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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蘇行樂 -【官人,提槍上陣】《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48:08     標題: 蘇行樂 -【官人,提槍上陣】《全文完》

【書名】:官人,提槍上陣

【作者】:蘇行樂

【內容簡介】:

  世人都說:

  侯爺府家的三公子遊手好閒不務正業還出奇的懶。

  可事實上:

  【容蘭:】誰說我家官人懶?他只是勤快的不明顯……而已!

  【呆燦:】誰說我懶!我只是懶得勤快!哼!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48:31

1、誰能說咱命不好

  人們都說,容蘭的命不太好。這事得從她出生那日說起。

  據說那天李姨娘在屋內生產之時,外邊屋檐下突然飛來一只喜鵲,就當人們都以為這是個好兆頭時,這只喜鵲啪的一下掉下來,死了。然後,屋內的李姨娘開始大出血。然後,容蘭出生了,李姨娘去了。

  於是,人們開始暗自揣測,說是不是這孩子命硬克死了娘親。容家大夫人一聽,便請來了一個據說很高明的相術大師給容蘭策算。

  相術大師一看這孩子面相,臉色就一變,就說了影響容蘭一輩子的一句話——此嬰命中帶煞,克府中女眷,當遠而養之。

  當時容家老太太還在世,容蘭她爹又是個孝順的,所以就算不舍,到底還是將容蘭送走了,當然,因為不忍,他也沒多遠,讓那相術大師做了些法事後,就放在了四平鎮的容家老宅,讓人好生照養……

  就這樣,被刻上了一個克容府女眷“惡名”的容蘭開始了她的被放養生活。

  而在七歲之前,容蘭一直對自己“命不太好”的說法深信不疑,直到有一天,她救了一個古怪的老頭。

  老頭在湖邊垂釣時,他突然暈倒了,然後噗通一聲後就栽倒在了湖裡。當時容蘭正在湖裡摸魚玩,聽到動靜後趕緊游了過去,然後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後將這老頭救了過來。

  本來把老頭救醒見他無恙後,容蘭就打算回家了,天黑了,再不回家吃飯胖嬸又要吼了,可誰知,這老頭拉著她不讓走了。

  又看又摸了一陣後,老頭喜道:“好旺的面相!”

  容蘭對這話挺敏感,以為是老頭打趣她的,便端著小臉正兒八經道:“老爺爺您別瞎扯淡,方圓百裡都知道我命不好。”

  老頭搖頭,道:“錯不了,老頭子旁的事是個半調子,可摸骨看相那是學了個真本事。”

  然後他就又問了容蘭為什麼說自己命不好。

  容蘭當時年紀小,記性卻不差,早先聽胖嬸她們說話早就把自己的那些事記在了心裡,所以老頭一問,她便邊想邊說的把那些事說了出來。

  老頭聽完,摸了把胡子,眯眼笑道:“丫頭,你被坑了。”

  老頭說完這話就停住了,容蘭要問,他也不解釋,只高深莫測的說道:“丫頭,不要信你命不好這話,老頭子給你打包票,你這命,好著吶!”

  當時容蘭對這神神叨叨的老頭是心生狐疑的,對他的話也是不信的,不過後來聽說這老頭是京城裡一個老侯爺,對京城裡的事門兒清時,便有些動搖了。而等到她長大了,懂事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聽多了看多了,她就知道,老頭子說的都是對的。

  她確實是被坑了。

  什麼命不好克女眷那都是騙人的!其真相就是容夫人不待見她娘連帶著不待見她!容蘭她爹太偏愛容蘭她娘了,平日裡容夫人端著賢良的名聲不好作亂便只能在心裡自己憋屈煩悶,等到李姨娘難產死後便一邊阿彌陀佛一邊又將那孩子遠遠打發了——殺了她下不了手,不殺了她又日日難受,最好的法子便是將她送走眼不見為淨!而那什麼高明的相術大師不過是你給多少價我說多少話!

  老頭是個過來人,這些伎倆他門兒清,所以一眼就看透了。

  不過容蘭知道真相後也沒有上京去質問個究竟討個公道,橫豎都這麼多年過去了,而她那爹,也早就一命嗚呼歸了西。

  想起她那個爹,容蘭心情就有些復雜。

  她那個爹,一開始還確實念著她時不時的給她捎來些東西的,不過時間一久,就越來越少漸至無了——骨肉再親,不連著,也終究沒感情。

  而容老爹在世時,容蘭跟那邊還有些聯系的,等到容老爹去了,容蘭就跟那邊徹底沒了聯系,當然,每年定期捎來的銀兩除外。

  ——容夫人雖然不待見她,但每年的生活銀兩還是定期捎來的,不管是容老爹死前還是死後。

  容蘭想,或許是容夫人心裡存著些內疚。

  不過容夫人怎麼想,已經跟她沒關系了,當年發生的那些事,她也不在意了。

  容蘭長大後就一直慶幸自己被送來了四平鎮,她想如果當時她留在京城也未必有多好。生母死了,夫人又嫌惡自己,自家老子又是個不管事的,如果真留在了京城,現在指不定憋屈成什麼樣呢!

  哪能像現在這樣,一個人無拘無束的在四平鎮混得個風生水起自由自在!

  當然,容蘭還是有一些惆悵的,比如,她今年十六歲了,該嫁人了,可別家同齡的姑娘一個個說了婆家,她卻至始至終沒個媒人來上門。

  她想,指望京城裡的容夫人給她說門好親那是不可能了,那麼,別的事上她自力更生這麼多年,在婚姻大事上,她是不是也要自力更生一下子?

  唔,那要不要威逼著隔壁王二家那個愣小子來提個親湊個數呢?好歹也要打破這無人問津的慘淡局面啊!

  容蘭心裡犯了難,卻不知道在京城裡,有人已經開始打起了她的主意。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48:43

2、淑女認知被顛覆

  京城裡,余府。

  平安侯余老爺子聽說唐家退了親,那老臉立馬笑成了一朵花,還是干癟的那種。

  “退的好啊!退的好啊!”他直道。

  余夫人見自家公公喜笑顏開一臉老不正經的樣子,不由蹙了眉,再聽著這話,心裡琢磨著,要不是自己知根知底,是唐家那丫頭死了心要跟她表哥成親所以才要死要活的退親,她還准以為是余老侯爺暗中搗的鬼。老爺子不喜唐家那丫頭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余老侯爺瞅了一眼兒媳婦,便知道她心裡想些什麼,不過他也沒在意,只道:“老頭子早就瞧出這門親事不靠譜,要不是你們背著我擅自跟老唐家定了娃娃親,老唐又跟我打開襠褲時的熟,老頭子早就可勁兒破壞了。”

  說著,余老侯爺又瞥了一眼兒子余正,那眼神,整一個不滿。

  余正被那目光壓彎了背,聲音也愈發恭謹,“父親息怒,是兒子辦事不利,讓您掃了顏面。”話說著,目光也掃向了余夫人,同樣,也是整一個不滿。

  當初若不是她一個勁兒攛掇,說唐家勢頭正好,結了親家有助於他的仕途,他也不會點頭同意老三跟唐家那丫頭的親事。現在好了,人家心眼大,攀了高枝,便尋了借口來打發了。什麼女兒要死要活,那全是唬人的,不過就是看著他們念著身份不會挑明了撕破臉皮!余正想著唐大人來退親時又是鞠躬又是彎腰連賠不是的真誠樣子,心裡就堵悶的慌。

  余老侯爺見著兒子兒媳都是蔫了的樣,心裡就直樂,再而後眯著眼道:“我說你們倆都別哭喪個臉跟老頭子死了似的,常言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老頭子立馬就再給三兒說門親事!”

  三兒,余老侯爺的三孫子,余燦,就是被唐家退了親的那位主。

  “爹,您要說的是哪家?”余夫人聽到老爺子說這話,樂了。余老侯爺不太管家中的事,不過他身份在,只要他肯出面,這京城裡的好閨女不還隨便挑啊!剛才她還擔心被唐家退了婚以後余燦的婚事就難了,現在看來,這還真說不准就是件好事。

  不過余夫人很快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余老侯爺說道:“城西容家的閨女很不錯。”

  “啊?”余夫人呆住了。城西容家她是知道的,容老爺在世時還是當朝四品官,身份也在,如果那時候跟容家結了親家,雖然說不上好,但也還算湊合,可是現在容老爺都去了啊,這容家已經沒落了,那這親事結了有什麼好處!

  余夫人轉眼已將容家的底細思索了個周全,不過她也不能拿這理由說事,她要說了,余老侯爺准得搶白她愛慕虛榮。不能拿這個理由回絕,那就得拿別的,想起容家二姑娘的尊榮,她便道:“容家倒也是個書香門第,只不過這容二姑娘的相貌,到底配不上咱家三兒。”

  這余燦,別的不說,模樣卻是京城裡少有的俊俏。

  余老侯爺聽著這話卻橫了她一眼,道:“誰說是容家二丫頭了?老頭子說的是容家三丫頭,容蘭!”

  這話一說,夫妻二人臉色都難看了。

  “容蘭?那庶女?”她剛才還以為老爺子指的是容家未出閣的二小姐嫡女容梅,誰知竟是三小姐庶女容蘭!這這這……老爺子當真老糊塗了不成!

  余老侯爺卻是眉一挑,道:“怎麼,有意見?”

  余夫人忙低頭道:“兒媳不敢。只是,只是這容蘭據說是命不好,會克府中女眷……”想起這容家三丫頭的種種,余夫人臉色就變了又變。

  余老侯爺聞言,卻是冷笑一聲,“就這些鬼扯淡的話你們也信?裡面到底藏了什麼事,老頭子在京城待了一輩子,還不是門兒清!也就你們這些無知蠢婦信以為真!再說了,當年那丫頭可救過老頭子一命!老頭子還給她看過相摸過骨,那是福宅旺夫的大好之相呢!當時若不是燦兒已經跟唐家有了婚約,老頭子早就帶著人提親去了,還等得到今日!”

  原來,容蘭七歲那年救的那老頭正是余老侯爺。

  余夫人被明裡暗裡訓了一通,不敢再說話了,只在心裡咬牙切齒的恨——她這位公爹,逮著機會就會削她!

  余正見老爺子怒了,便趕緊道:“既然父親已有決斷,那兒子回頭就找個媒人上容家說親去。”

  余老侯爺撇撇嘴,擺手道:“不成不成,你要就這麼找人說親去,容蘭那丫頭一准回絕。”

  “啊!”余夫人忍不住又驚了。那容三姑娘一個被放養在外無人倚仗的庶女,難不成還看不上侯爺府上一個嫡子!

  余老侯爺看出了余夫人的心事,不屑的道:“那當然,咱們想娶,人家未必想嫁!要想讓蘭丫頭同意,還非得老頭子親自出面!”

  “那,那您要不要先問下阿燦啊,這終身大事咱也得問問他自個兒是不……”余夫人見老爺子心意已決,趕忙拉出了余燦。

  余老侯爺轉頭看著她,好笑道:“問問他?那你當初跟老唐家定娃娃親時怎麼就沒問問人家阿燦樂不樂意呢!”

  “……”余夫人瞬間無話了。

  不過余老侯爺雖然嗆了余夫人一通,回頭卻還是到了余燦的院子裡。

  余燦正倚在廊柱下磕著瓜子逗鳥,一身水青色的綢衣襯得他分外白皙俊俏,只不過眉宇間卻是沒精打采。倒不是因為唐家退親的事,而是他睡午覺時被余夫人吵醒了,正沒精神呢。至於唐家退不退親,他全然不在意。
  
  余老侯爺見著自家寶貝孫子這麼一個懶散的模樣,卻以為他是心裡有事不高興了,便上去拍著他的肩道:“阿燦,別不高興,唐家那丫頭爺爺一直不喜歡,要模樣沒模樣,要身段沒身段的……這回爺爺給你找個好的!”

  余燦把手裡的瓜子往盤裡一丟,拿過丫鬟遞來的毛巾擦了下手,嘴裡應了個“唔”後,又端起邊上的茶杯喝了起來。

  的確,唐家那丫頭論模樣確實差了點。

  余老侯爺又笑嘻嘻的道:“那丫頭你小時候也見過,就是四平鎮上容家的三丫頭,怎麼樣,不錯吧!”

  余燦一聽這話,一口茶噴了出來。

  余燦的確是見過容蘭的,並且記憶猶新,雖然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那一年,余老爺子去四平鎮一個老友家小住,後來就傳來了他摔了一跤差點死掉的消息。余正心急之下,便帶著余燦前往四平鎮。

  等他們到的時候,余老爺子正安然無恙的在跟老友下棋,旁邊蹲著一黃毛丫頭正在拿著木棍攪爛泥玩。

  他本來也不想搭理著丫頭的,誰知余老爺子看到他手裡拎著的糕點時,就讓他拿給那丫頭吃。

  他走過去一看,嚇住了!好嘛,那丫頭玩得,一身一手一臉的泥巴,他看著就渾身發毛,天知道他是多麼愛干淨的一人。

  不過老爺子有令,糕點還得拿給她,可她手上那麼髒,怎麼給呢?

  等他看到邊上的小池塘後,便對著那髒丫頭道:“你把手弄干淨,我給你吃糕點。”

  那丫頭聽到有吃的,眼睛立馬亮了,等看到自己手上全是泥後,有點為難,等想到什麼的時候,嘴又咧開了。然後她就蹭蹭蹭的就朝他身邊跑來,然後刷刷刷的就把髒手往他身上擦。

  等擦的差不多了,手一伸,清清脆脆的說道:“擦干淨了,給我吃!”

  而他低頭看著自己胸前那一個個污泥的掌印後,臉立馬綠了!

  那一天,他穿了一件雪白干淨的新綢衣……

  余燦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二這麼髒的小姑娘,而當後來幾天見識到這個叫容蘭的丫頭是多麼野時,他見了她都能繞道走的——這個小姑娘完全顛覆了他對淑女的認知!爬樹掏鳥蛋上房揭瓦那都是小事,惹急了她她還能撩起袖子跟人家男孩子對打的!

  而更讓他疑惑的是,余老侯爺還偏偏對著野丫頭歡喜的緊,走哪都帶著她!

  現在更好了,還想著給他做媳婦了!

  一想到將來有可能跟這又髒又野的丫頭同睡一被窩,余燦這渾身都難受起來了。

  余老侯爺見著孫子那表情,多半也明白了他的心思,便眯著眼笑道:“孫子,容蘭那丫頭可是個寶啊,丟了你可找不著了啊。現在女大十八變,她可是變得那叫一個水靈,前年我見著她時,那模樣那身段……嘖嘖,當時我就想,這小容蘭以後還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孫子,沒曾想,到最後便宜了自家的孫子。嘿嘿嘿!得了,你別拿那懷疑的眼神,你要不信吶,就跟著我一道上四平鎮瞧瞧去,你到時候別瞧著挪不開眼……”

  余燦聽著老爺子越說越不靠譜,心裡直嘀咕——這到底是誰的爺爺啊!不過轉而一想,得,反正他待在家裡也無聊,倒不如去四平鎮跑一趟,至於那丫頭是不是如爺爺說的那麼厲害,那到時候就抽個空看一下吧。

  余燦打定了主意,便又嗯了一聲。

  誰知余老侯爺又拉住他道:“你跟我去也行,不過得換身衣裳。蘭丫頭要知道我就這麼把你帶過去,她要一不高興,說不准這事就黃了!”瞥見旁邊一個小廝走了過去,便又道,“你就扮個小廝跟著我吧!”

  余燦一聽這話臉綠了,好嘛,見未來媳婦還得喬裝打扮的!

  啊不對,什麼叫未來媳婦啊!八字還沒一撇呢!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48:56

3、打心眼裡鄙視你

  余老爺子是個想到就做的人,所以說了要去四平鎮去找容蘭提親,回頭就讓人備好了馬車。

  京城到四平鎮也就一個時辰的路,余燦等人到時,日頭還亮堂著。只不過他們到了容家老宅時,卻沒見著容蘭。

  “三小姐啊,不知道吶,也許去湖邊釣魚了,也可能上若來客棧幫忙去了……咳,您知道我們家小姐是個閑不住的人,一天到晚往下跑……得了,您先坐著,小的立馬就給您把小姐找回來。”老宅的僕人是認識余老侯爺的,所以說話也很直接。

  然而余燦聽著這話,眉頭就皺起來了,他這一路上還奢望著那丫頭長大了能好起來了,可看樣子,是變本加厲啊!好端端一姑娘,不在家做女紅,成天在外野像什麼樣子!

  而過了一會後,當他看到一路飛跑回來的容蘭時,那眉頭,都皺得豎上天了!

  好家伙!一身粗布麻衣,身上臉上全是白面,手裡還拿著倆醬豬蹄,走路都不是用跑的,都趕著用飛的了!這哪有半點女大十八變的樣子!

  被忽悠了!余燦這麼想!

  而就在他腹誹間,容蘭已經跨進了門檻,同時聲音也傳了進來,“呀嘿,這不是余老爺子麼,什麼風把您老人家又給吹回來了!”

  聽著這清清脆脆響響亮亮的聲音,余燦這心快揪緊了——好嘛,比老爺們還粗魯!

  “老頭子這不是想你了麼!來來來,讓我看看,你都給我帶回來什麼好吃的了!嗯嗯,朱記的醬豬肘子,老爺子我最愛吃的!”余老爺子見著容蘭,已經徹底笑開了。

  眼看著他手就要伸出來,容蘭卻一閃,讓他抓了個空。她撇著嘴道:“您老一把年紀了還猴急,不知道自己牙齒不利索了啊!等我回頭給你切個片!不過我跟你說,這醬豬蹄子可是我自己做的,嘿嘿,老朱家那秘方被我給學到手了……哈哈,剛才我正在包大娘面店偷師呢,聽說您老人家來了,放下擀面杖就去了朱記拿豬蹄,你看這手都是髒的。您等等啊,我洗完了再來跟您說話!嗯,我還學會釀酒了,待會給您嘗嘗!咱們今晚來個不醉不歸!”

  容蘭劈裡啪啦說完,就進了裡屋。余燦看著她的背影,是整一個目瞪口呆!

  這丫頭說話怎麼跟放鞭炮似的!這一口聲十八句都不帶喘氣的!

  “哎,我就喜歡這丫頭這爽快勁!爽快裡還帶著點窩心!”余老爺子卻這麼贊嘆道。

  “……”看著老爺子一臉歡喜狀,余燦徹底無語了。

  等容蘭再出來時,衣裳換了,手洗干淨了,臉也洗干淨了,於是便徹底露出了清水出芙蓉的樣子。余燦一看,晃了神。

  瓜子臉,白皮膚,一雙大眼睛黑又亮,就跟那寶石似的;一笑露出的牙齒潔白又整齊,還是跟寶石似的;腿長腰細,胸部還挺飽滿,嗯,倒真是難得的好身材……額,就是脖子上還留了塊白面沒洗干淨。

  余燦手癢了,他好想把那瑕疵給擦去。

  而這時,余老侯爺已經跟容蘭說明了來意。

  容蘭一聽,眼睛瞪大了,“啥?嫁給你孫子?哪個?”

  余老侯爺瞅了一眼余燦,道:“就是我那三孫子,叫余燦的,你小時候不是見過麼。”

  “有麼?想不起來了。”

  余燦聽著這話想吐血,好嘛,人家壓根不記得他!

  “哦不,我好像有點印像了。前一段時間似乎聽誰說過,京裡有個公子爺懶得出奇,整日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好像也叫余燦,別不是就你家那三孫子吧!”容蘭睜大眼睛道。

  “咳咳,貌似就是他。”容老爺子虛咳了下後應道。

  容蘭一聽,不干了,“我說老爺子,好歹我也救過您一命吶,您不帶這麼坑我的!你都知道你家孫子是什麼人了還讓我嫁他,那不是害我麼!”

  余燦在邊上臉已經綠透了,得,我還沒嫌棄你你就嫌棄上我了!我什麼時候游手好閑不學無術了,我又什麼時候懶得出奇了!哼!

  余老爺子瞅見余燦臉色不好,眯著眼笑,而後又把頭湊過去對容蘭道:“丫頭,有句話說玉不琢不成器,你嫁給他後使勁琢一下不就完了。”

  “哼,我可沒這閑工夫。再說了,昨兒隔壁王小可跟我提親了!”

  “隔壁王小?哪個?”余老爺子一聽這話,坐不住了。

  容蘭努了努嘴,看著院子裡正在劈柴的一個少年郎道,“喏,就那個。”

  余燦一看那人模樣,簡直就要吐血三升啊,那就是一乳臭未干還其貌不揚的老實人啊!他有哪點比不上他啊!她怎麼就寧願嫁他也不願嫁自己啊!

  余老爺子也很吃驚,“這這這……丫頭啊,你喜歡這樣的?我跟你說啊,我那三孫子可是出了名的俊俏啊!”

  容蘭不屑道:“再俊俏有什麼用,繡花枕頭再好看,裡面還不都是稻草芯……”

  “……”余燦徹底想撞牆了!他今天就不該來!現在他都成了繡花枕頭了!

  “當然了,我是不會嫁給他的,王大娘已經給王小定了親了,我讓他來提親就是鬧著玩的,嘿嘿。”容蘭見余老爺子信以為真了,趕忙又咧著嘴笑著解釋。

  余老侯爺聞言,這才放了心,“臭丫頭,你就可勁捉弄老頭子我吧!不過你既然沒人提親,那你就別猶豫了,嫁給我孫子得了!我那孫子人是好的,就是還沒開竅而已。真的,老頭子不騙你!我給他摸過骨看過面相,也是個有福的……”

  “得了,您就別拿您那套騙人的再來忽悠我了!”容蘭對算命這類的壓根不信,“您小時候說我命好,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沒見我這命多麼好。”

  “你嫁給我孫子不就命好了。”余老侯爺已經打定主意纏上了,“蘭丫頭,你就答應老頭子吧,你看我都舍下老臉親自來了,你看我都一把年紀了,興許明天就嗝屁了。哎呦,我一把年紀大老遠跑來我容易麼……你怎麼忍心拒絕我呢,你個小沒良心的,老頭子我白疼你了……”

  余燦看著余老侯爺扯皮耍賴糾纏著,目瞪口呆。至於麼!搞得好像他就娶不到媳婦似的!

  余燦心裡憋屈,就想開口,可剛翕動了嘴皮子,就見老爺子轉過臉瞪了自己一眼,於是所有的話都咽回了肚子了。

  可憋死了!

  而容蘭見余老爺子都這樣了,卻壓根不買賬,“老爺子,您別跟我來這套,我都被您騙了好幾回了,再相信你我就是天下第一大笨蛋了!”

  余老侯爺聞言,臉上諂媚笑,“好了,我的好蘭兒,你就答應了老頭子吧。你這回要依了老頭子,老頭子下回什麼都依你。”

  “當真?”容蘭道。

  余老侯爺連連點頭。

  容蘭咬著唇不說話了,她在猶豫。

  余老侯爺見狀,卻明白這丫頭是肯了,便不等她開口就道:“那咱這就說定了啊!可不許反悔了啊!”

  容蘭眼睛一瞪,“什麼說定啦!我還沒答應呢!”

  余老侯爺咧著嘴笑道:“你心裡答應了,我聽到了,嘿嘿。”

  容蘭看著他無恥的樣,又好氣又好笑,說不出話來了。

  半晌後,容蘭眼睛一轉,道:“唔,咱可得說好了啊,我嫁到你們家可不能受欺負啊!誰要敢欺負我我可立馬拍拍屁股走人!”

  “嗯嗯,沒問題,誰要趕欺負你,老頭子幫你揍他!當然,阿燦那小子趕欺負你,你就自己親手揍他!”

  “……”余燦怎麼感覺自己被賣了似的。

  容蘭點點頭,又道:“還有,我得先見你三孫子一面,您老人家說話不靠譜,您說他模樣俊俏我可不信。就您那模樣,孫子能好看到哪去!”

  “這叫什麼話!老頭子這模樣在我們這年紀裡也算俊俏的!”余老爺子反駁完,又眯著眼笑道,“不過你要見我三孫子那是再簡單不過!”說著,一把將邊上站了半天的余燦拉了過來,“喏,人就站這了,你就隨便瞧吧。”

  一聽這話,容蘭吃驚了,齜牙了,“不會吧!這小廝就是那繡花枕頭啊!”

  容蘭直言不諱,余燦立馬氣斃——您能藏著掖著點不?

  容蘭瞧著余燦那黑如鍋底的臉色,咧嘴笑了,“不過別說,小模樣還真不錯。”

  哼!那還用說!啊不對,有你這麼說的麼!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余燦見容蘭一個勁瞧著自己,耳根一紅,瞪了她一眼後,扭過了頭。
  
  容蘭正在大喇喇得端詳她未來的官人,門外卻突然響起一聲嘈雜聲,原來是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拿起曬在外面的果子就要往外跑,然後被發現了。

  容蘭一看,眼睛瞪圓了,也顧不得別人了,抄起邊上的擀面棍就朝外追去,嘴裡還喊道:“丫的,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要吃了就跟我說!你還偏偏一直偷!這次被我逮著了我非扒了你的皮打斷你的腿不可!”

  容蘭風風火火罵罵咧咧追出去,余燦徹底石化了。

  好……好……好凶悍……

  而余老侯爺,眼睛笑得眯起了一條線,他似乎看到了容蘭教訓自家孫子的模樣了……

  哦呵呵……哦呵呵呵……

  玉不琢不成器,自家孫子嬌生慣養虛混度日了這麼久,是得找個人收拾收拾了!

  而這蘭丫頭這麼好的命,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別人啊,這叫什麼?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哦呵呵……哦呵呵呵……

  ……

  而在回來的路上,余老侯爺一邊眯著容蘭釀的小酒,一邊問著余燦:“怎麼樣?小丫頭不錯吧?”

  不錯……不錯……不錯個屁啊!

  余老侯爺瞅著孫子的神色,一笑,道:“嘿嘿,那就這麼定了啊,我明天就讓你爹到容家提親去!”

  余燦眼睛瞪圓了,嘿,怎麼就定啦,我還沒同意呢!

  余老侯爺眼睛一轉,精光一閃,卻沒再搭理他了。

  余燦見狀,知道老爺子是打定主意了,不由郁悶起來。

  以後當真要跟那丫頭過日子了?想著她拿著擀面棍揍人的樣子,余燦的皮緊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49:08

4、自不量力來找罵

  余老侯爺當真心急,從四平鎮回來的第二天就找了個媒人上容家去說親。

  當容夫人聽說要娶的是容蘭時,也是一臉難以置信,等媒人走後還問著旁人道:“我沒聽錯吧?”

  當然沒聽錯,那媒人說話干淨利落,把“容蘭”二字更是說得字正腔圓,斷沒有半點分差,所以就算一干人等都不敢相信,但還是不得不相信。

  而這麼一來,容夫人的二女兒容梅不干了,“這余家的人腦子都驢踢了不成,那個下賤胚子有什麼好!

  言外之意:憑什麼選她不選我啊!

  容梅說話一向刻薄,容夫人知道她的性情卻也無可奈何——早年她也訓過的,可丁點用都沒有,惹急了,這容梅都能不給好臉色的頂撞她的,所以聽著她現在說這話,明知不妥當,也只能忍著道:“各有各的造化。”

  容梅還是氣不過,扭腰往椅子上一坐,滿臉的委屈,“我都還沒出嫁,她倒比我先嫁了!這算什麼啊!這要說出去指不定還以為我容梅沒人要嫁不出去呢!”

  “那你就別再挑三揀四了……咱們容家不比原來了,你雖然是我生的,但到底也比不過那些大家小姐……”容夫人忍不住道,可是生怕又刺著了她,便說到這又抿緊嘴掐斷了話頭。

  容梅今年十七,倒也有不少媒人上門過,但她聽著那些人的家世身份便一個個搖頭不應,她是個心氣高的,所以就想攀個高枝。可容家到底沒落了,眼前還都是靠著莊子店鋪的的租錢過日子的,看著錦衣玉食,可到底一日不如一日。再者,容梅相貌又是隨了去世的老爹的,倒也是大眼睛白皮膚,可掛在那四四方方的大臉上,難免失了女子的氣韻。

  據說曾經一個長得其貌不揚的秀才被她的刻薄激怒了,回頭便笑嘻嘻的跟人道:“你在板上擱一團白面,拿手掌拍平了,再擱倆雞蛋,那就是容家二姑娘的模樣!”——可把人給笑死了。

  當然,容梅聽到時差點氣吐血。

  容梅要家世沒家世,要相貌沒相貌,低的入不了眼,高的又攀不上,所以一日日的就耽擱下來。容夫人好生勸說她找個差不多的嫁了便了了,可她偏偏不肯,還指望著跟大姐容蓮一樣嫁個好人家。

  而在一次次的希望落空後,她這性子就變得更尖銳,說不得,罵不得,渾身就跟長滿刺似的,逮著人就戳。現在再聽著母親說這話,眼睛立馬又瞪圓了,“什麼叫我挑三揀四,難不成你就樂意我嫁個敲更鼓的挑扁擔的啊!什麼叫比不過別的大家小姐!容蓮不還是嫁給宣城知府的小兒子了麼!容蘭一庶出的,不還能嫁給侯爺府的三少爺!”

  容梅越說越委屈,眼圈兒都紅了起來。

  容夫人看著是又生氣又心疼,找不著安慰的話,便只能道:“容蘭嫁給余家三少爺也沒什麼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余燦那人,整日聽曲逗鳥不思進取的,他現在過得消閑不過是仗著爹娘老子在,等爹娘老子去了分了家,他有的苦的……容蘭嫁給他,現在看著好,到最後是個什麼究竟還沒個准呢!”

  哄心氣高的人,就得把別人往壞了說,果然,聽著母親這一句話,容梅雖然臉上表情還難看的很,但心裡舒坦多了,想到將來容蘭跟在余燦後面潦倒落魄,她又止不住哼出了聲,也不知是不屑還是痛快。

  容夫人看著女兒這副樣子,暗暗搖了下頭,然後又命人趕緊把容蘭接過來。剛才媒人可說了,余家那邊可是說要趕早,最好下個月就完事的!

  既然他們那麼急,那就依他們快點吧,反正這容蘭的婚事她也煩心好久了——操心吧,不是她本意;不操心吧,又怕落了口實破了她一貫賢良的名聲,唉,這一對母女,真真是讓她鬧了一輩子的心啊!

  ……

  容蘭倒沒想著容家那麼快就來人了,看著這輩子只見過幾次面的大哥容康走進門,她手裡拿著的烤魚一時也忘了放下。

  在邊上蹲了半天的小乞丐見容蘭出神,嗖的一下就把烤魚搶了過來,然後飛逃了出去。容蘭見狀,氣得又想抄起擀面杖去追打。

  “你個死不記好的兔崽子!”她罵道。

  容康是個迂腐的老實人,見妹妹這般破口大罵,不由皺起了眉頭,想著長兄為父,便板著臉教訓道:“成何體統!”

  容蘭正在氣頭上,聽著這話,頂道:“你管不著!”

  老實人一聽,臉色立馬黑了。

  容蘭察覺自己失了言,嘿嘿一笑,道:“大哥,我……我不是說你的……你坐吧……吃魚不?”說著,她拿起一串烤的差不多的遞了過去。

  容康倒真是餓了,聞著香味就順手接了過來,張嘴想咬得時候想起什麼,又道:“你這性子得改改,你是要嫁到侯爺府的人,人家那規矩多呢!就我所知,那余夫人就不是個好對付的。”

  容蘭正端著板凳要坐下,聽著這話心裡一動,鼻子竟有些酸,想了想,便回道:“我懂的。”

  容康看了她一眼,見她低著頭不說話了,有了些感慨,想到什麼,放下烤魚又從懷裡掏出了個東西,遞過去道:“沒啥給你的,戴著玩吧。”

  容蘭打開一看,卻是個玉鐲子。成色說不上好,但想著大嫂是個摳門的,那這意義就不同了。

  “謝謝大哥,我很喜歡。”容蘭說著,把鐲子帶到了手上。

  容康見狀,眼角又有了些笑意。其實往心裡說,他對這個妹妹要比其他兩個妹妹喜歡的多。

  ……

  容蘭的東西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要是全帶上那得好幾車,所以最後一琢磨,還是先挑先緊要的帶上,還有些丟不得的回頭再讓人送來。

  眼看著就要離開這住了十六年的地方,容蘭的笑容裡便有了些酸意,只不過看著老宅裡的僕人一個個都紅了眼,她又打著精神道:“你們一個個的這是做什麼!都給我笑起來!嗯,回頭等我有空了我一准回來瞧你們!”

  看到自小帶大她的胖嬸眼淚流下來了,容蘭憋不住了,忙道:“懶得理你們了!我走了!”說著就上了馬車。

  而在門口石獅子旁蹲著的小乞丐,看著容蘭上了車,神色黯淡下來了。只不過當他聽到馬車裡傳來熟悉的罵聲時,他又咧嘴笑了。

  “小猴子,我警告你!你再偷東西吃我真把你手折了!還有!你給我好好養著我的那些小雞崽跟羊羔子!我回來要是發現它們瘦了一斤半兩,看我怎麼收拾你!”

  罵完,容蘭伸回頭,呼出一口氣,只是看到對面黑著臉坐著的容康時,表情又僵住了。

  “嘿嘿,我剛亮嗓呢!”她干笑道。

  ……

  一路顛簸到了京城容府已是傍晚,吃過晚飯,她便回到容夫人找就命人給她收拾出來的屋子裡整理東西。

  容家對她來說太陌生了,處處都透著些隔閡,哪有四平鎮住的舒服,不過想著反正也只是小住,所以容蘭撇了下嘴,也就放開了。

  而這時,門口進來了一人。

  容蘭看著容梅,嘴一扯,叫了聲:“容梅。”

  打容蘭到了容家後,容梅這心裡又開始不痛快了,幾年沒見,這容蘭長得越發標致了,甚至遠遠超過了大姐容蓮,怪不得侯爺府瞧上她了。容梅越想越不舒服,便有意無意的走了過來,心底裡想著怎麼也得戳她一下。所以當她聽到容蘭這聲招呼後,冷著聲道:“也不喊二姐,真沒規矩!”

  容蘭聽著這話,知道容梅又要來找事了,便回頭笑嘻嘻的道:“你這記性真不好。上回我回來時喊你二姐,你不是說誰是你二姐麼!你都這麼說了,我哪敢再喊啊……”

  “……”戳人不成反被戳,容梅心裡這小火苗便躥起了,再看容蘭扯著個笑臉,就更覺刺眼了,“你也別得意,不就嫁個侯爺府的嫡子麼,告訴你,你那余燦也不是個好東西,就是個敗家的公子哥,回頭你就等著受苦吧!哼,也不想想你是個什麼身份,人家要是好模好樣的能挑你!”

  罵道這裡猶覺不足,容梅又惡聲惡氣的補了一句——“有娘生沒娘養的下賤胚子!”

  容蘭本來也不想跟她計較,可聽到最後這一句,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的衣裳,抬頭道:“你有娘生有娘養所以就養出這門一副尖酸刻薄相了?我倒是有自知之明,所以人家侯爺府找我提親我就答應了,橫豎也沒個再好的人家了,可你吶。東嫌一個西嫌一個,這是想要做貴妃娘娘不成?”

  她說話刻薄,誰知容蘭說話更刻薄,這讓容梅聽著肺都炸了,一時忍不過,上去就要撕容蘭的嘴,“我打不死你!”

  可容蘭哪能讓她得逞,抓著她的手就往邊上推。容梅拗著勁,反抓她的胳膊,於是沒一會兩人就纏打在了一起,一時之間,碰撞聲,罵嚷聲混在了一起。

  容梅雖然年長,但到底不如容蘭平時多動力氣大,所以沒一會就被容蘭壓在身子底下。

  “你個野蠻人!放開我!”容梅被困的動都動不到,腰上又因為剛才撞到了桌角疼得發抽,這會更眼淚滾滾的掙扎著。

  容蘭居高臨下,笑著道:“說你沒自知之明你還不認,非得搭上個自不量力!告訴你,長這麼大打架我還從來沒打輸過的呢!”說完見容梅疼的臉都發白了,便松開按著她胳膊的手要放開她。

  誰知容梅又急又氣到了糊塗的地步,見自己可以動彈了,一個腦熱,拔起頭上的釵子就往容蘭臉上劃去。

  容蘭一驚,趕緊拿手攔,可避開了臉,到底沒能避開胳膊。

  “嘶——”的一下,尖利的釵尖在胳膊上劃出了一道一指長的口子,瞬間這鮮紅的血便溢了出來。

  容梅一看,嚇傻了,清醒了,丟掉釵子趕緊握住容蘭的胳膊道:“我不是故意的……”

  容蘭痛得直吸氣,扯過容梅別在腰間的手絹就包上那傷口,邊還恨聲道:“你真是瘋了!”

  “我……”容梅說不出話來了。

  容蘭站起身,盯著她道:“難不成你想著劃破我臉蛋人家侯爺府就能毀了這門親事不成!難不成你以為余老侯爺看上我真是因為我長得好看不成!容梅啊,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告訴你,余老侯爺之所以是相中我,是因為我曾經救過他的命!他這是想要報答我呢!我都懶得理你!”

  容蘭又氣又疼,往邊上一坐繼續道:“你說你這性子怎麼就越來越不好了呢,你自個兒心比天高挑三揀四嫁不出去,現在還看著誰比你好你都想找人不痛快!你這性子,也就只能在這裡欺負欺負人,你要走出去了你試試,看人不把你罵死不把你打死才怪!再說了,就算你能嫁個王公貴族好人家,可你這性子一使出來,誰能容你!你現在好歹是在我胳膊上劃了口子,你要不小心在我喉嚨上在我心上戳個窟窿,我看你咋辦!到時候整個容家都要被你連累死,大娘也非得被你活生生氣死!”

  “二姐,不是我說你,你也該好好反省一下了,這麼不懂事,傷的是你自己!還有,甭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就跟你說,之前你老嫁不出去,余老侯爺是個會看相的,我就問他了,他說你這人命裡忌橫,修身養性腳踏實地才能過個一世安穩!我今天就把話擱這了,你愛聽不聽!”

  容蘭說完,端著臉盆去打水,再也不搭理她了。而容梅,站了半晌後,捂著臉哭著跑開了。

  門外,容夫人看著容梅跑掉,不知怎麼的,心裡竟有了些暢快——這容蘭,可把她想說卻又一直不敢說的話說出來了!

  ——剛才她聽到響聲就趕緊過了來,她們姐妹倆的爭執聽了個完全。

  而容蘭呢,一邊拿水擦著傷口,一邊罵道:“得,余老爺子哎,這回我可學上你了,拿著這騙人的玩意兒哄人玩了……”

  經過這一事,直到容蘭大喜之日,容梅都沒在露過面,據說是生了病在屋子裡歇著,不過容蘭也管不著了。她現在,可忙著大婚的事呢!

  而一個月後,兩家等了已久的好日子終於到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49:20

5、親你一嘴一臉油

  五月初八是個好日子,宜婚嫁。

  這天天還沒亮,余家上下就起來,今日來的人多,事也多,他們得早早准備好了。

  余燦被外邊的動靜吵醒,皺了下眉,本想蒙上被子再睡一會,可剛要睡過去,丫鬟小香走了過來喚道:“三少爺,您該起床了。”

  余燦想著今兒是自己的大喜日子,終究沒法再睡了,眯了會後還是悶悶的起了床。

  小香見他還是一貫的沒精打采,邊給他穿衣裳,邊笑道:“三少爺,今日您得歡喜點。”

  “唔。”余燦嘴上應著,心裡卻想著有什麼好歡喜,不就是那麼一回事麼。

  這時余夫人走進門來,見小香去弄洗臉水,便拉著余燦到邊上,然後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塞到他手上道:“今晚記得墊上,明早給我。昨晚上想著給你的,後來忙忘了。”

  余燦看著手上雪白的帕子,微微發愣,明白這是派什麼用場時,臉有些發燙,怕被自己娘親瞧出什麼,趕緊低頭把帕子揣進了袖子裡。

  余夫人忙著給他理衣裳,也沒看到他的表情,只道:“至於那事,你應該知道吧?”

  “額……”余燦眨了眨眼睛,剛想如實相告呢,余夫人又開口了。

  “你肯定知道,你老跟著小蔡那幫混小子混。”余夫人笑著說完,退後遠遠看了一眼余燦,又道,“嘖嘖,我家三兒就是個衣架子,穿這喜服更好看了。成了,收拾好了你趕緊出來,香案已經擺好了,你爹見你今日還懶著臉色已經不大好看了!”

  余燦看著余夫人又開始絮叨別的事了,翕動了半天的嘴皮子終於抿上了——得了,那事……應該就那麼回事吧!

  小蔡那時候怎麼說的,就是把棍子捅到洞裡?……額,今晚上再說吧!

  余燦想著洞房花燭那些事,下邊隱隱有了些抬頭的跡像,可一想到容蘭全身泥的樣子,下邊立馬又軟下去了。

  這邊余家擺香案祭祖宗吃大喜飯迎接各家賓客,余燦被拉著做這做那忙得□乏術,那邊容家則相對冷清的多。

  容蘭給親爹親娘容家祖宗上了香,又被伺候著勻面上妝換新衣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等著迎親隊伍來。而就在她百無聊賴的時候,容夫人來了。

  容夫人見著一身大紅嫁衣的容蘭坐在梳妝台前,表情有了些恍惚,她仿佛看到了好多年前容蘭的生母李姨娘穿著桃紅色的喜服被攙著從轎子上下來的場景,於是這心又被扎了一下。只是想著一切到底是過去了,便又收斂了表情道:“三兒……”

  容蘭回頭,看著是容夫人,忙起身道:“大娘。”

  容夫人抿了下嘴後道:“我來……是想跟你說一樁事。那個,你嫁到余家後,要是有機會,就跟老侯爺說下。你大哥在衙門裡那差事做的不好,要是有可能……”

  容夫人說到這說不下去了,她是來跟容蘭“求情”的,當然,如果剛才如果不是聽人說了些事後,她也不會來找容蘭的。只是到底是怠慢了多年,又不是親生的,這求情的話就怎麼說也說不自然。

  然而容蘭卻是明白了,她笑著道:“我知道的,您放心好了。”

  容夫人見她答得爽快笑得真誠,笑了下,只是這笑容多少有些勉強。想了想,她又道:“這些年……虧待你了。”

  容蘭有些受不了了,她能應付容梅大罵甚至動手,可是卻應付不了這個,抿了下嘴,她道:“大娘,這些年我沒怨過您,您別多想。”

  容夫人聽著這話有些吃驚。

  容蘭抬頭笑道:“當然,小的時候我是怨過您的,畢竟,你知道,被人指指點點的感覺不好……不過大了,懂事了,想開了,就無所謂了。反正只要我娘的死跟您沒關系就好……”

  容夫人看著容蘭明亮的眼神,心顫了下。她明白容蘭的意思,如果李姨娘當初難產是她做的手腳,那這容蘭絕對會跟自己沒完。想到這,她幽幽的嘆了口氣,然後轉身走了。

  容蘭看著她漸有些彎的背,垂下了雙眸。目光處,她的手腕上正戴著一只玉鐲子。

  ……

  吉時到,鞭炮響,容府周圍熱鬧起來。

  容蘭聽到外邊的喧鬧聲,心突然噗通噗通跳了起來。她雖然膽大帶著野氣,但到底還是個十六歲的小丫頭,遇上成親這等終身大事,還是有些緊張的。可後來一想,有啥緊張的呀,不就是那麼一回事麼,所以深吸一口氣後,蓋上紅蓋頭被喜婆攙著走了出來。

  而當余燦看見穿著大紅嫁衣的容蘭被扶著出來時,不知怎麼的,心裡生出了一絲異樣的感覺——以後,這就是自己的娘子了?

  余燦突然感覺自己這是在做夢,怎麼這麼不真實呢!

  ……

  鞭炮嗩吶震天響,笑聲鬧聲滿街坊,拜天拜地拜高堂,夫妻對拜完了送洞房,在一干過來人的指點之下,這對小夫妻完成了婚儀,當然,他們是各自懵懂著。

  送入洞房後,余燦就被拉著出去喝酒了,容蘭則一個人留在了屋子裡。見人都走了,紅蓋頭底下的她轉著眼睛,開始琢磨事。

  ——額,她好像有點餓了。

  一早起來她就喝了碗米粥,中午吃了碗湯圓,其他的丁點都沒沾,這忙活了一天,不餓才怪,想她平時每頓都能吃一碗米飯的呢!

  感覺到肚子開始咕咕叫,容蘭坐不住了,便小心翼翼的掀開後蓋頭,然後四處瞅瞅。見前邊擺著紅燭的桌上一桌的菜,立馬咧嘴笑了。

  “我說成親怎麼只有新郎去吃的沒新娘的份呢,嘿嘿,原來全擺這了!”容蘭說著,丟掉紅蓋頭就往桌邊走去,掃了一眼菜色後,便坐下拿著筷子吃了起來,“嗯,都是冷菜,味道也一般,但聊勝於無!”

  容蘭撕著白斬雞就著小酒一個人吃的不亦樂乎,而當聽到門口傳來動靜時,唇一咬,趕緊放下雞腿,提著裙子就往床上走去,然後拿起丟在邊上的紅蓋頭就往頭上蓋去。

  ——啊,差點忘記了,以前胖嬸好像說過,洞房之時新娘子不應該亂動的!

  而當余燦推門進來看見容蘭老老實實一動不動坐在床沿上時,不由有些納悶,他本以為這丫頭這麼野肯定坐不住的呢!

  可是現在他該做什麼?余燦站在門口想了想,想出來自己該揭喜帕了!

  據說新娘子都是最漂亮的,想著容蘭的相貌,余燦隱隱有了些期待,只是當他挑下喜帕,看到容蘭的面容時,眼睛瞪圓了!

  好嘛,這臉是挺漂亮的!可這一嘴一下巴的油是怎麼回事!

  容蘭察覺到了余燦的目光,恍然後趕緊拿手背一抹,干笑著道:“我……我餓了……”

  余燦回過頭看著桌上的狼藉,吐血——這洞房裡的酒菜不都是擺設的麼!誰見著人真吃過了!再看看容蘭,得,現在不止嘴上有油了,這手上也全是油了!

  真真是髒死了!

  而就在余燦渾身毛躁之時,外面突然闖進來一堆人,“嗷嗷嗷,阿燦你真不夠意思,一個人溜回來了!哼哼,咱們哥幾個還沒鬧洞房呢!”

  余燦一聽,頭皮麻了。剛才吃酒的時候,余老侯爺喊人過來讓他喝的差不多了就趕緊回去,省得被那些猴崽子灌的爛醉如泥,祖父有旨,余燦便依令了,然後趁著他們鬧得不知誰是誰時先溜回來了,誰知道一轉眼還是被他們逮著了。

  天知道這幫人鬧起洞房來多麼凶殘,上回可真真把國公府的孫媳婦給鬧哭的!

  這時那撥人已經把鬧洞房的家伙擺出來了,一竿子,上面擺著一線,線上又擺著一果子。一人嬉皮笑臉道:“燦哥兒,哥幾個都知道你皮薄,再加上剛才你家老爺子已經發話了,可不許折騰你,所以咱們就來個最簡單的,成不!你要是連這都不答應,咱們幾個今晚可就不走了啊!”

  說著,開始晃起了線,“來吧,新郎新娘同時咬著了就算贏了!”

  相比把新郎新娘衣裳扒了扔被窩給大伙看的,這點戲碼的確是輕的不行了,可余燦不行,就跟那人說得,他就是個皮薄的,這明面上說是要同時咬果子,暗地裡是他們一准使壞要看他們倆親嘴——這讓他怎麼好意思啊!

  可是要是不依,這伙人肯定不罷休!

  於是余燦為難了。

  而眾人等了半天不見小兩口有動靜,開始推攘著,起哄起來了,“我說快點啊,這春宵一刻值千金,燦哥兒你不能這麼浪費啊!再磨蹭這天都亮了!新娘子可等著你滋潤呢!”

  眾人越來越鬧騰,余燦臉皮子越來越燙,而一旁容蘭瞧著,卻皺起了眉。片刻後,她開口道:“你們是不是就想看我們倆親嘴啊?”

  眾人一聽新娘子發話了,樂了,“這麼說也對。”

  “那我們要親了你們就不鬧了是麼?”容蘭繼續道。

  眾人一怔,然後點頭道:“對對,只要你們親了,我們立馬走人!”

  容蘭聽著這話,看了一眼余燦,然後又對眾人道:“那就這麼說定了啊!”

  余燦聞言,有點發愣,還沒想明白容蘭到底要做什麼呢,只見容蘭已經上前朝自己走來,眼見著近在咫尺了,他下意識的就要退後,可還沒退呢,人家容蘭已經伸手捧起他的臉將他拉下,然後湊嘴在他嘴巴上響亮的親了下。

  在雙唇相碰的一剎那,在感覺到那別樣的柔軟時,轟的一下,余燦的心就炸開了,然後臉就騰騰騰的燒起來了。

  而容蘭親完 ,已經放開了他,然後回頭對著眾人道:“我們親完了,你們出去繼續喝酒吧。”

  眾人:“……”

  目瞪口呆!

  “怎麼?說話不算話啊?”容蘭見眾人傻愣著沒反應,眨著眼睛問道,“說話不算話可不算男子漢大丈夫的啊!”

  “額……算算算!”眾人架不住容蘭清亮的目光掃視,趕緊你拉我我拉你的出了門。可這心裡一個個都倍覺古怪,這鬧洞房還沒鬧呢就結束啦?這嘴是親上了可怎麼就感覺不是那麼一回事呢!

  而當他們聽到身後輕飄飄傳來一句話時,差點絆倒在門檻上。

  “就這點伎倆啊,太沒意思了。我在四平鎮的時候,那洞房鬧得可凶狠了!”容蘭無比認真的說道。

  看著人們走得一干二淨了,容蘭上去把門關了又栓緊了,回頭笑嘻嘻的對余燦說道:“好啦,完事了,你別不好意思了。”

  “誰不好意思啦!”余燦瞪著眼道。

  “你呀,你剛才不是不好意思親我麼,你看你,臉都紅得跟你身上衣服一個色了!嗯,我剛就是瞧你被眾人哄得招架不住,所以挺身而出拔刀相助了!嘿嘿。”

  余燦看她嬉皮笑臉的,鼓著氣道:“你你你也不害臊,哼!”感覺到嘴上臉上不對勁,下意識的伸手就抹,發現上面油乎乎的時,這臉色就更不對了,“你你你洗洗去,髒死了!”

  說完,轉身走了。

  容蘭伸手一看,疑惑道:“哪裡髒啦?”

  想到什麼,又抬頭看向正在使勁洗臉的余燦,笑了:嘿,她這官人好像挺好玩的嘛!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49:31

6、洞房花燭好痛啊

  余燦把自己渾身上下洗了個干淨後從內室走了出來,為了洗去臉上的油污,他都快把臉皮給搓紅了,而當他看到容蘭坐在桌邊又吃起來時,眉頭皺起來了——這丫頭真能吃!

  容蘭回頭見著他,嘴裡邊嚼著一塊鹵汁香干邊道:“你要不要吃?”

  余燦見她吃得香噴噴的,倒也有些餓了,剛才忙著敬酒他也沒撈到吃什麼菜,可是看著容蘭坐在那,他想想又不餓了——嗯,他心裡又想起了容蘭渾身是泥的小時候了。

  脫了衣裳,爬上床,蓋上被子,余燦准備睡覺,想著待會這丫頭還要睡過來,就往邊上挪了個身子,本來是要往裡挪的,一想他一爺們的應該睡外邊,所以又往外邊挪了挪。可是挪完心裡又犯嘀咕了,待會就要跟這丫頭睡一個被窩了?

  余燦轉頭瞅了一眼容蘭,想了想道:“水還熱著,你吃完趕緊洗吧。”

  說完頓了頓,又補道:“洗干淨點。”

  ——最好拿個刷子全身上下刷一遍,連指甲蓋都不要放過,誰知道哪個旮旯角裡是不是藏著泥巴跟油污呢!一想到這,余燦渾身癢了,他就是個死愛干淨的,受不得一丁點的髒。

  容蘭忙著把最後一塊香干吃完,聽著這話突然腦子有些空白——官人這話是什麼意思?想到某一處,臉有些熱了。轉頭瞅了一眼,見余燦正瞪著她看,趕緊回頭,然後這臉就由熱轉燙了。

  東西是再吃不下了,容蘭把桌上收拾了一下,就拿著換洗衣服去了內室。

  水是之前小廝抬來的,還很熱,容蘭把身上衣裳脫了就鑽了進去。看到邊上還有花瓣,便抓了一把放進了桶裡。而在熱水的浸潤間,她趴在桶沿開始想起了一個問題——待會……會發生什麼事呢?

  一般女子出嫁,作為娘親的總會提點一下,可是容夫人跟容蘭有著隔閡,又想著余三少是個玩慣的,所以猶豫了下,也就不說了,以至於現在容蘭還是個不知究竟。當然,她想了一會也有了跟容夫人相同的想法,那就是,官人應該知道吧……

  那邊容蘭暗自琢磨著,這邊余燦等了半天不見容蘭出來,有些不耐煩,在床上又躺了會後,他決定喊個話,而就在他剛要開口時,容蘭穿著衣裳走出來了。

  余燦一看,眼睛有點熱。容蘭穿著紅色的褻衣褻褲,外面披著個外衣;盤發已經放下來了,又綁了個辮子放在胸前;胸是豐盈的,輪廓分明,就像倆桃子掛著;還有那蠻腰,還有那走動間繃緊了褻褲顯露出來的渾圓挺翹的屁股……
  
  看著看著,余燦感覺到自己起了反應,便忙挪開了視線。只是看到容蘭脫了鞋子要爬上床時,想起什麼又問道:“你洗干淨了?”

  “洗干淨啦!”容蘭回道。

  余燦不放心,上上下下又看了一眼後,發現容蘭此時像及了從清池裡出來的花朵毫無半點髒污之嫌時,才猶猶豫豫的作了罷。

  容蘭爬到了裡面,掀開被子鑽了進去,然後在被窩裡脫掉外衣。其實剛才在內室的時候,她就想著自己該穿著什麼出去。現在天氣有些熱了,她倒是想穿個褻衣褻褲就跑出去的,可一想外邊還有個男人睡著,雖然現在是她官人,給他看到也是應該的,但就穿那麼一丁點跑出去,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裡面的褻衣可是短袖的,所以想了想後,她還是又披了件外衣。

  余燦覺察到容蘭的小動作後,嘴角動了動,想著這個小丫頭還知道不好意思。不過現在他該做什麼呢?

  余燦看著帳頂,眨了幾下眼睛,沒了主意。而當他聞到邊上傳來的女子的淡淡的芳香時,身子繃緊了,下邊也豎得老高了。

  容蘭這會也在緊張,眼睛咕嚕嚕的轉著,卻始終不敢亂動,只老老實實的躺著。可是這一緊張就容易熱,更何況她剛還把被子拉得緊緊的。手心裡冒出了汗,容蘭覺得實在悶得慌,便伸出手把胳膊放在了被面上。

  而兩人都是平躺著,蓋的又是薄被,所以脖子上的被子一壓,下面被子上有什麼動靜就一覽無遺,於是容蘭眼睛一掃,就看到了余燦下邊頂起來的帳篷。

  然後……

  容蘭納悶了……

  “咦?那是什麼?”說著,容蘭就支起身拍去。

  然後……

  余燦變色了……

  “嗷……你別亂拍!”繃了半天的東西被猛一拍,余燦整個人都彈起來了。

  容蘭見狀,腦子一轉,似乎有些明白了,然後就齜牙了,“對不起……”

  余燦恨恨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倒下去繼續睡,只不過想到什麼又側過了身子。而這時,他注意到了容蘭那兩條雪白的胳膊。

  於是……

  他的臉燒的更厲害了,而等到容蘭再次躺下時,他的心跳的更快了。只是……到底該怎麼做呢?

  余燦見容蘭半天沒動靜,便微微偏著頭拿余光瞅她,卻見她躺得平平直直的正望著床頂,胸脯還一起一伏的——容蘭在緊張,當她反應過來剛才碰到的是什麼時,她就緊張的厲害了,然後就再也不敢動了。

  而余燦見著她這模樣,開始暗下主意了——嗯,壓倒,脫褲子,拿棍子戳洞!嗯,應該很簡單的!

  余燦這麼想著,又醞釀了半天後,終於鼓足氣行動了!

  在一個毫無征兆的時間點上,他翻起身,將容蘭壓在了身下,然後伸手就去脫她的褲子。

  “啊!”而容蘭正在忐忑間,冷不丁招到攻擊,嚇了大跳,失聲喊了出來,感覺到他要扒自己的褲子,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扯褲腰,並結巴道,“你要干什麼!”

  余燦扯了半天扯不下她的褲子,皺眉道:“你別亂動了!”

  “……”容蘭聽著這話,愣了半晌,然後抿唇當真不動了,她想,也許是官人要辦事了……

  沒了阻攔,余燦順利的脫下了她的褲子,然後分開她的腿,挺起自己的腰就要往她下邊戳去。

  容蘭感覺著他那硬硬的東西不停在自己身下亂頂亂戳,手攥緊了被子,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只讓臉火熱熱的燒著,只讓心撲通通的跳著,只讓這身子繃得跟個弦似的……而當感覺那硬硬的棍子似乎戳進了自己身體裡的時候,她忍不住叫了起來——“好疼啊!”

  “你別叫!我也疼啊!”余燦紅著臉道。他剛才找了半天的洞,好不容易覺得找著了,可怎麼也進不去,那口子太小了,擠得他都疼死了!

  容蘭見他還在拼命的往裡擠,撕裂的痛讓她禁受不住掉下眼淚來。

  而感覺到她哭了,余燦不敢亂動了,“你別哭呀!”

  “疼嘛!”容蘭委屈的道。

  余燦不忍心了,想著小蔡說入洞的感覺是滋味無窮美妙無比,便琢磨著大概是他騙人的,不過再一想,覺得又不是了,如果真那麼疼,小蔡也不會勤著往勾欄院跑。那麼……是不是他進錯地方了?

  意識到這個,余燦有些郁悶。然後干脆把被子一掀,仔細找了起來。

  而這麼一來,容蘭嚇住了。剛才余燦脫了她的褲子在她下面亂頂亂撞,那也是在被窩裡的,見不著的,現在掀了被子,那裡面什麼都曝光了。想著自己下邊是赤條條的,那最羞人的地方被看了個干淨,她就趕忙抿緊了雙腿,坐起身。

  然後……她就被眼前的景像給嚇住了。

  只見余燦光著下-身跪在她身下,上身紅綢衣的遮掩下,一根白中帶著粉的又長又粗的東西正直挺挺的翹著。容蘭一看那物什,臉色就變了。

  “你你你拿這麼大的東西戳,怎麼戳的進來啊!”

  余燦此時臉色也正不好看呢,剛才掀開被子的剎那,他就看到了容蘭的小花園,白白的,粉粉嫩嫩的,卻是那麼小一點……這樣的,怎麼戳的進去!

  是自己太大了?還是她的太小了?還是兩者皆有之?余燦糊塗了,不過很快他就又有了動作,不管怎麼樣,洞房還得洞成的,要是不成,明天准被人笑死!

  這麼想著,余燦便又拉下容蘭的身子道:“你再忍忍。”

  容蘭一看還來,哭了,“我不!”

  余燦看她不合作,皺起了眉頭,“我輕點還不成麼!”

  容蘭抬頭看著他,心裡不樂意,可一想她也逃不掉,便癟著嘴不說話了。可是余燦看著她委屈的樣子,心裡毛毛的了,恍然間想起小蔡說過棍子戳洞時還得親嘴,便琢磨著大概是自己漏了步驟。

  可是……余燦看著容蘭的嘴,就想起揭開蓋頭時那上面滿是油的場景了,於是這心裡就有了些退縮。

  “你漱口了麼?”想了想,他問道。

  容蘭不知道余燦怎麼突然問起這個,疑惑著答道:“漱啦!”

  “哦。”聽到回答,余燦猶豫了下,然後湊身親上了她的唇。

  這下,容蘭睜大眼睛呆住了。

  余燦見容蘭不反抗了,便分開她的腿再次頂去。剛才摸著了路,現在就更順暢了,只是頂了幾下,還是不得進入。察覺到容蘭疼的又要掙扎了,余燦便加重了親吻的力道,然後下邊更加用力。

  長痛不如短痛,一鼓作氣解決完了拉倒!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49:43

7、擦槍走火好嚇人

  余燦心裡這麼想著,腰部更加使勁,而在用力之下,他那棍子似終於擠進去了頭,可是還想繼續往裡時,又動不了了。

  容蘭早就疼得淚流不止,掙扎著要躲閃。而在這一上一下間,棍子被磨蹭到,余燦又疼又興奮,臉色開始變紅,情到時,也不再是單純的嘴貼嘴,而是將舌頭滑進了容蘭的嘴裡。容蘭嗚嗚的喊不出話來,只能將手推著他的肩。

  余燦覺得身體越來越熱,也越來越不想被容蘭推開,所以手摟起她的腰,棍子情不自禁的劇烈抽動起來。
  
  容蘭疼急了,指甲深深的嵌在了余燦的背上,劃出了幾道痕印,感覺到體內有什麼東西撕開時,再一次哭喊了出來——“好疼啊!”

  而隨著容蘭這一聲,余燦只覺身體的浪掀至到了一個頂點,然後再架不住,轟隆隆的噴射出來。

  滾燙的白液有力的噴射在容蘭的花房,激得她一個戰栗,感覺到身上的人這一刻只抱緊了她不再動的時候,容蘭心生疑惑,便睜開眼看去,卻見自家官人正趴在自己肩上,輕蹙眉頭,面色緋紅,似乎微微還喘著氣。

  容蘭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見他許久都不動了,便喃喃道:“是不是好了啊?”

  余燦正被方才那致命的快感襲的暈眩,聽得耳邊容蘭這一問,猛然回神,見自己趴在她的身上,兩個人都是衣衫不整近乎赤裸,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臉更紅了,然後趕緊坐起身離開她。而這一動,他那棍子便抽出了容蘭的花房,瓊漿玉液就溢了出來。
  
  感覺到下面濕漉漉的,容蘭坐起身,然後下邊針扎的疼便洶湧的襲上心頭。

  “疼。”她哭著嗓子道。

  余燦見狀,手足無措,想了想,道:“那你早點睡吧,睡一覺就不疼了。”

  “可是這髒兮兮的怎麼睡?”容蘭看著下邊的濁物,皺著臉道。

  余燦一聽,不干了,“哪裡髒了!”

  “你看啊,都流了一屁股了怎麼不髒……呀,怎麼還有血啊!”看到那白裡隱隱還冒著點血絲,容蘭變了臉色,“你把我戳傷了啊!”

  余燦看著容蘭驚慌的樣子,皺著眉頭解釋道:“你別瞎說!你們女人第一次都會這樣的!”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也疑惑,難道就這樣給她破了瓜了?

  容蘭看他篤定的樣子,相信了,想到什麼,又道:“可我要去洗洗,黏在屁股上髒死了!”說著便要起床,可是下邊太痛了,她腳一落地就疼得直吸氣。

  余燦正在為容蘭左一句“髒死了”右一句“髒死了”心生不滿呢,回頭見著容蘭痛得嗚咽,又有些不忍了,“真的很疼啊?”

  容蘭回頭瞪眼道:“要不你試試!”

  余燦臉綠了,“我怎麼試啊!”

  容蘭不管,道:“你扶我過去,我走不了了!”

  聽著容蘭指使的口氣,余燦皺眉了,“我為什麼要扶你過去!”

  “你不扶我過去誰扶我過去!”容蘭回道。

  余燦聽著她理直氣壯的這一句,沒話了,正琢磨著該怎麼回應時,容蘭已經將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看著那雪白跟藕搬水嫩的胳膊,余燦眨了下眼睛,腦子一熱,然後乖乖的下床扶著她去內間。

  只是走了幾步發現容蘭慢吞吞的還一直吸著氣,他不耐煩了,“你能不能走快點啊,別跟個老太太似的!”

  “疼嘛!”容蘭痛得都懶得理他了。

  余燦低頭見她臉色都發白了,撇了下嘴,而後開始內心作劇烈掙扎,半晌後,他心一定,攔腰將她抱起。

  容蘭正在感受著下面的疼,冷不防被抱起嚇了一跳,抬頭見余燦目光閃爍卻又繃著個臉辦正經,忍不住抿唇笑了。

  余燦余光瞥見她的笑意,瞪眼道:“你笑什麼!你看你都重死了!”

  “我哪裡重了!”恨重心理女子皆有,容蘭聽著這話,咬牙了。

  余燦目光閃了閃,哼了一聲後不說話了——他剛才也就隨口說了這句,容蘭抱在懷裡,還真是一點都不重。

  進了內間,容蘭探了下桶裡的水,道:“呀,都冷了。”

  “那就讓他們再燒些唄。”余燦毫不在意的說道。

  容蘭瞅了他一眼,道:“都什麼時候了,多麻煩人啊!”

  “那有什麼麻煩的。”余燦不置可否,以前不管多晚回來,這熱水總是說要就要的。

  容蘭見他這態度,道:“你呀,都不知道體諒人。”

  “我哪有不體諒了!”我要不體諒你,剛才能扶你抱你!余燦氣哼哼的道。

  容蘭一想他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也就不再說了,只道:“算了,我就用這溫水擦一下吧。”說著,拿起邊上干淨的帕子便去浸水,過了半晌,回頭又道:“你還在這干什麼?”

  余燦一聽,傻眼了,想到她擦的是什麼地方時,臉一熱,扭頭走了。

  哼!過河拆橋!

  當然,他也沒走遠,只在外邊等著。他抱著人進來,待會還得抱著人出去呢。真是麻煩!

  而當容蘭擦洗完後將她抱回到床上,余燦想了想,也回到了內室,然後拿著帕子擦起了自己的棍子——上面還有些血跡呢。

  等到兩人再次上了床,四周安靜下來時,氣氛又變得古怪。

  容蘭覺得疼,也就不再動,只平躺著,可是她是個擇席的,所以雖然覺得有些累了,也閉了半天眼睛了,可還是睡不著。

  而余燦呢,感覺著近在咫尺的溫香軟玉,心裡又開始活動了起來,而下面那棍子也再次精神起來——嗯,剛才雖然一開始痛了些,可最後那感覺,真的好舒服,看來小蔡說的不假啊!

  余燦生出了再來一次的念頭,可想著剛才容蘭痛不欲生的模樣,又有些不敢下手,可是不下手,又有些心癢癢——小蔡不是說女人做那事也會快活似神仙的麼,難道她就一點都沒感覺?

  余燦想著,斜了一眼邊上的容蘭,然後心裡又開始劇烈鬥爭——要不要再撲上去?

  而就在他看著容蘭想入非非時,冷不丁的發現容蘭轉過頭來也盯著他了。對上那明亮的大眼睛時,余燦心一顫,一時間竟有了些做賊心虛的感覺,然後趕忙別過頭。

  容蘭納悶道:“你看我干嘛?”

  “誰看你了!”余燦否認道。

  容蘭撇撇嘴,覺得有些熱,又把胳膊放到了被子外,然後嘆道:“我睡不著。”

  余燦瞥了一眼她的膀子,翕動了下嘴巴,終於把心裡的疑問問了出來,“你這胳膊上的疤是怎麼回事?”

  剛才扶她去內室時他就看到了,一指長的疤,橫在胳膊內側,看著怪突兀的,就跟白玉上的瑕疵一樣。

  容蘭抬起胳膊看了看,回道:“唔,那是跟我二姐打架弄的。”

  “……”余燦看她把跟人打架這回事說得輕飄飄的,面色變了——他差點忘了,這丫頭可是個野的!

  “那你怎麼跟你二姐打架了啊!”半晌後,余燦忍不住好奇又問道。

  “她罵我呢!”

  “……”罵你就要跟人打架……還真是……

  容蘭卻不高興再繼續說這個話題離開,因為容梅那句罵人的話太傷人了,所以她吸了口氣後,放下胳膊,道:“我們不要說這個了。”

  說著,目光隨意往余燦那這麼一瞥……

  然後……

  咦?

  啊!

  “啊啊啊啊!你怎麼又來了啊!”容蘭驚慌,趕緊轉個身扯過被子退到牆角,“你剛才不是變小了麼!”

  她又看到了余燦豎起來的帳篷了……

  “……”余燦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不過察覺到容蘭避之不及的態度,便回道,“誰要再來!”——好像一定要碰你似的!

  當心裡冒出這想法時,余燦怔了下,是哦,這丫頭又凶悍又蠻橫又不愛干淨,他干嘛一次次的想要跟她……哼!

  於是,余燦看著容蘭的眼神又變得不屑,見身上的被子都被她扯過去了,手一拉,扯了過來。往身上一蓋後,他背轉過身又道:“快點睡覺!”

  “那咱說好啦,你可不許再來了啊……”容蘭小聲道。

  “……哼!”

  容蘭觀望了半天,見他真沒再來的意思,琢磨了下後,便掀開被角也鑽了進去。

  “唉,把被子給我點,都被你卷走了!”容蘭拉扯道。

  余燦不搭理她,只是過了一會後,身子動了動,把被子松了過去。

  這丫頭,真煩人!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49:54

8、野丫頭可有規矩

  第二日一早,余燦正在睡夢中,卻被一陣悉悉索索聲吵醒了,睜開惺忪睡眼一看,卻見容蘭正在床邊穿衣裳。

  看到這麼一個女人站在自己面前,余燦先是一愣,想著這是自己昨天剛過門的娘子時,不滿道:“你起這麼早干嘛!”

  看天色,還很早呢!

  容蘭聽著這話,疑惑道:“早麼?不早了啊,我在四平鎮的時候可比現在起的早多了,我剛才看你睡得那麼香就沒敢起床,怕吵醒你。可見你一直睡一直睡老不醒,我躺不住了就起來了。你也快點起來吧。”

  余燦本來還想再睡,可是容蘭劈裡啪啦一通下來,剩下的一點睡意又被掃干淨了,而再想起昨天夜裡的事,就開始郁悶起來了。

  昨天夜裡,這丫頭一個勁搶他被子,他只要一醒來,就能發現身上的被子沒有了!來來回回被凍醒好多次!最後他實在忍不住了,把背角壓在身子底下,讓她怎麼扯也扯不走!可是這麼一來,這丫頭冷了,就一個勁往自己身上拱,煩死人了!真是搶被子不是,不搶被子也不是!結果鬧騰到後半夜,他實在受不住了,才隨便她怎麼靠過來了,只一個人鋪天蓋地的睡過去!

  可困死他了!

  現在她居然還好意思怪他一早上睡得熟!

  余燦郁悶,很郁悶,然後也不理她,蒙上被子繼續去睡。

  可是這時,外邊傳來小香的喊聲:“三少爺,三少奶奶,今早你們還要去請安的。”

  新媳婦過門第二天,例行請安,這是規矩。可是等了半天裡面不見動靜,小香忍不住了提醒起來了。

  容蘭聽著這話,回了個知道了,然後趕緊推余燦,“快起來啦快起來啦。”

  余燦被吵得煩躁,被子一掀,紅著眼睛瞪著容蘭。

  容蘭道:“你再看我你也還得起來。”

  “……”余燦憤懣。

  容蘭見他起來了,便去開門,在外等了很久的丫鬟便端著臉盆等物什便走了進來。

  請安的請安,免禮的免禮,容蘭應付完,便去漱口洗臉。而當她一個無意回頭,見余燦正伸著手讓丫鬟穿衣裳時,吃驚了,“你都讓別人穿衣裳的啊?”

  余燦抬起眼皮看著她。

  容蘭想起他“懶”的美名,蹙了下眉頭,嘀咕道:“還真是名不虛傳。”見丫鬟給他穿完衣服退了下去,又小聲道,“你這麼大的人還好意思讓人家給你穿衣服,不害臊!”

  余燦聽著這話,被嗆住了,想著說些反駁的話,可是想了半點都想不出來。以前這都是理所當然的事,他根本沒多想,反正從小到大不都是丫鬟給他穿衣裳的麼,可是經容蘭那麼一說,他還真覺得有些怪異。

  的確啊,他都十八歲了,再讓人穿衣裳,好像是蠻奇怪的哦。

  不對不對,怎麼跟著這丫頭走了!這有什麼啊!他是少爺,不就是讓人伺候的麼!

  余燦心裡這麼想著,可是當小香拿來玉佩想要給他掛上時,他瞅了一眼容蘭,見她跑開了,便搶過玉佩道:“我自己掛。”

  小香聽著這話,一臉納悶——她是不是哪做錯了啊?

  而當余燦看到丫鬟抱著昨日換下的衣裳出來時,嘴張大了,因為他看到了喜服裡那塊雪白的帕子——糟糕!他把這茬給忘記了!

  容蘭進來時,見余燦手裡拿著塊雪白的錦帕,疑惑道:“你拿著這干什麼啊?”

  余燦眨巴了下眼睛,低聲道:“你下邊還有血麼?”

  “……”

  “……”

  “……”

  “……這個昨晚上該墊著的……是貞潔帕……”余燦見容蘭一個勁拿著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自己瞧,硬著頭皮回道。

  聽著這解釋,容蘭明白了,而後瞪眼道:“所以你忘記了!”

  “……嗯。”

  “那我不管,昨晚上你可瞧見了啊!”貞潔帕是什麼,余燦一說起,容蘭就想起來了,據說曾經四平鎮一新媳婦就是因為沒在貞潔帕上落了紅,所以出嫁第二天就被下了休書送了回來。而現在見余燦把這事忘記了,容蘭不由有些著急。

  余燦頭疼了,“你不要著急嘛,我想想法子。”

  容蘭看著他迷迷糊糊的樣子,氣得牙癢,想到什麼,將他拉到屏風後,然後伸出自己的手指就咬了起來——嗯,戲文上都說人家咬破手指寫了血書,那我也就試著咬一下吧!

  可是……好疼啊!

  容蘭咬了一會,始終不見血,想著更用力,可到底怕疼沒下得了口。想到什麼,她放下自己的手,然後趁余燦不注意,一把攥起他的胳膊拉出一根手指,然後狠狠咬了下去。

  “嗷——”余燦臉色立馬變了,“疼疼疼疼啊!”

  容蘭看著手指上咬出了血,滿意的笑了,然後拿過錦帕就往他手指擦去了,擦了兩下差不多了,攤開一看,見隱隱幾朵梅花,笑開了,“好了!”

  余燦痛得直吸氣,而當看到容蘭笑得一臉狡黠時,恨道:“你知不知道很疼啊!”

  “知道啊。”容蘭挑眉道。

  “知道你還咬我!”

  “就是因為知道了我才咬你啊。”

  “……你!”余燦氣結。

  容蘭看他那氣急敗壞的樣子,咯咯一笑,然後轉身走了,“快出去吧,他們該等急了。”

  余燦無可奈何,只能跟著她走,看到手指上血又冒出來了,趕緊伸進嘴裡吮吸,想到剛才容蘭也咬過,又連忙呸了兩口。

  髒丫頭!

  等二人來到大堂時,余家一眾老少都到齊了。

  余老侯爺當年也是個晚開竅的,一個人自由自在慣了,直到二十五六的時候才娶了一門妻室,而那余老夫人是個短壽的,生下余正後沒幾年就病死了,余老侯爺傷心之下,覺得續弦了指不定也是個有朝沒夕的,就干脆不再娶了,只按著余老夫人臨終前的話那般,好生照養著獨子余正。

  余正性子雖是迂腐,卻是個早開竅的,十八歲成年就贏娶了現在的余夫人。余夫人相貌不算特別出眾,倒極能生養,短短七年內,就生下了三個兒子,然後又在三十來歲時生下了麼女。

  而現在,除了麼女余燁年方十四依然待字閨中外,其他三個兒子都娶有妻室,長孫媳更是在前兩年生下了嫡長曾孫。

  此時,新婚大喜,外加四世同堂,別提多喜慶了。只是容蘭跟余燦小兩口的臉上,都浮現出了別扭的神色,因為剛才他們在來的路上,倆人又鬧矛盾了。

  事情起源很簡單,余燦想著容蘭是個野性的,可是在四平鎮事怎麼野都沒干系,橫豎不關他的事,而現在到了這裡,那就不能再這麼撒野了,不然丟的可就是他的臉面,所以走到半路上,他就提醒了,“你……待會注意點淑女風範,別丟我人。”

  容蘭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我怎麼丟你人了!”

  余燦說不上來,只道:“你自己心裡知道。”

  容蘭聞言憤然,怒道:“我還沒嫌你丟我人呢,你倒嫌上我了!”

  余燦不干了,睜著眼睛道:“我有什麼好嫌棄的!”

  容蘭回道:“你自己心裡知道。”

  然後,兩人憤然扭頭,各走各的,杠上了。

  而屋裡的人見著小兩口走進來,卻都是眼前一亮。余燦跟容蘭都是面白貌美的,再穿著簇新的紅底鑲金線暗繡雲紋的衣裳站在一起,只覺明亮亮一片風光,好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余老侯爺瞧著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余正素來內斂,卻也忍不住暗暗點頭,而余夫人,雖然不待見容蘭寒酸的身世,可是今日瞧著這模樣,也不由暗喜——也當真只有這模樣的,才能配得上燦哥兒啊!

  當然,除了這三位,其他的人表情卻是不一。大少奶奶金氏跟二少奶奶文氏相視一眼,目光中各自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而後又是坐正,面露得體又親和的笑容。

  這邊,容蘭已經跟余燦跪下,向著家中長輩磕頭獻茶請安,完了後,就被引領著去認哥嫂諸親。而當到了大嫂金氏那邊時,邊上三歲的嫡長曾孫小余慶看著面前這個漂亮的三嬸,突然開口了,“野丫頭!沒規矩!”

  這話一說,聽到的人臉色變了,特別是大少奶奶金氏。

  一個三歲的孩子第一次見著人怎麼會這麼說?要麼就是大人教的,要麼就是無意聽到大人說起偷學的,而無論是哪種,都不好啊!

  金氏忐忑的看了一眼余老侯爺,發現他微微的皺了下眉後,心繃了起來,然後趕緊對小余慶道:“別瞎說,叫三嬸!”

  小余慶天真爛漫,覺得這個“野丫頭”叫得特別好玩,便也不改口,反而喊得更來勁了。

  氣氛一下尷尬起來了。

  而這時,余燦開口了。

  “小余慶,你要再這麼喊,你也就是個沒規矩的,會變成野小子的!她可是你三嬸!”

  容蘭聽著這話,心詫了,轉過頭一看,卻見余燦斜了自己一眼又扭過了頭,一臉的懶得理你!然後不知怎麼的,她這心就暖起來了,天知道剛才那一剎那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余燦察覺到容蘭在看著自己,忍不住又拿余光瞥了一眼,心裡想著:哼,野丫頭!沒規矩!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0:08

9、宮中貴人贈玉佩

  余燦跟容蘭暗潮湧動,而金氏聽著這話臉色更難看了,余燦明面上是訓導小余慶,暗地裡不是直指她教子無方麼,想到這可能,金氏看向余燦的目光變了變,不過再一想,又覺得不是,三弟不是那麼厲害的主,那這是自己想多了?

  金氏想了想,沒法確定,只是咬著牙忍下來了,然後琢磨著以後跟人說話還得避著點小余慶,不然指不定還會出什麼問題。

  ——小余慶說的那話,是聽到她跟貼身丫鬟早上時候閑來議論起容蘭了。

  一個波折過去,剩下的都是太平順利,眾人閑坐著聊了一會,便都散去。

  余正拉著大兒子二兒子去書房討論事情,余燦則是被余夫人拉到了內間詢問昨晚事宜,金氏跟文氏就著身上的衣裳竊竊私語,而容蘭呢,則被喚過來陪著余老侯爺說話。

  余老侯爺喝完半盞茶,在這坐不住了,便起身道:“蘭丫頭,扶老頭子回屋去。”
  容蘭聞言,咧嘴一笑,伸手便去攙扶。自自然然,毫不造作,這是熟到了一定地步的表現。

  而文氏跟金氏看著,卻覺得有些礙眼。

  等人走遠了,文氏上前對金氏說道:“瞧見沒,老爺子對老三媳婦可不一般吶!咱倆要扶他的時候,他可是一口一個老頭子身子好,還能走得動,可把人給拒絕的死死的。”

  金氏瞥了她一眼,回道:“老爺子看重老三媳婦,這不早就知道的事麼?當初這門婚事,可是老爺子不顧爹娘反對定下的。”

  提到這事,文氏圓潤的臉上浮現了一絲不悅,“這叫什麼事啊,以後這要一起出去,還不丟死了。咱們是什麼身份,她又是什麼身份……”

  文氏雖然體胖,但並不心寬,一想到以後要跟這個沒身份的庶女同坐一桌,就有點不滿。

  而在這時,身後突然飄來一個稍帶著稚嫩的聲音,“什麼身份不身份的,還不都是我們余家的媳婦。”

  兩人聽著這話,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卻是四丫頭余燁從邊上冒了出來。

  金氏跟文氏都對這位小姑子有點發怵,是個憤世嫉俗逮著看不順眼的就要抨擊一番的主,性子古怪到了極點,誰也親近不了。想當初她們剛進門時為了撈個賢惠親和的美名,還特意去接近她,可結果,真真是被刺得體無完膚。

  什麼“笑得那麼勉強干脆就不要笑了,你笑著不舒服我看著還別扭呢”,什麼“你沒必要討我歡心,你討了我歡心我也不會賞你倆銀子”……如此種種,當真讓人聽了難堪之極。

  而現在再聽著她這話,兩人都心照不宣的閉了嘴——得,咱惹不起躲得起,走了再說。

  余燁看著兩位嫂子面帶尷尬的走了,嘴角扯了扯,丟了個不屑的眼神後,自言自語道:“只會背地裡嚼舌頭,當著面,一個比一個賢良,這臉皮換來換去也不嫌麻煩!”說完,斂了斂衣裳,往自己的院子也走了。

  再說容蘭那邊,余老侯爺被她扶著,邊笑邊道:“蘭丫頭,嫁到我老余家,感覺怎麼樣啊?”

  容蘭道:“這才第一天吶,哪能有什麼感覺。”

  余老侯爺嘿嘿一笑,道:“那有什麼感覺了顆得告訴老頭子。”

  “知道啦!”容蘭回著,心裡卻想起了一個事,猶豫了下,又道,“老爺子,大嫂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容蘭不是傻子,剛才小余慶這話裡面包含著怎樣的意思,她不用想就能明白,這准是大嫂那邊背地裡議論她被小余慶聽到又學了去了,而這帶著“野丫頭”“沒規矩”這評價的,肯定也沒好話。

  余老侯爺聽著這話,回頭瞧了容蘭一眼,見她抬著頭看著自己臉上悲喜難辨,不由停下問道:“那她要是不喜歡你你准備怎麼辦?”

  “不喜歡就不喜歡唄,俗話說得好,我又不是銀票,撈不著每個人都喜歡我,您說是不?”

  余老侯爺見她笑得率真,樂了,“這俗話說得還真好!對,她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咱又不是跟她過日子!我告訴你啊,老頭子還不喜歡她呢,不過這是個秘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啊!”

  容蘭見他鬼鬼祟祟眯著眼的樣子,笑道:“那您為什麼不喜歡她啊?”

  “唔……”余老侯爺剛要回答,想到什麼,瞪了一眼容蘭道,“壞丫頭,你想讓我學著她們在背後嚼人舌根是不。”

  容蘭聽著這麼個回答,哈哈笑了,“老爺子,到底誰壞了啊!”

  這余老侯爺,看著沒回答,實則卻是回答了個透徹。

  一老一少鬧騰了半晌後,余老侯爺又道:“反正啊,你跟阿燦好好過日子就成了,最好趕緊給我添個曾孫。其他的人,你也犯不著搭理她們,反正各房除了初一十五逢年過節外都是分開吃的,也碰不著面。”

  “咦,不在一塊吃的嗎?那您呢?一個人吃的?”容蘭詫異的問道。

  余老侯爺捋了捋胡子,眯著眼笑道:“以前是一個人吃的,以後不是了。”

  “?”容蘭納悶,而當她看到余老侯爺的院子在哪裡時,明白了,“好嘛,敢情以後你又要上我這來蹭飯了!”

  “嘿嘿嘿。”余老侯爺笑得跟偷著油吃的老鼠般。

  原來,余老侯爺的院子是緊挨著容蘭跟余燦的院子的,中間還連著一條青石鋪就的小道。

  “我跟你說啊,原來阿燦是住在南邊的院子裡的,可老頭子一想啊,這住這麼遠,老頭子過去多不方便啊!就趕緊讓人我這邊上空著的院子收拾了出來……嘿嘿嘿,蘭丫頭,老頭子可惦記著你的手藝很久了……”

  容蘭看著余老侯爺皺著臉可憐兮兮的樣子,真是哭笑不得,想起之前在四平鎮時每到飯點他就跑來蹭飯,就更加無言,不過……嗯,一個人吃飯確實挺無聊的,吃飯這回事,還是人多吃得才香啊!

  “當然了,老頭子也不是白蹭飯的,我這提前給你准備了謝禮呢!”說話間,兩人進了院子,又進了屋。

  而當容蘭看見屋裡坐著的一人時,又驚又喜,“郭爺爺!”

  郭爺爺,郭明實,曾經官任戶部侍郎,告老之後就一直待在四平鎮的老宅,之前跟容蘭也算鄰居了,說起來他還是容蘭的啟蒙老師。而余老侯爺來四平鎮拜訪的老友,也正是這麼一位。

  郭老見著容蘭,眉眼間也是笑意,“我前天就來了,想著老余頭在我那白吃白住了好幾年,我怎麼也得吃回本來,所以啊,就這麼住下了!”

  “你個老東西,老子哪有白吃白住!”余老侯爺聽著少時伙伴消遣自己,忍不住回罵道。

  容蘭看著兩位老人家又鬥起嘴來了,站在邊上樂得直笑,她就最愛看這兩人鬧騰了。

  半晌後,余老爺子不敵郭老嘴皮敗下陣來,憤懣道:“你不是有東西送給蘭丫頭麼,還不拿出來!”

  郭老聞言,忙從邊上拿出個錦盒,遞給容蘭道:“郭爺爺沒什麼送的,這個你戴著玩吧。”

  容蘭打開一看,眼睛亮了,只見雕花刻鳳的描金錦盒裡,放著一塊嬰孩巴掌大的玉佩,通體翠綠無雜色,襯在雪白的帕子上,只覺晶瑩剔透名貴之極。

  “真漂亮!”容蘭忍不住贊嘆道。

  兩位老人一聽,對了一眼,笑了,然後余老侯爺道:“喜歡那就戴上吧。”

  容蘭跟郭老早就熟稔,所以也不矯情,說了聲謝謝後,就將玉佩掛在了脖子上。一瞬間,只覺這玉佩跟抹了油似的,戴上就滑了下去,先是冰冰涼的,馬上又溫溫熱熱就跟和皮膚融為一體了般,而在隱隱約約間,似乎還能聞著一絲幽香。

  “咦,這玉佩怎麼還帶著香味?”

  郭老聞言,笑道:“這玉的確是有香肌解乏的功效的。”

  “這麼神奇?那這是不是很名貴了?”想到這個,容蘭這玉佩有些掛不住了。

  余老侯爺忙道:“不名貴,你瞧老郭子那摳門勁,能舍得花大價錢送個稀世珍寶給你?得了得了,老頭子要跟他下棋了,你趕緊回去找阿燦玩去吧!”

  容蘭聞言,也不再說什麼了,見兩人當真開始廝殺起來,回頭給他們倒了兩杯茶後,就笑嘻嘻的走了。

  而當容蘭走遠,郭老狠狠的吃了余老侯爺一個炮後道:“你個老東西,不就送個東西麼,至於這麼麻煩麼!還非得讓我送!”

  余老侯爺扯著老臉笑,“這東西又不比尋常。再說了,我那兩個孫媳婦眼睛盯著呢。”

  郭老聽著這話,嘆了聲,而後又道:“宮裡那貴人如今可好?”

