但追根究柢她不過是不想害了淩常風罷了,況且鳳棲梧也言明不會輕易放手,在左右權衡之下,她除了對小王爺妥協,還能有其他辦法嗎?
指尖觸摸雙喜連衣裙上的繡工,心裡卻縈繞著淩常風說話的模樣與看著她深情的目光。
他現在不知道過得如何?是否已決定迎娶儀容郡主了呢?
察覺隨著婚期日近,思念淩常風之情便愈濃重,再加上那日撿到這塊色布,分明就是淩常風曾來看過她的證據。
思及相識種種,與他不畏困難的想與她廝守的決心,趙盼盼的心裡突然湧起了一股勇氣,想拋開一切枷鎖,回到他身邊。
她直起身子,踏出腳步,往風棲梧的書房而去。
她知道平常這個時間,他若沒出府,便是待在那兒與府臣議事。
一路走過彎曲回廊來到書房,卻見房門未關,正想出聲卻聽見門內傳來鳳棲梧與寂影的對話。
“……在領兵剿寇匪的行動中,與為首的陽鴆力抗重傷跌落深谷,至今仍下落不明,經過禦劍司搜尋過後,已向皇上呈報其殉職之可能。”寂影近身向正翻板書冊的鳳棲梧報告。
“喔?那皇兄的反應如何?”鳳棲梧懶懶的抬眉,合上書。
“皇上的反應震驚並表哀慟,傳已召淩家雙親入宮宣慰。”寂影低語。
“是嗎?”漂亮的唇形彎起弧度,鳳棲梧的眸裡閃過沉思,雖然覺得事有蹊蹺,但一時間偏又理不出頭緒,不禁蹙眉。
門外的趙盼盼一聽到“淩家”二字,心口猛地一揪,是……他嗎?
“十三爺覺得有問題?”
“不是,只是覺得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淩常風不來搶他的親,害他沒藉口搗亂,這下子只好娶個不愛的女人放在府裡當擺飾了。
“那麼十三爺打算如何因應?這事情趙姑娘遲早會知道的。”
鳳棲梧掀唇正想回話,卻瞥見一抹身影走進房裡來,寂影回首,臉色僵然。
“有什麼事情是我該知道的?你們……剛才口中所說之人是誰?”趙盼盼內心震盪,恐懼與害怕的感覺霸佔了她。
“你心裡有數,不是嗎?”鳳棲梧直起身子,將寂影支開,他雙手負於身後,朝她走近。
身子晃動了下,內心大受打擊。“是……常風?”不會的,不會是他。
鳳棲梧玉面生冷,看著她,不回答。
見他不答,趙盼盼內心更為焦急,她上前一步,接觸到他嚴峻的眼神又止住腳步,她以近似哀求的嗓音低喊,“告訴我,不是他。”
鳳棲梧微斂眸,表情鎮定如常,“不管你知道多少,我們的婚事將不會有任何變數。”就算婚事原本是想設圈套給淩常風跳,如今他人雖已死,鳳棲梧卻也沒有反悔的打算。
“為什麼?我很清楚你根本不愛我。”眼眶蓄著薄熱,她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看著眼前這個不愛的女人,鳳棲梧忽然間想起那個女人臨死前,對他下的詛咒。
“婚事已定,多說無用。”他字句鏗鏘,不容二話。
捏緊的雙拳掄在身側,趙盼盼霍地大喊:“我要解除婚約。”她要去找常風,確認他的生死。
“不可能,本王不允許自掃顏面之事發生。”鳳棲梧動怒拂袖。
回想起過往那段惡劣的回憶,讓鳳棲梧的口氣也跟著暴躁起來。
“你要我,只是為了扳倒皇上身邊的左右手,現在常風已經不在了,你還要我做什麼?”眼底的熱意懸在眼眶,好重好重。
“你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有用處,況且會走到今天這局面,也是你爹弄出來的。”他只是順水推舟。
熱淚滾出眼眶,後悔的感覺難以言喻,她看著他,聲音顫抖,神情卻堅定異常。
“放我離開,我不會對外揭開這樁陰謀,我只想要回到他身邊。”她不相信他已經死了。
常風怎麼會死?她明明就已經按照算命之言,沒有嫁給他了,他怎麼會死?
臉色陰鷙,他控制著情緒,“他已經死了,而你是我的准王妃。”
“讓我走,讓我去找他……”她不相信!