  余老侯爺笑容放了下來,回道:“皇後娘娘這些年不盯著了,倒是可以喘口氣了,只不過還是如履薄冰的過著,生怕就露了什麼馬腳。這次送玉佩給我,也當真是行了大險了……”

  郭老沉默半晌,嘆道:“昨晚上,我夢到我跟你,還有小寧子一起上學堂的事了……”

  “唉,這一轉眼,都六十年過去了……得了得了,別扯這些沒用的,趕緊下棋吧!……嘿,將軍!老子又贏了,哈哈哈……”

  “你個老混蛋,我剛才那個車呢!”

  “你哪有車啊,不早就給我吃了!”

  “你你你又偷棋!”

  “才沒用!你自己是個臭棋簍子罷了!”

  “哼!我不跟你計較!”

  “……”

  兩個老頭又起爭執,容蘭則拿著盒子出了院門。她本來想走那小道,一想她得趕緊熟悉著侯爺府,便又走了大路。

  而就在她穿過一個花園時,看到迎面走來了幾個人,為首的正是她的兩個嫂子。

  容蘭一看,頭皮發緊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0:21

10、容蘭反轉訓二嫂

  金氏跟文氏見著容蘭,停下了話頭,又紛紛堆著笑意像她走了過來。

  “我說前面怎麼有個人比花還艷呢,原來是三弟妹。大嫂,您瞧瞧,這花跟三弟妹一比,可得羞煞了。”文氏比著手上一株花笑著說道。

  金氏心裡念著剛才的事,所以一時也不好跟容蘭熱絡,便只含笑應和組,“誰說不是呢。”

  容蘭看了那花一眼,抬頭笑嘻嘻道:“這花不是被摘下來蔫掉了麼,哪來的羞煞?”

  “……”兩人聽著容蘭這話,又看著容蘭笑得一派純澈,嘴角一扯,無話了——沒聽出來咱們這是恭維客套麼!

  容蘭掃了一眼兩人的表情,眨了眨眼無辜道:“怎麼,我哪裡說錯了麼,兩位嫂嫂的表情怎麼如此怪異?唔,容蘭年幼,有時候說話難免失了妥當,兩位嫂嫂切莫見怪!”說著,畢恭畢敬的福了個禮。

  這麼一來,兩位嫂嫂只得連忙攙扶,邊笑邊道“弟妹說的哪裡話”,只是這笑容可是整一個僵硬——得,明明開始好端端的,怎麼現在變得好像她們做錯了事,欺負了剛過門的弟媳似的!

  容蘭余光瞥見兩人表情的不自然,低著的臉上扯出一笑——唔,不是裝模作樣麼,誰不會啊!

  這時,金氏瞥見容蘭手中的錦盒,目光一閃,便道:“弟妹這手中的盒子可真漂亮。”

  文氏聽得這話,低頭一看,也見著了,於是這臉上的笑意便有了些酸,“老爺子果然疼三弟妹。”

  容蘭一琢磨,便知兩人誤會了,便解釋道:“這可不是老爺子送的,是郭老送的。”

  二人自然知道余老侯爺院子裡住著個郭老,只是她們如何能輕易相信。金氏眼尖,瞧見容蘭脖子裡隱隱露出來的小半塊玉,想著早上時也沒見著她戴什麼,便道:“這玉佩與弟妹倒是真相配。”

  容蘭用手摸了摸,心裡琢磨著兩人口氣都有點古怪,也不知裡面藏了什麼究竟,便干脆只笑笑,不說話。

  金氏跟文氏見在容蘭嘴裡套不出什麼,也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容蘭見再聊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便想著走了,可一轉頭,看到遠處廊上幾個小廝正抬著一個個裝著吃食的桶往外走時,又好奇了,“這些是都要倒掉的麼?”

  那桶裡堆著的,都是昨日喜宴沒吃完要倒掉的,裡面甚至還有整雞整鴨。

  “吃不完,自然要倒掉了。”文氏回道。

  “真浪費。”容蘭有些心疼。

  金氏跟文氏聽著這話,蹙起了眉頭。文氏扯著嘴角道:“弟妹啊,這些話以後你還是少說說吧,這要讓人聽著了,可不得笑掉大牙,白白丟了臉面,你現在好歹也是侯爺府的孫媳了,可不比原來。”

  文氏比容蘭年長兩歲,出身豪門,卻是個小心眼的,剛才被容蘭弄得已經不愉快了,現在逮著機會,自然是下狠了勁的戳,這字字句句裡,全是對容蘭的不屑與鄙夷。

  容蘭聽著卻也不惱,只抬起眼皮笑道:“容蘭愚鈍,二嫂這話我可有些聽不懂了,是說了什麼讓人聽著會笑掉大牙白白丟了臉面?”

  “就是你說的這浪費啊!你要不丟掉,難不成還擱著一頓頓的吃?就這麼多,可不得吃個十天半個月的,你見過哪家大門大院幾日吃著剩飯剩菜的,這就連下人們都不願意吃的。”文氏這話,是暗含著容蘭都不如下人的意思了。

  金氏一聽,心裡有些驚,本要提醒文氏,可一想還是作罷——文氏是個心胸狹窄高傲自大又沒腦子的,正好借著她刺一刺容蘭,她嘛,就坐山觀虎鬥了。金氏這麼想著,也就不再說話,只在一邊袖手旁觀。

  文氏說完還覺不夠,又道:“嫂子說話直,聽著也許不舒服,但也是為你好。你現在在咱們面前說這話也就罷了,萬一在別的場合說這話,被別人聽了去可就不好了,還指不定以為咱們侯府的人多麼寒酸呢!”

  說話間,文氏又擺出了一副高高在上訓導的架勢。

  容蘭見她說完了,笑嘻嘻的道:“二嫂說的可不對。”

  文氏蹙眉。

  容蘭繼續道:“容蘭剛才只說了一個浪費,二嫂就補出了這麼一串做成了文章,真正是厲害,只是容蘭不得不說,二嫂這審題著實出了問題。容蘭說這浪費,是覺得把這些好好的吃食倒掉有些浪費,而沒有說要把這些東西留在府上給大伙吃……

  容蘭雖然不比二嫂金枝玉葉,卻也知道豪門富家不食剩的,只是咱們不吃,卻有別人願意吃。容蘭在四平鎮的時候,每次家中辦了什麼事,余留下來的剩物都撿了好的去送往破廟大雜院,那裡居留了好多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可憐人……

  剛才容蘭就想,京城雖然繁華,但多少也會有這麼一些地方住著這麼一些可憐人,那如果把這些剩物送過去給他們吃,不是攤不上一個浪費麼?

  容蘭無才又年幼,卻也知道個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身處豪門有時不得不鋪張,但是鋪張之後也應當減少可能的浪費,而把這些剩物送給他人,他人解了腹飢,咱們積了功德,何樂不為?容蘭聽說二嫂似乎已有四月身孕,那這恩澤他人,說不准也就替自己攢了福分……”

  說到這,容蘭頓了頓,眼瞅著文氏的肚子。而文氏早就把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了。容蘭一笑後,又道:“另外,聽剛才二嫂的意思,是咱們在外不能講個勤儉節約了是不?若是講了個勤儉節約,便能遭人恥笑是不?呵呵,對於這點,容蘭實不能苟同。節儉不是摳門,更不會讓你蒙羞,它是一門學問,你要學好了,不但能將一個家操持的和美福旺,更能在外邊得個賢名掙個風光,而這風光,不是一擲千金就能相比的……倘若在外說個節儉就能被人恥笑,那容蘭覺得,恥笑的這人,也定是虛榮不知人生酸甜苦辣為何物的。”

  “再者,貧賤富貴這事從來是不定的,咱們這一輩衣食無憂,但誰都保不准子孫後代也能跟咱們一樣,所以,容蘭覺得,為了長久,咱們這些婦人,做不了開源,也當做個節流,嫂嫂,你說是不?”

  容蘭說完,繼續笑嘻嘻的看著文氏,黑白透亮的雙眸一瞬不瞬的,就像要看進人的心裡。

  而文氏聽著容蘭這長長的一串話,臉色早就變了幾道,就跟狠狠的被人抽了幾耳光一樣,她這眼裡,又是憤懣,又是難堪,卻惟獨沒有頓悟這一神色。

  容蘭見著,眉頭一動,心想文氏果然還是沒能聽進去,不過也沒關系,她要說的都說完了,別人聽不聽得進去那就是別人的事了。

  人跟人這差別,不是一朝一夕只言片語就能改得過來的。

  想了想,容蘭又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說著施了個禮,又笑了笑,然後轉身走了。

  金氏看著容蘭的背影,若有所思。而文氏見她走了,卻不甘的道:“這小蹄子,還真是伶牙俐齒!我想了半天沒能想出反駁的話,氣死人了!”

  文氏還有句話沒說出口,那就是:總覺得自己被罵了,可是怎麼也想不出是哪一句!

  金氏見文氏鼓著臉生氣,忍笑勸慰道:”就一毛丫頭,別理她。對了,你對那玉佩怎麼看?”

  文氏愣了愣,道:“哼,什麼郭老送的,那一准是老爺子怕我們知道後不高興扯了幌子呢!我瞧著那玉成色極好,定是個名貴的,這郭老與她沒個關系的,能送她這麼好!再說了,咱們過門的時候,也沒見著這郭老送什麼東西!這老爺子啊,就是偏心!你看,咱們倆的官人,一個個都是被婆婆帶著被公公教著,從棍棒底下出了材,就這老三,自小老爺子帶著,還舍不得讓他吃丁點苦,別說讀書念字了,就他長到這年紀,還都不讓他出去做事,只讓他一日日的拿著賬上的銀子吃喝玩樂!你瞧瞧他那要死不活的德行,到底哪好了!”

  金氏見她越說越氣越說越過,忙拉扯道:“小聲點,你是想讓所有人都聽見不成?”

  文氏瞪著眼道:“聽見又怎麼了!我說金玉,難不成你就不著急?原先這爵位倒是長房承的,可自從前年李家那一鬧,這規矩都破了!你看看老爺子寵著他們夫婦的樣,到時候要是下了令讓老三襲了爵位,我看你找誰哭去。還有啊,這明面上現在是婆婆管著家,可實際上,所有的權可都掌在老爺子手裡呢,有些事,就連婆婆都不知道的!如果到時候老爺子把那些藏著的家當都給了三房,咱們就等著喝西北風吧!”

  文氏一字一句直戳金氏的心事,金氏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不過她到底是個沉得住氣的,沉吟半晌後道:“得了,老爺子現在身子骨還硬朗,公公又還年輕,襲爵什麼的事還早著呢,咱們就別瞎操心了……”

  “我這是未雨綢繆!”文氏不甘道。

  金氏嘆了口氣,道:“得了,咱們先回去吧。”

  金氏跟文氏走遠了,邊上假山處,又走出來三個人。

  余正看著兩個媳婦的背影,臉色難看極了,回頭對著兩個兒子道:“你看看你們的好媳婦!”

  大兒子余煬是個溫吞老好人,見自己的媳婦剛才也沒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便弓著身子道:“父親息怒。”

  文氏剛才那些話可實在難聽,但是二兒子余煒卻表情淡淡,只道:“兒子不孝,娶了這麼個無德的,惹著父親生氣了。”

  余正聽著二兒子這話,嗆住了,因為這兩個兒媳婦,還都是余夫人一手挑選的,當初老二還是不滿這門婚事的。想著現在這是自作孽,余正更加憤懣,然後丟了一句“你們倆的媳婦出自名門,卻還不如一個鄉野之中長大的丫頭”後,便拂袖走人了!

  而兩位少爺各自回房後,一個開始數落,一個則開始冷言冷語最後差點動起了手。

  不過自那以後很長一段日子,大房二房裡的兩個女人都沒敢再惹容蘭。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0:34

11、霸王硬上弓好了

  容蘭告別兩位嫂嫂後,便回到自己的院子。一進門,就看到余燦倚在廊柱下喂鳥。身後雕欄畫柱,邊上繁花似錦,他一個人綢衣鍛帶的斜倚在那,遠遠一看,就跟副畫似的。

  容蘭站在明媚的陽光裡看著,禁不住咧開了嘴笑了——她這官人,可真正是俊。

  只不過當余燦看到站在那傻笑的容蘭,卻皺了皺眉,“你笑什麼啊?”

  容蘭咬了下唇,走上去道:“官人,剛才請安的時候你可是幫我說話了哈。”

  “那又怎麼了。”余燦表情不自然的說道。

  “我得謝謝你啊。”容蘭說著,抓起邊上的鳥食也給喂了起來。

  余燦一看忙攔道:“都喂過啦,你要撐死它啊。”

  這時,那鳥也嚷起來了,“撐死啦!撐死啦!”

  容蘭一聽,樂了,“這鳥還能說話呢。”

  “嗯。”余燦看著容蘭興致勃勃的,覺得有些聒噪,便扔了鳥食准備回屋,這時邊上小廝跑了過來。

  “三少爺,小蔡公子在外邊等您呢。”

  余燦擦著手道:“知道了,我換個衣裳就去。”

  “咦,你要出去嗎?”容蘭疑惑道,今天可是大婚第一日啊。

  余燦瞥了她一眼,沒答,心想你還管我了。

  走到臥房,想要更衣,見容蘭跟進來了,余燦又道:“我換衣裳呢,你進來干嘛。”

  “那麼緊張干什麼,又不是沒看過。”見他一臉防範,容蘭嘀咕道。

  余燦一聽,想起昨晚的事,臉微微泛了紅,而後道:“你也不害臊!”

  “不是我不害臊,是你皮太薄,你瞧你,都臉紅了。”容蘭嬉笑著說完,眼睛一轉又道,“你要出去玩嗎?”

  “嗯。”余燦越來越不耐了,這丫頭怎麼那麼煩人呢。

  容蘭不察,只道:“那你出去了我怎麼辦啊,我在這兒也不認識個人?”

  余燦一愣,轉頭看了一眼容蘭,卻見她正瞥著嘴,好像還挺可憐的,於是這心裡就有些怪怪的了。他想,這丫頭還比自己小兩歲呢,雖然性子野了一點,可總歸還小著呢,在這裡又是個陌生的……可是那也沒辦法,自己總歸是要出去的……

  想到這,余燦說道:“你要無聊,就跟小香她們一塊玩好啦。你也可以逗八喜,嗯,就是那八哥。”

  眼看時候不早了,小蔡應該等急了,余燦也不跟容蘭廢話,從抽屜裡拿了點銀票就往外走,想到什麼,又道:“實在沒事干了,你,你就繡花吧!”

  ——這丫頭那麼野,繡繡花磨磨性子也好。不過她會繡麼?余燦回頭看了容蘭一眼,表示懷疑。

  “……”容蘭聽著這話,齜牙了,天知道她最討厭繡花了!

  余燦繞過小徑正要往後門走,卻見小蔡正一路小跑的趕過來。

  “你不在門外等著跑進來干什麼?要是被我爹娘看到了我就出不去了。”余燦早上時候見著容夫人就已被告誡今天可不能出門了。

  小蔡眨著大眼道:“我這不是就想瞧瞧你媳婦去麼!昨晚上被那幫孫子灌趴下了沒撈得著看呢!”

  余燦見他又要往裡走,忙拉住道:“有什麼好看的。走了走了,忙正事要緊。”

  小蔡一想,道:“得,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嘿我跟你說,這回我一准能賭出塊好玉來,前幾次我跟中邪了似的,賭一次輸一次!你運氣好,待會給我多看看,要是真撈著個好玉,咱倆五五分……”

  小蔡,蔡德全,鎮遠將軍唯一的嫡孫,長得虎頭虎腦,卻也是個不學無術只顧玩樂的主,人生最大的愛好就是吃,最近新染上個愛好就是賭石,只不過鎮遠將軍是個恨賭的,所以小蔡也就小玩小鬧不敢來大的。但他又是個運氣背的,盡管小玩小鬧還是將手頭的余錢輸了個精光,憤懣之下便想拉著余燦去過眼——余燦什麼都不行,惟獨運氣比他好,小蔡拉著余燦,就是想沾沾他的運氣。

  說話間,兩人上了馬車。小蔡還在眉飛色舞的說著話,余燦的心思卻早就跑得老遠。等到小蔡好不容易閉了嘴,他猶疑的道:“小蔡,那個洞房是不是會很痛啊?”

  “啊?”小蔡正憧憬著他賭了塊好玉後大發特發呢,冷不丁聽到余燦這一問,愣住了,回過神來後又開始哈哈大笑,“阿燦,別告訴我你昨晚上沒成啊!”

  余燦見自小一塊長大的好友笑得這麼不厚道,郁悶了,不過想著他也不好意思再問別人,便又硬著頭皮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成了。”

  小蔡湊過來到:“那你進去了沒啊?”

  “……好像進去了。”

  “什麼叫好像啊!”

  “那到底怎麼樣才算進去了啊!”余燦見小蔡嗓門大了,忍不住也高了聲。

  小蔡覺察到余燦惱了,忙扯著笑道:“進去當然就是整條棍子進了洞啊……”

  整條……聽著這兩個詞,余燦更郁悶了,敢情他忙活那麼久痛了那麼久,到最後都沒進去啊!

  小蔡這會也開始摸著下巴納悶了,“你怎麼就沒進去呢?”

  余燦一聽這話,下意識的就反駁了,“誰說我沒進去的!她還出了血呢”

  “是嘛,那你就是進去了啊!”

  “也不是,進去了一點,後來我就……那個了……”

  “啊?……啊!……啊哈哈哈哈……”小蔡明白過來後,放聲大笑,“阿燦,你可真是慫爆了!”

  余燦黑臉了。

  小蔡還在拍腿大笑,“啊哈哈哈哈,瞧你那慫樣,老子當年可是全擠進去了才忍不住那個了,你怎麼還沒徹底進去就那個了,啊哈哈哈……”

  “小蔡。”

  “啊?”

  “你不是一直吹噓你第一次大戰三百回合才繳械的麼……”余燦幽幽說道。

  小蔡笑容立馬僵下來了,“額……那個……這個……”哎呀,這事根本不重要,咱們還是說說你的問題吧!”

  “……”余燦看著他一臉嚴肅,無言。

  “我早就跟你說了,這勾欄院你得多去去,嘗嘗滋味,你偏不信,現在你看,慫了吧,你媳婦一定鄙視死你了!”小蔡轉移話題道。

  余燦想著容蘭的模樣,暗暗琢磨著她到底有沒有鄙視自己。

  “得了,今晚你就再試試吧!這滋味可真是無限美好啊,保准你食髓知味欲罷不能!”小蔡晃著圓滾滾的腦袋說道。

  余燦皺了皺眉頭,道:“可是好疼的。”

  “疼嘛,一開始多少有點的,可是一會就不疼了。”

  “我是說她疼。”

  “那你管她干嘛,霸王硬上弓麼!”

  余燦開始想像了。

  小蔡琢磨了下,拍頭道:“哦不對,那是你媳婦,可不比勾欄院裡的那些女人。”

  “……”余燦突然想掐死這自小玩到大的友人。

  “那也不怕,你就慢慢來嘛。把她身子弄軟了弄濕了再進去,那她就不會怎麼疼了。”小蔡開始兜售經驗了。

  余燦等了半天發現他不再往下說了,便忍不住問道:“那怎麼把她弄軟了弄濕了?”

  “這個我怎麼知道,我又沒試過!”小蔡義正言辭。

  余燦:“……”

  “不過應該差不多吧,你就多親親多摸摸嘛,嗯,就這樣,你回頭試試。”

  余燦默默的看了小蔡半晌,心裡直吐血,這問了半天就跟沒問似的!

  ……

  余燦跟著小蔡去御石坊賭石,容蘭一個人待在院子裡,這人生地不熟的,她很快就無聊起來了,而等到晚膳時候還不見余燦回來,眉頭又皺起來了。回頭看到垂首站立著的小香,便問道:“你家三少爺原來一直很晚回來的麼?”

  小香跟容蘭同齡,正值二八芳華的年紀,只不過相對於容蘭的活潑,她這性子顯得謹慎柔婉許多,此時聽著這位新奶奶的話,也不急著回答,忖度了一下才道:“倒也不是常常的。”——一個月裡也就八九天吧,小香覺得自己有必要替自家少爺隱瞞一下,就白天她反戳兩位少奶奶就可以看出這位主可不是吃素的。

  “那他都在外面做什麼啊?”容蘭好奇了,對於這些公子哥的世界,她一時想像無能。

  小香想了想,回道:“這個奴婢就不太清楚了。”——嗯,知道也不能說。

  容蘭見問不出什麼,也就不再問了,見時候不早了,洗洗就去睡了。

  小香想要服侍容蘭卻被攔阻,見著她面色淡淡也看不出悲喜,小香心想:只怕三少奶奶是不高興了,不過也確實,哪家新媳婦新婚第二個晚上獨守空房的。

  而等到容蘭睡下沒一會,余燦終於回來了。

  或許真是沾了余燦的運氣,小蔡在御石坊賭石終於贏了一回,一高興,又呼朋喝友的拉著人去勾欄院喝酒,余燦本不想去,可架不住小蔡左拉右扯的,最後鬧到老晚,小蔡又被灌趴下,他才把他帶著送回到將軍府然後自己回了來。

  余燦沒見著容蘭,問道:“她呢?”

  小香回道:“三少奶奶說困了,便去睡了。”說完,欲言又止。

  余燦皺眉道:“她有事麼?”

  小香抿了下唇,道:“三少奶奶好像不高興了。”

  “為什麼不高興?”余燦有些納悶。

  小香猶疑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這三少爺有時候挺聰明的,有時候卻偏偏糊塗的離奇。

  余燦見小香不回答,眨了下眼睛也不再問,聞著自己身上的味道,便趕緊去內室洗澡——跟小蔡混一起,身上肯定全是酒味。

  只不過當他脫衣服要洗澡時,一個小瓶子不小心滾落到地上,而當余燦撿起時,小蔡那醉醺醺的話就又浮現在了耳邊:

  “喏,我剛幫你問了秀紅,她說給女人吃一點這個,就立馬又軟又濕了……嘿嘿,夠朋友吧,我可沒說是幫你要的啊……”

  “這是什麼?”

  “你笨吶,大名鼎鼎的春藥君啊!不過它有個大名,叫合歡散,啊哈哈哈……”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0:47

12、可是你手那麼髒

  余燦看著瓶子猶疑了半晌,最終還是扔到了邊上的抽屜裡——小蔡從秀紅那拿來的,肯定沒什麼好東西,還是算了。

  只是不用,怎麼將她弄軟弄濕呢?抱著滿心疑問,余燦回到睡房,看著側身睡著背對著他的容蘭,突然又想起小香說她好像不高興的事了。

  她有什麼不高興的?余燦皺著眉想了想,掀開被角上了床,發現容蘭睡在中間把他位置都占了後,郁悶道:“你你睡裡邊去!”

  容蘭正睡得迷迷糊糊,聽到聲音醒了,回頭看到余燦跪在床邊,眯著眼道:“咦,你回來啦。”

  “你動動!”余燦見她也不挪位,不耐道。

  “哦。”容蘭趕緊翻了個身。

  余燦瞅了一眼容蘭,心想她哪有不高興的意思啊!

  躺下後,感覺到被窩裡暖暖的,余燦覺得有點怪異——這可是拿丫頭剛才睡過的地方。想到什麼,他又問道:“你洗澡了嗎?”

  “哎呀,我忘記了!”容蘭道。

  余燦一聽,立馬坐起,眼睛瞪大道“你你你怎麼不洗澡!”

  容蘭眯眼笑了,“嘿嘿,騙你噠!”——她算是看出來了,她這位官人就是個愛干淨成癖的人。

  余燦不信,裡裡外外搜尋了遍,發現沒什麼髒的,這才又躺了下去,而當聞到容蘭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玫瑰馨香時,終於確定她是逗他的。

  可是這丫頭居然敢逗他!

  他可是夫啊!是她男人啊!

  余燦想到這個,覺得自己的尊嚴受了侵犯,於是轉頭對著容蘭道:“你以後要是再這麼沒規矩,小心我揍你哦!”——嗯,他要振夫綱!

  “我哪裡沒規矩啦!”容蘭卻道。

  “你不能沒大沒小,我可是你官人!”余燦想要說得理直氣壯,可怎麼聽都有些底氣不足的感覺。

  “那又怎麼了?”容蘭被余燦的反應弄糊塗了,見他半晌悶著不說話,又嘀咕道,“再說了,要是真打起來,你也不一定打得過我呢……”

  容蘭說得小聲,余燦卻聽得清楚,然後他這臉皮就熱了,“你說什麼呢,我一個男人怎麼可能打不過你!”

  “唔,這話以前有好幾個人說過,不過後來那些人都被我打趴下了。”容蘭極為淡定的說道。

  “……”余燦瞠目結舌,片刻後才憤然道,“你真是個野丫頭!”

  容蘭瞥了他一眼,回道:“那我要不打他們,他們就該欺負月妮了。哦,月妮是我胖嬸的女兒,胖嬸是我的奶娘。我跟你說,那幫小子可壞了,你要不揍到他們討饒,回頭他還得找你麻煩。哎,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說完,容蘭似真似假的嘆出了一口氣。

  余燦見狀,無言,不過想著她的經歷,也就不再說什麼了——這丫頭身世也怪可憐的。

  ——不知不覺中,余燦又忘了他振夫綱的心思。

  那邊容蘭說著話,起了精神,想到什麼,又道:“官人,你今天去哪了?”

  余燦不回答,只看著容蘭,目光中帶著警惕——她想管他不成?

  容蘭見他不回答,拉了下被子道:“你們這些公子哥在外邊都玩些什麼啊?”

  “你管這干嘛。”余燦悶聲道。

  “好奇唄。以前在四平鎮的時候就聽著你們這些人整日游手好閑不學無術,坑蒙拐騙說不上,吃喝嫖賭倒是全會,我就想這有什麼意思啊,真是虛度年華……”容蘭說到這頓了頓,轉頭看著余燦又道,“官人,你在外邊是吃喝嫖賭去了麼?”

  余燦本來就被她說得有點面熱,再看著她明亮的眼睛,更加架不住了,便只能含糊道:“你別瞎說。”

  “那就是沒有了?”容蘭笑道。

  “唔……”余燦閃爍著目光答道。

  “我就知道官人不是這樣的人。”容蘭說著,感覺到後背漏風,就往余燦那挪了挪,而這一挪,就不小心碰到了余燦的腿。

  於是,余燦神經一下繃緊了。

  容蘭不察,依然往余燦那邊靠,邊靠邊道:“官人,以後你別那麼晚回來了。”

  余燦瞥了她一眼,心想這是又管上了!只是當他見到容蘭露在被子外的白嫩的肩膀時,眼睛突然一熱。

  “你看你那麼晚回來,我都睡著了。被你吵醒了,我又睡不著了。”容蘭挪了個舒適的位置後,又慢吞吞的說道。

  余燦一聽,慪了。好嘛,敢情不是要管他,只是嫌他回來晚吵著他睡覺了!不過這回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容蘭就在他身邊一丁點遠的位置躺著,他只要一動就能碰著她。聞著她身上的芳香,余燦感覺著自己下邊的棍子一點點硬起來,一點點挺起來了。再想著昨晚那滋味,心裡更加活絡起來了。

  只是,到底該怎麼做呢?

  余燦回頭又瞧了一眼容蘭。容蘭側著身,低著頭,閉著眼,似乎是在醞釀著睡意,只是這嘴還在時不時的動著說些話。皮膚白皙水嫩,睫毛長而密,而那唇,小巧又紅潤……想及昨晚唇齒相觸間的柔軟,余燦悸動了,心跳也開始加速。

  砰砰!砰砰!跟戰鼓似的。

  而容蘭說了半天話,見余燦也沒個應答,納悶了,想著他是不是睡著了,便要睜開眼驗證,只是這眼皮還沒徹底睜開呢,她就感覺到頭頂一片陰影壓下,然後自己這嘴,就被堵上了。

  於是,容蘭的眼睛徹底睜開了。

  “嗚嗚……”

  余燦感覺到她的掙扎,松開她的唇後皺著眉頭道:“你別亂動。”

  “你不是說不來了麼!”容蘭沮喪道。

  余燦覺得頭皮有點發麻,“昨晚沒成。”

  “啊?”

  “別啊了,今晚再試試。”余燦說著,又要湊過去去親容蘭的唇。

  容蘭卻已用手推阻他的胸膛了,“什麼叫沒成啊?那怎麼樣才算是成了啊?”

  “就……就……就是要全部進去!”余燦支吾著回答道。

  容蘭一聽,嚇傻了,他那棍子可是好大啊,要全進去不是疼死啦!想到昨晚撕裂般的疼,容蘭臉色發白了,“我不要了!”

  余燦見她又開始掙扎了,煩了,“不會多疼的!我已經問過啦,就第一次疼,以後都不疼的。”——嗯,後來小蔡又傳授了不少知識。

  容蘭的注意力卻到了別處,“你已經問過了?……難道你原來也不會?”

  余燦見容蘭瞪大眼睛一臉質疑,結舌了,“誰誰說我不會了!”

  “那昨晚?”

  “昨晚是怕你太疼!”余燦說完,不管了,拉開容蘭擋在胸前的手不讓她動彈後,就又一把親了上去。

  ——這丫頭話真多!

  余燦技巧雖然生疏,但架不住他年輕氣盛,熱血沸騰到了一定地步,身體本能已經引導著他繼續下去的步驟。容蘭的唇軟軟的,甜甜的,舔吻不夠,慢慢變成了吮吸。唇齒間的美妙又帶動起了身體的反應,余燦迫切的想要擠進哪裡,所以手不知不覺的環緊了容蘭的腰,將兩個身子緊緊的貼合在一起。

  而容蘭呢,這回腦子裡已經是一片糊塗了。先是震驚於余燦原來也是個不知人事的,等到震驚變成好笑後,又開始緊張於余燦笨拙卻又猛烈的親吻,只是當兩人貼合感覺到他下面的挺立的堅硬時,她這腦子又變成了像是被轟炸過般。她睜大眼睛扭著身子想要逃竄,可是余燦胳膊把她捆得死死的,後來煩了,干脆一翻身將她壓在了身子底下,她就再也動不了了。
  
  親吻還在繼續,余燦似乎嘗到了甜頭,眼神有些迷離,臉色也泛紅了起來,於是他白淨的面容更顯俊俏。

  容蘭本來一直睜著眼睛,可是看著身上的余燦低著頭吻得那麼投入,不知怎麼的,她心上就生出了一絲怪異的感覺,心猛烈跳動之下,她情不自禁的就閉上了眼睛。而後,余燦火熱的身體以及淡雅的香味便徹底將她環繞,讓她有了些迷亂。

  只不過……

  當余燦把手伸進她的褻衣裡時,容蘭一個激靈,又清醒了。

  “你手伸進來干什麼!”她大驚失色。

  余燦抬起頭,看著容蘭跟見了鬼似的的表情,郁悶的說道:“摸一摸,你就不會疼了……”

  話是這麼說,只是這臉上一副“別以為老子願意摸你啊,老子是怕你疼才勉為其難摸你”的表情。

  當然,這心裡又是另有不同的了。

  ——怎麼這麼軟這麼嫩呢?

  就跟豆腐似的……

  想到這個,余燦下意識的就用了力,手掌將整個包住,然後擠捏起來,想著:它會不會被擠破呢?

  而這麼一來,容蘭喊起來了:“嗚,你輕點,疼啊!”

  容蘭喊著疼,可是真實的感覺卻不是一個疼字能形容的,被余燦握住椒乳的時候,一股異樣的感覺瞬間從乳尖蔓延全身,讓她戰栗,所以這聲音也止不住帶出了些顫音,聽起來格外嬌弱銷魂。

  余燦聽著,忙松了手,可是的那手剛脫離那柔軟時,又覺得有些不舍,所以猶疑了一下後,又輕輕覆蓋上去,小心的揉捏起來。於是,容蘭的異樣感覺更加強烈了,而這臉,也火火熱熱的燒起來了。

  而余燦看著容蘭紅著臉緊閉著眼睛睫毛顫巍巍的樣子,心也動了起來,只是想到小蔡的告誡後,又探下手去。

  嗯,小蔡說,你要不知道她有沒有濕,你就時不時的摸一下嘛!

  只是……

  手剛觸碰到花房,容蘭又激起來了,“你你你怎麼又要摸那裡啊!你手那麼髒!”

  手那麼髒……

  那麼髒……

  “……”看著容蘭一本正經的不滿,余燦心裡只如萬馬奔騰而過!

  啊啊啊,他都沒嫌她髒!她倒還嫌他髒了!

  余燦幽怨的看了一會容蘭,終於決定——哼!不跟你磨蹭了!

  麻利的退下衣服後,余燦便壓了下去。

  感覺到那又硬又挺的東西時,容蘭又開始緊張了,她手搭在余燦的肩膀上,顫聲道:“你你你輕點啊!”

  余燦本來想一不做二不休霸王硬上弓,可聽著這話,再看著容蘭可憐巴巴的樣子,這心又軟下來了,只是口氣還是很不善:“知道了!”

  說完,手探了下去,感覺到有了水後,便慢慢蹭起來,同時,嘴又親上了她的唇,手又覆上了她的綿軟。

  等到一陣耐心的輕吻跟撫摸後,余燦發覺差不多了,便鼓足了勁,猛一用力刺了進去……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0:59

13、好想再來一次啊

  雖然幽道有了些潤滑,但當徹底進入的時候,那撕裂的痛還是洶湧的來襲了,容蘭感覺到身體被貫穿,疼的眼淚都出來了,搭在余燦肩膀上的手指甲也深深的嵌了進去。

  “嗷,好疼啊!你不是說輕點的嘛!”她哭著道。

  此刻余燦正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刺激擊得發暈,那裡面溫熱緊窄,舒服極了,先前的疼痛已經消失,剩下的只有一種緊繃的酥麻感,讓人迫切的想要衝擊,想要頂撞,所以情不自禁的他就想挺動自己的腰肢,只是當容蘭的哭聲傳進耳朵裡時,他一下又不敢動了。

  余燦支起身,低著頭看著皺著臉的哭得一臉凄慘的容蘭,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容蘭感覺到余燦不動了,睜開眼,哽咽道:“是不是好了?”

  剛才他說全部進去才算是成了,那現在都已經全部進去了,應該成了吧——容蘭無限悲戚的想。

  余燦聽著這話,卻郁悶了,“還沒吶!”

  哪那麼快啊!

  看來上一回之後,真的被她鄙視了——余燦同樣無限悲催的想。

  容蘭一聽,緊張了,“不會吧!還要怎麼樣啊!”說著,便想抽身離開。

  而她這一動,下面就更緊了,余燦只覺下邊被絞了般,舒爽之感立馬從一點蔓延全身,欲念噴薄之下,他頭腦一空,覺察到容蘭就要脫離於他,忙用手摟住她的腰,然後更為用力的一頂。

  於是,入的更深了。

  容蘭深處被頂到,止不住的發出一聲呻吟,然後手指更加用力的嵌進了余燦的肩膀。

  余燦痛得皺眉,“你松手,不要再掐我了!”

  “痛嘛!”容蘭咬著唇道,不過話雖這麼說,心裡卻不是這麼想,因為剛才那一頂,除了感覺到痛般,還有另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有點麻麻的。

  余燦見容蘭委屈著,想了想,道:“我輕點就是了……”想了想,又低頭親了親她的唇,算是安慰。

  “騙人……啊!”容蘭本來想表示不信,可是只說了兩個字,就又低喊出了聲,因為余燦又開始動起來了,於是那又痛又麻的古怪感覺又產生了,然後她就又緊張了。

  余燦本來是怕她疼,慢慢抽動著,可是容蘭身子繃緊了,他下面就被緊緊包裹著不好動了。

  “你松一下啊,我動不了了!”余燦再次支起身,郁悶道。

  “怎麼松啊?”容蘭看著余燦一臉責怪,不干了。

  余燦見她又要跑,忙用手禁錮住,想到什麼,低頭輕上他的唇,手也再次覆上那冷落很久的綿軟——剛才這樣她的身子軟了,那麼現在這樣應該也能把她弄軟了吧。余燦這麼想著,便又開始揉捏起來,而他下面本來已是興致高昂,再在上面這麼一撥弄,下面就更加灼熱難解了,然後下意識的,他就慢慢加深了抽動的力度。怕容蘭又喊,他干脆長舌直入封住了她的嘴巴。

  而這麼一來,容蘭身上那古怪的感覺更強烈了。唇齒被吮吸舔弄,綿軟被擠按揉搓,下面被擊打頂撞,從上至下,從外至內,那股疼痛裡帶著酥麻的感覺將全部攻占,迷蒙了雙眼,染紅了臉頰,抽空了思維,酥軟了全身……

  當一股熱流直射而出有力的衝擊著她的花房,容蘭被燙得猛一個顫栗,而後,她的身體的某一處,一股潮水也溢了出來。

  余燦感覺著裡面的緊縮,那股舒爽的感覺便再次襲來,他下意識的繃緊了下腹貼著容蘭的身子,不舍得松開分毫。

  於是,鴛鴦帳裡,紅錦被下,兩個人安安靜靜的交纏著擁在一起,除了那陣陣帶著些銷魂意味的喘息聲以及隱約的心跳聲,這方天地裡,再沒有其他。
  
  過了很久之後,余燦體內的潮波漸漸退下,他微微抬起頭,看向身下的容蘭。他的雙眸像是蒙了一層霧,朦朧裡帶著些再簡單不過的欲念,臉上,則是泛著淡淡的紅色,於是他那俊俏的臉就憑增了分誘-惑的味道。而身下的容蘭,這時依然閉著眼,睫毛微微的顫動著,像蝴蝶扇動著雙翼般,紅潤的唇微微張著,還在局促的喘著氣。

  余燦看著這時的容蘭,突然覺得——這丫頭怪好看的。心念一動之下,他嘴角一抿,低頭親了親她的唇後,翻下身去。
  
  而這時,容蘭終於從暈眩中回神了,感覺到身上的重量消失了,她睜開眼,見余燦正給她蓋上被子後,喃喃道:“現在這算成了吧?”

  余燦眨了眨眼睛,回了一個字,“……唔。”

  容蘭聞言立馬癟嘴了,“那以後可以不要了吧……”

  余燦斜眼看她,想要說些什麼,可終究什麼都沒說——總不能告訴她他好喜歡剛才那感覺吧!

  可是他那麼舒服,這丫頭難道一點也沒感覺?

  余燦想到這,又瞥了一眼容蘭,卻見她側了個身,朝自己靠了過來。余燦下意識的就要避開,可一想,又不動了,任由容蘭的身子碰在了他的身上。過了一會,見容蘭不動,便又掃了一眼,見她肩膀露在被子外面,便伸出手輕輕的給她拉了一拉。

  容蘭本來有些昏昏欲睡了,被余燦一動,醒了,感覺到嘴有些干後,便道:“官人,我要喝水。”

  “?!”余燦看著容蘭的眼睛瞪起來了。

  容蘭皺著眉頭道:“渴了。”

  “……”余燦聽出來了,這丫頭是使喚她呢!

  “渴了自己倒。”——我是你官人,怎麼能聽你指使呢!

  容蘭見余燦翻個身子也不下床,不滿了,“都被你弄的痛死了,怎麼下床!不倒拉倒,下回不來了!”

  余燦豎著耳朵聽完,想了一下,下床了。

  ——哼,下不為例!

  容蘭仰著脖子將杯中的水喝完,然後把杯子往余燦手中一遞,“還要。”

  “……”余燦見她使喚的如此自然,臉黑了,不過看她渾身無力的,想了想,還是回頭又倒了杯。

  ——哼!事不過三!

  等到容蘭喝足了又躺下了,余燦這才掀開被子鑽了進去。躺下後轉頭一看,見她側著身蜷縮著也不動,心想她應該是累了,睡了,所以動了動身子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後,他閉上眼准備睡去。

  只是……

  外面似乎起風了,似乎下雨了,而他聽著這聲音,卻睡不著了。

  剛才的畫面在腦海裡回放,那股銷魂舒爽的滋味,又成了回味無窮,再想著容蘭那陣陣吟聲,余燦發覺……下面又精神起來了……

  ——好想再來一次啊!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1:10

14、官人挨訓真可憐

  第二天一早,是余燦先醒來的,沒法,他一翻身就滾下床了。

  昨晚,一開始余燦還忍著容蘭靠著他睡,可他是個愛干淨又一個人睡慣的,很快就覺得身邊靠著個人睡別扭了,容蘭又睡熟了推不走,那就只有他往邊上挪了。可是他一挪,被子空了,容蘭就覺得冷了,就又靠過去了,於是迷迷糊糊中他只好再往邊上挪,可挪著挪著,就到了床沿,然後再要挪,就砰的一聲滾下床了。

  “哎呦。”腦袋砸到地面,余燦痛得直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後,他忙爬起身,待看到床上容蘭抱著被子在他的位置上睡得正酣時,眉頭豎起來了。

  好嘛!把我趕到床底下,你一個人倒睡舒坦了!

  “你醒醒!可以起來了!”余燦推著容蘭道。

  容蘭正在做夢呢,被吵醒有些恍惚,睜開眼見外面天光大亮,意識到是自己睡過頭了,便忙支起了身,可是很快下面的刺痛便襲上來,“啊!疼!”

  余燦見容蘭臉色一下變了,怔住了。

  容蘭皺著臉道:“起不來了,好疼的。”

  余燦瞧了一會,悶悶道:“那那你就再睡一會吧。”

  “唔。”容蘭應著,便又躺了下去。

  本來余燦是想喊起容蘭然後自己再睡個回籠覺的,可一看她霸著自己的位置不動了,便知道自己是沒法睡了,這讓他有些郁悶,所以站在床邊好一陣後,他才無精打采的去喊小香備水。

  只是等到他洗完出來時,卻發現容蘭也穿著衣服起來了,看著他的臉色還極為不善。

  “昨晚睡覺被你吵醒,今早睡覺又被你吵醒,都睡不著了!”容蘭瞪著他道。

  余燦看著容蘭不滿的樣子,真是又冤又氣,天知道他剛才都把床讓給她睡了!

  容蘭說話間已經下了床,可是走了一步卻又停下來,然後抬起頭看向余燦,道:“我也要去洗澡……”

  “……”所以呢?

  “疼!”容蘭見他無動於衷,怒道。

  “……”所以這是又要他抱了!這丫頭真是使喚上癮了!余燦臉黑了。

  只是……

  半晌後,余燦還是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將她抱起了——這丫頭瞪人的樣子真凶!

  可是當他聽到接下來的話時,余燦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其實我只是想讓你扶一下……”容蘭認真的說道。

  ……

  將容蘭抱到內間,余燦便要走,可是在他轉身時,余光無意瞥見一樣東西,然後他就頓下了腳步。他看著容蘭掛在脖子上的玉,眼神有些疑惑——咦,她什麼時候戴著這玉了?

  余燦想起昨晚時候確實見著她脖子裡有根線的,便明白那時候這玉是轉到後面,所以他才沒看到。只是這玉——

  容蘭察覺到了他的表情,有點納悶,“你在看什麼吶?”

  余燦斂了斂神,道:“這玉……你的?”

  “嗯哪,昨天郭老爺子送給我的,好看嗎?”說著,容蘭已經將玉拿了出來。

  於是余燦看得更真切了,然後他的目光就動了一下。

  容蘭見他半天不答話,不由抬起頭,瞧見余燦表情,道:“官人,你怎麼好像不高興啊?”

  余燦回神,視線觸碰到容蘭明亮的眼睛時,下意識的扭過頭了頭,“別瞎說,誰不高興了!”

  “誰瞎說了!你這臉上可寫得清清楚楚的!”容蘭見余燦睜眼說瞎話,撇嘴道,不過感覺到手上玉的溫潤,便又忘了生氣,轉而笑道,“這玉還帶著香味呢!我就看著怪好看的。”

  余燦瞧這容蘭一副自得的模樣,哼了哼,目光停在她握著玉的胳膊上時,道:“那玉是好看的,可是你的鐲子就不搭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容蘭聽著這話,愣了愣,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玉鐲後,發現自家官人說的還真是那麼一回事了,跟這玉佩擱一起,那玉鐲簡直就是渣啊。不過,那又怎樣呢!那可是自家兄長從摳門嫂子那藏下來的錢買的,意義可不一樣!想著這些,容蘭心情又好起來了,然後看著余燦背影的目光變得不屑了——

  “哼,你就知道表面好看!”

  余燦聽著這話,自然而然的就想起容蘭再四平鎮形容他的那個詞——繡花枕頭,於是這臉色就變了,不過這會他心中有事,也懶得理會容蘭了,所以哼了一下後就走出去了。

  余燦是個懂玉的,所以一眼瞧見容蘭脖子裡掛的那玉後,便知道,這玉是非同一般的——非同一般到,不是尋常人就能擁有的。

  郭老爺子是個出了名的大清官,怎麼可能有這玉?就算他有這玉,又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送給那丫頭?

  那麼,這是爺爺怕其他二房的人吃醋,所以借著郭老爺子的手送給她的?

  余燦垂下雙眸,很快否定了這個揣測。余老侯爺為人做事帶著二分痴三分直五分油滑,如果他想把玉給容蘭,要麼之前就給了,要麼就在眾人面前大大方方的給,斷不至於拐個彎讓人送。

  所以……

  這玉是另有人借著兩個老人家的手送了……

  余燦看著八喜在鳥籠裡蹦來蹦去喊著“少爺早”,心裡卻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樁事,然後他的雙眸便有了些黯淡,整個人也變得更加的無精打采起來了。

  ……

  中午時候是一家老少在一起吃的,郭老爺子有事要回去,余家上下算是為他踐行了。而等到散場時候,余燦被余正留了下來。

  走到偏室,余正回頭看著自己的麼子,就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你瞧瞧你,整日懶懶散散就跟失了魂似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對於這個兒子,余正總是有些頭疼。想要打罵,上面有老爺子攔著,不打罵,這小子一日日的虛混過日沒個正型,真是讓人看著著急!

  “坐沒坐樣,站沒站樣!”看到兒子歪在那悶聲不吭的,余正更氣了,“昨日你又溜出去跟人鬼混了是吧!你說你成天在外游手好閑的有意思麼!你怎麼就不學著你兩個兄長一點呢!我看就你那媳婦都比你懂事一點!”

  余正想著那日容蘭一番話,心裡真是五味雜陳。

  而余燦聽著自己的父親居然誇起了容蘭,淡然了半天的臉上終於有了些反應。他這爹娘對容蘭原來是什麼態度,余燦再清楚不過,雖然在他們眼裡自己不爭氣了點,可是就那麼一個沒什麼身份的庶女嫁給他,他們多少還是有些嫌棄的,那麼這才沒兩天,自家老爹怎麼就轉了態度?

  難道昨天他出去後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余燦皺著眉頭琢磨,漸漸的也就忘了余正正在訓斥他呢——反正對於這些話,這麼多年他也習慣了。

  余正見兒子低眉順眼,卻是氣不打一處來了,別看他一副恭謹著洗耳恭聽的樣子,可實際上指不定心思又拋哪去了!真正是油鹽不進啊!他怎麼就生出這麼個兒子來呢!余正很想拿出藤條狠狠抽他一頓,可一想起余燦小時候頑皮自己抽了他一頓後結果反過來被老爺子抽了一頓,他這渾身的力氣就被無端抽空了!

  氣了半晌了,他怒道:“這往後幾天你別想再出門了!好好在家待著!陪著你媳婦!我也不指望你有什麼出息了,給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就夠了!”

  余燦見父親轉過身不說話了,琢磨著今天的訓誡應該算是完了,所以站了一會後,便默默的走開了。

  余正見他走了都不跟自己招呼一聲,氣得肺都炸了。

  余夫人一直在邊上站著,中途本來想插嘴的,可見余正臉色不好看,也就閉嘴了。現在見兒子出去了,便趕緊上前寬慰。

  “我說你生那麼大氣干什麼呢,有什麼話好好說嘛!”

  “好好說好好說!好好說他就聽了麼!”余正怒道。

  “那好說歹說他都不聽,你就別說他了嘛!出去玩又怎麼了,只要不出事不就好了麼!”余夫人最為寵愛余燦,所以說著說著就偏向了他。

  “什麼叫出去玩又怎麼了!他也不看看昨天是什麼日子!這要讓人瞧見了傳出去,指不定傳成什麼樣呢!我們老余家這臉還要不要了!我余正是不是又要被罵個教子無方啊!再說了,將心比心,你要是容蘭,新婚第二天自家官人就出去鬼混老晚回來,你怎麼想!”沒法拿余燦撒氣,余正這一腔火全朝余夫人發了。

  而余夫人聽著這通話,卻被噎住了。

  余正瞪了一眼她,只覺越發煩躁,不由再罵道:“爹說的沒錯,你就是個無知蠢婦!”

  說完,甩袖離去。

  ……

  再說余燦吃了自家老爹一通話,面上雖然依然一副散漫的樣子,心情卻更加沮喪了。而當他跨出門檻看到正站在邊上側著耳朵聽的容蘭時,整個人愣住了。

  “你怎麼在這!”

  “我……湊巧路過!”容蘭遲疑了一下後堅定的答道。

  只不過這堅定……忒假了!看著容蘭閃爍的目光,余燦便知道剛才自家老爹那番訓話她估計是全聽了進去。

  沒人在場時或者只是自家人時被罵罵也無所謂,反正他也是左耳進右耳出,可現在被這丫頭聽到……余燦面一熱,突然覺得有點丟臉,然後下意識的就低下了頭。不過很快他又扭過頭,走了。

  ——聽到就聽到唄,那又怎樣!

  容蘭見他走得快,想要跟上,奈何下邊還是陣陣的疼,邁不了大步,所以沒一會就被甩遠了。看著余燦越走越遠最後拐個彎不見了,她干脆不追了。

  “你不好意思,要躲我,可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麼?”容蘭不厚道的笑了。

  她本來是想等他一起回去的,所以就去偏室那邊等他,沒想到卻聽到了這樣一番話。只不過……想到什麼,容蘭又皺起了眉。

  之前,在她還不認識余燦的時候,她就聽到了很多關於他的傳聞,當然,這些傳聞裡,沒一個是好的,什麼“紈绔子弟”“敗家子”吃喝玩樂”“不思進取”等等等等是堆著來的,所以那時候在她的腦海裡,這個余燦就是個壞小子,無可救藥了!

  而在接受了這門親事之後,關於她這官人的傳言就甚了,當然,也沒一個是好的。

  現在,聽著公爹這番話,容蘭又發現,不但外頭人不屑這位余三少,就連余家人裡面似乎也不怎麼待見他……

  可是,他真的有那麼差嗎?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1:25

15、小兩口針鋒相對

  容蘭走在路上,細細回憶著這兩日跟余燦相處的場景,而在這時,身後有人喊住了她。她一回頭,就看見婆婆余夫人正款款走來。

  余夫人年輕時也是個模樣不錯的,現在雖然四十來歲了,發了福,但因為保養的好,倒也存了些風韻。只是此時她看著容蘭的眼神卻有些復雜。

  容蘭已經施禮道:“婆婆。”

  “嗯。”余夫人簡短的應了聲,然後道,“我剛才想著去尋你的,沒想到在這碰上你。”

  容蘭一聽,知道余夫人是有事找她了,便笑道:“婆婆有事請講。”

  余夫人沉吟半瞬,抬起眼皮道:“你現在也是我余家的媳婦了,以後……管著點阿燦。”

  “啊?”容蘭被這突然的話弄得有些懵。

  余夫人見狀,蹙起了眉,心裡對這個媳婦更加不滿了——聽說是個活潑帶著野氣的,現在瞧著怎麼有點傻呢。而且,看起來阿燦也不喜歡她,不然怎麼會新婚第一天就丟下新娘子往外跑的!

  因著余老侯爺以及容蘭的身份,余夫人對容蘭一直帶有成見,剛才又被余正一通喝,她這心裡就更失衡了,更兼著她對余燦無比溺愛,所以她把余燦新婚還出去玩的原因全推在了容蘭的身上,也就是因為這,她才想著去尋容蘭說話。按她想得,容蘭為妻有失,自家兒子才這麼不像話!

  不過她好歹也端著婆婆的架子,所以盡管心裡不耐,但也不好做的太過,只淡淡的解釋道:“以後你就多陪著他點,讓他收收性,別成日想著出去玩了,知道麼?”

  容蘭看著自家婆婆高高在上的訓誡姿態,抿了下唇,而後笑道:“知道了,婆婆。”

  余夫人見她笑得一臉燦爛,撇了下嘴,想要再說些什麼,卻終究說不出來了。

  她倒是還有很多婆婆經要念,可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還是這麼標致暖心的一個笑臉。

  容蘭見婆婆走遠了,挑了下眉,心想這余家的媳婦還真是難當。妯娌不和,婆婆不喜,呼!哦,還有個小姑子也是不好相與的。剛才午膳的時候,她想著跟余燁說話,人家可是壓根都不理她,一臉漠然與不屑!

  想到這,容蘭有些頭疼,然後暗暗腹誹起余老侯爺來了——“你個老混蛋,這是把我拉進火坑了嘛!”

  不過再一想,容蘭又有些釋懷了,管它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過好了自己再說。這麼想著,容蘭又笑了起來,然後提了下裙子就往回走,同時又開始拾起剛才被打斷的思緒:

  ——余燦,真的有那麼差嗎?

  ……

  容蘭邊走想著這兩日的細枝末節,而余燦那邊,則正在聽著小香說著昨日發生的事。

  余燦甩開容蘭一個人先回到了院子裡,然後想起父親說的那話,便開始詢問小香——小香昨日是陪著那丫頭的,那麼這丫頭鬧出什麼動靜,她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而余燦一問,小香便將昨日容蘭駁斥大房二房兩位嫂子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說的時候,雖然聲音是輕微的,但語氣卻是竊喜的。

  小香是侯爺府的家生子,十二歲時就分到了余燦的院子裡,等到十四歲的時候,因為她面容清秀手腳麻利心思細膩,便成了余燦的貼身丫鬟。而她是個忠心事主的,對於大房二房兩位少奶奶不待見自家主子,是看在眼裡氣在心裡,只是余燦是個無所謂的,知道她們的態度也毫不在意,而她又是個丫鬟,就算再不滿也不敢頂一句的,所以這兩年只能生生忍著,誰知道三少奶奶初來乍到,卻有理有據不卑不亢的將兩人駁斥個啞口無言臉面全無,她嘴上不說,心裡卻是又驚嘆又佩服又高興。然後余燦一問,她便抖了個干淨。

  “三少奶奶可真是厲害吶!”說完,小香贊道。

  余燦聽著這話,不以為然——這丫頭也就是個牙尖嘴利!

  不過也好,總不至於吃虧——余燦心裡默默想著。

  而在這時,容蘭遠遠走回來了。小香見著,提醒道:“三少奶奶回來了。”

  余燦抬頭一瞧,眉頭又皺起來了,走路慢吞吞的,就跟烏龜爬似的。想著剛才被聽到挨訓,他這心裡又有了些煩躁,所以不等容蘭進門,他就站起道:“我去書房了。”

  於是容蘭剛跨進院門的門檻,就瞧見余燦瞥了她一眼,然後往旁邊的屋子裡走去了,一臉的不耐煩。容蘭忍不住撇了下嘴——得,你看著我就躲吧,我看你能躲到啥時候!

  侯爺府的生活很無趣,容蘭昨日已經體驗了一回,所以今日想著又要體驗了,她的臉上不由有了些苦悶。

  八喜到了下午就蔫了,逗它說話它也擺著架子半天不開口,而其他的下人,也是一個個垂首肅容沉默的很。偌大的院子,安安靜靜,除了幾聲鳥鳴,再無其他雜音,容蘭坐了一會,無聊的直犯困。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就開始找人說話。可是那些下人都是守規矩的,就算容蘭活潑著逗話,她們一個個也始終不敢放肆,只是你問一句,我答一句,沒意思的很。

  容蘭見著有些無力,心想這些丫鬟也就是十四五六歲的年紀,怎麼一個個這麼悶呢!轉而想到她們的少爺是多麼悶的性子,又有些明白了。

  “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容蘭義憤填膺道。

  “啊?”小香被容蘭突然迸出的一句話弄納悶了。

  容蘭也不回答,只是好奇道:“你家少爺在裡面干嘛,都一下午了也不見他出來。”距余燦去書房,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

  小香想了想,回道:“回少奶奶的話,奴婢不知。”

  “那他原來不出去玩都在家做什麼啊?”容蘭又問。

  “回少奶奶的話,原來少爺不出去,便會一直待在書房。”

  “小香……”

  “奴婢在。”

  “你每次說話前面都帶著一句回少奶奶的話不覺得累贅嗎?”容蘭眨著眼睛問。

  小香愣住了。

  容蘭笑了笑,道:“我們一樣年紀的,你不要跟我見外。還有你們,也是啊,不要一個個跟個悶葫蘆似的,多無聊啊,千萬不能學你們家少爺!”

  說著,又站起身往外走去,“我瞧瞧他去。”

  小香聞言,忙跟上道:“少爺在書房的話,是不讓人打擾的。”

  容蘭頓下腳步,蹙眉。

  小香瞧意識到自己口氣有點急,忙低下了頭。

  容蘭琢磨一下,笑道:“我就偷偷瞧瞧,不打擾他。”說著,繼續往前走了。

  書房就在隔壁,門是開著的,也沒人守著,只是容蘭走到門口往裡一看時卻停下了腳步。

  書房內,余燦一個人坐在桌案邊發呆,仰著頭望著窗外,余暉下,他的神情有些超脫世俗的寡淡。

  容蘭遠遠看著,有些好奇,回頭小聲問小香,“你家少爺這是在干什麼啊?”

  小香搖搖頭,她可從來沒敢進書房打擾少爺。

  容蘭瞧了一會見余燦始終不動,又道:“你家少爺不會就這麼一動不動坐了一下午吧?”

  小香又搖了搖頭。

  容蘭越想越覺得詭異,然後按捺不住,便提著裙子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小香見著,眼睛瞪大了,卻也不敢阻攔,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容蘭一直往裡走,直走到余燦跟前。而余燦,就跟失了魂似的,渾然不覺察身邊已經走來了個人。

  容蘭走到余燦身旁,想要說話,可無意一瞥,注意力被壓在余燦胳膊下的東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本書的樣子,只是打開的頁面上一半有字一半空白,而有字的地方,寫著一行工整小字——《第十三回龍十四怒挑觀音山,廣陵君笑搖乾坤扇》。

  “……龍十四走到觀音山下,覺得有些餓了,看到邊上種了一排玉米,便掰下一顆啃了起來。早春三月,玉米帶著些香甜……啊哈哈哈,這是誰寫的啊,早春三月哪有玉米,這寫書的一看就是不知人間疾苦的,真是傻透了,你怎麼還看這小說啊!”容蘭看著那書上亂寫,忍不住笑出聲來。

  余燦本來是被身邊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再聽得這話,臉色立馬變了,他闔上書本站起身,紅著臉怒道:“誰讓你進來的!”

  容蘭被喝的有點發懵,道:“我就是看看你在這干嘛的嘛,你那麼凶干嘛?”

  余燦見容蘭還頂著了,更氣了,“這是我的地方,沒讓你進你怎麼能隨便進呢!”

  這話有點過了,是把容蘭當外人了,所以容蘭聽著,心裡一堵,然後回道:“那你也沒在門外寫個閑人莫進啊!”

  余燦說不過她,也不理她了。

  容蘭還是有點氣悶,見他跟個寶貝似的將手中的書本收起來,不由又道:“那個小說一點都不好看,你那麼大的人居然還看這個……”

  余燦心被刺痛,臉色更難看了,他回頭瞪著容蘭,氣哼哼道:“你懂什麼啊!”

  容蘭瞧著他那神色,再一細想,突然有些明白過來了,然後便是一陣大笑,“別說這小說是你寫的吧!”

  余燦聞言,面上一陣紅一陣白,眼睛瞪著,嘴皮動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囁喏了半晌,硬是沒說出半句話來。

  的確,這小說就是他寫的。余燦就是個愛看各種小說話本的,特別是江湖鬼怪之類的,看著看著,就動了起筆的念頭,然後一旦閑在家裡沒事做了,他就會想著寫上兩筆。而這本《江湖風雲錄》可是他寫了半年的,可謂字斟句酌,剛才他還就在為了一個詞絞盡腦汁的想呢,誰知道這一轉眼,自己辛辛苦苦寫的小說就被批成這樣了!

  余燦現在這心啊,真真是要慪死了!所以醞釀了半天後,他終於開口了。

  “你就是個沒規矩的野丫頭!”他氣呼呼的罵道。

  容蘭一聽,不干了,“你怎麼又罵我了!”

  “我只是實話實說!”余燦扭過頭道。

  “那我剛才也是實話實說!你這小說寫得真難看,連基本常識都寫錯,要給人看了還不得笑死人!”

  “你!”余燦要氣炸了,“你再亂說我揍你了啊!”

  容蘭身子一挺,道:“你揍呀!哼,自己寫錯了還不讓人說啦,罵完人不說還想著打人啦,你可真是蠻不講理!”

  “到底誰蠻不講理啦!”余燦覺得自己都冤枉死了。

  容蘭哼了一下,道:“我看了一點就發現了這個錯誤,那這全部的肯定是錯誤連篇!”說著,就要上前拿過那本子翻看。

  余燦見自己的寶貝要被褻瀆了,忙搶過,見容蘭要走過來了,下意識的就又一推。

  容蘭走路間身子本來就傾著的,而余燦這一推帶著火氣,所以力氣不免就大了,於是容蘭一個不穩,連連後退幾步,然後一屁股就摔坐在了地上。自我守護間,容蘭拿胳膊撐住了身子,隨後便感覺到一股硌人的疼。

  容蘭感覺到了什麼,伸出手臂一看,卻見腕上的玉鐲裂開了一道細縫。回去看去,見摔倒的身後是一張桌子,而桌腿是堅硬的石盤,玉鐲裂開,就是剛才撞在了上面。

  容蘭本來被罵就很委屈,被推倒後就又加上了痛,此時再看著玉鐲子被摔壞了,那心可揪起來的疼了。

  她站起身,紅著眼睛盯著余燦道:“你把我玉鐲弄壞了!你個混蛋!”

  余燦這回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失態了,心裡有些內疚,不過看著容蘭凶神惡煞的又開始罵他了,臉就又繃起來了,知道那玉鐲是個廉價的,便不屑道:“那又怎麼樣,這就是個不值錢的!回頭我買個一打陪給你得了吧!”

  容蘭聽他這麼說,怒了,“你懂個屁啊!這是我大哥送給我的你知不知道!外邊人說得沒錯,你就是個敗家子不懂事的!哼!”

  “你!”本來余燦想回嘴,可看著容蘭眼淚下來了,一瞬間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容蘭越想越生氣,看著邊上一根不知道是什麼的長棍,便走過去拿在了手裡。

  余燦一看,眼睛瞪大了,“你要干什麼!”——他想起在四平鎮時候容蘭拿著擀面棍揍小乞丐的場景了。

  容蘭抹掉淚,道:“老爺子可答應我的,你要是敢欺負我,我就可以揍你!”

  余燦一聽,皮緊了,眼看著容蘭就要舉起棍子,整個人都繃緊了。

  可是容蘭氣鼓鼓的看了他一會,又放下了手裡的棍子,轉而抓起邊上的一只果子往他頭上砸去,“你個混蛋!”

  腦袋被砸了個正著,余燦吃痛捂住,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一個聲音打斷。

  “你這是做什麼!怎麼可以打人呢!”

  余燦跟容蘭轉過頭,卻見門口,余夫人正驚慌失措的走進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1:37

16、這丫頭真小心眼

  門外的丫鬟聽見少爺和少奶奶吵鬧起來,都有些慌,所以遠遠見著從二房那裡過來的余夫人便趕著過去彙報。

  余夫人一聽到,受了驚嚇,便連忙趕了過來。而一到門口,就瞧見容蘭不知砸了什麼東西在余燦腦袋上,手裡還拿著個長棍。這一看之下,余夫人心都揪起來了,天知道她是多麼疼這麼子,是一點苦都舍不得讓他吃,一點痛都舍不得讓他挨的啊,沒成想這丫頭進門第二天就對他動了起了手,真是,真是……豈有此理!

  余夫人氣急,可也是個大家閨秀,所以難聽的話也想不出來,只走到余燦心疼的將他摟著,然後轉頭對著容蘭怒道:“你這是要做什麼!我讓你管著他一些你就這麼管的麼!真是太不像話了!”

  見著余燦額頭上被砸出了個包,更心疼了,心裡對容蘭的不滿也就更甚了,“你看看你,手裡還拿著這東西,你還想干什麼!你以前在四平鎮撒野任性我可管不了,現在這裡是侯爺府,你也已經是我余家的媳婦,就容不得你胡來了!居然還要揍自家官人,這天底下哪有一個妻子是這樣的!真是一點規矩都不懂!”

  不分青紅皂白一通罵,容蘭聽著委屈急了,可是她想著這是婆婆,這是長輩,不能莽撞,所以咬著牙,生生的將心裡的不滿壓下了。

  而余燦看在眼裡,心裡卻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了。容蘭一個人站在那,身邊也沒個人,只抿緊了嘴皺緊了眉手裡又捏緊了棍子,看起來無助極了。而這一切說到底,好像也是自己先不是……

  “身為妻子就要謹守妻子的本分,你雖然年紀小,卻也不該這麼不懂事……我們余家在京城也是有頭有臉的,這要傳出去像什麼樣子……”

  余燦剛才那麼一想,火氣也消了,再聽著余夫人這番偏著心的借題發揮,開始有些不耐,而見她越說越過,終於忍不住了,“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別再說了。”

  這話一說,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因為這看著是和事,其實是偏袒著容蘭呢!

  “什麼?”余夫人有些難以置信,回過神來後道,“這還不叫大事!都打人了還不叫大事!”

  “她沒打我,她就是氣急了拿果子扔我的。”余燦皺著眉頭解釋道,懶得再應付這局面,頓了頓便又道,“時候不早了,您先回去吧。”

  見自己的兒子不領情反而要打發自己走,余夫人懵了。

  余燦想著就這樣,自家娘親估計還會不依不饒,抬頭看了一眼正望著他的容蘭後,動身走到她身邊,拿走她的棍子,又拉起她的手道:“你去洗洗臉吧,哭得醜死了!”

  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拉起,容蘭有些反應不及,事實上,當剛才余燦打斷余夫人的話時,她就有些回不過神來。

  而余夫人見兒子拉著兒媳撇下她自己走了,是目瞪口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阿燦別不是被揍傻了吧!

  阿燦不是不喜歡這個媳婦的麼!怎麼看上去不是這麼回事呢!

  余夫人正在納悶,突然聽到邊上傳來一聲笑,轉頭看去,嚇了一跳,感覺施禮道:“爹。”

  余老侯爺就在隔壁,這裡有了動靜一下就知道了,余夫人來時他早就在轉角的窗口站了一會兒了,不過他想著這是小兩口鬧騰,也不立馬出來阻攔。等看到余夫人來了,就更加穩穩站著不動了。所以,容蘭跟余燦怎麼吵的過程他知道,余夫人不分青紅皂白訓斥容蘭他知道,余燦護著自己的媳婦走開,他也知道。嘿嘿。

  此時的余老侯爺,心情真是好極了,他就知道自己這個孫子可不是個糊塗的,更加知道,自己這個兒媳到最後是是撈不到什麼好的。看著余夫人一臉吃癟的樣子,他笑得眯起了眼,“哎呀,人家小兩口的事,你瞎攙和什麼呢!你要管,也得把來龍去脈前因後果弄清了再管不是。”

  余夫人聽著這話,臉色更難看了,可是她能在容蘭那發作,卻不敢再老爺子面前發作,於是只能低頭悶聲道:“爹說的是。”

  “嗯嗯。嘿嘿,你快回去吧,這裡就教給我了啊!”說著,余老侯爺背著手,又往隔壁屋子走去。

  隔壁屋子裡,這時候可不太平。

  容蘭心裡有著氣,見離開了那是非地,便甩開了余燦的手,一個人跑回了屋。

  余燦又是個無可無不可的,剛才的那些舉動已經是他能做的極限了,所以見容蘭跟他又鬧起了別扭,只覺得她是小心眼,所以哼了哼後,也不理她,只自己跑去淨手了——那丫頭也不知道怎麼了,手上濕濕的,握著真不舒服,雖然——怪軟的。

  想著容蘭的小手,余燦又情不自禁想到了別處,然後又將轉眼前的不滿忘記了。走到屋子裡,見容蘭趴在床上一動不動,便道:“你怎麼趴床上了!”她好像都沒洗臉啊!

  容蘭正在憋屈呢,聽出了余燦話裡頭的意思後,抬起頭,滿臉怨念的看著他道:“你要嫌不干淨今晚就別睡這了!”

  余燦見她較上勁了,氣悶了,“誰稀罕啊!”

  容蘭懶得理他,轉過頭繼續趴著。

  她可真要委屈死了!

  余燦也舉得委屈,他都這樣了,這丫頭怎麼還不依不饒啊!

  而這時,余老侯爺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說你們倆個傻孩子還沒鬧完啊!”——他又在外邊聽了會了,此時覺得自己也該現身了。

  余燦跟容蘭回頭見老爺子走進來,臉色都有些不自然。

  余老侯爺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邊上的余燦,便徑自走到床榻邊,對著容蘭道:“蘭丫頭,你這習慣一點都沒變,有了什麼難過的委屈,就喜歡趴在床上。”

  這話透著親近,容蘭一聽,鼻子就有些酸,她瞪了一眼余老侯爺,道:“我都要委屈死了!”

  “老頭子知道!這要換了別人,你早就駁斥上了是不?你是念著這是你婆婆,所以才忍了是不?”

  容蘭垂下眼皮,算是默認了。的確,要是換了別人,她早就將她罵得還不了嘴來。

  “我的蘭丫頭可是個好姑娘啊,哈哈,剛才老頭子還擔心你忍不住跟你婆婆干起來呢,還想著到時候怎麼拉架呢!”

  “所以你剛才在外邊都聽著了?”容蘭狐疑道。

  “額……嘿嘿,老頭子坦白,我一直在外邊呢,本來不想管的,小兩口嘛,總歸要鬧別扭的。不過現在,可不能不管咯!這蘭丫頭都要把燦哥兒趕到外邊去睡了,那怎麼了得!”

  “哼!”容蘭聽著這些,有點來氣了,“好嘛,你看著我被人欺負不出來為我做主,現在才想著出來了!哪有你這樣的!之前你不是答應的好好的嘛,不讓任何人欺負我的,現在你看看,一個個都跑來欺負我了!你個老混蛋,又忽悠我了!”

  余燦聽到她竟然罵爺爺,眼睛瞪大了——這丫頭越來越不像話了!

  然而余老侯爺聽著,卻絲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樂呵了,“得,燦哥兒是小混蛋,老頭子是老混蛋,正好!不過小容蘭嫁給了小混蛋,又喊老混蛋爺爺,那小容蘭又算什麼呢?是不是也是小混蛋?”

  容蘭被繞了進去,氣得直瞪眼,“我不跟你扯淡!你就老不正經!反正吶,我不上當了!你們家這媳婦不好當,我不干了!”

  “唉,那可不行!”余老侯爺忙道。

  容蘭道:“怎麼不行了!當初可說好了,我要過得不痛快,拍拍屁股就走的!現在我就很不痛快!你看我長這麼大,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了!”

  說著,容蘭當真要起身。

  余老侯爺知道容蘭這回是真生氣了,估計一時半會也安撫不了,可是這新婚時期,夫妻倆的矛盾哪能隔夜呢!余老侯爺微微有些著急,而後靈光一現,有了主意!

  “哎呦!”他喊了一聲,然後就捂著胸口倒□去。

  余燦跟容蘭見狀都嚇住了,趕緊上前攙扶。

  “老爺子!”

  “爺爺!”

  兩人焦急道。

  余老侯爺聽著兩人喊了幾下後,緩緩睜開眼睛,然後虛弱的說道:“哎,年紀大了,不中用了。”

  容蘭不知道余老侯爺是作假,聽到這話,急了,“您這是怎麼了,別嚇我啊!”

  余老侯爺拉著容蘭的手道:“丫頭啊,老頭子這是急的吶,你說你怎麼能這麼就退縮了吶,你怎麼就這麼容易就說不做我余家的媳婦了呢!老頭子心裡難過啊!”

  “我……我就是氣急才說的嘛!不能當真的!”容蘭心裡著急著,這些話想都沒想就說了出來。

  余老侯爺一聽,心中暗喜,然後繼續苦著臉道:“可是老頭子還是不安心啊,老頭子年紀大了,可經不起這麼折騰了。”

  “您別這麼說……”容蘭眼圈又紅了。

  余老侯爺瞧了同樣面露焦急的余燦一眼,又對著容蘭道:“所以啊,以後你可不能再說這話了!你可得好好的,長長久久的做我余家的媳婦啊!阿燦這小子,還等著你收拾吶!”

  余燦愣住了,怎麼又說到我了!

  容蘭瞅了他一眼,嘀咕道:“我可收拾不了他,他還要揍我呢!”

  到底誰揍誰呢!余老侯爺忍著笑道:“他呀,就是個紙老虎,你還信他!”

  嘿,不帶這樣鄙視的啊!余燦見自家老爺子又編排自己,不滿了!

  容蘭聽著,卻是若有所思。確實,就那混蛋好像真不敢揍自己,之前那一推,好像也是無意的。想起他見著自己被推倒露出的那慌亂的眼神,容蘭瞅了一眼余燦,撇了撇嘴。

  余燦這會兒已經感覺自己是孤軍奮戰了,所以見著容蘭瞧向自己面帶不屑,哼了哼,扭過了頭。

  余老侯爺見兩人之間的矛盾似乎緩和了些,眉眼間有了笑意,輕咳了一下,又道:“再說了,燦哥兒剛才可是護著你的,難道你沒察覺到嗎?他那老娘可郁悶極了啊!”

  容蘭自然是記得這事的,所以此時聽老爺子提起,低著頭不說話了。

  “還有你啊,你是夫,又比蘭丫頭大,怎麼著也該讓讓她嘛,怎麼能就這樣發脾氣呢!”說完了容蘭,余老侯爺又開始說起了余燦。

  余燦早知道自己的過失,聽著這話,也就默然不響了。

  見兩人都有了各自的體會,余老侯爺覺得戲演得差不多了,便起身道:“得了!今兒的事就算揭過了,你們倆啊,就不要再鬧別扭了!以後啊,阿燦你要多疼疼蘭丫頭,蘭丫頭你呢,也不要再說什麼不當我余家媳婦的話了,老頭子年紀大了,可折騰不起了!還有,嘿嘿,新婚才剛開個頭呢,哪有分房睡的,老頭子可等著抱孫子吶!哈哈!”

  一想到這美滿事,余老侯爺忍不住大笑起來。

  而這時,容蘭覺得到古怪了。

  老爺子剛才說話還有氣無力的,現在中氣怎麼那麼足了?還有,剛才還要攙扶著,現在身板怎麼挺得那麼直了?

  容蘭眯著眼睛想了想,眼睛瞪起來了,“老爺子!”

  “啊?!”

  “你是不是又忽悠我啦!”

  “啊?沒啊!哎呦,我的心又開始疼了,我得回去歇著了,你們小兩口洗洗也早點睡吧啊!”

  “……”

  “……”

  看著余老侯爺一溜煙跑了,余燦跟容蘭臉都綠了。

  得,都被他騙了!

  然後,容蘭看了余燦一會,重重的哼了一下後,扭頭走了——一個小混蛋!一個老混蛋!

  當天晚上,兩人還是同塌而眠了,可是容蘭心裡有著氣,睡得偏偏的,理都不理余燦。而余燦,縱使心裡七想八想,可是看著她扔給自己的後背,也只得把什麼都忍住了。

  ——這丫頭,怎麼就那麼小心眼呢!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1:48

17、我又不是故意的

  新婚第三日,天晴,是個好日子,只是小兩口臉上都沒個歡喜的意思。

  一大早醒來時,兩人還是緊緊靠在一起的,而當發覺彼此身子靠的那麼近時,余燦覺得別扭條件反射的閃開了身,而容蘭呢,本來睡了一覺差不多快要將昨日的事忘記了,可是看著余燦這舉動,心裡一堵,就又將那些事給記起來了,然後這臉又端起來了,並且一路端到了城西容家門口。

  今天,是新娘子回門的日子。

  其實容蘭並不想回容家的,因為這個“娘家”說到底也只是個有名無實的,她走這一遭也不過就是個應個規矩,而容家不管是盛情還是敷衍的接待,也只是應個規矩。

  她跟這容家,到現在紐系在一起的,似乎也只剩下了這規矩了。容蘭意識到了這點,心裡便有點悶,因為她突然間覺得自己有點無助,沒個可以幫襯的娘家,在夫家,除了老爺子,也沒個可以依靠的,包括自己的官人……

  想到這,容蘭偏頭頗有些怨念的瞧了余燦一眼,然後又低下了頭。

  余燦就坐在她邊上,並且一直在觀察著她的神色,因為他發現這丫頭好像不太對勁,整個人沒了往日的精氣神,反而跟蔫了的蘿蔔似的。而當他對上容蘭那一眼,心裡莫名的就抽了一下——這眼神怎麼那麼可憐吶!

  余燦翕動了一下嘴皮子,想要跟容蘭說些什麼,可一想,又忍住了。這一路上容蘭都對他不理不睬的,他也沒必要眼巴巴的貼上去,不然多沒面子啊!他可是個男人吶,得有點骨氣!只是當他的目光落在容蘭空落落的手腕上時,目光又動了動。

  昨天夜裡上床睡覺時,他看著容蘭心疼的摘下那只被摔壞的玉鐲,小心的包好後放進了抽屜。

  ……

  容家今天還跟大婚那日一樣,看著喜慶,其實掩不住的蕭條——作為一個已經沒落的家族來說,再多的熱鬧,也只顯得冷清。更何況,因為容蘭的身份,容家上下人人臉上帶著笑意,但目光中卻並沒有多少真實的歡喜。他們有的,更多的,只是好奇。

  侯爺府是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而這位新姑爺又有著太多的傳言,大喜之日他們忙著來不及見,今日離得這麼近,自然要好好瞧個夠。

  對於容家上下各式各樣的目光,余燦雖然坐著並且低垂著眼皮,卻也能感受個透徹,然後他就又有些不耐。他為人低調不愛出風頭,原來跟著小蔡出去都屬於待在邊上看著大伙玩的那種,最煩躁的便是置在眾人目光之下,大喜那天他坐在馬上供全城的人圍觀已經讓他痛不欲生了,沒想到現在還要再來一遭,真真是讓人煩躁!

  余燦越來越覺得別扭,想著找容蘭,可是那丫頭剛才往裡走也不知道去哪了。余燦想,指不定這丫頭是故意把他一個人丟這的!

  而就在余燦皺眉間,一個婦人走了上來。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容蘭的長嫂,也就是大哥容康的摳門媳婦寇氏。

  寇氏是個趨炎附勢的,原本也沒個機會認識這些王公貴族,如今這些上邊一等的人竟成了自家的妹婿,那不還趕緊巴結著!之前她還處於觀望狀態,想著容蘭嫁過去也未必有個好的,可是剛才見著侯爺府送來的一箱箱一筐筐的隨禮時,忍不住的喜上眉梢了,按她想的,侯爺府出手那麼大方,那定是極待見容蘭這位新媳婦的,那現在不出手還等何時!所以見著余燦干坐著百無聊賴的樣子,便思忖一番後走上前來攀談。

  ——雖然這余燦是個沒啥出息的大草包,但這余家可是不簡單的啊,要是能得到一丁點的便宜,那她還不得發大財啊!

  “……三少爺,您一看就跟別人不一樣,到底是高門大院裡出來的,瞧瞧,就這衣裳料子還是蘇記的綢緞的……咱們家容蘭嫁過去可真是有福啊……什麼時候嫂子也能沾著這點福就好嘍……”寇氏心裡打著小算盤,便卯足了勁去套近乎奉承著。

  寇氏對自己的手段還是有些自信的,想她憑著自己一張嘴,可是哄得了無數人開心,那對付這一個公子哥,還不是小菜一碟。

  只可惜,她想錯了。

  余燦本就是個性子懶的,從不會搭理那些不熟的人,更討厭那些主動湊上了搭訕的女人,所以聽著寇氏說這話話,只覺聒噪。不過他到底是個知禮數了,知道這是什麼場合,便也忍著坐下,不像平常一樣起身就走。但為了不讓面前這女人繼續糾纏,余燦還是冷下了臉,他想著有點眼力勁的,看到他不耐了,應該就自覺的滾開了吧!

  只可惜,他也想錯了。

  寇氏不但沒瞧出他的不悅,反而越說越來勁了,還越來越靠過來了!“……哎呦,這玉佩可真是漂亮,可值不少錢吧,讓嫂子瞧瞧……”

  聞著她身上那無甚名貴的脂粉香味,再聽著她尖利的嗓音不停啰嗦,余燦臉色越來越沉,眉頭也快皺成了疙瘩,而等到她伸手想要碰自己的玉佩時,他再忍不住了,猛然一下就站起避開!

  這麼一來,寇氏被嚇了一跳,邊上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余燦見狀,臉瞬間有些發紅,瞥見容蘭正從裡面走出來,忙起身迎去,同時道:“你跑哪裡去了!”

  容蘭是去解手的,回來就聽得這聲帶著怨氣的質問不由有些發懵,不過看到他身後笑得一臉諂媚的大嫂時,大概明白了——這位大嫂是什麼人,容蘭再清楚不過了。所以她很快抿唇一笑道:“官人,我剛才在園子裡看到花開了,你要不要跟我去瞧瞧?”

  看著容蘭笑靨如花,余燦一時有些納悶——咦,這丫頭不生氣了?

  容蘭見他沒反應過來,眼睛一瞪,然後拉過他的手就笑眯眯的往裡走。

  容蘭的手還是柔軟暖和的,余燦被握著,心神一蕩。只是他還來不及好好感受,手又被丟開了。

  這時,他們已經離了眾人來到了庭院裡。

  “好了,她不會來煩你了!”容蘭說完,轉身走了——昨天你把我拉走我欠你個人情,今天我把你拉走,算是還了!

  余燦看著她前一刻還是笑吟吟的,後一刻就立馬陰沉了,愣住了,這丫頭變臉怎麼那麼快呢!不過很快他也想明白了,容蘭這是在給他解圍呢!

  看著容蘭曼妙的背影,余燦撓撓頭,突然有些手足無措了。

  小兩口離開眾人的視線去逛園子,而廳堂內,容康夫妻倆拌起了嘴。

  剛才寇氏去巴結余燦,容康就在邊上,所以也聽了個差不多,本來想著上去阻止的,可不想當著妹夫的面弄難堪了,所以也忍了下來,現在見著兩人離開了,寇氏還在嘀嘀呱呱,他就實在忍不住了,“你給我少說兩句,別盡丟人現眼了!”。

  寇氏一聽這話,眉毛豎起來了,“嗨,你這叫什麼話,我怎麼丟人現眼了!”

  “我不跟你說!你給我回房去!”容康是個老實人,拌嘴從來不是寇氏的對手,生怕她在這撒潑,便想著趕緊將她拉走。

  寇氏覺得自己被掃了臉面,不干了,便又開始掙扎。而這一拉一扯間,兩人也到了庭院裡。

  “你個沒用的東西!老娘巴結他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們容家!你也不看看這家都敗落成什麼樣了!你現在還嫌我丟人現眼了啊!我呸!要不是我辛辛苦苦經營著這個家,這一家老小全都喝西北風去了!還有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上次你不就把你藏的銀子給容蘭買鐲子去了麼,呵!你們倒是兄妹情深啊,我嫁給你這麼多年怎麼也沒撈上一會夫妻情深啊!只不過啊,我剛才可看了,你那妹妹胳膊上可沒戴著你那破玉鐲子啊!人家嫁的是侯爺府,金銀首飾多著呢,誰稀罕你那破爛貨!哼!”

  寇氏是個十足的潑辣貨,平日裡就瞧不起自家男人,這回又被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被呵斥,心裡更是不爽到了極點,所以不管難聽的不難聽的都倒了出來。

  而容康聽著自己妻子這番冷嘲熱諷,是氣得直哆嗦,可是他就是個木訥老實的,也想不出反駁的話,所以胸腹鼓了半天,最後只能恨的甩袖離去,來個眼不見為淨!

  寇氏見自己又占了上風,腰挺的更直了,看著容康背影的目光也充滿了不屑。而發現自己這贏者的姿態也無人欣賞時,腰一松,攏了攏耳邊的碎發,扭著腰肢也走了。

  嘈雜了一陣的庭院,又恢復了安靜。而在圍牆處,站著的兩個人表情卻更有不同。

  容蘭看著寇氏走遠,是握緊了拳頭,而後又回過頭,狠狠的瞪了一眼余燦。

  余燦被她瞪得有點心虛,低聲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到現在,他終於明白這只鐲子對於容蘭的意義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2:00

18、夫妻二人上公堂

  容蘭想著大哥被欺負,心裡一陣煩悶,也就越發不願搭理余燦,只一個走得快。余燦見著,忙跟上,像條尾巴是的,容蘭走到哪,他跟到哪。

  容蘭被跟煩了,站定回頭道:“你老跟著我干嘛!”

  余燦睜大眼睛道:“那我不跟著你跟誰啊,我在這又不認識個人……”

  後面那句話說得極小聲,容蘭聽著,想起他剛才被寇氏逼得局促的樣子,不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而在這時,前面走來一個人。

  “二姐……”容蘭見著容梅,有些吃驚。自從那次她們倆打了一架,兩人就沒再見過面,甚至她出嫁那天,容梅也是抱病不起,就連早上他們來時,也沒見著她人,那她這會怎麼出來了?而且看她那一瞬不瞬盯著自己的樣子,好像還是衝著自己來的。

  余燦沒見過容梅,所以也不認識,聽到容蘭喊著,才想起來這大概就是容家的二小姐了,只是……余燦瞥了容梅一眼,皺了皺眉——好大的臉,嗯,還是容蘭長得好看一點。心裡有了判斷,余燦也不再瞧,只站在容蘭身後,等著她們說話。

  容梅果然是衝容蘭來的,只是走到他們跟前後也不說話,只定定的看著她,繃著臉,抿著唇,神色極為不善。

  容蘭被看得有些發怵,不知道容梅又要使什麼麼蛾子了,於是又喊了聲“二姐”後道:“你找我?”

  容梅依然不說話,好半天後她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似的,上前一步就伸手抓過容蘭的胳膊。

  這舉動太突然了,容蘭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想要抽手,卻又被緊緊抓住。生怕她又要做什麼事,容蘭驚道:“你要干什麼!”

  余燦看到這一變故,怔了一怔,就想要上去阻攔,因為他看到容蘭胳膊上露出來的傷疤,然後又想起之前她說過的——這疤是她們姐妹倆打架時弄下的。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出手,容梅已經甩開了容蘭的胳膊,然後從懷裡拿出一個瓶子,往她手裡一丟,冷著臉道:“這是舒痕膠!你抹著用吧!”說完,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容蘭握著手中的瓷瓶,有些懵,“舒痕膠?什麼東西?”

  余燦掃了一眼瓶身,就認出這是什麼東西了,“這是瑞記的舒痕膠,抹著可以祛除疤痕。”

  容蘭聽著,有些明白了,想著剛才容梅抓過她的手又撩起她的袖子,是要看她傷疤好了沒有吧。只是這麼一個蠻橫的人,怎麼想著給她送這個?這是……被罵醒了?

  想到這裡,容蘭咧嘴笑了。而後想起什麼,又道:“瑞記?!不是死貴死貴的那家?!”

  貴麼?看著容蘭驚詫的樣子,余燦皺了下眉頭,“也就十兩銀子吧。”

  聽著余燦不以為然的口氣,容蘭的笑容又落下來了,“哼,十兩銀子對你來說是小意思,可是對咱們來說,可是一筆大數目了!我二姐一個月的月例才一兩銀子呢!”