“嫁給我,你還能搏得王妃之名,為你趙家攀高接貴旺門風,這才是你最好的選擇。”他伸出手扣住她的下巴,皺眉想替她拭淚,卻被她一手揮開。
“你根本不愛我。”你只是利用我。
“已死之人,更不可能給你想要的愛情。”現實永遠比理想殘酷。
“更少他愛我……”趙盼盼完全無法接受淩常風逝去的消息,眼淚潰堤。
“是你自己負氣離開他,而你爹則因為心疼你的遭遇,才找上本王娶你,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起的因,所以接下來的苦果,你也得承受。”看著即將迎娶的女人,為另一個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即便他內心對趙盼盼並無感情,仍覺得很不是滋味。
“我不要,放了我,讓我去找他……”她拉著他的手,極欲擺脫這牢籠,她要去見淩常風。
“不可能!寂影,把她帶下去嚴加看管,在她正式成為你的主母前,不准她外出。”
鳳棲梧終是忍不住的使出最後手段,將趙盼盼軟禁在小王爺府。
看著那個一開始只想當棋子利用的趙盼盼傷心欲絕的模樣,一向冷淡寡情,抱持唯我主義的鳳棲梧,感覺內心好像有什麼東西松脫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2-10 23:57:19
第十章
夢,來得詭異。
畫面是從江風與虞情逃亡開始,淩常風看到他們歷經饑餓與戰火的流浪,也看到虞情死在江風的懷裡,更看到因為他們誤間異族的領地,所以江風也陪著虞情一同死在異地。
那些畫面像是走馬燈似的閃過,畫面零碎而不完整,最令淩常風難以理解的是最後那位替汪風與虞情合葬的異族將宮慕黑,居然時常單獨的挽采鮮花數朵以及美酒一壺,行至江風與虞情的墳前,像一位久別的故友,在那裡與墳內的兩人細細叨叨的訴說他內心不為人知的滄涼。
這樣的行徑,從他少壯之年,一直持續到他白髮蒼蒼之時……以至於他最後終不再出現。
夢至此,淩常風忽地喃聲自語,這個慕黑怎麼瞧著有些眼熟?看起來竟有些像粗獷版的鳳棲梧?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夢?
淩常風自語的疑問剛出口,夢境畫面像狂風掃過似的,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他吃痛地欲撐坐起身。
“醒了?看你這回吃足了苦頭,還敢不敢再意氣用事?”
熟悉的語調,幾乎讓淩常風想也不想的脫口:“宇文仲?”
“還好,腦子沒摔到。”宇文仲唇角逸出淺痕,他見淩常風欲起身,輕鬆的挪出一手扶他。
坐起身後,淩常風只覺腦袋一陣暈眩,他知道是因為失血過多所致,低頭看著裹著布條、裸著半身的自己,他滿眼困惑的瞅視眼前那張端正嚴肅的臉。
“這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宇文仲俊目鎖住他,眼神帶著責備,卻仍是起身為他斟了杯茶,以內力溫熱後才遞給他。
“還敢問我?今天要不是你患情傷,差點因衝動喪命,我也不需出現在這裡。”如果撇除他的私事不淡,以淩常風的武藝與智慧,絕對能毫髮無傷的將陽鴆緝捕到案。
“……我聽不懂你說的話,這是哪裡?”頂上簡樸的瓦舍,一看就像是尋常人家的倉庫,淩常風皺著眉,直覺就想下床離開。
“慢著!”宇文仲單掌壓住他的肩,面色嚴肅地說:“皇上有令,讓你在此養傷至痊癒,還交待若無聖諭,你不准離開這裡半步。”
“什麼意思?”愈聽他愈迷糊。
“反正你就乖乖的待在這裡,每日會有人來替你料理三餐與換藥,這段時間你就安心養傷吧!”
這回若不是他搭救得宜,他早就一命嗚呼。皇上獲此消息,龍顏略怒,本想治小王爺的罪,幸好讓他給勸下了。
畢竟小王爺之舉,固然不好,但也無明顯犯意,若皇上插手,左右也拿小王爺沒輒,礙於此,還不如靜觀接下來發展為好。
抬眼瞧了瞧面無表情的宇文仲,淩常風動了動唇,想開口問小王爺娶親主事,但想及那日趙盼盼親呢地偎在小王爺懷中的畫面,淩常風只覺鬱火燒心頭,蠕蠕唇後,終是什麼話也沒再說,聽從聖命便是。
等待傷勢復原的時間最是無聊。
淩常風奉聖命養傷,整日苦守在瓦舍房裡,除了每天要喝那苦死人不償命的藥湯外,最令他鬱悶到發慌的,便是每日替他張羅起居的人,居然是個啞婦。
知曉問不出所以然的淩常風,雖然很焦急外面的情況,更掛心那變心愛上別人的趙盼盼,可是奉了聖命的淩常風,仍不敢隨意踏出瓦舍一步。
十日後,淩常風悶到把房子裡的螞蟻都抓來數數,宇文仲才又出現了。
除了談及朝中一些政務外,宇文仲終於為淩常風捎來外頭的消息。
“聽說小王爺新婚那日,剛上轎的新娘子毀婚了。”宇文仲狀似無意地說。
淩常風聞言,喉頭縮緊了下,本想問為什麼,但想及嫁給風棲梧是趙盼盼自個兒的選擇,再加上那日他倆親呢的畫面揮之不去,怒火難消的淩常風抿著唇,當一則普通的話題,聽過便算。
第二日,宇文仲又來,自動自發地將故事接續下去。
“聽說被小王爺退婚的那位姑娘,因為得不到親人的諒解,已經被趕出家門,實在可憐。”宇文仲邊說還煞有其事的搖頭歎息。
淩常風聽著,表情愣了下,他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偏偏又想起那日他質問盼盼,為何不嫁他時,居然說她是因為聽信算命之言而拒,念此,淩常風悄悄地攥緊拳心,仍是沒有開口詢問。
第三日,宇文仲還來,這次他還沒開口,淩常風便氣煩的叫他不要說話。
“怎麼?你好似對那位被小王爺拋棄的姑娘,很是厭惡?”宇文仲那張嚴肅的臉,說著半帶調侃的話,聽在淩常風的耳裡,委實刺耳。
“你別說了,我什麼都不想聽,我只想圖個安靜。”攤開左手掌心,上頭一道淡淡的淺疤橫過掌心,正好將原先掌心的痣給蓋掉。
這道疤是那日被陽鴆用袖箭所傷,他徒手折斷箭柄所致,現在看著這道疤,再想及趙盼盼所說的那些話,心裡有著怪異的感受。
感覺好像冥冥註定……
呸呸呸!子不語怪力亂神,別信別信。
“好吧!既然你不想聽,我便不說那位姑娘因為看破紅塵,已上大悲庵準備出家的事了。”宇文仲麵包不改的還是將話說出來了,也不意外的看見一張鐵青的臉。
“宇文仲,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盼盼要出家?
這回宇文仲薄唇抿的死緊,仿佛在以眼神對他說:剛才是你自己說不想聽,現在他也不想說了。
顧不得同袍之誼,淩常風像發了狂似的上前,抓住宇文仲的衣襟,鼻子掹噴氣地吼:“宇文仲,你是不是知道盼盼跟我的事?你知道的,對不對?”
宇文仲揚眉,扳開淩常風的手,漫不經心的回道:“是的,你的事情我是知道,不過,要我將你留在這裡,並且告訴你這些話的人是皇上。”
“什……什麼?”意外一樁接一樁,淩常風傻了。
“總之,皇上為了怕你再衝動壞事,命你留在此處養傷。至於趙姑娘的事,皇上原本是想介入,但在瞭解你與趙姑娘之間的問題後,皇上決定暫時抽手不管,靜觀其變,直到得知小王爺毀婚後,已派人暗中保護趙姑娘,不過皇上也說了,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這還是一筆算不清的感情帳,皇上無權過問,也不想過問,只希望你能好生思量,看你跟趙姑娘之間的感情,該怎麼走下去?”
一口氣將皇上的心思轉達,宇文仲看著好友複雜怔忡的臉,他伸手輕搭淩常風的肩,鼓勵地再道:“現在你的傷已無礙,而趙姑娘現已往大悲庵而去,看你是想阻止,還是放手,就全看你了。”
“我……”淩常風看著一臉正色的宇文仲拋出難題給他,頓時陷入兩難。
捨不得她出家,想留她,卻又想到他們之間的感情,卻薄弱到令他心傷欲死,那樣的痛,淩常風沒把握能再承受第二次。
見淩常風猶豫不決的神色,宇文仲細想了一會兒,又將另一件事告知他,接著便看到淩常風瞪大了眼,神情滿是激動難抑,然後便神色匆匆的奔出瓦舍。
宇文仲望著好友的背影漸遠,他雙手負於身後,心裡盤繞著一段令他忘不掉的回隱。
那個女人的淚顏……揮之不去。
在大悲庵裡,趙盼盼手拈清香三炷,看著縷縷白煙像龍一樣地盤踞升天,她虔誠地向廟堂的大佛獻香,端坐的佛像莊嚴肅穆,予人寧靜祥和的感覺。
身處在這樣的環境之下,耳邊聆聽著寧靜祥和的梵音聲,仿佛擁有神奇的法力,可以短暫的將她內心的創痛撫平。
今天是她這個月以來,第三次被大悲庵的主持婉拒為她剃度,她一直不懂主持口中所說她塵緣未了的理由何在?