  余燦見她又生氣了,不敢說話了,然後心裡想著——一個月一兩銀子,怎麼夠用啊!

  容蘭頂完余燦,回頭又笑了,瓶子涼涼的,可她的心暖暖的,看著容梅走遠的方向,她想,她這二姐可比侯爺府兩位嬸子好多了!

  ……

  午膳很豐盛,這是容夫人下了本錢的。不管內在關系多麼僵硬,但面子上的事情,她還是顧及的。只是到底是每人心裡都有著事,所以面對這一碟碟山珍海味,就算推杯換盞笑容滿面,卻也難以掩蓋住貌合神離四個字。於是,每個人都吃的有些寡然無味。

  余燦呢,素來厭惡別人給他夾菜,而這寇氏偏偏還不停給他夾菜,真是郁悶極了!同時,他也注意到了,容蘭在這個家裡,確實是個特別的存在,每個人都對她客客氣氣的,客氣到了不像一家人的地步。

  想著容蘭的身世,余燦突然覺得這丫頭好像蠻可憐的。

  吃罷午膳,又開始無聊。下人們收拾著東西,容康一早被喚去了衙門,容夫人身體不適也回了房。余燦這會看到寇氏頭皮就發麻,見她又要湊過來,拉著容蘭就尿遁。於是剛才還有些熱鬧的廳堂,立馬又安靜下來。

  已值初夏,蟬鳴陣陣,午後的庭院一片安寧。

  余燦有些犯困,便躺在容蘭的床上打盹,眯了一會見容蘭趴在桌上似乎也睡著了,便道:“你不上床睡麼?”

  容蘭揉了揉眼睛,道:“唔。”說著,就起身往床榻走去。

  而在這時,外邊突然想起了一陣嘈雜聲。

  “不好了!大少爺出事了!他被抓起來了!官府來抄家了!夫人!夫人!”

  聽著下人驚慌的喊聲,容蘭瞬間睡意全無,她衝出去開門道:“怎麼回事啊!”

  下人回道:“小的也不清楚,門外來了一大批官府的人,正在四處搜查呢,好像是丟了什麼要緊的東西!”

  容蘭一聽,覺得不好了,見院裡的人都被驚動了,便趕緊往外跑去。余燦見狀,眉頭一皺,也起身穿鞋跟了上去。

  ……

  容康讀了幾年書,可一直沒考取個功名,最後托著熟人在衙門裡找了個差事。而他因為品行端正為人老實,深受上司楊大人賞識,於是便將庫房的鑰匙交給他保管。

  衙門的庫房,平常也沒什麼稀奇珍貴的東西,可是三天前破獲了一起盜竊案,人贓俱獲,繳了一大盒金銀珠寶。因為無人認領,這珠寶就收在了庫房裡,等著往上交案子的時候再處理。可是等到了交案的時候,也就是今天,楊大人打開庫房後,卻發現珠寶不翼而飛了!

  這下,問題就來了!

  仔細搜查一番後,發現門鎖完整,那就不是有人強行闖入盜竊,再加上外面又有日夜守衛的人,尋常小偷根本進不來,因為一番判斷之後,眾人認為這是出了內賊!

  這個內賊要有鑰匙,要知道庫房有珠寶,要能進入內部而不被懷疑,而且,還要是在這三天之內當職的!

  而衙門內固定的,也就那麼幾個人,楊大人,容康,張三李四王五曹六,外加守門的福叔。

  楊大人有鑰匙,可是他為人清廉,斷不會貪那一點珠寶,更何況吏部又將考核,如果出了這岔子,他也撈不到好果子吃,所以,楊大人排除!

  王五曹六去外縣追查一樁案子,這三日不在衙門內,因此也排除。

  張三這幾日家中有事,跟容康調了班,這幾天也不再衙內,也排除。

  李四雖然一直在衙門內,但是他是個外勤的,根本不知道有珠寶的事,所以也排除。

  而守門的福叔,根本進不了庫房,因此也不可能。

  於是排除到了最後,只剩下了容康一個人!

  有了最大嫌疑人,自然要從他身上好好查實,於是在一番搜查詢問後,楊大人在庫房放珠寶的櫃子上,發現了一根頭發,比對後得出結論,這跟頭發屬於容康無誤!

  好端端的,容康的頭發怎麼會掉在櫃子上,這成了疑問,卻也成了證據!

  而後,守門人福叔在一陣回憶後也指出,大前日晚上容康離開衙門時,好像神情有點奇怪,他跟他打招呼,他也有些心不在焉,只攏著袖子形色匆匆的走了。

  容康素來沉穩,如何會在那晚行色匆匆?容康解釋是鬧肚子,可誰人相信!

  於是,諸多人證物證都在說明,容康,就是內賊!

  ……

  “大膽容康,本官念你老實本分,故而將庫房鑰匙轉交於你,誰曾想你竟藏了這齷蹉心思!”楊大人深感自己受了蒙蔽,大為惱火。

  容康百口莫辯,只道:“大人,屬下冤枉啊!”

  可是楊大人如何能聽,他一拍驚堂木,道:“你從實招來,這些珠寶你藏於何處!”

  “屬下不知,屬下冤枉啊!”

  這時,邊上張三走了出來,道:“大人,這珠寶價值不菲,容康盜走不過兩日,定不會就此脫手,想來定是藏於某處,大人只要下令一查便知下落!”

  楊大人心裡著急那贓物下落,聽得張三所言,便忙下令去容府查探。

  而等半個時辰後,衙役來報,說在容家後院小門牆角處,挖到了一個箱子,裡面正是那被盜的珠寶!

  容康原本心思坦蕩,可聽到這一彙報後,頃刻間嚇得魂飛魄散!

  這是怎麼回事!

  ……

  人證物證俱在,容康百口莫辯!

  而堂外,早已圍滿了人。容家上下得知後,也早就趕來,每個人的臉上都驚懼不定——他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弄懵了。

  然而容蘭卻再堅定不過,容康是無辜的!

  容康那麼老實本分的一個人,小時候帶他吃面條人家老板多找了幾文錢他都能送回去的,現在怎麼可能去偷那一大盒的金銀珠寶!

  容蘭不信,死活都不信!所以她不顧攔阻,衝到堂上道:“大人!我家大哥不會做這樣的事的!我家大哥是被冤枉的!請大人明察!”

  余燦一路上都在跟著容蘭,見她這麼貿貿然闖了進去嚇了一跳,然後眉頭一皺也闖了進去——這丫頭怎麼那麼能惹事呢!

  楊大人被打斷,惱了,“堂下何人!膽敢擾亂公堂!”

  “民婦容蘭,容康是我大哥!大哥受冤枉,民女一時激動驚了大人,請大人恕罪!”說著,容蘭一挺身已跪了下去。

  “那他呢!”楊大人掃了一眼她邊上直挺挺站著的俊秀男子,不悅道。

  余燦見他官架子十足,皺了皺眉頭,然後回道:“我是她官人!”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2:10

19、嬉笑公堂但無妨

  在外邊圍觀的群眾知道容家事的,聽到這一句已經猜出余燦的身份了,而後一個黑臉男人便喊開了——“哎呦喂,這可是侯爺府的三少爺啊!我說楊大人,人家侯爺府都出動了,您可一定要明察秋毫啊!據我所知,容康可是個老實人啊,他會監守自盜?不管是打死我還是不打死我,我都不信吶!”

  容梅本來也想跟著容蘭一起闖進去,可她動的慢,被衙役給攔住了,便只能在外邊焦急著,而聽到這話,她先是一愣,然後下意識的就扭過頭去,只是看到說話的人是誰後,臉色微微一變。

  說話者姓孫,名茂才,是個秀才,好開玩笑,好湊熱鬧,之前嘴賤開了容梅的玩笑被她罵的狗血淋頭,他一惱,便贈了容梅一個“大餅臉”的綽號,然後兩人見一次,罵一次,可謂不折不扣的冤家。
  
  如果說容梅這輩子有沒有最討厭的人,這個孫秀才排第二,就絕對沒有人能排第一。可誰曾想,就這麼個人,居然在這樣的場合說了這樣的話。於是容梅看著他的目光有些變了。

  而孫秀才覺察到容梅看他了,嘴一撇,不屑道:“我說大餅臉,你瞧我作甚,小爺這臉被你看花了你負責啊!”

  容梅一聽,又想吐血了,可一想現在還有別的事,也就不跟他廢話,只恨恨的轉過頭去關注堂上的事態。

  堂上,楊大人知道站著的是何人後,臉色微變,不過聽到外邊的喧嘩後,又有些不耐,然後猛一拍驚堂木道:“人證物證俱在,有何冤枉!”

  容蘭絲毫不懼堂上人的威嚴,只挺直了脊背道:“大人,民婦雖然才疏,卻也知道犯案講究個動機的,我容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卻也是個衣食無憂的,既是如此,我大哥去盜取這些又是為什麼!”

  “非也。”

  容蘭正說得激動,見被打斷,忙把視線轉到說話者身上。說話的是張三,容康的同僚。

  張三向楊大人施了個禮,又向在場諸人抱了下拳,而後才對容蘭說道,“據我所知,最近容家可是有些資金周轉不過來啊!”

  容蘭一聽,心一怔,對於容家的事她並不清楚,可是看張三如此篤定的樣子,想來是所言不虛,於是她趕緊轉頭看向容康求證。

  容康此刻睜大眼睛,滿臉詫異,卻是震驚於張三如何知道此事的反應。

  張三微微一笑,道:“半個月前我在街上,湊巧遇到容康之妻寇氏從錢莊出來,手裡隱約拿著抵押的票據。我一時好奇,便上去詢問,最後得知寇氏是在跟人做一樁生意,因為資金不夠,便抵押了幾處田莊換得銀子投本。當時寇氏還一門心思想拉我一起做那生意,只是小人無才,心知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便婉拒了。而到了幾天前,我又在錢莊門口看到寇氏了,這次還是拿著抵押的票據,而她臉上也是面帶憂色,一問之下,是說那樁生意出了點岔子,還得往下投本,要是不投的話,只怕是血本無歸了!……小人當時聽著,只覺這做生意之事變幻莫測,心想還是不要沾染了才好。之後因為有事,勸慰了寇氏一番,便也走了。……這些事也就發生在幾天前,本來還沒放在心上,可這次出了這樣的事,就一下給聯系起來了。試想一下,半個月內,連續上了兩次錢莊抵押,那只怕容家的生意已經有點懸了,而他們家中的錢財,只怕也是不夠支撐了。那麼,在這樣一個捉襟見肘的情況之下,容康看到面前一堆金銀財寶,也未必不會動心啊!”

  張三慢慢說完,笑了一下,又道:“當然,小的只是如實以報,並不是針對容康。我與容康一同任職一年有余,也實在難以相信他會是這樣的人。但是,唉……一念之差犯下大錯的人,古往今來,可是比比皆是啊!”

  容蘭聽他說完,差點氣暈,這人說的好聽,可字字句句不是直指容康麼!明面上說著好交情,實際上是在同僚背後捅刀子,真真是可惡之極!

  而在這時,楊大人驚堂木又拍,喝道:“容康,張三所說是否屬實!”

  容康咬牙道:“是!”

  容蘭一聽慌了。

  “但屬下真的沒有監守自盜!”容康又道。

  可是盡管他聲音堅定,但事已至此,一切都顯得無力了。有人證,有物證,有動機,再怎樣都辯駁不了了!

  楊大人已經有所裁決,下令將容康拿下。容康被冤如何能服,便掙扎著衙役的束縛,並且連喊冤枉。頓時堂上一片大亂,而容家人見狀,已經急得哭出來,在外不停大喊,並且試圖闖入,可是容康人高馬大抵得過衙役,容家那一幫女眷又如何能抗衡,一拉一扯間,寇氏已經被推倒在地,於是又一片混亂。而容梅也被推了一下險先摔倒,幸好被孫秀才扶了一下,只是扶完,孫秀才又跟沾了晦氣似的,連連呸手。

  而容蘭那邊,剛才衙役上來,她也想阻攔,可是卻被張三推開,余燦怕她被傷著,便忙將她拉退後。此時她看著自家大哥像個犯人一樣被扣押,手足無措之下,焦急的抓住余燦的胳膊,道:“怎麼辦啊!我大哥是被冤枉的!是被冤枉的!”

  余燦看她慌了神靠著自己的樣子,心裡湧出了一絲奇怪的感覺——這丫頭也有無助軟弱的時候?她現在這是在朝自己尋求依靠?

  唔!

  想了想,余燦伸出手,拍了拍容蘭的肩膀。

  而在這時,張三被容康一推,朝他們這方向退了過來。余燦見要被撞到,忙拉著容蘭閃開,然後,他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一瞬間,余燦的眉頭皺起來了。

  混亂間,一名衙役走到楊大人跟前道:“大人,那盒珍寶已經查實,是丟失的那些無誤,只是少了一顆夜明珠!”

  楊大人一聽,皺眉了,而後對著容康道:“從實招來,還有一顆夜明珠你放在哪了!”

  “大人!我冤枉!”容康除了這句,已經說不出別的了。這個老實人面對著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主意。

  張三見狀,卻道:“一盒珠寶不好轉手,一顆夜明珠卻是極方便易主的,想來這兩日容康已經將它賣走了!”

  “張三!你休要污蔑我!”容康急紅了眼的吼道。

  張三嘴角一扯,道:“不要著急嘛,我也只是推論而已。”說完,攏手一退,不說話了。

  今日他要說的,都說了,如今,他只要袖手旁觀就好。只是他消閑不到片刻,就挺身邊一個清淡的聲音響起。

  “你說的不對。”

  張三聽到這話轉頭,卻見一個面容俊秀的公子哥正定定的看著他。余燦面部表情並不多,眼睛又帶著些深邃,於是平常若是不說話不動時,就會有些莫名的深不可測,現在他就這樣面無表情的盯著張三看,竟讓張三生出了一些心虛感。

  “三少爺可是在跟小的說話?”穩過心神後,張三扯著笑故作自然的道。

  而兩人這一對話,也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容蘭抬頭看著身邊的余燦,有些茫然。

  余燦對眾人的目光不管不顧,只盯著張三道:“那些珠寶,其實是你偷的吧?”

  張三一聽這話,臉色變了,“三少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啊!”說著,又在心裡暗暗盤算是不是剛才露了破綻,尋查一番後發現並沒有,底氣便更足了,“三少爺,容康這是人證物證俱在,大伙都看著呢!”

  余燦皺了下眉,慢悠悠道:“你去過天香樓,找過流蘇。你身上有她獨有的脂粉香味。”

  張三眼睛瞪大了。

  余燦繼續道:“流蘇是天香樓的紅牌,要見不易……你身上行頭一般,可見錢財不多,那怎麼會去那裡?”

  “我什麼時候去那裡了!”見被揭破,張三立馬反駁,“余三少你可不能污蔑我啊!”

  余燦見他舉止粗俗,有些不耐,“我有沒有污蔑你,去天香樓問一下就知道了。”

  張三聞言,立馬蔫了。

  楊大人在旁卻有些聽糊塗了,“余三少你這話時何意?”

  余燦剛要回答,卻被人群中一人的高聲打斷了。孫秀才趴在一人肩頭,笑道:“三少爺的意思就是張三偷了那珠寶,又嫁禍給容康,最後一時心癢,又拿了裡面的夜明珠換了錢去找美人!哎呦楊大人,我這都明白了您怎麼能不明白呢!”

  “孫茂才,休得無禮!”楊大人怒道。

  孫秀才嘴角一扯,道:“小的哪敢啊!小的是在給您分析案情呢!省得您再被身邊這個心術不正的家伙給蒙蔽了!”

  “誰心術不正呢!”張三聽著這話,沉不住氣了。

  孫秀才斜眼瞅了他一下,道:“我又沒說你,你著什麼急啊!”

  都說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可現在這場景,可真正倒轉過來了。張三是被孫秀才消遣過的,知道他是個嘴皮子欠的人,所以怕他嚷嚷開,也不再搭理,只轉身對楊大人道:“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與容康無冤無仇,作何要冤枉他!更何況,這人證物證都是在的,福叔可也瞧著了吶!再說了,這三日小的可不在衙門裡,這大伙都知道的啊!我要偷那東西也得有功夫才行啊!”

  “一碼歸一碼,你先解釋一下你哪來的銀子上天香樓啊!難道那流蘇姑娘瞧上了你潘安之貌故而分文不取了?”孫秀才逮著了漏洞,自然是不放過,緊追著詢問。

  而這話一說,圍觀的人都笑了,因為那張三長得吊眼精瘦,雖然說不上難看,但也挨不上一個好看的,更別說貌比潘安了。

  張三見他死咬著,知道如果不給個解釋是不行了,腦子一轉後他道:“那是我愛慕流蘇姑娘不可自拔,所以掏出了所有積蓄去見了一面!怎麼,不行麼!”

  “行是行啊,那你剛才瞞著做什麼,又沒人笑話你。不過啊,張三,你好歹也是有妻兒的人,舍了全副家當去找個樓裡姑娘,你可對得起你那勤儉持家的發妻哦!她要是知道了,只怕都能氣吐血吧!嘖嘖,真是可憐的!”

  孫秀才是跟張三纏上了,頭上被掙脫掉了,立馬就咬著尾巴不松手了,這胡攪蠻纏的架勢讓張三苦不堪言。

  楊大人見堂上一陣嬉笑,頭疼異常,拍下驚堂木道:“公堂之上休得喧嘩!孫茂才,你所講之事與本案無關,若再糾纏,休怪本官無情!”

  孫秀才雖然有點無賴,但也是個知分寸的,見楊大人真動了氣,嬉笑了下也不再多說,只把目光投向了余燦。

  現在局勢可又不好了,也不知道這余三少又看出了點什麼,剛才他可是一直皺著眉頭,好像在琢磨著什麼啊!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2:24

20、蛋清流了一臉蛋

  余燦在想一些事,關於這件案子的。

  一開始,他並沒有打算插手這件事,畢竟從現在所有的證據來說,容康是毫無疑問的罪犯,既然如此,他也懶得再去懷疑,反正也不關他什麼事。只是看著容蘭一口咬定容康是冤枉的,並且在驚慌之下無意識的向他求助,他這心就有了那麼些觸動,旁觀者的立場也便開始有了轉變。

  然後,他就開始思索。

  如果容康是無辜的,那麼真正的內賊又是誰!

  而等到他聞到張三身上的味道後,他心中一瞬明了,接著便做下了判斷!

  ——這個內賊就是張三!

  只是這人太狡猾了,眼看已經露出馬腳,他卻硬是來了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將疑點全部清除。當然,如果真要細查下去,也未必不能再抓住這人的把柄——他說將全部家當拿出來才去了天香樓,那麼回頭仔細查一下也能知道真偽。如果他說了謊,那麼這個案子就不能這麼輕易就下了定論。只是這麼一來,恐怕又要耗一段時間,而且張三這人心思縝密,萬一時間一拖他又想出什麼招數洗脫自己,那就更麻煩了……

  余燦是個極怕麻煩的事,不樂意為著這事被折騰幾天,更不樂意跟著這些人打交道,所以就想著,這個案子要速戰速決!

  那麼,該怎麼決戰呢!

  余燦垂下雙眸看著地面,腦子開始飛速運轉。

  容康是無辜的,張三才是真正的內賊,這個結論成立,那麼之前一切都要重新推斷!

  事情從珠寶被放入庫房說起,張三看到珠寶,起了壞心,再想到先前遇到寇氏的事,便在暗中設了個計。他將珠寶盜走埋於容家後院,是為了嫁禍容康,而他為了洗脫嫌疑,提早跟容康調了班。只是在盜與埋過程中,他看到夜明珠,起了貪念,便將其拿走,反正他想證據確鑿容康也跑不了,少了顆夜明珠別人也只當是容康轉手掉了。

  這應該就是與真相差不離的猜測,可是其中還是有不少疑惑。

  第一:張三為什麼要嫁禍容康?他們之間有什麼仇怨?

  第二:張三如何有庫房的鑰匙?

  第三:盜珠寶的人又是誰?——張三確實有不在場的證據,外邊更有守門人,如果他進入,定會被發現的……也就是說,這個盜珠寶的另有其人!

  ……

  余燦站在堂內靜靜思索,不覺時間流逝。可是楊大人卻有點不耐煩了,但想著他身份特殊,便也只能緩著口氣道:“不知余三公子還有何異議?”如果沒有,他可要結案了。

  這話一說,四周人的目光又全落在了余燦的身上。

  只是余燦並沒有回答,依然低著頭,好像神魂出了竅。容蘭抬頭看著他面無表情只微微皺著眉,心裡又是期待又是不安。

  而張三,同樣不安著,面前這個俊秀的公子哥太古怪了,不聲不響,可偏偏讓人覺得高深莫測。

  他在想什麼?他發現了什麼?

  張三揣測著,心虛著,忐忑著,而當余燦猛然間抬起頭向他看來時,他一個慌張,情不自禁的向後傾了一下身子。

  余燦見狀,嘴唇一抿,心裡篤定了。

  “我要問他幾個問題。”他轉過身,對著容康道。

  楊大人有些訝異,不過很快點了下頭,算是應允了。

  余燦走到容康身邊,本來想開口,可感覺到居高臨下的姿勢有點怪,微微一猶疑,又撩起衣衫蹲了下來——怎麼說,這人還是自己的大舅子。

  “我問你,你跟他有沒有什麼恩怨?”余燦看著容康道。

  容康本來被他蹲下的舉動弄得有些茫然,聽到這個問題後,則更加茫然了,想了一下後,他才搖頭道:“沒什麼大恩怨。”

  “那小恩怨呢?”這個大舅子很是老實,也許平常裡的恩怨他都放在眼裡,余燦想著這層,便又問道。

  容康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喃喃道:“之前倒是鬧過一次臉的,就是一個月前去查城南王家時,我看到他偷偷藏了一錠金子在袖子裡,便上去阻止……”

  “容康!你別胡說!”張三見容康揭了他的底,急忙喝阻道。

  容康見他矢口否認,想到他剛才不停陷害自己,也來氣了,“張三,我沒有胡說!這事可是的的確確有的!當時李四也在場呢!”說著,容康看向邊上站著的李四,道,“李四,你給我說說,這事是不是真有發生!”

  李四見視線都轉到自己身上了,腳不由的一顫,他目光閃爍的看了一眼張三,然後低著頭道:“我……我忘記了……”

  “你怎麼能忘了!這才一個月前的事啊,當時你還在邊上勸著呢,說張三只是一時鬼迷了心竅……”

  容康本來還想再說下去,可是余燦攔阻了他。

  余燦看了低著頭回避所有人目光的李四一眼,又繼續問容康:“你跟李四關系如何?最近幾天可有接觸?”

  “我與李四關系一向不錯,就前兩天晚上他還邀我一塊喝酒,那夜我喝多了還歇在了他家……”容康說這話時直盯著李四,目光裡滿是不解跟憤怒。

  “那李四跟張三關系如何?”

  “他們倆是表親,關系很好!”想到李四可能是幫親不幫理,容康聲音裡有含了怨氣。

  余燦聽完,點了點頭,沉吟一會後,他轉身看向上面坐著的楊大人,道:“我問完了。”

  所以呢?楊大人傻眼了,在場的人也傻眼了。

  余燦懶得解釋,轉過頭看了人群裡剛才說話的那個黑臉秀才一眼——這人挺聰明的,應該知道他什麼意思吧!他也是個多話的,應該樂意幫他說明。

  孫秀才收到目光,眼珠子一轉,了然了,然後咧嘴就笑了,“哎呦,事情真相原來是這個樣子啊!”

  眾人聞言,都把視線看向了他。

  孫秀才掃了一圈,見眾人都是一臉茫然,下巴一抬,樂道:“你們怎麼都不明白吶,多簡單啊!這張三啊,就是個中飽私囊的主,我琢磨著,原來在辦公時他指不定揩了多少油呢。之前我還一直納悶呢,話說衙差每月的銀子也不多啊,這張三怎麼隔三差五就買魚買肉還連帶著不停跑賭坊跟青樓呢……哎呀張三,你別瞪我,這可是我親眼見著的,不單是我,我那幫朋友可也全都瞧見了!嘿嘿,那時候我就琢磨著這張三一定暗中撈了不少外快,現在看來,我還真琢磨對了!”

  圍觀的人中也有幾個見過張三上賭坊的,聽孫秀才這麼一說,紛紛應和著。張三見狀,臉色泛白了。

  孫秀才一笑又道:“本來吧,張三你是揩揩油水滋潤滋潤你的小日子,可誰曾想,容康來了,又不巧將你揩油水抓了個正著,於是你就被盯上了,於是你就再也揩不了油再也過不了滋潤的日子了,於是你就憂傷了你就哀愁了你就抓狂著想到底該咋的了!再於是,你就想法設法的想要把容康給整走了!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啊?”

  說話間,孫秀才覺得擠在人中不舒服,便干脆撥開衙役走到了堂內,而當他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已經站在張三跟前了。而這時的張三,臉色已經難看了。

  孫秀才欣賞了一下他的長臉,轉頭又道:“張三一直覺得容康礙事,可容康又是個老實仔細不犯錯的,要把他趕走也不容易,那該怎麼辦呢?就任他待在衙門裡妨著自己?不行不行,容康在,大魚大肉就沒有啦!容康在,骰子美人就摸不到啦!所以,整走容康,刻不容緩!而當他看到珠寶入庫,他就知道,機會來了!”

  “在珠寶入庫的那一刻,張三就動了陷害容康的心思!可是就他一個人,怎麼都覺得有點風險啊!正所謂干壞事要拉人一起下水,張三是個心眼多的,所以很快,他就找到了他的表弟李四!說起這個李四,我剛才似乎忘了說了,嗯,之前去賭坊去青樓的,有張三,那多半就會有李四。可這李四家境還不如張三的,哪有錢啊……說到這大伙應該也明白了哈,這中飽私囊的可不止張三一個,別人是上陣父子兵,他們這是揩油親兄弟啊!唉,這份兄弟情真是令人感動啊!”

  “哦,好像扯遠了,嘿嘿,咱把話繼續扯回來。”孫秀才插科打諢一番後又轉回了話題,“張三要陷害容康,一個人不行,就去找了李四。然後他們商量完後,張三就告假跟容康換了班,而李四呢,就找著機會請容康喝酒。當然,這喝酒只怕是大有門道的,剛才容康說他還被灌醉,那我琢磨著,這灌醉之後,他褲腰上的鑰匙,只怕已經被動了手腳,比如取下來被按了模子另刻啊什麼的……”

  “這一切都是你的猜測,沒有任何證據的!”張三聽孫秀才都快把真相全部說出來了,終於忍不住打斷了,“更何況,還有福叔守著門,李四又怎麼可能進得了庫房!福叔可是瞧見容康鬼鬼祟祟的,難道福叔還騙人不成!”

  張三拋出福叔,眾人面面相覷,啞然了,的確,福叔守著門,別人怎麼進得了庫房。

  而在這時,清清淡淡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了,“他是騙人的。”

  這話一說,全場嘩然。

  張三震住了,他抬起頭看著神色淡漠的余燦,後背滋出了汗。而李四,早已經面如土色。

  楊大人也嚇得不輕,“余三公子,此話當真?”

  “唔,”余燦眨了眨眼睛,道,“我是猜的。”

  “噗!”孫秀才噴了出來。

  全場石化。

  楊大人面上風雲變幻,忍了半晌才怔怔道:“公堂之上,豈能憑猜測下定論……”

  余燦似乎站得久了有點累,動了動身子後才道:“那個福叔到底怎麼回事我不知道,但我有能證明張三跟李四犯案的證據。”

  “啊!”眾人聞言,驚呼。

  “什麼證據?在哪裡?”楊大人這會又被吊起了心。

  余燦轉身,看著張三,慢悠悠的道:“證據在他的身上。”

  張三頃刻間眼睛瞪大了。

  余燦盯著他,一字一頓道:“你的身上,應該藏著那顆夜明珠跟那把復刻的鑰匙。”

  張三聽到這話,只覺天塌了。

  楊大人見狀,趕緊命人去搜張三的身。而後,果不其然,那顆夜明珠就藏在張三的束腰裡,而那把庫房的鑰匙,就跟他別的鑰匙混在了一起。

  當這關鍵的證物呈現在面前時,所有的人都驚詫了。

  楊大人看了看那些東西,又看了看余燦,隨後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東西在他身上的?”

  余燦看了一眼孫秀才,意思是你來解釋吧。

  孫秀才搖搖頭,道:“這回我可解釋不了,我也很納悶啊!”

  余燦想著自己還要廢唇舌解釋,有點不耐煩,不過看到容蘭也是一臉好奇,猶豫了一下,便忍著道:“那還不簡單。張三設下這麼個計劃,一看就是心思縝密的人,而他之前嚷嚷的那麼厲害,又能看出他是個狂妄的。心思慎密,所以他不會這麼早就轉手賣掉夜明珠,狂妄,所以他不會相信有人能識破他的計劃,而這兩樣證物又是要緊的,放哪都不安全,還不如放自己身上。”

  說完,余燦揉了揉額頭,感到自己說那麼長一段話好累人。

  而眾人看著他輕描淡寫的把話說完,卻是目瞪口呆。

  這個,就叫“簡單”?

  張三此刻是真想抽死自己,他干嘛要把夜明珠放自己身上!他干嘛用完了鑰匙不順手將他丟掉!

  到現在,真正是被自己害死了啊!

  看著楊大人下令,衙役朝自己走來,張三腳底一軟,知道自己這回是完了!

  ……

  找出真凶,容康被松綁,張三李四福叔被帶下關押。

  關於福叔,其實他本來不參與其中的,只是在一個夜裡,看到有人鬼鬼祟祟跑進庫房,便跟了過去,然後,將李四抓了個正著。李四驚慌之下,便利誘之,福叔心動,便成了一丘之貉。

  證據找到,一切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公堂之上呼聲連連。

  而在張三被帶著從自己身邊走過時,孫秀才湊上去嗤笑道:“本來我還以為你是騙人的,沒想到你真是舍了家當去了天香樓,這是想著以後賣了夜明珠能大賺一筆所以提前樂去了?嘖嘖,張三啊,可惜了你的妻兒啊!回頭你妻子與你和離再嫁,別怪小爺呸你一句活該!”

  說完,一笑離去。

  張三見狀,氣吐了血。

  ……

  案子了結,眾人散去。

  容家人看著容康,各自唏噓,而後想著他能化險為夷全靠容蘭夫婦,於是看著他們的目光變得有些復雜。

  容康表現的最為直接,上前一步就向他們倆施了個禮,唬得余燦趕緊閃避。

  容蘭忙道:“大哥,都是一家人,不要這樣。”

  都是一家人,這話一出,容夫人跟容梅都有些動容。

  容蘭見她們一個兩個都盯著自己瞧,有些別扭,便又笑道:“現在這天也不早了,咱們別站在這了,趕緊回去吧。”

  眾人聞言,連連應是。

  而在這時,容康突然開口道:“等等!”說著,他轉頭看向四周,似乎在找著什麼。當視線落在邊上樹蔭底下時,他眼睛一亮,忙走上前去。

  “孫秀才,剛才多謝你了!”說著,容康朝孫秀才正正經經施了個禮。

  孫秀才湊完熱鬧就走開了,沒料到又被容康尋上還來這出,不由有些窘,見他施禮忙起身攙扶道:“我這也沒說什麼,你甭謝我,要謝啊,就謝你家妹夫去!”

  容康見他推脫,更加感激。

  一旁的容梅聽著,看著孫秀才的目光變了一變。

  孫秀才瞥見她瞧自己,嘴一撇,道:“大餅臉!”說完,傲然扭頭。

  容梅本來還覺得人這人沒那麼討厭,現在見他又在這麼多人面前說自己,感激之情一掃而光,“你個鍋灰臉!天黑小心撞著人!”

  孫秀才回頭呵呵一笑,“得,撞不著你就好!還有啊,大餅臉我說你剛才蛋清流了一臉,也該洗洗去了,真是難看死了!看你一眼影響食欲,不看了!”

  容梅愣神——蛋清?什麼意思?

  而邊上的人早已哄然大笑。

  “你在板上擱一團白面,拿手掌拍平了,再擱倆雞蛋,那就是容家二姑娘的模樣!剛才她在堂外急哭了,可不就是雞蛋破了殼,蛋清流一臉麼!哈哈哈……”

  余燦本來還愕然,聽著這解釋,細想一下,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哈,還真的很形像啊!”

  容蘭見余燦跟著那幫人笑話自家二姐,眼睛瞪大了,然後抬起腳就往他腳面踩了下去。

  余燦吃痛,想要說容蘭,可一回頭,見倆姐妹都在凶神惡煞的瞪著自己,便眨了下眼睛,閉嘴了。
  
  這時,孫秀才想到什麼,也不笑話容梅了,他瞧著余燦,好奇道:“我說三少爺,這天香樓的流蘇姑娘身上到底什麼味道啊,我怎麼聞了半天都沒聞出個什麼味來啊?”

  這話一說——

  “……”圍觀人興致勃勃。

  “……”容家人沉默。

  “……”余燦茫然。

  “……”容蘭變色。

  而容梅看著,則是大怒——“你個鍋灰臉死秀才!你嘴怎麼那麼欠吶!”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2:36

21、棍子被頂斷咋辦

  當天晚上,容蘭夫婦用過了飯才回去。

  因為下午的事,眾人的關系明顯拉近許多,所以等到道別時竟生出了些不舍。容家上下將夫妻二人送到門口,還不停叮囑著閑事常回來。

  容蘭感覺著眾人的熱情,有些手足無措,而余燦則是又開始不耐起來。

  這都說了要回去了,還磨磨蹭蹭干什麼!

  不過他也不敢發表什麼意見,因為從衙門回來到現在,容蘭看他的眼神可都有些不善啊!這丫頭又要干嘛,好歹他也幫了他們一個大忙了,不說一句謝謝也就罷了,還這麼擰眉瞪眼的,真是一點都沒良心……別不是還在生氣吧!

  余燦在邊上腹誹著,而在這時,身邊的人動了。

  “你還愣著干嘛,上車啦!”容蘭扯了他一下道。

  余燦聞言,連忙回神。而就在他跟著容蘭往馬車走去時,一個人攔在了他的面前。

  余燦看著站在面前一臉嚴肅的大餅臉,有些茫然。

  容梅盯了他一會才道:“你要是再敢欺負我妹妹,我肯定饒不了你!”說完,狠狠的瞪了他一下又掃了容蘭一眼後,轉身就走。

  余燦瞪大眼睛,呆若木雞,半晌後轉身看著容梅,納悶了,什麼叫再敢欺負啊,我什麼時候欺負她了!

  到底是姐妹倆,一個個都凶死了!蠻不講理!

  想到這,余燦又轉頭向容蘭看去,只是他本來心裡郁悶想要瞪一眼容蘭的,殊不知他剛一轉頭,還來不及瞪眼呢,就對上容蘭瞪著他的眼神了!見他轉過頭了,她又重重的哼了一聲後,也轉身走了。

  余燦看著,撓了撓腦袋,心想這姐妹倆怎麼那麼莫名其妙啊!

  他到底怎麼了啊!

  而容蘭那邊,一轉身,她就笑了。

  我妹妹?嘿嘿,明明這麼貼心的話,你為啥要說得跟刀子架在脖子上似的不情不願吶!嘻嘻,二姐你就是個面硬心軟的。

  容蘭這麼想著,笑得更歡樂了,天知道這從衙門回來後這二姐依然對她不理不睬的,她還以為她是一點都不領情呢。

  只是當她看到余燦也上了馬車後,嘴角一扯,臉又拉下來了。

  哼!

  回到侯府,余燦去余夫人那彙報今日的事項,容蘭則先回屋梳洗。而等到余燦彙報回來又洗完澡出來,容蘭已經翻來覆去烙了好幾個餅——她這是憋著不睡等余燦呢。不過當她看到余燦穿著褻衣懶洋洋的走來時,也不知怎的,眼一閉,她就裝起睡來了。

  余燦看著她睡著一臉安詳,卻是郁悶了,怎麼那麼能睡啊!他剛才洗澡的時候可是狠狠打算了一番啊!

  嗯,打算著怎麼才能再來一次。

  掀開被子上了床,躺了好一會,余燦還是睡不著。容蘭身上香香的,讓他情不自禁想起前兩晚的記憶,於是那妙不可言的滋味就更加深刻起來,而下面,也就愈發昂揚了。

  余燦動了動身子,然後轉頭瞅了一眼容蘭,見她沒動靜,又翻了個身,見她還是一點反應都沒,皺眉了,想了想,開口道:“喂,你睡著了沒有啊!”

  容蘭不應,余燦郁悶。

  側著身看著她的睡容,待視線落在她紅潤的唇上時,余燦感覺下面跳動了一下——好想要啊!

  心裡掙扎了番,他又挪動了□子,往容蘭那靠近,然後支起身,同時手也要伸進她的衣裳裡,只是還沒碰到呢,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把他嚇了一跳。

  “你要干嘛!”一開始容蘭見他動來動去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等發現他不停朝自己靠近似乎又壓向自己時,她再憋不住了。而在她厲聲喝道的時候,出於防護,她腿一蜷就想頂住他的腹部阻擋他壓下來的姿勢。

  只是……

  余燦那根棍子已經挺得直直的,又長長的。

  並且……

  它就在容蘭的小腹上方。

  所以……

  容蘭腿一縮,就頂到了他那堅-硬卻又脆弱的那物。

  ……狠狠的……

  然後……

  “嗷!”余燦慘叫一聲,滾到邊上,手捂襠裡,臉色變了。

  容蘭意識到是發生了什麼事後,傻眼了。

  “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她坐起身焦急道。那可是男人的命根子,要是弄壞了就出大事了,想著以前四平鎮有個小孩被狼咬掉了命根子,他家裡人差點沒哭死,容蘭就更緊張了,“有沒有斷掉啊!”

  余燦一聽,也有點慌,剛才那一頂可是痛死了,它繃得那麼直,誰知道有沒有出什麼問題呢,想到此,他也管不得什麼了,解下褲子就掏出來看。

  命根子吃痛,已經沒剛才那麼硬挺,容蘭紅著臉看著,見余燦握著也不說話,便喃喃道:“斷了沒有啊?”

  余燦不說話。

  容蘭見那物越來越軟,也不知究竟,還以為真壞了,便道:“呀,它都不挺起來了,別不是真斷掉了吧!那可怎麼辦啊!”

  ——容蘭見過它幾回都是挺起來的,所以天真的以為,它就一直是呈棍子狀態的。

  余燦聞言,臉有點黑,只是剛想開口解釋呢,容蘭的一個舉動讓他一瞬閉上嘴差點咬掉舌頭。

  容蘭擔心不過,傾身伸手握住了那漸漸變軟的物什。

  轟!

  當溫熱柔軟的小手握住自己的敏感之物時,余燦腦海裡一瞬間炸響了萬千炮仗,他愣愣的看著握著自己那物一臉焦急的容蘭,再說不出話來。

  好好好舒服啊!

  余燦感受著那蔓延全身的暖流,容蘭卻快要急死了,“斷了斷了!一定是斷了!你看裡面骨頭都沒有了!”

  說著,她像是搜尋似的,又用手揉捏著。這麼一來,余燦忍不住了,“嗯”的一聲發出了呻吟,然後腰一挺,在她的掌心蹭了蹭。摩擦間,那方才還軟下來的物什又迅速的硬挺勃然起來。

  容蘭看著手中那物不停的脹大,漸漸又變成了棍子形狀,睜大了眼睛,“它它它沒斷!它又變大了!”

  說話間她抬頭看向余燦,尋求著確認,只是等她看到余燦的神情時,她又怔住了。

  只見余燦手撐著床支著身,面色緋紅,雙眸中似氳了一層霧氣,卻怎麼也遮掩不住那明明確確的欲念。

  這種欲念,容蘭已經見識過幾回了,所以她很快明白這代表了什麼,然後她一下就甩開了手中的東西。

  敏感之物失去了溫熱的包裹,余燦悶哼一聲,感覺有點失落。

  “你你你怎麼樣了?”容蘭眨著眼睛問道。

  余燦低頭看了自己昂然的某物一眼,而後又抬頭不滿的看著容蘭道:“你說呢!痛死啦!”

  容蘭心知是自己的失誤,也不頂嘴,只道:“那它沒斷吧,還能用吧?”

  “用”這個字,容蘭只是隨便一說,而余燦聽著,卻別有意味,見她還是滿含憂慮,余燦目光一閃,嘀咕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容蘭驚詫了。

  “唔。”余燦低著頭應道。

  “那怎麼辦啊?”

  余燦沉吟半晌,挑了下眉道:“那就試試唄。”

  “啊!”容蘭眼睛瞪大了。

  余燦抬起眼皮道:“不然要不能用了我就斷子絕孫啦!”

  容蘭見他一臉憤懣與不耐,撇了撇嘴,然後乖乖躺下了,“好嘛,我又不是故意的。那你記得輕點哦。”

  “知道啦!”余燦說著,翻身壓去,臉上還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可心裡,卻是笑開了花。

  經了兩回了,容蘭再緊張,也不如原來緊張了,再加上她心中有愧,所以也不再掙扎亂動。

  余燦對此,很是滿意——這才對嘛,每次都亂動很費他力氣的!

  解掉兩人的衣裳,余燦扯過被子將兩人罩住,一邊分開她的腿用手指試探著,一邊又摟著她的腰親上了她的唇,感覺到貼在胸膛前的柔軟,又舉得心癢癢,可是雙手已不得空,該怎麼辦呢?
  
  余燦舔了下她的唇,然後使勁得親吻著,同時又那胸膛蹭著她的兩處柔軟。聽到身下“痛苦”的嗚咽後,他放開她的唇,讓她得以喘息,然後腦子一熱,也管不得什麼,順著路就吻了下去。從下巴到頸脖又到鎖骨,每一處都是滋味無窮,而當嘴唇觸碰到那處挺起的柔軟時,他向是尋到了美味般,一口就含了下去。
  
  而容蘭感覺著自己的胸乳被含住,身子繃緊又放松,任由熱流湧遍四肢百骸最後將全身化為水。柔軟被含吮,櫻桃被挑弄,她覺得頭腦一片空白,剩下所有的反應就是聲聲呻吟。

  “官人,好癢,好癢呵~”

  余燦聽著那銷魂的吟聲,含吮的更用力,而他越用力,容蘭呻吟的更勾人。情到熱時,容蘭又伸手抱住了他的頭,阻止他那要人命的吮吸。

  余燦被捧著脫離那美味至極的雙乳,只覺一陣空虛,瞧見她微微翕開的雙唇,便又覆壓下去,然後長舌直入。

  所有呻吟被吞噬,容蘭難以疏解體內奇怪的麻癢之感,便只能扭動的身子。而余燦那物被蹭到,激靈靈的抖動起來,情不自禁的,他的長舌更加深入,然後帶動著,他試探著花房的手指也一瞬沒入。

  頃刻間,手指被溫熱濕軟包裹住。容蘭感覺著侵入的異物,一個難忍,呻吟又自唇邊溢出。

  同時,一股熱流自密道湧出。

  余燦察覺著浸沒手指的濕滑,抿嘴一笑——時候到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2:47

22、咬我就掐你屁股

  當硬物戳進花房時,容蘭一個顫栗,春潮又起。

    余燦忍了半天終於抵達妙處,一開始還控制著不敢莽撞,可發現容蘭嗚咽著好像也沒什麼太大的不適並且裡面更加濕潤時,他就試探著用力起來。而這一用力,滋味就更加美好,余燦嘗得後,便挺更加挺動起腰肢衝撞起來。

    余燦年輕氣盛那物又粗長,所以每次撞入都頂在了花房最深處,容蘭身嬌肉嫩,如何禁受得住,沒幾下就被哭叫起來。

    “輕點!輕點啊!”眼角溢出淚,容蘭手推著余燦的身子想要阻止。

    余燦一看她又要脫逃,手托起她的腰,猛地一撞將棍子深深頂入。如此緊密相連,容蘭再沒法掙扎,而因為身被托起,所以棍子進的更深,她只覺腦子一暈,四肢癱軟下來。

    花房裡一陣痙攣緊縮,絞得余燦悶哼出聲,然後情不自禁的就更加激烈的抽動起來。

    容蘭從前一波暈眩中回神過來就又陷入了下一波暈眩之中,她雙手無力的搭在余燦胳膊上,喃喃道:“你又騙人了……啊……啊……輕點……”

    “你別叫了,快好了啊!”余燦說著,拿嘴去堵她的嘴巴,同時下邊更加用力起來。

    容蘭被挺的身子亂顫,雙乳波動不已,那雕花大床也是錦帳翻飄床柱亂響。而就在這苦吟聲跟吱嘎聲裡,余燦在抽動了上百下後,終於精關失守,將蘊了許久的熱流噴射出來。

    容蘭體內浪潮掀至高處,“啊”了一聲後,緊緊的環住余燦的脖子,暈了過去。而這次的愉悅太凶猛了,疏解了一通後,余燦也是身子一松,然後趴在容蘭身上不動了,只在暈暈乎乎間體會著陣陣余韻。

    ……

    也不知過了多久,潮水也漸漸退去,容蘭重重吸了口氣後,醒轉過來,看到趴在自己身上的余燦,皺著臉道:“你起來啦,重死了!”

    余燦正舒服要睡過去,猛然被喊醒有點發怔,待看到容蘭瞪著自己時,忙爬下來。

    身子一動,相連的骨肉便分離,原本充盈,現在空虛,兩個人都情不自禁發出了一聲低微的吟聲。

    因為之前有了經驗,兩人床頭已備好了錦帕,所以見辦完了事,余燦趕緊將帕子遞了過來。容蘭噘著嘴拿過,小心的擦拭著,見余燦盯著自己,又狠狠的瞪了一眼,等擦完後又把帕子往他手裡一丟,然後扯過被子睡了下去。

    ——好了,現在已經證實了,他的棍子沒壞,還能用!

    “哼!每次都這麼用力!”容蘭想著他剛才的“粗暴”,不滿的嘀咕道。

    余燦見她生氣了,挑了挑眉,也不應答,擦了擦自己,也躺下去睡了。

    嗯,這次感覺好像更好了!

    只是……一下就完了……

    怎麼才能把這快樂延緩一點呢?

    余燦望著帳頂,認真思索著。想到什麼,又轉過頭去看容蘭——這丫頭每次都又哭又喊的,難道還疼麼?

    要不要問一下呢?

    余燦為難了。

    而這時,容蘭開口了,“你老盯著我看干嘛!混蛋!”

    她剛閉著眼感受著身子內的余潮,可是總覺得對面有人在看著她,一睜眼,果然!

    余燦見她又罵人了,哼了哼,道:“誰要看你。”

    “混蛋看我呢!”容蘭道。

    “……你再罵我混蛋我打你哦!”余燦惱道。

    容蘭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你不是說你沒看我麼,那我罵混蛋看我你撞上來干嘛!”

    “……”余燦被嗆住了。

    容蘭見他氣鼓鼓的,心裡覺得有些好笑,可一想到那事,臉又拉下來了,而後嘀咕道:“你要再打我,我可沒玉鐲子壞了。喏,我現在就一塊玉佩了,你要打我的時候可得摸准了方向啊!”

    余燦見她提玉鐲的事,更加沒話說了,可是看她一臉蠻橫的樣子,又覺得自己有氣撒不出,真要憋死了。

    容蘭瞥見他變成了悶葫蘆,搖著頭得意的笑了,想到什麼,又轉過頭道:“嗯,以後你再打我,我就不讓你碰了!”

    余燦一聽,急了,“我都說了不是故意的了,你怎麼那麼小心眼啊!”真是沒完了!

    容蘭見他罵自己,眼睛一瞪,道:“我哪裡小心眼了!”

    余燦哼了一聲,道:“我都幫了你一個大忙了,你還記仇呢,不是小心眼是什麼!”

    容蘭想著公堂之上的事,不由也沒話了。

    公堂之上,她是急得沒法,而他,卻挺身而出,最後將所有麻煩都解決了。那時候她看著他,是多麼驚奇啊!

    這是她的官人,雖然惡名在外,雖然別人眼裡沒啥好可是在關鍵時候,卻又像個男子漢一樣,可以讓她依靠!

    容蘭回憶著當時的場景,然後又想起昨天時候想的一樁事了,那就是,他這官人到底有沒有別人說的那麼不好。

    那時候她就想著,余燦其實沒那麼不好,他看起來脾氣挺壞,但要說說他,他也能聽的。就像洞房的時候她嫌痛,他也就不再那麼用力;她笑話他這麼大的人還叫人穿衣裳,當時他面上不屑,可是後來他當真不讓下人插手了……而今天,在這樣一個危急的情況下,她向他求助,他也那麼站出來了……她家官人,就是要面子嘴硬人犯懶,其他的,也沒什麼呀,甚至他都比別人聰明呢……

    容蘭想著這些,臉也不繃著了,反而浮出笑意,而看著余燦的目光,也變得柔和。

    而這麼一來,余燦覺得奇怪了,他身子一動,道:“你要干嘛!”

    怎麼突然笑起來了?

    容蘭也不計較他的反應,只向他靠近著道:“官人,那我們就扯平啦。”

    “啊?”余燦剛想發表疑惑,可是感覺到容蘭柔軟的身子貼在了自己身上,一時又說不出話了,而後再一想,又明白過來,這丫頭是來求和呢!

    哼!

    余燦面上不耐,可是身子卻不閃避了,只讓她貼著。然後,在容蘭身上傳來的陣陣香味裡,他繼續想回剛才的思緒。

    剛才,在容蘭回憶下午的事時,他也回憶起來了。他想的沒那麼復雜,只是想到了容蘭握著他的手向他求助的那一刻。

    這丫頭依靠著他,讓他頓時覺得自己肩上似乎壓著些什麼,有點重,但是感覺很好,讓他心生滿足,同時又能挺直腰杆。

    余燦回味著那感覺,嘴角也抿出了一絲笑意。

    容蘭見到,疑惑道:“你笑什麼啊?”

    余燦感覺收起笑容,斜了一眼她後道:“誰笑了。”

    容蘭心情好,也不計較,只道:“你就是個嘴硬的。”說著,又向他那蹭了蹭。

    余燦被蹭得心裡癢癢的,表情又松了下來。

    而這時,容蘭恍然想起一樁事情,臉又沉下來了,她用腳丫子踢了踢余燦,道:“我要問你個事呢!”

    余燦見她突然又變臉了,皺眉了——這丫頭到底干嘛呀!

    容蘭盯著他,抿了抿嘴道:“你……怎麼知道那個天香樓的流蘇身上是什麼味道的!”

    “怎麼知道?聞到的呀……”余燦有些茫然。

    容蘭一聽,端起臉了,“你不是說你在外邊沒有吃喝嫖賭的嘛!”

    “我是沒有啊!”余燦見她表情越來越不對,更加奇怪了。

    “騙人!你要沒有沾她身,怎麼知道她身上什麼味道!哼!”說著,容蘭又一腳踹向了他。

    余燦被踹的有些疼,不過這會兒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聽孫秀才說了那話之後所有人臉色都變了,為什麼這丫頭一晚上都不給他好臉色看,原來是這樣啊!

    容蘭見他恍然大悟狀有些疑惑,不過見他久久不說話又有些不高興了,然後拉過他的胳膊就狠狠咬了下去。

    余燦吃痛,喊道:“你松口松口,疼呀!”說著想要用手推開,可一想起上次不小心把她推倒了就又不敢使力,可不推嘛,她又一直咬著不放,余燦無可奈何之下,頭腦一熱,伸手就往她的屁股上揪去。

    容蘭咬的越厲害,他屁股就掐的越厲害。

    誰都不先住手。

    最後,容蘭松口了,“你個混蛋,掐的我痛死啦!”

    余燦見她松口了,也不再掐了,哼哼道:“我還被你咬得疼死了!”說著把胳膊一伸,道,“你看你都咬出牙印了!”

    容蘭一看,還真是。不過一想他居然敢掐自己屁股,心裡氣又憋起來了,然後趁余燦不備,又撿了個地方咬了一口。

    余燦反應快,見她又咬自己,手就又去掐她屁股了。

    可這時容蘭已經松了口,並且瞪著他道:“你再掐我試試!”

    余燦見她生氣,有些發怵,否認道:“誰要掐你了……我,我只是想給你揉揉。”說著當真把手覆上去揉了幾下。

    只是本來他想做做樣子的,可是當手撫摩著那滾圓柔軟的屁股時,他這心又動起來了——容蘭下邊可是光溜溜的。

    於是,下面又翹起來了。

    再於是,他就情不自禁的將她摟過來貼在自己身上,並且挺動著腰肢蹭了蹭,而那放在她屁股上的手,就跟黏住了一樣舍不得放開了。

    真軟真要好摸啊!

    而容蘭感覺到他的棍子頂在自己下面時,瞪圓了眼睛,而後怒氣哼哼的道:“我不跟你來了,你去找什麼流蘇吧!就知道欺負我!”

    余燦見她轉身要跑,急了,“我真跟她沒關系。我能聞出她是味道,是因為她抹的那香是我送給她的……”

    “!”容蘭一聽,更不爽了,“你跟她沒關系你還送她香!哼!”

    “哎呀,我要真跟她有關系洞房時候我怎麼可能什麼都不懂嘛!”情急之下,余燦脫口而出。

    然後,兩人都沉默了。

    半晌後,容蘭眯著眼睛道:“我上次問你你不是說你會的麼?”

    余燦望天。

    “原來你是騙人的哈。”

    余燦眨眼。

    容蘭想了一下,笑起來了,“哈哈哈哈,你就是死鴨子嘴硬,根本什麼都不會!”

    “誰說我什麼都不會了!我現在不也會了嘛!”余燦見被嘲笑了,忍不住反駁道。

    容蘭看他還在嘴硬,也不搭理他,只蒙著被子笑。

    余燦本來想說說她,可是見她不生氣了,想了想,也就隨她了。

    只是,她不生氣了,應該……不會拒絕了吧?

    余燦偷偷瞅了一眼容蘭,盤算著怎麼再來一次。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3:01

23

  容蘭樂完,卻又想起了正事。她瞅著余燦問道:“那你為什麼要送她香啊?”

  “小蔡跟她熟,有一次為了哄她開心,就讓我給她調一個香了。”余燦解釋道。

  容蘭聽著,目光疑惑,“咦,你還會調香?”

  余燦見她一臉不信,目光動了動道:“不可以嘛!”

  “我怎麼都不知道啊?”容蘭眨著眼睛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余燦嘀咕道。

  “那你還會什麼?”容蘭好奇了。

  余燦卻沒話說了,他想不出自己還會什麼了,可是見容蘭一直瞧著自己似乎在等答案,他又覺得自己不說點什麼又會被她嘲笑了去,於是思索一番呼他道:“我會騎馬,我也會射箭,我能分辨出古董字畫的真假,我知道酒的好壞,我還能調香,我……”

  說到這余燦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發現容蘭已經笑咧了嘴。

  “你還會寫書是不是?哈哈,你果然就是個公子哥,只會這些玩樂的東西。”容蘭道。

  “才不是呢!”余燦想反駁,可是想著寫書被戳一事,又有些底氣不足……寫個文都被批判成這樣,那這些還不定被說成什麼樣呢!

  想到此,余燦嘴角微微拉下。

  容蘭瞅見,像是猜出了他的心思般笑了,“官人?”

  余燦不應。

  容蘭湊近道:“官人,其實……你寫得那個小說挺好的……如果忽視那些差錯的話……”

  余燦眼睛一斜,有些詫異。

  “我之前把它說得那麼不好,也就是因為我當時生氣了,口不擇言嘛……”關於這件事,容蘭其實一直想道歉,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先前她可是一直有著氣的。

  余燦心裡自然也是耿耿於懷,不過現在容蘭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再端著架子,便故作不屑的道:“那是我沒事打發時間寫著玩的,有什麼好看不好看的……”

  “啊,那你以後還寫嗎?”

  “唔,再說吧。”

  余燦這時候說的再說,是准備什麼時候無聊了再寫寫的,只是他沒想到,這一擱筆,就再沒機會拾起。

  因為這後來的一輩子,他就再沒機會無聊過。

  沉默了一會,容蘭又開口了,“不過剛才你說的那些確實都是公子哥玩樂的東西,怪不得別人都說你不學無術不知上進呢……呀,你別看我呀,我都是聽別人說的,公爹不也這麼說你嘛……”

  在這個野丫頭面前丟了臉,余燦自尊心有點受挫,然後他頭一扭,不搭理了,隨便你怎麼說吧!

  然而容蘭接下來的話讓他有些吃驚。

  容蘭說:“我之前也一直以為你就是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公子哥,不過現在不這麼覺得了……”

  嗯?余燦轉過了頭。

  容蘭看著他道:“官人,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

  余燦聽著這話,先是一愣,然後在容蘭的注視下微微泛紅了臉,“我,我哪聰明了!”

  為了掩蓋自己迫切想知道真相的心思,余燦結巴了。

  容蘭並未在意,只道:“今天在衙門裡,要是沒有你,我大哥一准被冤枉下獄了!當時那麼多人,誰都沒瞧出問題就你瞧出了,還抓到了真凶,你說你是不是最聰明最厲害的?”

  之前一直被容蘭鄙視,被說成繡花枕頭,余燦雖然面上表現的不在意,其實心裡糾結死了,現在見她這般誇獎自己,他這心裡立馬湧現出了一股莫名的暢快感跟興奮感,然後這腰挺直了,嘴角也情不自禁的揚起了,當然,出於謙虛,他又閃爍著目光道:“那那只是湊巧罷了。”

  “才不是呢,你就是很聰明呀!”

  等的就是這一句!余燦嘴角笑容更明顯了,屁股後面的尾巴也搖起來了——他早就知道自己很聰明啦,他就是懶得聰明而已。

  想著,他覷了一眼窩在他邊上的容蘭,那臉上滿滿是——“你現在不能小瞧我了吧!”

  只是余燦還沒得意多久呢,容蘭又開口了。

  “不過……”

  余燦聽著這拖長尾音的兩個字,眼皮一跳,覺得不妙。果然,容蘭頓了頓後又認真道:“官人,你那麼聰明,為啥不把這聰明用在正經事上?”

  什麼叫不用在正經事上!他哪裡不正經了嘛!余燦抿嘴了。

  容蘭繼續道:“你把你的聰明都放在吃喝玩樂上多浪費呀!”

  那放在什麼上!

  “還有,你會的那些都是好浪費錢的吧?”

  “又不花你的!”一不小心,余燦把腹誹變成了直言。

  “那也不能這麼說呀。”容蘭反駁道,“你現在花的又不是你自己的錢……”

  “怎麼就不是自己的了,那是我每個月的月例!”余燦道。

  “月例不還是婆婆給你的,你別怪我說得不吉利,你說萬一他們倆去了,誰還給你銀子花呀?到時候分了家,你又上哪拿錢?”容蘭慢悠悠道。

  “那我也分了東西的,自然還有錢!”頓了頓,余燦瞅著容蘭道,“反正餓不著你!”

  “所以,你是要坐吃山空嗎?”

  “……”余燦翕動了一下嘴巴,沒話說了。容蘭目光如清池,照得人無端發慌。他想這丫頭是在嫌棄他沒本事嗎?可是就算她嫌棄,卻也嫌棄的那麼名正言順。

  容蘭這會目光也變了,她嘆了口氣道:“枯榮盛衰都是難說的,你像我家,原本好好的,可我爹一走,就一落千丈了……現在這裡一切都很好,可誰知道十年二十年之後是什麼光景……”

  余燦見她一臉哀愁,有些不忍,便道:“你亂想什麼呢!反正我總不會餓著你!”

  容蘭笑了,問道:“那你拿什麼養我呀?”

  如果他不是侯府的子孫,如果他沒有前人的蔭護,他余燦那什麼養活自家娘子?容蘭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卻實實的問到了他的心底。

  余燦,突然間心靜下來了。

  他看著帳頂,視線卻不知道落在了哪個虛無裡。只覺夜深處,萬籟俱寂,一時間,誰都沒有再開口。

  余燦想著心事,容蘭也在想著心事。其實這些憂愁她早就有了,那次容梅來尋釁不小心劃破她的胳膊,還說余燦就是個敗家子以後你跟著他只會吃苦,那時她面上不置可否,心裡卻是記下了。

  余燦名聲太不好了,容蘭完全有理由相信容梅的話,可是那怎麼行呢,她容蘭的官人怎麼可以是一個敗家子呢!

  余老侯爺讓她管教,余夫人也讓她管一下,可是就算他們不說,她也不會坐視不管的,那是一輩子的事,那是她一輩子要跟著的人……

  而且,這個敗家子也不是想像中的那般無法依靠。

  想著這些,容蘭下意識的又朝余燦靠近了。她貼著他的身子,抬頭道:“官人,以後你不要去外邊亂玩了。”特別是那個什麼天香樓!

  “唔。”余燦正在走神,聽著這話隨口就應下來。

  容蘭得到這麼干脆的回答卻高興了,“那你以後好好的,把你的聰明放在正途上,這樣別人就不會說你,公爹也不會訓你了!”

  “什麼叫正途啊?”看著容蘭興致勃勃的樣子,余燦問道。

  “額,我也不知道,不過應該就是公爹想讓你成為的人吧。”

  自家老子想讓自己成什麼材,余燦如何不知,所以聽著這話他就搖頭了,“我才不要!”

  “嗯?”

  “讀書什麼的最沒意思了,就那些書,我都看了好幾遍了。”

  “公爹原來是想讓你考試做官嗎?”

  “嗯。”應了聲後余燦又補了一句,“做官也沒意思。”

  為什麼沒意思,余燦沒細說容蘭也能猜到,余燦話都懶得說,哪裡願意跟那些人貌合神離的相處,這官場上還不都是話裡來言裡去的。容蘭試想著余燦穿著官服坐在公堂之上板著臉的場景,不由笑了起來。

  “你又笑什麼?”

  容蘭笑著搖頭,“那看來你還真養不活我了。”

  余燦扯了扯嘴角,目光黯淡下來,半晌又回道:“反正我不會餓著你就是啦,你真是瞎操心!”

  我不會餓著你,這個晚上,余燦第三回說這句話了,聽上去好像帶著氣,可是容蘭聽著心裡卻暖暖的。

  想了想,她道:“要是到時候真不好了,我養你好了。”

  我哪裡要你養活!余燦覺得這話荒謬極了!可是他話還沒說出口呢,就僵在喉嚨口了,因為在剛才那一剎那,容蘭伸出手摟住了他的腰,並且把頭靠在了他的懷裡。

  ……

  余燦懵住了。

  這是尋找一個依靠的樣子?

  他猜的沒錯,在這樣一個寧靜的夜裡,容蘭突然有些憂傷起來,因為她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你是我官人,我爹娘都死了,現在大娘她們雖然對我的態度有了些變化,但到底隔了一層,再怎麼親也不會了,所以……我也就只有你啦!”容蘭說著,腦袋又蹭了蹭余燦的胸膛。

  余燦被蹭的有些癢,便伸手將她散落的頭發撩開,而後,他落在她肩頭的手就挪不開了。余燦感覺著容蘭肩膀的溫度,心想:現在他們是一個什麼樣的姿勢?

  是他摟著她的肩,她抱著他的腰,相依相靠著一起睡?

  感覺有點怪……不對,這怪怪的感覺又挺好的……

  余燦想著,摟著容蘭肩膀的手緊了緊。容蘭感覺到後覺得有些心安,便又往他身上靠了靠,然後兩個人的身子就靠的更緊了。

  “官人,以後咱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半晌後,容蘭又笑著說道。

  “唔。”此時的余燦心裡美美的,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那你可不許再欺負我啦!”

  “唔!”

  不對!她說的欺負是哪種欺負?

  余燦一下精神起來,他低頭看向容蘭想要詢問,只是還沒開口呢,容蘭又說話了。

  “還有,官人,你是不是嫌棄我呀?”

  “哪有!”余燦思緒被拉著走了。

  “那我每次靠近你你怎麼都躲開!”容蘭皺起了眉頭。

  “我……我那不是還沒習慣嘛……”

  “哼!你就是死愛干淨吧!”容蘭噘著嘴,不滿道,“可我也不髒呀,我洗的可干淨了,哼哼,我還覺得你沒我干淨呢!”

  知道!要不干淨,他才不讓她上床,更不會碰她呢!

  碰……

  這詞在腦海裡冒出,余燦血液就熱起來了,他感覺著邊上人滑溜溜的香噴噴的身子,軟下去的東西就又昂起來了。

  “那個,你現在還痛麼?”眨了下眼睛後,余燦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啊?”容蘭松開手。

  “就是……那個的時候,你還痛嗎?”余燦覺得自己問得有點不好意思,於是臉有些紅。

  而容蘭明白過來後,臉刷的一下也燙了起來,而後便回道:“當然疼啦!”

  “真的?”余燦有些不信,她雖然一直叫著,但感覺跟一開始叫的不一樣了。

  容蘭以為被看穿了,拉起被子蒙住臉,小聲道:“其實……也沒那麼疼了……”

  余燦眼睛亮了。

  “但就是感覺很奇怪的……”

  “怎麼奇怪了?”

  容蘭露出的眼睛轉了轉,道:“就是,癢癢的,麻麻的,你太用力的話,就會吃不消,好像痛好像又是別的……”

  容蘭說得天真無邪念,余燦聽著熱血卻沸騰起來了,想著下邊被緊緊包裹時的感覺,他翻了個身道:“要不,我們再來一次吧……”

  “啊!”容蘭瞪大眼睛。

  余燦怕她拒絕,忙道:“這回我輕點好了,真的!”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3:13

24

  因為先前裡面還留了點熱液,余燦這次進去的很順利。而容蘭身子被長棍進入又頂弄,那股酥癢的感覺又產生了,她搭著余燦的肩,紅著臉,嘴角情不自禁的溢出了一絲呻吟,同時又小聲道:“說好了啊,不能用力啦。”

  “嗯。”余燦點著頭,挺動著腰肢,卻當真不再猛烈,只緩緩的一抽一送,感覺著那言語難以形容的舒爽。

  原先他初嘗情事,被欲念燒得頭昏腦脹,進了緊窄的幽道便想著大力戳刺去品嘗那刺激銷魂的滋味,那時候,他只是憑著本能,而現在他嘗了幾回,覺得這樣遠遠不夠了。

  那樣太快了,根本來不及品味就完事了,他得慢慢來。

  余燦扶著容蘭的腰,深深淺淺的抽送著,並且慢慢體會著不同時候的美感,同時也不忘看看容蘭的反應。

  而這會的容蘭,唇可咬上了。

  容蘭可以感覺到余燦的粗長在自己的身子裡進出,給她帶來飽脹充盈的感覺,它似潮水般輕輕湧動,拍打著壁壘。沒了之前的凶猛撞擊,也就沒了那難以承受的刺激,可就這麼一來一去的,怎麼那酥癢的感覺越來越甚了?

  當身子的某一點被碰撞到後,她情難自已的呼出了聲,“嗯……嗯……啊……官人,不要碰那裡?”

  “哪裡?”余燦見她手指扣著自己的肩膀緊了,忙停下來問。

  “唔,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你剛才頂到了一個地方,感覺好奇怪……啊,不要頂那裡啊……”

  余燦看著容蘭迷離的眼神,再聽著她一聲聲的嬌吟,知道自己定是不小心碰到了容蘭身上的敏感點,為了確認,他便一次次的頂弄著。而容蘭花房淺窄,他只要一攪動就會很輕易的碰到,所以幾次頂弄下來,容蘭下面溢出了不少的水,這吟聲也就更加綿延。

  “不要再頂那裡了……嗯……”一波波的刺激襲來,容蘭又有些承受不住。

  余燦親著她的唇,道:“我沒用力啊。”聲音無辜,眼神裡閃現的卻是狡黠的光彩,而在說話間,他一挺腰又往那處撞去。

  ――每次頂到那裡,他也好舒服的,怎麼能說不頂就不頂呢!

  更何況,他真的沒用力嘛……

  潮水一波波襲來,將愉悅一點點堆積,容蘭咬著唇,感覺著熱流從深處湧出又流向四肢百骸最後將她整個人包圍,她有些暈眩,又有些著迷,而當那浪潮掀至一個高度,當那歡愉累積到一個地步,她再也吃不消了,腰一挺身子一繃,啊呀一聲,便丟了去。

  密處又開始收縮痙攣,余燦感覺自己的棍子像被緊緊含住似的,真是美急了。覺察到身下的人軟下來,兩人有些脫離,他有些使不上勁時,他又微微分開了她的腿,然後托起她的臀,繼續抽送著。

  她到了,他還沒呢。

  可是醒轉過來的容蘭見他還在繼續時,皺起臉了,“你怎麼還沒好……嗯……”話還沒說完,她又吟了起來,原來余燦見她要推拒便又開始撞擊她的那一點了。余韻還沒消,她的身子敏感極了,所以他一動,那股麻癢的感覺便又傳遍全身。

  “唔,不用力就快不了啊……”余燦想了想,這麼答道。試了這麼久,他有點明白了,這麼慢慢來雖然很舒服,但是要泄出來好像沒用力時那麼容易。那他嘗了這麼久欠抽慢弄的,現在該嘗嘗大力鞭撻的痛快啦。

  余燦心裡這麼打算著,面上卻一派正經的道:“你要是想讓我快點,那我就用力了哦。”說著,他當真加重了力道。

  不用力,他慢慢來,她吃不消;用力,太刺激,她還是吃不消。容蘭得出結論,嘴癟了,而當感覺到他開始大力時,她一激靈,腰一收,翻身就跑――“我不來了!”

  棍子脫離溫熱,失落一瞬襲來,余燦聽著容蘭的回答,傻眼了,怎麼能不來呢,這不在選擇裡面呀!

  見她要逃開,他也顧不得別的,伸手就攬住她的腰拖了回來。

  椒乳被胳膊擠壓,異樣傳遍全身,只是感覺到頂在自己身上的硬硬的棍子,容蘭又驚慌的要逃走,怕他壓倒自己,干脆背轉過身去。余燦翻不動她,只能在後面抱著她防止她跑開,而這因為摟的太緊,她彎著身翹起的屁股就貼在了他的小腹上,然後,他的棍子就滑到了她的股間。

  容蘭還在掙扎,余燦還在攔阻,而因為需要太迫切,情急之下,他也管不得別的,扶著棍子就從後面進了去。

  而當棍子推開壁壘一層層侵入時,余燦跟容蘭都不約而同的怔住了,因為這個姿勢,這種進入,帶來的感覺,太奇妙了。

  更緊了,也進的更深了。

  余燦像是發現了新奇的東西,眼睛亮起來了,然後就著這個姿勢又開始小心翼翼的抽動起來了,而當他發現這樣的抽插更美時,又不由自主用力起來。

  容蘭這時早就哼吟連連了,原先那姿勢若是棍子只碰到了壁壘,那現在,棍子似乎已經將那壁壘推開又戳穿了。

  “官人!官人!嗯……啊……”想要說些什麼,可是愉快太劇烈,她再不能說出連貫的字句,而那眼角的淚又因為難以承受的快樂而溢了出來。

  余燦一手揉捏著她胸前的柔軟,一手又摟進她的腰貼在自己的身上,然後在她的陣陣呻吟中,不停進出著。

  上下都被挑動著,容蘭只覺身子還是自己的,頭腦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思緒全部被抽走,只剩下了一波波的暈眩。腰背壓著,她只能挺著脊背昂著頭,然後不停用呻吟來紓緩自己體內難以克制的興奮。

  興奮……太興奮了……

  容蘭被戳弄著,終於哭出來了,“官人,官人,輕點,輕點!啊……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呵……”

  余燦這會兒正在興致上,如何能輕,所以在又一次撞擊中,容蘭身子一傾,下面熱流一湧,又一次丟了。

  余燦看著她徹底癱軟下來,有些郁悶了,“你怎麼那麼快啊!”

  容蘭無力的睜開眼皮,哭著臉道:“那你怎麼還不好啊……”

  余燦看著自己依然挺立著的棍子,有些無奈,其實他剛才差點也到了,可是容蘭一個先到,身子一軟,就卸了他一半的勁。想著總不能就這樣半途而廢,余燦便打算接著來。

  容蘭見他又要分開自己的腿,求饒了,“嗚嗚,再來會弄壞的。”

  “可不出來我難受啊。”想了想,又道,“我這次快點好了吧!”說著,便又要進去,可這時容蘭已經平躺了,並且身子軟成了水,她已經沒法動彈了,所以他也就不方便再進去了。思索半晌,他有了主意。

  他抱起容蘭,讓她坐在他的身上――這樣子她也跑不掉了。然後扶著棍子對准花房,再一挺身,刺了進去。

  然後……兩人又齊齊的哼了出來。

  這姿勢,進的更深更裡了。

  真是要命啊!

  容蘭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摟著余燦的脖子趴在他的身上,而余燦,再感覺完新的滋味後,又開始了漫漫的探索之旅……

  紅綃帳暖,嬌聲陣陣,人影層疊。

  月落,夜深。

  風情不歇。

  次日一早,容蘭沒按往常那樣起床。余燦醒來時看見她還在靠著自己睡得沉,嘴一咧,將她一摟,又繼續睡了過去。

  ――起那麼早干嘛,睡懶覺多好。

  ……

  容蘭歇了兩天才緩過來,而在這兩天裡,她再沒讓余燦碰她一根手指,原因無它,那晚上太持久太劇烈了,她下邊都紅腫了。

  余燦不相信,可架不住容蘭吹眉瞪眼,所以只能忍著那些亂七八糟的想頭,每天晚上睡枯覺。

  而當得知她不疼了時,他又雀躍著想要再去就那些姿勢探索一番,可誰知,他剛想撲過去呢,容蘭一個坐起,扯開了褲子,而後驚道:“哎呀,怎麼這麼快就來了呀!”

  嗯,余燦還沒享遍新婚的滋味呢,容蘭的月事就來了。可把他給郁悶的。

  而來了月事的容蘭,碰又碰不得,惹又惹不得,真是讓人好生煩躁。

  ――怎麼她來了月事脾氣就那麼壞了呢?余燦望著天,覺得此事太過古怪,他不就是多睡了會麼,至於拎著他的耳朵把他喊醒麼?

  感覺著耳朵還在隱隱作痛,余燦不滿的看了正在疊床的容蘭一眼,可是當目光落在她翹起的屁股上時,不滿又變成了著迷。

  ――這都好幾天了,怎麼還沒好啊!

  “你站著干嘛呀,也不幫我。”容蘭鋪完床,看到余燦傻站在她身後,又嘮叨起來了。

  余燦眨了眨眼睛,道:“要我幫你什麼?”

  容蘭看了下四周,見也確實沒什麼收拾的了,便道:“那你可以自己找點事情做嘛。”

  “又沒什麼事好做。”余燦嘀咕著。

  容蘭一想也是,也就不再說話了。確實,在這裡住了幾天了,每天都做著相同的事,真是無聊透頂了。

  “好想念在四平鎮的日子呀。”容蘭想起之前的逍遙時光,不由嘆道。那時候她是想干啥干啥,想去哪去哪,多自在!

  這時,外邊一個小廝跑了過來,道:“三少爺,小蔡公子又來了。”

  余燦一聽,眉頭皺起來了。

  小蔡是侯府的常客,可是每次都只敢偷偷摸摸的來找余燦,因為早先時候他曾頂撞過余正,把他氣得不輕。生怕兒子被帶壞,余正便下令讓余燦跟他保持距離,後來余老侯爺一攪合,余正便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可小蔡畏懼余正,卻不敢再正大光明的來找余燦了。

  而這幾天來,小蔡已經來了幾回了,但每次都被拒之門外,因為余正那天在氣頭上,已經關照門房,一旦看到小蔡公子來,就說余燦被禁足了。那這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還一直來做什麼?難道有什麼重要的事?

  余燦想著,便問下人:“他有說什麼事沒?”

  下人低頭回報道:“好像說有急事,這才讓小的一定要進來告訴您。”

  他能有什麼急事?余燦雖然不信,但還是決定溜出去見他一下。

  容蘭看他出門,卻道:“你又要出去玩啦?”

  余燦頓下腳步回答道:“不是,我就到門頭瞧瞧他。”

  容蘭撇撇嘴,不說話了。

  余燦走到小門外時,小蔡正蹲在樹蔭底下。

  今天的日頭有點烈,小蔡眯著眼有些不耐煩,見余燦出來,連忙站起,同時氣哼哼的道:“你大爺的,老子等了這麼久你才出來!”

  余燦不想跟他廢話,只道:“你找我什麼事啊?”

  “有大事哩!”這會小蔡又眉開眼笑了,“燦哥兒,明天可是笑閑齋小聚啦,你來不來?”

  笑閑齋,一個靜雅的莊園,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辦一個聚會,到場的都是風華正茂的公子哥,非富即貴不能進。他們在裡面尋歡作樂,快活異常。小蔡是裡面的常客,余燦也參加過幾回,不過他並不喜歡那裡的熱鬧。

  於是,他回絕道:“我就不去了。”

  “你怎麼能不去呢!”小蔡眼睛瞪大了,“你要不去我多無聊啊,再說了,我聽大郎說了,明天似乎有大人物會到場。”

  “大人物?誰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大郎這個禽獸老喜歡賣關子!不過他跟宮裡的人熟,說不准聽到了什麼消息,嘿嘿,我們都在猜是太子來還是二殿下來呢。”

  “他們來又怎麼了?”余燦蹙眉了。

  “那你就不懂了吧。皇帝陛下據說身子不行了,那這皇位不就快要易主啦,現在要是攀上了兩位皇子,以後榮華富貴還說不准呢!”

  “小蔡。”

  “?”

  “你怎麼有這想法了?”余燦看著一臉奮色的小蔡,眉頭皺得更緊了。小蔡是個沒心沒肺的主,一門心思只想著玩樂,什麼時候起了這個念頭?

  小蔡見被看穿,眉頭耷拉下來,他揉著手裡的樹葉道:“還不是又被家裡老頭子戳了,說我沒用。我這不就是想做點什麼讓他們瞧瞧麼!還有,流蘇也說我了……”

  看著好友一臉沮喪,余燦問道:“她說你什麼了?”

  “她說我都這麼大了,應該有些打算了,不能就這麼糊裡糊塗的過下去……阿燦,”小蔡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腦門,道,“你說我是不是特渾啊,長這麼大,什麼都不會。”

  余燦有些愣住了,他想起容蘭那天晚上說的話了。沉吟半晌後,他收回思緒,對小蔡道:“那你可以去做別的嘛,不要去攙和皇家的事了,省得惹麻煩。”

  “怎麼了?”小蔡見他欲言又止,有些奇怪。

  余燦垂下眼皮,有些沉默,一會兒才又緩緩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有一次聽我爺爺跟我爹說,讓我大哥二哥不要跟兩位皇子沾上邊,離得越遠越好……你知道的,我爺爺看著不正經,其實心裡門兒清,他說這話,一定有道理的,所以你也就聽著吧,不要去跟兩位皇子靠近了,跟他們身邊的人最好也保持些距離。”

  小蔡咬著唇琢磨了下,抬頭道:“阿燦,之前我聽說二皇子在暗地裡是准備跟太子殿下搶位置坐的……你說是不是真有啊?”

  “那咱們也管不著啊,隨便他們了。”阿燦覺得有點煩躁,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小蔡點點頭,又道:“那行,那我明天就不跟他們套近乎去了,不過去還是要去的,嘿嘿,據說齋主拿了好多好酒好菜,還請了不少美人。”說到這,小蔡搓著手,又笑得滿臉猥瑣,“還有,你明天也給老子出來啊!你看你都窩在家裡這麼久了不覺得快發霉了嘛!”

  “再說吧。”知道自己如果說不去,小蔡一定黏著,所以余燦干脆先敷衍著。

  “那我明天一早可就來接你啊,你要不出來我就跟你沒完!”小蔡卻不吃余燦那一套。

  余燦無奈,卻也只是一句“再說吧”。

  說完了事,小蔡怕曬,便想著要走了,只是剛走幾步,他又想起還有正事沒說,“哦對了,我差點忘了。阿燦,嘿嘿,怕你太慫,老子我可特意給你找了這東西,怎麼樣,夠意思吧!”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本子。

  “我跟你說,這上面可有勁了,不同姿勢,不同招數!老子我看得可是熱血澎湃欲火焚身啊!你快看看!”

  余燦見他眼睛發光,不由好奇了,於是接過他手上的本子就翻看起來。

  “怎麼樣怎麼樣?厲害吧!這上面畫得可是栩栩如生啊!嘿嘿……”

  小蔡笑得一臉振奮,余燦卻面無表情,他看著上面的畫道:“也沒什麼啊,這個前幾天晚上我就試過了……”

  “啊!”小蔡驚呆了,“你你你試過啦!”

  “嗯。”

  “你之前看過這些春宮圖了?!”

  “沒有啊。”

  “那你怎麼就試過啦!啊啊啊啊,我可是好久之後才知道還可以用這個姿勢的!你怎麼這麼快就知道啦!啊啊啊啊!”

  丟人啊!

  看著小蔡奔走,余燦一臉淡定,他翻看著手裡的《春宮圖》,心裡想著:不就那麼回事麼,不過原來那個叫老漢推車啊,這個叫觀音坐蓮啊……

  而等到他翻到後面時,眼睛黏住了,臉也開始燙起來了。

  ――還還還可以這樣啊!——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3:26

25

    容蘭本來以為余燦又要溜出去玩了,沒想到不一會兒又見他從小門口冒了出來,於是她的嘴角扯開了,只是很快她的目光又浮上了些疑惑――他這臉怎麼紅紅的?

    此時五月中旬,繁華盛開,氣候溫暖適宜,倒不該是熱出來的。

    “官人,你這是怎麼了?”越瞧越古怪,容蘭走上前走忍不住發問。

    余燦滿腦子春宮鬥艷,正魂游神蕩著,乍一聽得耳邊人聲響,心噗得一下顫了下,而當看到面如春花的容蘭正站在自己面前,這眼神就跟粘了膠似的挪不開了。

    容蘭觸及到他的目光,嚇了一跳――這目光她再熟悉不過,每次情到濃時他就會這麼看著他,可是現在……這青天白日的,這就光面對面站著,他怎麼就又這樣了!

    下意識的,容蘭就往他身下瞧去,而這一瞧,她傻眼了,“官官官人……你你……”

    余燦僅著薄衫,棍子豎起的形狀便一覽無遺。

    余燦這會終於回神了,低頭見到自己的窘狀,臉更加熱了,轉眼見四周下人都在各忙各事也無人看見,便拉著容蘭就往內屋走去。

    容蘭以為他又要來了,緊張的忙拖地走,“官人!現在是大白天!”頓了頓,又壓低了嗓子道,“我身上還沒干淨吶!”

    余燦聞言,眼皮一垂道:“你到底什麼時候好啊……”

    容蘭眼睛眨啊眨,道:“唔,估計還要好幾天吧……”

    余燦徹底泄氣了。

    半晌後,他眼皮一抬,又拉著容蘭往裡走。

    “你還拉我進去干嘛?”容蘭驚了。

    “你……我們可以用別的唄。”余燦閃爍著目光道。

    “別的?”

    容蘭正納悶,卻見余燦已經闔上門,然後又拉著她往床榻走去。

    “別的什麼啊!”容蘭眼睛瞪大,有點好奇又有點慌張。

    余燦將她抱坐在床上,然後湊在她的耳邊說了幾個字。

    “啊?”容蘭一聽,嘴巴張大了。

    余燦怕她拒絕,又皺著眉頭道:“都好幾天了,我都快憋死了!”

    容蘭想著他昨晚蹭了自己半天才睡著,再看看他現在一臉想要又要不到的憋屈樣,嘴抿起來了,猶豫了一下,又道:“那這個有用嗎?”

    余燦眼睛亮起來了,但他還是克制著道:“唔,應該有用吧。試一下嘛。”

    容蘭想了一會,癟著嘴道:“那好吧。”

    余燦見她同意了,嘴角上揚,而後利利索索就解下自己的褲子。容蘭瞅了一眼那個已經不算陌生的硬物,嘴一抿,伸出了手。

    片刻後……

    容蘭不耐煩的道:“你好了沒有啊!怎麼還沒出來啊!”

    “快了快了!啊,你別太用力啊,疼啊!”

    “不用力你不就出不來了麼!哎呀,我的手都要酸死了!你倒是快點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一點耐心都沒有……啊!”余燦還想說些什麼,可棍尖冷不丁被一擠,於是所有的話都被吞下,所有的熱流都噴了出來。

    “……”

    “……”

    “!”

    “?”

    “混蛋啊!你把我衣裳都弄髒了!”容蘭看著身上那點點,豎眉道。

    余燦挑眉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哼!以後再也不幫你了!”容蘭說著,起身就要換衣服。

    余燦看著她的背影,抿嘴一笑。感到胸前有點硌人,便掏出小本,四處看了看想要找個地方藏,卻也沒發現個合適的,回頭見容蘭就要回來了,一慌之下把本子往被子底下一塞了事。同時心裡又有些浮想起來:

    ――那本子上還有別的法子的,不過……那丫頭肯定死活不會肯……

    容蘭換完衣服出來,見余燦又開始懶洋洋的歪在床上似要睡了過去,眉頭擰起來了,“你怎麼又要睡了啊!”

    “困嘛……”余燦艱難的支起眼皮道。

    容蘭無言,想到什麼,又走過去揉了他一下,道:“你剛才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你出去小蔡跟你說什麼了?”

    “額,沒有!他能跟我說什麼,你別瞎猜!”余燦開始撒謊,這小本子的事可不能讓她知道。

    “真的?”容蘭眯起了眼睛,通過這幾次的觀察,她已經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但凡余燦嘴硬說謊,他的眼睛一定開始眨啊眨的四處飄忽。

    “當然是真的啦!我……我就是好幾天沒有那個了……所以才……嗯,就是這樣。哎呀,我口渴了,我去喝水。”架不住容蘭清澈見底的目光,余燦趕緊爬起來避開。

    容蘭見狀,也不追著問,只道:“那小蔡找你做什麼呀?”

    余燦猶豫了下,想著要避重就輕,便道:“他讓我明天陪他去笑閑齋的。”

    “笑閑齋?”這個詞容蘭沒有聽說過,故而有些茫然。

    余燦知她知道,便解釋道:“就是一幫子富家少爺權貴子弟聚在一起玩的地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辦一次的。”

    “……”容蘭點點頭,眼睛裡閃過一絲光芒,“那……裡面都有些什麼玩的啊?”

    “那多了,每次都不一樣,大伙都很無聊,就換著花樣玩了……”說到這,余燦見容蘭目光灼灼神情詭異,忙閉上了嘴。

    “那你答應他去了沒?”容蘭笑眯眯的問道。

    “沒有,我可沒答應。”余燦連忙搖頭,這丫頭笑得好瘮人。

    “為什麼不答應啊!”容蘭聞言,聲音有些大。

    “啊?”余燦卻是疑惑了,你不是讓他不要出去亂玩的麼。

    “你去唄。”容蘭笑得更甜了。

    “?”余燦怔的說不上話了。

    “然後……”容蘭看著他,繼續道,“你把我也帶去唄。”

    “?”

    “好不?”

    “!”

    容蘭見他不答應,揪著他的衣襟搖,“官人,窩在家裡好無聊,你就帶我一塊兒出去玩玩唄。”

    “你你你不是不讓我出去亂玩的麼!”余燦不懂了。

    “你一個人出去可能會亂玩,但我一起了你不就亂玩不了了嘛!”容蘭很實誠的說道。

    余燦卻是:“……”――哪有這麼說的!

    “官人,去唄去唄,待在家裡無聊死啦。我也沒見識過,你就帶我一塊去好啦。”

    余燦看著容蘭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再聽著她纏人的話,不知怎麼,心裡癢起來了――這丫頭居然還會這樣……這是撒嬌?

    哦呵呵呵,這丫頭還會撒嬌……

    額不對。

    “你不能去!”想到什麼,余燦回絕道。

    “為什麼啊?”

    “笑閑齋只有男人能進的,女人不讓參加。”

    “……”容蘭傻眼了,天知道她准備進去摸摸底的,之前光聽說余燦在外邊游手好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個游手好閑,現在終於逮著個機會,她還不得深入了解一番,她倒要看看這些公子哥平時都玩些什麼,這樣以後她才能想著怎麼在自家官人耳邊敲鼓,可沒想到她夾著大尾巴撒了半天嬌居然得出了這麼一個結果。

    真是……哼!

    “那好吧,我去不了,你也別去了。”容蘭見自己去不了了,手一松,施施然的飄走了。

    余燦瞠目結舌,不帶這樣的!

    “我在家也無聊的!”你剛才說你無聊要出去玩,現在我無聊了也要出去玩!

    “唔,那不管,反正公爹也禁你足了。”容蘭眼皮都不抬一下。

    哈!剛才要出去玩時候怎麼沒想到這個呢!余燦見她翻臉“無情”,氣悶――這丫頭太壞了!

    ――他倒也不是真想出去玩,就是看到容蘭這樣,覺得不平衡了。

    而那邊,容蘭想了想,又有了主意。她抬頭瞅了一眼憋悶的余燦,然後站起身蹭蹭蹭的跑來,扯起了笑臉。

    “你又想怎麼樣?”余燦瞅了她一眼,看到她的笑容又變得詭異後,蹙眉問道。

    容蘭眨了眨眼睛,道:“官人,我可以女扮男裝混進去呀。”

    “?!”

    “官人,在家好無聊的,我們一起出去玩唄。我以前老男孩子打扮,頭發一盤帽子一戴,別人看不出來的。官人~”

    見她又開始撒起嬌來,余燦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見她又開始揪著自己衣裳甩來甩去,終於忍不住了,“好啦好啦,我帶你去好了,你別扯我衣服了,都被你扯皺了!”

    容蘭得逞,松手歡樂飄走。

    余燦見她一臉得瑟,覺得不甘,便又道:“可是我爹禁了我足出不去怎麼辦哦。”見容蘭看過來,他頭一抬,開始望天。

    容蘭眯眼一笑,道:“哎呀,那有什麼嘛,就交給我吧!”

    余燦見她出門往余老爺子那走去,無語了――嘿,這丫頭!太狡猾了!

    不過很快他又挑了挑眉――哼哼,你要不說我也想著讓你女扮男裝去,之前惠王府裡那刁蠻郡主也是這麼混進來的!

    你就瞎得意去吧!——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3:41

26

  第二天一早,容蘭就拖著余燦起床。

  昨天她已經跟余老侯爺打好招呼了,說在家裡憋的有些無聊想讓余燦出去逛逛,余老侯爺最樂意見他們小兩口吵吵鬧鬧甜甜蜜蜜,所以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回頭還不忘取了點銀票給她,讓她看上喜歡的東西就買著玩玩,容蘭拒絕不過,便高高興興的收下了。

  余燦困的厲害,被吵得沒法多睡片刻,不由郁悶睜眼,卻見容蘭已經坐在梳妝台前利索的盤起了頭發。許是沒個簡單的釵子,她隨手拿了他的一個就插上。余燦見狀,眼睛睜大――那根雲紋白玉釵可是他最喜歡的一個了!

  本來想開口阻止,不過待看到容蘭轉過身時,那一腔話又咽了下去。

  此時的容蘭,椎髻簡單而大方,面容姣好而干淨,額頭飽滿,雙眉齊整,眼睛明亮,回眸一笑間,只覺這清晨的陽光就這樣穿透過窗戶照滿了整個屋子。

  “你看傻啦!”

  余燦有些發愣,聽到容蘭清脆的一聲後回神,而待目光落在她發髻上的玉釵時,視線一挪,心想――唔,就讓她戴一天吧!

  反正……反正……嘿,真好看!

  容蘭見他還不起來,惱了,“你快點起來啦,喏,你幫我綁起來。”

  余燦看著她遞來的一條錦緞有些茫然,“這是什麼?”

  “束胸呀!你看,我要不裹起來,這鼓鼓的不就被看穿啦!”容蘭說著,已經背轉過身去。

  余燦明白了,而後乖乖起身幫忙,只是當他的手繞到前面碰到兩只小兔子後,這心又開始蕩漾起來了……

  綁完束胸,換上余燦前兩年沒穿過的衣裳,而後又換上昨天讓人出去買回來的鞋子,再一收拾,一個俊俏的少年便出現了。

  容蘭拉了拉衣襟,道:“怎麼樣,沒露出馬腳吧?”

  余燦上下端詳了陣,心裡是一陣贊嘆,面上卻道:“就那樣吧。”

  “那你快點換衣裳啦,剛才有人可來說了,小蔡在外面等著了。”

  余燦看時候真的不早了,便磨磨蹭蹭開始起床。梳洗的時候想到什麼,又一把走到正在喝茶的容蘭跟前。

  “干什麼?”容蘭抬頭問道。

  余燦皺著眉頭看了她一下,而後道:“你臉太白啦!”――剛才梳洗的時候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想起了容蘭那比常人都要白的膚色,尋常男孩子哪有這麼白的!

  “那怎麼辦啊?”容蘭有些緊張。

  余燦看她小臉皺起來了,想了想,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小盒,沾了點裡面的脂粉,塗勻了就往容蘭面上抹去。

  ――去年京城不知怎的以深膚色為美,看到臉白的就一陣說,他畏熱不愛曬太陽弄不出那顏色,可又怕與眾不同被人嘲笑,聽聞外邊有賣塗了膚色變暗的脂粉,就果然讓小蔡捎了一瓶,只是他還沒抹上幾回呢,人們又不愛深膚色了,於是那盒深粉就被扔到了抽屜裡……沒想到現在倒派上這個用場了。

  余燦在給容蘭認真的塗抹著,而後者,這時卻有些懵了。

  余燦的手很軟很溫暖,之前在被窩裡的時候她就拉著他的手比過,他的手要比她的細致嫩滑許多,當時她還笑話他是太懶動手養出來的,當然在心底她是對於這雙比女人的還好看的手還是心存羨慕的,而現在,就這麼一雙手,正貼著自己的面孔揉抹著……一瞬間,容蘭的心池似被投入了一顆石子,蕩起了一層層的漣漪。

  “官人,”她抬頭看著面前這個比他高了大半個頭的男人,等余燦看向她時,又笑著道,“你真好。”

  一個男人居然會給自己的娘子抹粉,嘻嘻,這就是胖嬸之前說的“柔情”吧。

  余燦聽到這話,停下手,愣了愣,明白她指的是什麼時,臉一熱,結巴道:“好什麼好!你你你自己抹!”說著把轉身就走。

  ――他剛才怎麼鬼使神差的就給她抹上了呢!不是該讓她自己弄的麼!

  他一個大老爺們的……哼,太不像話了!

  “我先出去哦,你收拾好了馬上過來!”走到門口時,他卻又回頭叮囑道。

  “知道啦!”容蘭臉上笑開了花。

  余燦一路走到門外時,小蔡正像以往那樣蹲在樹底下,看到有人出來了,連忙站起就往馬車裡走,邊走邊嘀咕道:“你大爺的,又讓老子等你半天!快點上車,人別都到齊了!”

  “你等等。”余燦趕緊拉住他。

  “還要干啥!”小蔡放下跨上去的腿,瞪圓了眼睛。

  余燦眉頭一皺,道:“還有個人吶!”

  “誰啊!”說著,小蔡轉頭看向院內,等看到正一路快跑走來的容蘭時,眼睛瞪得更圓溜了,“這誰呀!長得好秀氣!”頓了頓,目光一沉,聲音有點頹然,“就是黑了點……”

  余燦一看,啞然――這丫頭怎麼把自己弄那麼黑了!

  這也不能怪容蘭,她看著那小盒覺得抹一點不夠,就又拿了一點抹上,然後越抹越黑……

  而當容蘭走近時,小蔡又點了點頭,咧嘴笑了,“不過黑的很自然很美麗,我喜歡!”

  “……”這回換余燦瞪圓眼睛了。

  “嘿,你還沒說這小子是誰呢!”想著這事,小蔡又問道。從侯爺府出來的,還能跟著阿燦的,這人不一般呀。

  呼!原來沒看穿啊!余燦松了一口氣,而後硬著頭皮想要介紹,只是剛張了嘴,又被容蘭打斷了。

  容蘭笑嘻嘻的看著小蔡道:“我是他遠房表弟。”

  噗!

  余燦突然間感覺有點嗆。

  小蔡卻疑惑了,撓了撓頭道:“阿燦,你還有表弟啊,我以前怎麼都不知道啊?”

  你當然不知道啦,我自己都是剛剛才知道的!余燦郁悶的腹誹完,又郁悶的點了下頭,同時又郁悶的應了聲。

  “你是小蔡哥哥吧,我剛來沒幾天,是打老遠的地方來的……嗯,聽說今天有好玩的,表哥就硬要帶我去見識見識,表哥,是吧?”容蘭說完,笑吟吟的看向了阿燦。

  余燦這回終於知道什麼叫睜眼說瞎話了,這丫頭怎麼眼皮都不眨一下的!誰硬要帶你去了!

  小蔡聽著那清清脆脆的一聲“小蔡哥哥”,可是骨頭都酥下來了,他因為最小,走到哪都是輩分最低的,還從來沒撈到一聲“哥哥”聽呢,如今聽得這一聲,再看看面前這“表弟”文文靜靜笑容甜美的樣子,這血液都快燃起來了。腦子一熱之下,他上前一步,手往容蘭肩上一攬,豪氣雲天的道:“小表弟,呆燦什麼都不會的,你跟著他玩瞎了,還是跟著小蔡哥哥我吧!嗯,今天我罩著你了!”

  容蘭聽著這話,愣住了――呆燦?

  余燦看著小蔡摟著容蘭上馬車,也愣住了――她肩膀上的這只手是怎麼回事!

  而後的一路上,余燦的臉色都不大好。

  ――容蘭聽到那聲“呆燦”後,便趁著小蔡滿滿的熱情,將這外號的來頭給“委婉”的問了出來,而小蔡呢,就是個閑不住嘴的人,看到容蘭興致勃勃的聽他說著,便將自己知道的事一股腦的倒了出來,於是到最後,“呆燦”這輩子所有的糗事差不多都被容蘭給“挖”了出來。

  啊哈哈哈!

  這邊容蘭跟小蔡嘀嘀咕咕開懷大笑,那邊余燦看著這倆人,真是殺人滅口的心都有了!

  ……

  馬車拐拐弄弄走了小半個時辰,繞過京城主干道,來到了一座豪華府邸前。容蘭下馬車時,小蔡伸手就要扶,余燦一個眼尖,趕緊搶先。

  小蔡看著余燦緊繃的神色,有些納悶,“阿燦,你怎麼臉色不大好?”

  容蘭回頭一看也奇怪,“是哦,身體不舒服嗎?”

  余燦看著他們“一唱一和”默契之極,哼了哼,拉著容蘭的手扭頭就走。

  小蔡看著他們拉著的手,嘴張了張,眨了眨眼睛後,摸著腦袋也跟了上去――好像哪裡有點奇怪……

  因為之前磨蹭了一會,他們仨到的時候別的人已經來的差不多了。容蘭跟著余燦走在庭院裡,又是驚艷又是新奇。她一邊觀賞四周景物,一邊又打量著不停過來跟小蔡和余燦打招呼的人。這些人有的有點面熟有的完全陌生,有的跟小蔡一樣油腔滑調有的又目光斜視帶著幾分高傲,但無一例外,各個都來頭不小。

  容蘭心想:看這人數,這裡只怕積聚著京城裡一半有身份的公子哥了。

  “話說,大人物來了沒?”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後,小蔡又抓著一個人問了起來。

  “沒呢,說是要過一會。”那人回道。

  小蔡“哦”了一聲也不再多問,只轉頭拉著容蘭就往邊上走,“走,我帶你玩去。”

  余燦見狀,血液立馬湧上來了,然後想都沒想就喝道:“不許拉手!”說著,上前就將二人分開。

  小蔡不干了,“你怎麼那麼小氣啊!拉一下手怎麼了!你剛才不也拉著表弟的手嘛!”

  “那那是我表弟!”在“我”這個字上,余燦加重的音量。

  “你表弟不就是我表弟!咱們倆誰跟誰啊!”小蔡不理解,覺得阿燦今天實在太古怪了。

  “才不是!”余燦也懶得跟他解釋,只氣哼哼的瞪了一眼容蘭,意思是他剛才拉你你怎麼也不抽手,只是瞪完後又拉起她的手道,“我帶你去玩好了!”

  容蘭眨了眨眼,心想我倒是想抽手可你也要給我時間抽啊!我都還沒來得及動呢你就一把拉開了……

  真是別扭!

  小蔡看著兩人又手拉手離去,啞然了,嘿,你個呆燦,只准你拉小表弟的手卻不給我拉,不夠意思!

  哼!

  不對,還是覺得哪裡有些古怪!

  ……

  說是玩的,其實也沒什麼玩的,至少容蘭逛了一圈後就有些意興闌珊。這裡來的雖然多是京城的紈绔子弟,但也分了幾個圈,而與余燦跟小蔡平常玩的,就是些瞎玩的,聚在一起也只是喝酒聚賭。當然也稍微有些文雅的,就是拿了各自最近不知打哪弄來的寶貝輪著炫耀。

  而在這裡面,容蘭發現了一件怪事。就是這些拿著字畫什麼的公子哥開口都要問余燦這麼一句――“燦哥兒,看看這畫是不是真的?”

  經過小蔡邊上一解說,容蘭才知道,余燦還有一個本事,就是看著字畫能辨真偽,雖然不是每次都對,但多少都能說出點名堂。這讓容蘭又吃驚又敬佩,於是在旁人不察覺時,自然又是一陣誇贊。余燦聽著,則是搖啊搖的,尾巴又露了出來。

  眾人正在熱鬧,容蘭只覺無聊,而在她四處瞎看間,冷不丁的,視線就落在了一人身上,然後再也挪不開了。

  不遠處,一素衫男子站於林下,垂眸含笑,風吹過,片片飛花落滿肩頭,恍若仙人。

  眉目如畫,風景如畫。

  真真叫人看傻。

  “喂,你看什麼呢,跟你說話呢!”這邊,余燦等了半天不見容蘭回話,不耐道。

  容蘭徑自發怔,喃喃道:“官人,你看那人,真是好看啊……”

  這一聲似痴似迷,余燦不由皺起了眉,而後目光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是這一看之下,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有什麼好看的!”他咕噥道,說著拉起容蘭就走――這丫頭不得了了,在他面前盯著別的男人瞧!還誇別人好看!

  一拉之下容蘭回了神,又道:“不是的官人!你有沒有覺得那個人跟你很像啊!”

  余燦聞言頓住腳,又回頭望去,然後,有些恍然了。

  而在這時,遠處的裴君弘像是覺察到什麼似的,也慢慢抬起了頭,待看到遠處兩人正目光微詫的看著自己時,淺淺的抿了下嘴角,笑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3:54

27

  容蘭見人家跟她笑,出於禮貌也抿嘴笑了,當然,她原本不想笑得這麼斯文的,只是對面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太過文雅,讓人情不自禁的就收斂了任何張揚的性情。

  而這笑容落在余燦眼裡,就成了“痴迷”狀,於是他這心裡就更不爽更不爽了!

  看看誇誇也就罷了!還對人笑!

  “走啦!你剛才不是想解手的嘛!”他催促道。

  剛才他扎堆跟人玩的時候她拉著他說內急,現在見著美男子就一點都不急了!哼!

  被他這麼一提,容蘭終於想回了正事,她拍著腦袋道:“哎呀。我把這事給忘了!”

  余燦吐血,這都能忘的!

  這男人有這麼大的魅力麼?

  在被容蘭拉著走時,余燦又回頭看了,那人已走向了別處,似乎在尋著什麼人。上下掃了一眼後,余燦不屑的哼了哼,心想不就那樣麼!

  笑閑齋裡的東西樣樣比別處別致,就連出恭的地方都不例外。容蘭聽聞那雕欄玉柱的閣樓就是茅房,暗暗乍舌。

  裡面是一間間隔開的,還帶著門,容蘭瞅了一下後就挑了個邊上的,關門時想到萬一有人闖進來,便回頭對站在外邊的余燦叮囑道:“你在外面等我哦。”

  “知道啦!”余燦不耐煩的應道,心想這丫頭盡說廢話。

  余燦本來以為容蘭只是小解,一會兒功夫就能結束,所以等一會也無所謂,只是――

  “完了!我要大解了!……咦,怎麼這裡沒有紙啊……官……表哥,你身上有紙不?”裡面,容蘭喊了起來。

  余燦整個要氣絕了!這丫頭怎麼這麼麻煩啊!他怎麼會有紙啊!誰隨身帶這東西啊!不過這裡不是常備著麼,怎麼沒了?

  余燦來不及多想,就被容蘭的嚷嚷聲打斷,“你快點給我拿點紙來。”

  “知道啦!”

  “那你快點啊!”

  “……”真煩!余燦心裡這麼想著,腳步卻不由自主加快了。

  而在他們說話間,最裡面的隔間裡,一個身著華服一臉傲慢的男子扶著牆蹲著,咬牙切齒――該死的!怎麼還不送紙過來!腿都快蹲斷了!

  ――哎呦哎呦,肚子又痛了!可拉死我了!

  聽到邊上有人哼唱起了歌,他菊花一縮,又不敢鬧出多大動靜了――堂堂一個太子,怎麼能被人知道他跟一個凡人一起出恭呢!

  ……

  余燦問下人要來一摞紙,便左瞅右瞅的避開人走了回來,眼看著再拐個彎就回到那地了,誰知突然從邊上冒出了一個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因為意料不及,余燦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半步,然後定神向那人看去。

  這人比他矮了一截,身材相對纖小,穿著一襲月白錦衣,瞧這面容,倒也是個俊秀少年,且莫名有種弱不禁風惹人垂憐的感覺。此時正微微喘著氣,像是之前跑動了一番。或許是因為緊張,臉紅紅的,看著他的目光裡也閃爍著羞怯以及忐忑的光芒,還有吃驚。

  只是,為什麼要緊張?

  當視線落在這人的胸前時,余燦明白了,然後面上也熱了起來。

  可是這突然攔著他做什麼?

  余燦想入非非,那人憋了半天終於開口了,“公公公子,你能給我點紙麼?”

  啊?!余燦傻眼了。

  見這人一臉不好意思的盯著自己手上的紙瞧,有些無語――怎麼一個個都內急啊!

  分出一摞紙遞了過去,余燦悶悶道:“喏,給你。”――這會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謝謝。”那人拿過紙,臉更紅了,聲音也有若蚊蠅,待施了個禮別扭的禮後,又小步跑開了。

  余燦看著這人走遠,還有些發怔,一會覺得這女孩子倒真是文靜賢淑,一會又覺得這麼文靜的女孩子居然內急的跑來問他要紙……不過還是有些笨,女扮男裝出來都不知道束胸……嗯,還是野丫頭聰明些……

  想到容蘭,余燦心裡咯噔一下,然後趕緊邁步離開。

  ――完了,那丫頭等急了又要發脾氣了吧!

  余燦猜的沒錯,當容蘭看到余燦終於回來時,眉頭皺起來了,“我還以為你回家拿紙去了呢!我腳都蹲麻了!”

  余燦聞著臭,不想多待,再加上心中有鬼,支吾了一下就走了出去。

  而當他走到門口,一個不察,又撞到了人。待看清那人是誰時,他愣住了――怎麼那麼巧啊!

  這跟他撞上的不是剛才那女孩子又是誰!

  裴君若看到余燦,也詫異了,只是她想著裡面的人,也顧不得打招呼,低著頭施了個禮後就往裡面跑去。

  果然是很急啊!余燦想道。

  而很快,他發現自己想錯了。

  ――裡面的隔間就傳來一個男人的抱怨聲。

  “都半天了你怎麼才來!”

  “我……我迷路了。”

  “真是笨死了!白帶你出來了!”

  “……”

  余燦聽著有些傻,原來裡面還有人啊!只是……同樣是男人,怎麼差別那麼大呢……

  如果他這麼訓容蘭……

  額,還是不要白日做夢了……

  不過……她也怪可憐的,就像個受氣的小媳婦。看著裴君若紅著眼走出來,余燦如是想到。

  但是雖然可憐,余燦也是個顧忌男女之別的,所以見裴君若在邊上站著了,他就向邊上挪開了些,同時皺著眉頭想著那丫頭怎麼還不出來!

  余燦沒想著跟裴君若說話,甚至都沒想著再看她一眼,反正就是萍水相逢罷了,可是當他聽到邊上傳來猛一陣咳嗽聲時,還是止不住轉過了頭。

  這時的裴君若,一手捂著嘴,一手捂著胸口,彎著腰,皺著眉,表情似乎痛苦極了,而臉色卻偏偏紅艷如桃花。

  余燦見狀,心一顫,問道:“你沒事吧?”

  裴君若搖搖頭,想要說些什麼,可是胸一悶,頭一暈,腳步一個踉蹌,便要摔倒。

  余燦趕緊上前扶住,又問:“你怎麼了?”

  這會兒裴君若緩過來了,可是因為沒力,便緊緊搭著余燦的手,同時道:“我沒事,老毛病了,剛才走得太急了……”說著又一陣咳嗽。

  余燦還想再問些什麼,可這時容蘭收拾好了出來了。

  “官……?”容蘭本來想喊官人,可抬頭看到眼前這一幕時,後面那個字又咽了下去,同時腳步也頓下了。她看著余燦扶著的這個人,先是疑惑,而後皺了下眉,再接著,眼睛瞪起來了。

  對於女扮男裝的事,容蘭比余燦精通的多,余燦能看出來的,她自然也看出來了。

  好嘛!這才一會兒功夫就跟別的人拉拉扯扯的了!

  余燦看到她這樣子,無端背上一寒,見她盯著自己扶著的手,連忙抽掉。

  這時,在裡面蹲了半天的太子裴君顯終於走出來了,只是這會,他的雙腿是綿軟無力了,走一步都艱難的很。他本來就是個喜怒無常性情暴躁的人,蹲了半天早就火的不行了,所以看到門口還有個人擋著他,一個不爽就伸手推開。

  “好狗不擋道!攔在這當茅神啊!”

  背後招擊,容蘭一個不穩,啊呀一聲就重重摔倒在了地上。裴君若見狀驚慌失措,而余燦則是立馬就衝上來相扶。

  待看到容蘭手掌都蹭破了皮後,余燦目光一沉,回頭就盯向邊上站著的這人。

  裴君顯平日在宮裡飛揚跋扈慣了,一不高興就逮著宮人要打要罵,現在這一“輕輕”把人推倒他自然是眼皮都不眨一下。他不但沒有絲毫歉意,反而看著容蘭摔得個狗啃泥而有些幸災樂禍,等看到自己的妹妹還想著要幫忙扶人時,面色更是一沉,罵道:“你扶他干嘛!我都走不動了你也不來扶我一把!要你有什麼用!真不如死了拉倒!”

  裴君若一聽,臉色泛白,然後趕緊過來相扶,“大哥哥,我……”

  太子聽她說話小聲小氣的有些膩煩,揮手就要將她推開,而當看見直盯著自己看的余燦時,他下巴一揚,居高臨下道:“你看什麼吶!”而後,心裡一個咯噔,這人怎麼有點眼熟啊?

  容蘭本來就已經氣到極點,再見這人這般可惡,站起身就怒道:“你這人真是蠻不講理!我看你才跟個瘋狗似的!見人就咬!”

  這話一說,裴君若張大了嘴,一臉驚慌――天哪,這人竟然敢頂撞太子哥哥!她看了一眼容蘭,又連忙轉過頭看向太子,果然,後者已經瞪大眼睛,一副氣急了要殺人的樣子。

  “你敢罵我?!”太子道。

  容蘭嘴一抿,意思是――怎樣!

  太子見面前這個矮矮的黑臉少年竟然如此大膽的挑釁他,氣得肺都炸了,“你竟然敢罵我!我要抄你九族!將你五馬分屍!”說著開始四處搜尋,“那些奴才呢!之前一個個跟著,現在都死哪裡去了!”

  余燦聽著這番話,已經意識到出事了!他掃了一眼這人的穿著,當視線落在他腰間掛的玉佩上時,瞳孔收縮了――這人是宮裡出來的!

  而且,身份非凡!

  想起之前小蔡說的,余燦一下猜出了這人的身份,然後扶著容蘭的手握緊了。

  容蘭這時也察覺到不對了,所以雖然她心裡氣不過,但還是閉上了嘴。

  余燦此時腦子飛速運轉,如果這人身份沒猜錯,那根據他傳說中的性子,今日之事是不如就此罷休的,那該怎麼辦?

  賠禮道歉伏低做小,還是……

  氣氛,一瞬僵硬——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4:07

28

  就在余燦該思索怎麼妥善處理這事時,突然邊上傳來一個聲音――“大哥,你在這啊,讓我好找……”

  這聲音有如清泉流石,聽得人莫名舒心,容蘭回頭一看,卻有些吃驚,只見假山處,一素衫男子款款而來,言行舉止間,一派從容恬淡,仿若春風拂過。

  而這人,正是與余燦相似之人!

  大哥?難道他們是一伙的?容蘭蹙起了眉。

  裴君顯看到裴君弘來到了,火氣轉移,指著余燦二人罵道:“二弟,你來得正好,把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家伙給拖出去殺了!真是豈有此理!竟然敢罵我,活膩了!”

  裴君弘掃了一眼二人,觸碰到容蘭動怒的雙眸,心中有了數,而後目光一閃臉色一沉,道:“你們可知面前的是何人!還不速速請罪!”

  說著又朝太子緩聲道,“太子哥哥息怒。”同時又朝余燦二人比了個旁人難以覺察的眼色。

  這是故意揭露身份,讓他們量力而行了。

  余燦捕獲,扯了下容蘭的衣襟後就彎身施禮,斂神道:“平安侯府余燦向太子殿下請安,方才失禮冒犯,還請太子殿下海涵。”

  放低姿態,表明身份,余燦一瞬間作出了應對。

  容蘭雖然心有不甘,但聽得這一個“太子”,也知道今日是尋不回理了,她雖然心直口快,卻也講個好漢不吃眼前虧的,所以見余燦示軟了,也跟著低下了頭。

  只是太子明顯對這樣的變化很是不滿,堂堂太子被辱罵,怎麼可能就因為這一句道歉而罷了休!然而他剛要表示憤怒,卻又被裴君弘搶了先。

  “太子哥哥,齋主可是等著您呢,您一項寬宏大量,何必跟他們計較……”頓了頓,又道。“更何況,這還是平安侯府的人……”

  最後一句話說得極輕,太子聽聞卻一瞬清醒,他看著裴君弘深邃而明亮的眼睛,若有所思,半晌後,他轉頭看著余燦二人道:“本殿下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饒了你們這一回!”說完就要拂袖離去。

  只是沒走幾步又停了下來。

  他回過頭,看著裴君弘跟余燦,皺起了眉。

  此時這二人正相鄰站著,一個素衫,斯文而從容,雍容高貴;一個錦衣,閑散卻淨透,別具風流,然,眉眼卻是出奇的相似。

  “你們兩個怎麼這麼像?”這時候,太子終於明白了他第一眼看到余燦時那面熟的感覺到底從何而來了。

  裴君弘聞言,也有些好奇,因為在他剛才見到余燦的那一刻,他也覺得面熟,當然,他的這個面熟跟太子不一樣,他是覺得這人竟跟自己的父皇有點相像。

  而余燦,卻是目光一動,然後很快低下頭回道:“外祖家有皇室血統,余燦肖其。”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聽說他長得跟當今陛下有幾分相似了,而在那些人發出這種驚奇聲時,余老侯爺總會解釋說,這是因為他長得像他的外祖母。

  裴氏皇族裡的人,總會有那麼幾個人遺傳了先祖的那雙深邃的雙鳳眼,他的外祖母是,當今陛下是,二皇子是,他湊巧也是。

  而他這麼一解釋,眾人都恍然了。

  太子瞅了瞅余燦,又瞅了瞅裴君弘,然後眉頭一皺,揮袖走人――為什麼他們都有這麼好看的眼睛惟獨他就沒有!

  真是太令人生氣了!

  這個魔王一走,氣氛瞬間和緩下來。

  余燦看著裴君弘,沉吟片刻後,道:“多謝二殿下。”剛才若不是他,只怕到現在都不好收場。

  裴君弘聞言,淡笑道:“余三少客氣了。”說著又掃了一眼邊上的容蘭。

  容蘭觸碰到他的目光,心一顫,然後抿緊嘴,低下了頭。

  “如此,我便先走了。”說著,裴君弘又看向身邊的裴君若,柔聲道,“若若,我們一道走吧。”

  裴君若正在走神,聽到自己的名字,微嚇,明白過來後慌亂道:“好。”只是她雖然應著裴君弘,目光卻始終落在容蘭的胸前。

  剛才容蘭被推倒,藏在衣內的玉佩便跑了出來,此時正掛在胸前,顯眼的很。

  而她,卻是認得這玉佩的……

  看著他們幾人走遠,余燦目光黯淡下來,回頭想要離開,卻見容蘭還在盯著他們的背影瞧。這麼一來,他又誤會了。

  “人都走啦!”還看!

  容蘭轉頭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只皺著臉低下了頭。這讓余燦有些吃驚,本來他還以為這丫頭該頂嘴了。

  一路上見容蘭都不說話,余燦忍不住了,“喂,你想什麼呢!”

  容蘭眼神閃了閃,還是不說話。

  余燦這時心裡開始亂想了,這丫頭也不抬頭看自己,是不是……覺得自己沒用了?剛才她被欺負,他作為她的男人,卻也沒能保護好……

  余燦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心裡就不是滋味起來。

  而這時,容蘭開口了,“官人,我不敢說呢,怕你覺得我不好……”

  “?”什麼意思?

  容蘭抿了下嘴,小聲道:“那個混蛋太子我就不說了,就說這二殿下……一開始我覺得他蠻好的……可經過剛才的事,我總覺得他哪裡不對勁……唔,你別這麼看我,我知道啦,他幫了咱們我應該感謝人家,可是我就是覺得有點怪……看他的年紀,應該跟你差不多吧……”

  “嗯。”余燦應道。太子比他大一歲,二皇子比他小一歲。

  容蘭得到肯定,眉頭皺得更緊了,她想再說些什麼,可是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心裡的感覺,所以翕動了一下嘴巴後就又閉上了。

  余燦自然是無法理解容蘭的心思,反而覺得有些莫名,不過也不要緊,她只要不覺得二殿下好就好,管它什麼原因呢!

  ……

  等到兩人回去,園子裡早就是熱鬧非常。

  小蔡遠遠看到余燦跟容蘭,快步跑來道:“你們倆去哪了,到處都找不到!我跟你們說,宮裡的大人物到啦!阿燦,你可知道這回是誰來了麼?太子來啦,二皇子也來啦!這會他們正在那邊亭子裡坐著呢……咦,你們倆怎麼一點都沒反應啊!”

  說了半天,見面前二人非但沒有驚喜興奮的神色反而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小蔡不由納悶了,低頭瞥見容蘭捂著手上面似乎還塗抹了藥,眼睛瞪大了,“表弟,你這手是怎麼回事!”

  “……”容蘭看了一眼余燦,嘴一癟,腦袋又耷拉下來。剛才他拉著她去上藥的時候,她將太子翻來覆去罵了十幾遍,誰知余燦只涼涼的來了一句“你罵得再厲害也傷不了他分毫……不覺得累麼……”然後,她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蔡看著這情形,卻誤會了,“阿燦,你把小表弟怎麼了!”

  余燦眉一皺,道:“不是我!”

  “那是哪個混蛋!”

  “是太子……”

  “啊!是太子那個混蛋啊!啊不對,太子?!”小蔡一臉震驚。

  “嗯……”余燦有些蔫,而後又把剛才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小蔡聽完,義憤填膺,可是剛准備開罵,想著對方身份,又避上了嘴,最後氣哼哼的道:“得!咱不跟他計較!哼,剛才還想著去瞧瞧呢,現在不去了!走了,我們上別處尋樂子去!”

  小蔡說的別處,是樂坊,齋主在裡面養了諸多舞姬歌姬,並且藏了許多美酒,他們這些公子哥最愛去的就是這處。

  他們到時,裡面早就管弦絲竹聲聲不斷,衣香鬢影香艷之極。

  小蔡拉著二人尋了個空處坐下,隨後又熟門熟路的跑去拿酒。而容蘭看著那一個個只著薄衫風情萬種的倚在男人懷裡的女子,則是眉頭都要豎起來了。

  “你們平常就玩這個嗎!”她瞪著余燦道。

  余燦還沒來得及回話,一個紫衫男子已經走了過來。

  “呀,燦哥兒,你也來啦!可有陣子沒見著你了!”他這一呼喝,邊上熟識余燦的都圍了過來。

  “話說,新婚的感覺怎麼樣啊?”一人笑道。

  “燦哥兒,你現在可是嘗著那滋味了罷,覺得如何啊?”另一個笑得更猥瑣。

  “估摸著是要食髓知味了吧。嘿嘿嘿,燦哥兒,那邊兩美人可是江南過來的,那聲音綿軟的都快將人化了,你要不要去嘗嘗啊……”

  “燦哥兒,別害臊啦,今日可歡喜著呢,我還准備試一下二龍戲珠……”

  “哎呀,出來玩嘛就要開心點,走啦,我們一起去啦!”

  “……”

  你一言我一語,玩笑越開越大,並且已經有了拉扯的趨勢。容蘭見著,皺起了眉。

  這些人,可在唆使她家官人出去鬼混吶!

  哼!

  不過她也沒立即有所回應,只是看著余燦的反應,而看到余燦臉越來越紅表情越來越不耐時,她心頭一動,有了主意。

  “表哥,你還是不要去了。”抓住一瞬的安靜,容蘭開口道。

  原本她一直安安靜靜的坐著,別人看著“他”小小的又低著頭,還以為是個內向的,這會見她開了口,都有些發愣。

  一人反應過來後,笑道:“小表弟,你可不能攔著你表哥風流快活啊,還有,那滋味很不錯的,你要不要嘗嘗?我敢打賭你還沒嘗過吧……啊哈哈哈……”

  容蘭看了他一眼,也不搭理,只忍著臉燙道:“唔,要嘗你們去嘗吧,反正我是沒那個膽。”

  沒那個膽?什麼意思?眾人好奇了。

  容蘭抿了抿嘴,抬頭看著余燦道:“表哥,我跟你說啊,我老家那地原先有個人,不知怎麼就得了病……你不知道啊,他先是全身發癢,起膿包,一抓就是血肉模糊,可是不抓又癢得要人命,就跟千萬個蟲子鑽進肉裡咬啊……他忍不住,就抓啊抓啊,到死的時候,全身都抓爛了,不成人樣了……那時候都奇怪,他好端端的怎麼就生這病了,後來一打聽,才知道他常常在外面鬼混,眠花宿柳的,而那些人又是不干淨的,他就在快活中被傳染上了……哎呀,得了這病,可是怎麼都治不好的,只能躺在床上等死,把自己抓爛了死……所以表哥,你還是不要為了一時的快活去搭上自己的命了……太可怕了……”

  容蘭說到這,又是搖頭又是作惡,一副往事不堪回事的樣子。而在場眾人,早一個個齜牙咧嘴,起了雞皮疙瘩,那些手上還摟著人的,更是嚇得一把就推開了。

  容蘭瞧著這一切,心中暗喜,然後又抬頭看向剛才不停慫恿的人,一本正經道:“啊,我只是隨便說說的,你們聽聽也就罷了哈,該玩的還玩去吧,聽說那滋味很銷魂的,嗯!去吧去吧,玩得開心點啊……”

  “……”誰還敢玩啊!

  之前這些公子哥也隱隱聽說過這些事,但這些事太不堪,都是藏著掖著的,哪有這回聽得詳細!

  “哦。”容蘭想到什麼,又正色道,“聽說這病發起來先是從癢開始的,如果以後你們覺得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就癢了,你們可得注意了啊!”

  眾人聞言,眼神都直了,然後一個個扭著身子退開了――完了完了,好像身上有點癢了。

  容蘭看著他們都走了,咧嘴笑了。回頭看到余燦目瞪口呆,笑容落下來了,“官人,你別不是身上也癢了吧!”

  余燦顫聲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啊?那個是怎麼傳染的啊!就隔著幾個位置坐會不會傳上啊!”

  余燦也嚇壞了。

  容蘭見狀,撲哧一下笑了,“哈哈哈,官人,我騙他們的吶!”

  “……”余燦睜大眼睛看著笑得一臉狡猾的容蘭,又氣又好笑,半晌後皺著眉頭道,“你真是個壞丫頭!”

  容蘭見四下沒人,偷偷握了下余燦的手,道:“不過以後你可不許上這來玩啦,這裡不好。”

  “唔!”余燦沒好氣的應道,只是轉而也咧嘴笑開了,他每次都煩於這些人這樣的糾纏,煩了好多年了,卻沒想,這丫頭一來就解決了。

  想到那幫人剛才嚇傻的表情,他這嘴角翹的更厲害了。

  而因為容蘭這一番話,這一撥公子哥在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再踏足京城各煙花之地,這讓他們的妻妾都很是不解。

  當然,也因為容蘭這番話,余三公子那個黑臉表弟成了全京城所有勾欄女子的敵人。只是當她們想查清楚這黑臉表弟到底是誰時,卻怎麼也查不出這人的究竟。

  黑臉表弟,成了一個謎——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4:19

29

    打發了那些人,余燦跟容蘭坐著等小蔡拿酒過來,可是等了半天都不見影,不由納悶了。

    “小蔡這是上哪拿酒啊?”容蘭問道。

    余燦也奇怪,這酒窖也不遠呀,想了想,他准備去尋他,而這時候,外邊突然跑進來一人,又是興奮又是忐忑的道:“不好啦,小蔡跟人太子鬧起來啦!”

    余燦跟容蘭一聽,驚得連忙站起,“怎麼回事?!”

    “我跟小蔡一道去拿酒……”那人喘著氣,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剛才小蔡跟他一道去拿酒,回來的路上本來還好好的,說說笑笑,可突然間小蔡臉色就變了,他看著邊上走廊裡的人,喊道:“流蘇!”然後就衝了上去!

    流蘇是小蔡的人,這外邊玩的這一圈人都知道,所以平常尋歡作樂時大伙都不會點她,而現在,流蘇不但來了這個地方,她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男人。

    小蔡見到後,自然是一腔妒意夾著恨,衝上去就質問。

    小蔡不認識這男人,只以為是尋常哪家的公子哥,所以說話極為不客氣,可誰曾想,這個搶了他女人的竟是當今太子!

    一個是驕縱的公子哥,一個是蠻橫的太子爺,這一撞上,事情就鬧大了。

    ……

    余燦跟容蘭趕到時,小蔡正被太子一腳踹在地上,他要反撲,卻被旁人拉住,掙扎中,他的眼神裡又是憤怒又是酸痛。

    邊上,早已圍了一圈人。

    一旁的流蘇,早就嚇得花容失色,面上又驚又愧。

    而太子,則早已怒火中燒了,“你個大膽包天的奴才!敢推我!”說著,又要上去開揍。

    小蔡這會理智全失,被人架著動不了手,就一個勁踢蹬著腿,試圖將太子踹上幾腳。

    余燦見狀,撥開人群上前阻攔,“小蔡!住手!”

    小蔡見到他,像是見到了救星,“阿燦!”

    他想,阿燦一定是趕來幫他了。

    可誰知,余燦閃爍了下目光後,道:“小蔡,別鬧了,快給太子殿下賠禮道歉……”

    “啊?”小蔡像是沒聽清般,驚呆又茫然。

    余燦見他回不過神來,抿了下嘴,然後轉身朝太子施禮道:“小蔡只是一時情急,無意冒犯殿下的,殿下大人大量,請不要怪罪……”

    “不對!阿燦,你為什麼要向他道歉,是他搶……唔……”小蔡還想說下去,卻被余燦一把捂住了嘴。

    “他是太子!”余燦在他耳邊小聲卻又有力的說道。

    小蔡聽著,身子一震,而後慢慢放棄了掙扎。

    太子再次看到余燦,卻被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記憶,不由沉聲道:“怎麼又是你啊!”

    余燦不敢應,只微微抬頭看向邊上的裴君弘,這是向他求助的意思了。

    裴君弘本來在邊上面容淡然的袖手旁觀,收到這一目光後,才神情一變,上前一步道:“太子哥哥,您身貴位高,何必跟他們斤斤計較,為一女人至此,實在辱沒了身份。既然這位蔡公子歡喜流蘇姑娘,倒不如成全了他們……可好?”

    太子本來滿腔怒火,想著他一堂堂太子怎麼能輕易罷手,這傳出去不還是個笑話,說他一個太子竟然爭不過一個凡人!可是聽裴君弘這麼一說,他這火苗就像是被風吹過般,晃了一晃。

    爭不過一個凡人,傳出去是個笑話;跟一個凡人爭一個女人,傳出去也是笑話……

    怎麼都是笑話啊!

    太子陰沉著臉想了想後,抬頭看向小蔡,惡狠狠道:“哼!誰要跟你搶女人,就這麼點姿色的,本太子還看不上眼呢!”說著又朝齋主道,“下次別找這麼醜的,看得我飯都吃不下了!”說著,轉身就離去。

    哼!本太子才不要做笑話呢!

    齋主聞言,無語望天――爺,不是您聽聞天香樓有個紅牌叫流蘇的沉魚落雁,所以讓我怎麼也得弄過來給你瞧瞧的麼……

    太子一走,其他的人都散了,只是裴君弘走時,又轉頭看了余燦一眼,抿唇淡笑,意味深長。而裴君若,依然是盯著容蘭的玉佩,心神不寧。

    此時,方才熱鬧的這片地上,只剩下了余燦,容蘭,小蔡跟流蘇。

    流蘇看著小蔡的眼裡滿是愧疚,她想說些什麼,可是觸碰到小蔡怨恨的目光時,又嚇得不敢說什麼了。

    而小蔡,其實一直在等著她開口,久久等不到之下,心就有點涼了,“你為什麼要來!你不是答應我不接客了麼!”

    “我……我也是被逼的……”流蘇囁喏著道。

    “被逼?!哼,我倒不信不若不願意出來,媽媽還能逼著你來的!剛才你對他,可是殷勤的很!”

    “……”流蘇心中有愧,無言以對。

    剛才知道那人是太子後,她這心確實是活絡了。

    小蔡見她沉默,眼神悲傷起來,剛才那句話,他是氣急瞎說的,現在看來,卻是真的了……想到流蘇可能的背叛,他心如刀絞,痛到極致便是恨,他抬頭喝道:“你滾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流蘇眼睛睜大了,眼眶也紅了,半晌後,她銀牙一咬,忍著淚跑開了。

    風吹過,落花飛動,悲傷了少年的目光。他看著佳人遠去的方向,喃喃道:“她為什麼這麼對我?我一直以為她是好的……”

    看著好友這般樣子,余燦不忍了,容蘭也有些動容。

    想到什麼,余燦搭著他的肩,道:“小蔡,其實,她沒那麼好……”

    小蔡抬頭,不解。

    余燦抿了下唇,道:“你一直以為她規規矩矩的,其實不是,她還在背著你接客的……不止這一回……”

    “啊?”小蔡心又被刺痛了,他站起抓住余燦的衣襟道,“你知道什麼!”

    余燦拉開他的手,而後將那日在衙門裡的發現說了出來。

    那日,張三身上有流蘇的香味……

    小蔡聽得真相,整個人都懵了,心上似乎有什麼碎開了,他頹然坐倒,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信。

    “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他痛苦道。

    “我沒想著你那麼在意她……”所以,他也就沒當一回事。

    小蔡抱住頭,屈辱,悲憤,又凄涼的道:“我本來還想著怎麼掙錢把她贖身……還想著怎麼說服我爹把她娶進門……嗚嗚……”

    說到最後,小蔡忍不住哭了出來。

    容蘭看著有些心酸,她坐下安慰道:“小蔡,你別難過了,你會遇上更好的!”

    小蔡抬起頭,淚眼朦朧裡看著一臉同情的容蘭,心裡更加委屈,然後伸手將她抱住,哭道:“表弟啊!嗚嗚……”

    容蘭見他更傷心了,有點手足無措,最後只能像拍小孩子那樣拍著他的背。

    而這一幕落在余燦眼裡,則是瞪圓了眼睛!

    內心掙扎了好一番後,他上前就拉開容蘭,“你你不能抱她!”――雖然是兄弟,雖然你現在很難過,可是,可是也還是不能抱!

    小蔡傷心被打斷,不解又不滿,“我怎麼就不能抱啦!”

    “她是我娘子!”余燦道。

    “你娘子又怎麼了!我都這麼難過了還不讓我抱一下!你的就是我的,你娘子不也就是……啊……哦……”小蔡回過神來,目瞪口呆。

    半晌後,他眼皮一眨,淚水滾下,伸手一擦後,道,“不會吧!”

    余燦挑眉,怎麼不會了。

    小蔡看了容蘭一會,苦著臉無比同情的道:“你娘子怎麼這麼黑啊……”

    男人黑也就罷了,女人黑……那也太醜了吧……

    余燦哼了哼,回道:“她才不黑呢!”

    白的很哩!

    小蔡看著他們並肩站著,吃驚了一會,又難過起來了,“嗚嗚,你們倆成雙成對了,以後就剩我形單影只了……嗚嗚……”

    可是不過片刻,他又站起身握拳道:“不行!我也要趕緊娶個娘子去!哼哼!”

    可是說完又頹然了。

    雖然這般說,可到底還是有些難過……

    而在不遠處,流蘇聽著這話,卻是黯淡了目光,扶著假山的手也緊了。想了想後,她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到底,只是個少年郎啊,不過一時認真而已……

    三人坐了一會,都覺得此地不想多待了,便想著離開。

    走到半路上時,小蔡想到什麼,又站定回頭道:“咦,不是都說二皇子想要跟那混蛋太子奪位的麼,怎麼剛才看著他們挺和睦的啊!”

    “他們之間的事誰知道呢,反正不管咱們的事,你就別管了。”余燦顯然不想深入這個問題。

    然而容蘭聽著,卻上了心,她開口道:“小蔡,你說的可是真的?”

    “唔,這個說不准,就是聽著別人私下裡說起這事。不過奪就奪吧,這太子太混賬了,要是他當了皇帝准完蛋,還不如二殿下當呢!”小蔡想起剛才被太子踹了幾腳,心裡就窩火,“他大爺的,敢踹我!哼!等我撈著了機會,非揍他個豬頭不可!”

    “……”估計你永遠都沒這個機會……

    小蔡又開始罵起來,容蘭卻沉默了,剛才一瞬間,她的心裡突然閃現出了點什麼,可是她還沒來得及抓住,那東西就又消失了。

    不過……反正是她對這個二殿下感覺越發不好了。

    一個危險的人……容蘭在心裡默默想著——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4:33

30

    “哦對了,阿燦啊,還有一個人是誰,就是跟著他們的,應該是個女孩兒吧?”小蔡也看出了裴君若女扮男裝了。

    余燦想了想,道:“她應該是三公主裴君若。”

    “就是那個病秧子?常年用藥的?”

    “嗯。”

    余燦回的有些心不在焉,容蘭聽著卻有些吃味了,“你怎麼對她這麼熟悉啊!”

    想到之前他還扶著她也不知說了點什麼,容蘭心裡又開始堵了。

    余燦不明所以,只道:“宮裡不就那些人麼,想一下就知道了。”

    聽他說得這麼輕巧,容蘭也不好再計較了,只噘了下嘴,不說話了。

    走著走著,就到了馬車停放的地方,余燦正扶著容蘭要上車,卻聽身後有人喊話――“余三少,等一下!”

    三人回頭,卻見園中老僕正氣喘吁吁的一路跑過來。

    “什麼事?”因為流蘇是被齋主喊來的,小蔡對於這裡的人都有些不爽,所以口氣也不善。

    老僕向他們恭謹的施了個禮後,道:“太子殿下邀您去比箭。”

    比箭?

    余燦跟小蔡面面相覷,都皺起了眉。

    ……

    太子性戾,狂妄,卻善射,宮中將士無人能比。剛才他在逛園子時,看到幾個少年正在射箭,並且准頭極好贏得滿堂喝彩時,便起了好勝之心,然後隨手拿起一張弓。

    舉弓,引弦,固定,瞄准,撒放!

    而後,一箭命中紅心!

    連發三箭,箭箭如此!

    看到別人一個個驚羨的模樣,太子昂起頭,得意道:“你們還是多練練吧!”

    若說原本這些公子哥看到此人露這一手很是敬佩,那麼待聽到這一句話時,都有些惱火。然後一人便忍不住開口道:“你別囂張!現在是燦哥兒不在這裡,他若在,必贏了你!”

    太子一聽到這話,眼睛亮了,“燦哥兒是誰!”

    居然還有比他厲害的!

    真是豈有此理!

    眾人便趕緊尋余燦,可是哪裡找得著。齋主知道剛才的糾紛,不願再惹事端,便想著將太子的注意力引開,可這會兒太子的心早就被撩撥動了,哪能這麼容易就罷休,於是嚷嚷著非讓人尋出這“燦哥兒”比試比試不可。齋主無奈,便下令讓人去尋余燦。

    ……

    等到余燦來時,並且知道這就是剛才所說的那個“燦哥兒”時,太子郁悶了,“怎麼還是你啊!跟個瘟神似的,走哪都有你!”

    余燦面無表情。容蘭跟小蔡在左右兩邊則是不約而同在心裡開罵――你才是瘟神呢,走哪都避不開你!

    這時候,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趕來了――太子跟燦哥兒比箭,這場好戲怎麼能錯過呢!

    太子的箭術他們早有耳聞,余燦的箭術他們自然是再明白不過,這算起來,也勉強稱得上是巔峰對決了!

    而在熙熙攘攘間,人群已經不知不覺的分成了兩派,一派是說太子必勝的,一派則是力押余燦穩贏。前者獻媚者居多,後者,多是往日與余燦交好的以及相信他箭術的,當然,還是一些是被今日太子的跋扈惹反感了所以不管不顧就站在了余燦這邊,而這麼一來,兩派人數倒也不相上下,太子見著,便大不爽了。

    開什麼玩笑!這些人瞎眼了不成!

    如此重大的比賽,齋主早就命人情理了靶場,並拿來了珍藏著的兩把好弓。掃了一眼滿滿圍著的人後,他笑著道:“今日之賽,想來是足夠精彩,而這賽事,必然要有些彩頭才好,蘇某勢微才弱,便拿了這些小東西出來,還請諸位莫要見笑……”

    說著,他打開了放在桌上的兩個錦盒。

    一個裡面,一只白玉鐲,晶瑩剔透,看起來年代甚為久遠,遠遠望去,只覺它散發著盈盈的光澤,溫潤之極。

    另一只裡面,一只玉扳指,看上去不如那白玉鐲,卻也是華貴異常。

    “贏者,蘇某就將這只玉鐲奉上,一時失利者,也請將這玉扳指笑納……”齋主笑吟吟道。

    眾人一看,便知齋主是過謙了,這兩樣如何是“小東西”,這要放出去,哪一樣不是價值千金!

    而齋主忍痛拿出這兩樣物什,其目的,不過是安撫這比箭的二人。這兩人都是貴人,得罪不起。太子不能輸,輸了只怕要翻天,而余三少那箭術他可是見識過的,要輸……只怕也不易,可是他要贏了,又是萬萬不能的,所以還是拿出些東西來,好好補償一下吧!

    據說余三少愛玉,那這玉扳指,只怕也能入得了他眼吧。

    齋主算盤打得極好,可不放心,還是抬頭看了一下余燦,試圖想要傳遞給他一個眼神,奈何這時候的余燦,心思全在了容蘭身上。

    容蘭看到那個玉鐲子後,便呼了出來――“好漂亮!”

    而這一呼,余燦心就動了一下――他想起容蘭白嫩卻又光禿禿的胳膊了,然後,他就把視線落在了那只玉鐲上面。

    “你喜歡嗎?”他問。

    “嗯!”容蘭不假思索應道。

    余燦目光閃了閃,抿緊了唇。

    小蔡看著太子目中無人的自大樣,不爽到了極點,他湊在余燦身邊道:“阿燦,給我虐死他!哼!咱們剛才拿他沒轍,這回在箭上比輸贏!你要替我跟表弟報仇!”

    “就是!贏了他!有什麼了不起!”那些剛才被鄙視的少年也憤然道。

    余燦沒應,只是抬頭看向了太子。

    太子剛才跟他說話了。

    “喂,你想怎麼比!”他道。

    “殿下做主便是。”余燦回道。

    “還是你說吧!省得到時候說我欺負你!”太子絲毫不將他放在眼裡。

    余燦想了想,道:“那就按老規矩吧。”說著,他指了指百步之外的箭靶道,“我們每人射十箭,皆在那個圓圈裡才算贏,如果都射在圓圈裡了,看誰偏出圓心距離遠算輸,怎麼樣?”

    太子眯眼看了看,眉一挑,道:“太簡單了!不過你既然這麼說了,本殿下就勉為其難同意了吧!”

    眾人一聽,吐血。這叫簡單!

    那個圓圈只有掌心那麼大,還在百步之遙,還要射十箭,這難度可不是一點點啊!想他們平常射一箭都難以射中那地方的!

    不過既然雙方都同意了,他們也沒話說,等著看好戲就是了。

    太子跟余燦各自挑好弓,走到各自的靶位前,搭弓,引弦,各自瞄准。

    此時已黃昏,夕陽灑下,在他們的身上蒙上了一層絢爛而奪目的色彩。

    容蘭看著余燦,不知怎的,心就砰砰的跳起來了。

    這時候的余燦,身姿筆挺,面容肅然,目光如炬,前所未有的認真與專注,風吹動起他的衣袂跟發絲,卻吹不動他的目光與神情。

    這一刻,天地間,似乎只有他一個人。

    “嗖”的一聲,箭離弦。太子先行射了第一箭。

    砰”的一聲,箭中靶心,不偏不倚!人群裡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太子眯眼一看,瞥向余燦,得意的笑了。

    余燦不為所動,只盯著靶心,感覺到耳邊的風靜了,才手指一松……

    “嗖”――

    “砰”――

    歡呼!

    也是正中紅心!

    太子的笑容一僵,而後目一沉,又開始搭弓引弦。

    “嗖――”

    “嗖――”

    “嗖――”

    三連發。

    發完覺得不夠,手指一握,再抓起三支箭,一鼓作氣又連射而出。

    一連六根,仿若競相追逐般,齊齊往箭靶飛去。眾人見狀,目瞪口呆,而待看到那六支箭全部射在圓圈中,並且緊貼著圓心時,全場歡呼如雷動。

    余燦表情依然淡然,身周的嘈雜影響不了他,太子的張揚也影響不了他,他只在太子六箭全中後,才不緊不慢的拿出一支支箭,然後,再不緊不慢的一支支射出。

    只是,這樣的不緊不慢卻又有著別樣的震撼。

    只見他搭弓,引弦,射出,再引弦,再射出,連續往復,每一步,都像是精確好了時間,每一步,都是那麼沉著從容,人們見之,猶若行雲流水,再配著他俊秀凝然的面容,每個人的心都被震動了。

    而震動,遠遠不止於此。

    一箭射出,入圈!

    第三箭射出,入圈!

    第四箭射出,入圈!

    第五箭射出,入圈!

    第六箭,穿透原來那支箭,中了紅心!

    等到第七支箭穩穩的扎在紅心上時,全場已寂靜無聲。

    七支箭,四支在圓圈內,三支接連穿透正中紅心!多麼驚人的精准度!

    七箭發完,余燦暫停,看向太子。而這時的太子,早已臉色發白。他握緊了弓,咬緊了牙。

    這時,場上的人回過神來,爆發出了轟轟然的歡呼聲。

    “阿燦!”

    “燦哥兒!”

    小蔡歡喜的想要翻滾,容蘭也是一臉興奮。邊上的裴君若,雙眸也亮了,而裴君弘,卻是眯起了眼,齋主更是緊張的想要上前攔阻。

    緩了半晌,太子目光一沉,再次搭弓。

    眾人見狀,安靜下來,拭目以待。

    還有最後三箭!

    太子這次是三箭齊上,但是箭在弦上許久,他都沒有再動作。他面色陰沉,內心卻有些緊張――他不能輸,輸了就丟死人了!

    心有雜念,手指也微顫。好一會兒後,他暗自吸了一口氣,然後心一狠,手一松,將箭射了出去。

    破空三箭,穿透而過!

    在眾人緊緊跟隨的目光裡,這三支箭一路飛馳,最後狠狠的扎在了箭靶上!

    這一次,依然落在圈裡,而且,與原先的六支箭,圍成了一個圓,將最開始正中紅心的那支箭包圍在了其中!

    人們見之,再次熱烈歡呼起來!

    能做到這樣的,也實屬難事啊!

    然而這時候,太子已經不在乎這些熱鬧聲了,他放下箭,只緊緊盯著余燦,等著他射出最後的三發。

    余燦的箭靶已經開了花,除非他再射中正心,否則,圓圈之中再無其它地方可以落箭。他不信他最後三支都能正中紅心!

    不信!

    余燦這會也已經也早已准備好了,弓拉成了半月,只等著手指的松動。

    只是……他的目光有了些猶疑。

    調試了幾支箭,他的狀態已經到了最佳,他有十足的把握將最後的三支射中紅心,可是……

    余燦想著,轉過頭看向了容蘭——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4:46

31

  容蘭一直在關注著余燦的一舉一動,看到他一步步穩穩的占據優勢時,她手握得緊緊的,聽著眾人的歡呼,她更是心潮激蕩,想跟隨著一起呼喊,可是當太子最後三支箭射出後轉過頭目光陰沉的看著余燦時,身周喧囂非常,她的心,卻突然就靜了下來。

    一個念頭在腦海裡浮出,清晰而明確。

    她的官人,不能贏。

    不能贏!

    所以當看到余燦搭弓引弦准備開射時,她的心跳到嗓子眼,目光也顫起來了。而就在她緊張到極點時,卻看到余燦轉過了頭。

    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容蘭的心漏跳了半拍。然後,她抿緊唇,微微的、卻又堅定的搖了搖頭。

    余燦收到,面容依然沉靜,可是明亮的雙眸中卻閃過了一道異樣的光芒,接著,他轉過頭,繃緊身,干淨利落的拉弓開弦,瞄准後又毫不猶疑的松指射箭。

    一箭。

    兩箭。

    三箭。

    嗖。

    嗖。

    嗖。

    三箭射出,全場屏息。

    唯有余燦,渾身一松,眼皮一落,好像渾然不在意跟個沒事人般。

    很快,歡呼聲跟嘆惋聲同時傳來。

    “太子殿下贏了!”

    “哎呀,只差那麼一點點,好可惜……”

    “可惜什麼!太子箭術無人能敵的!”

    “燦哥兒,你怎麼就差那麼點呢!”

    “……”

    余燦的三支箭,一支射中紅心,兩支射在了圈內。而因為被之前的碎裂開的箭擋住,這兩支的落點都離紅心稍微偏遠了些。所以――

    太子贏了!

    太子聽著眾人的恭維獻媚,抬起了下巴,看著余燦的眼神也滿是不屑――他就知道,沒人能贏了他!

    雖然……這小子確實很厲害……

    齋主見輸贏已定,松了口氣,然後滿臉笑容的將放著玉鐲的盒子呈上。

    太子卻只斜看了一眼,然後對裴君弘道:“你拿著吧!送你玩了!”――這等俗物,怎麼入的了本太子的眼!更何況還是一個女人戴的鐲子!

    太子本來也想送給裴君若的,但一想給她也是浪費,就作罷了。他想,還是二弟聽話些,也有用些,母後說了,要恩威並施,那這鐲子就當是恩吧!至於那笨蛋,帶她出來玩已經是最大的恩典了!

    裴君弘對於這樣的“恩賜”當然並不意外,只彎腰微笑,輕輕道:“多謝大哥。”

    ……

    處理了太子那邊,齋主又來到余燦那邊,將玉扳指送上。

    余燦跟容蘭看著玉扳指沒什麼反應,小蔡卻覺得有些羞辱,見齋主走遠,他不平道:“阿燦,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那箭術我最清楚不過了,最後那兩支怎麼可能射偏呢!看他那趾高氣揚的樣子,真是慪死人了!”

    余燦放下弓箭後,那全神貫注時凝起來的精氣神又散了,又變成了沒精打采的樣子。這會兒聽著小蔡的念叨只覺聒噪,便又微微蹙起了眉。

    容蘭怕被別人聽到又惹起事端,便打斷道:“哎呀,常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有什麼好計較噠,小蔡你看我都明白這個道理,你還比我大呢,怎麼就不明白了……”

    小蔡想要反駁,可摸著腦袋想了半晌都找不出話來,只好作罷,回頭一看到太子前擁後呼的樣子又一陣,卻又不甘起來。

    余燦見他氣鼓鼓的樣子,想了想,將手上盒子往他那一遞,道:“這個你拿去吧。”

    小蔡注意力被吸引,眨著眼睛道:“真的假的?”

    “我又不戴這玩意,給我也浪費。”余燦回道。

    小蔡立馬笑起來了,拆了盒子戴上扳指後樂道:“話說剛才我就瞧上這玩意兒了……嘿嘿,燦哥兒你真是夠意思……”

    看著他撫弄著扳指眉開眼笑,余燦臉色緩下來了,只是想到什麼後,目光又有些暗淡。他看了一眼容蘭,見她低著頭好像有些失落,沉吟了下,道:“回頭我再給你買個好了……”

    上次弄壞了她的鐲子沒有賠,這次她看中了個喜歡的,自己卻也沒能贏回來,好像有點過意不去……

    容蘭其實是在失落別的事,所以乍一聽到這話,微微一怔,不過她很快就明白余燦是誤會了,想到他說這話時在安慰自己後,她心裡一暖,咧嘴笑了,而後干干脆脆回道:“好呀!”

    見她笑了,余燦心裡一松,臉上也起了柔光。

    只是,頓了一下後,容蘭又道:“如果是你自己掙的錢就更好了……”

    於是,柔光很快被清掃一空。

    “好啦,沒事我們就回去吧!”看他們兩人小聲說著話,小蔡看著心裡不舒服了,便出聲打斷道。

    心裡那道嶄新的傷疤還在疼,不碰都疼,更何況看著他們兩人親昵甜蜜。

    見他們倆要跟著自己往馬車那走,小蔡又趕緊揮手攔阻道:“你們去外邊等我,我一個人去就好了!”說完也不管他們答不答應,一溜煙就跑掉了。

    容蘭看著他的背影,道:“其實小蔡還是難過的吧……看著還是嘻嘻哈哈的。”

    余燦想了想,回道:“過一陣子就好了。”他想小蔡就是個好玩沒定性的人,有了別的玩頭自然就把原來的忘記了,就像他小時候養了一只狼崽子,不小心被咬了一口後被他爹打死了,他難過了一陣,可很快又忘記了,因為他爹又給他買回來一只漂亮的貓。

    那麼這一次,小蔡被流蘇咬了一口痛著了,可等身邊又換了人,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吧!

    在所有的朋友裡面,余燦應該是最了解小蔡的一個,所以他想,自己這次應該想的也沒差。

    容蘭見余燦這麼說,也放下心來。

    而在他們並肩往門口走去時,突然,前面廊道裡走出了一個人。

    “余三公子。”竹葉碧綠處,裴君弘笑意盈盈。

    此人幫了自己兩回,余燦心中感謝,所以嘴角也勾出了淺淺的笑意表示友好,“二殿下。”

    而容蘭一見著他出現,心又揪起來了,原本讓她心馳蕩漾的微笑在現在也不再那麼迷人,反而有種莫名的寒意。容蘭情不自禁皺起了眉,目光也變得冷靜而警惕。

    “……我是想將這玉鐲贈予余三公子的。”一番客套後,裴君弘說出了來意。

    只是這讓余燦二人皆有些吃驚。

    “太子殿下已將此物轉贈於我,而我又拿來無用,便想,與其閑置,倒不如送給愛惜之人。”說著,裴君弘轉過頭,向站在邊上的容蘭微微一笑。眼波流轉處,風光瀲灩。

    容蘭與他的視線對個正著,禁不住晃了下心神――這眼神,真真是勾人!

    余燦聞言,卻是又驚又詫,他這是什麼意思?

    裴君弘收回視線,對著余燦淡笑道:“如果我沒猜錯,這位應該就是容家三小姐吧?”

    這話一說,不但余燦,容蘭也呆住了――他怎麼知道!

    裴君弘看著二人的模樣,笑出了聲,不過他也沒解釋,只翻了翻自己的手。

    容蘭領悟,看向自己的手,而後,恍然――她抹了臉,沒落下脖子,卻把手給忘記了……

    余燦看著他們無交流一派默契,蹙眉,望天,不爽。

    裴君弘捕捉到他表情的變化後,也捏住了分寸不再看容蘭,只對著余燦道:“方才無意聽到賢伉儷說話,得知令夫人頗為歡喜這玉鐲,所以太子殿下將此物贈予我後,便想著轉贈於你,一來是成人之美,二來,也是為了表示謝意……”說到這,裴君弘卡住不說了,只是目光裡滿是深意。

    余燦一想,便知道這謝的到底是什麼了,他這是謝自己故意輸了呢!若不然自己贏了,按照太子那性子,還不知道鬧成什麼樣!沉思一下後,他回道:“太子殿下技藝過人,余燦不如而已。”

    裴君弘對這虛假之言不作否定,只笑了笑,將盒子放在了余燦手裡,“離開許久也該回去了,後會有期。”

    說著,當真轉身就走。

    余燦想要喚止,又覺不妥,便只好無措的站著,而這手中的玉鐲又似有了千斤重――不能與兩位皇子有任何瓜葛,而他一旦拿下了這鐲子,這瓜葛,難免就存下了……

    而正當余燦不知如何處置時,一旁的容蘭開口了。

    “二殿下!”

    裴君弘頓下腳步,回頭。

    “你妹妹好像也挺喜歡這個鐲子的,何不送給她呢?”說著,容蘭拿過余燦手裡的盒子就走上前把它塞進了裴君弘的手裡。

    裴君弘未料到會是這狀況,一向從容的表情竟有了一瞬的僵硬。

    容蘭卻是一副憨態可掬的樣子,“剛才我可瞧見了,你妹妹看到這玉鐲時眼睛也是亮閃閃的,你是她哥哥,把這鐲子送給她應該她應該高興壞了。我雖然也覺得這鐲子漂亮,但也覺得它不太適合我……唔,再說了,我家官人已經答應送我一個了,雖然他送的不一定比這只好,但只要是他送的,我就覺得是最好的……所以,我既然已經有了一個了,這個我就不要了,你還是拿回去吧……”說完,容蘭扯出一個笑臉,又有模有樣施了個禮後,轉身就走了。

    “……”這回,輪到裴君弘看著他們的背影無措了。

    而余燦被容蘭拉著,心情卻復雜的很,剛才容蘭那番舉動也著實把他震到了。他想這丫頭真是又聰明又厲害,三言兩句就把那燙手的山芋給丟了回去。不按常理出牌,那麼出乎意料,卻又那麼理所當然……

    可是就這麼一個丫頭,怎麼就那麼聰明又厲害呢?

    余燦看著容蘭的側臉,忍不住疑惑起來。

    “你……真的是因為他妹妹也喜歡所以還回去的?”見走遠了,余燦終於忍不住問道。

    “當然不是啦!”容蘭回答的意外的干脆。

    “?”於是余燦的好奇心提上來了,那麼,難道是她看到自己為難所以找了這麼個借口替他解決這個難題?

    想到這個,余燦的心莫名加快了跳動。

    誰知容蘭想了想後,卻正兒八經道:“唔,我就是覺得他不像個好人,所以他的東西最好不要拿!”

    “……”余燦在心裡開始抽自己――誰讓你自作多情了!

    “不過你好像也不想拿吧?”瞅著他有些郁悶的表情,容蘭又鬼笑著道。

    余燦挑眉,不說話。

    容蘭跟著挑眉,“所以我就順手幫你一下咯!”

    “……”

    “不過……”容蘭眼睛一瞪,聲音大起來了,“那個鐲子沒有啦!你得賠我一個!你已經答應我啦!要給我買鐲子的!還要你自己掙的錢!我可記著呢!”

    “!”余燦傻眼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4:59

32

  當夜,兩人回到侯爺府已經挺晚。

  余燦洗完澡喝了口水便上了床,無意瞥見容蘭泡在木桶裡的背影,若有所思――前幾天她好像沒有泡澡哦。

  想著之前的綺麗風光,他的下邊又挺了起來。而等到容蘭洗完澡出來爬上床時,他突然間覺得呼吸一窒。

  天氣愈發溫熱,再加上跟余燦熟了也沒了一開始的顧忌,容蘭穿著長衣長褲覺得不舒服,便換了短袖上衣和只到膝蓋長的褻褲。

  青蔥色的綢緞貼在身上,曼妙畢現,襯著白皙雪嫩的肌膚,更覺誘人之極。那微卷的荷葉邊在走動間又輕輕泛動,仿若清波蕩漾,於是這誘人裡又憑添加了幾分活潑。

  容蘭見余燦似看呆了,眼睛眯成了新月,“官人,好看嗎?”

  余燦茫然的點了點頭。

  “這可是我自己做的呢!我好怕熱的,之前在四平鎮的時候我穿著尋常的褻衣覺得熱,只穿個肚兜胖嬸又說我不像樣子,於是我靈機一動就把袖管褲管都裁了一截……嘻嘻,這樣就涼快了……官人你以後也換這樣樣式的吧……”容蘭說著掀開薄被鑽了進去。

  余燦覺得這主意不錯,便很爽快的點了點頭,天知道他怕冷之余更怕熱。

  容蘭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躺定後,又開始絮絮叨叨――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養成了一個習慣,就是每天睡覺前拉著余燦說話,美其名曰“互相了解”,當然這“互相”二字名不符實,余燦是個懶說話的,所以通常都是容蘭說著,他聽著,她要問了,他再“嗯嗯啊啊”的應兩聲。一開始他也覺得這丫頭忒聒噪,可是聒噪著聒噪著,他竟也習慣了,有時候發覺耳邊突然清靜了還會很奇怪,而通常情況下,這突然清靜的原因就是這丫頭說著說著睡著了。

  那這回不會又睡著了吧?

  余燦想著便轉過了頭,一看之下更加奇怪――卻見容蘭睜著眼睛望著帳頂,側面看去,表情又憤懣又悲傷。

  她怎麼了?剛才不還在興奮的誇自己厲害麼,怎麼突然就不高興了?

  “官人,我想想還是覺得好不甘!”突然,容蘭開口道。

  “嗯?”余燦不明白她的意思。

  容蘭轉過身,垂著眼皮哀哀道:“雖然白天時候裝著無所謂,認錯就認錯,認輸就認輸,可是現在想想還是很難過……這個混蛋太子!推了我,打了小蔡!就是一個蠻不講理仗勢欺人的人!你明明比他厲害,可是為了不把事情鬧大,咱們還要假裝輸了……官人……他是太子就可以這麼欺負人麼……”

  白天時候安慰小蔡可以裝作豁達,可是到了再無外人的時候,她便忍不住不平起來。只是這聲音由低變高再轉低,表情又哀轉憤再變悲,卻也說明她雖然覺得委屈,但也知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余燦沒想到她會糾結這事,有些意外,對他來說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既然過去了就沒必要再想了,不過見容蘭滿腹委屈的樣子,他也就想著安慰話了。

  “你別想了,惡人自有惡人磨,他能橫一時,還能橫一世麼?”

  余燦說得隨意,容蘭聽著卻來了興致,“那你說那個惡人會是誰啊?是不是那個二殿下?我還是覺得二殿下不像個好人……哎呀,你別又拿這眼神看我,我不說了還不行麼?”見余燦又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看,容蘭拉著被子噘著嘴不說話了――她一說這二殿下不好,他就會拿這眼神瞧她,就跟很不屑她做了小人似的。

  余燦見狀想要解釋,可一想,還是算了。

  其實這時候,他的心裡也產生出了一些疑惑。

  他最後的三箭,做了手腳,但做的太巧妙了,非一般人不能看出來,就算厲害如太子,也未能看出究竟,可是這二殿下卻看出來了,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這位二殿下的箭術,也很驚人!甚至比他都驚人!

  可是在以往所有的談論中,從來沒人說過二殿下的箭術多好……

  這是他猜錯了?還是他刻意隱瞞了?

  為什麼隱瞞?是避了太子鋒芒不與其相爭?還是……另有所圖?

  “官人!你想什麼吶,跟你說話呢!哼!”余燦思緒飛揚不聞人聲,容蘭問了半天不見回答,回頭看他神容恍惚便忍不住怒了。

  余燦被她踹了一腳,回神,“啊?”

  “啊你個頭!問你裴君若你就走神,想什麼吶!”

  余燦見她突然又生起氣來,又茫然又無辜。

  容蘭嘴一癟,重復道:“你跟裴君若在一起時都說了什麼啊,你為什麼要扶她啊?”

  余燦想了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咳嗽站不穩,我在邊上怕她摔倒就扶了一下麼……”

  “那我腳都蹲麻了也站不穩怎麼不見你來扶我……”床帳內,一股酸意飄了出來。白天時候不好就著這個問題問個明白,現在到了晚上了,沒人了,那還不得問個清楚!

  “那你也沒要我扶啊。”余燦不明白容蘭的心思,只覺委屈。

  “那她要你扶了麼?”

  “……”余燦眨了眨眼睛,回答不上來了。

  容蘭見他沉默,心裡更加不舒服,酸意上來,扭頭就翻過身去,“男女授受不親,你還主動扶人家,哼哼!”

  余燦伸手想要扳她身,容蘭一扭甩開,道:“之前嫌我髒,邊都不讓我沾一下,不小心碰著你你都躲開,現在好啦,遇上公主了,你都不嫌棄了!”見余燦始終沒個回話,她心裡憋著氣,便又回頭道,“你是不是覺得她比我好啊?”

  “你別瞎說!”余燦這回也來不及想解釋的話了,趕忙否定道。

  容蘭瞅了他一眼,俏麗的面容上浮現了絲憂愁,可是嘴依然很硬,“她雖然比我好,可是你要敢喜歡她你就完蛋了,我肯定揍你!”

  “我哪裡喜歡她!她又哪裡比你好了!”見容蘭越說越荒唐,余燦皺著眉一個個反駁,見容蘭還是斜著眼一臉不信,他又咕噥道,“她都沒你好看……”

  咦?容蘭眼睛正了,她轉頭正視著余燦,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余燦望天,目光閃爍,“我說你都沒她好看……”

  確認了,容蘭笑容揚起來了,“所以你當初娶我就是圖我好看麼?”

  “……”廢話,當初你要長得難看,就算爺爺讓我取我也不答應啊!

  容蘭瞧著他又開始別扭,樂了,身子一挪,又擠到了他的身邊。只是很快她又想起了什麼,然後笑容又淡了。

  “官人,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好看了呢?”

  “那我就不喜歡你了唄。”余燦想著容蘭可能的醜樣,很直接的回道,可是說完又立馬後悔了,他看著容蘭一臉怒容,咬緊了牙,見她又轉過身丟給他一個後背,趕緊上前哄,“我,我說著玩的呢!”

  容蘭繃著小臉不理他。余燦手笨口拙繼續哄。

  片刻後也不知道怎麼了,容蘭撲哧一下又笑起來了,她轉過頭看著余燦道:“官人,那你現在承認是喜歡我啦?”

  “?”余燦發愣,明白過來後,手一抽,躺下望天,眼睛不停眨,“誰喜歡你了!”

  容蘭見狀,方才的不高興又丟開了,只一把扎進他的懷裡,撓著他的癢道:“前天晚上你還說你一點也不喜歡我的!現在你承認啦!哈哈哈!我就說你那麼懶,可半夜還醒來給我蓋被子怎麼就不是喜歡我了!哼哼,呆燦,你就承認吧!”

  余燦極怕癢,被撓的受不了了,一把抓過她的胳膊就束在她的身後。容蘭身子不穩,便趴在了她的身上。

  相距只有一指,面對面,呼吸可聞。余燦感覺著壓在胸膛上的綿軟,再看著容蘭晶亮又調皮的眸子,心頭一熱,抬起頭就親上了她的唇。

  “唔……”容蘭心一跳,想著掙扎,可余燦如何能放過,一翻身,就將她壓在了身上。

  “沒好沒好!”見他要扯自己的褻褲,容蘭搖頭直呼。

  “騙人。”余燦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破綻,根本不信,待扯下褻褲後看到上面一片干淨時,更是啞著嗓子道,“還騙我!”

  被識破,容蘭吐了下舌頭,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干脆不掙扎了,只咬著唇道,“那可先說好啦,只能一次啊!”

  “嗯。”余燦低頭忙著解自己的衣服……

  容蘭見他這麼容易就答應了,有些難以置信,“你答應啦?”

  余燦把脫下的衣服一丟,分開她的腿壓上去後才慢悠悠的說道:“那之前還有六七天沒呢,現在就慢慢補回來吧。”

  而後,在容蘭的目瞪口呆裡,他抿嘴狡黠一笑,揉捏了幾下後,便又一次,提槍上陣!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5:10

33

  出去玩了一日,鬧出了不少事,可總歸都已經過去了,所以就算昨晚還有些不平,可一看到新的一天太陽升起,容蘭還是感覺心情大好渾身舒爽――當然,下邊還有些腫脹。

  昨夜裡余燦竟貪得無厭的要了三回!

  想到他索求無度的樣子,容蘭便有些咬牙,可再一回味他有力的頂撞,她便又抿起了唇,臉色泛起了紅。

  “余燦是個大笨蛋!”她邊給八喜喂食,邊教它說話,奈何八喜只咕嚕咕嚕的嗓子翻泡卻死活不肯開口,容蘭想拿吃食要挾,誰知八喜不為所動,逼急了頭竟一扭,不吃了。容蘭見狀,忍不住大笑,“哈哈,你怎麼能呆燦一個德行啊!”

  一樣的傲嬌!

  余燦正好從門口走出來,聽到這話黑臉,見她沒瞧見自己,又繞著走廊往書房走去。

  誰知容蘭一個回頭又瞧見了,“官人,你干嘛去啊?”

  余燦站定,回頭,“啊,我……我去看書。”

  容蘭見他開始眨眼,知道他又說謊了,不過想著他大概又無聊去寫他的小說了,便也不揭破,只笑道:“那你忙我吧,我去爺爺那玩一會。”

  “嗯。”余燦巴不得她離自己遠遠的,所以聽她這麼說,連連點頭。見她走遠了,又趕緊走向書房。

  關門。不放心,栓上。確認推不開了,他才趕緊走到內室……

  ……

  容蘭自從嫁進侯府,有事沒事就會去余老侯爺那。然後她很奇怪的發現,在侯府裡的老侯爺似乎跟在四平鎮時的不太一樣。

  在四平鎮時他就是個愛玩愛鬧愛四處亂逛的小老頭,可是在這侯府裡,他出奇的安靜。不怎麼出門,也不怎麼跟家裡一干子孫接觸,只一個人呆在他那院子裡,養養花,種種菜,沒事拉著幾個年長的下人閑聊。有一次容蘭過去,竟發現他正自己跟自己下棋玩……於是容蘭想,老爺子大概是有點孤獨的。

  這天底下的人,論最親近的,老爺子可以算在十個指頭裡,所以容蘭見他在府裡過得不那麼自在,便總是去陪他。

  一路穿花拂柳,容蘭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進院子,剛要開口呼喊,就聽屋裡傳來一陣響亮的瓷器墜地碎裂聲,同時伴隨著的,還有余老侯爺帶著怒氣的吼聲。

  “混賬東西!當初怎麼跟你們說的!不要跟兩位皇子沾上關系不要跟兩位皇子沾上關系,可現在呢!你們是當我死了,所以陽奉陰違了是不是!”

  容蘭只見過笑得或跟狐狸狡猾或跟老好人般和氣的余老侯爺,何曾見過他發這麼大的火,所以一下就震住了,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便趕緊上前想要問詢。可走到門口時又聽裡面傳來了余正的聲音,這麼一來她不敢上前了,心想只怕是有要事,可是就在她轉身要走時,又聽到了余燦的名字,好像說的還是昨天跟太子射箭的事,心一跳之下,兩腳也跟定住了似的,走不了了。

  想了想,她腳一縮,身子靠在牆上,豎起了耳朵,同時,頭一探,又朝裡邊瞅了一眼。

  屋內,余老侯爺背著手,臉色前所未有的陰沉。原本他是個慈眉善目的老頭兒,可這時候,他的周身散發著一股逼人的威勢。

  他的對面,余正低著頭站著,他的身後,大哥余煬跟二哥余煒更是被訓得臉上一陣白一陣青。

  容蘭看著有些發怵,而待看到余老侯爺怒極又抄起一個杯子狠狠砸在地上時,她猛一陣心驚肉跳,趕緊收回了腦袋。

  呵斥還在繼續,解釋也不間斷,氣氛越來越不妙。容蘭貼在牆上,大氣都不敢喘一個,而糊裡糊塗聽了好一會兒,她也終於有明白了。

  余正在朝中只是個不大不小無足輕重的官,可他的兩個兒子,在其他地方任著職,職務雖然不高,但都握著實權。而在不知不覺間,他們一個被太子那邊的人拉了去,一個又跟二殿下有了瓜葛。余正本來不知道,可是某一日聽到同僚無意說起,便驚心不已,暗自查看一下,發現自己的兩個兒子已經深陷其中,抽不得身了。他也知道余老侯爺最忌諱這個,萬一知道了,只怕事情會鬧大,於是他便咬咬牙,將此事瞞了下來。

  他想著,也許是老爺子杞人憂天了,二皇相爭只是他臆想的而已。更何況,他也存了私心――余家現在看著風光,其實也在日益沒落,他們余家想要光耀下去,一味的在朝中隱遁根本不行,是該有人站出來來了!現在兒子被太子關注了,說不准就是個好事呢!

  余正如此想著,便對兩個兒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孰不知,紙包不住火,余老侯爺不知打哪聽來了風聲,然後知曉了一切。

  知道自己被欺瞞了這麼久,余老侯爺大為光火,命下人把子孫三人喊來後,便大加訓斥。

  余煒無法理解他為何這般敏感,便在開始時候頂撞了幾句,並無意扯出了昨日余燦跟太子的事――他今天當職,一進去就看到了太子身邊的人笑著跟他說起了昨日的事,並說太子回去時還對燦哥兒的箭術小小的誇贊了一番。

  余老侯爺聽到居然還有余燦的事,這渾身的火氣就冒上來了,再看兩個孫子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這火氣更是炸開了,而後隨手抄起邊上的紫檀茶壺就砸了過去……

  連聽帶猜的將來龍去脈捋順了之後,容蘭暗暗咋舌,說實話,她也不是很明白老爺子為何要這般大動肝火,而且感覺上,他似乎對余燦攙和其中更加生氣,甚至……悲傷……

  悲傷?!

  當這個詞在腦海裡迸出後,容蘭心咯噔一下,她探出頭又看了一眼,確認了。余老侯爺的臉上,確實浮現出了一絲悲哀的意味。

  這是為什麼呢?

  容蘭心中生出了疑惑。

  而那邊,余老侯爺訓了一通,卻有些累了,他看了面前低頭垂手站立著三人一眼,深吸一口氣,有些無力的閉上了眼,早就提過醒,可到最終,還是免不了。

  他老了,他的這些子孫,一個個翅膀硬了,管不了了……

  想及此,他那蒼老的臉上更加滄桑了,卻也不願再多說什麼,事到今日,多說已無益。嘆出一口氣後,他幽幽道:“你們退下吧……老王,去把燦哥兒喊來……”

  見余正三人就要退出來,容蘭趕緊跑開,躲到邊上柱子後面。等他們走遠後,她本來想跑回去給余燦報個信,可是聽到屋內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時,又連忙站定了腳步。

  是余老侯爺在咳嗽。

  聽著那咳嗽聲越來越厲害了,容蘭心越來越顫,最後也管不了什麼了,衝進屋便去詢問。

  “老爺子,你這是怎麼了?”她問。

  余老侯爺見著容蘭有些意外,被扶著坐到了座位上後,又擠著笑容道:“是蘭丫頭啊!老頭子沒事,只是喉嚨有些癢……”

  容蘭看他臉色蒼白還故作言笑有些心酸,便忍不住嘀咕道:“你別騙人了……”

  余老侯爺眉頭一動,抬起眼皮笑道:“怎麼,剛才又在外邊偷聽?”

  小時候,余老侯爺老帶著容蘭一塊去串門子,有時候正跟人聊著,卻發現容蘭正趴在門口聽得直樂,故而,他這麼逗趣一問。

  容蘭聞言,心裡卻更不舒服了,他現在表現的越輕松,就越詭異,剛才他可是暴跳如雷都摔東西罵人了。

  想了想,她道:“爺爺,昨天阿燦不是故意要招惹太子的,是太子鬧著要跟他比箭……”

  容蘭想要解釋,可是余燦已聞訊趕了過來。進門看到地上一片狼藉,他的眸中閃過一絲詫異跟慌亂,見容蘭蹲在余老侯爺腿邊都好端端的,才暗暗松了口氣。

  “爺爺……”他恭聲道。

  而這時的余老侯爺的臉上,又沒了對容蘭時的溫和,笑容也一掃而空,換上了面色陰沉目光凌厲,他看了一會余燦後,又轉頭對容蘭道:“蘭丫頭,你去給老頭子下碗面吧,老頭子餓了。”

  這是要支開她的意思了,容蘭明白,卻也不好拒絕,只“哦”了聲,便起身要走,而在走到余燦跟前時,又抬頭遞了個擔憂的眼神――好像事情有點嚴重啊,爺爺會不會像訓公爹跟哥哥們那樣訓阿燦呢?

  余燦看容蘭眼睛眨啊眨的,也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麼,腦子裡冒出好幾個疑問之後,他干脆不看了。

  容蘭走後,屋子裡又恢復了安靜,地上的碎片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溫和的白光,只是這破碎的棱角,看起來又有些驚心。

  余老侯爺看著一地碎片,莫名的想起了十八年前那個晚上,那一天,他也是一個倉促,碰翻了手邊的茶杯,然後在透著決絕的碎裂聲裡,嬰孩微弱的哭聲響起在了鋪天蓋地的夜色中。

  當年的那只杯子,是不是也摔得這麼粉碎呢?

  想著這些往事,余老侯爺的目光中籠上了一層哀戚,而看著余燦的目光,也沒了先前的陰沉,反而有些感慨,又有些無奈。

  ――一轉眼,那個小的一點點的嬰孩都長這麼大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5:20

34

  “爺爺……”余燦見余老侯爺半天不說話似乎出了神,便又小心翼翼的喚了聲。

  余老侯爺恍然回神,又收斂住了神情,聲音也變得冷然,“你昨天跟人比箭了?”

  余燦一愣,而後低頭悶聲應道:“嗯。”

  ――愣的是他表情的突然轉變,愣的是他如何知道了這事,不過很快他也顧不得這些疑惑,因為老爺子因為這個原因而不悅讓他聯想起了太多,所以很快,他的神情有些頹然。

  余老侯爺聞言卻“啪”的一聲手拍向了桌面,他厲聲道:“你可知他是太子!”

  “嗯。”余燦依然悶聲。

  “知道你還跟他比!”余老侯爺氣急。

  余燦抬起眼皮,心中微駭,因為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余老侯爺發這麼大的火,不過他也沒想著辯解,只低著頭道:“孫兒知錯了。”

  認錯的太干脆了,余老侯爺啞然,腹中准備好的斥責之言一時也說不出來了。

  雖然余煒只草草說了幾句昨日的事,但余老侯爺到底知道余燦秉性的,若非逼不得已,是不會輕易與人發生矛盾的,更別說太子這些人了。而他之所以在剛才表現出怒不可遏的樣子,不過是為了震懾一下。他本以為自己這番不分青紅皂白就訓人的話能得到一些反駁,哪怕只是幾句辯解也好,這樣他就可以在裡面大做文章,從而讓余燦生出些忌憚,誰知,余燦受了冤枉,不但沒有解釋分毫,反而一口就認了錯……

  這是出於對他這個祖父的敬愛畏懼之心所以看他生氣就主動領罪讓他消火?不對,燦哥兒雖然為人有些悶,但受了委屈也是會稍微解釋一下的,再看他這萎靡的樣子,似乎是心事重重啊!