打從知道淩常風墜入深谷,連個屍首也找不著後,她為了要表明拒嫁的決心,在被押著上花轎的同一天,以風簪割過腕脈,差一點就因失血過多而死在花轎上,她到現在仍能記得鳳棲梧掀開轎簾,看見花轎內染著鮮血的她,眼神是如何的震怒。
那是她最後一次看見鳳棲梧,之後昏迷的她被丟回趙家,成為不守婦道,遭人嫌棄的女人。
她不曉得這些傳言是怎麼來的,只知道家人為了保護她,飽嘗背後指點之苦,最後她為了不給家人添麻煩,挑了個深夜悄悄離家了。
想及近日種種,趙盼盼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求剃度無果,趙盼盼失望地走出廟外,茫然的順著地上的碎石小徑走,不過走沒多久,背後就傳來一聲喚。
“盼盼一一”淩常風匆忙趕至,面色看起來焦躁不安,見佳人身影,黝黑的深眸便牢牢的地先鎖在她那三千青絲上。
還好……她還沒有真的出家,不然他可就真要懊悔一輩子了。
“常……常風?”熟悉的輕喚,震動她原以為早該死寂的心,懷抱著不確定與期盼回頭,水眸還未將人瞧清楚,眼前一花,她已整個人被攬入一副溫暖結實的男性胸膛裡。
一路上害怕趕不及的淩常風,他的心狂亂而快速的跳動著,他緊緊地將她用力的摟在懷裡,將臉埋進她的髮際中,仿佛唯有這樣才能確保不會讓她離開。
“我不准你出家!”
“我……”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感受到這熟悉的懷抱與溫度,淚滴順著面頰滾落,她展開雙臂,反手也緊緊的摟住了他。
“常風……常風,真的是你嗎?你沒有死,你真的沒有死!”這是夢嗎?她的常風真的沒有死?
“傻瓜,我不是就這麼實實在在的抱著你嗎?”淩常風被她的反應,暖了心房,接著他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微微隔開她,抓起她的手,翻開左手的衣袖,看見她手腕上那條看了讓人怵目驚心的疤痕,心痛的感覺,讓他皺緊眉峰,帶繭的指腹疼惜地輕觸那道傷疤。
“這疤……還痛嗎?”看著這淺紅淡痕,淩常風啞著嗓艱澀地問。
從宇文仲口中得知她割腕殉情的消息後,雖然做了心理準備,可是當真正看見時,淩常風還是忍不住泛起心酸,這個傻盼盼……這個他愛慘的盼盼……
“……不……不痛了。”他的觸碰,讓心裡有愧的趙盼盼忍不住想縮回手,但是手腕卻被淩常風輕輕地扣著,力道不重,很溫柔……但是令她抽不回手。
“這輩子我從來沒有為了私心,動過任何殺念,可是這次……我真的要忍不住了。”
那個鳳棲梧,竟然逼得盼盼不惜以死拒嫁,他淩常風對天發誓,有朝一日,定要叫傷害盼盼的人,以雙倍代價相償。
嫩指輕壓他的唇,那雙沾著淚水的眼睫,眸裡盡是被救贖的亮采,“你別怨小王爺,一切……皆是我的咎由自取。”
她不怨天不怨地,只怪自己的意志不夠堅定,才會讓小王爺有可趁之機,雖然明白自己僅是小王爺的一隻棋,但因她血染花轎的消息傳開,也讓尊貴的小王爺損了顏面,因此她沒有理由再怨小王爺。
“要不是我想法太過軟弱,我爹也不會糊裡糊塗的主動跑去招惹小王爺……倒是你……你到底是怎麼了?你不是跌落深谷裡去了?”她抬手抹淚,到現在還不敢相信他的人會好好的站在面前。
聽到她為鳳棲梧幫腔開脫,心裡雖然還是有些不太痛快,但在知道盼盼為了拒嫁小王爺,而選擇最激烈的自殘手段抗議,到嘴的埋怨全數咽下。
輕歎口氣,眸光柔憐地道:“是禦劍司出手救了我,有關你將要出家的事,也是他轉達的……”也是!就算他真想親手殺了鳳棲梧,可是皇上絕對不會允許,為人臣子,無論如何都不該將個人私事,淩駕在公務之上……因此他只有忍,但……感覺真的非常差。