  余老侯爺年老,目光卻猶然銳利,他凝眉審視著站在堂中的余燦,心頭開始活絡,而當想起一個可能時,瞳孔一縮,手指有些僵硬。

  午後的侯府總是顯得有些靜謐,余老侯爺所住的院子更甚,而此時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皆是默然,於是就更覺寂靜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邊傳來一陣孩童的啼哭,卻是大房那處小余慶打翻了娘親名貴的胭脂水粉被拍了一記屁股、覺得委屈之余放聲大哭了起來。而這一哭,人世間的喜怒哀樂又似回到了這屋子裡,余燦臉色松了松,余老侯爺目光動了動。

  半晌後,余老侯爺淡淡道:“太子殿下不是常人,如何能冒犯……你素來懂事,這回卻惹出了這個事險先鑄成大錯,我如何能不罰你……你就去跪上兩個時辰,面壁思過吧……”

  他想,一定是自己多心了,這孩子如何能知道這些事呢。不過不管怎麼樣,他都已經沒有追求的心思了。

  余燦見祖父說了這話,依然不作什麼解釋,只施了個禮後轉身走去了屋子。

  而跨出門檻時他愣住了,因為他一轉眼,就看到容蘭貼在牆上,正無比沮喪的看著他。余燦這會兒心裡有些煩亂,也不想搭理她,便邁著步子徑自離開。

  容蘭見他理都不理自己,杏眼圓睜,回頭看了一下屋內的余老侯爺後,又趕忙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家祠,看余燦二話不說撩起衣衫就跪下,容蘭忍不住了。

  她朝祖宗牌位畢恭畢敬拜了拜後,又連忙在余燦身邊蹲下,道:“官人,你怎麼都不解釋啊?”

  余燦挺直了身,垂著眼皮不說話。

  容蘭想到什麼,又問:“你是不是以為是我跟爺爺說的啊?”

  余燦看了他一眼,意思是難道不是嗎?

  容蘭癟嘴:“你就這麼想我啊!”接著,她又把之前在門外聽到的事說了出來。

  余燦聽完,恍然,而後更加明白余老侯爺為何這般了。

  “……官人,我總覺得爺爺這次生氣的有點莫名啊?”容蘭咬著唇小聲道,“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有點嚇人……”

  “他只是擔心而已。”余燦道。

  容蘭見他居然還為余老侯爺解釋,更加奇怪,“阿燦,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我是不知道的啊?”

  ――余老侯爺得知他們跟皇子有瓜葛大發雷霆,余燦明知被誤解卻也不加辯駁,這些都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而容蘭這一句無意的話卻正好戳中了余燦的心事,他眼皮一跳,道:“能有什麼事,你別瞎想了,爺爺只是為了我們好……好了,你不要在這煩我了,我正面壁思過呢……你去陪爺爺吧……他心情不好,你哄哄他……”

  他思緒萬千,生怕容蘭又追問讓他無法招架,干脆將她支開,更何況,聽她那麼一說,爺爺顯然是很悲傷難過的,現在他身邊又沒人,那就讓這丫頭去陪他吧……爺爺,可是最疼她的了……

  容蘭看著余燦神色復雜,心知裡面定有什麼貓膩,不過問他估計是沒戲了,再想著余老侯爺確實有些不對勁,她也不再纏著,只站起身道:“那我看看他去啊,安撫好了我再來陪你。”

  跪兩個時辰,也夠久的了,正好也去求個情。

  余燦看著容蘭走遠,目光又黯淡下來,他轉回頭,看向余家祖宗的畫像,俊秀的面容上浮現出了一絲憂傷。

  別人都在疑惑余老侯爺為何發這麼大的火,他卻再清楚不過,爺爺,這是怕他出事呢!

  余家祖宗都是細長眼,薄唇,不管笑與不笑,嘴角都微微上揚,而在他們的慈眉善目裡,余燦的視線穿過幾多年月,最終落在了十年前那座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孤零的墓碑前。

  那一年,余老侯爺帶著他去江南游玩,興盡之余,又帶著他去了一座墳前。

  余老侯爺說,這是我的一個故人,燦哥兒,來,給他磕個頭,拜祭一下。

  余燦看余老侯爺一臉肅穆,便聽話的一一照做。

  而後,余老侯爺摸著他的頭讓他去四周轉轉,他有些話要跟老朋友聊聊。

  余燦覺得他的表情有點古怪,但也不敢拂逆,依然照做。

  可是墓碑四周一片樹林,根本沒什麼玩的,所以他轉了一圈後又回了過來,而當走近墓碑時,他卻又放慢了腳步,因為,他竟然發現自己的爺爺在哭。

  余老侯爺敬著酒,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沒想到一晃都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沒來看你,你不會怪我吧?不過你怪也沒用了,有本事你就爬出來揍我一頓……你剛才看到了吧,你孫子,嫡親的孫子,長得俊吧!嘿嘿,我給你養出來的……他那眉眼長得像皇上,可是這嘴巴還有那手腳,可都像你啊!當然嘍,這齊整的小白牙可是隨了我……我說,你怎麼能那麼容易就走了呢……你不過放心吧,我把你孫子養得好好的……我會給你存下你們老……家最後的骨血的……斷不了你的香火……斷不了的……”

  當時余燦還年幼,可卻是個聰慧的孩子,所以聽著那些話,疑惑一瞬便是了然,然後,就是震驚。可是到最後,他什麼都沒說,又什麼都沒問,因為隱約間,他明白,余老侯爺並不想讓他知道事實真相,而且這件事裡面,有著很大的玄機。

  而等到他大一些的時候,明白了一些事後,他暗自慶幸,當初自己的故作不知是多麼明智!

  只是有件事情始終存在他的心底,存成了一個謎。

  那時候,他站在樹後靜靜的聽著,可是突然間一陣風吹來,將其中一句話吹散了,而那句話,又偏偏是那麼關鍵。

  “我會給你存下你們老……家最後的骨血的……”這個“老……家”到底指的是誰?

  他是皇帝的兒子,可是他的生母,究竟是何人?

  這麼多年,他一直想尋出這個人,可是許久過去,始終沒有答案。本來以為“她”也許已經死了,可是看到容蘭身上的玉佩時,他才知道,其實“她”一直活著!

  那麼,她究竟是哪個呢?

  余燦很想知道,可是又知道,這件事,他不能知道!

  皇帝昏庸,居於丹室只為尋求長生不老;皇後勢大,統治後宮不夠又干涉朝堂,而在這二十年來,天下人已然只知皇後慕容氏而不知昭帝。

  傳言有說,為了穩固自己跟太子的地位,慕容皇後一手安排妃子給昭帝侍寢,完事之後必送湯藥。那些漏網之魚,一旦誕下皇嗣,女嬰尚可留命,男嬰必死無疑。所以現在的宮裡,皇子只有兩個!

  皇後不能容許身邊有威脅,所以那些跟她爭寵的女人被一個個弄死,那些女人生下來的孩子也一個個弄死,秀女所生的二殿下裴君弘能活到今日是個異數,而他余燦,能活到今日,只怕是積了幾輩子的福!

  余燦不知道當年余老侯爺將他帶出宮時是什麼樣的情況,但不用想,都知道那是極為凶險的。而那麼多人,余老侯爺,他的生母,以及其他知情的人都在為了保住他的命而作出了最大膽最危險的舉動,他又怎麼可以為了自己的好奇而去生生將這層紙捅破?

  余老侯爺任由余正狠狠管教著另外兩個孫子,卻對自己放任著,其實,就是在透露著這樣一種意思吧――我不要你多優秀,我只要你安安穩穩的活著……

  他知道,所以他照做!假裝不知,收盡鋒芒,只簡簡單單的過著,什麼都不想,然後將所有的疑惑,都埋在了心底最深處。

  而現在,爺爺這麼激動,無非是感覺到了十八年來的太平,受到了波動。他發那麼大的火,只是擔心,只是緊張罷了……

  想著余老侯爺這麼多年來對他所做的一切,余燦抿緊了唇,心顫動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5:33

35

  容蘭回到院子裡時,余老侯爺依然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悵然,可是一見到她,又露出了溫和中帶著狡猾的笑容。

  “丫頭,老頭子的麵呢?”他道。

  地上的碎片早被收拾掉了,只是依然有些微的濕痕,容蘭避過,走到余老侯爺跟前坐下,嘟著嘴道:“我要給你做了你還真能吃下啊,我又不是傻瓜,不就想要支走我麼?”

  余老侯爺訕笑,道:“可你不也一直在外邊偷聽麼?”

  容蘭瞅了他一眼,道:“那你到底為什麼這麼生氣啊?……其實您真誤會阿燦了,是太子要找他比箭的,我們原來都准備走了。還有啊,太子一開始過分了阿燦都拉著我不跟他計較呢!”

  “哦?”余老侯爺眉頭一動,似乎頗感興趣。

  於是容蘭就吧嗒吧嗒把昨天的事給說了出來。

  “……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阿燦也是逼不得已的嘛,哎呀,你也就不要生他氣了嘛,回頭我給你做好多好吃的……”說完後,她又搖著他的胳膊撒嬌。

  對於容蘭此舉,余老侯爺也常常難以招架,更何況,這會兒他確實有些釋懷了,於是假裝猶豫了一下後,他眯眼道:“所以,你現在過來可是給燦哥兒求情的?”

  “唔!跪兩個時辰吶,腿都要跪斷啦!”容蘭想著有些心疼。

  余老侯爺見她這麼坦率,忍不住大笑起來,“好嘛!你才進門幾天就這麼心疼你家官人啦!老頭子可要吃醋啦!”

  容蘭聽著這話,眼皮一抬,鄙視道:“我官人不還是您孫子嘛!再說了,你又吃哪門子的醋,他在那跪著我都沒陪他,反而看您心情不好就急急忙忙的趕過來陪您了!”

  容蘭睜著眼睛,一派真誠,是無論如何都看不出她在忽悠。余老爺子信以為真,心裡又溫暖又歡喜,剛才還存著的那一點煩躁更是徹底清掃個干淨。他看著面前這丫頭,心想怎麼就那麼討喜呢!

  而且,聽這丫頭剛才那麼一說,也能看出,阿燦這小子也是個有分寸的,而這小兩口明顯的,感情也加深了許多。余老侯爺想著,又欣慰又窩心,於是捋著小胡子又笑了起來。

  容蘭見余老侯爺又開始眉開眼笑,知道自己是把他哄高興了,眼珠子一轉後,她琢磨著現在該輪到自己發問了,於是掐准了一個時機後,她狀似無意的問道:“可是老爺子,您到底為啥那麼生氣啊,一點都不像我認識的你了……”

  “唉,丫頭,有些事你不懂啊……”心防松了,余老侯爺說話也透出了些悵然,只是言還是不願多說的樣子。

  容蘭卻不買賬,她睜大眼睛道:“那你說了我不就懂了麼!”――呆燦那邊藏著掖著也就罷了,到這裡還弄不清楚,那她今晚就甭想睡覺了!

  可是余老侯爺依然笑嘻嘻的敷衍繞圈子。

  看余老侯爺是顧左右而言它的扯,容蘭嘴一噘,表示很不滿,突然靈光一現,便小聲道:“爺爺,你是不是怕大哥跟二哥攙和進皇家的爭鬥,萬一押錯寶,最後全家不得安寧啊?”

  余老侯爺眼睛一眯,顯然沒想到容蘭能想到這層,她可是個只有十六歲初來京城的小丫頭啊!

  容蘭看穿了他的心思,眉一挑,哼哼道:“別以為我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野丫頭,茶館裡有說書的我可是第一個到的!本朝咱不知道,前朝那些破事我可是如數家珍,那些爭爭鬥鬥的咱門兒清!朝堂皇家裡不就那麼點事麼,換湯不換藥的!”

  余老侯爺見她尾巴都要翹起來了,大樂,“那你既然都門兒清了,還來問老頭子作甚?”

  “那不是揣測之後想要得個准信麼?”見余老侯爺笑而不語,容蘭繼續撒嬌,“哎呀,你就跟我說說麼!你看,公爹,大哥二哥都不理解您,您一個人憋著多難受啊!您不是跟我說過,有什麼事不要放在心裡麼,您都這麼跟我說了,怎麼自己做不到呢!”

  容蘭說到最後,鼓著腮幫子,眼睛瞪得圓圓的,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余老侯爺看著直覺自己似犯下了什麼大罪,便忙道:“好啦好啦,你這丫頭,就會來這招!老頭子可是拿你一點轍都沒有!”頓了頓,又道,“你說的沒錯,老頭子怕的就是這個。皇家的是變幻莫測,誰都不知道最後結果怎麼樣,要想在這風雨之中得以安然存活,最好的就是遠離這些人這些事啊,只可惜,我老了,他們大了,管不了了……哎,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不管了……”

  話雖說得灑脫,但終歸難掩寂寥,容蘭聽著目光有些黯淡,轉而想到什麼,又問:“那您是覺得,二殿下真的會跟太子爭奪皇位?”

  “難說。”余老侯爺只丟了這兩個字,沒給出明確回答。

  容蘭卻也不在意,因為她的思緒又引到了別的上,“其實,我一直覺得二殿下這個人有點怪,但是我又說不上來,就覺得這人好危險……”

  “哦?”余老侯爺被容蘭這番話激起了一絲好奇,“你慢慢說。”

  容蘭拖著下巴蹙著眉頭想啊想,最後道:“一開始我見著他感覺他還挺好的,看上去溫潤如玉謙謙君子似的,可接觸了下,卻又有種不敢靠近的感覺。他屬於人們能在人群中一眼就將他認出的那種,可是等站在太子邊上時,他一下子又似斂住了所有的光芒,變成了一個含蓄低調的人……他很聰明,知道自己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做什麼事,說什麼話,太子出醜有失身份,他會站出來和事解決,一切都做得很漂亮,於是大家都覺得太子好討厭,他很好……”

  說到這,容蘭突然停住了,她抬起頭,目光閃亮,她看著余老侯爺,驚喜道:“我終於想出來他哪裡怪了!”

  余老侯爺看著她,等著她說下去。

  容蘭興奮道:“我就感覺!他一切都是故意的!讓太子不停漏醜,讓所有的人都討厭他!然後他再站出來善後!這樣一來,太子覺得他好!別人也覺得他好!嗯,他看起來人畜無害,其實就是個城府很深很深的人!”說完,她又看向余老侯爺,問道:“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這時候的余老侯爺,面上依然微笑,內心卻著實有些震撼――沒想到,沒想到,這麼小一個丫頭就能把這裡的一切看得這麼清楚!

  容蘭問完又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而他之所以想要大家都覺得他好,是想要那個位置吧……可是……?”

  “可是什麼?”余老侯爺已然准備對這丫頭重新審視了。

  容蘭想了想,道:“我記得,二皇子的生母是生他時難產死了,然後皇後娘娘收養了他吧?”

  “嗯。”

  “那他如果跟太子爭奪皇位,算不算忘恩負義呢?”

  余老侯爺被問住了,到底這丫頭還小啊,想到了一部分陰暗的東西,卻終究不能想出全部。

  沉吟一番,余老侯爺笑道:“他們皇家的事,咱們就不用操心啦,咱們只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你覺得太子是混蛋,二殿下不是善茬,那以後見著他們,惹不起躲得起就行了……”

  容蘭想想也是,便笑著點頭道:“嗯,反正以後見著他們我都躲得遠遠的!不單是我,就是阿燦,我也拉著他一塊躲得遠遠的,不讓您生氣了!”

  “好丫頭!”余老侯爺心又暖起來了,見時候不早了,便又道:“得了,你煩了老頭子這麼久也該滾蛋了,就找你官人去吧,老頭子不要你陪了!”

  “哦,對哦,他還跪著吶!”想著自己想得出神忘了這事,容蘭趕緊起身往外走。

  余老侯爺見狀,大笑,“你個丫頭,還說疼老頭子呢!”

  容蘭回頭做了個鬼臉,道:“那他是我官人嘛,也要疼疼的。”說著,嘻嘻一笑,一溜煙跑了。

  “也不害臊!”余老侯爺笑著搖頭。

  容蘭趕到家祠,余燦已經跪得吃不消了。之前他也受過這樣的罰,但也就是跪個小半個時辰――當然,余正罰的是一個時辰,但余夫人總是心疼不已,然後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將他拉起來走了。而現在,都快半個時辰了。

  可是這回是余老侯爺罰的,跟往日不同,所以余燦就算難受,還是硬挺著堅持下來了。

  容蘭看到他臉色有點泛白,心疼不已,忙拉著他道:“你快起來吧,不要跪了!”

  余燦不聽,“還沒到時候呢!”

  “哎呀,我都跟爺爺求情啦,爺爺都答應啦!”容蘭趕緊解釋。

  余燦抬起眼皮,不信。

  “我說的是真的啊!”

  余燦見她不像說假,目光動了動,可半晌後,垂下眼皮又挺直了身子,“那我也不起。”

  “……”容蘭瞪眼了,“為什麼啊!”

  余燦抿了抿嘴,不說話。他惹爺爺生氣又悲傷,跪著,只當是換個心安吧。

  容蘭又拉扯勸說了一會,見他執意跪著,又是疑惑又是氣惱,最後也不管了,搬了個蒲團也跪下,道:“你要不起來,我就陪你一起跪著吧!”

  我就跟你較上勁了!

  余燦瞪大眼睛,“你這是干什麼啊!”

  “哼!我還不信你好意思讓我陪你!”容蘭頭一扭,不理他。

  余燦看了一會她的側臉,心潮起伏,可是很快他也扭過了頭,“隨你吧。”――我還不信你能吃得消!

  “你!”容蘭沒想到他會是這反應,小火苗燃起來來了,她騰地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余燦,道:“你真的不起來!”

  “嗯!”余燦很倔強。

  “那你不起來今晚不要跟我睡啦!”容蘭拿出了殺手锏。

  可是余燦猶豫了一下,還是堅定了目光,“大不了我睡書房……”

  這回容蘭可真生氣了,“你怎麼這樣啊!迂腐!頑固!莫名其妙!”實在是太不能理解了!

  余燦老僧入定,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容蘭氣鼓鼓的看著他,越想越郁悶,這都是為了他好,怎麼他就那麼死心眼呢!

  “算了!不管你了!哼!”容蘭說著,就要轉身離開,只是走到門檻的時候,突然間她想到了什麼,又停下了腳步,然後眼睛一亮,嘴角一翹,蹭蹭蹭的跑了回來。

  余燦看到折回笑得一臉詭秘的容蘭,有些納悶,卻也依然堅定的道:“不到時候我是不會起來的。”

  容蘭蹲在他面前,也不應話,只笑眯眯的道:“官人,這裡是家祠吧?”

  “?”這不明知故問麼,搞什麼名堂?

  “這裡應該是很莊重嚴肅的地方時吧?”容蘭依然滿臉笑容。

  “?”余燦越發迷茫。

  “那你說,如果我在這裡親你會怎麼樣?祖宗們會不會很生氣?”容蘭說著,慢慢逼近。

  余燦這會已經驚呆的不能言語了,怎怎怎麼回事?這丫頭中邪啦!

  容蘭卻始終看著他的眼睛,並且,笑得越來越無邪,“官人,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可就親上去啦!”

  “!”余燦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撅起來的嘴,渾身的繃緊了,眼看著就要湊到自己臉上,他身子一彈,趕緊站起退後,“你你你別亂來啊!這裡可不是能隨便亂來的地方!”

  陰謀得逞,容蘭看著自家官人如臨大敵的窘樣,忍不住哈哈大笑,“哼哼,我讓你死心眼!我讓你不聽我話!”

  要跟我鬥,不要說門了,就連窗都沒有!

  余燦見她洋洋得意的樣子,默然,心想這丫頭怎麼那麼壞呢!不過很快他又皺起了眉,因為跪了太久,腿有些軟了。

  在扶著他回去的路上,容蘭忍不住又開涮了,“官人,你就是想跪,你也要把身子練練強壯呀,你看你細皮嫩肉看著弱不禁風的,就跪這麼會就吃不消了……”

  “誰弱不禁風啦!誰又吃不消啦!”余燦當然死不承認!

  “嘿嘿,那剛才是誰扶著門框走路都不好走啦?”

  余燦頭一扭,一副“那人絕對不是我”的樣子。

  “不過官人,你真的要練練身子啦!”容蘭想到什麼又有些憂愁的說道。

  “?”余燦轉頭疑惑。

  容蘭正色道:“難道你沒覺得嗎?昨晚最後一次你力氣明顯不如第二次了嘛……”

  “!!!”余燦臉色瞬間黑下來了。

  “所以你以後不要賴床發懶了,每天早早起來鍛煉身體吧……”

  “……哼!”余燦看她越說越認真,覺得自尊受到嚴重的創傷,最後干脆甩開了他的手走了。

  不過,走著走著,他不禁也懷疑起來,難道自己力氣不夠她嫌棄了麼?

  難道真的要鍛煉一下把身體練強壯?

  哼,才不干呢!

  只是等到第二天早上,容蘭梳洗回來後發現余燦不在床上了,問了小香,小香說少爺好像去後院了。容蘭走過去一看,咧嘴笑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5:44

36

  余燦最近很古怪。

  不再睡懶覺,每天容蘭起來他就跟著起來,然後跑去後院練身――後院住著護院的家丁,這裡頭有一個身手還不錯,余家其他兩位少爺小的時候都跟他學過,算是強身健體,又算是學幾招以備防身,而余燦小時候發懶,又吃不了那苦,便學了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最後干脆不去了。所以現在這位閑散的三少爺居然主動去找苦吃,余家上下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下人們暗暗揣測肯定是三少奶奶說了什麼讓三少爺破天荒的勤奮起來。

  當然,他們的揣測也是有根有據的。

  自從三少奶奶來後,三少爺可是越來越反常了啊!

  三少爺是個為人冷淡又少言的主,很少與人親近,不管是父母兄妹,還是丫鬟小廝,整個人看上去都感覺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意思,原先他一句話說得能超過五個字已經是罕事了,通常都是“嗯”“哦”“知道了”這些簡短回應的話,而現在,他幾乎都成了個“話嘮”當然,“話嘮”的對像也僅對於三少奶奶。比如三少奶奶問他什麼東西,他看似不耐,但回頭又一五一十的解釋了個透徹,三少奶奶要是還不理解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還郁悶之余還會講得更細。

  更讓人驚訝的是,原先一年四季一天到晚三少爺的臉上都只有一種表情,就是沒精打采,而現在,他的表情可生動了,皺眉,瞪眼,鼓著腮幫子,緊抿雙唇,甚至,還有笑,當然,這些也僅對於三少奶奶。而有了這些豐富的表情,眾人也覺得三少爺身上有了煙火氣,不再那麼讓人難以靠近了。

  當然,這還不是最驚訝的!都說是夫唱婦隨,都說是男人為天,可是到了三少爺跟三少奶奶這,好像都反了。

  三少爺是個執拗倔強的性子,之前不管是老爺還是夫人,他都不怎麼聽他們的話,自己想做什麼還做什麼,可是到了三少奶奶這,也不知是被灌了什麼迷魂湯,三少爺對她簡直是言聽計從!

  比如說,三少奶奶說他穿黑色的衣裳不好看,打那以後三少爺就再不沾任何帶有黑顏色的衣裳配飾;

  比如說,三少爺不愛喝湯,可三少奶奶把湯碗一擱眼睛一瞪,他就又乖乖的端起來喝了;

  ……

  總之,諸多跡像都表明,三少奶奶把三少爺管的死死的,而三少爺對此雖然面上表現的很不滿意,但行動上卻好像有點逆來順受的意味兒……

  三少奶奶一來,三少爺就越來越反常,那現在又跑去後院習武練身,那准是三少奶奶又說了什麼。不過沒人敢上去求證,畢竟尊卑有別,主子的事也輪不到她們發問。然而她們雖然不問,不代表她們不議論,而議論著議論著,這些事就傳到了余夫人的耳裡。

  而這傳言,自然是越傳越偏,再加上原本就有成見,所以這些話傳到余夫人耳裡時,意思就都變了樣。

  寶貝兒子被束手束腳的管著,並且還被戳動著大夏天的去習武練身吃苦,余夫人得知這些“真相”後,是又驚詫又心疼,而後收拾了下,便趕來容蘭的院子裡。

  此時容蘭正一臉驚艷的看著小香繡花,看到自己婆婆神色不善的進門,心裡咯噔一跳――這侯爺府裡,她最怵的就是這位了。

  容蘭知道余夫人大抵是不喜歡她的,所以每次請安時都格外小心,生怕出了差錯,可饒是如此,余夫人依然時不時的尋個錯處數落兩句,雖是語氣和緩聽著客氣,但聽著到底讓人難受。不過她也沒法,畢竟是婆婆,頂撞不得,得罪不得,所以就算憋悶,但也只能忍著。

  可是原本她不喜自己都很少上這來,那這回是為了什麼事?

  容蘭覷著余夫人的神色,總覺得有些不太妙。

  余夫人進了門,掃了一眼容蘭,看她裝扮簡單淳樸無甚大家的風範,便皺了皺眉,上次還提醒她要注意呢,這才多久又忘了,是把她的話當耳邊風呢!不過她這次來也不是追究這個的,所以沉住氣後,她尋了高位坐下,喝了口她端來的茶後,才開始說正事,“燦兒呢?”

  “這時候他大概在後院練身吧。”容蘭不知余夫人來意,如實回答。

  余夫人等得就是這話,“好端端的,怎麼練起身來了?”

  額……容蘭有些被問住了,想了想後,她莞爾一笑,道:“官人說他最近感到身子有點弱,便去強身健體。”

  呼,只能扯個謊了,總不能如實說他受了刺激自己跑去強身吧。

  雖然是說謊,容蘭也不怕被戳穿,她倒不相信如果余夫人跑去問了余燦,余燦還能不承認她說的是實話的――他就是個好面子嘴硬的人,自然不會說出被“嫌棄”的事實。

  然而余夫人聞言,臉色卻變了,她略有焦急道:“身子有點弱,好好的怎麼身子有些弱?”

  “額……這個我也不知道。”容蘭本以為那是個好解釋,誰知余夫人又關注起這個,不由有些頭皮發麻,但是這回她卻無論如何再扯謊了。

  余夫人聽著這話,卻有些氣悶,聲音也不再那麼和緩,“你是他的妻子,怎麼能不知道?”

  容蘭咬唇,不說話。

  余夫人見她低頭不語,眉頭皺緊,這丫頭真不討喜,一點用都沒有。想著這個,余夫人也不願再看容蘭一眼,而是繼續去憂慮兒子怎麼突然身子弱這個問題。

  阿燦看起來斯斯文文,可是這身子可一直很好的,怎麼突然就弱了?想起前陣子丫鬟彙報說三少爺的被子什麼換洗得很勤以及半夜還能聽到三少奶奶嬉笑聲的話後,靈光一現,想出了緣由。於是余夫人看向容蘭的目光有了深意。

  沉吟一番後,她見丫鬟都站得遠遠的,便道:“阿燦雖然年輕,有的是精力,但也講究個節制,你得注意點。”

  這話說得極含蓄,以至於容蘭半晌後才明白是什麼意思,然後,她的臉就情不自禁有些燙了――不是不好意思,而是冤枉委屈!

  她是很想節制啊!可是阿燦一點都不節制啊!這怎麼可以怪她呢!真是太偏心了!

  更何況,這近十天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阿燦都沒再碰過她了!還要怎麼節制啊!

  想到這,容蘭幽幽道:“婆婆,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那個了……”

  容蘭只是委屈的想要解釋,然而這話聽在余夫人耳裡,則又是一樁驚事,她道:“什麼?”

  容蘭見余夫人不信,更加“真誠”的道:“是真的呀。”

  不節制掏空身子體弱是大事,可是新婚夫妻多日不行房更是一件大事!余夫人看容蘭不像是說謊的樣子,腦子裡迅速飛轉起來了!

  為什麼多日不行房?按理來說阿燦年輕氣盛應該夜夜念叨才是,當年自己官人不就這樣……

  究竟是什麼原因?

  是阿燦不喜歡這丫頭所以不願意碰她?

  不是啊,阿燦如果不喜歡她都不會跟她睡一起,更不會時不時的在她數落她的時候開口維護了……

  難道是阿燦不行?

  也不會啊,那帕子她還收著呢,而且起初時候看這丫頭走路也確實是經了事的樣子……

  那是……原先還行到後面不行了?

  為什麼不行?

  是身子弱麼?

  是了是了,身子弱不行,所以想著去強身!

  恍然間,余夫人感覺到自己抓住了真相!可是這個真相太驚人了,她的臉色不由變了。她看著一臉委屈的容蘭,心潮洶湧,她想著是不是該去問問阿燦是怎麼回事,可是阿燦臉皮那麼薄,估計是打死都不會承認這事的。可是不弄清楚又怎麼行呢!這可是關系著阿燦的香火大事啊!

  想了又想,余夫人終於打定了主意,既然一開始行那就說明沒有本質的問題,只要稍加注意一下想來也能恢復的,於是她沉沉道:“把身子練練好也是好的,你也就別管了……”

  “啊?”容蘭如何知道余夫人的思緒已經轉了十八道越想越偏了,所以乍聽得這話沒反應過來。

  余夫人瞅了她一眼,繼續道:“但是你也別讓他太累著,讓廚子多做點好吃的讓他多補補……回頭我讓人再送點……來……”嗯,有必要的時候藥補一下!

  “嗯。”這個聽明白了,她也正有此意,這幾天呆燦胃口明顯大了許多。

  “另外……”余夫人想到下面的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虛咳了一下,才道,“另外,你也主動一些,勾著點他的心思……”

  余夫人越說越小聲,越說老臉越紅,可偏偏還要念著身份作出端然肅正的樣子。

  而容蘭卻茫然了,這婆婆說話怎麼越來越聽不懂了,到底什麼意思啊,“婆婆,主動什麼?要勾他什麼心思?”

  余夫人見她傻傻發問一派天真,表情變得極不自然,本來不想解釋,可一想後還是硬著頭皮道:“我還等著抱孫子呢,你們總不……那個怎麼行?阿燦要是發懶,你就多主動一點麼!”

  容蘭聞言,張大嘴巴,明白了,然後她連忙低下頭,也不是不好意思,而是生怕嘴角止不住露出的笑被看到――哦呵呵呵,婆婆您想的太遠了吧!

  眼珠子咕嚕嚕的轉了幾下後,她又斂神小聲道:“婆婆,那我該怎麼主動啊?”

  聲音是嬌滴滴的,語氣是無比誠懇的,十足虛心求教的樣子,然而……

  兒媳婦跟婆婆求教這種問題是怎麼回事啊!

  饒是余夫人再想假裝若無其事,也到底繃不住了,她閃爍著目光道:“這個,你出嫁的時候你娘沒教你?”――她出嫁的前夕,娘親可跟她說了一晚上面紅耳赤的話。

  容蘭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同時還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直瞅著她瞧。

  余夫人想著她的身世也了然,而後心生煩意,從來都是娘教女兒,哪有婆婆教媳婦的,可是要不教……這半天都白說了。內心掙扎了片刻,余夫人抿緊的唇終於松開了。她看著容蘭,道:“你坐過來些,我跟你說。”

  容蘭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而後挪起椅子就坐了過去。而在婆婆的傳授過程中,她這眼睛,賊亮賊亮的!

  哦呵呵,原來婆婆還有這麼一面啊!

  婆媳倆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外邊的丫鬟無意瞥見各個詫異――這是怎麼回事啊?

  而在這時,練了一早上的余燦回來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6:00

37

  余夫人看著余燦回來了,心一跳,下意識跟容蘭離了距離。想著剛才的事多有尷尬,也不願久留,便跟余燦胡亂說了幾句後就起身走了,走時還不忘跟容蘭對個眼色,意思是別忘了“正事”。

  婆媳二人這番舉動落在余燦眼裡,便是整一個驚奇,這倆不是不對盤的麼,怎麼還說上悄悄話了?見母親走遠,他轉頭問道:“你們說什麼了?”

  “才不告訴你呢!”容蘭當然不會告訴他真相,見他有追問的架勢,又嬉笑著道,“我上廚房去了,嘻嘻,你快去洗澡吧!”

  這話還沒說完,人已一溜煙跑到門外,實足的開溜架勢,余燦見狀,更覺神秘,不過現在他也顧不得去刨根問底,還有正事要做呢。想著,他快步往內室走去。

  容蘭走在去廚房的路上,是忍不住又笑了出來,余夫人剛才那認真又不好意思的傳授經驗的樣子還真是好玩!

  不過……她說的有用麼?想到這個,容蘭放慢了步子,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其實對於余燦這近十日都不碰她一事,她也是分外奇怪,想之前,他每到夜裡都要纏個幾回。難道現在他膩了不想了麼?也不是呀,好幾次都能看到他那棍子豎得高高的。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被那次的話說生氣了,然後堵著氣憋著?

  容蘭眼睛轉了轉,覺得這八成就是真相了,於是她想,呆燦還真是小心眼!

  不過,她就大人不計小人過一回吧,嗯,今晚就照婆婆說的那樣試一下,我看你還憋不憋得住!

  想著余燦今晚可能的別扭樣,容蘭的嘴角又揚起來了,這漂亮的雙眸裡也閃出了狡黠的光芒。

  ……

  廚娘聽到容蘭要親自下廚,有些吃驚,心想這少奶奶閑著沒事干了想著法尋樂子了?可哪不好玩偏要到這添亂?――張媽是侯府的老人,廚藝尚佳,但脾氣不怎麼好,外加正值四五十歲看什麼都不順眼的年紀,這性子就更讓人受不了,現在她顧念著容蘭的身份沒將那點心思說出來,可表情上的不耐卻是再明顯不過。

  容蘭早聽小丫鬟們私底下嚼的舌頭根,所以對這位廚娘多少也有些了解,這會兒見她揚著下巴一臉煩躁,也不在乎,只笑嘻嘻道:“我挺喜歡做菜的,來到這裡這麼久都沒下廚,手早就癢了,這才過來過過癮的。”

  嘖!果然是閑得發慌!廚娘撇了撇嘴,卻也不說什麼,只挪著發福的身子往邊上走――得,您是主子,您想玩就玩吧,大不了到時候受點累給您收拾爛攤子!

  廚娘准備看容蘭七手八腳的亂忙活,反正她是不相信一個少奶奶能做什麼飯的,不過很快,她發現自己想錯了。

  挽袖子,挑食材,整理,清洗,切斷,全部收拾妥當,整齊擺好,然後起鍋上灶,整個過程,有條不紊,干淨利落。

  火焰舔著鍋底,鏟子翻著醬料,什麼時候該放什麼,什麼時候該有怎樣的火候,絲毫不差!而片刻功夫,一道麻醬菠菜就擺上了盤。

  菠菜要麼清炒那麼做湯,倒也有糖拌的,但也只是搭著蒜,倒第一次看到配著香濃的芝麻醬的。廚娘看著,不由起了好奇。而當看著容蘭一個接一個的將菜做出來,她這好奇心到了極點。

  這些菜的材料,都是最尋常的,可是容蘭的搭配,卻是她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過的!然而,雖然從沒見過,但從其原來的味道可以知道,這樣的搭配會別有一番滋味!於是廚娘再不敢小覷了。

  而在看了半天後,廚娘終於忍不住發問了:“三少奶奶,您這手藝都是跟誰學的啊?”

  容蘭聞言,一笑,將盤子裡的香菇粒、火腿粒、蛋黃粒、紅椒粒混著作料放在油鍋裡後,才道:“那是我在四平鎮時候跟那些飯館酒樓的師傅學的,我們那地方看著不大,可也是個藏龍臥虎的,那些師父看著平常,可個個是一把好手,據說還有祖上是宮廷御廚呢。我原來閑著沒事兒,就四處偷師學藝去了,嘿嘿。”

  廚娘聽著這番話,突然覺得有些奇怪,咦,這怎麼有點拉家常的感覺?這三少奶奶好像一點架子都沒有嘛。這麼想著,她看著容蘭的模樣突然覺得順眼許多,待看到容蘭又拿起了荷葉,止不住又問:“那您這是要做什麼菜啊?”她看了好一會都沒看出究竟,荷葉、糯米、雞翅,這三個放一起要怎麼做啊?

  容蘭盛出翻炒的粒子,放在用溫水泡了半個時辰的糯米裡攪勻,同時又仔細回道:“這道菜叫糯米鳳翅,在泡好的荷葉上鋪上拌了這些餡料的糯米,中間再擺一個腌制好的雞翅中,然後再裹一層糯米,完了捏成飯團上屜大火蒸小半個時辰,這就好了。這道菜吃起來又香又糯又酥軟,既可當菜又可當飯,昨天聽說老爺子這兩日胃口不好,我琢磨這個他應該對胃口的,他可最愛吃雞翅了……”

  容蘭悉數說出,廚娘連連記下,同時內心感慨萬分――她怎麼就從沒想到呢,這也挺簡單的啊!

  忙活了大半個時辰,四菜一湯搞定。麻醬菠菜聞著香,粉汁銀芽色澤汪,糯米雞翅看著美,鴛鴦繡球惹人嘗,再來一道鮮蝦玉蘭湯,葷素皆宜好清涼。

  糯米雞翅容蘭做的有點多,她便分了幾個食盒讓丫鬟給幾個院子送去,昨天大伙一起吃飯都說天熱沒胃口,吃點這個不膩還能填肚子,正好。

  飯菜做完自然是開吃了,容蘭洗了手便去喊余老侯爺,誰知走到門口卻聽聞他老人家剛睡了過去,無法,她只能回去把菜分好給他留著,而她跟余燦先吃。

  只是回到屋子裡,卻不見余燦。

  “他又去書房了嗎?”容蘭問小香,得到肯定後,她的眉頭就皺起來了,“他最近是怎麼了,一天到晚待在書房裡!”說著,她轉身出門,准備去看個究竟。

  最近幾天,下人們對三少爺感到古怪,而容蘭,同樣對余燦感到古怪,當然,她古怪的不是余燦習武練身,而是他連續十來日一直關在書房裡!

  這十天裡,除了早上練身,中午吃飯,晚上睡覺,其余時間他幾乎全泡在了書房!

  一開始容蘭還以為他又開始寫書了,所有也不去打擾,可慢慢發現不是這麼回事,因為不斷有人從外面抱著大大小小的盒子進出書房。她感到奇怪,便想進去看看,誰知卻發現門被拴得死死的,她敲門,得到的回應卻是他在忙。忙什麼?他卻死活不說。昨晚她忍不住纏著問,他顧左右而言它行不通了,干脆蒙上被子翻身裝睡。

  容蘭好奇心被吊得高高的卻得不到解釋,心癢得難受,便一腳踹向了他的屁股。明明是挺重的一腳,他卻只把身子一挪,吭都不吭一聲。容蘭佯怒了,他才嘀咕一句“我已經睡著了”,真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他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呢?余燦不說,容蘭就更想知道,所以這會兒她都想著要不要闖進去看個究竟。

  想著,容蘭拍門喊道:“中午啦,可以出來吃飯啦!”

  嗯,先誘他出來!

  聲音很大,驚擾起了樹上的麻雀,然而屋內卻是靜悄悄。

  半晌後,門才吱嘎一聲裂開了一道縫,然後透出了一個腦袋。瞅見容蘭就站在門口,他神色一凜,而後飛快閃身而出,在飛快關門落鎖。一切完畢,他方轉身,對著容蘭挑了下眉,意思是――哼,別想著闖進來。

  “……”容蘭木然,這混蛋難道看出了她的心思?

  余燦看著她茫然的樣子,心裡想:哼哼,有本事你就別說夢話!

  ……

  回到正堂,二人落座,端碗拿筷開始吃飯。

  見余燦一口一口不停夾著菜吃,容蘭已經忘了剛才的憤懣了,只一個勁的盯著他的表情,試圖看出點什麼來――事先,她可沒告訴這是她做的。

  余燦原先埋頭吃飯也未覺察容蘭的古怪,奈何容蘭的目光太有穿透力,沒一會他就覺察到不對勁了,抬頭一看,果然,這丫頭神經兮兮的盯著他呢。

  “你看什麼呢?”他道。

  容蘭眨了眨眼睛,問:“好吃嗎?”

  余燦看著筷子上剛夾的雞翅,又看了看那盤子,發現原來四個雞翅他一下干掉了三個,現在只剩下手上這一個了,那這丫頭一個勁盯著自己瞧,難道是她想要吃這個?猶豫了下,余燦還是把雞翅放在她的碗中,想吃就說嘛,光盯著誰知道!

  容蘭見他這舉動,卻誤會了,“難道不好吃嘛?”

  余燦納悶了,這丫頭搞什麼?不過他還是如實回道:“好吃呀,不好吃我能全吃完麼。”

  容蘭聽著這話笑了,“嘻嘻,這是我做的。這些都是我做的。”

  “……”余燦傻眼了,“你怎麼做這個啊?”他也知道容蘭會做菜,可那也是在四平鎮的時候,自從嫁到侯府,她就再沒下過廚了,不過這才像話,她都是少奶奶的人了。

  容蘭不知余燦的心思,還帶著歡喜的神色說道:“婆婆說你練身子吃苦讓廚房給你多做點好吃的,於是我就聽命行事咯。”

  “那也沒讓你親自下廚啊!”

  “反正我閑著嘛,我可愛做菜了!”

  余燦見她大有繼續這麼做的架勢,忙想阻攔,可是話還沒說出口,就聽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哇,好香!”

  話音未落,一個錦衣少年已經蹦了進來,此人虎頭虎腦濃眉大眼,不是小蔡還能是誰?

  “你怎麼來了?”余燦見他就這麼闖進來,問道。

  小蔡跟容蘭打完招呼,便坐下道:“我賭石的事被我老子知道了,罵的臭死,還想揍我一頓,我娘攔著,我就逃出來了,我早午飯都沒吃,可餓死了!身上又身無分文,就來投奔你了!”說著,見邊上有多余的碗筷,便毫不客氣的吃起來,想到什麼,又抬頭看了一眼容蘭道,“咦,原來你這麼白啊!”說完也不等容蘭回話,便又猛夾菜扒飯,“唔,阿燦,你家換廚子啦,這菜比以前好吃了嘛!”

  容蘭原先還對他這般不客氣的舉止弄得有些怔,不過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咧嘴了,“小蔡,好吃吧?”

  “唔。”小蔡吞著飯,都沒嘴說話了。

  “嘿嘿,這可都是我做的。”

  “咳咳。”小蔡嗆著了,灌了茶緩了氣後,他才瞪大眼睛道,“不是吧,你還會做菜啊!”

  “那當然!”容蘭無比自豪,“當初我還想著去開個飯館呢!”

  容蘭只是無心一句,然而小蔡一聽卻提神了,“你要開飯館?哈哈,表弟,哦不是,表妹,也不是,額,我該叫你什麼?”

  “嫂子。”邊上余燦悠悠道,他比小蔡大的不多,也就一個月。

  小蔡卻不樂意了,“才不叫嫂子呢!我要叫妹子!”開玩笑,好不容易找到個比自己小的,怎麼能改口!

  “容妹妹啊,”確定了稱呼,小蔡又繼續剛才的話題,“我們真是志同道合啊!我老早就想開飯館了,不信你問阿燦。”

  容妹妹,好像哪裡有點奇怪――余燦皺著眉頭默默想。

  容蘭則是驚喜萬分,“真的呀,你怎麼想要開飯館啊,我是喜歡做菜才想開的。”

  “我是喜歡吃啊!”小蔡回答的一臉正色。

  容蘭:“……”

  好嘛,這也是一個理由。

  “容妹妹,那我們合伙開飯館怎麼樣?你負責做,我負責吃,哦不,我負責給你拉客人,我小蔡在京城裡的人緣還是很好的。”小蔡來了興致,開始暢想。

  余燦卻不干了,“她哪能給人做菜啊!”這可是她娘子!

  “也對哦,那也可以不用親自下廚嘛,教別人管著別人就行啦!嗯,就做女掌櫃!我嘛,做男掌櫃!”小蔡很是精神。

  余燦聽著,又覺得哪裡不對了,“那我是什麼啊!”

  “你?”小蔡翻了翻眼皮,道,“要麼你也做男掌櫃好了……哈哈,對,一個女掌櫃,兩個男掌櫃,我們各施其職,一起開飯館!”

  這才差不多!額不對!

  “她不能出去開飯館!”差點被繞進去了。

  “為什麼呀?”小蔡疑惑。

  “她可是女的!”怎麼可以出去拋頭露面!

  “女的怎麼啦,前朝蘇唐不還照樣開糕點鋪麼!”小蔡覺得這個問題根本不是問題。

  “那也不……”

  “哎呀,你怎麼這麼嗦呀,上次容妹妹女扮男裝,出去還是可以女扮男裝嘛。大不了明面上我來,你們倆暗地裡不讓人知道好了!反正我是想著自己得做點什麼了……”說到這,小蔡的眼神突然閃過一絲惘然,聲音也變得不如之前高亢,“我爹今天罵我是廢物了,原來也罵過,可也老皮老臉沒覺著怎麼,全當耳旁風了,可今天聽了,不知道怎麼的,就有些刺耳。阿燦,你說我們以後真的干什麼呀,總不能一直這麼玩下去吧?”

  這話觸動了余燦的心思,他垂下雙眸應道:“自然是不能這麼玩下去了……”事實上,最近他在忙“正事”之余,也在考慮著將來的事。

  “我倒是想去軍營的,可我娘死活不讓,我爹要我讀書考試做官,我看著字就頭疼……至於別的我又不會,真是愁死了,所以我就想著去做點生意……阿燦,咱們一起好啦,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這些話每一字每一句都落在了余燦的耳裡,並讓他為之心動,當然,心動的不是開飯館這一件事,而是做生意這一件事。的確,像他們這些公子哥,武不行文不行,整日閑玩度日也不行,那麼,是該想著別的事了。而且,原先商人的地位還很低賤,可這些年來,隨著好多王孫貴族加入了,他們的地位也翻天覆地了,那麼就算他們真的去做點生意,也不至於招到太強烈的反對吧……

  余燦腦子飛轉,容蘭這邊也是,不過她想的卻是別的,“開飯館哪有這麼容易的,要店面,要招人,要采辦材料,要大批銀子……每一個都不簡單啊,我們又都不懂……”

  這問題很實際,一下讓小蔡清醒,他皺著眉頭道:“那倒也是。不過可以慢慢來嘛,別人可以開,我就不信我小蔡開不起來了!”頓了頓,他又堅定道,“嗯!我一定會把飯館開起來的!不行,我現在就得出去看看!”

  看著小蔡放下碗筷二話不說一溜煙就跑了,容蘭跟余燦面面相覷。

  “官人,小蔡是不是一直這麼不靠譜啊?”

  “……差不多吧。”嘴上這麼說著,余燦心裡卻想,這回小蔡好像靠點譜了,至少,他真的想做點實事了。只是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烈的想法呢?

  余燦看了看白亮的碗碟,心想這大概還是因為流蘇的緣故。

  等等!

  啊啊啊啊!他怎麼把菜吃得一干二淨了啊!

  ……

  余燦沒能吃飽,最後把分給余老侯爺的那份拿出來吃了,吃著吃著,見容蘭目光一瞬不瞬若有所思,便問:“你想什麼呢?”

  容蘭放下筷子,正視著他道:“官人,你有多少銀子?”

  “啊?”

  容蘭抿了下唇,認真道:“我覺得小蔡說得很對!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開個飯館!”

  “!”還真開啊!

  “我們剛開始可以不用開那麼大嘛,開個小一點的,花心思做,等做好了,再做大嘛!我之前打探過了,開個小的也不用多少銀子,連租店鋪加買東西雇人,也就小幾百兩銀子,那是在四平鎮,在京城我估計要翻一下,那就一千兩吧……我會做菜,會翻花樣,小蔡有人脈,你們又都是有身份的,官府跟地痞流氓不會來搗亂……你看,這麼算一下,我們的條件很有力呢!”

  余燦看著容蘭越說目光越亮,大感不妙,這丫頭是來真的啊!

  “官人,你有多少錢?”容蘭說完接著問。

  “沒多少啦!”余燦下意識的就添阻礙,雖然他真的沒多少銀子了,前一陣子還有點,可後來買了那些東西,就沒了。

  容蘭聞言有些失望,不過很快又振奮了,“沒關系,我可以問爺爺借……唔,爺爺應該不反對吧?”

  “別!”余燦趕緊阻止。

  “啊?”容蘭不解。

  余燦目光閃爍,“你再等等……說不准過段時間我就有了……”還是先不要驚動別人把。”咦?”容蘭卻納悶了,“過段時間你哪來錢?”

  “這你就別管了……額,我吃飽了,走了。”生怕又被追問,余燦趕緊開溜。

  容蘭一想這事也急不得,便也暫時作罷。

  ……

  余老爺子睡醒之後得知自己那份美食被孫子吃光了,很是不滿,最後勒令容蘭晚上要加倍補償!

  而對於容蘭送來的菜肴,各院態度都不一。

  余夫人自然是覺得大家少奶奶入廚之事不大好,便想著再提點一番,不過聽聞老爺子很是歡喜,她就又把這些話咽了下去,更何況,私下的,她也覺得容蘭做的那雞翅味道很不錯;

  大房則是很自然的心生抵觸,好端端的送這個干嘛,本來想棄之一邊,可誰知小余慶看著眼饞,抓過來就吃,而且還很喜歡,吃完了還嚷著晚上還要吃,於是金氏不得不派丫鬟過來巧妙的說一下;

  二房那邊,文氏有了身孕吃什麼都沒胃口,看著這雞翅雖然花樣挺新但也無甚興趣,最後丟給了丫鬟;

  至於四小姐余燁那邊,則又是一番對應――怎麼送來的,又怎麼送回,還冷邦邦的附上一句話“不用費心”,她是覺得容蘭是來討好她了。

  而容蘭看著各院的態度,人家喜歡她高興,人家不喜歡她也不惱,而後繼續歡樂的去下廚。因為有了開飯館的念頭,她下廚的興致就更高漲了,她甚至想著今晚抽空得把自己會的菜式寫下來,好教給未來的廚子。

  晚上還是四菜一湯,卻是不同的花樣,當然,這湯也不是容蘭做的。原本她倒是想的,可後來余夫人派人送來了瓦罐,說是熬了一下午給余燦補身子的,於是容蘭也就不再重復。

  在吃飯的時候,余燦似乎覺得這湯並不好喝,但在容蘭的瞪目之下,他還是喝得個干淨。

  “這到底什麼湯啊,怎麼一股怪味?”喝完後,余燦臉皺成個苦瓜。

  “我也看不出來,都燉爛了,估計是什麼滋補的吧。”瓦罐端來時容蘭倒也看了看,想知道這是什麼,可是研究了半天都沒看出名堂。

  余燦聞言,眉頭皺得更緊,“我這好端端的,補什麼呀。”感覺到這湯一股味道,他聞著難受,便趕緊去內室洗漱。

  容蘭看著他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起了白日婆婆說的話,於是心猛得跳了一下――吃完飯了,好像該睡覺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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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余燦洗完澡又鑽去了書房,等到回來時發現容蘭正伏在桌案上寫字。

  剛洗了澡,又沒旁人,容蘭只穿著芙蓉色的短衫中褲,露出了好大片雪白的肌膚,燭光映襯下,竟似有了些珍珠般晶瑩滑潤的感覺。頭發也洗過,還沒干透,只散在肩上,烏黑發亮,直垂到腰上,仿若一片上好的綢緞。因為是低著頭的,所以頭發會時不時的滑落,嫌遮著視線,她小指一勾將落發環到耳後,於是修長的脖頸、俏麗的容顏又露了個分明。而此時她似乎遇上了什麼麻煩,皺著眉咬著筆頭一臉愁容。待看到傻站在門口的余燦,眼睛一亮,問道:“官人,那個竹篾的篾字怎麼寫?”

  容蘭小時候跟郭老學過一段時間,也識了不少字,可後來稍微大了,心思不在讀書上了,也就去的不勤快了,以至於現在遇上個筆劃繁瑣的,她就傷腦筋了。

  而那邊,余燦自推門進來看後就跟被勾了魂似的,人站那也不動了,只直著個眼神瞅著容蘭瞧。

  在書房的時候,他感覺到渾身有些燥熱,原本一摸到那些物什就能全身心投入的,可今晚上卻怎麼也靜不下心,就感覺體內困著一只野獸,現在正在拼命跳出那陷阱,怎麼控制都控制不住,而到了後來,這野獸越發的凶猛,他心亂之下也干不了活了,只早早的回了屋。

  一開始他也不知道這“野獸”到底是什麼,等一看到燭火之下莫名動人的容蘭時,這才豁然開朗――他想要她!好想要她!

  可是,怎麼就那麼想呢?

  這十來天,他一直使勁憋著,而他別的不說,自制力還是好的,所以就算這段日子想的要死,可咬咬牙狠狠心也就硬生生的忍住了,可是現在,他怎麼就憋不住了呢?

  余燦在這邊胡思亂想走神,容蘭久等不到回答納了悶,抬頭見他傻乎乎的站著臉發紅眼迷離,心裡咯噔一跳,低頭一看他的褲襠,果然,下邊已經支起了一頂大帳篷。於是容蘭笑眨了眨眼睛,狡黠的笑了――我看你憋到什麼時候!

  余燦察覺到她的視線落在什麼地方後,神智一清,臉色一變,而後趕緊往邊上走。喝茶,呼氣,撇除所有雜念――我繼續忍!

  感覺到野獸有了歇息的跡像,他才松了繃著的身子,走到床榻邊准備睡覺。

  容蘭看他那欲蓋彌彰的樣,更樂,想著接下來要調戲他的戲碼,也顧不得問那“篾”字怎麼寫了,收起紙筆便也往床邊走去。

  只是剛要爬上床她又想起了一樁事,便問道:“官人,上次你說的薄荷水放哪了?我好像有點頭疼,好像是熱傷風了,我得趕緊預防一下。”

  此時容蘭雙腿跪在床邊,一手撐在床沿,一手撐在余燦身邊,於是說話間就是她俯視著余燦的樣子。而她的短衫又是寬松的,於是領口自然拉下,兩只小兔子也就完完整整的落在了他的眼裡。

  這畫面太刺激人了,余燦血氣方剛禁了十來天的葷,又喝下了整整兩碗余夫人送來的大補湯,如何能招架得住這春-色,於是腦子一悶,一股鼻血便嘩啦啦淌了下來。

  “啊!官人!你怎麼流鼻血了!”容蘭見狀,卻嚇得不輕,扯過邊上的錦帕就捂住他的鼻子,見他要坐起身,又忙阻止道,“別動別動,把頭仰起來,不然鼻血要一直往下淌的!”

  余燦長這麼大還從沒流過鼻血,於是看著帕子上漸漸染紅多少有些慌亂,再者若說他對玩樂之事還有些了解,那麼對這生活百事則渾然不知,於是現在是容蘭說什麼,他就做什麼,聽話的不行,同時也顧不得在容蘭面前維持“你家官人很了不得”的威嚴,只緊張的問道:“我這怎麼流鼻血了?”

  容蘭看他那慌張的樣子心裡一陣樂,心想原來你還有這慫樣啊,不過現在她也顧不得笑話他,因為對於他突然流鼻血的事她也很納悶,“我以前也流過鼻血,可那是一晚上把爺爺帶來的桂圓人參膏全吃完了,爺爺說我是補太過了……啊,那你流鼻血是不是喝了婆婆送來的湯的緣故啊!”

  這麼一說,答案就明了了,余燦無限郁悶的嘀咕道:“好端端的送什麼補湯,你也是的,說了不喝就不喝了,你還非讓我喝……”說著鼻子一動,血又淌下來了,於是趕緊仰頭拿帕子掩住,同時又氣哼哼的瞥著容蘭,滿臉的怨念。

  見好一會了血還在流,他忍不住又忐忑的問道:“這要流到什麼時候啊?要不要叫大夫啊?”

  “不就流個鼻血麼,有什麼大不了的呀,你看你怕的。”容蘭對此並不在意。

  “可它一直再流啊!”見她一臉不在乎,余燦很是憤懣,不是她流血她還不當一回事了!真是一點都不把他放在心上!

  “這才多久啊,你別急嘛,再過一會就好啦。再說了,你才流了多會,我來月事好幾天都流不都沒事麼。”容蘭振振有詞。

  余燦卻呆住了,這這這怎麼能算一回事呢!

  糾結著,擔憂著,這血慢慢止住了,感覺到鼻子裡不再有東西流出,余燦終於大松了一口氣。而後轉頭瞪了容蘭一眼,下床跑去清洗――髒死了!

  容蘭見他走了,也忙下床跟過去問道:“你還沒告訴我薄荷水放哪呢?”

  “在那邊抽屜裡,白色小瓶的!”余燦忙著洗臉,應了聲就算完事。

  容蘭打開抽屜一看,只見裡面擺滿了五顏六色的瓶瓶罐罐,她翻了翻,找出了一個白色的瓷瓶,舉著問道:“是這個麼?”

  余燦掃了一眼,見是白色的,便沒好氣的應了聲,這抽屜裡白色的小瓶不就那一個麼。

  容蘭得到確認,卻依然有些疑惑,因為抽屜裡的邊角上還擱著一個白色小瓶,不過想著余燦應答的這麼肯定,她也不再多想,闔上抽屜便走了出來。

  “這是喝的嗎?直接喝還是兌水?”容蘭沒用過這玩意,也不太懂。

  “……那個苦的,你要兌水!”本不想提醒她,不過想想還是算了――看,我多疼你!哼!

  容蘭走到桌邊,把瓶中的“薄荷水”倒了一點在茶杯裡,兌了水後晃了晃,想著味道苦便小心翼翼舔了舔。

  咦,怎麼是甜的?

  狐疑的瞅了一眼余燦,見他神色不善,容蘭想,他定是騙她的!哼哼,還想捉弄我呢!

  想著,容蘭將茶杯裡的水喝了個干淨。

  啊,真好喝!

  洗完臉,喝完水,兩個人各自上床。

  剛才流鼻血的那會,體內的野獸安分了,可容蘭一躺在自己身邊,聞著那香味,這野獸又開始咆哮起來。

  余燦感覺著自己的棍子又翹起來了,握緊了拳頭,而後一翻身,背對起了容蘭,來個眼不見為淨。

  ――我忍!

  而容蘭一躺下,心思就動了起來,再見他背轉了身,眼睛就眯起來了――婆婆怎麼說來著?

  靠過去?不經意的蹭?抱著他的腰?然後……摸?

  哎呦,婆婆你怎麼好意思說呢?

  容蘭在心裡又嬉笑了余夫人一回,然而這身子,卻在暗自嬉笑時,往余燦那挪了過去。

  感到到容蘭靠近,腿還蹭了自己的屁股一下,余燦的身子繃緊了,不過很快他又放松了,沒事沒事,不小心而已。想著,他往邊上挪了一下,可一想萬一容蘭又誤會他嫌棄她了怎麼辦,於是沒一會,又“自然”的往回挪了一點,可這一挪,就完事了,剛才還只碰著個屁股,現在整個背都貼著了,而且她這腿也整個靠過來了。

  一瞬間,體內的野獸凶猛撲騰起來了,之前的那畫面也在腦海裡浮了起來。

  容蘭坐在桌邊,穿著綢緞中褲,兩條白嫩的腿便晃啊晃的……還有,更早之前,他把她壓在身下,分著她的腿托起她的屁股……

  啊啊啊!不能想了不能想了!睡覺睡覺!趕緊睡覺!

  余燦閉上眼睛,努力想將野獸壓制住,可越壓制,它掙扎的越厲害,那些畫面更加清晰仿若就再眼前,而下面那物,也更加堅硬昂揚。

  好想進去……好想進去……

  欲念在腦海裡不停盤旋,余燦握緊拳頭,生怕忍不住――不行不行,還沒到時候!

  余燦拼命想要控制住,而眼看他似乎就要成功時,一個動作讓他前功盡棄。

  容蘭蹭著他的身子的同時,手也環住了他的腰,從後面抱住了他。

  轟!

  余燦懵了,一股暖流瞬間蔓延全身。這種姿勢,這種姿勢無關風月,可是不知為什麼,竟帶來了莫大的悸動!

  她在抱著他!這丫頭在抱著他!以一種依偎的姿勢!

  余燦突然覺得好滿足,好興奮!

  而很快,這種興奮又被凍結了!

  因為這丫頭環在腰上的手竟然動了!

  先是在腰邊打著圈,然後一點點摩挲著往四處游移……她她她要做什麼?

  余燦石化了,他睜大眼睛,看著床外,任由那柔軟的手在自己身上動作著而忘了阻攔。

  身後的容蘭感覺到余燦身子發硬,咬唇笑了,嘻嘻,還真有點用嘛!

  看到了效果,自然是再接再厲,不過後面是什麼來著?當時婆婆說要“摸”,她問“摸哪裡”,她紅著臉憋了半天回道“自己想”,那現在她該怎麼想?

  唔,他喜歡摸我的胸,那我也摸吧。他也摸那害羞的地方,那我也……額……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啊……

  雖然之前也摸過,但都是被動的,這主動來一次,容蘭到底有些害臊,所以手伸到了余燦的小腹,又原路返回再往上了。

  這麼一來,余燦吃不消了!

  都摸到那了,怎麼不摸下去!

  容蘭四處點火,余燦早就欲火焚身,眼看著她手伸下去要碰到那了,他這心都要跳出來了。

  下去!下去!他人不動,心卻在吶喊著,天知道他的棍子迫不及待的需要慰藉!可要命的,怎麼到了半途就回去了呢!

  棍子腫脹的似要爆炸開了,他人都要憋得快瘋了!

  啊啊啊!不管了,沒到時候就沒到時候吧!她鄙視就鄙視吧!受不了了!

  余燦打定主意,便想翻身,而在這時候,突然一個綿弱無力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官人,我好難受——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6:22

39

    額?她又搞什麼名堂了?

    余燦心裡生疑,可是身子已經不由控制的轉了過去,容蘭那話的聲音,可實在是有點古怪,而這一看,余燦愣住了。

    只見紅燭掩映下,容蘭面若紅霞,妖艷異常,她半睜半閉著雙眸,熾熱而又帶著一些困惑緊張的目光透過長而密的睫毛泄露出來,使得她的表情更增了一分曖昧,眉蹙著,唇半啟著,胸膛起伏裡,原本就是側著身,飽滿雙乳便溢出了褻衣,此時再喘著氣,胸脯便滾出了一絲細小的波浪。或許是因為太難受,她也顧不得再“逗弄”余燦,只收回了手按住自己的胸。

    “官人,好難受……好難受呀……”體內的燥熱越來越甚,容蘭忍不住,呻吟出了聲,而說話間還帶著些哭腔。

    原本余燦還以為是容蘭又想出了別的手段來詐他,可現在一瞧,知道不是了,見她難受的身子亂動,不由支起身緊張道:“你怎麼了?”

    “嗚嗚,不知道啊,就是好難受……”一開始還好好的,可是摸著摸著,她身上就突然熱起來了,這熱也不是表面熱的,仿佛是五髒六腑裡起了火,灼熱了骨髓血液,燒得她渾身難受,直至難以自持。

    “好熱……好熱……”火燒得越來越旺,呼吸都難了,容蘭大口喘著氣,同時也支起身,想要解掉身上的衣裳,這時候她的理智已經被大火漸漸吞噬,也顧不得什麼了,只想著解了這要人命的熱再說。

    余燦此時也慌了手腳,看她渾身搖晃手軟綿綿的似乎沒什麼力氣,忙伸手幫忙,而當綢衣被剝下雙乳跳出之時,這火也傳到了他的眼裡,心猛地一跳之後,又與蘊藏在他體內的那股火給混合在一起,然後燒得個鋪天蓋地!

    可是這時候余燦還不敢動作,容蘭太詭異了,他得弄清楚了再說,於是看著她搖搖晃晃,他又伸手攬住她的肩,焦急問道:“你是不是也吃了什麼啊?”

    無怪乎他那麼問,他吃了那補湯渾身出問題還流了鼻血,那這丫頭也指不定吃了什麼。

    然而容蘭卻搖頭道:“沒有啊,就吃了飯菜,還有那薄荷水……”說到最後聲音小了,因為突然從她體內躥出一樣東西,像是羽毛,又像是別的,它四處亂撩,撩得人渾身發癢……

    “啊……”容蘭受不了那撩撥,吟出了聲,“好癢啊……”

    “哪裡癢?”怎麼又癢了?余燦被容蘭的反應弄得又茫然又不安,她到底是怎麼了!

    容蘭卻回答不上來,她哭著道:“我不知道,哪裡都癢,像小蟲在亂鑽……官人!官人!怎麼辦呀!”

    說話間,容蘭絞動起了雙腿,似是感覺到了癢的大概位置。

    癢了,自然要撓,她不知道具體位置,那他就慢慢找好了。余燦看她雙腿亂動,心想大概是下邊,便伸手去尋找,“是不是這啊?”

    “不是!”

    “是不是這?”

    “不是不是。”容蘭顫著聲道,因為慌亂,因為難過,淚珠兒溢出了眼角。

    “你別哭啊……是不是這?”余燦也是緊皺雙眉,一臉擔憂。

    這回得不到的不是否定聲,而是呻吟聲了。余燦的手越撓越上,最後落在了大腿根。而這一觸碰,雖然不是尋到了根本,但好像是沾到了邊,於是這癢稍微得到了抑制。

    但是,也只是稍微的,暫時的。

    當余燦以為自己找到地方開始撓起來時,那股熱癢就像個火球一般,越滾越大,最後轟隆一下朝容蘭滾來。

    更加熱了!

    也更加癢了!

    卻也終於,知道到底在哪裡了!

    容蘭握住余燦的手,半眯著眼喘著氣道:“官人!官人!不是那裡!”

    “那是哪裡啊!”余燦問著,頭也朝她的腿邊看去,這時候容蘭因為灼熱已經微微分開了腿,於是中間的那塊濕潤便顯露出來。余燦一看,傻了!

    他自然是知道那地方為何會濕的。

    可是……怎麼就濕了?

    恍然間,余燦想到了一樁事,然後他立馬抬頭看向桌邊。

    桌上,一只白色瓷瓶安安靜靜的放著。

    余燦猛然起身,跑到櫃子前,拉開抽屜一看,果然!

    裡面還有個白色的小瓶!

    差不多的樣子,只是一個圓一點,一個扁一點,然而裡面的東西卻是天差地別。

    ——那時候,小蔡給了他一瓶春藥,他覺得用了不好,便隨手丟在了邊上的抽屜裡。那個抽屜專門放藥的,他想春藥也是藥,扔那也不錯,誰知……

    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後,余燦一陣無語,居然還會有這事發生!

    可是現在該怎麼治?

    要叫大夫嗎?

    不行不行,她現在這樣太丟人了……

    回頭看了一會床上扭動的容蘭,余燦雙眸一沉,下了決心——雖然老王頭說最起碼一個月才能把氣力養大,不過看你現在這麼難受,我就勉為其難的……嗯嗯吧!

    心裡還別扭著,這前往床榻的腳步卻加快了,而那下邊的棍子,早就挺立如炮了。

    容蘭的理智早就被體內的大火燒得一干二淨了,力氣也被吞噬的差不多了,這回她躺在床榻上,面色緋紅,衣衫不整,青絲凌亂,雙腿無力的絞動著,呻吟也便得斷斷續續卻足夠勾魂撩人。見到余燦回來,艱難的睜開雙眼,哭道:“官人,我要死了……”

    “別瞎說!”余燦解下自己身上的衣裳,將她抱起,腿下她的褻褲,手指探下,果然已經濕得一塌糊塗。

    異物戳入,渾身的癢似乎得到了消緩,容蘭身一挺,從喉嚨間溢出了一聲透著舒爽的呻-吟,可是很快她又覺得不夠,腿再次扭動起來。

    余燦戳了兩下,發現再不需像原來那樣麻煩的做前戲了,一喜,抽了手指就扶住自己的物什。

    舒爽只一刻便被抽出,容蘭皺起了眉頭,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嗚咽表示不滿,她就又“啊”的一聲呼了出來,因為,一個粗大堅硬又滾燙的物什已經狠狠的戳了進來,將她熱癢難耐的地方,填了個實實滿滿!

    呼聲不止一次,接下來不停的呻吟聲自紅唇間溢出。

    余燦憋了太久,外加湯藥補助,早就欲火焚身,而今深入到這久違的至妙至美之處,如何忍得住。乍一戳進來就控制不住的用了力,現在被緊窒狹小火熱包裹著,更是不管不顧的衝刺起來。

     一個癢得不像話,在硬物的頂弄下春潮泛濫,連連啼呼,這啼是快樂的,興奮的,刺激的;一個爽的不成樣,棍身被緊緊含著,一抽一插間都讓他激靈靈的痛快著,而當棍尖捅到深處碰撞到那內壁,撞擊間又將這歡娛掀到了頂點,於是他也止不住呼了出來。

    可是這還不夠!

    余燦感覺到容蘭平躺著自己使不上力了以至於沒法深入的更透徹時,便托起她的臀,身子一挺,重重頂進去,而後再一次用力撞擊起來,感覺到還是有些不足時,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了某些畫面,於是干脆抬起她的腿架在自己肩上。

    硬物如同猛獸,一往無前的穿透壁壘衝到最深處,凶猛的刺起來,容蘭受不了這刺激,淚珠躺得更厲害了,哭喊聲也更大了。

    “輕!輕點啊!”她緊攥著邊上的錦被道。身子被懸空,又被打開到最大,她無力支撐,只能任由暈眩與致命的快感一波波前僕後繼的向她侵襲。

    可是怎麼能輕呢!上回你還嫌我力氣不夠!這回我定要讓你討饒!

    余燦心裡堵著一口氣,根本沒有絲毫松緩的跡像,反而促狹的一直往著容蘭最敏感的地方頂去。

    然而待看到容蘭哭得梨花帶雨時,他又忍不住放輕了,想到要哄哄她,便在徐徐抽插的時候,低頭含住了她的唇。

    然而,容蘭喊著讓他輕點只是習慣使然,是一時無法忍受那麼凶猛的刺激,而真當他不再那麼用力了,她就又覺得不夠了,剛被抑制住的熱癢又再一次席卷而來,畢竟,那藥的威力是不容小覷的。

    “嗯……嗯……”於是在唇齒交纏骨肉相連裡,她又呻吟出了聲,同時,身子又扭動起來了,“官人,癢……”

    說著,丁香小舌勾住他的的舌頭纏綿著之余,腰也挺起來,一動一動的,本能著迎合著,以及引誘著。

    而余燦受到這前無僅有的反應時,身子一繃,而後托起她的臀再次用力起來,當然,嘴上還不忘不滿的嘀咕道:“真麻煩。”

    攻擊再次加大了力度,床帳再次翻動起來。

    狠狠的戳入,狠狠的抽回,每一次,都霸道有力!

    “官人!官人!好舒服!”在一波波的刺激下,容蘭哭喊著道,她已經雪白的雙腿架在肩上,繃著直直的,雙乳也在頂弄肩不停波動著。體內藥物的威力在這一刻徹底的發揮,所有的語言都出自最真的本能。

    而這時的余燦,也早就意亂神迷無法自控,絕妙的快感,血脈噴張的眼前春色,還有那聲聲哀求又帶著勾人媚意的呻-吟,每一個,都讓他欲罷不能。他想要索取,想要掠奪,想要攻占更多,於是他的親吻更加用力,腰肢挺動的更加劇烈!

    這一刻,春色掩蓋了一切,而烈火又燃燒了一切。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6:34

40

  當浪濤掀至最高處時,容蘭一個尖叫,徹徹底底的丟了。余燦感覺著幽密深處的驟然緊縮,身子一繃,也將蓄了許久的精華送了出去。

  骨緊緊嵌著肉,無法窺見的內處,兩股水流交融,溫暖,有力,讓人渾身舒爽,余燦伏在容蘭的身上,臀部繃緊成了一道漂亮的弧度,他喘著氣,手撫在容蘭的椒乳上,無意識的按揉著,漸漸的,體內的野獸又被勾動,腰便又輕輕淺淺的頂弄起來。

  這時的容蘭,早就被滅頂的快樂給擊暈了,全身在一瞬的繃緊後徹底化成了水,再動彈不得,任由雙腿掛在他的腰上。邊上的薄被早就被攥得滿是皺褶,青絲在頂撞間散亂的不成樣子,她大口吸著氣,如蝴蝶雙翼般的睫毛也輕輕翕動著,好似受到了什麼波動。她的腦子一片空白,迷迷糊糊中覺得自己好像坐在了船上,搖搖晃晃,飄飄蕩蕩,卻也不知道最後究竟要去向何方。

  而當紅燭一點一點燃燒,時光一點一點飛逝,她的神智漸漸清醒,那股飄蕩的感覺也越發清晰起來。

  是有人在輕輕撞擊她最敏感的地方。

  那東西粗長滾燙,將自己塞得滿滿的,然後不緩不慢的進出著,好似漫不經心,卻偏偏每一次都撞擊在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它就像個魚鉤,上面放著最致命的誘餌,於是她體內剛剛退陣的熱癢再一次湧現出來。

  容蘭的眼神又開始迷離了,她下意識的挺起腰,迎合著他的律-動,同時手抱起他的頭,湊上去親吻起他的唇。

  “官人……”柔弱的低吟,泄露的卻是再明顯不過的欲望。

  “嗯?”余燦抬頭應答,聲音帶著絲絲沙啞。

  “我還想要。”容蘭舔著他的唇,輕聲道。

  余燦聞言,身子一震,下邊的物什瞬間脹大。

  容蘭悶哼一聲,更為迫切的勾纏上去。

  余燦雖然弄了一回,可根本覺得不夠,那棍子始終硬著,此時再見得容蘭這反應,正是大遂心意,看她要挺起身迎上來,便干脆一把將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

  一動,骨肉分離,熱癢得不到舒緩,容蘭皺著眉頭哼了一聲,神色有些痛苦道:“官人,要呀……”

  余燦看她意亂情迷扭動著身子極為迫切的樣子,突然也不忙著把剛才抽出的棍子送進去了,反而扶著她的腰不讓她亂扭――他這是起了捉弄之心,之前每次容蘭都喊著不要不要讓他很是郁悶,這次他怎麼也得還回來呀,更何況她現在這幅樣子也實在太難得了。

  容蘭卻受不了了,藥性如火如荼化成小蟲,啃咬著她的每一寸皮膚,她都快癢死了,下邊不用動,蜜水都汩汩流出。許久都得不到滿足,抬頭見近在咫尺的這人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疑惑之下腦子一熱,也不管了,再次主動吻了上去。

  吻他的唇,吻他的臉,吻他的脖子,手也一寸寸的往下挪動。而這越觸碰,身子越熱,她也就越難受,於是坐在她懷裡的身子再次扭動起來,而那手也不知不覺的尋到了那止癢的根源。

  硬物被溫熱的手包裹,緊握,余燦一個激靈,哼了出來。

  “官人……快點……難受……”容蘭低吟著,摸著那物的手也動了起來。

  余燦再忍不住了,低頭就含住她的胸乳,然後摟起她的腰,扶起自己的物什,摸准了入口,猛一下貫穿。

  “啊!”空虛瞬間被填滿,容蘭身子繃緊仰起頭,滿頭青絲滑落如瀑。

  余燦全身火燃了起來,扶著她的腰上上下下套弄;容蘭猶覺不夠,手搭在他的肩上,也顛弄著捻轉著……

  唇舌你爭我奪,骨肉激情碰撞,分分纏繞,寸寸相交,喘息聲,呻吟聲,顛覆著良宵。容蘭按在余燦肩上的手溢出了汗,乳尖也氤出了水潤的光澤,至於雙眸,早就蒙上了濃濃的水霧,除了那陣陣波濤,再看不見其他。

  余燦在她的呼吟聲裡也已經情到至濃,他大力分開她腿,繃緊臀部用力頂撞,每一撞都惹得她渾身戰栗然後叫出。

  從來沒有的酣暢淋漓,羞澀矜持在藥物的侵蝕下消失殆盡,除了想要更深,更用力,兩人再顧不及其他。

  坐姿太久覺得累,余燦腦海裡浮現出一幅幅畫面,他便不知疲倦的一個個嘗試著。而在他伏在容蘭的背上進出時,那致命的快感瞬間將兩人包圍,於是又一波的碰撞轟隆隆的掀開。

  緊緊絞著,深深頂著,無休無止著。直到紅燭燃盡屋子陷入黑暗,兩人才同時哼出銷魂一聲,而後以一種女上男下的姿勢相擁著沉沉睡去。

  一夜風光無限綺麗。

  ……

  次日,日上三竿,兩人都沒能醒來,小香在外邊等了半晌都不見裡面有動靜,只能去找別的小丫鬟玩去。然後各自疑惑著少爺跟少奶奶今天是怎麼了。

  昨晚睡的淺的小丫鬟自然是聽到了一些昨晚的聲音,懵懂之下便如實說出,於是知一些事的丫鬟便紅著臉掩著唇笑了。

  這些事傳到余夫人耳裡,她終於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兒子還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至於那補湯,還是隔段時間再送,得控制著來。

  ……

  容蘭醒來時,發現自己赤身裸體趴在余燦的身上,驚的不輕,只是想要動,又止不住哼了出來――她這渾身像被碾過似的,又酸又疼,腰根本直不起來了。

  “嗯……”她蹙著眉頭呻吟,試圖想回憶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一動,余燦也醒了,他昨晚可是清醒著,所以初醒時短暫的混沌過後,便想起到底發生了什麼,然後嘴角情不自禁揚了起來。

  “你笑什麼?”動不了,容蘭也不再動,只趴在他的身上,看到他莫名的笑意後,又無力的嘀咕道。

  余燦忙收斂表情,搖頭道,“沒笑什麼。”說著,扯了扯滑下去的錦被,蓋住了容蘭的肩頭。

  容蘭這會也回憶起昨晚的一些片段了,然後小臉泛紅了,不好意思抬頭,便干脆把臉貼在余燦的胸前,同時又嘀咕道:“我到底怎麼了……”

  是呀,她到底怎麼了,昨晚怎麼會那麼癲狂呢,都不像自己了。

  余燦自然不會告訴她真相,如果讓她知道她是誤食了春藥然後又追究起來,他可解釋不清了,說不准還會被笑話了去,所以他干脆臉一繃,道:“我怎麼知道?昨晚可是你纏著我的!”

  一開始的確是她主動引誘的,他也沒瞎說,至於後來怎麼變成那樣,容蘭自然想不起來,所以聽他這麼一說,竟有些理虧的感覺,於是也不再多問,反正這會腦子渾渾噩噩的,也想不清所以然來。

  嗯,好累,還是再睡會吧。

  容蘭困頓疲倦,想著睡,便當真趴在余燦身上又睡了過去。而這時候的余燦,睡了幾個時辰,精神又好了起來,再感覺著溫香軟玉在懷,並且還是這樣一個姿勢,這心就又蠢蠢欲動了。

  看著容蘭不動了,他轉了轉眼珠子,然後分開她的腿,再一抬臀,又將早就挺立起的物什小心翼翼送了進去。

  密處依然濕-滑,除了一開始的時候因為姿勢關系沒那麼容易進去,可是等到摸准了地方,一切就很順利了。

  弄了一夜,裡面依然緊窒,感受著內壁的含吮,余燦露出舒心的微笑,然後慢慢抽送起來。

  容蘭睡得昏沉,密處的腫脹讓她一時難以察覺有物入侵,可是幾番摩擦後,她還是感覺到了不同。身子又被撩撥起來,她低低的呻吟出,而後又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感到到了體內的粗大的律動,她抬起頭,不滿的瞪了余燦一眼,只是全身力氣早就被抽空,她這一瞪也沒了往日的力道,反而有些撩人的嬌媚之意。

  “官人,我好累啊……”她道。

  “那你就不要動了,讓我來好了。”余燦一手揉著她胸前的渾圓,腰始終不停的頂弄。

  此時的容蘭身子敏感到了極點,怎麼經得起他這上下的逗弄,於是很快又連連呻吟開來。

  余燦見她又動了情,嫌這姿勢使不上力,一翻身,將她放在床上側靠著自己,然後抬起她的右腿架在自己腰上,又將硬物送了進去。

  “輕點啊……”沒了那讓人發狂的藥性,容蘭又有點經不住他的力道了,於是在敏感處被狠狠頂撞了幾次後,她又討饒起來。

  余燦哪能聽她,將她摟緊後,含住她的唇,又大肆進攻起來了。

  ……

  容蘭在第三天的時候才下得了床。期間怕傳出去丟人,她對人的解釋是身子不適要休息,而在這三天裡,她一看到余燦就吹眉瞪眼咬牙切齒――要不是他使勁折騰她,她能待在床上哪也不能去麼!

  真是無聊死了!

  對於容蘭的憤懣,余燦並不在乎,甚至有些暗爽――這下你再不能說我力氣小了吧!

  習武強了身,胃口又變大,他的力氣大了不少,隱隱的,似乎個子也躥了一點。不過他可不要多高,他已經高了容蘭半個頭了,要是再高了,親她的時候頭得低得更下了,那多累人啊,還是多長點力氣吧!

  當然,最讓余燦欣喜的還不在於此。

  這陣子容蘭待在床上不能動,他沒了阻礙,便一門心思撲在了書房的“正事”上,而眼看著,他忙了這麼久,終於有成果了!

  看著那一個個小盒子,他的眼睛亮起來了。

  這個,應該能換不少銀子了吧。

  不過掙了錢是要先給她買鐲子呢,還是先開飯館呢?想到這個問題,余燦又皺了下眉頭。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6:48

41

  小蔡上次來還是半個月前,聽到容蘭一句要開飯館後便整個人變得雄心萬丈,然後扒完了飯就跑了,之後……便音訊全無。

  按理來說既然他要跟余燦合伙,再按著他那性子,那應該是不管有什麼風吹草動他都會跑來嘮叨,可這半個月他硬是來了個下落不明,這讓容蘭頗為奇怪,余燦倒並不覺得什麼,他想小蔡也就是心血來潮,潮退了,他也就忘了,現在指不定又扎在哪裡玩去了。

  余燦自以為自己很了解小蔡,不過這回他可是想錯了。

  “哎呀,別提了,上回打這離開後我就跑上街,上回依稀聽聞君悅客棧要盤掉,所以我就想去看看啊,誰知道走到半路竟撞上我爹了,真是倒霉死了,最後這店沒看成,人還被逮回去了,一聽說我要開飯館,我爹立馬把我罵了一通還關起來了,說是嫌我給他丟人……這一關就是半個月哦,我都快給憋死了,幸好今天早上他去外地了,我這才哄著我娘把我給放出來……”馬車裡,小蔡苦著臉訴說著這幾日的憋屈。

  余燦坐在邊上聽著,也不答話,一大早就被小蔡喊出,他這會兒正郁悶呢!

  昨天晚上他憋了幾日又憋不住了,便纏著容蘭來了一回,誰曾想動靜太大,底下的被子都滑下去了,然後那本他早就忘了的被藏在被子下邊的小本就掉了下來。容蘭一個眼尖,便趴在床沿上要撿,他看到那本子的顏色猛然想起那是什麼東西,便趕緊阻攔,奈何那時他正在她背後用著老漢推車的姿勢,想伸手已經來不及,於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容蘭把本子撿起又翻開,而要死不死的,她翻開的那頁就是彼時他們倆那姿勢……

  他本來想容蘭看到後一准將他嘲笑鄙視一番,他也橫了心准備任她去了,誰知容蘭看到後“啊”了一下就把本子丟了,好像被什麼咬了似的,然後還道“這是什麼啊,怎麼在我們床上?”

  他自然是不能承認這是小蔡給他的,所以面對她的疑惑,他眉一挑,來了個“我怎麼這知道”!

  或許是他的聲音堅定的太真實,容蘭竟信以為真,隨後還喃喃道“難道是婆婆偷偷放這的?”

  這話他不能理解,不過既然容蘭尋到了個理由,他也就順水推舟應下了,隨後還故作君子的拿過她手裡的本子要丟掉,說什麼不要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誰知容蘭見狀卻一把拉住了,轉了轉眼珠子後,還紅著臉道:“既然是婆婆放這的,那就好好瞧瞧唄。”

  說得是正經又天真,可掩不住那眼神裡的好奇心癢,於是他忍不住罵道:“不害臊!”罵歸罵,眼睛卻也隨著她手的翻動而移動了――上次時間倉促他也沒來得及好好看呢!

  於是,紅燭下,兩個腦袋湊在一起,對著那本春宮小本使勁瞧,一個臉紅得不像話,眼睛卻閃閃亮,一個是面上一本正經,下邊是硬得都快要炸掉,到最後,一人的手又開始不規矩,一人的呼吸開始局促,不過也看著手又要伸到那幽秘之處,臉紅的那人又伸手攔道:“剛才都來了兩次啦!吃不消了!明天!明天再來啦!”

  說是明天,那就明天吧,看著她堅決的樣子,他也只能訕訕的住手,然後蒙頭睡去。可是等到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早早醒來,然後精神抖擻的開始不規矩。

  容蘭正睡得酣被吵醒不滿嘟噥,他卻振振有詞道:“你說明天,現在已經明天啦!”

  明天晚上是明天,明天早上不也是明天嘛!

  而在他上下其手一陣忙活身下人終於起了反應開始迎合他迫不及待就要提槍時,“啪啪啪”,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同時伴隨著幾聲高喊:

  “阿燦!起床啦!我是小蔡,找你有事吶!”

  對,杳無音訊了半個月的小蔡再一次出現,徹徹底底的攪了他的好事!所以這會兒余燦看著面面喋喋不休的某人,一臉兒怨念。

  剛開始他還准備不理他的敲門高喊的,可架不住他的鍥而不舍啊,他開門想讓他過會等他忙完了再來,誰知他卻道:“我好不容易從家裡跑出來,你還讓我等會!”然後也不管他同意與否,拉著他就往外跑,說什麼“咱們倆一起上街看看!”

  真是氣死人啊!

  “你真的要開飯館啊?”眼看小蔡嘮叨完,余燦皺著眉頭問道。

  “那當然,我跟你說,我都從我娘那拿了五百兩,我原本身上還有小幾百兩,再加上你身上的,我琢磨著怎麼也有兩千兩了吧,那應該也夠開一個了!咱們現在只要找個合適的店面,再尋點人就好了!哦對了,阿燦,你身上還有多少錢?”小蔡又問道。

  余燦想了想,回道:“原本還有一些,不過前陣子用了些,就沒多少了。”

  “啊?不會吧!你都花哪裡去啦!”小蔡有些吃驚,據他所知,阿燦可有個小金庫呢。

  余燦瞅了一眼邊上的一個錦盒,道:“都花在這上面了。”

  這錦盒紫檀木所致,看起來頗為典雅,早上時候小蔡拉著他出門,走到半路時他想起了什麼,說有東西忘了拿,說完就往書房走,再出來時手中就多了這玩意。當時小蔡看著這盒子還有些納悶,但忙著出去也來不及多問,現在聽余燦說這話,好奇心就上來了。

  “這什麼玩意?”說著就要拿過來打開。

  余燦見他粗手粗腳地方,忙道:“你輕點,別摔了。”

  小蔡一聽,知道這裡面大概是易碎的了,這手也就細膩下來。

  扭動機關,打開暗鎖,蓋子就被掀開了,頓時,一股幽香襲來,瞬間盈滿整個車廂。

  “哇!好香!”小蔡情不自禁贊嘆,同時又抽著鼻子使勁聞,再看那裡面一小瓶一小瓶裝著的東西,他就知道這是什麼了,不由興奮道,“阿燦,你怎麼做了那麼多香啊!”

  余燦會調香,別人或許不知,小蔡卻再清楚不過。

  打小的時候余燦就對香味很敏感,長大了,知道還有調香這回事後,還跟著別人學過一陣子,只是他就是個懶的,調香又挺費神費時的,所以學了一陣就懶得再研究了,反正就那麼一回事。只是雖然不學了,愛香的心思還在,只要遇上新出的香,他總會買著研究下,當然,他本身是不用的,買來了研究完了,就丟給小蔡了。後來笑閑齋齋主不知從哪裡淘到了本前朝的《香經》,余燦聽聞後還特意跑去借了回來,並且還一字不落的把它抄了下來,只是抄完了,研究完了,又束之高閣不管了――他只是覺得調香還有點意思,卻始終沒把它當回事。

  不過有些人的才能是天生的,余燦雖然只是把調香當消閑的樂事,但就算他是玩著制出來的香也透著股與眾不同,遠遠區別於市面上的,小蔡就曾用過他調的香,並且還很歡喜,不止是他,就連流蘇聞到這香味後也覺得很贊,並且還問小蔡是打哪買的。而正也因為這牽扯,才有了後來小蔡讓余燦給流蘇單獨制香算做生辰賀禮的事。

  小蔡記得,當時他讓余燦制香可是軟磨硬泡了好久才答應的,說是太麻煩了,不過那時候他一瓶都嫌麻煩,現在這都快有七八瓶了,他就不嫌麻煩了?他制了這麼多香,是要干什麼呀?

  “阿燦,這些都是你制的?”小蔡問道。

  “嗯。”

  “你制那麼多干嘛啊?送人嗎?”小蔡睜大眼睛說出了內心最直接的揣測。

  “才不是!”余燦聽到這話卻有些緊張,又伸手把盒子拿了過來蓋上。

  “那你做著干嘛?”小蔡嘟噥道。

  余燦翕動了一下嘴唇不說話――制這麼多香的理由還真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

  小蔡看他神色古怪,更加好奇。

  余燦想著也瞞不了他,想了想便道:“我是拿去素香館賣的?”

  “啊?!”小蔡驚呆了。

  余燦是誰啊!侯爺府的三少爺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啊!稱不上揮金如土,但也是個用錢無度的,什麼時候還要拿東西出去賣了!

  “你缺錢了?”小蔡的第一反應。

  “……嗯。”

  “你也被你爹管著用錢了?”小蔡憂心道,余燦手頭可比他寬裕多了,平常從來不缺錢,那他現在缺錢指不定也是被家裡人管著了。

  余燦聽著他這揣測哭笑不得,“我爹別的管我,用錢這事上是管不著的。”

  “那你怎麼就缺錢了啊?你要干什麼啊?”

  “我要買個玉鐲。”

  “買玉鐲?平白無故買什麼玉鐲啊?再說了,你要買問你家老爺子要不就好了,他多寵你啊。”

  “那不行,得我自己掙的!”

  “啊?”小蔡迷糊了。

  余燦抿了下嘴後,還是把事給他說了。

  小蔡聽完,更加吃驚,“所以一切都是容妹妹的意思興?阿燦啊,你什麼時候這麼聽人話啦!”

  才不是呢!余燦心上否認,可嘴上卻不應話。

  小蔡依然覺得有些懸乎,“阿燦,你可是那麼懶的人啊,當時我讓你做一瓶你都不情不願的,現在她就這麼一說,你就哼唧哼唧去調香掙錢給她買鐲子……我的乖乖,阿燦,為什麼我覺得你變成了傳說中的妻奴呢……”

  “你別亂說!誰是妻奴了!我只是,我只是……”余燦憋了半天說不出句話,最後只能哼哼作罷。

  小蔡自然很不夠意思的大笑不已,“嘿嘿,我還從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呢!真好玩,這要叫豪哥兒他們知道了,准把你笑死!”

  余燦聽到這話緊張了,忙抓著小蔡的手道:“你可不准說出去!”這要說出去,多丟人啊!

  小蔡見狀笑得更厲害了,不過逗了半晌後,他還是答應不說出去,想到什麼,又皺眉道:“一個
好的玉鐲也好好多錢吧,你這些香能賣多少錢?”

  余燦道:“上回我給流蘇制了香後,也不知怎的,被素香館的掌櫃知道了,然後他就找我了,說是要買,當時我懶得搭理就走了。不過看市面上香的價格,我覺得我這幾瓶賣個幾百兩不成問題……”

  小蔡聽得這些話又驚呆了,“這這麼多啊!”

  余燦瞅了他一眼,意思是你以為呢?他這香的原料就花了好多錢。

  眼睛咕嚕咕嚕轉了一下,小蔡又道:“我說阿燦,你既然制香這麼能掙錢,那你干脆開個香鋪不就好啦!幾瓶幾百,幾十瓶還不幾千啦,那要幾百瓶……乖乖,發啦!”

  “那我不得累死啦!”余燦直接否定了,天知道他就調這幾瓶都麻煩的要死!要不是那丫頭逼著,他才懶得動手呢!

  再說了,這些香都是好的,用得起的就那麼多,做多了賣給誰啊!

  ……

  兩人嘀嘀咕咕間,素香館到了。只是被迎進去見著掌櫃後,原先還說個不停的兩人頓時啞了,也難怪,這倆都是靠人伺候的公子哥,出門賣貨做生意還是第一遭,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倆人都有些茫然。

  於是看著這二位走進店又不像買香的顧客,新來的伙計困惑了。

  “兩位爺,要買點什麼麼?”

  “那個……額……把你們掌櫃的喊出來,我們找他有事呢!”支吾了半天,小蔡揮手道。

  伙計看他語氣不善還一臉不耐的,心裡咯噔一跳,別不是找麻煩的吧!不過還是把掌櫃的喊出來再說吧。

  聞掌櫃出來時看到余燦二人有些疑惑,“兩位少爺找聞某?”

  “嗯。”余燦應了聲。

  “不知所為何事?”說著,聞掌櫃的目光落在余燦手上的錦盒上。

  難不成是買了什麼東西不滿意來退貨了?他心想。

  而這邊,余燦扭捏了半天自己也感覺到不舒服了,便將盒子往桌上一擺,道:“我是來賣香的!”

  看到聞掌櫃滿是驚愕,小蔡也不耐煩的跟著道:“別跟見鬼似的啦!他缺錢!你看看吧,咱們估算了下總得值個六七百兩,你要買就看著給吧!”

  但凡做生意,總講究個虛虛實實討價還價,可這兩人不知深淺,一進門就干淨利落的將自己的底給刨了,聞掌櫃見著,真是哭笑不得。再者,哪有做生意還這麼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的!聞掌櫃雖然是生意人,但在京城裡也是有點人脈的,所以見著他們那樣心裡多少有些不舒坦,不過他到底也是個精明人,知道跟前這兩位都是有點身份的,所以想想也就算了,更何況,上回流蘇身上那香可是讓他著實流連了一回啊,那既然這回都主動上來了,還把自己交代清了,他不趁機撈一把更待何時!

  時間只過了瞬間,聞掌櫃的腦子卻轉了幾道,等打定主意後,他的臉上的笑容便更真誠更和善了,“錢的事好說,兩位少爺先坐下喝喝茶,等聞某聞過這香再議價格之事可好?”

  “去吧去吧。”小蔡早渴了,見伙計倒上茶,也懶得再理店掌櫃,只端起杯子就喝起來。

  余燦本來也不是個擅長人際的,現在小蔡替他應付著,他樂得輕松,便也跟著喝起茶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7:02

42

  聞掌櫃一瓶一瓶聞完香,眼睛亮了,他做了十來年的香料聲音,聞了無數味道的香,可這幾瓶的味道,還真是從來沒聞到過的,芳香卻不濃郁,清透卻不寡淡,初聞時是一個味,過了一會又變成了另一種味道,而且還是以一種遞進的關系變化著……當真是很奇妙啊!而且最近香料市場因為久久不能推陳出新而漸漸萎靡,如果這幾種香推出,只怕他們素香館又能掀起一股波潮……京城裡的人可都愛香啊!

  當買下!一定得買下!

  只是……

  聞掌櫃覷了一眼邊上坐著喝茶閑聊的兩人,嘴角抿出了一絲笑意,見兩人轉過頭來時,神色忙一斂,而後放下手中的瓶子嘆了一口氣。

  余燦見狀,有些疑惑。

  小蔡則干脆的說:“怎麼了聞掌櫃,這香不好麼?”

  “非也非也!”聞掌櫃趕緊否定,“三少爺的這香,可是極好的。”

  “那你嘆什麼氣啊?”小蔡仰後靠在椅背上不解道。

  “二位公子有所不知,這香雖好,卻也是有價無市……”

  “這話是什麼意思?”小蔡打斷道。

  余燦聽懂了,問道:“你是說這個價太高沒人買?”

  聞掌櫃點頭:“三少爺制的這香用料都極為名貴,如按行架來算,一瓶一二百兩不在話下,故而三少爺估算的六七百兩倒也不差,只是……”

  說到這聞掌櫃有意頓了頓,等看到余燦二人成功被吊起了心思才捻了一下胡須不緊不慢道:“只是,香這一物,附屬而已,並非必需,願舍數十白銀購者有之,願舍數百兩白銀購之者少之。再者,願高價購此香者,身份必不凡,而香毒自古難辨,出於謹慎,他們也不會貿然用一個無名無史之人制的香……”

  說到這,聞掌櫃就停住了,要說的差不多說完了,現在就看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的反應了。

  果然,小蔡聽完這番話還有些懵懂,但余燦卻變了臉色,他有些忐忑的看著聞掌櫃道:“那該怎麼辦?”

  難道這香他就賣不掉了麼?

  賣不掉了,哪來銀子給她買鐲子啊!而且,他這差不多都是傾空了自己的小金庫才制出了這幾瓶香啊!

  想到自己到頭來可能一場空,余燦突然有些心顫,長這麼大從未有過的挫敗感一點一點湧了上來……

  而他表情的變化,絲毫不差的落在了聞掌櫃的眼裡,看著他由緊張到頹敗,聞掌櫃心中冷笑,嘴上卻安撫道:“三少爺無需著急,聞某倒有一個法子,卻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聽到還有辦法,余燦眼睛亮了,“什麼法子?”

  聞掌櫃虛咳一聲後,緩緩道:“我素香館已有數十年歷史,在京中也有些薄名,倘若這香冠以素香館的名,想來買者也能放心許多。”

  余燦愕然,“這香本就是想要賣給你的。”

  賣給你你再轉手賣出去,不就是素香館麼?

  聞掌櫃卻搖頭道:“非也。三少爺,您這幾瓶香是成品,聞某聞著雖然能將裡面的味道辨個差不多,但也不敢說知曉個通透,所以就算買下也不敢貿然賣出的……”

  “哎呀,你就別拐彎抹角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聽了半天頭都大了!”邊上的小蔡越聽越糊塗,忍不住開口道,同時還不忘嘀咕一聲,“最討厭說半天都說不到點子上的人了!”

  聞掌櫃看著小蔡一臉不耐,默然――做生意不都這樣的麼!不過看著正主余燦面上都露出了不耐的神色,他想了想也終於不再廢話,“其實很簡單,三少爺的香很好,聞某聞著也甚喜,但咱們做生意的,最怕風險,所以聞某想,三少爺可以將配方賣予我,這樣一來聞某可以知道這些香用著是安全無害的;二來,也可以加量生產,量產便宜這個道理二位想來也能明白,如此制作成本下降,賣出的價格也就下降,那買的人也就多了;三來,三少爺不是手頭暫緊麼,如願將配方賣出,聞某出的價不會低……”

  “那是多少?”小蔡的注意力直接集中在了最後一句話。

  聞掌櫃看著面色似有松動的余燦,沉吟片刻,報出了一個數。

  頓時,小蔡嘴張大了,“五千兩啊!”

  雖然他來來往往用了不少銀子,但乍一聽余燦只要把那幾瓶香的配方賣出就能掙五千兩,他還是震驚了。

  聞掌櫃看著他的反應很滿意,隨後轉過視線看向余燦,他想,他應該也很吃驚吧。

  余燦的確很吃驚,聽聞這個數字時他的眼睛一下睜大了。五千兩,確實是很大一筆數字!這筆錢拿到手,扣掉原來的成本,他都能淨賺四千幾百兩,這四千幾百兩要給容蘭買鐲子,還不得買成什麼樣的!

  想著容蘭戴上他買的鐲子時的歡喜樣,余燦的表情柔和下來――到時候,那丫頭就不能罵他沒用了吧!這可全是他自己掙的呢!

  想著,他的腰挺起來了。不過很快,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想起了在一個夜晚,容蘭拉著他嘀嘀咕咕說的一些話了。

  她說:在四平鎮的時候她養了幾只母雞,後來有人來買,開出了高價,她沒肯,說你開得價雖然高,可你把母雞買走了,我找什麼給我生蛋?找什麼給我敷小雞?

  想著她帶著睡意的言語,余燦心裡透亮了,他看著面容和緩但目光中難掩期盼的聞掌櫃,抿唇半刻,回道:“我不能把配方賣給你。”

  五千兩雖然高,可把配方買走了,以後這香就全成了別人的了……他辛辛苦苦這麼久,好像有點不劃算哦。

  聞掌櫃的笑容瞬間僵了僵,他不知道余燦這是怎麼了,想了想,他試探著道:“這是為何?如若三少爺嫌聞某的價低,還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這話一說,余燦就更加覺得不對勁了,剛才還一股我勉為其難幫幫你的樣子,現在感覺都有點巴著了。想起無商不奸這個話,余燦心就有些沉了,他就是個心思純粹沾不得半點齷蹉的,被人算計這事他可不願干,於是想到這,他也不想再久留了,拿過桌上的盒子便道:“算了,我不賣給你了……”說著,便往外走。

  而這句“我不賣給你了”這話聽在聞掌櫃耳裡,卻讓人心驚膽戰,他想著余燦是要賣給別人去了,這京城裡開香館的可不止他這一家啊,要是讓別人占了先,那還不完了!

  原先聞掌櫃還以為這倆就是屁事不懂的公子哥,他做了這麼多年生意還不輕而易舉就將他們忽悠的團團轉,誰曾想到最後竟是這麼個結果,眼看著他們就要走出門外,他急了,趕緊上前阻攔,“三少爺,有話好好說嘛……”

  這時候他越嚷就越暴露他的急切,也就讓余燦越覺得裡面有貓膩,所以離開的步伐越快。而就在他要跨出門檻時,只聽“啊呀”一聲,他一個分神,與正進門的人撞了個正著。

  來人被撞了一下站不穩,連忙扶住門框站定,倒也沒摔倒,而余燦一嚇之余,手中的錦盒掉落。

  剛才匆忙間他蓋上蓋子拿著就走,也沒蓋緊,所以這一摔,嘩啦啦,裡面的小瓶滾出來,摔了個粉碎。瞬間,撲天香味溢出。

  余燦看到自己辛辛苦苦調出來的香就這麼被沒了,眼睛瞪大了,心也似嘩啦一下掉入了寒冷的深淵。

  “五千兩啊!”小蔡看著一地碎片,喃喃道。

  聞掌櫃見狀也是萬分可惜。

  來人本來就已經嚇壞了,聽到小蔡說出這個數更是嚇得不輕,她想她定是把人極為貴重的東西撞壞了,所以她白著臉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說不是故意的就行啦,這可值五千兩吶……額,是你?”小蔡正要責備,猛一抬頭看到來人的相貌,不由愣住。

  來人一身淡綠色男衫,盤著發髻,露出清秀面容,此時眼睛張大一副受了驚嚇又忐忑不安的樣子。而她,不是上次在笑閑齋見到的裴君若更是何人!

  余燦見到是她也愕然了,不過很快又皺起了眉――怎麼每次都能撞上她啊!

  裴君若看到余燦皺眉,心揪緊了,“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說著連忙蹲下身試圖要撿起地上的東西。

  余燦見狀趕緊也蹲下阻攔,“別撿了,小心割到手。”

  這話說得極輕,旁人難以聽到,然而裴君若卻聽得再清楚不過,於是頃刻間,她的身子就僵住了,她難以置信的抬起頭看向余燦,只是後者依然皺著臉很煩躁的樣子,好像剛才那“關切”的話根本不是他說的一樣。

  走神只有一瞬,裴君若很快又去撿那錦盒,而當她發現裡面還有一個完整的小瓶時,她欣喜道:“這個沒壞!”

  余燦聞言也一喜,忙接過查看,發現瓶身果真安然無恙後,嘴角也松了松,本來以為全軍覆沒了,沒想到還有幸存,還真是驚喜。

  發現雙方是熟人後,聞掌櫃也有眼力的讓伙計還是清掃門口的碎片,然後又把幾人迎到了屋內――鬧出這麼一波,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余三少沒貨拿去給別家看了,那麼待會他再好言勸說一番,說不准就成了。不過現在還不急,先等他們聊完再說,看樣子這姑娘身份不簡單啊,這倆公子哥似乎都對她有些恭謹……

  聞掌櫃在一邊揣測,裴君若又已經開口,“這瓶子裡面的是香嗎?”

  “嗯。”余燦這會兒有有些沒精神了,也難怪,這碎的是香,疼的是他的肉啊!

  “是不是很貴啊?”裴君若輕聲道。

  余燦低著頭沒應,小蔡卻忍不住道:“那當然了,可貴了,就被你摔碎的那幾瓶可值好幾百兩呢!”

  “那我買了賠給你好了……”面對小蔡飛揚的神色,裴君若的聲音愈發的小了,姿態也更低了,這樣子哪裡像個尊貴的公主,反而像個成日被欺凌的奴才。

  這邊氣弱,小蔡這邊氣就更甚了,在他眼裡可沒憐香惜玉這四個字,“你要買也能買的著啊!這可是阿燦自己調的!全天下獨一獨二的!哦,現在被你摔壞了,這獨一都沒有了!”

  “小蔡!”余燦看不下去了,忙喚阻道,他倒也不是憐香惜玉,只不過是看到自己的妹妹被欺負,有些看不下去而已。

  小蔡沒想到余燦會打斷自己的話,有些不滿,瞪圓眼睛嘀咕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啊,我又沒有亂說……”

  “那,那我也買下來好了……”見小蔡凶巴巴的,裴君若緊抿著嘴,眼圈兒都紅了,只是心裡卻又想著:原來他還會調香啊……

  余燦自然是不會讓她買的,不說全碎了,就算沒碎是完整的,他也不會賣給她,所以聽她這麼說了,他回道:“不用了,碎了就碎了吧。”

  說著站起身又對小蔡道:“走吧,我們回去了。”

  小蔡顯然很不滿意這樣的結果,一臉憤懣,不過他也知道余燦的性子,所以也不多說,嘟囔了幾句也跟著走了。

  聞掌櫃看他們又要走,急了,可這回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攔,就聽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

  “余公子,蔡公子,我們二爺請兩位上樓一敘。”說話的是個黑衣勁裝男子,神情肅然,聲音沉穩,一看就是個侍衛之流,而他對著二位說完後,又朝裴君若道,“二爺讓您跟著兩位公子回去。”

  裴君若一聽,就知道定是剛才跟著自己的隨從看到這裡發生狀況後回去稟告了,不過也好,二哥把他們請上樓,也許就能妥善的解決了這樁事了。只是……

  怎麼他們好像都有些猶豫?

  裴君若看著余燦二人臉上的反應,一時有些疑惑,等想起什麼後,忙道:“我大哥不在。”

  余燦跟小蔡聽到這話,松了一口氣――對於那位太子殿下,他們倆可都是避之不及啊!

  看到兩人同意前去了,裴君若抿唇笑了,然後便率先帶路。只是走了沒幾步,當她聽到後面傳來的一句話時,她的身子僵了僵。

  ――“咦,阿燦,我突然想起一個事哦,你說公主殿下剛才見了咱們怎麼也沒感到奇怪啊?”

  ……

  當然不奇怪了,她剛才就坐在對面的茶樓裡,是看著他們走進去的。也正因為她看到他進去了,所以才對二哥說:“對面有家香館,我能不能去看看?”——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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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未等余燦等人上樓,裴君弘早已經聽隨從將剛才的事彙報完畢,所以等到落座上茶客套完畢,他便笑道:“小妹一時莽撞,還請余公子見諒……未曾想三少爺還會調香,倒讓人意外。”

  裴君弘年紀雖少,卻頗為老成,言談舉止間穩重從容之氣盈盈溢出,讓人情不自禁生出恭謹之心,而這恭謹之度又深淺合宜,讓人不敢造次,卻也不會產生壓迫感,甚至交談久了,反而讓人心生向往親近之感。而他現在說這話的時候,隨和之極,像個溫和的長者,又像個禮賢下士的能君。

  這種待人處世的方式極能博得人的好感,比如小蔡――上次笑閑齋小蔡就覺得這位二殿下很好,現在這般接觸,更覺得他甩了那混蛋太子幾條街。他本就是個腸直嘴快的,所以見二殿下似乎對余燦調香之事頗有興趣,便將有關的事說了個一五一十。

  相對於小蔡的掏心窩子般的毫無保留,余燦則有些保守,倒不是他對二皇子心生抵觸,只是上次余老爺子發怒罰跪的印像太深刻了,所以此時見小蔡嘴門都關不住了,逮著一個間隙忙打斷道:“不知二殿下喊我們上來所為何事?”

  要是沒事他就走了!

  裴君弘正在聞著剛才小蔡遞過來的那瓶幸存下來的香,聽得這話,頭一抬,輕輕笑道:“余公子急著走嗎?”

  額……余燦沒話了。

  裴君弘一笑,又道:“剛才聽蔡公子說這香極為昂貴,那就更加過意不去了……”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出門倉促,未帶太多銀兩,還希望余公子不要嫌少啊……”

  一張銀票,被輕輕的放在桌上,上面的字清晰分明。

  ――五百兩。

  這個數自然是不夠賠償的,而裴君弘的袖中自然也不是真的只有這些,他之所以只拿出這麼多,不過是為了以後留條線而已――有了這差額,以後若要聯系,也就有了一些理由。雖然不一定真會聯系,但防患於未然嘛。再者,上回被那玉鐲被那丫頭巧言退了,這回只這余燦,想來也尋不出理由拒絕吧,這余燦可不像個有花花腸子的人。

  余燦當然沒容蘭那麼多鬼主意,所以他很簡單的道:“我不能要。”說著,將銀票推了回去。語氣動作都透著些堅定。

  裴君弘是個聰明人,他也不傻,剛才裴君若說要賠他都沒要,現在這張銀票他就更不能要了,要了,就又有沒必要的牽連了。

  裴君弘卻有些啞然了,被拒絕的如此干脆,真是……就這麼害怕跟他有瓜葛?想著,他的眼睛眯了起,氣氛一瞬有些僵硬。

  邊上小蔡見狀,有些不明白,看到二殿下隱隱有些惱了,忙勸阻道:“既然二殿下一片心意,你就領了嘛。”說著拿過銀票就塞在余燦手裡,同時又對著裴君弘道,“你別理他,他有時候脾氣就有些古怪。”

  哪裡古怪了!余燦瞪著瞎攪和的好友,表示不滿,不過看小蔡眼睛瞪得比他都大,熄火了,一想自己剛才口氣是有些生硬,就又不吭聲了,不過看著點手上的銀票,還是覺得煩躁,想了想,往小蔡懷裡一塞,道:“給你吧。”

  “……”裴君弘覺得自己剛才高興的有點早了。

  經了這一事,余燦越發不想在這多待了,灌了幾口茶後,說了一些話後,他就起身告辭了。小蔡本來還想跟裴君弘多聊幾句,可到底還是跟余燦親些,所以看他走了,也連忙跟著,當然回去的路上難免有些抱怨。

  “我說阿燦,我怎麼覺得你對二殿下有意見呢?哎呀我說你走慢點!”外面日頭有些烈,余燦在樹蔭下走,小蔡尾隨其後――倒不是他想跟在屁股後邊,而是那樹蔭只有一點點,他要並駕齊驅,就得暴露在陽光下了。

  余燦毫不顧慮小蔡的小短腿,只一個人悶頭走得快,他心裡還有些不舒服,為著小蔡剛才替他拿下那銀票的事。

  小蔡打小長大這麼多年的交情,多少也猜出了他不高興的原因,只不過他依然沒當一回事:“我說你是不是對我也有意見啊!嗨,我不就替你拿了銀票麼,不就五百兩麼,多大點事啊你至於麼!”

  余燦聞言,猛然站定回頭,只是想要駁斥一番,卻半天想不出詞,最後只能憤然轉身繼續走。

  而在他們走過一個拐角就要上停在邊上的馬車時,余燦卻聽到邊上有人喊他。

  ……

  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接連著遇到熟人卻也難得,余燦看著坐在對面的容康跟孫秀才,不免有些驚奇。

  容康比上次見時顯老許多,眉宇間也都是憂色,這讓余燦有些奇怪,他記得自家老爺子後來還托了關系給容康在別的部門裡謀了個掙錢卻又不煩擾的肥差,據回應這一個月裡他也做得挺好的,那這憂色從何而來?

  余燦感到疑惑,卻也不問,事實上,他既是沒好意思問,也是不知道怎麼問。

  這時他們四人已經找了個邊上的茶樓坐著,喝著茶,說著話,氣氛要比在剛才的茶樓裡融洽的多。

  小蔡沒見過容康跟孫秀才也不足為慮,反正他就是個自來熟,聽說是容蘭娘家人後就分外熱絡,而孫秀才也是個熱鬧的,所以兩人接上話就聊得不亦樂乎,大有相逢恨晚的架勢。

  而在兩人的胡扯間,余燦知道容康跟孫秀才也是在街上偶遇,孫秀才看他氣色不好便邀著一塊喝茶聊天。

  “對哦,大哥,你有啥心事啊,跟咱們說說唄。”小蔡聞言,立馬發問,而這一聲大哥喊得比余燦都順溜。

  阿燦的大哥就是我大哥!小蔡的想法如此簡單。

  容康看著面前皆是一臉好奇的三人,翕動了下嘴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只是笑笑道:“也沒什麼,大抵是天熱了人不舒服。”

  “哦,這樣啊,我大熱天的也不舒服,你說這老天沒事這麼熱干嘛!”

  小蔡信以為真,開始抱怨這酷暑,余燦跟孫秀才不經意的對視一眼,卻都是不信的樣子,不過看容康不願多說,也就不再多問。

  天南海北隨便扯著,也不知道怎麼,孫秀才就說起了剛才看到的一樁事。

  “我剛打流金湖畔過來,你猜我看到什麼,我竟然看到天香樓的紅牌,叫什麼來著?哦,流蘇,我本來也不認識,是我邊上一人給指出來的。我早就耳聞啊,可沒曾想有一天她竟然跟我離得那麼近,喏,就這麼長一距離……”孫秀才比劃著距離,一臉興奮,“我正在邊上走,她坐的馬車就朝我邊上駛過,這簾布還好巧不巧的給掀開了……嘖嘖,以前人家都說她長得怎麼怎麼樣,可我一見,覺得也就那樣嘛!五官長得還行,可總覺得少了點什麼,而且看上去有點郁郁寡歡的樣子……不過聽說有人花大價錢給她贖了身……”

  孫秀才說得興致勃勃,未曾在意一旁的小蔡變了臉色。孫秀才雖然好八卦,對京城的事知道的不少,但地位有別,性情使然,對於那些公子哥與青樓女子的事都不怎麼關注,所以只聽說這流蘇頗受人喜歡,卻壓根不知道其中最喜歡的就是坐在邊上剛還跟他碰杯的小蔡公子。

  而余燦是知道的,所以看向小蔡的目光有些擔憂。

  誰知小蔡只咧嘴一下,清清涼涼的笑道:“也不知道是哪個給她贖身了。”

  這話聲音極淡,聽不清楚是疑問還是陳述,但怎麼都讓人覺得有些凄涼。而且,嘴角雖是笑的,可看著,怎麼都像是再哭。

  余燦不由皺起了眉,他想小蔡難道還沒忘了流蘇麼?

  不至於吧……

  也就那事發生那天他有些不對勁,不過不是很快就好了麼,依然嬉皮笑臉活蹦亂跳的……

  “話說,還真沒人知道是哪個給她贖身呢,好像來頭不小,出手大方,還神神秘秘,據說買了個園子專門養著……”孫秀才不知究竟,還細說著他的所見所聞。

  小蔡卻聽不下去了,等孫秀才一段話告落,站起身道:“我想起我還有事呢,先走了。阿燦,回頭再找你!”

  看著他跟逃似的離開,余燦垂下眼眸,發現自己有些看不透這個打小一起長大的好友了。

  ……

  余燦是跟容康兩人吃完午飯才回來的,本來他不想在外邊吃的,還是那樣一個簡陋的地兒,不過對方身份特殊,他也不好露出不滿神色,所以硬逼著自己用著那似乎不怎麼干淨的碗筷吃著那一點都勾不起自己食欲的飯菜。

  而等到他一回到家,對上的就是容蘭一臉不滿的表情。

  “你跑哪裡去了!”容蘭早上是知道小蔡來了,不過那時她太累了,翻個身便睡了過去,沒想到醒來之後就不見余燦人影了,等到中午都不見回來。

  余燦這會兒又有些怏怏的,一是熱的,二是餓的――雖然他逼著自己吃點,但到底還是指灌了一肚子茶,現在他只想洗個澡再喝碗冰鎮酸梅湯,哪還願意搭理人,不過他到底對容蘭有些發怵,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答道:“我出去啦!”

  “出去干嘛?”容蘭拿著扇子跟著進屋。

  “出去……”余燦剛想回答,一下又頓住,今天出去干的那些事好像都不太好跟她說啊,不說賣香失敗非但沒能掙回買鐲子的錢反而把自己的本虧得干淨了,就連遇到他們兄妹倆都不能說啊,這丫頭好像很不喜歡他們,不但是裴君弘,甚至連裴君若都不喜歡……可是她到底為什麼不喜歡裴君若?

  余燦想著,又走神了,手還在解著衣扣,眼神卻不知飄忽到了哪裡。

  容蘭看他欲言又止,生了疑心,眼珠子咕嚕嚕的轉了下後,她眯眼道:“老實交代!”

  猛然間,余燦清醒過來,看著近在眼前的容蘭,他眉梢一動,淡然道:“我今天遇到你大哥了,他好像不大好,你要不要什麼時候過去看看他?”一口氣說完,干淨利落。

  容蘭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我大哥?他怎麼了?”

  “唔,就是氣色不大好,心事重重的樣子。”說完,余燦三下五除二扯下扣子,又跑去裡間洗澡去了。

  ……

  而在容蘭疑惑自家大哥出了什麼事時,一輛馬車駛進了宮門。

  馬車裡,太子攤開四肢無比愜意的躺在椅子裡,一臉饜足。裴君若跪在他的邊上,替他扇著風。邊上,裴君弘低眉順眼的坐著,恭謹無比,全然沒了與別人相處時的自然從容。

  “啊,果然是京城第一女子啊,滋味確實不錯!嗯,那宅子選的也挺好,我很滿意!老二,這回辛苦你啦!”

  那天當著眾人的面,他雖然罵了流蘇一回,可回到宮裡,情不自禁的念上了――宮裡女人雖多,但那模樣那身段那風情的,壓根就沒一個啊!

  之前倒是有,不過好像都被母後給弄死了……

  想起第一個爬上他的床最後又被杖斃的宮女,太子突然生出了一些煩意,然後就想著出氣了。

  “你個笨蛋,用點勁啊!一點力道都沒有,你想累死老子啊!真是個廢物,你怎麼不去死呢!”罵著,太子又抬起一腳踹向裴君若。

  裴君弘一慌,忙閃身拉過她,然後太子那一腳就踹到了他的背上……

  ……

  下了馬車,太子被一撥宮人迎了回去,裴君弘跟裴君若身邊則空無一人。

  裴君若還在為那一腳緊張,“二哥,你沒事吧?”

  裴君弘搖搖頭,目光中難得真誠的柔情,“我沒事,你快回去吧。”

  裴君若目光閃了閃,最後還是抿唇走了。

  ……

  齊芳宮裡一年四季的冷清,事實上,偌大的皇宮裡,除了皇後與太子的行宮,四處都很冷清,沒人敢嬉笑,沒人敢耍鬧,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皇後娘娘就會出現在你身後,鳳眸半眯,不怒自威。

  皇後娘娘,是最不愛看人鬧騰的。

  裴君若看著周遭華麗異常卻又十足像個墳墓,不禁有些悵惘,她還是喜歡外面的世界,雖然嘈雜,但很熱鬧,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真實,只可惜,她能出去的次數太少了。

  胡思亂想間,她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然後鄭重的將它打開,輕嗅。

  好香!

  聞著那淡雅的方向,稚嫩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不過很快她的目光又黯淡下來。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打斷了她的思路――“君若,你今天又出去了?”

  聽到那不冷不熱帶著些漠然的聲音,裴君若嚇了一跳,然後趕緊起身對著走來的那名宮裝麗人施禮,“母妃。”

  宮裝麗人三十六七的模樣,面容清麗,神情卻有些寡淡,看著裴君若施禮,淡漠的眸子裡也無甚表情,只是目光停留在她試圖拿袖子掩藏起來的小瓶上時終於有了變化,“拿來。”

  不問“那是什麼”,只說“拿來”,語氣冰涼讓人心寒。裴君若抿緊雙唇,但最終還是將瓶子遞了過去。

  “母妃,這是今日在外邊看到的香,您聞聞,看喜不喜歡?”

  忐忑的表情,柔弱的聲音,卻激不起麗人半點表情變化,只伸出手拿過,打開蓋子聞了聞,只是這一聞,她的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這香倒跟尋常的不一樣。

  女人的表情變化裴君若盡收眼底,她緊握著手,似乎在做著劇烈的內心掙扎,眼看著女人放下香要走了,她終於忍不住道:“母妃,你一定想不到這香是誰調的。”

  輕松的口吻,帶笑的表情,只是內心,卻緊張到了極點。

  “母妃,這可是平安侯爺府的三少爺調的香呢。”——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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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裝麗人聞言,頃刻間站定了腳步,回頭,凝望,目光微顫,“你說什麼?”

  裴君若看著她的變化,心沉了下來,但還是故作輕松像是閑聊般的道:“路過香館,正巧看見了,倒也沒想到一個侯爺府的少爺居然調香出賣……”

  裴君若將白天的事挑了一部分說,語氣輕快,神容天真,只是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麗人瞧。

  麗人此刻心潮激蕩,也未曾在意她的注視,只故作鎮定的拉著一張椅子坐下,道:“你……怎麼知道這是侯府的少爺?”聲音已不是先前的冰冷,反而透著些壓制著的迫切。

  “上次跟哥哥去笑閑齋見過一次,那天他似乎還帶著她的妻子……哦,一開始我也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裝的,後來哥哥瞧出來了告訴我……”裴君若很自然的扯到容蘭,只是在說起她時,心繃地更緊了,目光更是舍不得移動半分,見麗人低著頭也不知什麼反應,抿了下唇,又補了一句“她長得很好看的……”

  “他……好看?”麗人的聲音越發顫動。

  “嗯。”裴君若點頭,微笑。

  麗人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只是裡面含著多少酸楚不得而知,想到什麼,又抬頭道:“那……他怎麼出來賣香了?”

  裴君若有些疑惑,心想母妃怎麼不追著容蘭問了,想著或許是擔憂她嫁人後的處境不好,所以連帶著關心她官人,心便更加失落了,想了想,回道:“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聽說是缺銀子……”

  麗人一下憂心了,怎麼會缺銀子了,他過得不好嗎?

  沉吟片刻,麗人又開口了,她抬起頭看著裴君若,聲音前所未有的柔和,“君若,這個香母妃聞著很喜歡,但不太適合我,下回你出去了,便再讓……讓那位余少爺給我調幾瓶香,多少銀子都無所謂。”

  既然你缺銀子,那娘就給你吧。

  裴君若靜靜的看了她一會,然後抿嘴一笑,乖巧點頭,“我知道了,母妃。”

  只是話剛說完,心底的悲傷瞬間將她淹沒。

  母妃,什麼時候,您也可以這麼疼我呢?

  你怕您的親生女兒受苦,所以便想著法子幫助她的官人嗎?甚至,您都不介意我跟著出去玩……

  可是沒關系,只要你開心,你要你能多跟我一句話,多看我一眼,那就夠了。

  裴君若暗暗攥住拳頭,抑制住體內氣血洶湧。

  猶記著小時候,無意翻到一塊無暇美玉,她覺得好看便拿在手把玩,誰曾想被看到後一把搶過。

  她永遠記得那時候母妃說的每一字每一句。

  她說:“這是我寧家的傳家寶,你不是我寧家的人,不能碰!”

  你不是我寧家的人,也就是,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那年她六歲,聽到宮裡很多閑言碎語,卻始終不信,哪怕母妃對她冷淡如斯,可是一句話,將所有粉碎。

  她不是母妃的親生女兒,母妃的親生女兒另有其人,原來一直以為她死了,現在才知道她還活得好好的,她的脖子上,還戴著那塊玉佩。

  她多好啊,有母妃疼,還有那麼好的官人……

  想到這裡,裴君若有些心酸,不過很快她又搖頭將這不愉快的情緒揮除,她深吸一口氣,走出殿外,對著蔚藍天空擠出一個笑臉,她相信,母妃終有一天也會喜歡她的。

  ……

  殿內,寧妃將那瓶香捧在心口,有如至寶,她的眼眶濕潤,心潮澎湃。

  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了,只在出生那一刻看了他一眼,之後就再沒見過。人生最痛莫過生離莫過死別,莫過保全自己的孩子,眼睜睜的看著它被抱走此生不能相見。

  慕容皇後太可怕了,不允許任何一個女人誕下皇嗣,而她當年也是那麼艱難的將胎兒懷到十月。知道生下來就再難隱瞞,她下了狠心做出了決斷。

  果然,在她臨盆那日,慕容皇後被驚動,帶著人趕來,幸好她早將孩子換走,所以他們看到的,只是她抱著一個死嬰傷心大哭!

  可饒是如此,她還是深深的得罪了皇後,因為她是在皇後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皇帝臨幸,這無異於挑釁了她的權威,所以在之後的日子裡,她吃足了苦頭,甚至被害得再不能懷孕!

  她也本以為自己就會被這麼折磨死了,畢竟,她的祖父鎮遠將軍已經死了,再無人能庇護她了,誰知奇跡的,皇後到後來竟放過她了。

  也許是覺得她再無威脅,也許是皇帝在難得清醒時提了她一下,總之,慕容皇後將她趕到一片偏遠的寒宮裡後就再不管她了。

  而她也一直以為自己再無子嗣會孤獨終老,誰知道沒過兩年,她又被賜了一個女嬰收養。

  女嬰就是裴君若,生母原是皇後的表妹,本以為將她控制的好好的,沒想到她暗地裡跟皇上珠胎暗結。皇後知道後大怒,卻也不急著弄死她,而是等到生下一女嬰後,再將她陳屍井底。

  皇後原本想收養這女嬰,可御醫診治一番後得知,此女患有天疾難以長命,生怕浪費時間,皇後便想將她及早處決,可不知怎麼了,突然想起了寒宮之中的一個妃子,便命人將此女抱了過來。

  而當她知道女嬰的生母是誰後,臉色就變了,因為就是她的生母,害得自己再不是個女人!並且她的家族,還害得自己的祖父兵敗而亡!

  抱著孩子的那一瞬,她想掐死它,可是孩子的啼哭讓她軟了心腸。

  孩子是無辜的……它也只是個可憐蟲……

  所以到最後,她收養了她,卻一點也不愛她。

  ……

  往事如煙如霧,多少悲歡已流逝,唯有刻骨仇恨與相思始終刻在心間,時光過去,也不過成了風,吹散蒙在上面的灰塵,使那麼刻骨的東西更加清晰。

  寧妃望著著冷清的宮殿,目光灼熱。

  有生之年,有生之年,一定要見他一面,見那個“好看”的孩子一面啊!

  時間,不多了啊!

  ……

  余燦說大哥好像不對勁,容蘭便將這話記在了心上,然後撿著一個清涼的天,便拉著坐著馬車前往城南。她倒想拉著余燦的,可他前兩日出去跑了一遭,回來竟中暑了,所以也不高興這麼熱的天再四處跑了,無奈之下,容蘭只能一個人出發。

  容夫人近年來身子越發不好,大冷不熱都得生一場大病,這幾日正躺在床上歇養,所以容蘭來時,還是二姐容梅接待的。

  容梅顯然沒想到容蘭會突然來,不過她也沒空搭理,爐子上熬著藥,她忙著濾渣,只是她從沒干過這個,做起來難免笨手笨腳,眼看著弄了半天不是燙著臉就是燙著手,她氣的一扔,往邊上凳子上一坐,不干了。

  “底下那些丫鬟呢?”容蘭看不下去了,挽起袖子上前幫忙,同時又把心中的疑惑問出來。容家雖然不比侯府,但下人還是有十來個的,可剛才一看,發現似乎只見著三四個人了,還都忙忙碌碌不知道干什麼。

  “都走啦!”容梅吹著胳膊燙傷處,憋悶的道。

  怎麼回事?”容蘭驚了,見她憤然坐著也不答話,又問道,“還有大嫂呢,怎麼沒看著人?”

  大哥現在大概在辦公所以不在家,可大嫂應該在的啊!

  容蘭不問還好,一提,容梅整個就炸開了,“別提那害人精了!我們容家都要被她害死了!”

  “到底怎麼了?”容蘭越聽越心驚,看容梅坐在那眼眶都紅了卻始終咬著唇不說話,她真是急得不行,“二姐,到底發生什麼啦,你要急死我了!”

  容梅嘴一撇,差點哭出來,“她跟人做生意被騙了,咱們家的房契地契都給搭進去要不回來了!”

  容蘭懵了。

  大嫂寇氏自嫁進來後就一步步開始管著容家的錢,原本容夫人還覺得不妥,可架不住寇氏的潑辣,於是不到一年就全部讓了全。而這寇氏是個心眼高的,看著容家一點點落敗就坐不住了,總想著發點財,然後被一娘家表親一忽悠,便將錢拿去做生意了。

  娘家表親常年天南海北的跑,本事倒真有點,所以起初的時候還真給寇氏掙回了點錢,但他本質上就是個心眼歪的,所以看著寇氏有錢還易騙,便動了心思,舌燦蓮花之下,硬是將寇氏一點一點套牢了。最後從現成的銀子,到房契地契,一把頭全給壓了上去。

  寇氏是相信這位表親的,也一直在做著翻身的美夢,誰知道她身是翻了,卻是翻錯了,一個面朝地,重重的摔趴在了地上。

  表親卷著錢跑了。

  天塌了!

  然而她依然不相信,不死心,所以帶著丫鬟下人去找人了,可是一走就是七八天,音訊全無。而大哥容康久等妻子不見回之下,於昨日清早就帶著人尋去了。

  ……

  聽容梅哽哽咽咽帶著火氣的把事說完,容蘭只覺心慌,“那……大娘知道嗎?”

  “誰敢說啊!她都病成那樣了,我都讓人瞞著……”許是熱了,容梅伸出胳膊就擦汗,全無了往日的要好。

  容蘭見著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這幾日她撐著這個家只怕也不容易。

  容梅煩悶了這麼久,發泄出來心裡好受些了,見容蘭圍著爐子忙活,上前搶過道:“你去邊上坐著吧,省得把你衣裳弄髒了。”

  “得了吧,我干這個比你利索多了。”當年伺候兩位老爺子,她可是熬了很長時間的藥。

  然而她只是隨口一說,容梅聽著卻噎住了,那時候她還一直看不起容蘭,現在到底誰看不起誰啊。容蘭現在是窮也過得富也過得,倒是她,如果那錢真的要不回來了,她還真不知怎麼辦呢!

  定定的站了半晌,她忍不住問道:“容蘭,你說那錢還能拿得回來麼?”

  容蘭看著她的眼神,半晌後道:“只怕難。”

  雖然她知道容梅是想聽個安心話的,她那眼神裡的期盼太明顯了,可是容蘭還是沒法欺騙,她雖然不認識那什麼表親,不過人家拉了這麼長的線布了這麼大局,怎麼可能突然向善就把錢可還回來了。

  而且這還是你情我願的事,打官司都打不回來。

  容梅聽到這話,卻哇的一聲哭出來了,她是擔心了這麼久,終於崩潰了,“那怎麼辦啊!那房契地契都押了時間的,到時候拿不出錢,咱們家就沒了啊!”——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7:44

45

  太陽都落山了還不見容蘭回來,余燦倚在門口有些心焦,尋常這時候都吃完飯洗完澡坐在院子裡納涼了,若是今晚上住那了,她也該捎個信回來了。別不是出什麼事了吧,最近好像聽說城裡突然冒出了一個采花大盜……

  看了看樹梢的彎月,再看看敞開著的小院門,余燦眉頭一皺,抬起腿就往外走去。

  “少爺您去哪啊?”邊上的小香忍不住問道。

  余燦頓了頓腳步,含糊道:“我出去看看。”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香心想少爺准是擔心三少奶奶了,嘴角一抿,也跟了上去。

  出了小門就是一條青石板路,狹長,筆直,兩旁是高高的牆,隔著一座座或古樸或華麗的深宅大院。這條小巷通的都是各家各戶的小門,白天的時候也不見得怎麼熱鬧,到了這個點,就更顯寂靜,月光灑下,甚至都能將路旁叫不出名的花草映出幾分清涼。

  余燦穿著繡著雲紋的布鞋走在石板路上,看著空蕩蕩的路口,心中的不安隨著夜色暈染得越來越濃,而在不知不覺間,路口越來越近,都將走到大街上。

  “少爺,要不奴婢回去喊個馬車出來?”小香跟著提醒道,看少爺那架勢,都像是要一路尋到城南去了。

  余燦被提醒,腦子一瞬清明,“那你快去吧。”

  小香得令,小跑著往回走去。

  等到她跑進門裡,狹長寂靜的小巷裡便只剩下了余燦一人一影,他也沒停在原地等著,只是繼續往路口走著。

  而在突然間,寂靜被一陣車轱轆聲打破。聲音越來越近,很快便能看到一輛馬車的頭從巷子口露出並且駛了進來。余燦眼力極好,一眼看出了駕車的正是府上的人,於是他這心一停之後又快速的跳動起來。

  馬車在他跟前停下,一人掀開車簾探出腦袋,“官人,你怎麼在這啊?”

  余燦看著茫然不解卻又毫發無損的容蘭,粗聲問道:“你怎麼才回來啊!”

  “我有事呀。”

  “你有什麼事呀!”

  “家裡的事啊!”見余燦聲音帶著怒氣,容蘭也加重了音,一回來就板臉,什麼人啊!

  “那你不能捎個信回來!”

  “捎什麼信?為什麼捎信?莫名其妙……”容蘭越來越糊塗。

  余燦被噎住了,心底也突然冒出了一股氣,定定的看了她一會,也不回答,扭頭就走了。

  容蘭納悶,跳下馬車跟上。余燦也不理他,徑自走得快。

  這時回去喊馬車的小香趕來了,看到三少奶奶回來了,一喜。

  “他怎麼啦?”容蘭見余燦不理她,便問小香。

  小香這時也覺得奇怪,“不知道呀,剛還好擔心的要去尋您呢……”

  “有什麼好擔心的?”容蘭還是不明白。

  余燦聽到這話,心裡更加不舒服了,步子也就更快了。

  小香卻不知道怎麼解釋了,看著一個走遠,一個還干站著,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麼,猶豫了下,她道:“大概,大概少爺是看您這麼晚都不回來,生怕您出事了吧……”

  “?”

  “……”

  “哦。”容蘭終於明白了。

  回到屋中,余燦脫了衣裳就去洗澡了。原本他已經洗過一回了,可剛才出去了躺指不定揚了多少灰呢。

  水是溫的,冒著點香氣,余燦最喜歡浸身其中的感覺,可現在他的眉頭卻緊皺著,是心情不太好。

  這丫頭真氣人,他都要急死了,她就跟個沒事人似的,甚至還覺得他莫名其妙!真是太過分了!

  余燦心裡堵著氣,覺得煩,頭一仰,枕在石枕上閉著眼睛干生氣。而在他越來越不耐間,突然察覺頭上一團陰影,驚疑之下一睜眼,卻見容蘭正站在他身後笑吟吟的看著他。

  立即坐正,“你干嘛!”話一說完,牙齒咬到舌頭了,只見容蘭脫下自己的短衫中褲,提起腿就跨進他的大木桶裡。

  余燦眼睛整個瞪成雞蛋了。

  “官人,我們一起洗澡吧。”容蘭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無邪,可眼底整一個調皮,不過要是細看,還能看出點不好意思,她那耳根還是微微有點紅的。

  余燦愛泡澡,木桶挺大,還是橢圓型的,躺能容一個人,坐能容兩個人,剛才他是躺著的,所以留得空隙不多,容蘭一下來,便難以避免的碰到了他的腿。

  光溜溜,滑嫩嫩,余燦心一瞬繃緊,而後趕緊蜷起腿,十足受驚讓位的架勢。

  “你的在那裡呢!”余燦指了指旁邊的那個木桶如此應對。

  按他那好潔的性子,雖然成親這麼久來被逼無奈的一點點削減了些怪癖,但洗澡時各洗各的木桶互不侵犯卻始終未曾更改,按他想,兩個人一個桶裡洗澡,能洗干淨麼!所以這會兒,面對容蘭的主動,他的腦子又犯了擰。

  容蘭卻不管他,只往他身邊挪著道:“我不要,我就要跟你一塊兒洗。”

  “你怎麼這樣啊!”見容蘭這麼蠻橫,余燦無語,不過很快他當真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容蘭竟挪到他身邊,又一下抱住了他的腰。

  “官人,你又嫌棄我了麼?”容蘭趴在他的身上,抬起臉可憐兮兮的問道。

  余燦啞然了。

  容蘭得逞,奸笑,拿起邊上的香胰子又道:“官人,你不要生氣啦,我給你洗澡。”

  “我哪裡生氣了!額……”余燦剛想反駁,一下又熄火了,是哦,他剛還生氣著呢!

  容蘭見他又繃起臉了,手握住香胰子在他身上塗抹,頭卻蹭到他的頸窩,在他全身繃緊時,又抬起頭咬唇迎上他的耳垂。

  “官人,我對我真好。”她輕喃道。

  原本她不理解,心想原來在四平鎮時她常玩到老晚回來,可後來聽小香說起近日城中的亂事,她才有些心驚,再一想他家官人又是個對什麼都不上心的懶人,卻因為他晚歸急著要出去尋,這麼一想,她這心都快暖化了。

  “官人,你一定是越來越喜歡我了,嘿嘿……”說著,握著胰子的手往下了。

  余燦聽著這話,臉騰地一紅,回道:“你你真不要臉。”誰越來越喜歡你了!哪有自己這樣說的!

  可是話雖這樣說著,他整個人卻軟下來了。耳垂被含住,輕喃細語更是鑽入他的耳朵化成小蟲啃咬他的心,讓他癢得難以自持,胸膛被撫摸,讓他在起雞皮疙瘩的時候又被一陣陣的酥麻侵襲,而當那處突然被包住時,他整個人弓起,自喉嚨間滾出一聲低吟。

  容蘭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他的耳垂,咬唇道:“勾引自家官人是不要臉麼?”

  額?余燦茫然,低頭對上她暈上別樣光澤的眸子,心中一動,頓時來了精神,“你說什麼?”

  “笨蛋。”容蘭輕罵一聲後小臉終於被紅霞徹底攏上了,也不好意思再撫弄那物什了,抽手便想走。

  這時的余燦已然明白過來了,見她抽手連忙拉住,同時也環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壓去,在她的胸肉徹底貼上自己胸膛時,嘴也含住了那被咬得格外瑩潤的唇。

  不怪他一開始沒想到容蘭的意圖,天知道前兩天晚上他纏著要了好久,她只一個“你身體剛好不能亂動”就拒絕的徹徹底底。

  野獸在玉手的撫弄下蘇醒,並且有了馳騁宇內的氣勢,手的摩擦已經不夠,余燦分開容蘭的腿便讓她垮趴在自己身上。他挺動著腰肢,讓利器在她的股間蹭動。

  胰子化入水,將一切變得滑潤,余燦幾次想要抱緊容蘭都被滑掉有些不耐,便干脆將她拉起困住,再帶著泄憤意味的咬上她的柔嫩,同時手指深到穴口擠壓揉按起來,感覺到了粘滑溢出,又猛得插入。

  異物侵入,容蘭嗚咽出聲,卻被余燦的舌頭完全吞沒。

  嫩肉瞬間包裹住修長的手指,像帶著吸力般緊緊含住,余燦感受著那裡的緊窒與嬌嫩,突然有點舍不得用力,於是猛然抽動的手指放緩,開始撩撥,開始摳弄。

  容蘭嗚咽的更厲害了,身不能動,手卻能動,她再次握住那此刻早已昂揚硬挺的不像話的那物,用力的,緊緊的,像是再催促般。

  而如她所願,很快她的腰被松開,嘴也被松開,容蘭喘著氣,想要埋怨余燦又過分了,可是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只覺身子一輕又一涼,睜眼一看,竟發覺自己被抱起來仰後放在了邊上的石案上。

  木桶後邊是石案,與木桶齊平,兩尺來寬上面專門擺放沐浴用品,而現在,那些帕子胰子裝著花瓣的盒子全被揮落到地上,代替它們的,是一具水嫩又曼妙的胴體。

  “你要干嘛?”容蘭卻不懂了,好好的把她放到這上面干什麼?難道要在這做麼?想著之前他心急時還拉著她在書桌上,於是心想這也不無可能,可是――“上面好涼。”

  疑惑沒有得到解答,因為很快她就知道他的用意了,感覺到下邊的溫熱濕潤,容蘭一瞬間身體就僵住了,腦海裡,一副畫面閃過――溫泉池上,薄衫女子仰著身,裸身男子埋首於下……

  轟!容蘭神魂都要驚住了。

  當時,當時看到這頁的時候,他們倆還都不好意思的迅速掀了過去,雖然,雖然她很疑惑這到底在干什麼……

  神魂沒有走遠就被拉回,前所未有的詭異快樂襲來,容蘭又羞又無措,忙彎起身抱住余燦的頭道:“官人,不要這樣,好,好奇怪。”

  余燦聽到這話抬起頭,滿臉緋紅,卻也不說什麼,站起身便迎上前去,先前他的身體還埋在水裡,猛然站起,嘩啦一下水溢了出來,可是誰也顧不得了,因為余燦一挺身,就將自己的利器送了進去……

  是怎麼回到床上的,容蘭記不得了,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余燦趴在她的身上笑得很歡樂,身體還是連著的。

  “你好了沒啊……”容蘭有些欲哭無淚。

  余燦親了親她的臉蛋,道:“好啦。”

  “那你還不出來。”

  余燦動了動,回道:“舍不得。”

  “……笨蛋。”罵完,卻也伸手抱住了他脖子,“官人,你是不是真的好喜歡我呀。”

  “唔。”吃飽喝足的余燦腦子沒那麼靈光,反駁的話壓根想不起來。

  “我也好喜歡你呀。”

  騰!余燦立馬精神了,他抬頭看著容蘭的臉,見她臉還帶著潮紅眼睛卻明亮如寶石並且認真的不摻一點假時,嘴角一扯,又趴下去了。

  想到什麼,余燦又抬頭道:“你為什麼這麼晚回來?”這事他還沒問清呢。

  這話一問,容蘭剛才閃亮的眸子黯淡下來了,她看著帳頂,半晌不說話。

  余燦納悶,腰挺著動了動。【有你這麼提醒人的麼==】

  容蘭回神,後悶悶道:“官人,容家出事了。”

  “嗯?”余燦支起了身。

  容蘭猶豫了一下,將在容家聽說的那些事說了出來。

  “……我大嫂押了三萬兩,被騙著說很快就能掙回來,所以還只押了兩個月,現在馬上期限就到了,到時候拿不出銀子,房子田地就都沒了。那壞人下落不明,我嫂子出去六七天了也音訊全無,我大哥去找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回來……官人,你說那人怎麼那麼壞啊?”

  那是你嫂子太蠢啦!太容易輕信人!余燦心裡想著,嘴上卻什麼都沒說,因為容蘭又繼續說下去了。

  “我大娘病倒在了床上,誰都不敢告訴她真相,現在家裡都是我二姐當著。能干的下人都被帶出去找人了,剩下的都是不怎麼懂事的,我二姐都快撐不住了,原先她都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現在都幫著我大娘熬藥,我看著真是難受。”

  “官人,小的時候我被她們冷落怠慢心裡還有氣的,就暗暗咒她們以後倒霉,可現在真倒霉了,我卻又高興不起來了……官人,你說她們是不是被我咒的啊?”說到這裡,容蘭皺起臉,很是不安。

  “你別瞎說!要詛咒有用,那些壞人也就不用殺人放火了,光坐著動嘴皮子就好了。”說完又鄙視的看了她一眼,“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容蘭聽著這話,心稍微松了一下,嘴角也似要咧開笑了笑,可想到正事又笑不出來了,她嘆著氣道:“我看她什麼都不會,就留下來給她打理一下啦,做了菜,熬了藥,還幫著給大娘洗了澡……這一忙就忙晚了。”

  “可是我就想,我能幫得了一時,能幫得了一世嗎?如果到最後人找不到錢沒了,他們被趕出來怎麼辦?……雖然沒多深的感情,但好歹是一家人啊……”容蘭有些感慨又有些悲涼,說完就把頭埋在余燦的頸窩裡,像是尋一個安穩般。

  余燦聽著這些話,目光也沉了下來,再看著懷裡的丫頭又一副無助的樣子,心上漸漸起了波瀾。

  沉吟片刻,他緩緩道:“要是到時候他們真的走投無路了,咱們就幫幫他們唄。”

  容蘭抬起頭,目光疑惑。

  怎麼幫?拿出三萬兩把房契地契贖回來嗎?他們也沒那麼多錢啊!到侯府的賬上那,那是頂頂不切實際的,就算老爺子答應,她容蘭也不好意思啊!

  余燦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目光閃動一下後道:“你放心好啦,就算他們到時候一無所有了,他們也不會沒地住沒飯吃的,這世上沒過不去的坎,你也別瞎擔心了。”

  容蘭心裡還是有些不安,不過她也沒再說什麼,只抱緊了余燦,目光深邃。

  而余燦,覺察到懷裡人安靜下來,心思開始動起來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7:56

46

  容家那房契地契跟銀子到底沒追回來,甚至大嫂寇氏都沒能找著,於是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容康自外邊尋了一遭回來後整個人就變了,人瘦了一圈不說,這眼底的神采都沒了,原本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硬是變成了一個蔫了的茄子,此時正抱著頭坐在牆邊,悶聲不坑,了無生氣。

  家裡的變故到底還是沒能瞞住臥床養病的容夫人,而她知道了府上發生的諸多事後,倒沒像別人想的那般徹底倒下,反而掙扎著下了床,試圖重撐起容家這個爛攤子,如今見長子這般痛苦頹唐,心裡不忍便安慰道:“老大,說不准也不是這樣呢,婉貞雖然潑辣招搖了些,也不像是能做出那種事的人……”

  “娘!”一旁的容梅厲聲打斷,余夫人心裡還存著奢望,她卻早已認定,“到現在你還為她說話這是糊塗了不成!大哥剛才說的話你都沒聽到麼!她走得時候說是去娘家找人,可現人家壓根都沒見她回來!你看看她帶出去的人,都是她陪嫁過來自己身邊的,哪有一個是我們自己家的!更何況她要出去找人還帶著她的金銀首飾做什麼!這擺明了就是她跟她那表親合伙來騙光了咱們家的錢再一走了之啊!現在我們馬上無家可歸一無所有了,他們說不准正在哪逍遙快活呢!我們容家都要被她給害死了!”

  容梅對那寇氏早已恨之入骨,巴不得將她千刀萬剮,說起話來自然毫不留情面,可是就算她嘴上罵得痛快,心裡還是煩死了,於是罵道最後眼圈一紅也哭了出來。

  而這番話聽在別人耳裡,就化成了一把把刀子不停在心上割著,痛得人身子都繃不直了。

  “是我對不住你們!是我!”容康揪住頭發,青筋暴骨,後悔莫及。悔的是當初竟娶了這麼個蛇蠍心腸不知廉恥的女人,悔的是早先已經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可一次次的被這女人三言兩語的給欺騙蒙蔽了,悔的是因為他一個人整個容家就要遭了秧!悔得,他整個人都要吐血了發狂了!

  容夫人看到兒子狂躁,又驚又急又痛,“別再說了!別再說了!”說話間,也已經老淚縱橫。

  容梅看到大哥崩潰的樣子,終不敢再說什麼,可心裡憋得都快炸了,見他們哭成一團,也捂著臉痛哭起來。

  “現在該怎麼辦……怎麼辦啊……”

  而像是應證著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句話,在一家老少抱頭痛哭的時候,門外老僕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夫人,少爺,不好了,錢莊來人了。”

  錢莊來人了,只五個字,卻讓母子三人都驚了魂。

  ……

  “容夫人,貴府的事錢某也稍有耳聞……只不過當初的契約上白紙黑字也寫明了……這再過三天可就到了期限了,所以……”說一句,停一下,裡面蘊含著全是心知肚明的意味深長。

  容夫人看著手上的字據,聲音顫抖:“錢掌櫃,你再寬容兩天,讓我們想想辦法……”

  “容夫人!”錢掌櫃拔高音量,“這事也不是錢某能做得了主的,一切還是我們當家的說了算,所以……容夫人,我也是看在過去的容老爺面上才過來提醒您一聲,您也不能讓我為難不是……要我說,您還是早點收拾收拾好吧,我們當家的那脾氣您多少也是知道的……”

  當然知道了!錢櫃的大當家很久之前就相中了他們家的田,一直想要買下呢!現在有了這麼個機會哪能放過啊!容夫人想著這一切只覺萬念俱灰。

  邊上的容梅受不了錢掌櫃看似和善實則奸詐的模樣,怒道:“收拾不收拾說著還早呢,您也不必那麼心急!”要真念著舊好,怎麼就不能寬限幾日,反而急巴巴的就要來趕人呢!

  錢掌櫃素來不喜容梅的蠻橫,聽著這話眼皮一抬,似笑非笑道:“二小姐說的是,錢某倒真是多事了,還忘了大小姐可是青縣知府的兒媳婦,三小姐是侯爺府的孫媳婦了,有她們在,這三萬兩估計也能拿得出來的。”

  這乍聽上去極為有理,實則促狹之極,因為這全然是反話。

  大姐容蓮雖然嫁給了知府嫡子看著風光,可人們都知道,這知府是個極摳門的,別說三萬兩了,就是三十兩他也不見得樂意拿出來!容蓮在那雖然不至於被欺負,但過得也不是很滋潤,更別說接濟娘家了!

  而侯爺府倒是大方的,可你容家好意思上去拿麼!當年容蘭為何被送到四平鎮養著,雖然有個命不好要遠離親娘的理由,可真相信的能有幾個!明眼人一瞧就知道這是容夫人容不得人了。過得好時對人不聞不問,落了難了去求庇護了,這要真豁下臉這麼做了,只怕都能給京裡人奚落個好幾年!

  容梅自然明白錢掌櫃話裡的意思,於是心頭火更旺了,見他嘴角帶著嘲意,一怒之下開口送客:“時候不早了,您還是請回吧!家窮人貧,已經供不了您解渴的茶水了!”說著,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茶杯,端著往外邊倒了。

  錢掌櫃一看,臉綠了,憤然站起,甩袖走人,“什麼東西!”

  看著他氣衝衝的走了,容梅挺直的身子垮下來了。她又一次在嘴皮子上贏了人,可這回她高興不起來。

  舉目望去,一磚一瓦都是那麼熟悉,可她知道,很快這些都要成別人的了。

  他們容家,真的完了。

  “娘啊,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啊!”絕望間,她又哭出聲來。

  ……

  接下來的兩天,整個容家都籠罩著一層壓抑又悲戚的氣氛,下人已經遣散光了,東西也已經變賣的差不多了,曾經繁盛的容家徹底變得空蕩荒蕪。

  因為所有的房契都被抵押了出去,他們再找不到一個可以住的地方,為了有足夠的銀兩來尋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應付接下來的生活,容夫人甚至拿出了自己的東西讓容梅去典當。

  京城的街道永遠熱鬧,可此時的容梅卻沒了玩耍的心思,只握著手中的首飾盒一步一步艱難又沉重的向當鋪走去。

  盒子裡是一個一只龍鳳呈祥的金鐲子,一支金鑲玉纏珠子的釵子,都是容夫人出嫁時的東西。因為娘家人都去的差不多了,容夫人一直把這些東西視作珍寶,如今為了維持生計竟要典當,想想都是痛心。容梅想著娘親把東西放在她手心讓她拿去典當時的表情,心揪緊,生疼。

  “嘿,這不是二餅姑娘麼!”容梅正心事重重的走著,突然間聽到前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抬頭一看,心沉下來了。

  三步之遙,這該死的孫大黑臉正揚著下巴挑釁的看著她。

  若是從前,容梅聽著這話一准要跟他死磕,可如今她心力交瘁,也懶得理這混蛋了,只低著頭就從他身邊繞著走過。

  這麼一來,孫秀才納悶了,看著她的背影,奇道:“這大餅臉今天吃錯藥啦,怎麼不吭一聲就走啦?我才出門幾天啊,這大餅就變樣啦!”

  邊上人聽了,笑著應道:“她現在哪還有資本凶哦,都成了個喪家犬啦,再不是原來的千金小姐啦!”

  “怎麼回事?”孫秀才納悶了。

  “你還不知道吧,他們容家完啦!……”同行的人早就看不慣容梅的傲氣,這會兒說著容家的事竟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哼哼,原本不是看不起我們這幫窮書生麼,一直以為自己頂頂高貴,被我們看一眼都跟褻瀆了她似的,我現在倒看看她還能怎麼個傲法!現在還不如咱們吶!你們說這叫什麼,這就要報應啊!哈哈哈!”

  其余人也早就受夠了之前容梅的刻薄氣,此時聽著這人的話,忍不住也一起大笑起來,孫秀才也跟著笑,可笑著笑著,不知怎麼的就笑不起來了。他看著容梅走遠的背影,黑黑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復雜的神色。

  “我說老孫,該走啦,你傻站著干嘛!”見大伙邊說邊笑都往前走,孫秀才卻還愣在原地,一人催促道。

  孫秀才回神,“你剛才說他們馬上要被趕出來了?”

  “是呀。”

  “那他們住哪?”

  “這我哪知道!哎呀,管他們住哪,愛住哪住哪,反正用不著咱們操心!走啦走啦,喝酒去!……哎,你上哪去啊!這邊!”

  “我突然想起家裡衣服還沒收!回頭咱再約!”

  看著孫秀才丟下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就一溜煙跑沒影了跑了,這人眨巴了半天眼睛,茫然了,望望天,這大中午的,大晴天的,他收啥衣服啊!

  容梅換了銀子回到家,卻看到孫秀才正站在院子裡跟容康說話,一愣之下,她站定在了原地。

  “那實在是叨擾了,等尋著了住的地方我們立馬搬走。”容康這兩日雖然勉強打起精神,但神色始終怏怏。

  “這說的哪裡話,反正我家院子大,平常就我跟我娘,住著都閑冷清,你們能來正好,當然我那地方比較簡陋,比不上這,別嫌棄就行。”孫秀才說著,目光有意無意的瞥了門口的容梅一眼,像是特意對她說的一般。

  容梅這時候早已經愣住了,面前這人嘴角還帶著些戲弄似的的笑,可這眼神,整一個和煦透亮。

  突然間,容梅覺得鼻子有些酸——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8:08

47

  京城多富貴,可是也分區域,階層斷隔,消息也就不靈通,所以等到容家的事傳進城中侯府時,容家一干人已經搬到了孫秀才那住了一日。

  容蘭看著面前的小院,心情有些復雜。半身高的籬笆被打理得很整齊,院子裡也被收拾的很干淨,幾間屋子,一口井,三兩顆樹,看起來不算是個窮寒之家,倘若一般人住在這只怕也很知足,只是……到底落差太大了。容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家宅也不是華麗豪奢,但比這農家小院,還是要強上好幾等,從天掉到地也不知道他們挨不挨得起,容蘭想著,俏麗的面容上浮現出了一絲悵惘之色,不過很快她又抿唇堅定了目光,而後高聲喊起來:

  “請問,這裡是孫秀才家嗎?”

  容蘭是聽到傳言後趕過來的,事實上這幾天她一直憂心著容家的事也想著過來看看,可是前幾天余老侯爺不知怎麼突然病倒了,她忙著照顧也就沒顧得上這。當時容梅說房契地契壓了期限,不過也沒說明白到底什麼時候到限,所以容蘭一直覺得還有些日子,誰曾想這一轉眼就傳來容家宅子被收了容家人都搬出去了的消息。

  下人說起時還在一旁給余老侯爺扇扇子,聽聞後唬得不輕,也顧不得什麼了,喊了馬車就直奔城南。結果到了容家一看,早已經人去屋空空蕩蕩一片好干淨。見著這番光景她心都涼了,後來聽說被朋友接走了才舒了一口氣,打聽這友人就是上次認識的孫秀才時,又趕忙上來尋了。

  孫母是個勤勞樸素的婦人,丈夫再世時聽丈夫的,丈夫死了聽兒子的,前日晚上聽得兒子要把容家的人接過來住幾日,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誰都有個難處,能幫一把是一把,孫母雖然不懂什麼大道理,但卻是有著一顆善心,她甚至都做好了他們在這常住的准備,所以現在看到容家二小姐居然找上門來了,還有些反應不及。

  “哦,在在,他們在偏房,你……您跟我來吧。”一輩子沒見過什麼世面,孫母聽聞這就是容家二小姐侯爺府的孫媳,緊張的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容蘭自然知道她的心思,莞爾一笑道:“伯母,你叫我蘭丫頭就好啦。”

  討喜的一張臉,親切的一句話,孫母心上一暖,卻也不敢當真這叫,只忙著把她領了過去。

  還沒進門,一股濃烈的藥味就撲鼻而來,隱隱的還傳來幾聲咳嗽聲,進去一看,容夫人面帶異紅的躺在木板床上氣喘吁吁,容梅正端著碗給她喂藥,卻也是眼底浮腫一臉憔悴。兩人見容蘭進來都有些吃驚,一個掙扎著想說話,可引來的只是又一陣劇烈的咳嗽;一個愣了愣,隨後手忙腳亂的給母親拍背安撫……

  等到藥性上來,容夫人昏昏沉沉的睡去,容蘭拉著容梅走到屋檐下的陰涼處。這時容蘭的臉上已沒了先前的隨和,反而繃著個臉十足不善。

  “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都不知會我一聲!”她瞪著容梅道。

  “告訴你有什麼用。”容梅應得小聲,卻也生硬,連番的打擊雖然已讓她不復往日的驕傲,可是面對容蘭,她還憋著最後的勁,雖然這讓她自己都覺得可笑又可憐。

  “你!”容蘭被嗆著,“怎麼沒用啦!我也可以幫你們啊!”

  “不用你可憐。”容梅心有些被刺痛。

  容蘭聽著這話更惱了,“可憐你個頭啊!別人幫你你不覺得可憐,我幫你就覺得可憐,容梅你什麼意思啊!你還拿不拿我當你妹啦!”

  容梅本來一肚子話要反駁,可聽到最後一句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再看著容蘭氣鼓鼓想咬人的樣子,眼圈兒紅了。

  容蘭又氣又無力,踢了一下容梅腳尖後道:“以後准備怎麼辦啊?”

  “先找房子搬出去。”雖然孫家母子說住多久都沒關系,可他們沒那臉皮常住,非親非故的。

  “錢夠嗎?”

  容梅搖搖頭,很快又點點頭,“應該還夠的。”外邊租房子什麼價錢,她也不知道。

  容蘭進來這麼久不見容康,又問:“大哥呢?去衙門裡了麼?”

  容梅原本神色就不大好,聽到這話更是一下垮了,啞著聲音道:“他哪還能上衙門,你都沒瞧見,他整個人都沒魂了!自搬來這後就把自己關屋子,不吃不喝都像要尋死似的!”越說越痛心,她一忍不住,眼淚又淌下來了。

  容蘭驚了,“那他現在在哪啊!”

  容梅抽了抽鼻子,也不應,只抬頭看向左邊的屋子。

  孫家就三間屋,孫母一間,孫秀才一間,另外一間給了容夫人跟容梅,容康沒地安排就被孫秀才拉到了自己一個屋,這會兒他一動不動的躺在臨時搭出來的床板上,面色蒼白,人瘦得可怕。

  孫秀才正坐在他的邊上似乎在寬慰著什麼,見容蘭來了要跟容康說話,打完招呼就起身走了。走到門外時見容梅背轉著身子抹眼淚,嘴一扯,道:“別哭啦……你已經夠難看的啦!”

  說完又想抽自己的嘴,不是要安慰的麼,怎麼話說出來就不是個味兒呢!

  容梅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要罵幾句,可一想現在自己一家人都寄在他們家籬下就沒了底氣,所以頭一低,隨他說去了。

  孫秀才一瞧,心裡更不是滋味了,見她轉身要走,忙上去補救,“你別聽我瞎說,我就一破嘴沒事就愛扯淡這你也是知道的!”

  容梅不理他。

  孫秀才又道:“真的啊,其實二餅你也不算難看啊,至少比我好看多了,你就是臉大了一點而已……”孫秀才又想抽自己了,怎麼那麼多話呢,只說頭一句不就好了麼!

  果然,容梅臉色更難看了,她站定道:“孫黑子你現在逮著機會糟踐我了是不!”說完兩行眼淚滾落,卻也不願在他面前丟人,一抹,一轉身,跑開了。

  孫秀才看在眼裡忒難受,這要平常還不得把自己罵個底朝天,現在為啥不罵,還不就是念著自己承了他的情所以才生生忍著他的嘲笑奚落麼,可天知道他剛真沒那嘲笑的意思!想著這誤會可不能鬧大,孫秀才一拍腦袋,趕緊跟上。

  容梅跑到屋後邊的陰涼處蹲著捂嘴痛哭,這兩天她都要崩潰了,娘親病得不能動,大哥萎靡的不想活,為了不讓情況更糟,她強打起精神伺候著娘親照顧著大哥,不但如此,還有這樣那樣的事全落在了她的身上,事兒太多她應付不了,擔子太重她都快被壓垮了,她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嗚嗚嗚……”想著這日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容梅抑制不住哭出了聲。

  孫秀才站在後邊看著,眉頭都快擰成疙瘩了,這女人凶也好罵也好他怎麼都不怕,可她這一哭他怎麼就渾身不對勁呢,雞皮疙瘩起來了,心上也毛毛的。

  走到跟前,為難道:“我剛才真不是那意思,你有必要這樣麼,我給你道歉了還不成。”

  容梅見自己都躲起來哭了這混蛋還不放過,哭得更傷心了。

  孫秀才手足無措,繞過來繞過去道:“真的,你就別再哭了,我以後保證不喊你大餅了,我連二餅都不喊了,容大餅,你說好不好?”

  容梅要瘋了。

  “哎呀!呸呸,我又亂說了!容梅,是叫容梅吧,我以後只叫你容梅好不。你真別哭了,哭多了傷身子吶,你看你來我家都偷偷哭幾回了……”

  容梅抬起頭,目光灼熱。

  孫秀才連忙擺手,“我不是故意要跟著看你笑話的啊,我只是不放心,不放心而已!”

  “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容梅終於忍不住了。

  “當然不放心啦!你住進我們家就是我家的人了,你要出了點事怎麼辦?”

  “呸!誰是你家的人!”容梅罵完,站起就跑了。

  “……”孫秀才看著她的背影不敢追了,只一臉茫然——剛怎麼就說到這上面來了?

  不過為嘛剛看到容大餅臉紅了?是臉紅了吧?為嘛要臉紅呢?不是該暴跳如雷的麼?以前那幫孫子要占她便宜她就暴跳如雷的啊……

  屋外,容梅跟孫秀才起了一場烏龍的爭執,屋內,容蘭拉著容康一個勁說話,雖然容康至始至終一動不動不發一言。

  “你當真就不理我了是不?你當真想不吃不喝把自己餓死了是不?大哥你怎麼這樣啊,不就是媳婦跑了錢沒了麼,可人還在吶!只要人還好好的,什麼掙不回來!你現在這樣子,大娘擔心的病倒了起不來了,二姐也快要受不住了,你就忍心看著啊!你好意思看著啊!你可是大哥啊!”

  “你是覺得對不起容家祖宗對不起爹是不是,可一家子哪個能長盛不衰!咱們是被騙了不是親手敗掉的,這根本不一樣!再說了,你這樣下去他們就不怪你了,你要真這麼把自己熬死到地底下見著他們,只怕他們更能把你罵死!大娘還病著,二姐還沒出嫁,一切可全靠你吶!你應該振作起來,把咱這一家子撐起來!老爺子常說人這一輩子是個不定數,你永遠不知道明天迎接你的是什麼,咱們今天迎接的是這風雨黑暗,可說不准明天就迎得大好晴天一片光明了呢!大哥,咱要往前看,你還年輕,什麼事都有可能啊!”

  “大哥,你是大哥,一家人全靠你啊!”

  “……”

  細細碎碎,嘮嘮叨叨,容蘭坐在床沿,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可是容康依然死一般的沉默。容蘭見著,分外心酸,他這大哥從來老實,從不起害人心思,卻不想到頭來被害成這副模樣。可是說到這地步她也說不出別的了,無力之下,她低頭靠在他的手掌上,喃喃道:“大哥,爹沒了,我娘也沒了,整個容家,就你對我最好,我對你最親,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最親的親人就沒了……你今天可以難受,明天可以難受,後天也可以難受,可是到了大後天,你就要振作起來。咱家雖然沒了,可人還在啊……咱們找個住的地方,二姐留在家裡照顧大娘,你回衙門裡去,咱一點點把這難關過了,好麼?”

  過了半天依然沒有回答,容蘭有些心灰,她趴在容康的手掌上也不動了,目光平視著窗台,心裡想著到底還能怎麼辦,想了一會只覺煩擾,便無奈的輕輕的嘆了口氣。

  而在這一聲嘆息中,維持著不動姿勢已經很久的容康眼睛動了一下,然後滾滾熱淚就淌了下來。

  門外突然想起孫秀才的聲音,“咦,三少爺?你怎麼站門口不進去?”

  容蘭聞言轉頭,卻見余燦站在門口也不知道多久了。抹掉眼淚,站起身,見大哥還是沒什麼反應,她走出去問:“你怎麼來了?”

  “爺爺說你跑出來了,讓我過來看看。”

  “哦。”容蘭心情沮喪,聲音有些悶。

  余燦見她眼睛紅紅的,抬頭看了一眼裡邊的容康,隨後又道:“爺爺給了我一把田莊的鑰匙,讓他們搬過去住。”

  容蘭有些吃驚,隨後又有些感動,老爺子真是對她太好了,“那我過去找二姐。”

  “搬過去干什麼啊,在這住不挺好的麼?”一邊的孫秀才說道,倒還真不是客套。

  容蘭擠出一絲笑容,“哪能一直麻煩你們呢。”

  “一點都不麻煩啊!”這還是實話。

  “不麻煩也不行。”余燦插嘴。

  “?”孫秀才不解。

  余燦低眸道:“二姐還沒出嫁。”

  “……”孫秀才睜大眼睛,說不出話來了。

  見走遠了,余燦又對容蘭道:“你不要再勸大哥了,給他點緩過來的時間。”

  容蘭正心事重重,乍聽到這話茫然不解。

  余燦耐著性子道:“那麼大的事,心裡肯定很難受的,大哥現在這樣只是沒緩過來,你給他點時間,他自己就會好起來的,剛才……剛才我看到他哭了。”

  哭了,就是耳朵還能聽進人話,就是心還活著,就是不會有事了,容蘭明白後,突然間就熱淚盈眶。

  余燦見著,目光動了動,隨後道:“你別哭了,不好看。”

  容蘭:“……”

  余燦:“……”

  不是想要安慰一下的麼,怎麼說起這個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8:22

48

  好說歹說母子三人同意搬去余家的農莊。有了安定的住所,余老侯爺又讓人送來養身滋補的藥,容夫人的身體稍微有了好轉。容康是個老實卻不死心眼的人,被孫秀才跟容蘭兩個一通說道,心上的疤雖然還血淋淋的,但也終於振作起來去衙門復職。一切都在漸漸轉好,容梅松了口氣,容蘭也松了口氣。

  “老爺子,這次多謝你啦,要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了。”院子裡,廊下,容蘭端著白瓷碗一邊說著話,一邊給坐在椅子裡的余老侯爺喂著桂花糯米山楂糕。半個月前,余老侯爺突然病了一場,到至今都還沒好利索,一個人躺著悶,又嫌別人站跟前礙眼,容蘭便整日陪著,時不時的還想著給他開胃的吃食。

  “有什麼好謝的,傻丫頭,你的事不就是老頭子的事麼。”余老侯爺動了動身子,讓自己躺得更舒服。

  容蘭聽著窩心,臉上的酒窩便浮現出來了,不過想著什麼,眉頭又抹上了些愁緒,“不過我昨天去的時候聽劉媽說,我大哥一直在外邊找屋子,說是不好意思在那長住。”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不就一住的地兒麼。”余老侯爺不當一回事。

  容蘭搖搖頭:“我倒是能理解他們的心思,他們原本對我不好,現在靠著我找到了一落腳地,嘴上雖然不說,心裡肯定不舒服,我大娘看似和順,其實跟我二姐一樣都是個心氣高的。再者,就算他們不計著原來的嫌隙把我當自家人了,他們也不好長住啊,哪有一家人住在親家家的。”

  余老侯爺瞅著容蘭有些沮喪,也皺起了眉,他就見不得這丫頭不高興。想了想,眉頭一動,有了主意,便道:“丫頭,去,把老爺子床頭的那個盒子拿來。”

  容蘭有些疑惑,不知道怎麼又要拿盒子了,不過見他催促,也就不再多問,只進屋拿去。

  盒子扁長,看著挺古舊,拿來交給老爺子後,容蘭問:“這裡面是什麼?”

  “一堆廢紙而已。”說著,余老侯爺掀開蓋子,撥拉了一下,從裡面找出一張紙,往她手裡一塞道,“拿去吧。”

  容蘭低頭一看,呆住了,手裡那紙竟然是一張房契!

  余老侯爺笑眯眯道:“以後那屋子就是你們容家的了,不算是寄人籬下了。”

  容蘭領會到他的意圖,趕忙站起拒絕,“這我可不能要!”

  “拿著拿著,別跟老頭子廢話。”

  “真不能要!”這可是房契啊,可不是普通的銀票,她真要拿了,被婆婆嫂子們知道了,那還不完了。

  余老侯爺看出了她的心思,眉頭一皺似乎有點生氣:“你管她們做什麼?老頭子說給你就給你……”

  這回容蘭可依不得他,見他執拗的往自己手裡塞,慌不及的退回去。

  而在一送一退間,突然,余老侯爺一個踉蹌,整個人往前摔去。容蘭一看,驚了,趕緊上前攙扶,死死用著力才沒讓余老侯爺摔趴在地上。邊上下人也唬得不輕,一個個慌了神的上來扶。

  只是人被扶著坐到椅子裡,眾人臉上的驚惶之色都沒退去,因為余老侯爺一動不動竟昏厥了過去。

  “快!快!快喊大夫!”容蘭嚇得臉色慘白,“老爺子,老爺子,你醒醒,別嚇我啊!”

  下人聞言應了聲趕緊往外跑,可還沒走幾步又被喚住。

  “回來!”是余老侯爺醒了。

  “老爺子,你怎麼樣啊?”容蘭聲音都發顫了。

  余老侯爺環顧了一下四周,好不容易視線清明看清了容蘭的臉,嘴角一扯,笑道:“上當了吧?”

  “?”容蘭眼眶的淚水止住。

  余老侯爺坐正身體,笑得沒心沒肺,“老頭子逗你玩吶,誰讓你不聽我話!”

  “……”容蘭有些疑惑,可一看老侯爺拿起邊上的糕又喜滋滋的吃起來,信以為真,不由瞪目怒道,“哪有你這樣開玩笑的!”

  老侯爺艱難的咽下嗓中的吃食,隨後又把房契塞她手裡,“好啦,你就聽老頭子的話把這破紙拿著,要不然,下回我就來真格的了。”

  “呸!不許瞎說!”容蘭被最後那話戳中軟肋,眼眶又紅了。

  余老侯爺見她不再拒絕,暗暗松了口氣,同時又緊咬牙關抑制住喉嚨間的瘙癢――可不能讓人知道啊!

  “你這回到底是怎麼病倒的,不一直好好的麼?”這邊,容蘭想到什麼又問道。

  半個月前余老侯爺突然暈倒,嚇壞了所有人,大夫診治說是天熱氣悶的緣故,可現在都過了八月,前兩天一直下雨,天早就涼下來了!

  老侯爺聽著這一問,目光一動,笑容有些僵,意識到容蘭正看著他時,又一笑,沒個正經道:“年紀大了嘛,總會冒出這樣那樣的毛病,沒啥大不了的。”

  嘴上這般輕描淡寫的說,心裡卻又想起半個月前的事。

  為什麼突然會暈倒?還不是氣急攻心。之前知道兒子孫子跟皇家的人往來,便動了怒讓他們保持距離,可上次一打聽,竟發現他們跟皇家的人關系越來越密切,他訓幾句,他們竟來合起來頂撞,意思是他“老頑固”,不應該瞎操心了……這是嫌他多管閑事了……

  想著這些,余老侯爺目光黯淡,臉上一瞬蒼老,不過很快他又松了表情――好在,他還不是孤苦伶仃。

  “丫頭,趕緊給老頭子生一個曾孫唄。”沉默半晌後,他對著容蘭笑道,“你要明年讓老頭子抱到曾孫,老頭子給你備份大禮!”

  “……”

  ……

  院子裡一老一少又說笑起來,全然不知離他們不遠處的小道上,大嫂金氏跟二嫂文氏一臉怒氣。

  “你拉我干什麼!你看見沒有!那是房契啊!老爺子竟然都把房契給老三媳婦了!這像什麼話啊!老爺子也忒疼她了,她說一句娘家人住在那不好意思,老爺子就趕巴巴的把房契翻出來給她!”

  原來,一大早金氏跟文氏約著一起來看老爺子,誰知還沒進門,就聽到容蘭跟老爺子說起容家的事。對於容家人住在侯府的莊子上,她們是一百個不樂意的,不過那是老爺子的意思,她們也不敢多說什麼,而現在聽到老爺子竟然要把房契送給容蘭,文氏瞬間就炸了,就想著衝進去理論,金氏眼看事情不好,趕忙將她拉走了。可人是拉走,火氣還未消,所以沒走多遠,文氏便罵開了。

  相對於文氏的躁怒,金氏要內斂些,而她看得問題也要更深刻些:“怕只怕老三媳婦是吃准了老爺子疼她的心思故意這麼一說……”

  這話說得不陰不陽,文氏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一想剛才容蘭說的那些話,豁然開朗,“對!她就是這意思!看著純良,指不定多少算計心思!你看又是做吃的做喝著,又是甜言蜜語的在跟前伺候著,八成就是哄著老爺子把家當掏出來!哼,這才剛進門多久就想著拿好了!按老爺子糊塗偏心勁,她要一開口,這回是房契下回就該地契啦!那最後什麼都歸她了咱們倆房還不得喝西北風啊,這叫什麼事啊!不行,咱們得想想法子,可不能由著他們這麼干!”

  “還能有什麼法子!這一家子都是老爺子做主的,他要給老三媳婦我們能怎麼辦?”

  文氏頹然,復又罵道:“真是個老糊塗的!”