“所以,你是真的身受重傷了!”趙盼盼慌張的小手急急的在他身上打轉,待瞧見隱現他胸口纏著的白布條,才遲鈍的發現擁著她的懷抱,傳來淡淡的藥草味,這時她才後知後覺的又哭了起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前些日子我在小王爺府撿到一塊茜紅色布,我知道那是當初我留給你的那一塊,那一天……你來看過我了,對不對?”不給淩常風開口的機會,趙盼盼邊說邊掉淚地解釋。
“其實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也知道我真的很蠢,竟然因為算命說的話,而怕得不敢跟你在一起……在知道你出事之後,我去過淩府,你娘跟我說,你之所以會跌下深谷,都是我害的……”趙盼盼愈說心裡愈難過,豆大的淚珠撲簌簌的落下,她傷心難過的模樣,徹底的揪疼了淩常風的心。
他雙手捧著哭成淚人兒的嬌顏,低下頭以唇吻去她臉上的淚痕,並將她的臉緊緊地貼著自己的心口,一迭連聲的安慰:“你別聽我娘亂說……沒有那回事。”
“不!你不懂的,你不知道我在知道你跌下深谷,心裡有多後侮……我知道你很氣我輕易的答應要嫁給小王爺,但是……你不知道當初我之所以會答應,除了擔心爹的胡鬧會惹來禍事外,我真的很怕小王爺會借題發揮為難你……我不願意傷害你,可是事情卻偏偏走到最糟的那一步,常風……你說,這一切是不是都是我害的?”
“好了,你別再說了……去他的小王爺,還有那什麼算命仙說的鬼話,從今以後,你,趙盼盼就歸屬我淩常風所有,這輩子你所有的幸福都由我來守護。”他俯身,額心抵著她的螓首,以唇索了個吻,深情的對她承諾。
他的深情讓趙盼盼覺得有罪惡感,“你……現在還願意要我嗎?還有……你娘她……”在她拒絕過後,他還願意再張開雙臂的接受全部的她嗎?
“你說這是什麼話?這輩子除了愛你,我還能愛誰?”淩常風被趙盼盼這副惶惑的表情給惹得欲哭無淚,他仰天籲了口氣,以手輕撫她的發,神情認真地說:“我娘那裡,你就不用擔心了,相信我這回『死而復生』,料想不管我想做什麼,我娘應該都不會再有異議了才是。”
“真的嗎?”得到保證與全心的相挺,趙盼盼稍稍放寬了心,視線忽然落到他掌心的異樣紅痕,她神情怔忡了下。
注意到她的目光,淩常風主動攤開左手掌心讓她看。“瞧!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是天意註定,在這次擒匪的過程中,掌心的這顆痣已經被蓋掉了。”
懸著熱淚的眼睫,顫了顫,瞥了眼他帶疤的掌心,她愣了愣,遲疑半晌後,她怯怯的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以近乎自懲的口氣低語:“為了懲罰我的愚蠢,我也把手上的這顆痣給弄掉了。”上頭同樣也留了一記針刺的疤痕,淩常風看了一眼,火氣又延漫上胸口。
“趙盼盼,你想要我打你嗎?”傷害自己的手腕不夠,居然還自刺掌心?
見他氣得漲紅臉,趙盼盼害怕的縮了縮脖子,可憐兮兮的低聲討饒著:“我不要……”
“既然不要,你下次還敢不敢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傷在她身,痛在他心,他淩常風這輩子還真不知道要呵護一個女人,竟然是如此心驚膽跳的事。
“不敢。”她連忙搖頭,乖巧的像個溫順的小媳婦。
怒瞪著她帶淚的面頰,淩常風既心痛又無奈的垂肩,注意到因他們的爭執已惹來旁人的注視,淩常風沒好氣的瞪了圍觀的閒雜人等一眼,隨即霸道地將趙盼盼摟在身側,決定將她直接拎回家門,順便向趙大勇訂下他的女兒,再帶著盼盼回家見娘與爹,直接宣佈他們的親事已定。
這回他打定主意,無論任何人想再從中作梗破壞他倆,他都要堅決的扞衛愛情才行,大不了他再搬出皇上的名義,逼迫非成就這段婚姻不可。
畢竟皇上早就明白他與盼盼的事,應是構不成假傳聖意之名吧?