  兩人想不出什麼法子,暫且沉默下來,只陰沉著臉往回走。走到半路,金氏突然停下,肅然道:“要不,咱們就提分家吧。”

  “分家!”文氏挺著大肚子,駭然了。

  金氏掃了她一眼,道:“與其到最後咱們什麼都撈不到好,倒不如現在就分個清楚,誰也不便宜誰。”

  “那,那他們兄弟倆能同意麼?”文氏還是覺得有些震驚。

  金氏抿了抿唇,道:“應該會同意的。”

  ……

  豪門分家也是常事,但好好的突然就要分,多少讓人意外之余有些難以接受。

  “為什麼要分啊?”余夫人聽兒子兒媳說完這事,整個人都傻住了。

  不單是她,余燦跟容蘭都很是吃驚,他們二人看向邊上一臉泰然的大房二房,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余正顯然早就知道這事,現在臉上倒也沒詫色,除了濃重的煩憂之色,“分就分吧,省得麻煩。”

  “什麼意思啊?”看他們一個個早就知覺的樣子,余夫人更加坐不住了。

  余正看了兩個兒子一眼,回道:“爹一直反對我們跟皇家的人走得近,生怕到時候出了什麼事累及全家,可是老大老二仕途正旺,如何甘心就此身退……之前我們就與爹發生了幾次爭執,爹這次大病多半也是被我們氣的……爹的身體要緊,兒子的前程也要緊,所以干脆分了吧。以後沒事最好,有了事也誰也連累不了誰。”

  金氏跟文氏在邊上聽著,都默不作聲,余燦跟容蘭聽著,則是目瞪口呆,他們倆都是聽老侯爺的話的,如今見著分家的原因竟是爹跟兄長們跟老爺子之間談不攏的矛盾,不免有些惶惶不安,只是看著他們神色鄭重顯然早就決定好了,便不知該說什麼了。

  余夫人聽完余正給出的理由,怔了半天沒說話,只到最後冒出一句:“那老爺子能同意麼?”

  ……

  老爺子同意,而且同意的很爽快。

  聽完兒孫的決定後,他沉默了一會兒,便道:“分就分吧”。

  接著又把房契地契一應東西統統拿出來,往余正跟前一丟,眼皮都不抬一個,“你們愛怎麼分就怎麼分吧。”

  完了,往躺椅裡一靠,“我跟老三他們一房住。”

  全部過程,干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憤怒傷悲痛心什麼的一點都沒在他的老臉上浮現,這讓眾人詫異之余也暗暗松了一口氣,天知道他們一直忐忑著老爺子聽完分家之事後會暴跳如雷大動干戈,現在這麼簡單的就同意了,真是再好不過。他們甚至都懷疑是不是老爺子一早就想著分家,現在他們提出來不過是遂了他的心意。

  分家,老爺子心裡不痛快,不分,大家都不痛快,現在老爺子都沒表現出什麼不痛快,那當真是皆大歡喜。他們這般想著,也就少了愧疚,然後一個個退下去開始商討分家事宜。

  然而,別人都這麼以為,容蘭卻不。

  余老侯爺坐在躺椅裡抿著雙唇閉目養神,看似一派鎮定安詳,可容蘭卻知道,這一回,老爺子是氣極了,傷心透了。

  氣到了極點,所以干脆罷手不管了,傷心透了,於是連話都不了了。

  ……

  因為早就分了灶,分家的事也不是很麻煩,等到八月底,一切都清算完畢,於是這個莊子歸誰那家店鋪歸誰都定了數。

  三房分到不少東西,只是容蘭看著手上的一張張單子卻有點打不起精神,她不是嫌多嫌少,也不是困擾於這些東西該怎麼打理,她只是想起了前幾日聽到的那些閑話。

  原本她以為大伙要分家只是因為觀念不合,可自從那天聽到底下的丫鬟說的那些悄悄話後,她才知道,觀念不合固然是分家的重要原因,但老爺子給她安置容家人的那張地契才是最直接的導火索!也就是說,分家這事,她多少也有原因。

  知道了真相後的容蘭有些沮喪,於是連帶著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老爺子了,就怕太親近老爺子又被罵偏心,家裡的關系又要鬧僵。為難之下,她在余老侯爺跟前沒以前那麼自然了,說話做事都有些小心翼翼。

  而這麼一來,余老侯爺覺得不對勁了。

  余老侯爺這會兒心情已經慢慢平復,分家那會他心都碎了,可分完了,接受了這個事實,他也就慢慢淡然了,最起碼正如他們所說的,分了家對誰都好,他左右不了自己子孫的將來決定不了侯府將來的命運,那麼,他就不再多管,只保護好那個孩子就成了。所以現在看到容蘭變得這般心事重重,他就有些坐不住了。讓人一打聽,差不多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於是等容蘭再過來時,他便開導了。這丫頭平常時候腦子靈,可死心眼時真就一個無可救藥,要不給她開導,她能憋個十天半個月的,小時候就是。

  “丫頭,你現在對我一點都不好啦!你看你現在,整日愁眉苦臉就跟我欠你二兩銀子似的!我說你是不是覺得老頭子跟你們一塊住你嫌棄啦!”

  容蘭沒想到老爺子會跟她說這個,有些詫異,隨後又低頭悶聲道:“我哪有。”

  余老侯爺戳了一下她的腦袋,道:“你呀,真是糊塗了!”

  容蘭被戳痛,揉著腦袋瞪他。

  “她們怎麼想是她們的事,你理她們做什麼!不嫌累麼!再說了,我就是偏心了,那又怎麼了,老頭子這命都是你救的,我要樂意,整個侯府送了你都成!”

  “不要瞎說!”容蘭趕緊打斷。

  余老侯爺嘿嘿一笑,又道:“分家這事真不怪你,他們一個個都有心思,分家是遲早的事,你為這事煩惱純屬閑的。你要真內疚啊,還是多陪陪老頭子吧,你惹惱了他們,又不能讓我高興了,那不得不償失麼!咱們吶,就好好過我們的歡喜日子,不管他們怎麼鬧騰了!”

  容蘭聽著,心思有些通了,可臉還是端著,想到什麼,又道:“老爺子,你現在該承認你是騙人的吧?”

  余老侯爺睜了睜眼,“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我旺家福宅的命麼,可我怎麼一到哪哪就遭災啊回了容家,容家先是沾了牢獄之災,後干脆被騙得傾家蕩產家破人散;嫁到侯府,好了,都分家了!整一掃把星!”容蘭越說越沮喪,整個人都快要埋到塵埃裡。

  余老侯爺微微一怔,而後拍著她的頭道:“那也不能這麼說。”

  容蘭撇了撇嘴。

  余老侯爺道:“你要這麼想,如果沒有你,阿燦就不會幫著給你大哥辯護,你大哥就真被冤枉下獄了;如果沒有你,他們母子三人這時候還得住別人家,日常起居都困難,哪能這麼早就安定;你看,你幫他們擋災渡劫是不是福旺之命?至於咱們老余家,現在看來是不大好,可誰知道日後會發生什麼事呢……丫頭,相信老頭子,你命真的好著吶,咱們一切都要往前看!”

  這番寬慰的話,語重心長,容蘭聽著,抿緊了唇,心卻松了下來。

  ……

  然而,余老侯爺跟容蘭都在分家一事中緩了過來,余夫人卻在很久之後心裡都不舒坦,甚至是越來越不舒坦。

  原來就不待見這個媳婦,現在聽說分家之事的起因還是因為那張房契,她就看容蘭更加不順眼了。好好的一個家,就因為她來了,就因為老爺子對她寵的不像話,所以才鬧成這樣,真是氣人!

  余夫人是個藏不住事的人,心裡有著火,面上就顯露出來,看到容蘭就繃著個臉。於是,容蘭對這個婆婆就更發怵了,大老遠看見她就繞得遠遠的,生怕撞上。

  可是她想著惹不起躲得起,可架不住人家主動找上門來了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8:32

49

    容蘭一進門,就看到坐在上位的余夫人,而她邊上,坐著渾身上下冒著一股懶意的余燦,瞧著他額頭上的痕跡,容蘭琢磨著他大概是午睡剛醒,再看著他眉宇間的不耐煩,容蘭判斷,他是被中途喊醒的。

    “婆婆。”容蘭行了個禮又喊了聲,心裡疑惑她大中午的怎麼跑來了。

    余夫人抬起眼皮瞧了她一眼,不鹹不淡的問道:“去哪了?”

    “我去莊子給我大娘送藥來著。”容蘭恭聲應道。

    “你這幾日常去吧?”

    還是很平淡的一句,容蘭聽不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心裡有些七上八下,但還是如實應了個“嗯”字。她這一陣子是每隔一日就跑一次莊子,一邊幫著容梅學習管理家務,一邊又安撫著他們的心情。

    余夫人聽到這聲應後,眉頭皺起來了,她定定的看著容蘭,目光轉了又轉,似乎在反復思考著什麼,半晌後,她沉沉道:“你容家出的事確實挺讓人同情,你幫著他們也在情在理,可眼下他們已經安定了,你也就別太操心了。別忘了,你是容家的女兒,可還是我余家的媳婦呢!”

    她今日來,就是為了容蘭一直往莊子跑這件事的,分家之事因為容蘭起,而其原因是為了幫娘家,所以余夫人對容家也沒什麼好感,前幾日聽其他兩個媳婦說起老三媳婦整日往莊子跑,她就更不舒坦了,誰知道她去莊子是送房契還是送什麼呢!所以聽下人彙報今日三少奶奶又出門了,她就讓人蹲在門口守著,讓他們看到三少奶奶回來就立馬通知她,她好趕過來逮機會訓話。

    而容蘭聽著這番話,抬起頭有點呆住,她倒沒想到婆婆會跟她說這個,沉默半晌,她低頭道:“我知道了。”

    聲音有些悶,心裡有些不舒服,婆婆這是暗指她對容家幫得太多了,可天知道她就人跑那去,別說房契了,就連銀子她都沒拿一塊過去,她倒是想把自己的銀子拿出來給他們的,可容夫人說了,住的房子也就算了,銀子是再不能拿了!可是這些能解釋嗎,解釋的她能相信嗎?倒不如悶聲應了算了。

    委屈是咽下了,可是眼神不善,容蘭不敢頂婆婆,便瞪了一眼余燦全當是瀉火。余燦正端著茶喝,冷不丁收到一白眼,眨了眨眼睛,一片茫然。

    余夫人沒察覺底下暗流湧動,自顧自的道:“還有,聽說你沒事也總跟著阿燦出去亂玩,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婦人家總往外跑像什麼樣子,你還是待在家裡多養養身子吧!”

    “啊?”容蘭聽著前面還好,聽到後面一句疑惑了。

    余夫人見她聽不出話裡意思,撇了撇嘴,掃了一眼她的小腹後道:“你嫁過來也小半年了,到現在都沒個信!”

    “那也不能怪我啊!”這話裡嫌棄的意味太濃了,容蘭再傻也聽明白了。

    “不怪你怪誰?”容蘭口氣不大好,余夫人有了些慍怒。

    “……”容蘭回答不上來,只能拿著眼睛瞪一旁的余燦,心想你娘都這麼說我你也不來幫我說話。

    容蘭意思很簡單,然而余夫人見著就誤會了,好嘛,你這是在說我兒子不行了!

    余燦一看婆媳兩人都看向自己,以為她們在跟自己說話,放下茶盞道:“你們剛才說什麼了?”

    “……”兩人皆愣住。

    半晌後,余夫人沉聲道:“阿燦,娘急著抱孫子呢!”

    “小余慶不是麼?”余燦表情很誠懇。

    余夫人咬牙:“娘要抱你的兒子!”

    余燦愣住了,他看了看自己的娘,又看了看容蘭,想了想,明白了,這是娘在嫌容蘭這麼久都沒有娃娃呢!

    可是這丫頭有娃娃?余燦瞅著容蘭,突然產生一種很荒謬的感覺。這丫頭都還是個小丫頭呢,怎麼生娃娃呀!再說了,生了娃娃,那不就得叫自己爹了?想著將來有個小崽子嗷嗷哭著叫自己爹,荒謬的感覺越來越甚,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了。

    “不要!”余燦被自己的想法驚著了,脫口就道。

    余夫人臉色變了,“你說什麼?”

    “額……”余燦意識到自己失言,眨了半天眼睛後又擠著道,“現在還早,不急,不急。”

    ……

    等目送婆婆走遠,容蘭騰騰騰的就跑到余燦跟前,質問道:“呆燦,你什麼意思啊?”

    “什麼什麼意思?”

    “你剛才是說你不要娃娃?”

    “額……嗯!”

    “為什麼啊!”

    余燦動了動身子,好像哪裡癢一樣,“就是感覺有點奇怪。”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干脆不解釋了,說完,走了。

    容蘭看著他的背影,嘴巴卻癟起來了,雖然她現在也不是很想要小娃娃,可自己不想要跟他不想要是兩回事啊!

    這是不喜歡她麼?

    當天晚上,余燦想要,被無情拒絕了,他看著拉著臉的容蘭一臉茫然,不知道哪裡又惹她生氣了。

    ……

    余夫人特意前來說的這一番話,除了懷孕的事讓容蘭心裡不痛快了,還有一樁事也讓她不舒服了,那就是因為住在他們的莊子裡,娘家人被誤會被看輕了!現在侯府上下只怕都以為容家母子三人是靠余家養活了!

    因為不是,所以不平,所以不要說容家母子了,就連容蘭都覺得他們住在那不大好了。可是要搬出去,就要錢,她哪來那麼多錢?就算手頭上有點,可那也是上面分下來的家產。於是容蘭開始苦惱了。

    而小蔡的到來,一下將她的苦惱解決了。

    小蔡又來拉著他們開飯館了。

    小蔡此人,從來沒什麼恆心,卻沒想在開飯館這一事上破天荒了,而在他的多番打探之下,終於在昨天看中了一家店鋪,隨後就興衝衝的來侯府彙報了。

    那原來也是一家酒樓,掌櫃不善經營連年虧損便起了轉讓的心思。樓共兩層,三個連著的門面,倒也寬敞。轉讓費總共兩千五百兩,包括裡面的桌椅板凳鍋碗瓢盆,要是現在接手,裡面的廚師伙計都是現成的。

    “阿燦,容妹妹,咱們干它一票吧!天降機會於面前,不珍惜者是蠢蛋啊!”小蔡手舞足蹈的說著,一臉興奮,說著又拉著兩人上了馬車去酒樓查看。

    容蘭看完,很是滿意,便目光灼灼的看著余燦。余燦沒什麼反應,一副隨你們便的樣子。於是小蔡一鼓動,交了一百兩定金,算是做了決定。

    回去的路上,容蘭跟小蔡非常激動,兩眼發光,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想到什麼,容蘭道:“我們得好好經營,可不能跟原來掌櫃一樣,做虧了!兩千五百兩可不是小數目,開店時候還要投入一筆銀子的,只怕到時候都要三千兩了,要是虧了可就完了。”

    小蔡正說到興頭上,聽到這話手臂一揮,道:“不怕!虧了的話讓阿燦把配方賣了,好歹還有五千呢!”

    余燦正在邊上打瞌睡,聽到這話猛地一下精神了。

    “什麼配方?”容蘭卻納悶了。

    “香的配方啊,你不知道嗎?容妹妹我跟你說,上次我們還遇到公主……唔唔唔……”

    余燦一個騰起,捂住小蔡的嘴巴,同時目光忐忑的在容蘭臉上掃來掃去。

    容蘭先是目瞪口呆,半晌後,眯起了眼。

    ……

    當夜,審問持續了半夜!

    到最後,余燦望著胳膊上的一排牙印苦不堪言,他不就是說了一句小心割到手麼,她怎麼就氣成那樣!真是蠻不講理!不可理喻!

    “我不要玉鐲了!你也給我調瓶香!”某人吃醋道。

    “不要!”

    “你什麼意思!”

    “調瓶香麻煩死了,還不如給你買玉鐲!”

    “……”

    “……睡覺了好不好,都三更了,我要困死了……”

    容蘭看著說完這話又呼呼睡去的余燦,抓起他的胳膊又咬了下去!

    哼!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8:45

50

    酒樓需要整修,容蘭一門心思撲在了上面,這讓余燦很是郁悶,老早就要起來陪著她出門,到了夜裡又要很晚回來,一天到晚跟著她跑東跑西買這買那,真要折騰死他了。可要是不陪她吧,怎麼都覺得有點不放心。另外,他還得配合著在余家人面前瞞著,開酒樓可是偷偷摸摸的事,要是讓他們知道了,那這酒樓還沒開張估計就得歇業!為此,余燦只覺苦不堪言,這折騰體力也就罷了,還要費腦子,真要命!

    而更要命的還不在於此!余燦就納悶了,白天時候這丫頭都活蹦亂跳的精力旺盛極了,可怎麼到了晚上往床上一躺她就一點勁都沒了!他想得要死拼命撩撥,她只軟綿綿的把他推開嘟囔著說“好困”,他不依,還摸來蹭去想要,她倒好,也不推了,只四仰八叉的躺那,倒是任君采擷的模樣,可那呼呼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對著一個睡得死沉死沉的人他還能有什麼興致!

    郁悶!

    非常郁悶!

    如今的余燦是後悔死了開這破酒樓,害得他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著,真想一把將它扔邊去不管了!

    可是,他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表哥,你人高,幫我把這掛上去。”這不,又來指使他做事了!

    余燦看著手上的燈籠,想要甩手不干,可看著容蘭忙碌的身影,眼皮一耷,又乖乖的爬上梯子了。掛完了,又蹭到容蘭跟前,遞上一錦帕,嘀咕道:“擦擦!臉髒死了!”――那俏麗的小臉上不知抹到了什麼,灰不溜秋的。

    容蘭正在撥算盤,聽著這話把頭一湊,“我在算賬呢,你幫我擦。”

    余燦手僵了,可最後還是哼哼的給她擦臉去了――真是指使的越來越利索了!

    擦完了臉,余燦想出去,樓裡亂七八糟還吵得要死,他就想回馬車裡躺著,可剛走到門口就跟迎面進來的小蔡撞了個滿懷。

    一見到小蔡,余燦心裡的火就燒起來了,“你這陣子都跑哪去了!”

    原來,自從交了銀子商量好怎麼整修酒樓以及什麼時候開業後,小蔡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別說沒在酒樓露面了,就連將軍府都找不著人,所以原該兩家合力應付的事全落在了他們身上,真是氣死人了!

    小蔡卻根本沒察覺余燦的怒氣,還把他拉邊上洋洋得意的道:“你不知道吧,前陣子我小姨婆大壽,我去祝壽啦!乖乖,我才幾年沒去,康城可大變樣了,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我跟著我倆姨兄弟劃船打獵真要快活死了,我跟你說,我還獵到一野鹿呢!要不是惦記著再過幾天要開業了我還不想回來呢!”

    小蔡一副為公忘私的慨然樣,全然沒在意余燦氣得肺都快炸了。

    “你還知道你開著酒樓呢!”他怒道。

    “呀?”小蔡被這一聲吼愣住了,見余燦黑著臉,眨了下眼睛表示疑惑。

    余燦見狀,更加生氣,“我們累得半死不活,你倒好,跑去玩了!酒樓是你要開的!開了你又不管!哪有你這樣的!”

    余燦很少生氣,發火更是難得一次,小蔡從小跟他玩到大,自然知道他的脾性,所以這次見他吼起來了,嘴一閉,不敢再多話了,只大眼珠子咕嚕嚕的轉著。半晌後,見余燦不說話了,才小心翼翼道:“那我要管什麼?”

    “……”余燦氣絕。

    小蔡還很無辜,“真的呀,你想讓我管什麼嘛,我又不懂,拿銀子不就好了。”

    余燦恨恨的瞪著他。

    小蔡更小聲,“你媳婦管管不就好啦,要給我管一准壞事。”

    “……”還真有自知之明,啊不,“那她要累死啦!她都累瘦了你知道吧!”原來還沒感覺,可現在一說出來,怎麼那麼心疼呢!余燦想著,看小蔡的目光就更不滿了。

    “那怎麼辦?”小蔡在他的目光灼燒之下低下了頭,“再說了,我還真不能管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子要知道我開酒樓能打斷我的腿,我只能做幕後老板啊,所以我掏掏錢就好了嘛,你們管著不就好了。”

    “敢情你家裡不同意我家裡就同意了!我們每次出來都是偷偷摸摸的!”余燦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更何況,我們也不可能成天待在這啊!她都已經瘦了那麼多了,再那麼累下去,都沒肉啦!”

    “……”

    “?”

    “阿燦?”

    “干什麼!”

    “你都摸她哪裡的?”

    “……”

    “啊!你捶我干什麼!痛死啦!住手住手!”

    小巷裡,余燦積了半個月的各種各樣的怒氣統統撒在了小蔡身上……

    片刻後,余燦神清氣爽的倚在樹上,小蔡蹲在他不遠處,摸著腦袋,有些垂頭喪氣,“你丫的,手這麼重!什麼時候你力氣那麼大了!小時候你打架從來沒贏過我!”

    余燦哼了一聲,不屑一顧――那是讓著你的!

    “話說,那現在該怎麼辦?咱們仨都不能整日待在酒樓裡,總得想個辦法吧!”小蔡說回了正事。

    “當初就應該把事情商量好了再來。”余燦嘀咕道,“就你心急!”

    “你媳婦不也心急麼!怎麼能只怪我!”

    “那也是你挑撥的!”余燦護妻不含糊。

    小蔡憤然。

    “呀,小蔡你來啦!你們倆怎麼在這?”這時,從酒樓裡出來的容蘭看到了他們,走近後,又疑惑道,“咦,小蔡你那麼看我干什麼?”

    小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容蘭一番,喃喃道:“……沒發覺你瘦啊……屁股還是圓滾滾的,臉上肉也還在……哎呀,你又打我!住手住手!”

    “……”看著打成一團的兩人,容蘭徹底呆住了。

    ――原來官人還會打架啊!

    等到三人上了馬車,余燦更加舒坦了,小蔡則氣哼哼的道:“你大爺的!別得意!老子那是讓著你!”

    馬車是去莊子的,容蘭好幾天沒去了,今日抽空過去看一下。小蔡沒事干,便習慣性的去湊熱鬧。

    容夫人能下地了,容梅臉曬黑了些,容康依然沉默,但臉色好多了。讓人吃驚的是孫秀才居然也在。

    小蔡看到孫秀才很興奮,上回他們倆見了可是有相逢恨晚的感覺,所以這次再碰上,立馬聊一塊去了。

    “你們那酒樓弄得怎麼樣了?”坐定後,上了茶,容夫人問道。容蘭開酒樓的事之前來就說過了,所以大伙都知道。

    容蘭對他們從來是報喜不報憂的,見她問了,就挑著些好事說了出來,而邊上小蔡聽了,卻覺得不對,剛馬車裡大伙還討論了一大堆問題呢,所以等容蘭說完,他又插話著把大大小小的問題說了出來,是誰都攔不住!

    容家三人從來不知道裡面還有那麼多的事,聽完後都有些愣住了。

    “所以吶,現在我們都頭疼該怎麼辦,你說上哪找個管事的啊!可要不找,容妹妹都快骨瘦如柴了!”小蔡渾然不覺容蘭眼神如刀,還在長吁短嘆的感慨,想到什麼,回頭又衝余燦來了句,“仔細一看,她確實比之前瘦了啊!”

    容蘭實在憋不住,抬起腿狠狠的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隨後又笑著對他們道:“大娘,你別聽他亂說。”說完,狠狠的瞪了一眼小蔡。

    小蔡剛想發表疑問,胳膊又被余燦擰住,於是他疼的再說不出話來。

    欺負人啊這是!

    然而這時的容夫人眼裡已經有了心疼,容蘭為什麼這麼吃苦,到現在她還看不清也就白活了這麼大歲數,想到以前對她的怠慢,她這心裡更過意不去了。

    屋子裡,一下安靜下來,只剩下小蔡嘀嘀咕咕嚷著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容蘭剛想再說些什麼打破這氣氛,卻被一直沉默著的容康搶了先。

    “要是不嫌棄,我去給你們管著吧。”他頗為認真的說道。

    這話一說,大伙都抬起頭,呆住了。

    “大哥!”容蘭呼道。

    容康淡笑著搖頭:“其實很早之前我就動了從商的心思,畢竟就當著我現在這差事,一輩子都掙不回贖回容家的銀子。後來聽你說要開飯館,我就更加動心了……現在你們少了個管事的人,交給別人不放心的話,就交給我吧!”

    “大哥……”容蘭被他雙眼裡的堅定震懾住了。

    而這時,又一個聲音響起了,“其實,我也可以幫忙的。”

    “二姐……”容蘭看著同樣目光堅定的容梅,心顫了。

    容梅被他們看得不好意思,低下了頭,可聲音絲毫不動搖,“大哥說得對,就這麼過著,我們永遠也贖不回容家!而我現在待在家也沒事干,還不如出去做點事。我不怕他們說閑話,反正我就決定了!反正……我也嫁不出去了!”

    家裡遭了這麼大的變故,她這年紀也上來了,嫁人就更難了,那就干脆不准備嫁了!既然不准備嫁了,也就不在乎拋頭露面了!――容梅想的很決絕。

    “誰說你嫁不出去了!”可是那邊,孫秀才坐不住了。

    這話一說,全場焦點轉移。孫秀才見大伙都看向他,突然覺得耳根發熱面發燙,心裡還有點虛,覺得這感覺不舒服,他又轉過話題道:“再說了,就你那臭脾氣,你要去幫忙還不把客人都趕跑啦!”

    “……”所有人都啞了。

    只剩下門外一只烏鴉飛過:呱――呱――呱――

    好煞風景!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8:59

51

     十月初八是個好日子,天晴氣朗,新店開張。

    有了容康的管理容梅的記賬,酒樓修整工作進行的井井有條,對此,容蘭松了半口氣,天知道前陣子她都快忙瘋了。而之所以還提著半口氣,那是因為她還對一件事不放心。

    “你們說,今天會有客人來嗎?”已經辰時過了半,看著門外人來人往,容蘭有些擔憂。

    容康其實也在緊張,他第一次做這個,心裡也沒譜,只是想著做生意講究個開門紅,如果今天生意冷清,那難免讓人心涼,不過他是個沉穩的,見妹妹妹夫都在看著他,便鎮定道:“會有人的,現在還早呢,別太擔心。”

    容蘭點點頭,想到什麼,回頭又問余燦:“怎麼還不見小蔡來啊?”

    自從容康接手了,小蔡就又不在酒樓露面,最近一次來還是前天,那天走時說是開張那天一定來,可都這點了還不見人影!

    余燦正在研究賬本,聽到這話,皺起了眉。

    容蘭嘴一撇,明白了,他八成是忘了這回事了――反正這人辦事從來不靠譜!

    而聽著他們說話,一旁的容梅低著的頭也抬起了,她看了下門外,心想那孫黑子怎麼也不來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飯點漸漸到來,別的酒樓飯館裡已經稀稀落落進了客人,可這裡數來數去還是那麼幾個人,容蘭的心便提起來了。對於自家的菜式味道她可是很有信心的,之前試了好幾回了,可菜味道再好沒人上門能怎麼辦!

    伙計是個伶俐的,已經走到門口招攬去了,可喊了半天也就迎進來兩個人。而還沒招呼著坐下呢,人家一看裡面除了伙計就是掌櫃遲疑了一下轉頭就走了,於是這笑容全僵在了臉色。

    眾人面面相覷,都覺得不大妙。

    “話說,我們是不是該請些人來熱一下人氣啊?”站在櫃台後的容梅見狀,悄聲說道。

    其他人瞬間恍然大悟!

    是呀,這頭天開張怎麼也得拉點人來撐場子啊,現在人們一看這新開的酒樓冷冷清清,那誰還來問津啊!

    得,誰都沒經驗,所以誰都沒想到這層!

    “那現在怎麼辦?咱們上哪喊人?”容蘭道。

    眾人都面露為難之色。

    這時,外邊突然熱鬧起來,伴隨著的還有陣陣鞭炮聲跟鑼鼓嗩吶聲。

    “怎麼回事?”眾人納悶。

    門口伙計已經彙報了,“估摸著是哪家成親,又是放炮仗又是敲鑼打鼓的,估計還是個好人家,前邊騎馬的都……二三十來個,後面還一溜馬車……乖乖,這中間的一准是新郎,笑得那春風得意的……咦,怎麼有點面熟?……他怎麼都沒穿喜服掛彩球啊?難道他不是新郎?……哎呀,這撥人怎麼是朝咱們這來的啊!”

    伙計看著一眾隊伍越走越近最後竟在自己店門口停下了,是驚詫萬分,然而這時容蘭等人卻眼睛都亮了起來!

    因為,這晃蕩著腦袋坐在最前頭那匹高頭大馬上的笑得一臉春風得意被誤認為是新郎倌的不是小蔡又是何人!

    他在搞什麼名堂!眾人心裡如是想。

    而余燦掃了一眼人堆裡的面孔,明白了,“他這是喊人來吃飯的。”

    那些人十有八九他都認識,全是之前在一塊玩的,京城裡各家各院的公子少爺,小蔡帶著他們不是來吃飯的還能干什麼!

    容蘭聞言,恍然了,小蔡之前好像是說過他負責拉生意的!

    容康大哥坐鎮管事,容妹妹想菜譜出新,他就負責把城中的那幫狐朋狗友拉來一塊兒吃飯,各司其職!那時候他就是這麼說的,可當時誰都沒當一回事,而現在,看著一個個穿戴華麗的公子哥魚貫而入,眾人真真叫一個喜出望外!

    那些人看到余燦,卻也不意外,只熱絡的上來你一句我一句的說開了。

    “燦哥兒,聽說你大舅子在這開酒樓啦,咱們就都來捧場啦!”

    余燦一愣,應道:“哦,你們趕緊找地兒坐吧。”

    “聽小蔡說你們家的菜味道一級棒啊,快快快,趕緊把最好吃的端上來,剛才跟春德那孫子賽了回馬可餓死小爺我了!”

    “哦,那你多吃點。”

    “呀嘿,這裡環境還不錯嘛!我喜歡,來來來,咱們到樓上去!”

    “嗯,三樓也空著。”

    “我聽說你們這還有一種別的地方都沒的酒啊,趕緊上!馬兆,上回我輸給了你這回我一定要把你喝趴下你爺爺的!”

    “……你跟伙計說吧。”

    “阿燦,給我倒杯茶!”

    “……”

    眼看著一個一個全熱情的朝自己來,余燦臉都綠了,他又不是伙計,這邊上那麼多人,怎麼全找自己啊!真丟人!

    那邊,小蔡得瑟的跑到容蘭跟前邀功,“怎麼樣,我帶來的人多吧?”

    容蘭聽著此起彼伏的呼喊聲,看著忙都忙不過來的伙計,連連點頭,“這都有好幾十個吧?這剛才裡邊還空空蕩蕩,現在可都快坐滿了人了!”

    “嘿嘿,這兩天我可就往人堆裡湊,宣揚著容大哥在這開酒樓的事,那幫孫子一聽是燦哥兒的大舅子,開張那天他會過來幫忙,各個說要跑來湊熱鬧!阿燦可是懶得出名的,他們就想看著呆燦跑堂的樣兒,哈哈哈……”

    “好嘛!敢情是把人給賣了!我說怎麼一個個見著阿燦站在那都興奮的跟什麼似的!你真是壞死了,阿燦知道了非跟你急!”容蘭又覺無語又覺好笑,再看余燦被圍著都快要炸毛了,又突然有些同情,真是交友不慎啊!想到什麼,她又扭頭道,“那你干嘛說是我大哥開的啊,這店你也有份啊!”

    小蔡真在牛飲解渴,聽到這話頭一抬眼一睜,“你以為我傻啊,要說有我的份那幫孫子還不得白吃白喝占我便宜!”

    “……”容蘭看著他一本正經理直氣壯的模樣,突然覺得有些詭異,這話沒什麼問題,可從他嘴裡說出怎麼那麼別扭呢!

    “待會結賬的時候你就照價收,一文錢都不帶便宜的!反正那幫孫子有錢,也不在乎這點!哦不,你說反正他們也不在乎這點錢,那我們要不要抬個價啊?”

    “……”看著小蔡一副認真詢問的樣子,容蘭終於明白了,丫就專門坑朋友的!

    這時外邊鑼鼓又響起來了,容蘭想到這事,又問:“那些是怎麼回事啊?你叫來的麼?”

    “哦,那個啊,我前天看到有戶人家成親,敲鑼打鼓挺喜慶的,就想著開張時候咱也得這麼熱鬧一下啊,所以我就請了那班子人過來!怎麼樣,我聰明吧!哈哈!”

    “……”容蘭徹底無語了,得,還是一不靠譜的!

    “呀,小蔡,你來了啊!”兩人正在說話,突然邊上響起一聲音,轉頭一看,卻見孫秀才來了。

    “你怎麼才來啊,我都等你好一會了。”小蔡抱怨道。

    容蘭:“……”你不也剛來麼!

    孫秀才指指後面,道:“我這不是呼朋喚友過來捧場麼!”

    容蘭抬頭一看,好嘛,孫秀才後邊,三三兩兩結伴走著好多人,清一色書生打扮。

    伙計眼珠子轉得快,已經喊起來了――“有客二三十來人,樓上請咯!有包間,環境文雅,特適合各位咧!”

    容康招呼著眾人上去,小蔡拉住了孫秀才,疑惑道:“你怎麼也喊了那麼多人啊?難不成你也把阿燦賣了?”

    “啊?”孫秀才沒聽明白。

    小蔡一想,又改口:“不對不對,你別不是把容梅給賣了吧?”

    孫秀才那幫子人跟容家二姐不對盤,要是知道她站櫃台,那也極有可能一窩蜂的趕過來哦――小蔡如是想。

    “瞎說什麼!我跟他們關系好,前幾日說要聚著,這不今天就上這來了麼!”孫秀才解釋道,同時,眼神朝櫃台那瞥了又瞥,可得到的,卻是容梅狠狠一白眼。

    ……

    裡面客多了,人氣旺了,外面的人便湊熱鬧似的走進來了,有些還在觀望的,伙計熱情一招呼,也跟著進來了,一時之間,酒樓裡一片喧囂,熱鬧極了。

    這時候的容蘭終於可以松氣了,客人已經進了門,能不能留下,現在就靠他們家的菜了!而聽到伙計反饋說客人吃著都很滿意,她就徹底的樂開了。

    “瞧這陣勢,我們這酒樓應該能開起來!”容蘭看著人頭攢動,對著招呼完所有客人的容康說道。

    容康笑容滿面,頗有信心的說道:“會越來越好的!”

    兄妹倆人都有些心潮澎湃,似乎美好的將來就在眼前,可就在他們躊躇滿志時,邊上突然傳來一聲音。

    “呀,這不是容家二小姐麼?你怎麼在這呀?嘿嘿,怎麼,家破了,沒錢了,混不下了,跑這來拋頭露面了?”

    回頭一看,卻見一吊兒郎當的小青年正倚在櫃台邊跟容梅說話,笑得不屑又輕浮,而容梅臉色已極不好看。

    “那是誰啊?”容蘭問道。

    “之前曾來提過親,你二姐沒同意,說話……還難聽了些,他就惱羞成怒,之後見著面就來尋事……後來搬走了,消停了,沒想到在這又遇上了。”容康說著,面露憂色。

    容蘭明白了,這是她二姐之前結下的仇怨,她原來嘴太缺德可得罪了不少人!想要上前給她解圍,卻被容康攔住。

    “她既然自己選擇出來,就該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你別管,讓她自己解決。”

    容蘭有些意外,她沒想到自家大哥會選擇旁觀,不過很快她又收回了腳,因為她發覺,容康說得很對。那就再看看吧,實在不行了再上去也不遲。

    對於那人的取笑,容梅沒有回應,只咬著牙,裝作若無其事的道:“樓上有空位,兩位樓上請吧。”

    “呀!這才一陣子沒見,這容二小姐怎麼變了個人似的了!這要換了以前還不得罵開了!”那人卻得寸進尺,“就你那模樣,這掌櫃的瞎了眼了請你啊,站著跟個瘟神似的!麻煩你笑一下吧,這開門做生意板著個死人臉,你觸我眉頭啊!”

    一字一句聽在耳裡,氣得人肺都炸了,容梅抬起頭,直直的盯著他,目光如刀,可是至始至終,她都沒說一句話,只死死攥著拳頭。

    “樓上有空位,兩位樓上請吧。”她咬著牙,艱難的說道。

    容梅在忍,可那人依然不放過,他拿出一塊碎銀子,往她身上一丟道:“現在可憐了吧,沒錢了吧!拿著,小爺我賞你的!嘖嘖,落地鳳凰不如雞啊,哦不,鳳凰個屁哦!有些雞當初自以為是是鳳凰,現在只不過被打回原形了!現在還跑出來拋頭露面丟人現眼……我呸!真是活該!……”

    話越說越毒了,容梅眼睛都要瞪出血來了,而容蘭也忍不住了,可她剛要上前,卻聽邊上一聲大喝:

    “沒完了還!”

    同時,又聽“啊呀”一聲,那人衣襟被拎起,人已被拉著丟出門外。

    容蘭等人看著一臉黑沉著臉的孫秀才,都呆住了,容梅更是張大了嘴。

    “你誰啊!”那人不認識孫秀才,見他怒氣衝衝的站門口,站定後問道。

    “你管我是誰呢!你個不要臉的!”

    “誰不要臉啦!”

    “你一大老爺們為難一女人你還叫要臉啊!”

    “那是她活該!”

    “活該你大爺啊!你這麼罵人家,人家是殺了你全家還是挖了你祖墳啊!”

    “我……”

    “我你大爺啊!你是不是男人啊!”

    “誰說我不是男人了!”

    “男人有你這樣的麼!小雞肚腸!尖酸刻薄!見過心胸狹窄的就沒見過你這麼心胸狹窄的!就跟一無知潑婦一樣!我真替你爹媽丟人!”

    “誰要你替我爹媽丟人了!”

    “你爹媽都快被你氣死了哪有力氣替你丟人啊!”

    “你……”

    “你大爺啊你!”

    “嘿,你怎麼說話比她還缺德呢!”

    “呀,你還知道缺德呢!我還以為你沒個自知之明都不知道世間還有缺德倆字呢!”

    “……”

    “你丫的愣著干嘛!要吃飯就趕緊進來!你被人當傻子看你還高興了是不!你要不吃飯就快點滾蛋!都懶得跟你廢話!我告訴你,你要再敢來找她麻煩我罵不死你!”

    “你到底是誰啊!你犯得著這麼幫她麼!她可是出了名的討人嫌!”

    “我就喜歡她討人嫌了怎麼著!”

    “你!”

    “給我滾蛋!”

    “……哼!”

    看著那人灰溜溜的敗退,孫秀才眼一瞪,“欠罵!”

    只是回過身時,愣住了。

    門內,容蘭一干人等皆瞠目結舌的看著他。

    半晌後,啪啪啪,小蔡鼓起了掌,激動道:“老孫,你太狠了!”

    孫秀才回神,訕笑:“額……哪裡哪裡……見笑見笑了。”

    “不過你剛才那句我就喜歡她討人嫌了是什麼意思?”小蔡眨著眼睛又發表了疑惑。

    “額……”孫秀才翻了翻眼皮,“我說了麼?”

    “嗯嗯嗯!”小蔡忙不迭點頭。

    “你准聽錯了,我怎麼能說這話呢!”孫秀才揮手,慨然走開,可是一轉身,刷的一下子,臉全紅了,同時,又偷偷拿眼神瞅了一眼邊上的容梅。

    而這時候的容梅,臉早就紅透了!

    死秀才!

    ……

    酒樓徹底開起來了,中午晚上客人絡繹不絕,一副生意興隆的場面。每個人看著白花花的銀子進賬都很興奮,包括小蔡,然而對於余燦來說,一開始的新鮮勁過去,他又開始覺得無聊,甚至,還有些空虛。

    容家兄妹一心忙生意了,容蘭也每天都關心著酒樓的事,甚至在不方便出門的時候,她還在府上研究著新式菜肴,小蔡也不像以前那樣渾噩了,呼朋喚友喊人來吃飯的時候還野心勃勃的想著要開分店……每個人似乎都很忙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閑著沒事干了……

    那他要做點什麼呢?

    要不要也開個香館?

    余燦枕著頭躺在椅子裡,看著八喜在籠子裡蹦來蹦去,有些茫然了。

    而在這時候,一個下人突然跑了過來,遞上一封信,道:“少爺,給您的。”

    余燦打開一看,愣住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9:12

52

    古韻茶樓就在福旺酒樓的斜對面,是個文人雅士集聚的地方,余燦挺喜歡這裡的,覺得很寧靜又很干淨,只是現在,他站在門口卻猶豫著不敢進。

    他的手上拿著一封信,上面只一句“二十日午時三刻,請至古韻茶樓一敘”,看著普普通通,可讓他心潮激蕩,因為那信紙是宮廷御用之物,因為那字跡娟秀顯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宮中,女子,只這兩樣,就足夠讓他浮想聯翩,所以在收到信的那一個晚上他輾轉反側了一夜。

    會是她嗎?

    如果是她,突然來找要做什麼呢?

    應該不是她吧,這麼多年都沒露過面,怎麼會在這時候來找呢?

    ……

    余燦望著那草字門匾,心裡百轉千回,而後,他攥緊掌心,深吸一口氣,跨步上前。

    顯然那人已經知會了伙計,所以伙計一見著他便領他上了樓。

    站在名為“知香閣”的包間門前,余燦神色淡然,可心已跳到了嗓子眼,而當門被推開的剎那,他的面容一下繃緊了。

    窗前的琉璃花架旁,背對著他站著一盤髻衣錦之人,身材纖瘦,卻不似婦人,聽到有人來,那人一個回頭,見到他後,眉眼一彎,笑靨如花。

    而這時的余燦已看清了這是何人,於是頃刻間,他雙眸中的光彩全退卻,又變成了一副一無所謂的樣子,其中隱隱還攙著些失望。

    裴君若生來敏感,余燦表情變化再細微也悉數被她看在眼裡,她收起笑容,輕聲的問道:“余公子,是不是叨擾到你了?”

    余燦搖搖頭,“怎麼會?”說著掃了眼四周,見邊上只站著兩個隨從沒見著其他兩位皇子,便又問道,“只有你一個嗎?”

    “嗯,我跟太子哥哥出來的,二哥有事沒能出來。太子哥哥現在去忙了……”裴君若仔細的回答著,心裡卻如小鹿亂跳,等了這麼久,算了這麼久,她終於能單獨見到他了。

    裴君若每次出宮都是跟著兩位哥哥的,只是他們也不是天天出宮,出宮了她也不能次次跟著,就算跟著也不能就那麼隨便把余燦喊出來,她得掐好了時機,而在這三個月裡,她暗暗摸索出了太子的出宮規律。每月逢五逢十太子都要出宮玩一次,去的是那養著美人的院子,他去尋歡作樂,她自然不能跟著,所以就會被打發著自己玩。通常她是和裴君弘一起被打發的,而如果裴君弘在,她就不好把余燦喊出來,所以她得找個裴君弘沒出宮的時機。這陣子裴君弘有事在忙,就再好不過!

    余燦不知道裴君若為了見他一面費盡了心機,只有些茫然的問道:“那你喊我出來有什麼事?”

    裴君若沒有立即回答,只先讓兩位隨從退下。余燦對此皺了下眉,心想難不成她有什麼重要的事?

    “余公子,我想讓你再幫我調兩瓶香。”誰知,裴君若卻這般說道。

    余燦愣了愣。

    裴君若以為他不樂意,忙又從荷包裡掏出幾張銀票,聲音有些焦急:“我不會白讓你調香的。”

    余燦看著上面的數額有些吃驚,五百兩的面額,一共好像有三四張。

    裴君若見他盯著銀票不說話,也沒法在他臉色看出什麼表情,心裡就更加惴惴,“我……上次不小心打碎了,算作賠禮的。還有的就是這次的……上次帶回去的那瓶香我很喜歡……我母妃也很喜歡……是……是她讓我找你再調香的……”

    生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裴君若便紅著臉補了一句又一句,說到最後咬緊了唇,只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余燦。

    而余燦聽著那些話,心弦被撥動了,“你母妃?”

    “嗯!我母妃是寧妃,她非常喜歡你調的香,原本她不愛用的,可上次看到後就用上了……”裴君若忙不迭的說著母妃對香的歡喜,試圖來取悅余燦。

    余燦卻恍若未聞,只變了臉色道:“她知道是我調的香嗎?”

    裴君若這會覺察到了他的怪異,聲音更小了,“是……我之前提了一次……余公子,你怎麼了,是不是不高興?”

    “哦,不是。”余燦趕緊回神,試圖恢復如常神色,生怕被她看出端倪,他別過臉,低下了頭。

    “那你願意給我調香嗎?”裴君若小心翼翼的又問。

    “……嗯。”雖然不知道那位寧妃是不是,但他終究不能拒絕,因為,如果是的,那這香就是他們母子二人這麼多年來唯一的紐系了。

    裴君若見他同意,高興快了,想到什麼,又道:“你也不用全部做好了給我,嗯,每個月,每個月月中月底你來這裡,把香給我就好了,做好一瓶給我一瓶……”這樣就可以多見幾次了,“如果我有事不能來,嗯,那就挪到下次,我……”也不是每次都能順利出宮的,“你看,這樣行麼?”

    余燦對上她滿是期盼的眸子,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瞬間,裴君若的目光便如春花般絢爛了。

    “呀,都這麼久我也沒讓你坐。你坐吧,要喝什麼嗎?”意識到剛才忙著說話忘了這事,裴君若有些羞愧,見余燦似乎不願意,她又道,“余公子,你能跟我說說調香的事嗎?”難得見一次,她有好多話想說。

    “不了,我該回去了。”可是余燦卻有些不解風情,他是偷溜出來的,回頭容蘭找不到他又要問了,那丫頭可好像不怎麼喜歡裴君若的。

    裴君若聞言明顯的失望了,可是矜持使然他也不好再說什麼,便只能點著頭答應了,“那你把銀票拿著吧。”

    余燦望著塞在自己手裡的銀票,沉吟一下,拿了兩張放回了桌上,“一千兩夠調好幾瓶了,剩下的……你自己買點吃的玩的吧。”這就算是他做哥哥的一點禮吧。說著,瞅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裴君若心上的漣漪卻又因為余燦的這句“關懷”而蕩開了,她拿起桌上的銀票握在掌心,抿嘴笑了。

    ……

    余燦離開茶樓就要坐上馬車回家,可是在經過酒樓時又停了下來,他看到酒樓門前停著蔡將軍府的馬車。

    是小蔡來了。

    正是午後,酒樓裡客人都散了,伙計也去休息了,只剩下容梅在霹靂巴拉算賬,而邊上,容康跟小蔡也不知在說什麼,一個微微皺著眉,一個眉飛色舞手舞足蹈。

    “呀,阿燦,你怎麼來了?”容梅先看到了余燦,喊道。在酒樓裡待了幾個月,她的蠻橫已少,干練漸長,說話做事透著股爽利。

    余燦瞅了一眼小蔡,道:“我正巧路過。”

    “阿燦,快來!我正跟大哥說開分店的事呢!大哥說不能這麼著急,你怎麼看?”小蔡精神頭正旺,逮著余燦就大喊。

    余燦對這酒樓的事不太上心,只聽容蘭晚上嘀咕的時候說賺了不少,但具體的也不知道,見容康似乎不支持,便回道:“再等等唄。”

    “還等什麼啊!我在城北都看上一門面了,我跟你說,那地段可好了,十字路口,來往的人多呢,我……”

    說到這小蔡戛然而止,等了半天都不見下文,余燦跟容康都有些疑惑,抬頭一看,卻見小蔡嘴巴還是“我”的口型,眼睛卻直盯著門外,神情極為復雜,似酸楚,似憤然。

    余燦心驀地一跳,轉身望去,卻見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一輛馬車,一個神容憔悴的女子正顫巍巍的扶著一個衣著華麗滿臉倨傲的男子下來。

    “你要死啊,會不會扶人啊,你想要摔死我是不是!”女子身子羸弱,無甚力氣,在男子跳下馬車時難以撐住胳膊晃了一下,於是男子落地時不穩踉蹌了一下,被激起了怒火,男子一腳將女子踹倒在地上,厲聲罵著,同時,手中的鞭子又揮了上去。

    “啪”的一聲響,女子擋住臉的胳膊被抽出了一道紅印,頃刻間,疼得臉色刷白,明眸之中溢滿淚水,只是畏懼著男子,她緊咬著唇不敢讓眼淚掉下來。

    男子還覺不夠,看著摔倒在地的女子只覺嫌惡,又想揮鞭抽去,而在這時,樓內衝出了一個人,攔道:“住手!”

    余燦一看到那兩人的面孔就有種不好的預感,現在見小蔡衝出去,便知道事情要大不好了。

    來者都是熟人,倨傲男子就是早積了前怨的太子殿下,女子則是原來天香樓的紅牌,也是小蔡曾經心尖尖上的人――流蘇!

    可是太子跟流蘇怎麼走到一起了?之前在笑閑齋時,太子不是表露出對流蘇不敢興趣了麼?

    恍然間余燦又想起了一件事,那時候孫秀才好像說過,流蘇被人贖身了……

    難道贖身的人就是太子?!

    余燦想起了這樁事,小蔡氣急了卻根本沒想到,他衝到兩人跟前就將那鞭子一把拉扯過來丟掉,隨後又衝著太子道:“你怎麼亂打人呢!”

    “本太子打狗要你管!”太子揚著下巴,囂張極了。

    小蔡大怒,想要再說,卻被流蘇拉住,“蔡公子,別說了,別說了。”

    太子一臉得意,“賤貨,告訴他,你是本太子的什麼?”

    流蘇抿緊嘴,淚水難以抑制的爬了出來。

    “快說!”太子暴怒,“你要不說看我怎麼收拾你!”

    流蘇受了驚嚇,眼淚滾滾滴落,“主人,我是您的狗。”

    “流蘇!”小蔡驚吼道。

    流蘇捂臉,淚水從指間溢出,“蔡公子,你別管我了……主人,主人,賤婢跟您回去好不好,您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們回去好不好。”

    “滾蛋!”太子不耐煩,一腳又將她踢開,

    而在糾纏間,流蘇的衣袖掀起,露出了布滿鞭痕的胳膊,青青紫紫,沒了一塊好皮膚。小蔡一看急了眼,“這是怎麼回事?!”

    “蔡公子,你別管了!求你別管了!我已經是太子殿下的人了,你快走吧!”流蘇痛哭著哀求,倒像是怕連累了小蔡。

    這時,小蔡終於意識流蘇被人贖了身的事了,於是整個人似被釘住了般,沒法動彈了。

    太子也不再管她,只對著怒氣衝衝的小蔡道:“我聽說這家酒樓你也有份,那今天本太子就賞一回光!”說著,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流蘇見著,也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跟了過去,走到小蔡跟前時,淚眼婆娑的搖了下頭,低聲道:“別管我。”

    小蔡見狀,鬧得又要撲上去,幸好被余燦死死拉住。

    “你放開我!”

    余燦不聽,拽住他的胳膊就將他往外邊巷子裡拉。

    “你上去要做什麼!”等制住小蔡後,余燦又問道。

    “揍不死他!”小蔡狂躁的像只野獸。

    “他是太子!”余燦喝道。

    “她是流蘇啊!”小蔡吼的更厲害。

    她是流蘇啊,他一直當成寶的流蘇啊,現在竟被糟蹋成了這副樣子!

    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將她忘了,他也真的不想再想起她了,可剛才看著那一鞭子被抽下,他的心還是疼了!

    “你別拉我!我要揍死那混蛋!”小蔡怒不可遏。

    余燦一把將他推倒在牆上,厲聲道:“你難道看不出來他是故意上門找你不痛快的麼!”

    小蔡抬起頭,“什麼意思?”

    “流蘇剛才說的話你沒聽明白麼!”余燦有些生氣,“她讓你別管!”

    小蔡貼在牆上,半晌沒說話。

    “他知道你在這裡,知道你跟流蘇的關系,所以故意上門來的,就是為了讓你看看現在流蘇在他跟前就是一條狗,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余燦垂眸,道:“他心裡不痛快。”

    “……”

    酒樓的包間內,太子將流蘇壓在桌上,一把撕扯開她的衣裳,使勁掐弄著她滿是傷痕的身軀,“賤貨!我讓你還想著你的舊相好!你讓我不痛快我就讓你生不如死!我倒要看看,你現在這賤樣,那小子還會看上你!”

    “主人,主人,你饒了我吧!”流蘇疼得臉色死白,身子直發抖,而想著他有的那些手段,她更是萬念俱灰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天香院數年,聽過的手段不少,可跟他的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明明一開始他也笨拙的很,為什麼現在一下子變成這樣?

    是看到她寫的那些信後被激怒了,還是……他從哪裡學到了……

    當粗長的鞭子的柄狠狠插入直襲內壁的時候,一陣劇痛襲來,流蘇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而看著被自己蹂躪的不成樣子的女人,太子心底突然湧現出一絲暢快,隨後解開自己的衣裳,扯開她的嘴,就一把塞了進去。

    腦子裡,浮現出的是在老二的書房裡無意看到的那些物什……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9:24

53
     
     流蘇是被拖回馬車的,衣衫不整,步子虛浮,整個人就跟去了半條命似的。彼時小蔡正蹲在樹下聽著余燦說話,看到後騰地站起,余燦生怕他要惹事,趕緊拉住他的胳膊。

    太子本來要上馬車,無意瞅見巷子裡的他們便停了下來,轉身一望,目光輕蔑,富態的面龐上盡是不可一世的蠻戾。想著剛才她半死不活著還連連作嘔的樣子,心裡又來了火,於是一腳又重重的踹在了她的心窩裡。

    流蘇已經虛弱到了極點,被踹到在地也不哼了,只趴在地上咳嗽,而這一咳,血就吐了出來。

    “流蘇!”猩紅灼痛雙眼,小蔡推開余燦就跑了過去,卻被太子的隨從攔住又一推,頓時他就摔倒在了地上,同時只聞“哐”的兩聲,兩把劍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小蔡再動彈不得,可是他看著太子的目光卻似淬了毒般,滿是仇怨。

    “老子殺了你!”怒極,他嘶吼道。

    余燦驚得臉都發白了,趕緊上前推開侍衛,又捂住了小蔡的嘴,這可是大逆不道要命的話啊!

    “小蔡你閉嘴!”他在他的耳邊厲聲道,感覺到他的掙扎,又死死壓住不讓他動彈,小蔡痛苦的不行。

    太子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的狼狽,心裡的氣莫名的沒了,反而感到很愉悅,對於小蔡這話竟也不惱,只是覺得很可笑,他可是堂堂一個太子,就這麼一個低賤的孬種有什麼本事能殺了他,不過就是被氣瘋了口不擇言了!氣瘋了,哈哈哈,這個認知讓太子心情更好了,但他也沒想著就這麼放過小蔡,今日他就是被流蘇這賤貨惹怒了所以專程過來尋他的!

    “來人!給我掌嘴!敢對本太子無禮!”臉一沉,他喝道。

    眼看侍衛一步步上來,小蔡也氣得又要撲出去大有同歸於盡的架勢了,士可殺不可辱,跟你拼了!

    余燦身子也繃緊了,攔著,小蔡要被挨打了,不攔著……

    正在氣氛僵硬到極點時,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一聲急喚――“哥哥!”

    眾人轉頭,卻見自斜對面茶樓裡衝出一個人影,正是裴君若。

    裴君若自余燦走後就一個人坐著喝茶想著事,午後安寧讓她有些怏怏欲睡,生怕睡著了,就走到窗口眺望,而這一看,就驚著了,只見對面太子哥哥竟一腳將人踢翻了,而余燦就在邊上!一看都是見過的,她又知道太子的脾性,生怕事情鬧大,趕忙走下來攔阻。

    太子一看到她,眉頭一皺,粗聲道:“你怎麼在這?”

    裴君若從沒這麼焦急快速的跑過,站在太子跟前氣都有點喘不上來了,她飛快的掃了一眼余燦後,回道:“我……我……我只是……只是正巧路過。”

    太子看她喘得厲害,緊皺眉頭一臉嫌惡,“你投胎不成!跑這麼快一口氣提不上來死了怎麼辦!”到時候他還不麻煩死!

    裴君若臉更紅了,下意識的就要低下頭,只是余光看到邊上的人,又抬頭道:“太子哥哥,時候不早了,我們趕緊回宮吧,今晚還有筵席呢……”

    一提醒,太子想起了還有正事,想著回去晚了母後找不到人又要訓了,便忙喚著侍衛上車,走到馬車邊時,想起小蔡還在邊上跪著,又頓足回頭道:“這回就饒你一條小命!”隨後又踢了流蘇一腳,“把她丟上去,本太子還沒玩夠呢!”

    小蔡聽得這話,攥緊雙拳,青筋暴骨。

    ……

    裴君若是揣著萬分復雜的心情回到皇宮的。她早就知道太子哥哥在別院養了個女人,卻沒想到竟是流蘇姑娘,那時候在笑閑齋太子哥哥都已經表露了對流蘇姑娘的不屑,按他那驕傲的性子,鄙棄的東西是不會再要回來的,那他怎麼又和流蘇姑娘在一起了?裴君若覺得有些奇怪,便又不著痕跡的詢問。而太子是個藏不住話的人,把流蘇送回別院時又惹了一肚子火,回來途中便逮著她泄氣,打打罵罵間就把事情支離破碎的說了出來,裴君若素來聰慧,連聽帶猜便明白了來龍去脈,然後便有些吃驚。

    原來,太子哥哥把流蘇姑娘贖回又養起來,還是二哥出的主意!

    裴君若對這二哥很親近,覺得宮裡就他對她好了,所以現在知道了這事,心情就有些復雜,因為那天從笑閑齋回來時,她還疑惑的問他“二哥,你說流蘇姑娘跟那位蔡公子之間有真情嗎”,她記得當時他還猶豫了下,回了個“應該有的”。

    那既然知道了他們是彼此喜歡,又為什麼要讓太子哥哥奪人所愛,又不是不知道太子哥哥是什麼人……

    裴君若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心情就莫名有些沮喪,走路也沒看前面,以至於當頭頂響起裴君弘的聲音時她猛嚇了一跳。

    “二哥……”她閃爍著目光道。

    裴君弘近日聽著皇後的吩咐忙著給太子收拾爛攤子,焦頭爛額的折騰了好幾日,精神有些不大好,此時見裴君若神色有異,皺了下眉頭問道:“若若,怎麼了?”

    裴君若搖頭。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裴君弘依然笑若和風。

    “沒……沒。”

    裴君弘笑了笑,沒繼續追問,只是從袖子中掏出一支釵子,道:“辦事時看到的,心想你一定喜歡。”

    裴君若接過那支珠釵,再抬頭看向裴君弘帶著倦意的神容時,心動了一下,隨後擠出一絲笑容道:“謝謝二哥。”

    ――二哥對自己,是真的好。

    裴君弘見她面色緩和下來,嘴角一勾,又狀似隨意的問道:“今天跟太子哥哥出去發生了什麼好玩的事?”――她是剛從宮外回來,這般心事重重定是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裴君若正往前走,聽到這話腳步一滯,感覺到手中珠釵的涼意,又低聲回道:“也沒什麼好玩的,只是太子哥哥又惹事了。”

    一個“惹”字,低若蚊蠅。

    裴君弘眼睛一眯,不急不緩問道:“怎麼回事?”

    裴君若沉吟片刻,回道:“流蘇姑娘心裡還有蔡公子,他氣的很,便找去了,差點又打起來。”

    “哦?”一抹精光掠過雙眸,裴君弘看著裴君若,頓了頓,又笑著問,“若若可是嚇著了?跟二哥說說當時的情況吧。來,我們進去說,這裡風大,你身子不好小心著涼了。”

    感受著少之又少的關懷,裴君若心裡暖暖的,便將聽到的看到的事說了出來,有些事情她本想隱瞞,可裴君弘不動聲色的巧妙問詢,那些隱瞞的事就被他一點一點的套問了出來,包括她知道了把流蘇姑娘圈養起來是他的主意這件事。

    “所以,你之前見到我有些緊張是因為這件事了?”裴君弘是個聰明人,一下看出了裴君若的心事。

    這時候裴君若也不想著隱瞞了,只點頭道:“二哥,你既然知道他們是一對,又為什麼拆散他們呢。你都不知道流蘇姑娘現在好可憐……”

    “若若。”裴君弘出聲打斷。

    “嗯?”裴君若抬頭,看到他目光變得憂傷時,心一下有些沉。

    “若若這是在怨二哥麼?”裴君弘的聲音有些難過。

    “沒有……”裴君若怯了。

    裴君弘抬起頭看向遠方,俊秀的面龐上全是哀戚,“二哥也不是有意為之的……你也知道太子哥哥的性子,那天他雖然當著眾人面說了不喜流蘇,可心裡還是惦記著……畢竟……宮中無顏色,太子哥哥身邊的人姿色都平庸,他見著這麼個貌美的,肯定動了心。看上了又得不到,他心裡就氣,就想想法子尋蔡德全晦氣,我生怕他又惹了事,遷怒眾人,所以就想了那個法子……一個是貴族子弟,一個只是青樓女子,那天他們鬧僵了,二哥便想他們逢場作戲,蔡德全回頭就會忘了這人的,那倒不如讓太子哥哥滿意了,也就不會再生端倪了……”

    “可是二哥,你那天說他們之間是有真情的啊?”裴君若質疑道。

    裴君弘嘆了口氣,又是哀傷又是無奈,二哥之所以這麼說,不過就是想讓你看到的都是美好的東西……”

    這話一說,裴君若無言了,只看著裴君弘,心起漣漪。

    裴君弘見狀,拍了拍她的頭,又道:“只可惜,二哥到底還是想錯了,他們之間確實是有真情的……是二哥錯了呀……”

    “二哥……”看他那麼自責,裴君若心疼了,“二哥,這也不能全怪你……太子哥哥從來是想得到就會不折手段的得到的,真怪不得你……”

    裴君弘聞言,目光一轉,嘴角噙出一絲笑意。

    半晌後,他又隨口問道:“那個蔡德全真的對太子哥哥說了‘我要殺了你’這話?”

    “嗯。”這時的裴君若又已對他一副依順的樣子。

    裴君弘眼睛一彎,嘆道:“倒真是膽大的很。”

    “誰說不是呢。”裴君若低頭應和道。

    裴君弘看了她一眼,柔柔一笑,隨後又抬起頭望向天空,嘴角的那抹笑也在抬頭的那一刻變得意味深長……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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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舫裡,小蔡靠著欄杆仰著頭,手裡端著酒,心裡有些悶,天上白雲瞬息萬變,化成千奇百怪的模樣,他看著,莫名想起自己曾經養著的那只狼。

    那只狼他養了好久,誰知被咬了一口,他的父親知道了一把將它打死了,他難過了好久,不是難過自己被咬了,而是難過它就這麼沒了。那是他養的第一只寵物,他對它寄予了很深的感情,所以他忘不了。可是到後來他再也不敢流露出任何不舍的感情,因為那些玩伴知道後一個個過來笑話他。

    他們是京城裡公子哥的翹楚,一個個都身份非凡,怎麼可以為了一個玩物傷懷呢,多丟身份,多傷臉面!

    是的,玩物,在他們的眼裡,小白狼只是玩物,可以玩耍,可以戲弄,就是不能當成伙伴,當成朋友。

    小白狼是,流蘇也是。

    所以當他知道自己又被咬了一口後,哪怕心裡痛苦的要死,卻也要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不追究,不詢問,怕失了面子又被人笑話。

    可是,心底的那些事瞞得了別人,又怎麼能夠瞞得了自己呢?

    天上的雲吹散又聚攏,小白狼最後慘死的景像變成了那天流蘇被拖走時氣息奄奄的樣子,想著她最後看向自己那抹無助又絕望的眼神,小蔡的心刺痛了。

    她會不會已經被折磨死了,會不會……早就陰陽相隔了?想到這種可能,他的拳頭又攥緊了。

    他很想找到流蘇,也已經讓人暗地裡幾番打聽她的下落,可是太子將她藏得太好,誰都不知道她究竟在哪裡了。

    太子……想到這個人,小蔡的眼睛裡又燃起了憤恨的光芒。

    這時,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請問是蔡公子麼?”

    小蔡轉頭,卻見邊上不知何時停著另一艘船,一個年輕的俊秀男子正站在船頭笑意吟吟的看著他。認清是誰後,他站起了身,“二殿下?”

    ……

    “你找我?”搭了船板,上了同一條船,坐定後,小蔡問道。

    “嗯。”裴君弘回答的很干脆。

    小蔡疑惑了,他一個皇子找自己有什麼事?

    裴君弘沒有立即說明,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為難樣子,這大大的勾起了小蔡的好奇心。想到他剛才所想的,心裡猛一跳,別不是流蘇出事了吧!他又是個心直口快的,於是想到什麼便立馬說了出來,渾然沒在意自己的心思暴露無余。

    裴君弘沒料到他反應的這麼快,錯愕一下後抿唇淡笑,“如果流蘇姑娘知道蔡公子對她的事如此焦急,一定頗感欣慰。”

    “什麼意思?”小蔡身子繃緊了。

    裴君弘安撫道:“你且放心,流蘇姑娘暫時沒事……”

    話雖這麼說,小蔡的心卻更揪起來了,“這個‘暫時’是什麼意思!”

    裴君弘沒有回答,只是從邊上拿出一個信封放在了小蔡的面前,“這是流蘇姑娘寫給你的。”

    小蔡聽得這話,抬起頭,眼睛裡滿是驚疑,而後他連忙將信打開,一字一句的看下去。

    信上,訴說著一個女人滿滿的深情以及無奈。

    她是天香樓的紅牌,沒曾想有一天會被將軍府的少爺一眼相中並長日疼愛,一開始她覺得自己命再好不過,也堅定的相信他終有一天會將她贖出去並且結為夫妻然後白頭偕老,可是很快,耳邊有了質疑的聲音。他們說,名門豪族,如何會娶一青樓女子為妻,就算給你贖身,也不過是為妾為婢,他日有了主母,下場會凄慘無比,更何況,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他今日能寵你為寶,他日玩膩了,便棄如敝履,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得給自己做個長久打算。

    最初聽到那些話時,她還不信,可漸漸的,她的心動搖了。小蔡是個慷慨的恩客,但不是有錢的金主,而且玩心太重,根本無法安心托付。她嘗試著勸導他做些正經事,可是他常常當成耳旁風,一來二去,她的心漸漸冷了,但依然不死心。接著,她開始聽媽媽的話接些客人,並非賣身,只是獻藝陪酒,她想著攢些銀兩好給小蔡幫她贖身,可是沒想到,就這麼走錯一步,什麼都毀了。

    笑閑齋那事,並不是她自願去的,而是迫於太子的威勢無奈而為,所以被小蔡看到後,她想要解釋的,奈何他已不信,

    絕情的話說出,傷了兩人的心,她黯然離去,卻依然奢望也許明日他會回來,可是一日日過去,他再未踏足一步天香樓,而到最後,她終於等來了有人相贖,卻不料,那只是個地獄……

    信的最後,字跡模糊,卻是一句――“從來情深,奈何緣淺。甚幸之,彼時佳年,與君親密無間……願只願,後會無期,好自為之……”

    吾幸之,彼時佳年,與君親密無間……願只願,後會無期,好自為之……看到最後,小蔡淚流滿面。

    那麼多事,她從不說起,他便從來不知……

    從來不知!

    騰地站起,想要去尋,卻被攔住。

    “我要去找她!”小蔡吼道。

    裴君弘道:“你應該已經知道,流蘇姑娘被我大哥圈養起來了。這是早先日子她背著我大哥偷偷寫的,我想,原本是要派人送交給你的,只是……還是被我大哥發現了……”

    轟,一盆冷水從頭澆下,透心涼。

    裴君弘看著他的目光帶著些惋惜跟同情,“我大哥他……他的性子你應該見過,看到流蘇姑娘偷偷給你寫的這封信後就暴跳如雷,然後……”

    然後流蘇就被蹂躪得不成人樣!小蔡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

    裴君弘拍了拍他的肩,又道:“這封信是我從太子那拿到的,看了之後很是唏噓,我也曾與流蘇姑娘有過幾番交談,是個很好的女子,所以……我也不知將這封信交予你合不合適,不過我想,流蘇姑娘當初給你寫這封信除了跟你道別之外,也是想解釋自己的清白,那麼如果到最後你都對她心存誤解,她一定會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小蔡緊張的不成樣子。

    裴君弘張了張嘴,好似懊惱自己失言了。

    “你快告訴我!”小蔡厲聲道。

    裴君弘為難道:“你不用擔心,她現在還活著,只是,只是不大好而已,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太子他……唉。”

    又是意味深長,又是嘆惋之氣,小蔡終於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襟就問:“她現在在哪裡!我要去找她!”

    邊上隨從見狀,拔劍欲上前,裴君弘趕忙攔阻,喝令他們退下,隨後又對小蔡道:“蔡公子,稍安勿躁。”

    “我怎麼可以不焦躁!那混蛋太子就是個禽獸,說不定下一刻流蘇就會被他弄死了!我要去救她!你快告訴我,她到底在哪!”

    裴君弘見他躁動到了極點,嘴角一勾,隨後臉色一變又攔著道:“蔡公子!你先坐下!”

    小蔡憤然。

    裴君弘繼續道:“我想流蘇姑娘也是不願意你牽扯其中的,你還是罷了吧!”見小蔡不聽,嘆了口氣後又道,“哎,看來我當真是多管閑事了,就不該將這信拿給你看……不過,為了你好,我是不會告訴你流蘇姑娘的藏身之處的,太子殿下不是誰能惹得起的……”

    “我不會讓別人知道是你告訴的!”生怕他不信,小蔡又道,“我只要去看她一面就好了!”

    裴君弘搖頭:“蔡公子,你是蔡老將軍的獨孫,是我大延國未來之棟梁,我不會讓你陷於危境的!至於你與流蘇姑娘的一片深情,著實讓人感動,可是如今也只能報以遺憾了。流蘇姑娘是個好女人,只是命不好,所以她的一份真情注定被辜負了……哎……”語畢,裴君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去。

    小蔡愣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半晌沒有言語,許久之後,他神情一肅,握緊拳頭厲聲道:“我不會辜負她的!你不告訴,我自己去找!哼!”說完,甩袖離去。

    裴君弘看著他跳下夾板憤然離去,嘴一抿,輕輕吐出了兩個字――“蠢貨。”

    ……

    小蔡開始瘋狂的尋找流蘇,越找不到,越想找到,連日連夜,寢食不思。忙於此事,他也不再前來酒樓,不過他時不時的就會消失上一陣子,酒樓裡的諸人早已司空見慣,所以這次大伙也不感到奇怪。

    天氣越來越冷了,樹上的葉子枯黃掉落,眾人也脫了單衣換上了夾襖。

    因為天冷,容蘭晚上就愈發不願動彈了,此時感覺到余燦往自己身上蹭,手伸進自己的裡衣裡,呼吸也變得局促時,便揮手撣開了。

    “不要,好冷。”

    余燦聽到這話卻是郁悶的不行,“都好久啦!”

    半個月前,余老侯爺受了風寒又小病了一場,容蘭便忙前忙後伺候著,還要顧著酒樓,於是到了晚上就累得不行不想動了。好不容易余老侯爺病愈,她又來了月事,於是一下又五六天過去了,現在算算,差不多都半個月了!

    “好久就好久唄,現在天這麼冷,會著涼的……”每次都變著花樣來,動來動去不凍著才怪!

    “那我不鬧太大不就行了。”余燦聲音有些可憐。

    容蘭瞅了他一眼,道:“我才不信你呢!”說著被子一卷,翻身睡去了。

    余燦看著她晾給他的後背,有些生氣,“你怎麼這樣啊!”她可是他的妻子啊,都不給行房的!

    容蘭不搭理他,扭了扭身子徑自睡得歡。

    余燦氣不過,掀開被子扳過她的身子就壓了上去。容蘭被壓疼,也氣了,推著他不說,還咬上他親下來的嘴。余燦吃痛松開,臉色更不好看了。

    容蘭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也嚇著了,支起身就問:“你沒事吧?”

    這時候的余燦已經氣到極點了,也不應話,掀了被子就下床。

    “你去哪呀?”容蘭問。

    “不要你管!”余燦丟下一句話後就走了,氣呼呼的也忘了身周的寒涼。

    容蘭聽他摔門聲,撇了撇嘴,心想她好像過分了。

    余燦一出門,就感到了冷意,打了個寒噤後就往書房走。小香正好在外面,見到了連忙跟上,問道:“三少爺,這麼晚了你還要去書房麼?”

    余燦悶悶的應了聲,隨後又道:“你去給我鋪床,今晚我睡書房!”

    小香一聽有些驚訝,而後又有些驚喜。

    主僕二人走到書房內室,一個坐在椅子上生悶氣,一個到床邊鋪床。

    小香今年十六歲,身量已經長開了,窄肩纖腰細很是婀娜,此時她的心裡有些惴惴,因為想起了前幾日余夫人的那句話。

    余夫人說:“你是三少爺的人,以後也花點心思。”

    這句話很有深意,小香卻再明白不過,其實她被送給余燦那天她就知道自己是他的通房丫頭,她也一直等著有一天履行自己的職責,誰知道一兩年過去余燦一直沒碰她。不過她也是個本分的,惑主之事她也沒臉面干,所以就想著等哪天少爺自己開竅了再說,結果這一等,就等到了現在。原本她想著少爺娶了妻圓了房之後就開竅了,也就會碰她了,畢竟一個月裡主母總是會有身子不便的時候,可誰知容蘭嫁過來半年多了,余燦始終與她恩愛,從不曾沾過別的女人!

    一開始她也有過亂七八糟的念頭,不過想想也就罷了,畢竟她還是挺喜歡容蘭這位少奶奶的,和氣,還大方,她想著,只要自己規規矩矩的,以後總是有機會的。

    可沒想到,機會來得這麼快!

    看三少爺的臉色,好像是不大高興,這麼晚從房中出來,那應該是跟三少奶奶鬥氣了,那麼,這是賭氣了才跟自己的嗎?

    小香抿了抿嘴,心裡緊張起來,同時又暗暗慶幸,幸好剛才洗完了澡,不然三少爺那麼愛干淨說不准就嫌棄自己了。

    不知不覺間,床已經鋪好,小香深吸一口氣,回頭道:“三少爺,好了。”回頭瞧見余燦正定定的看著她,臉一熱,忙低下了頭。

    余燦一直在看著小香,不過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心卻不知道飛到了哪裡。他也想起了前幾日母親的話,是提醒他還有個通房丫頭的。

    余燦不知道余夫人提醒他是擔心容蘭一直無孕是他的問題所以想讓他在別人身上嘗試一下,他始終以為母親跑來說這番話只是不喜容蘭的表現,所以聽到這提醒他只是敷衍的應了聲全然沒當一回事,他想如果真跟小香睡了容蘭一定會不高興,可沒想到,他心裡想著這丫頭可她卻一點都不體貼他!

    真是太過分了!

    余燦越想越覺得委屈,越想越覺得生氣,所以猛一站起身就朝床邊走來。

    小香看他走近,緊張的手心裡都冒出了汗,“三……三少爺……”

    聽到這聲,余燦恍然回神,看到站在自己邊上的小香後,目光中閃過一絲疑惑,不過很快又道:“鋪好了你就下去吧,我要睡覺了。”

    小香睜大眼睛,難以置信,不過最後還是垂下眼皮走了出去。

    到底是她想多了。

    余燦躺在冰冷的床上感覺不到絲毫寒意,這會他又氣得夠嗆了。這丫頭現在越來越不像樣子了,沒事就往酒樓跑,也不知道陪陪自己,什麼相夫教子,什麼溫柔賢惠,和她一點干系都沒有!這麼久沒那個了想要了,她不但不配合還咬自己!

    感覺到唇上殘余的疼,他氣得肺都炸了!

    她怎麼就不能像若若那樣溫柔聽話呢!

    這個念頭一冒出,余燦望著帳頂的目光動了動,而後表情有了細微的松動。

    這陣子,他又和裴君若在茶樓見了兩次,一開始他也不願久留,放下香就想走,可是看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坐著又有些不忍,所以就坐下來陪了一會,而這一陪他就不想走了,因為裴君若想要他留下便絞盡腦汁想話題,而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只能說自己的事,而一旦說起自己的事,寧妃便會難以避免的被說進來,於是他一聽便被提起了心,裴君若看他好像挺喜歡聽宮裡的事的,便會著重講那些,所以他們見面的時間越來越長,從一開始的片刻都快變成大半個時辰了。

    越接觸,他也對這個妹妹慢慢接受了,畢竟那是一個多麼懂事溫順跟善解人意的姑娘。

    比那野丫頭好多了!

    哼!

    想到這裡,余燦又氣上了。

    而在突然間,他的耳朵豎起來了,因為他聽到了一聲“吱嘎”的推門聲,隱隱的還有一個輕微的腳步聲越走越近。

    “誰呀?”他支起身問。

    “官人,我來啦。”聲音透著俏皮,不是容蘭還是誰!

    余燦一聽,眉頭皺緊了,“你來干什麼!”

    黑燈瞎火裡,隱約見著個人影跑到床邊,身上帶著股冷意。

    容蘭打了個哆嗦,也不多話,鞋子一脫就爬上床鑽進被窩,緊緊貼住他的身子後,直呼:“冷死了冷死了!”

    手是冰涼的,貼在肉上激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余燦拉開她的手道:“凍死我啦!”

    容蘭嘿嘿笑,繼續摟進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懷裡道:“官人,我來給你道歉噠。”

    “……哼!”余燦扭頭不理。

    容蘭昂頭咬住他的耳朵,呢喃道:“官人,現在我不怕冷啦。”

    余燦眉頭動了一下。

    容蘭見他沒反應,咬了下唇,隨後手伸了下去。

    余燦身子一緊,伸手攔住,不讓她得逞。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把他當什麼了!

    “官人,你還生氣吶。”容蘭卻有些委屈了,眨巴著眼睛道。

    余燦郁悶,手卻松開了。

    容蘭狡黠一笑,一翻身壓在他的身上,舌頭舔了下他的唇,屁股也扭了扭,感覺到下面硬硬的,又親上他的唇道:“官人官人不要生氣啦。”

    余燦被撩撥起了,又氣又想的,便用力咬住她的舌頭,又用力拍了她幾下屁股,完了,一翻身將她反壓下,重重的親了下去。

    容蘭先前是忙於他日沒了這的心思,如今被揉捏了幾回,身子裡被擱置許久的酥癢感覺又襲了上來,眼睛裡也有了媚意,她挑弄著丁香小舌與余燦纏綿,手也伸進他的衣衫撫摩起來。

    余燦被點著火,欲念更加洶湧,扯掉她的褻褲分開她的腿架在自己腰上後,便一把頂了進去。沒有試探,有的只是怒氣的宣泄。

    這麼一來,容蘭吃痛了。許久不經事,蜜處早已緊窒,未經濕潤,一切依然干澀,所以猛一刺入,她嗚咽一聲,皺起了眉。可是余燦不管,這會他正在氣頭上呢,所以摟起她的腰就抽插起來。

    刺激太過猛烈,容蘭下邊的水很快溢出來了,痛楚減少,快慰便洶湧了。

    “官人,慢點,慢點!”

    余燦哪裡管她,勁更大了,手也用力掐住了她的臀肉,容蘭動不得,只能任她鞭撻,而沒幾下,她一痙攣,便丟了。

    緊吸的蜜處絞動著龍首,余燦悶哼一聲,而後更加猛烈的挺動,容蘭還未來得及從一陣暈眩中回神,就又被另一陣暈眩侵襲。

    好不容易感覺到身上的人繃緊了身子不再動了,她才艱難的呼出一口氣,“官人,你還生氣麼?”

    余燦趴在她身上勻著氣息,聽到這話心底的氣又上來了,他恨恨道:“你一點都不好!”

    容蘭舔著臉笑,“不好你還親我。”

    “……哼。”一臉的嫌棄。

    容蘭拉了拉被子,將兩人蓋好,又道:“那現在不生氣了哈,可以睡覺了不?”

    “……”這是在敷衍了事麼!心裡有氣,腰又狠狠一挺。

    容蘭感覺著體內那物又蘇醒了,睜大眼睛道:“你怎麼又來了!”

    余燦不說話,只將她一翻身朝下,隨後又中重重的刺了進去……

    被窩裡暖了又冷,冷了又暖,來來回回折騰了幾次,等到裡面都浸染了些汗水蜜水後,兩人不動了,只紅著臉喘著粗氣。

    “官人,不要再來了,我吃不消了。”容蘭趴在余燦的身上,虛弱著道。

    余燦閉著眼,一臉饜足,也不再折騰了。

    容蘭看他不動,掙扎著起身,余燦察覺到,一把又摟住了她的腰,睜開眼問道:“你要去哪?”

    “喝水啦!渴死啦!”容蘭咕噥道。

    下了床,腿有些打飄,外加黑燈瞎火的,容蘭便一路扶著走。至桌邊,摸索著茶壺,好不容易碰到了,想要提起,可是手一陣沒勁,一拖之下,只聽“啪嗒”一聲,似什麼被碰翻掉地摔碎了。

    “什麼東西?”容蘭心想大概是碰翻了杯子,可聞到一陣濃烈的幽香時覺得不對了。

    而當余燦聞到那味道時,精氣神全部回來了,他騰地坐起下床跑到桌邊,蹲下一看,臉色變了,只是夜色太重,容蘭也沒瞧見。

    “這是什麼?”容蘭又問道。

    余燦這時心情有些低落,這是他新調的香,明天就要給裴君若送去的,現在被打碎了……不過想著容蘭知道後麻煩,便道:“沒什麼,回去睡吧。”

    容蘭卻已明白這是什麼了,“官人,這是香吧?”

    見被認出,余燦也不否認,“嗯。”

    “你調的嗎?”

    “嗯。”

    “呀,你什麼時候又調香了,我怎麼不知道!”

    余燦嘴一撇,心想你都忙著別的事,哪有心思管我!以前他在書房她還一直盯著,現在好了,他待在書房這麼久了她都沒發現!

    一想之下,又郁悶了。

    容蘭卻興奮了,“官人,這香是給我調的麼?”

    “嗯?”余燦愣了下。

    容蘭笑道:“上次我讓你給我調香你還不樂意呢,哼哼,你就是個嘴硬的。”

    余燦明白了,這是她誤會了。

    容蘭沒在意他的沉默,只高興的道:“那這瓶碎了,你就再給我調個唄。官人官人,你真好!”

    余燦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09:59:52

55

     那一夜折騰,容蘭還是受了風寒,於是臥床擤著鼻涕時看著余燦的眼神就帶著些小幽怨。余燦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所以回應她的目光有些愧疚,到了晚上也不敢在亂來,只老老實實的躺在她邊上睡著。

    而余夫人聽說她病了余燦還跟她行房,急壞了,趕著上門來阻止,生怕余燦被傳染上了。

    倒也不怪余夫人緊張,今年京城的冬天來得比較早,也比往年要冷的多,人們沒有預備,便一個個受凍病倒了,而這風寒還極易傳染,通常一個病了能連累一屋子的人!那這一屋子站著都能染上,同床共枕不是更要命!

    余夫人愛子心切,口氣便不大好,明裡暗裡還責備容蘭身為妻子不懂事。容蘭聽著委屈,眼巴巴瞅著余燦想讓他為自己說兩句,畢竟她病著也是拜他所賜,可誰知余燦垂著眼皮竟像是出了神渾然不在意的樣子,於是容蘭就有些氣憤了。

    余燦確實在出神,因為剛才余夫人說了一句“就連宮裡都有很多人病著呢,而且這病棘手的很,御醫都沒法做到藥到病除,那些個原先有疾的貴人說是都熬不過去了”。

    貴人,是誰?有疾的貴人,又是誰?慕容皇後一手遮天之下,宮裡的貴人就那麼幾個,原先有疾的,更是屈指可數!

    裴君若原先有疾,而在她的閑聊之中也說起過,“她”的身子也一直不好啊!

    余燦有些神不守舍,也就任由余夫人做主讓丫鬟在偏房鋪了床,並且到了夜裡時候當真睡在了那裡,這讓容蘭心裡很不舒服了。她倒也不是要跟余燦睡一塊,只是我被婆婆訓話了你不能當個沒事人一樣啊!

    容蘭生了病,本來就有些不舒坦,如今心裡再有了氣,便想著之後就不搭理他了!沒曾想她想著冷落余燦,余燦倒好,都不來找她了!一天兩天這樣,可把她氣得夠嗆。

    不過一問之下她豎起的眉又放平了。

    少爺這倆天都在坐什麼?一直待在書房。待在書房做什麼呀?門關著,奴婢不清楚。

    小香不清楚,容蘭再清楚不過。把自己關在書房偷偷摸摸的還能做什麼,還不是又調香了!

    一定是上次香被打碎了他又偷偷做了,嗯嗯,然後再拿過來獻殷勤哄她!

    這麼想著,容蘭眼睛一彎,笑開了,這混蛋就是這樣的,嘴上不喜歡說,就是會默默去做。不過這樣也好,總比光說不做的好。

    心裡一開朗,病也去得快,又喝了兩天藥她這病就好利索了。只是等她下了床出了門一問,又傻了,原來在她臥房休息的這陣子,侯府裡也遭了秧,余夫人自從她房裡離開後第二天就倒下了,也是染了風寒,接著她那房裡的丫鬟婆子也一個個中招了。為此余夫人又抱怨了好幾回,直說是被她害得。容蘭得知後,只覺六月飛霜都快冤死了!

    要是真是她傳開的,那阿燦跟她同睡了兩日怎麼沒事?小香一直伺候她怎麼沒事?婆婆真是欺負人!

    不過讓容蘭慶幸的是,這次的風寒余老侯爺倒沒受到影響,只安然無恙的待在院子裡喝茶曬太陽,除了有些無聊之外,其他一切都好。

    想著自己生了病已經有陣子沒去了,容蘭便想著去看看,走到院門口想到也有些時候沒見著余燦了,便又折回往書房走去。

    誰知剛過了青石磚裡走到廊道裡,就見余燦正開門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個小盒子。

    許是多日不見印像出了偏差,容蘭竟發覺他又長高了些,穿著身石青色暗繡雲紋錦衣,中間系著一根鑲著白玉的束腰,整個人顯得莫名修長挺拔,而且臉也似長開了,原來還帶著些沒精打采的少爺慵懶勁,現在倒凝著些精氣神,眉宇間也有了些微的英氣。

    容蘭看著歡喜,抿唇笑了。

    “你笑什麼啊?”余燦看她盯了自己半天突然笑了,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幾日不見,這丫頭倒似比原來更好看了。

    容蘭不告訴他,只走近道:“官人,你給我調好香啦?”

    余燦見她看著自己手上的盒子,心一跳,倒是把這給忘記了!看她就要伸手來拿,忙一收藏身後道:“它不是……它……它……它還沒好呢!”

    說完暗驚,差點就說“它不是給你的了!”

    容蘭見他眼睛眨著,說話還結巴著,皺起了眉,這可是他說謊的跡像啊!

    余燦看出容蘭懷疑了,忙又道:“你再等等,還沒好呢,好了我就給你!”他早就想好了,調完這瓶就給她調個最好的。

    至於這瓶,是真的不能給她的。上次那瓶香被打碎了,她又病了,再加上第二天又下雨,他就沒去茶樓,心想裴君若定也不會來了。不過那次不去,這次是一定要去的了,宮裡的貴人病了,熬不過了,他不確定是誰就不能安心,所以他得見到裴君若好好打探清楚,而要見她,得拿一瓶香過去。

    也就是為了趕緊把香調出來,他這幾日才一直待在書房門都不出一個。

    既然余燦都這麼說了,容蘭也就不再懷疑,反正他總是神神秘秘暗自搗鼓,那就隨他去吧,反正也不急,這麼想著,她便又拉著余燦的手道:“那我們去爺爺那吧,我都好幾天沒見到他了,可想了。”

    余燦想了想,應道:“好吧,那你等我一下,我把盒子放進去。”

    ……

    老爺子的院子裡栽了兩棵腊梅,現在正開得歡。容蘭一進院門就聞到了一陣暗香,見一株開得極好,又上前折了下來。

    “老爺子,我給你送花來了。”走到門口,她大聲喊道,只是一掀開布幔,看到屋子裡還有陌生面孔時又愣住了,“有客人嗎?”