被淩常風緊摟在懷裡,趙盼盼注意到周遭人的目光,她滿臉通紅的將臉偎進淩常風的胸口,聽著他胸膛裡鼓蕩著滿滿的愛與疼惜,她終於明白大悲庵的主持,何以說她塵緣未了了。
原來是她命定的良人回來接她了……
作者:
嗜酒態睡
時間:
2017-2-10 23:57:29
尾聲
房裡傳來粗喘的氣息。
兩把熊熊的烈火相互糾纏,一雙白皙柔嫩的小手,緊緊的攀在淩常風堅實的肩膀上,弓起的身子熱烈地迎向他。
“常風你……輕點啊!”雖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是今晚可是她的初夜啊!
“你放輕鬆點就不會疼了。”
好不容易排除萬難,終於娶到盼盼,淩常風心中的狂喜,可是非旁人能體會。
“但是,再這樣下去,我怕我會沒臉見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衝破喉嚨,這吟聲浪語,連她都覺得丟臉。
“有差嗎?不知是誰早上上花轎前,哭得驚天動地的淒慘模樣,那時你怎麼沒說會沒臉見人?”
不知情的旁人,還把他當成強搶民女的惡霸,平白遭了不少白眼。
思及此,他雙手緊箍著她柔軟的身子,帶點懲罰意味的用力挺進,一次又一次的進入更深……讓身下的人兒不斷的連聲討饒。
“對、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啊!”察覺自己的聲音太過淫媚,她連忙張口咬住淩常風的肩膀。
“唔。”皺了皺眉,他低哼一聲,再次挺進,將灼熱灑在她的柔軟處。
“你很懂得報仇嘛!”
他癱弱下身子,將沉重的身體壓在她的身上,見她皺眉,才翻轉過身,躺在她身側,並將她柔軟的嬌軀貼著自己的胸口,與她對視相望。
“是你太壞……”
趙盼盼喘息嬌嗔,一雙小手還輕捏著他的臉頰。
看著一雙白嫩的小手,在眼前晃來晃去,淩常風貪嘴的抓過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咬了下。
嗯,這雙手在他的保養之下,果真如他所願,變得既白又嫩,咬起來的感覺可口極了。
“我說過別再啃我的手指頭了。”這是手指,不是蘿蔔,更不是茭白筍。
鬆開嘴,淩常風深情的眸,望進趙盼盼的眼裡,他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盼盼,你知道我有多高興能娶到你嗎?”
很奇怪!打從娶到盼盼後,關於江風與虞情的怪夢,就這麼跟著不再夢到了,心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像是等了三百年,終於如願以償的感覺。
如此情深感性的話,輕易地就觸動趙盼盼柔軟的心防,她看著他,臉上有著動容的微笑,“我知道,其實……我才覺得能嫁給你,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
對視微笑,黑眸裡閃過琢磨許久的自省,沉吟半晌,淩常風決定親自將心結打開。
“這段時間我想了又想,我覺得小王爺的出現,對我們而言,其實未嘗不是認清彼此的關鍵,雖然我依然不認同他做事的手段,可是卻不得不承認,因為他,我才能得到你的事實。”根深蒂固的偏見,如果沒有強大的外力打破那思想的牢籠,怕是終其一生,盼盼仍會活在那樣的恐懼與疑慮中。
“常風,經過這些事,我總算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這世上就算真有註定的命運這回事,可是只要我們肯試著去做些什麼,必能為命運掙得改變機會,所以就應證了你說過的那句話,成事在人,謀事在天,先圖自助,再聽天意,相信後悔也不復存於心中。”凡事圖個盡力而已。
“你的開竅,不枉我過去流血、流汗又挨打了。”
淩常風想起那段回憶,至今仍是冷汗涔涔,畢竟趙大勇與娘出手可是此狠的。
“常風,你一定要在這洞房花燭夜裡跟我算舊帳嗎?”對於過去,趙盼盼只覺汗顏,期盼未來能盡力彌補那些傷害。
“那好吧!我不說,我們來努力做人總可以吧?”淩常風的欲火再度高漲,今夜可沒打算放愛妻睡到天明。
“什麼?還來?不……”求饒媚淫之聲,再次自房裡隱隱傳開。
這個夜,還很漫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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