    余老侯爺原本神色有些凝重,看到她後,堆上笑顏,“是蘭丫頭來了啊。”說著又對邊上站著的那人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那人應了聲便退下,只是走到余燦跟前時又抬頭瞄了一眼,觸及余燦也在看著他的視線時,頭一低,繼續走了。

    而這時的余燦,卻微微蹙起了眉。

    這人二十來歲,面白無須聲細,再加上走動時露出來的裡衣料子,應該是宮裡的太監不假。

    可是宮裡怎麼突然來人了?

    正在疑惑間,余燦又聽得容蘭在喊他,抬頭一看,卻見容蘭偎在老爺子跟前笑嘻嘻的對他說:“阿燦,爺爺說明天早上去南山寺燒香,你去麼?”

    “嗯?”余燦有些不解,看了一眼余老侯爺,發現他臉上帶著笑,眼睛裡卻有些憂愁。

    “爺爺說快過年了,燒個香祈個福嘛。阿燦,去嘛,我聽說南山寺很壯觀的,後山還栽了一大片梅林呢!”容蘭又道。

    “嗯。”見她興致那麼旺,他猶豫了下還是答應了。

    與裴君若的約會在下午,那早上去南山寺中午回來也來得及吧!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0:04

56

      南山寺已經有三四百年歷史了,先帝時期是皇家寺廟,後來北鳳山又修建了更大的之後,這裡便被冷落。不過皇家舍棄之物也終是非凡,原先是禁地,現在敞開了,達官貴族文人雅士便相繼前來,上香拜佛的有之,游覽觀賞的亦有之。於是漸漸的,沉寂了一段時間的南山寺又熱鬧起來。

    不過今日的南山寺有些冷清,來往香客稀稀拉拉,許是天氣嚴寒的緣故。

    下了馬車,容蘭就被寒風刺得狠狠打了個哆嗦,直呼“好冷”,見到地上幾排車馬印,又奇道:“沒想到還有人來。”

    余燦往地上一瞅,見車痕印寬大平整,心想這倒不是尋常馬車,可是這麼冷的甜,還有哪戶富貴人家會來?

    心裡帶著疑惑,進了寺廟他便有意識的查看,卻發現寺院裡的那些香客身份都一般,沒什麼特殊的,那是到了後院歇息了?

    余燦抬頭看向那在陽光照耀下閃著光的琉璃頂,心裡突然閃過一絲異樣。

    進了寺廟,磕了頭,上了香,各自許了願,完了後,方丈跟余老侯爺是舊友,見到後便拉著敘舊。余燦跟容蘭站在邊上聽著,一個興致勃勃,一個卻心不在焉。

    “喂,阿燦,你剛才許什麼願啦?”容蘭見余燦又走神了,扯了一下他的衣襟問道。

    余燦瞅了她一眼,回道:“不告訴你。”

    “小氣鬼!”容蘭撇嘴,不過很快又樂起來了,“我剛許了四個願呢,佛祖會不會覺得我太貪心啦?”

    “哪四個?”余燦有些好奇。

    容蘭掰著手指道:“一是希望爺爺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嗯。”

    “二是希望酒樓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什麼時候這麼財迷了!

    “三是希望……唔,希望婆婆不要再看我不順眼啦!”

    余燦看她一臉沮喪,目光閃了閃,隨後又問:“那第四個呢?”

    “第四個嘛……”容蘭瞄了他一眼,笑道,“嘻嘻,我也不告訴你。”

    這樣子一定是跟我有關的!余燦被吊起了胃口,“你快說!”

    “那你先說你的。”

    “……”余燦看了她一會,閃爍著目光悶聲道,“我希望我娘身體健康……”

    ――我希望,有生之年能見她一面。

    “哇,官人你原來這麼孝順啊!不過婆婆不是身子快好了麼?

    不是那個!余燦抿了抿嘴,轉過話題,“現在該你啦!”

    “那你把耳朵湊過來。”

    “這裡有人看著呢!”余燦掃了眼四周,見沙彌香客走來走去,不好意思。

    容蘭見狀也不強迫,只自己湊過去貼在他的耳邊道:“第四個呀,我希望我們快點有個小娃娃。”

    熱氣呼在耳邊,敏感極了,再加上這話,余燦耳根一下熱了。

    不過……小娃娃?詭異的感覺又滋生了。

    容蘭看他神色有變,目光黯淡下來了,她就知道他不樂意跟她生小娃娃!

    “哼!”

    “?”余燦被這聲“哼”弄得有些納悶,見容蘭扭過頭似乎不高興了,也意識到了什麼,便湊過去應道,“知道啦!”

    其實余燦已經做了妥協,不過停在容蘭耳裡還是有些不情不願的意思,所以她還是有些不高興。

    這時余老侯爺跟方丈說完話了,余燦身子一動,想著現在該走了,誰知余老侯爺轉頭笑道:“阿燦,蘭丫頭,今日開齋,咱們在這用了齋飯再走吧。”

    容蘭一聽,精神了,而余燦卻有些傻,不過當他看到余老侯爺眸中一閃而逝的傷感時,又轉開了心思。

    爺爺今天有些不對勁,看上去還是和顏悅色的,可總覺得有些心事重重……是有什麼事麼?

    宮裡突然來人,突然說來燒香,來了又要留下……不是普通人家該有的馬車……宮中貴人熬不過了!

    一瞬間,余燦抬起來頭,眼神裡是難以置信。

    “走啦,還愣著干嘛!”那邊容蘭見他傻站著都不走催促道。

    余燦回神,見余老侯爺已經走遠了,喃喃道:“去哪?”

    “去後院呀。”

    “……”余燦心顫起來了。

    前院還有聲響,後院就一片寂靜了,除了風吹落葉的沙沙聲,便是檐角同齡的哐當聲。

    余燦走在寂靜的廊道,心潮澎湃,而當空氣裡隱隱飄來一陣熟悉的香味時,他的心提到了極點。

    後院屋舍一字排開,香味到了第四間時愈發明顯,而沙彌帶他們去的,正是第五間!

    那處明顯是女眷,這般安排明顯不妥啊!

    依稀傳來的還有咳嗽聲……

    余燦艱難的邁著步子從第四間門前走過,明知那屋門敞開,他只要一回頭就能看到究竟,可他硬是沒敢轉過脖子!

    難道就只是這樣了嗎?眼看自己就要走過,余燦起起伏伏的心一下掉落。

    而這時,一個嘶啞的女聲突然從那屋子裡傳來――“外邊可是平安侯余老侯爺?”

    轟隆一下,波濤又起!

    “正是,不知裡面是?”余老侯爺駐足,問道。

    余燦看他反應如此及時,應對如此得體,了然了,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啊!

    可是為了見一面,竟要費這麼大的心機!

    這是怕他會暴露!怕皇後對他不利啊!

    怎麼走進屋子的,余燦已經不知道了,他只是看著坐在兩丈之遙的麗人,心亂,眼酸,意混沌。

    試想過無數次她的樣子,卻從來沒有一次如現在這般鮮活,可是隔著這麼近,卻終不能相認。

    一聲“娘”,已至嘴邊,卻只能生生咽下。

    “阿燦,蘭丫頭,來,給寧妃娘娘磕頭請安。”余老侯爺的聲音裡也有些哽咽。

    容蘭很是吃驚,見余燦依然發愣,趕緊又拉扯了一下。余燦垂下眼皮,隨後跟著跪下。

    這一跪,從來沒有的恭謹,從來沒有的認真。這個女人生他,卻從未養他一日,可他無怨,若非她承受著骨肉分離之苦,他又如何能在今日活生生、好端端的站在這裡!

    頭低下,余燦眼眶瞬間濕潤。

    而高位上的寧妃,早已淚流滿面。

    日日聞香,思念便如這香般侵入了肌膚,甚至比這香更厲害,直直的侵入了血液骨髓。本就時日無多,如今又重病纏身,別無所求,便只願有生之年,能見他一面!

    一面,就夠了!

    雖是想法設法見了一面,但到底不敢久留,又說了些話後,余老侯爺便帶著余燦跟容蘭離開。

    寧妃依依不舍滿目留戀,可終究無可奈何,只等余燦消失在門口時,又抑制不住的捂嘴痛哭。

    而余燦離開後,心更飄蕩,嘴抿緊,臉發白,卻死死低著頭,不敢讓誰看到自己表情的異樣。

    回到自己的屋子,容蘭內急,便出去解手。余燦忙著給余老侯爺倒水,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茶是清茶,汩汩倒入白瓷杯。余燦看著,又恍惚了,之前他許願能見她一面,誰知這麼快就如願,可是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見這一面意味著什麼,他再清楚不過了!

    這只怕是最後一面了!

    想到這,余燦的眼框又有些酸。

    “阿燦,其實你早知道了吧?”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余燦心一窒,回頭看向坐在椅子上望著他面帶憂戚的余老侯爺,失了言語。

    果然!余老侯爺看著他默然低頭的反應,知道自己是猜對了,於是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剛才他在看著寧妃的反應,卻也在看著他的,而他自一進門,便跟失了魂似的,再想起之前種種――聰慧卻不好學,余夫人寵他最甚他而他對她卻始終恭謹有余親近不足……――便明白,這孩子是早就知道了。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

    ……

    那邊余燦跟余老侯爺說著話,這邊容蘭解完手便要回來,只是寺廟中景色特別,回來途中她便時不時的停下來觀看。

    而在她趴在清池邊看著爬出水面的老龜時,一人正巧走過。看著那人身影,容蘭眉頭一皺,等看清是誰後,撇起了嘴。

    她怎麼也在這?

    想起她好像是寧妃身邊的,又明白了。不想跟她打照面,容蘭不舍的瞅了一眼那只憨憨的老龜後,便轉身要走。

    可不巧,裴君若一回頭,也看到了她。

    裴君若是被打發著去抄一卷經文的,至於為什麼要抄她也不清楚,不過母妃這麼說她就照做吧。那經文不長,抄了一個時辰就好了,這會她正回來,卻沒想竟在這看到了她。

    裴君若自然是認得容蘭的,並且對她的感情有些復雜,有些羨慕,又有些嫉妒,畢竟這才是母妃的親生女兒,畢竟,這還是他的妻子。

    想了想,她還是走上前去招呼,因為她想起了一個事,如果她在這,那他應該也來了吧,她之前還在為下午不能去茶樓而心焦呢!

    既然人家公主都主動上來招呼了,容蘭再不喜也只能陪著耐心應答,不過很快她就皺起了眉。

    為什麼她身上的香這麼熟悉?

    好像在哪裡聞過。

    “你身上的香很好聞,是買的麼?”容蘭試探著問道。

    裴君若一聽這話,明眸之中閃過一——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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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單吃了齋飯之後,眾人前後離開了寺廟。

  一路上,容蘭不停盯著余燦瞧,皺眉眯眼的全是盤算。

    裴君若告訴她那身上的香是有人送的,可是問是誰送的時,她又不吭聲了,等回到院舍時,她還藉故站在門口跟她說話,可說就說嘛,眼神老往裡面瞟是做什麼!哼,裡面沒有貓膩才怪呢!

    容蘭很想當場質問餘燦,可一來余老侯爺在邊上她不好問,二來她沒根沒據也沒法問,剛才她也觀察了,余燦見到裴君若時可是眼皮都沒抬一眼的,那這就是郎無情妾有意了?不過這香是怎麼回事,到底是巧合還是什麼?要真是阿燦送的,那他們倆也得碰面啊!可她一公主怎麼能跟他在私底下見面呢,說不過去啊!

    容蘭心事重重,餘燦對此卻渾然不在意,他還在想著寧妃的事,整個人便有些落寞。

    到了晚上入睡時候,容蘭終於忍不住了,戳了戳背著她睡的餘燦後問道:“官人,你睡了沒?”

    餘燦沒睡著,可是也不想說話,便沉默著不應。

    容蘭不甘心,又支起身推著他,餘燦沒法再裝,只能翻身過來,“幹什麼?”

    容蘭趴下,攏了攏被子道:“官人,我今天在寺廟裡見到了公主,發現她身上的香特好聞,不過那味道很熟悉,不知道在哪聞到過……”

    “嗯。”餘燦身轉過來了,心還在別處,聽著她聲音沒了,便習慣性了應了聲,反正之前他困得要死卻被拉著說話的時候就這麼幹的。

    然而這回容蘭可不是閒聊,所以見著他那敷衍的反應不幹了,“你嗯什麼啊!我在跟你說話呢!”

    餘燦轉頭,“你說什麼?”

    容蘭無語,可還是又重複了一遍,見他神色有變,又眯著眼加了一句,“我想起來了,她身上的香跟上次被我打翻的香味道差不多哦。”

    “你別瞎說。”餘燦有些緊張,又有些煩亂。

    “我哪裡瞎說啦!”容蘭瞪眼。

    餘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又被她的大聲吵著更煩,便皺眉道:“你別吵了,我頭疼,快點睡覺!”說著被子一蓋又翻身睡去。

    他這是心裡發悶不想□擾,只是看在容蘭眼裡,就成了確確實實的嫌棄。她嘟著嘴看著他的後背,又是委屈又是氣憤,想要揪他起來好好問,可一想他好像從寺院回來臉色一直不大好便又有些猶豫,想了再想,最後憤然作罷。

    躺平,睡覺,碰著他,生氣,挪開,還生氣,卷被子翻身,見他都沒動靜,氣炸了!

    都不知道哄人!

    這時,突然門外傳來砰砰砰一陣劇烈的敲門聲。

    此時已是夜深,人都睡了,正是萬籟俱寂的時候,突然響起這麼重的聲音,余燦跟容蘭都嚇了一跳,偏房的丫鬟也驚醒。

    “阿燦!是我!快開門!”門外人喊道。

    容蘭一聽,更驚,“是小蔡!這麼晚了他怎麼來了!”而且聽聲音還很驚慌!

    余燦也生疑,趕緊穿衣起床。

    門一開寒風撲來,小蔡站在門口,眼睛大睜,嘴唇哆嗦,整個人如見了鬼般神魂盡失!看到門開了,更是一把就撲進來。

    “怎麼回事!”余燦驚駭。

    小蔡如溺水的人看到浮木般緊緊抓住他的衣襟顫聲道:“死了!死了!”

    “什麼死了!”餘燦大覺不妙。

    “太子死了!我把他殺了!”小蔡哭了。

    轟的一下,余燦懵了。

    ……

    小蔡一直在找流蘇,雖然久久找不到,可他仍不死心,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在幾天前打聽到了一絲線索,順藤摸瓜之下,他終於找到了流蘇被圈養的地方!

    那地方其實不遠,就在城中,可是太過隱秘,如果不是有心,就算從門口走過也不一定能發現!

    知道尋找多日的流蘇就在裡面,他迫切的想要進去,可是,他不能。

    門口有守衛,裡面還有幾個下人,這是太子的領地,他要闖進去不但救不了流蘇,反而還會害了她!

    小蔡從來莽撞,可在那關頭卻出奇的冷靜,一番思索之後,他開始在外面轉悠。硬闖不成,他就偷偷進入。而在轉了一圈之後,他決定在午後從後院翻牆進去——他原是想等到晚上的,可實在是等不及了!

    翻牆他是拿手的,之前沒少翻過自家的跟侯府的牆,雖然這院子裡的牆還要高些,可是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問題。而翻落進院子裡後,他便四處搜尋流蘇關押的地方,不敢太過走動,只蜷縮在冰冷的牆角裡,看著那些下人最密集的聚在哪間屋子,而在一番蟄伏之後,他終於確定了流蘇的所在。

    於是瞅到一個下人都下去吃晚飯的機會,他敲響了那間房間的窗戶。

    流蘇見到他,自然是驚詫萬分,而他見到流蘇,也是痛心不已。

    原先流蘇雖然纖弱,卻依然有些肉,而現在卻是瘦骨嶙嶙。身上雖然穿著狐裘華服,整個人卻難掩一股荒蕪死寂的氣息,原本那雙眸秋水般的雙眸也化成了兩潭死水。一個美人,硬生生被掏空了血肉,粉碎了精氣,只剩下了一具皮囊!

    小蔡見到,痛心萬分,拉著她的手就要將她帶離這人間煉獄。

    可是,流蘇掙脫開了他的手。

    她哭著說,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已經不是原來的流蘇了。

    物不是,人也非,此生再無緣了。

    小蔡還想執意帶她走,可是下人吃完飯回來了,生怕他被發現惹怒太子,流蘇便哭著求他走,小蔡無奈,只得含淚離開。

    可是走了,不代表不管了。他的心裡執念已深,他小蔡,不能白白辜負了流蘇!所以在今日,他又翻牆去尋,企圖說服她一走了之。

    為了方便走掉,他甚至帶了迷藥,偷偷潛入廚房倒入湯裡。可是流蘇卻依然不願走,太子到底是太子,惹怒了他根本沒有好下場,就算她現在逃了,可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世麼,到最後還不是白白害了他!

    小蔡有他的堅持,可流蘇卻有她的顧慮,說到最後,始終無果。

    而就在兩人相視淚眼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流蘇一聽,嚇得臉色發白!

    傷痕累累日夜渾噩之下,她倒忘了今天那煞星會來!

    門已被推開,再翻窗出去已是不可能,驚慌之下,流蘇一把將小蔡拉進床底下,並顫著身求他一定不要出來。

    門外的隨從發現院子裡人都不見了有些疑惑,四處查看之下發現都昏睡在了廚房,只是潑醒之後皆說不知究竟,他們查探一下無果也就作罷,只暗地裡加緊了防衛,卻誰也不敢告知裡面的太子。畢竟太子喜怒無常不愛麻煩,若是在他興頭上打擾了,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太子這次過來又帶了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甚至還有一條狼狗!流蘇被折騰的真想直接死了!可是她不敢哭,不敢喊,不敢哀求,生怕床底下的那人聽到之後暴怒就出來!

    可是她不吭聲就有用麼!太子那一聲聲的罵,一聲聲的笑皆傳入耳裡,並深深刺痛了耳膜!小蔡趴在床底下,攥緊拳頭,死一般的痛苦!而在流蘇雙乳被針尖刺穿發出一聲再難以忍受的淒厲尖叫時,他終於忍不住,從床底下爬出,並拿起邊上的銅爐在他的頭頂用力拍了下去,猶覺不夠,又搶過他手上的針,在他勃起那物上狠狠的紮了下去的!

    人倒下,血流出,狼狗撲上來撕咬,屋子裡亂成一團,可外邊誰都沒有人進來,那些侍衛對此早就習以為常。

    最後狗被砍死了,太子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流蘇坐在地上嚇傻了,小蔡手上拿著匕首,也驚駭了。

    殺人了!

    流蘇反應的快,奪過小蔡手中的匕首便把他往窗戶那推,讓他快走。小蔡回神過來不肯走,我走了,你怎麼辦,要走一起走!流蘇見他執拗,佯裝答應,只是等他翻上牆頭要拉她時,她手中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要不走,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你不能連累了整個將軍府!

    暮靄之中,她淚流滿面,卻決絕如斯。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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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燦,現在該怎麼辦?”把事情說完,小蔡哭道。

    余燦聽著心直顫,殺了太子,這是多麼大的罪啊!

    “你逃吧!逃得越遠越好!”第一反應,他這麼說道。

    “逃?逃哪?我要逃了流蘇該怎麼辦?她就死定了啊!我得救她啊!小蔡近乎崩潰。

    余燦卻很快意識到自己說的不妥了,流蘇那麼做是要把事攬在自己身上了,如果攬成功了,小蔡也就沒必要逃,逃了反而壞事,如果攬不成功……小蔡必定會被發現,那他逃又能逃到哪裡呢?就算他順利逃脫,可是將軍府怎麼辦?

    殺了太子,可是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的死得不能再死的大罪啊!甚至,他今夜來到這,如果被人知道,怎麼侯府也會被牽連!

    “小蔡,我們不能救流蘇了。”半晌後,余燦沉眸道。

    “為什麼!”小蔡睜大眼睛,滿目通紅。

    余燦看著他,道:“流蘇這是在替你攬罪了,因為她知道,哪怕殺太子的是你不是她,到最後她都是必死無疑,所以,與其兩個人一起死,甚至你身後的家族都跟著遭殃,倒不如她一個人死了算。她一直很聰明,會把一切都說得很好,而……而她既然已經做了這個決定,你為了整個將軍府,就算心裡難受,也必須配合著裝作不知。”

    “我怎麼能夠裝作不知!”小蔡沒法接受這個決定,暴躁的像只受傷的野獸。

    余燦此刻前所未有的理解他這個自小長大的伙伴,莽撞衝動,卻足夠的重情重義,所以他手放在他的肩上安撫道:“小蔡,兩害權其輕。”

    兩害權其輕,兩害權其輕,小蔡聽著這話,雙眼圓睜,眼淚滾滾落下,而後終於抑制不住的低下頭顱,掩面痛哭。此時的他再不是原來那個意氣風發的蔡公子,只變成了一個無助又絕望的少年,他後悔,不是後悔殺了太子——如果時光倒流依然回到那一刻,他依然會控制不住從床底下爬出來砸破他的腦袋,他只是後悔,當初在一切還沒有發生的時候,在太子尚未出現,他依然跟流蘇相親相愛的時候,為什麼不能再對她好點,甚至在笑閑齋裡,他為什麼不能再多相信她一點!

    年少無知!年少輕狂啊!

    余燦看著他這樣,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有些話他不得不接著說下去,“小蔡,剛才這些話還是往好了說,如果往壞了想,流蘇沒能隱瞞住,那你就會被查出來,到時候,依皇後的手段,你,以及將軍府,只怕都會……”

    下面的話不好說,但他相信小蔡已經明白了,因為後者看著他的目光已經變得極為驚恐,余燦看著,心裡似被灌滿了冷風,頓了一下,他繃直了身子繼續沉聲道:“所以我想,現在別院應該早就發現並且大亂了,太子被刺殺的事說不准也已經傳進了宮裡,而你,以防萬一,應該立即回將軍府跟你爹說一下……”將軍府掌握兵權,勢力驚人,卻只盡忠於裴氏,因此,皇後娘娘即憎恨之又忌憚之,而如果他們盡早知道,做下部署,不落於被動之境,那麼,說不准還能另有生機!

    就算不能保得全部,但至少也不會全軍覆沒!

    小蔡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臉上的崩潰之色掃空,只嘶啞著嗓音低頭道:“那我現在就回去!”先前他沒敢立即回府而是跑來了這,只是因為他怕急了他那個嚴厲的父親,如果讓他知道了,只怕能一刀殺了自己,可現在,如果能換得整個家族的安寧,他死又何妨呢!

    看到小蔡又消失在了夜色裡,余燦臉色有些發白,他不知道這個夜裡會發生多少事,甚至不知道明天又會迎來什麼樣的局面。

    回頭看著容蘭,卻也是緊抿雙唇,一雙大眼睛裡驚慌萬分。

    小蔡回到將軍府,連夜將其父喚醒,將一番經過仔細說明後,迎來的自然是猛一陣暴怒。可是蔡將軍雖然平時對小蔡非打即罵,但卻在緊要關頭,卻是極為護短,哪怕自己的兒子殺了太子,哪怕他犯下了如此大罪。毫不猶豫的,他就讓心腹將小蔡帶至一處密室,好讓他躲避即將而來的大風暴,同時,又連夜下令各部加強戒備!

    戒備誰?自然是慕容皇後!

    蔡將軍只忠於裴氏王朝,對於這個近乎於謀朝篡位的皇後從來無半分好感!而慕容皇後一手遮天之下又飛揚跋扈囂張至極,這麼多年將他們打壓的都快入了塵埃,早就惹得一干人等急於推翻,奈何後黨勢力太強大,他們幾股勢力又各自防範難以擰成一股繩,所以至今都一直保持著隱忍蟄伏伺機而動的架勢!

    可如今,再沒法隱忍了!

    那個妖婦死了兒子,怒火肯定掀翻了天!她心機叵測,如何能相信自己的兒子只是被一個妓女殺死!她一定會讓人狠狠的查!而一查,誰能知道她會查出什麼!

    小蔡被發現,整個將軍府被牽累其中,這是早晚的事,根本難以避免,哪怕妖婦到最後根本沒查出什麼確鑿的證據!

    而他現在還恰恰不能輕舉妄動,不能進攻,只能防守,只能,靜觀其變。

    那就,先看看那個叫流蘇的妓女會怎麼說吧!

    黑夜裡,蔡將軍的目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

    太子之死如余燦所料,很快傳入了宮中,宮人心急慌忙的稟報時,慕容皇後正在批閱奏折,聞言後,驚得差點暈厥,而後也顧不得邊疆的八百裡告急了,丟下文書就來了別院。

    此時已是深夜,別院裡卻燈火通明,外邊帶刀侍衛團團圍攏,每個人的表情都一片肅殺。

    原先院子裡的下人統統被五花大綁著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丫鬟,婆子,護衛,小廝,廚子,一個個表情驚恐動都不敢動,像是脖子上架了一把鋒利的刀子,生怕自己一動腦袋就會被砍下來。而與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獨自被捆在一旁的流蘇,衣衫不整,發絲凌亂,雙頰紅腫,眼睛深凹,滿身傷痕,一副被蹂躪得很慘樣子,卻偏偏讓人感覺不到一絲她的痛苦。

    明明被糟蹋得不成人樣,可是月光下,她的表情卻無端凜冽,嘴角更是浮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仿若根本不曾在意此番此景。

    然而這副莫不在乎的表情深深刺痛了慕容皇後,剛才進入屋中,她看到太子慘死的景像就發出歇斯底裡的怒吼,此時再看到這個低賤的女人竟這般漠視,更是怒火攻心。

    “你為什麼要殺了他!為什麼!”她拿起地上的針,狠狠的扎在了流蘇的臉上。

    流蘇痛得渾身痙攣,可依然咬著牙道:“他該死!他該死!”

    針扎得越來越深,竟似要對穿著臉頰而過,可是依然難消慕容皇後的憤怒,她揪起流蘇的衣裳,狠狠的將她的頭撞在牆上,又厲聲問道:“休想騙本宮!快說,還有誰!還有誰!”

    先是下人全被迷暈,又要殺了狼狗還殺了太子,眼前這麼一個弱不禁風半死不活的賤人根本做不到!

    流蘇被勒得喘不過氣來,可依然面露嘲意,“下迷藥,是我趁著沒人爬窗出去到廚房下的,本來要逃走的,可是沒想到,這該死的畜生竟然來了!沒法逃走,我又回到了屋裡,准備再做打算,可是這個畜生太不是東西了,他折磨的我都快死了!皇後娘娘,如果有人牽著一條狗來逼著你跟它交媾,又拿針扎你陰私之處,你會不會也想殺了他呢!”

    “你給我閉嘴!”慕容皇後喝道。

    可流蘇心存死志,巴不得皇後怒極盡早將她殺了,如何能停,只艱難的繼續道:“我早就想殺了他了!可一直害怕!現在我終於不怕他了,他把我折磨的這麼慘,我就要他死!哪怕同歸於盡!”

    “嘶——”慕容皇後再無法忍受,一把拉起她臉上的針,頓時,血飆出,面部肌膚被撕扯出一指長的口子,血肉模糊之下,森森白骨□。

    流蘇痛得慘叫一聲,昏死過去。

    慕容皇後丟掉手上的長針,陰沉沉的說道:“把這個賤人帶下去!本宮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太子之死,震驚天下。誰是凶手,猶未可知。

    雖然流蘇將一切都解釋的合情合理毫無破綻,可慕容皇後疑心甚大,如何能信,於是,她正如蔡將軍所料,很快便命人狠狠的查!

    一查,流蘇所在的天香樓被徹底封殺查辦,所有曾跟流蘇有關系的都被押入大牢,並相繼慘死,哪怕她們是無辜的——皇後怒火到處,這些低賤的人如何能幸免!

    一查,流蘇竟是二皇子贖出,那間宅子更是二皇子置辦!那太子死於此處又死於此人之手,二皇子如何能脫得了關系!

    一查,這流蘇竟與將軍府的孫子曾是舊好!當初兩人還為此女鬧過矛盾!那太子被殺是不是蔡德全所為!

    越查越可疑,越查越驚心,慕容皇後無憑無據不敢對付將軍府,只能暗中查實小蔡近日的行蹤。而不敢與實力強大的將軍府對碰,卻不代表不敢找二皇子算賬!

    在慕容皇後眼裡,裴君弘雖然也是個皇子,但更是條她養在太子身邊的狗!

    鳳儀宮裡,慕容皇後往跪在地上的裴君弘臉上狠狠的煽了一個巴掌,厲聲道:“是你設計害死太子的是不是!是不是!”

    “母後!兒臣冤枉!兒臣冤枉啊!”裴君弘哭得不成樣子,又是委屈又是心酸。在眾人跟前,他是溫潤賢良的二皇子,在太子面前,他是恭謹俯首的二弟,在裴君若跟前,他是溫柔體貼可以依靠的二哥,在慕容皇後跟前,他又成了無辜懦弱的必須依附別人才得以活的可憐蟲。

    沒人能知道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麼,包括他自己。

    慕容皇後看著他無能的樣子,心裡一陣嫌惡,她很想將他殺了讓他給太子陪葬,可她殺不得,她只有兩個兒子,現在一個死了,只剩下這一個了!

    更何況,更何況,太子跟前的人都說了,這條狗之所以替那賤人贖身又置辦那院子,都是被太子授意的!而自己的兒子什麼德行,她又怎麼能不知道呢!

    只是,她一直忙於朝政,多少疏忽了啊!

    “不要以為太子死了你就可以登上那皇位!你給本宮記住!你永遠是條狗!本宮讓你死你就死!本宮讓你活你才能活!“最後,她紅著雙眼抑制著滿腹不甘與怒氣道。

    裴君弘一磕到底,謙卑到了極點。可是在低頭的瞬間,他的嘴角輕輕一勾,一抹嘲意混合著恨意便浮上了雙眸。

    “殿下,太子殿下當時只是昏了過去而未真正死去,屬下進屋查探後,照您的吩咐,勒死了他。您放心,一切都無人知曉,甚至折回的流蘇姑娘。”——鄭忠,表面是太子的心腹,實則是他的人,在回宮稟報皇後時,將這件事早先一步告訴了他。

    太子死了,真好,現在,該輪到你了,我的母後!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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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查之下,對於小蔡跟流蘇的事,慕容皇後知曉的越來越清楚,於是更加篤定太子之死跟小蔡脫不了關系,可她找不到證據。

    她讓人上門鎖人質問,蔡將軍卻一句犬子突染風寒臥病在床不宜折騰,皇後娘娘如果能拿出是犬子殺了太子的證據,老夫自當大義滅親,可如果皇後娘娘無憑無據只靠揣測,那我蔡家僅此一子,經不起半點意外。說話間,是半點都不客氣!

    可是再不客氣皇後也無可奈何,只能咬牙切齒,因為他有那個資本!

    然而,雖然面上對皇後強硬,可是在內裡,蔡將軍還是有些心悸。現在雖然一切都穩下來了,那個叫流蘇的把事情都攬了下來,哪怕受再多的非人折磨都堅決不改口,可是,畢竟有一句話,叫紙包不住火!

    想起那個孽障,蔡將軍痛心疾首!

    而就在他謀算著到底該怎麼辦時,一封密信交到了他的手上。

    “這是什麼?”蔡將軍看著自己的心腹,沉聲問道。

    心腹回道:“是屬下照例傍晚時候去祥記喝粥時一位店小二交給我的,說是要交給您。”

    心腹無甚喜好,獨愛祥記小粥,無事時每晚必去,那人沒法或者不便接近他與他見面,便轉手為之……那麼,此人是誰?

    打開信,一掃而下,駭然。

    信上的字俊秀,亦如那人的容貌,只是上面的內容太過驚心。

    “……痕跡盡消,終有遺漏。翻牆玉落,禍患隱留。若使他知,爾家無後。莫若除之,萬事無憂……”

    信末,一塊玉佩畫之余上,卻是眼熟之物!

    蔡將軍捏著信紙,青筋暴骨,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倒沒想到,一向溫順的二皇子竟然有這等野心!

    太子一死,他就是太子,可依然要受皇後的控制,要對皇後唯命是從,他這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皇後好讓他高枕無憂了!倒真是好計謀!甚至都毫不避諱的留下信這一憑證!這是吃准了他顧忌他手中捏著的命脈而不會向皇後告密了!

    這個年輕人,真是不簡單啊!

    想到什麼,蔡將軍眼睛一眯,轉身出門去向那些密室。

    小蔡被關了兩次,一步都不得出門,此時見門被打開,撲著就要出來。蔡將軍一把將他推進去,又讓人守住了門。

    “流蘇,流蘇她怎麼樣了!”自從被關進來後,外界的一切都被隔離開了,他再聽不到任何風聲。

    蔡將軍見他一心只想著那個妓女,皺了下眉,雖然他也感謝那個女人緊咬牙關保住了自己的兒子以及整個將軍府,但同時,他也對她厭恨無比,若不是她,他們又怎麼會落到今時今日!

    “我且問你,你身上那塊祖母留給你的玉佩呢?”

    “啊?”小蔡不知父親為何問起這事,有些疑惑,不過也當真尋起來。只是這幾日他心亂如麻如何能在意一塊玉佩,所以找了一會發現不見了,還只以為丟了。

    蔡將軍臉色一沉,將信摔在了他的身上,怒道:“你自己看看吧!”

    小蔡一看,臉色變了,“這是誰寫來的?”

    “二皇子!”蔡將軍沒好氣的道。

    小蔡驚駭,“怎麼會?他不是……”不是一向溫潤和善的麼?

    蔡將軍不理會他的失神,只問道:“你之前跟他可有瓜葛?”

    裴君弘毫不遮掩的昭示了他的野心跟心機,蔡將軍便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預謀已久,因為,別院那麼多人,為什麼玉佩當當被他發現!

    經他一提醒,小蔡猛然醒悟,然後,臉色發白。蔡將軍一看,沉著臉詢問。小蔡便將之前裴君弘找他並給他流蘇寫的信的事說了出來。

    “你個蠢貨!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知道真相後,蔡將軍又氣又惱,這下再不用懷疑了,一切都是那個二殿下蓄謀已久!

    投其所好,讓太子在外建別院,養美人,知道他們兩個的深情後,又暗暗挑撥,使得他對太子心生怨憤!最後,太子死了,將軍府也被拉下水了,他卻毫發無損的獲得大利!

    真是可怕的人啊!

    “爹!流蘇現在怎麼樣了!”見父親沉默,小蔡又著急詢問。

    這時的蔡將軍早就火得不行,聽到這話後也不再隱瞞,只怒道:“你死了這份心吧!昨日午時,她就被處以極刑了!”

    極刑,五馬分屍,而後碎屍萬段,而後,喂給狗吃。

    小蔡聽得這一噩耗,渾身都似結了冰,一榔頭捶下,又被砸了個粉碎。

    “流蘇!”片刻後,密室裡爆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

    ……

    太子死了,舉國同哀,雖然暗地裡更多的是慶幸。而自己的兒子死了,常年待在丹房不問朝事的皇帝也終於走了出來。不過他性情寡淡,掉了兩滴眼淚後就又回到了丹房。

    對他來說,家事國事天下事,都不及他長生不老來得重要。

    皇後自然是最悲痛的人,可是她也不敢沉溺其中,畢竟,她的手裡還握著天下,一旦她露出軟弱的部分,那些明裡暗裡的敵人就會紛紛鑽出來,就像現在,兵部的那幫人似乎就在蠢蠢欲動了。

    皇後看著一封封彈劾她請求她退居後宮的奏折,拍斷了尖長的指甲,鳳眸中更是蘊滿怒氣。

    蔡進忠!本宮跟你沒完!

    而相對來說最為高興的,自然是二皇子裴君弘。蔡將軍為了保住自己的兒子以及自身的利益,開始站出來對付皇後了,一個起,個個起,很快,皇後地位就會被嚴重衝擊。而太子死後,前來投奔他的人越來越多,到時候,就讓他做壓在駱駝上的最後一根稻草吧!

    十七年前他的母妃生下他後就被墜入井中,只因她也是背著皇後懷了龍嗣。而他,本來在生下來後也要被掐死,幸好被皇後的心腹攔住。

    心腹說:陛下與您再不行房,您已難再有子嗣,獨有太子殿下不穩妥,當另養一個以備後患。

    心腹一句話,他得以存活。

    而他活著,僅作為一個備用。

    原先他並不知曉這些事,只是太子太愚蠢,聽到這些話後便趾高氣揚的告訴他聽。

    你只是我的一條狗,有我在一天,你就永遠別想做人!――那時候,他騎在他的身上,拿著鞭子抽打他,這麼說道。

    那麼,就如你所願,殺了你,我再做人!

    蠢貨!

    呵。

    而對於余燦跟容蘭來說,雖然他們沒有被卷入此次風波,但每天依然過得擔驚受怕,因為他們雖然沒有事,但他們最好的朋友小蔡卻有太大的事。

    而偏偏的,自那夜一別後,小蔡又消失的無影無蹤,據說是被蔡將軍軟禁在了將軍府裡,據說是被送走了,但到底怎麼樣,他們不得而知。但只要知道皇後沒有查出他才是殺人凶手,那也就夠了。

    在流蘇被行刑那日,他們甚至跑去遠遠查看,就怕小蔡會出現在現場。原來他們不信他對一個青樓女子會有這麼深的感情,可現在,他們再不懷疑。

    幸好,自行刑開始到結束,四周都沒出現小蔡的身影。

    “你說他現在在哪?”好幾次,容蘭都這麼問道。

    可是余燦回答不上來,只能沉默。

    而在他們心念著他的安慰的時候,小蔡是施計騙得守門人進來,一拳將他打暈後換了他的衣服跑出了那間密室。

    又是一個夜深,又是一個星光滿天,上一次他逃離別院,這一次他逃離得是自己的家。

    為什麼要逃?他說不清,他只知道,再在那裡待下去他快瘋了。因為他知道,在流蘇被關在天牢裡的時候,自己的父親曾經暗中下令將她殺了滅口。

    雖然最後沒能如願,可到底還是將一切變了。

    小蔡知道自己的父親是為了大局著想,可是他接受不了。

    恨不得,變不了,那麼唯有走,才是解脫。

    路就在腳下,城門雖堅固,夜半不得出,可他對於京城那麼熟悉,自然是知道有那麼一處可以繞過城門離開的。

    可是在走之前,是否要跟誰說一聲?

    小蔡轉頭,身後,是侯府所在的方向。

    這次的敲門不再那麼驚心動魄,可是看著來人,余燦還是睜大了眼睛。

    沒有多少時間,小蔡開門見山:“阿燦,我要走了。”

    “去哪?”

    “我也不知道。”

    余燦沉默了,面前的這人,胡子拉碴,萬分憔悴,可是在憔悴裡,又多了份堅決。這個人還是小蔡麼?還是跟他玩到大長到大的小蔡麼?

    “我是偷偷出來的,我爹還不知道。如果我爹找來了,問起了,你就說我走了,讓他不要找我。也許哪天我走夠了,也就回來了。”聲音寂寥,嘴角笑容無比蕭索。

    余燦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半天後才開口問道:“那你身上有錢麼?”

    從小錦衣玉食,一朝離家,如何過日?

    小蔡聞言,抬頭一笑,月光下,他的兩鬢竟似被月光染白了。

    余燦明白了,他什麼都不需要了。

    將人送到弄堂後,明明還有好多話,可余燦怎麼也說不出來了。而小蔡顯然已經不願多說話,所以只一句“保重”後,便轉身走了,毫不回頭。

    看著小蔡越走越遠,直至身影被黑夜徹底吞沒,余燦突然眼眶有些酸脹。

    他知道,那個蹲在門口大樹下等著他出來一起去玩耍的小蔡,再也回不來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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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之上風波不斷,侯爺府中漸漸回歸安寧。

    蔡將軍後來上門尋過小蔡,聽到余燦轉告完那夜小蔡說的那番話後便轉身離去,雖然背脊依然挺直一如既往的倔強高傲,可是余燦還是看出了他轉身時的落寞。

    余燦無法評判其中孰對孰錯,只覺得人生如戲。

    那時候,在他們三人歡歡喜喜上笑閑齋的時候,誰能知道,大半年後,一切會如此的翻天覆地。

    新年漸至,往年這時候會是喜慶一片,可如今,余燦卻莫名的感到冷清,心裡煩悶,整個人又變得沒精打采。

    容蘭多少也看出了他的郁郁寡歡,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而且,她也根本沒心情安慰。

    早上見著余夫人,人家終於直截了當的對她說了,屋裡的小香年紀到了,就讓阿燦收了吧。

    這是又嫌棄她到現在還沒懷孕了!

    容蘭覺得心裡堵得慌,可是沒有絲毫理由可以反駁。富家少爺納妾收通房這是常有的,更何況她確實這麼久了都沒個消息。可是她不反駁也不代表她樂意啊,她是頂頂的不樂意,想著阿燦要跟別的女人睡一個被窩她就渾身疼心更疼,哪怕是她一向很喜歡的小香!

    不,原先她還喜歡小香的,聽了余夫人的話後,她就不願再看到她了!

    可是她又不能趕走她……

    容蘭想要說服自己這是不對的,不能這麼小心眼,可是她就是沒法接受小香睡在阿燦身邊這個事情啊!哪怕是想像都不行!

    “阿燦,你說我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啊?”到了晚上時候,容蘭用著一種近乎哀求的口氣說道。她想了一天,終於想到了一個解決的法子,如果現在她能盡早懷孕,婆婆也許就不會硬要在阿燦身邊塞人了。而她這麼久都沒信,說不准真是自己身子出了什麼問題,那就找人看看吧。

    余燦不知道容蘭患得患失的心情,聽著這話只覺納悶,“好好的,找什麼大夫啊?”

    容蘭貼近他的身子,拉過他的手握住,道:“我想快點有個小娃娃嘛,我這麼久都沒有,說不准身體出了什麼毛病。”

    “別瞎說,你不都好好的麼。你也有什麼好急的,都是順其自然的,強求不得。”余燦其實已經在耐著性子寬慰了,可是因為心裡煩躁,口氣就帶著些不耐,於是容蘭聽著,目光更加暗淡。

    猶豫了半晌,她小聲問道:“那如果我真的生不了娃娃呢?”

    余燦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愣了一下,轉頭看了她一眼,又皺起眉道:“怎麼會!”在他的觀念裡,女人不都能生孩子的麼,那容蘭也是女人,怎麼可能生不了。

    容蘭心裡越發沒上沒下,“有可能的,我就見過四平鎮上有個大嫂生不出孩子,最後被夫家休了……”說著她抬頭看著余燦,一臉“如果我生不出孩子,你會不會休了我”的意思。

    只可惜,余燦壓根沒看出來,只覺這個問題擾的人無比煩心,便不想再談,“到時候再說吧,早點睡覺。”

    到時候再說吧,只這一句,容蘭心裡就涼透了。她其實想要的就是一句安撫,可是余燦卻丟了這麼一句,那就是說,如果到時候她真生不了孩子,他說不准當真會休了她。

    一想著將來被趕出家門,容蘭鼻翼一吸,眼淚就下來了。

    此時此刻的她,因為在乎,所以恐慌與多疑,又因為恐慌與多疑,便一點點的鑽入了牛角尖。

    不過很快她又擦干了眼淚,到時候就算真被休了,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還有酒樓,自己也能掙錢,反正餓不死!有什麼呀,哼!誰稀罕你,誰在乎你!狼心狗肺的,再不要疼你,對你好了!

    越想越生氣,容蘭又一腳踢在了余燦的大腿上,“你去找小香好了!她腰細屁股大是個好生養的!一定能給你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的!”說完翻身睡去。

    那一腳勁極大,余燦被踢得生疼,又聽著這沒頭沒腦的話,氣得夠嗆,“你今天晚上怎麼回事啊!莫名其妙!”

    “我就莫名其妙了,你管我!”容蘭說著,又踢了一腳。

    余燦攔住,擋開,眉頭皺緊,“我告訴你哦,我現在心裡可煩了,你再踢我我打你屁股啊!”

    “不打是小狗!”容蘭跟他杠上了。

    余燦舉著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最終想著男子漢大丈夫終不能做狗,便在她的屁股上拍去,倒也不重,只是像征性的一打,可這到底也是打了啊!頓時,容蘭的眼淚就飆出來了。

    “好了,你現在都打我了,嗚嗚,這日子沒法過了。”容蘭抱著被子哭。

    余燦傻眼了,“你你你說我不打你是小狗我才打你的啊!你怎麼這樣啊!”

    容蘭不理他,繼續哭。

    余燦看著她哭心裡難受,道:“你別哭了,我讓你打回來還不成麼。”聲音裡已經有了些低聲下氣的意味。

    容蘭正在氣頭上,哪管那麼多,直道:“你別睡這裡了!你要再睡這裡就是小狗!”

    “你!”這回,余燦真也氣了,“你怎麼蠻不講理呢!”

    容蘭也意識到自己好像過分了,可她現在哪舍得下臉面認錯,便只抱著被子繼續哭。

    余燦心煩,看了她好一會見也不停,以為她是真不要自己睡在這了,無奈之下,只好下床走開。

    而容蘭見他真走了,哇的一下哭得更傷心了。

    這一天夜裡,兩人都沒睡好,一個想著別扭,一個罵著混蛋,到了第二天再見著,各個眼眶紅腫。

    容蘭等著他說話,可是余燦生怕她還在生氣自己不會哄人萬一又惹著了就不好了,所以只覷著她的臉色不吭聲,沒個台階下,容蘭便只好繃著個小臉,並且從一早上繃到了大中午。

    這日倒是個大晴天,天氣還挺緩和,吃過午飯,容蘭便在窗前坐著,一邊心不在焉的看話本,一邊曬著太陽。

    倒是長開了些,去年夏天還是稚嫩的姑娘家模樣,現在眼角眉梢隱隱有些風韻了,只是嘟著的嘴還帶著一時難以褪卻的孩子氣。

    而就在她看著話本覺得沒勁便抬頭望向窗外時,卻見一個小廝快步走到書房,手裡依稀還拿著一封信。

    咦,誰給他寫信?

    容蘭覺得好奇,但也沒那心思追問,只懶懶的做在椅子裡,繼續看天邊的雲。而過了一會,她就看到余燦從書房走出來並一直往小院門口走去,換了身衣裳,步子有些急。

    他這是去哪?容蘭疑惑變大了,而當她的視線落在那個有點眼熟的盒子上時,心猛地一下就滯住了。

    站起身,直往書房。那封信不在,是放哪了?容蘭找了一會,最後終於在紙簍裡找到了被撕成幾片的紙,拼起來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氣。

    “燦哥哥:老地方等你,有話要說。君若。”

    燦哥哥!

    老地方!

    有話要說!

    君若!

    一封信,只有四句話,然而每句話卻都似化成了閃電雷鳴,將容蘭劈得魂飛了破散了人都傻住了!

    想到那人姣好的容顏,含情脈脈的那一句“是有人送的”,以及他在面對旁敲側擊時支支吾吾的言語躲躲閃閃的神情,她這心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

    還有!

    他手裡拿的是那瓶香吧!那瓶本以為是送給她的,可他卻說還沒好的!當時他還說什麼等好了就給她,可是這麼久過去了,他什麼時候給過!

    他是她的妻子,卻從來沒有給她調過一瓶香,反而對別人,一瓶接一瓶的送著!

    這是心裡根本沒有她麼!

    這是在他的心裡,別人才更重要麼!

    再想起昨晚的點點滴滴,容蘭眼眶頃刻間紅了。而後,她也顧不得換裝了,喊人備了馬車就跟了上去。

    捉賊捉贓,捉奸捉雙,今日我逮著你,不等你下休書了,我先休了你!——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1:10

61

    余燦的馬車沒有走遠,容蘭追了一會就追上了。而當她發現所謂的“老地方”就是酒樓斜對面的那家茶樓時,血都快慪出來了!

    難道平常她在店裡忙的時候,他就跑來這裡跟人約會麼!

    這可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啊!

    容蘭眼睛氣紅了,看到余燦上了樓,也跟了上去。

    余燦不知後面還跟著個尾巴,只款步走上二樓那個他已來過好幾次的房間。若若信上寫著有事要說,也不知道是什麼事。自從太子那事發生後,全城一度戒嚴,他也好久沒跟她見面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身體有沒有好些。

    包間內,身著狐裘錦袍的裴君若正坐在鋪著軟墊的椅子上抱著暖爐取暖,還是男裝打扮,可還是一眼就能看出。相比去年似乎又清減了些,下巴削尖,兩只水靈靈的眼睛便顯得更大了,臉色也帶著些病態的蒼白,時不時的還掩唇壓制著輕咳一聲。只是原本還有些萎靡,一看到余燦進來,眼睛一亮,整個臉上都似被鍍上了一層光彩。

    “燦哥哥,你來了。”她站起身道。

    ――燦哥哥,是裴君若在與余燦見了幾次後表示親昵而改的口,當時余燦想著她叫她哥哥也不為過,於是就同意了,渾然沒在意這一聲哥哥後面另含的深意。

    有過幾次見面,余燦也沒有了一開始的不適,不過說話還是不喜歡拐彎抹角,所以一進門就問道:“你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裴君若抿唇笑道:“大了一歲,燦哥哥你還是這性子。”

    余燦感覺到自己被妹妹笑話了,白淨的臉皮一紅。

    裴君若看他坐下,也在一邊坐下,仔細的看了他兩眼後,才回答道:“我是好久沒見到燦哥哥了,所以想要見一面。”

    “咳。”余燦正在喝茶,聽到這話嗆住了,原來就為了這事啊!不過她說這話?他抬起頭看著低頭笑得羞澀的裴君若,微微皺起了眉。

    剛才這話大膽極了,裴君若說完就低下頭紅了臉,所以也沒發現余燦的反應,而等她再抬起頭時,余燦早已恢復了茫然又有點飄忽世外的表情。

    他覺得裴君若這話說得有點突兀,可是卻想不明白到底突兀在哪,那就干脆不想了吧。

    裴君若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所以見他不說話,又開始自顧自的說起來,“燦哥哥,現在宮裡不比往常了,自從太子哥哥死後,皇後娘娘就……不過好在二哥現在接管了一些事,我的日子也好過了些。我想以後我出來會更容易些的!”

    “嗯。”余燦能聽出裴君若的歡欣,不過他沒放在心上,他在等著她說起“她”的事,可是等了一會見她還沒提,便有些沒了耐心,猶豫了半天,思索了半天,最終才撿了個稍微合適點的時機問道,“那你的母妃還好麼?上次,上次她身體好像不大好了。”

    問到這事,裴君若的雙眸有些黯淡,她嘆了口氣道:“母妃現在一直躺在床上養著,可是太醫說……太醫說那也是拖一天是一天了……”

    想到相依為命的人有一天就要離自己而去,裴君若的眼眶紅了,她抬頭看向余燦,似在尋著安慰的說道:“如果我母妃去了,我就是一個人了。”

    此刻余燦的心早就飄飄忽忽不知道飄到了哪裡,未曾去過皇宮,可“她”骨瘦如柴躺在床上的場景卻清晰的浮現在眼前。此時她的床前有誰?是否還有人陪伴著她?會不會無人照管只一人躺著……越想越揪心,余燦再看著一臉悲戚的裴君若,聲音就有了些變化,“那你怎麼也不陪著她!”

    這話有點重了,裴君若抬起頭,有些不解。

    余燦意識到自己失言,轉過頭掩飾自己表情的不自然。想到隨身帶著的東西,拿出來遞過去趕緊轉開話題道:“喏,給你的。”

    裴君若看到盒子破涕為笑,小心翼翼的拿出香後拔出塞子聞了聞,而後道:“謝謝燦哥哥,你對我真好。”

    余燦微微扯了下嘴角,算是回應著笑了。

    空氣裡突然有了些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裴君若又開了口。她抬起眼皮看了下余燦,輕聲問道:“燦哥哥,你會一直對我這麼好麼?”

    嗯?余燦轉頭,不解。

    裴君若抿了下唇,有些悲傷的說道:“我也想陪在我母妃跟前,可是她不願意見到我,讓我走開。也許,也許你不知道,我的母妃不是我的親生母妃……她一直討厭我呢。整個皇宮裡,也就二哥對我好,可是二哥現在好忙,現在也不能陪我了,以後,以後他還要做皇帝……燦哥哥,現在只有你願意陪著我,願意跟我說話了……”

    余燦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有些心疼。

    裴君若看到了他表情裡的憐惜,目光變得灼熱,臉也泛起了異樣的紅,她直視著他,沒了先前的怯懦與羞澀,攥著掌心,似在做著什麼決定,而在半晌之後,她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了藏在內心深處許久的話。

    “燦哥哥,你願不願意娶我呢?”

    余燦驚住了。

    箭已離弦再不得收回,裴君若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有妻子了,可是我不在乎的。”

    余燦看著她執著堅定的目光,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看到她跨前一步,忙後退道:“這不行的!”

    “為什麼?”裴君若站住,眼睛睜大,有些失落有些不解,“燦哥哥,你不喜歡我嗎?”

    “不是……”余燦心慌的都不知道怎麼應對了。

    “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燦哥哥,我也喜歡你的,自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燦哥哥,我真的不介意你有妻子了,蘭姐姐我也很喜歡她,我們可以一起服侍你的。”怕被拒絕,裴君若急急的說著,把自己公主的身份拋下了,只卑微到了極點。

    只是這些話停在余燦耳裡,卻讓他心亂神饒渾身都難受。

    他終於知道哪裡不對了,怪不得一直覺得她看著自己的眼神有點怪,怪不得他總是聽不懂她的話,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可是這誤會鬧大發了,她怎麼可以喜歡自己呢!她可是同父異母的妹妹啊!

    余燦只覺渾身雞皮疙瘩就起了,再看裴君若一臉殷切的看著她,真是跟見了鬼似的了,“你你你別亂說!我不能娶你的!”

    “為什麼!”

    “我……”想要解釋,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下,這是秘密,死都不能說的!

    他不說,裴君若就心碎了,她已拋諸了一切,本以為能得個圓滿的,可曾想竟是這麼個回答!可是怎麼會這樣呢?他要不喜歡她,何必之前跟她曖昧不清呢?

    裴君若越想越傷心,眼看余燦轉身要走,也顧不得矜持了,上前一把抱住他的後背,道:“燦哥哥,你別走!”

    余燦想要掙扎,可是裴君若卻用了全身的力氣緊緊摟住。

    而就在兩人糾纏著的時候,嘩啦一下,門開了。

    余燦抬頭看到容蘭,騰的一下,心跳停止,從頭冷到腳。

    容蘭紅著眼,緊抿著唇,一臉悲傷與憤怒。

    余燦嚇得趕緊手忙腳亂的扯開裴君若摟住他的胳膊,裴君若也明顯被容蘭的突然到來嚇壞了,心虛之下任由余燦將她甩開。

    容蘭看著他們兩個人,真是殺人的心思都有了。

    剛才她跟著要上樓,可是被伙計攔住,余燦他們訂了包間,可她沒有,想要掏錢打發伙計,卻發現身無分文,只好跑去酒樓拿了錢再回來。上來了還要一間間的尋,等好不容易找到他們所在的包間時,一站門口,就只聽到了後半程,而這後半程,又恰恰是最要命的!

    原本聽到他們說的那些話就已經能把她氣死了,剛才推開門看到她竟然還抱著他,那氣都能把天給掀了!

    她看著余燦,瞪著眼,怒道:“你就這麼騙我啊!”想著不哭,可話還沒說完,眼淚就已直淌。

    “不是這樣的。”余燦慌了,拉著她的膀子想要解釋。

    容蘭甩開,避之不及,“不是這樣還是什麼樣!”

    余燦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干著急。

    裴君若見著這情景,也知道剛才那些話容蘭是聽到了,看著余燦被訓得說不出話,心疼之下便上前攔阻道:“容姐姐,你不要怪燦哥哥……”

    “你給我閉嘴!”容蘭聽著這聲音就惡心,也顧不得她是什麼身份了,只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哪有你這樣勾引人家官人的!”

    裴君若何曾被這樣罵過,一時愣在當場,半晌後哭著解釋道:“對不起,我只是太喜歡燦哥哥了。”

    “容蘭!”余燦見自己妹妹被罵得可憐,又生了同情心,便想拉住容蘭,可是這個舉動卻徹底激怒了她。

    容蘭恨恨甩開,眼神如刀,“不要碰我!”

    余燦被她目光灼痛,當即抽回了手。

    容蘭復又紅著眼轉向裴君若,“喜歡了就可以搶麼!那是人家的你不知道麼!”

    “我沒有跟你搶,他還是你的,我們一起服侍他就好了。”裴君若也被嚇著了,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可是看在容蘭眼裡只是膩煩:“你怎麼那麼賤啊!”

    “我沒有……”裴君若搖頭否認,“容姐姐,你不要生氣,我不跟你搶的,我只要待在燦哥哥身邊就好了……”心情迫切,便想上前拉住容蘭。

    容蘭又氣又怒又惡心,哪能讓她沾身,眼看她撲來就要碰到自己衣裳,手一伸就要將她擋開。

    裴君若本就不穩,猛得被一推,立馬踉蹌向後又摔倒在地,額頭還正好撞在了桌角上,頓時豆大的淚水就滋了出來。

    聽到那一聲響,容蘭跟余燦都嚇壞了。

    “你怎麼這樣啊!”余燦不知道容蘭是不小心,只以為她是故意的,便不滿的說道,說完又跑去將裴君若扶起,皺著眉頭,卻是看得出的關切。

    頓時,容蘭的一顆心,徹底碎成了渣。

    眼淚鋪天蓋地的滾落,模糊了視線,過去的委屈辛酸一瞬堆積而來,將她淹沒。

    死一般的難受!

    等目光觸及桌邊那瓶香後,她上前就拿起,又一把將它扔在裴君若的跟前,哭道:“你喜歡!我不跟你搶!這瓶香我讓給你!他!我也讓給你!我!不!要!了!”

    砰!香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香氣四溢裡,容蘭一字一頓字字帶血的說完,最後看了眼面前的兩人後,轉身哭著跑開了。

    余燦驚得就要去追,卻被裴君若喊住了。

    “燦哥哥!”他這一走,只怕是不會再來了!事情弄到這般地步,裴君若再不願放過最後機會。

    余燦駐足,看著她,目光顫動。

    裴君若想要穩住,可是這一刻,心還是跳到了極點,情緒激動之下,她又難以抑制的咳嗽起來,只是這目光依然絲毫不敢放松的從他的臉上挪開。

    留還是不留,得還是不得,只看此時此刻了!

    余燦看著她孱弱可憐的樣子,心裡也是翻江倒海,架不住心裡的煩亂,他皺著眉頭道:“你身體不好,以後就不要再出來了。”

    嘩――裴君若的目光破碎,一滴清淚又劃過消瘦又嬌美的臉龐。

    他從未說過重話,可只這一句,卻是將她拒絕的徹徹底底了!

    而余燦說完後,一轉身,便毫不猶豫的向外走去,臉上是前所未有的焦急——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1:23

62

    余燦一路尋找直到侯府,卻始終沒能找到容蘭,急得不行。

    “少奶奶有沒有回來!”看到端著盆走過的小香,他拉著就問。

    小香不明就裡,茫然搖頭。

    余燦丟下她繼續找,想著會不會跑去爺爺那,便急衝衝就跑了過去。

    “阿燦,來來來,看看,鐵樹開了花,八喜張了嘴。”余老侯爺處,他正逗著鳥玩,見著孫子過來,連連招手,“八喜,開口說個話。”

    “蘭丫頭!蘭丫頭!”八喜粗著嗓子喊道,而這口氣聲一聽就是余老侯爺教的。

    八喜養了好些日子了,怎麼教都不肯說話,先前容蘭怕余老侯爺孤單,便將鳥提了來,卻沒想這還沒多久呢,老爺子就讓這鳥張了嘴。

    換了平常,余燦一定很驚喜,不過現在他哪有這心思,可是看著老爺子那悠然自得的樣子,他還真不好把事說出來,於是看了眼屋子確定容蘭沒在這後,便想著走了。

    然而余老侯爺就是個人精,在他轉身要走時,覷了他一眼便瞧出了端倪,“心急慌忙的,出了什麼事了?”

    余燦頓住,沉默了會,回道:“容蘭找不著了。”

    “什麼叫找不著了?”

    余燦沮喪的道:“她生氣了,就跑了。”

    “怎麼回事!”

    余燦不敢隱瞞,把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說完,一臉無措的看著余老侯爺。

    余老侯爺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事鬧成這樣誰都怪,還誰都不能怪,到最後只長嘆一聲:“你這個混小子哦!”

    見他傻不愣登的還站在這,道:“愣著干嘛!還不快去找!”

    “找啦,找不著啊!”余燦皺著臉道。

    余老侯爺眼睛一轉,問:“酒樓裡有沒有找了?”

    “額?”余燦抬起頭。

    余老侯爺瞅了他一眼,道:“你看我干什麼!別以為你們在外邊做什麼老頭子我不知道!”

    余燦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在外開酒樓的事家裡都沒人知道呢,想回剛才說的,又問:“那她能在那麼?”

    這是沒去找的意思了。那時候倒也看了酒樓一眼,可哪想到她會去那啊!換了是他,才不好意思讓熟人知道呢!

    余老侯爺一瞧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她一姑娘在,除了那,京城了還有哪裡可去的!”

    余燦一想也是,忙告別了余老侯爺就往外跑去。

    余老侯爺在後面看著直搖頭,“給我好好哄回來!”

    容蘭的確如余老侯爺所想,出了茶樓就跑來了酒樓,此時正伏在樓上包間的桌子上痛哭,她的身旁圍著容康兄妹倆。

    “你別光哭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容梅見她一進來就哭到現在也不說話,又擔心又氣悶。

    容蘭還是不應。

    “是不是阿燦欺負你了?”容梅想到了最大的可能。

    容蘭哭聲更響了。

    那就是了,容梅眼一睜,怒道:“你說,他怎麼欺負你了!二姐給你做主!”

    容蘭終於忍不住,“哇”的一下道:“他跟別人好啦!”

    “啊?!”容梅跟容康皆愣住了。

    這時,外頭小廝喊,“掌櫃的,姑爺來了!”

    姑爺,說的自然是余燦了,現在明面上這店可是容家開的。

    “我不要見他!”容蘭一聽抬起頭嚷道,眼淚撲簌撲簌滴下,覺得沒臉,頭一埋又哭了。

    容康心軟,見不得妹妹這般,想著在這問不清楚,暗嘆一聲後就出去找余燦,容梅想要跟出去,可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便留了下來繼續問話。

    容康剛開門,就見余燦已經走上樓了,趕緊迎上去詢問,“妹夫,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余燦本不善言辭,外加這事不好解釋,便只神色不安的瞅著容康剛才走出來的那道門,問:“她在裡面麼?”

    “在的,一直在哭……”容康也是個老實人,說到這也不知道再說什麼了。

    余燦臉皮薄,見下面伙計都偷偷瞧他,便道:“那我進去找她。”說著,當真走了進去。

    而還沒到門口,“啪”的一下,門被重重關上,卻是容蘭再裡面聽到了他們的話後起來關門了。

    余燦吃了個閉門羹,臉燙了。

    容康見時候還早也沒客人,又怕這事傳開,便下樓打發了幾個伙計出去。余燦見底下人都走了,呼了一口氣,方對門內說:“你開門吧。”語氣帶著些祈求,這是他放低姿態了。

    容蘭正在氣頭上,哪能聽,“你還來這干什麼!我都跟你沒關系了!”

    “不是你想得這樣的。”余燦很無措。

    “不是這樣的還能是怎樣!我都親眼看見親眼聽見了還能有假!嗚嗚。”說的傷心,容蘭又痛哭起來。

    余燦不想著隔著門喊話,便又道:“你開開門吧。”

    容蘭不理。

    “我們回家再說了。”

    “你帶著你的公主回家吧!反正你喜歡她!反正你心疼她!你那麼不耐煩我你還來找我干什麼!”

    “都說了不是這樣的了,你怎麼就是不聽呢?”余燦眉頭皺起來了,語氣也有些微的不耐。

    容蘭覺察出來了,門一開,滿臉淚水,目光跟著了火似的,“你到現在還不想騙我呢!難道你跟她約會都約成了老地方是假的了!難道我問你要香你不給反而一瓶一瓶送給她是我冤枉你了!難不成剛才她問你你是不是不喜歡她你說不是是我耳聾了聽錯了!”

    余燦被質問的渾身難受,肚裡翻騰著話想解釋,可到了嘴邊硬是憋不出一句,這一樁樁都是事實,可這一樁樁都不是她想的那樣啊!

    容蘭見他沉默,心拔涼拔涼,眼淚也飆得更狠了,“你沒話說了吧!你都這樣了還反過來嫌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啊!我知道你一開始就瞧不起我不喜歡我,那現在好了,我們就和離了你再娶了公主做駙馬吧!她溫柔體貼能跟你說話能討你歡喜你們天生一對再好不過!我就不橫在你眼裡讓你討厭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又哭又喊著,容蘭就要把余燦推到外面關門讓他走。

    余燦哪能同意,伸手就要阻攔,而這手說巧不巧就放在了門縫裡,容蘭一個用力,手指就被狠狠的夾了一道。余燦痛哼出聲,臉色瞬間變了。

    容蘭嚇著了,趕緊松手。

    十指連著心,余燦痛得直想蹦,可還是只能咬牙忍住,眼眶卻難以忍受的紅了,等緩過一點氣了,看著容蘭就道:“你怎麼這樣啊!”

    這是以為容蘭是故意的了。

    而容蘭聽著這句話,再也受不了了,剛才她不小心推倒裴君若時他就說得這句!

    “我就是這樣了怎麼了!你要看不下去你推我給她還回來啊,反正你那麼心疼她!”

    余燦本就痛得難受,再聽她又胡言亂語,氣極:“你怎麼蠻不講理呢!”

    “你才知道呢!”容蘭跟他杠上了,“你快滾吧!找你的公主去吧!”說完。“砰”的一下,容蘭又把門關上了。

    余燦看著那門,氣得夠嗆,也顧不得什麼了,只道:“和離就和離吧!你不要我我還不要你了!”說完,轉身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都快要氣炸了!

    從小到大,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氣,都這麼低聲下氣了還要怎樣!

    余燦甩手走人,容康跟容梅傻了,容蘭站在門內,愣了半晌,眼淚又汩汩的冒出了,她想擦干,可越擦,眼淚冒得越快。

    余燦揣著一肚子的氣回到家,迎面見著請安的下人也顧不得應了,只黑著臉回到屋中,在凳上干坐了一會,心更煩,也不管髒不髒了,往床上一趴下睡去了,聞著被面上容蘭的香味,又一翻身跑去了書房。

    屋裡的丫鬟早就被老侯爺那吩咐好了,少爺少奶奶一回來就去應聲,所以余燦在書房的床上躺了沒一會,余老侯爺就敲門進來了。

    聽說只少爺一個回來沒見著少奶奶,余老侯爺就知道,這事只怕麻煩了。

    余燦本不想理人,可對方是余老侯爺,他也只得坐起了身。

    余老侯爺也不問經過,只問:“你們最後都說了什麼?”

    余燦一愣,最後還是硬著頭皮把那話說了,可剛才還沒覺得什麼了,現在當著余老侯爺的面重復了一遍,不知怎的,心裡竟有些心虛,又好像是有些慌。

    余老侯爺對他們倆性子摸得太熟,就憑著這一句話就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了,再看余燦細微的表情變化,不用想就知道他是後悔了。

    “舍不得了?”余老侯爺在邊上坐下。

    余燦不承認。

    余老侯爺也不說破,只嘆氣道:“那好吧,強扭的瓜不甜,當初是老頭子不對,不該把你們硬扯在一起,現在既然你們倆都不樂意再在一起了,那就好聚好散吧,明日,明日我就去找容夫人說去。”

    余老侯爺面帶自責語氣哀然,余燦信以為真,不由有些急了,“爺爺!”

    余老侯爺繼續道:“讓你娶蘭丫頭,委屈你了。”

    “不是的!”余燦再也坐不住了,“我那只是氣話罷了!”

    余老侯爺心裡直樂,表情依然不變。

    余燦說完那話又覺得自己忒沒用,便又悶聲道:“她也沒什麼好的,只知道蠻不講理亂發脾氣也不聽人解釋,我都低聲下氣這樣了她也不領情……”想著手都被夾腫了,心裡又一通氣,“平常也是,老是莫名其妙就發脾氣了!”

    余老侯爺眯眼笑了,目光賊亮,“那你可想過她為什麼要發脾氣?”

    余燦打量著余老侯爺一臉高深,蹙起了眉頭,心裡當真思量起來。

    那丫頭為什麼發脾氣?還有什麼道理嗎?

    發脾氣還有什麼道理!

    心裡想定,余燦目光不屑。

    余老侯爺見他還沒開竅,一嘆,“渾小子!”

    余燦不解。

    余老侯爺真想拍他一腦袋,“若是心裡沒你,她至於傷心成這樣麼!她這是在意你,打翻了醋壇子!”

    “她哪裡在意我了,都說要和離不要我了!”脫口說完這話,余燦又一陣懊惱,覺得自己忒沒種了,便又補道,“不要就不要了,也沒什麼。”

    大不了再娶一個,大不了一個人過麼,有什麼!

    “你能說氣話她就不能了!”余老侯爺那一巴掌終於忍不住拍他腦門上了,“蘭丫頭自小被丟在外邊沒人照管,看著滿不在乎的,其實心裡卑怯著呢,有了這麼個誤會,她自然想著先抽身不讓人給傷著了!”見余燦還是沒怎麼聽進去,又嘆一口氣道,“得了,你要不開竅老頭子說什麼都沒用,等你什麼時候自己也在意了,怕失去了,你就能明白了!”

    余燦聽著這話,卻是低下了頭,他似乎有點聽明白了,又似乎有些不懂,但到最後,只感到還是有點憤懣。

    余老侯爺見狀,又道:“我現在就問你,你還想不想要蘭丫頭了。”

    余燦不吭聲,要是說不要一准能被煩死。

    “那你就得再把她哄回來。”

    余燦想著可能又要被拒之門外,有點不樂意。

    余老侯爺搖頭:“阿燦,其實這事根本不叫事,你說事說開了不就什麼問題都沒了?”

    說開?余燦抬頭。

    余老侯爺挪開視線看向外邊,是看有沒有人,也是遮掩住內心的顫動,“我知道你怕連累了人,所以一直把這秘密藏著誰也不告訴。你做的沒錯,可現在……你跟蘭丫頭最大的矛盾就在這,解開了,就什麼問題都沒了。放心吧,蘭丫頭是個可靠的,你告訴了她,她會一輩子幫你保守這秘密的。”

    余燦目光閃爍了下,是聽進去了。半晌後,站起身道:“那我現在就去?”

    “回來!”余老侯爺卻攔住了他,“這天色都晚了,酒樓生意興起來了,你現在去有什麼用?等明天吧,明天一早你就去莊子裡守著,今晚蘭丫頭肯定過去跟她二姐住一塊的。留這一夜,也好讓蘭丫頭自己也冷靜一下吧。”剛才說了那麼一通阿燦,蘭丫頭又何嘗沒有一點問題呢,得讓她自己也好好想想。腦子轉了下,又道,“待會送個她常使喚的會說話的丫頭過去,再帶點她常用的東西……這樣她也能知道你心裡還記著她!”

    余燦聽著這些吩咐,胡亂應下。余老侯爺見他心不在焉,嘆氣,心想這回保不准到最後還得他出馬。

    他倒是現在就想出面解決了這事,可是他解決得了一時,解決得了一世麼?

    他老了,而他們,才剛剛開始吶!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1:35

63

    余燦這邊暫且落定,裴君若那邊卻依然風吹浪動不得平靜。

    自余燦追出去後,裴君若就像是失了所有般,頹然坐倒,痛哭不已。最後等到被打發出去的隨從回來後發現了,才被攙扶著起來又被送回了宮,卻也是失魂落魄悲傷不已。

    裴君若想不明白,燦哥哥不是一直對她很好麼,對她的暗示不也一直默認麼,為什麼到現在他就能那麼狠心呢?她也不要什麼,能陪著他就好了,不要他休妻再娶,只要能陪著她,哪怕為平妻都願意。她身為一個公主,一個女兒家,都這樣了,為什麼他就一點余地都不留的拒絕了呢?他也不是不喜歡自己啊,他自己都承認了啊!難道是他太喜歡容姐姐了麼?可是,可是她到底哪裡比她好了?平常不經意的詢問,也能知道她只是個鄉野女子,他們之間根本沒有所謂的情投意合……

    “為什麼,為什麼……”裴君若想不明白,只能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哭泣,眼睛腫如核桃,臉上寫滿悲傷。

    “為什麼會是你呢,為什麼都是你的呢?母妃是你的,燦哥哥也是你的,我怎麼都比不過你……你的命為什麼這麼好啊……”想到自小的冷落,想到現今的拒絕,裴君若越想越傷心,仿若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無人疼愛,無人憐憫,只孤獨無依,一無所有。

    “嗚嗚……”連哭都不能這麼大聲,只能拿著被子捂住嘴,不敢讓誰聽到,就怕惹人厭煩。

    “若若,你怎麼了。”這時,裴君弘的聲音突然傳來。

    裴君若看到裴君弘自屏風處走來,心裡一慌,忙躺倒側身裝睡。

    裴君弘走近在床榻坐下,柔聲問道:“聽人說你身體不舒服早早歇了,這是怎麼了,在外吹了風受寒了麼?”

    對於裴君若出宮的事他是知道的,不過也沒在意,只以為她是在宮裡悶壞了出去玩。在他眼裡,裴君若是再乖巧膽小不過的人,不會做出什麼令他不放心的事的,所以一開始過問了一番確認她出去不會有什麼安危後,就干脆放手不管了。而剛才過來看她時聽宮女說公主從外面回來之後就回屋歇了好像是身體不舒服,他便趕緊過來查看。

    裴君若聽著他的關懷,滾滾熱淚淌下,心想這個世上還是有人關心她,疼愛她的,心裡一激動,氣上來,便又抽泣起來。

    裴君弘聽著不對,眼尖再看得被角上一塊顏色重了,眉頭一擰,忙扳過裴君若的身子,一看她滿臉是淚哭得都不像樣了,心揪起來了,“若若!怎麼回事!”

    裴君若再忍不住,一把撲在他的懷裡,喊了聲“二哥”後,就撕心裂肺哭了起來。

    裴君弘慌了,捧起她的臉就問:“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出宮被人欺負了!”

    裴君若哭得直抽,根本說不上話來。

    裴君弘目光一冷,轉身站起就要往外,只要去詢問那些侍衛了。

    裴君若見狀,趕緊拉住他的手,“不要!”。

    裴君弘頓住又坐下,給她抹去淚,又問:“到底怎麼回事若若?跟二哥說說,二哥會為你做主的。”

    裴君若心裡亂糟糟,一番逼問之下,終於忍不住哭道:“二哥,為什麼燦哥哥他不願意娶我,為什麼啊!嗚嗚。”

    這話一說,裴君弘的手僵住了,神容一斂,眼神中冒出了絲陰狠,“燦哥哥?”

    裴君若痛哭道:“我都不在乎他有妻子,我都甘願做平妻,我都這樣了,他為什麼不願意娶我。二哥,二哥,這是為什麼啊?”

    裴君弘看她哭得悲絕,心中又痛又驚,只將她摟在懷裡,眼睛卻眯著開始思索她的話。

    裴君若神智混沌,除了一腔辛酸委屈,哪還有其他,只抓著手心的衣裳繼續哭道:“二哥,他們為什麼都不喜歡我,為什麼都不理我!母妃是,燦哥哥也是,我哪裡不好了。二哥,二哥啊,為什麼誰都不要我!”

    裴君弘抱著懷裡纖瘦的人,心疼不已,“你還有二哥呢!二哥要你的!二哥要你的!”

    裴君若搖頭,仿若再不信。

    裴君弘看她梨花帶雨一副清凄無助的模樣,心裡的憐惜瘋漲,一腔情深,他低下頭,吻著她滾落的眼淚,喃喃道:“二哥要你的,要你的……”

    淚珠滾落自唇畔,薄薄的雙唇便跟至,吻干淚水,又情不自禁輕挪至邊上,最後,輕輕壓上。

    嘴唇被覆壓,轟然間,裴君若所有的思緒都被炸飛。

    裴君弘捧著她的臉,繼續閉著眼輕吻她的唇,小心翼翼,似帶著萬般虔誠。

    “啪”,這時,突然傳來碎裂聲。

    裴君弘警覺回頭,卻見屏風處,一襲素色衣袍的寧妃正一臉驚詫的看著他們,地上,是一瓶摔碎的香。

    她是收到裴君若托宮人帶來的香後,掙扎著起來想要詢問一下他們今天見面時都說了些什麼,他好不好,卻沒想,走到外邊時聽到了這些話,而走近想要打斷,卻又發現他們正在做這事!

    “寧妃。”裴君弘饒是城府再深,被撞破這樣的事還是有了些慌亂。

    “母妃!”裴君若此刻已回過神來,也徹底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於是忙推開裴君弘又連連下了床榻。

    寧妃看了一眼裴君弘,又看回裴君若,最後揚起一巴掌就煽了上去,“你好惡心!”

    裴君若捂住臉,驚住了。

    裴君弘趕緊上來拉住裴君若護住她,此時的他,慌亂已不在,人前的溫文爾雅亦不在,只剩下了一臉肅殺與狠戾,說不出的可怕。

    可是寧妃壓根沒看他,只盯著裴君若恨恨道:“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裴君若驀然想起容蘭罵她的話,心裡一驚,走出裴君弘的護擁,跑到寧妃跟前道:“母妃!”

    寧妃心裡氣急,揚手又想打她,卻被裴君弘一手攬住。

    “你敢打她!”裴君弘厲聲道。

    寧妃渾然不懼,瞪視著他,一副你奈我何的決絕。

    裴君弘被瞪的生出了些駭然,不過畢竟不敢在這把她怎麼樣,便只能恨恨的放了手。

    甩手之下寧妃站不穩,踉蹌一下開始咳嗽,裴君若忙上前攙扶,卻又被推開。

    裴君若急哭了,“母妃!”

    “別叫我!”寧妃怒罵,回頭又對裴君弘極其冷靜的道,“二殿下,此處乃我靜宮,別說你如今只是個皇子,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在此囂張,如果不想本宮將你人面獸心的醜事傳出去,就請回吧!”

    人面獸心,好犀利的罵詞,裴君弘一瞬握住了拳頭,不過半晌之後,還是離開了。

    她罵了他,卻也威脅了他,如今他雖然勢大,可終究與皇後不相上下,而擁護他的人,也多是被他的溫厚賢良所蒙蔽,寧妃雖然常年處於冷宮,無甚權勢,可依她原先祖上的榮光,如今要說一句話也是極有分量的!所以,這回只能忍了!

    只是,當著若若的面不好對付她,背後……

    走出門外,裴君弘的眼睛眯起,殺機四起。轉而想到另一樁事,眉頭又皺起來了。

    若若說的那個人……是誰?

    看來,自己還是疏忽了啊!

    等裴君弘走後,寧妃又一耳刮子狠狠的煽在裴君若臉上,“你怎麼可以這麼下賤!為什麼要打擾他的生活!他已有了妻室,你為什麼還不知廉恥的要插足!就你這下賤胚子,你以為他能看得上你麼!”

    這一掌比原先那記更重,裴君若被煽得兩眼冒金星,站都站不住一把跪坐在地上,又痛又羞愧之下,淚水漣漣。聽著這番話,她也知道寧妃不是在惡心剛才裴君弘對她做的事,只不過是為了她喜歡余燦的事,於是這心碎的更厲害了。

    母妃毫不在意二哥對她做的那番事,只在意她要搶自己親生女兒的官人……她在她心裡,竟是一點都比不上容蘭了!

    裴君若想著,眼淚下來了,看到她一臉厭惡,生怕從此失去再無相依之人,忙哭著跪爬到寧妃的跟前,拉著她的裙子解釋道:“母妃!母妃!我不是要跟容姐姐搶!我知道她是您的女兒,怎麼會跟她搶呢!我只是太喜歡燦哥哥了!我……”

    “你剛才說什麼!”從震驚中回神,寧妃驚詫打斷。

    裴君若痛哭。

    寧妃揪起她的衣裳厲聲問:“你怎麼知道的!”

    裴君若怕急了,可還是回道:“我看到過她戴著的那塊玉佩。”

    寧妃心一窒,說不出話了。

    裴君若繼續拉扯道:“母妃!母妃!您放心,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說過!我不會害她,也不會害您的,我也不會跟她搶燦哥哥的!”

    寧妃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臉驚慌與祈求的模樣,突然笑了,她抬起裴君若削尖的下巴,靜靜的看著,臉上燃著異樣的紅,目光中灑著濃烈的光。

    裴君若看著她這模樣驚嚇住了,喃喃喚道:“母妃……”感覺到下巴被捏緊面前之人目光又變得凶狠時,她痛哼一聲又發不出聲了。

    寧妃望著她,一字一句輕輕道:“我告訴你,你弄錯了,容蘭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裴君若眼睛一瞬睜大。

    “你喜歡的燦哥哥才是我的親生兒子。”

    裴君若心上繃得緊緊的那根弦啪的一下就斷了。

    天地頓時旋轉了,耳邊嘈雜聲四起了,裴君若看著面前女人滿含厭惡的笑容,不寒而栗了。

    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1:48

64

    裴君弘很快就查出了裴君若喜歡的那個人是誰。

    “余燦。”念著這個名字,他的腦中立馬浮現出一個身姿頎長面容俊秀神情怠懶隱隱還帶著一些防備與隔離的公子形像。

    裴君弘對他的印像很深,因為他們長得出奇的相似。

    不由地他就心想,若若是不是不能喜歡他,所以就喜歡這麼一個跟他相像的人?

    這種念頭讓他欣喜,不過很快又消失,因為在她推開他的時候,他明顯的感覺到了她的嫌惡。

    若若真的不能接受自己啊!

    裴君弘仰起頭,嘆了一口氣。只是等到低下頭時,他的目光又變得深邃,似乎,哪裡有些問題。

    看得出,余燦是個簡單安分的人,不貪戀權勢,所以面對他的籠絡他毫不動心拒絕的干脆,不沾花惹草,所以出去游玩都帶著妻子……那麼,他一次次的與若若約會並且低價賣出香是為了什麼?而且,寧妃素來是個不問世事的人,就算之前聽到了些什麼,她也會轉身就走毫不理會,作何還要闖進來?從她後來說的話裡,好像另有所指啊!

    裴君弘越想越覺得可疑,一時竟忘了先前他攥取裴君若芳心的怒意。

    而當余燦那副面容再次清晰的浮現在腦海與自己的重疊時,電光火石間他想到了什麼。

    揮來心腹問道:“當年寧妃是生下個死胎吧?”

    “是。”

    “那是什麼時候?”

    “回二殿下,是十九年前的春末。”

    “平安侯府的夫人誕下第三子的時候,又是什麼時候?”

    這個問得有些遠了,心腹一時答不出,便示意下去查詢。

    片刻後,他回來,答復道:“回二殿下,當年平安侯的夫人是與寧妃娘娘同一天分娩的。”

    “當年寧妃的祖父寧老將軍跟平安侯是生死之交吧?”

    “是!”

    裴君弘抿唇笑了。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好一個義薄雲天的老侯爺!好一個母愛深重的寧妃!好一出,埋藏了近二十年的掉包計!

    呵!

    剩下的時間便是佐證,裴君弘臥薪嘗膽這麼多年,一直跟隨著的手底下的人都有足夠的本事,所以等到一絲絲線索被挖掘出來最後能夠拼湊出當年大體的事情經過時,只不過才過去了一夜。

    而當他手裡握著最後的情報時,他望著東升旭日,在心裡給余燦乃至整個侯府判處了死刑!

    余燦不死,若若的心怎麼能死!

    余燦不死,他的皇位又如何能穩固!

    侯府不死,他稱帝的道路上是否還會埋藏著別的隱患!

    ……

    好若若,你真是太好了,又一次幫了二哥這麼個大忙!

    ……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余燦也醒了。

    是被喊醒的。

    昨晚老爺子已經叮囑了小香,明天一大早就把三少爺喊醒喚去莊子裡找容蘭,老爺子吩咐了,小香自然不敢松神,於是卯時二刻就將人喊了起來。

    可余燦就是個愛睡懶覺的,除了成親這日,哪那麼早起來過,外加這天這麼冷,就更不想動了,於是聽到小香的催促後,含糊的應了一聲,繼續蒙著被子大睡。按他想的,他現在也就走個過場把話說一說,沒什麼大事,那晚一點去也沒什麼。

    若說昨天時候還有些氣憤與急躁,那麼此時的他,早就恢復了往常的散漫以及漠不關心,全然不把這事當一回事了。一開始他還頭疼該怎麼解釋呢,可老爺子發話了,說可以全盤托出,那他就徹底放寬了心。

    這事就是一誤會,解釋完了,就什麼事都沒了,反正他也沒真犯什麼錯,容蘭再蠻不講理,這點道理應該還是講的,而如果她依然不聽耍脾氣,那也就怪不了他了。

    余燦想得坦然,睡得安穩,除了翻身時再碰不著一個軟軟的又暖暖的身子有點不習慣外,一切都覺得很好。

    只是很快他就沒法睡了。

    被子被掀開,又被抱走,他穿著褻衣蜷縮著,被凍醒了,睜眼一看,余老侯爺站在床頭,吹胡子瞪眼。

    慢慢吞吞起床穿衣服,耳邊響得是老爺子的罵聲,心裡卻想著容蘭是怎麼喊他起床的。

    最常見的是捏他鼻子在他耳邊說話撓他癢癢,最壞的事用手在他身上撩撥等他精神了又賊笑著閃開了,最過分的是拿一盆冷水直接倒他臉上。

    那時還是夏天吧,她還沒嫁過來多久,早上時候見他死活不起來生出了壞主意,端了盆水過來說你再不起我就倒了,他自然不信她會真倒,便攏了攏被子繼續睡,誰知道還沒攏好呢,那一盆水就劈頭蓋臉倒下來了。

    可氣得他哦!

    真是個壞丫頭!

    余燦想著,突然有點不想接她回來了,不然以後又沒法睡懶覺了。不過看著余老侯爺氣呼呼的樣,想著還是算了吧。

    昏昏沉沉坐著馬車來到莊子,一路上,余燦又歪著頭在車裡面睡了個回籠覺,是一點都沒心思。等下了馬車看到外邊的天,還情不自禁打了個哈欠,渾然一副不上心的樣子。

    這讓容梅看到了很是不爽。

    容夫人又病了沒法起來,容康一早去進貨了,於是一大家子事又落在了容梅身上,而容蘭昨夜哭到很晚又受了涼後半夜才睡著,容梅也就沒舍得喊她起來,只想著先自己攔著把事問一問。

    昨天侯府送了丫頭來說一切都是誤會,她倒想知道這證據確鑿的事兒怎麼就是個誤會了!

    沒迎進門,只站在門口,容梅挽著利落發髻一股子精明算賬樣,“你還有什麼話說!”

    余燦站在門口嫌冷只想進去,可看著容梅這門神樣是知道自己不把話說清楚是進不去了,可那些話他能跟容蘭講,又怎麼能跟她講呢,所以他蹙著眉頭道:“二姐,你讓我去見她吧。”

    “沒把話說清楚你別叫我二姐!別以為我們家容蘭沒娘家人了!”容梅一點不留情。

    余燦發現事情沒他想的那般好解決,就有些頭疼,但還是耐著性子道:“那些話我只能跟她講的,你就讓我進去好了,這門口太冷了。”被人瞧著也太丟臉了。

    容梅以為他是托辭,更加不依。

    而就在兩人纏著說話間,一輛馬車從莊子的後院跑了出去。

    “三少爺,二小姐,不好啦!三少奶奶跑了!”昨晚被送來的丫鬟聽急慌慌的出來喊道。

    容梅一聽,瞪眼道:“怎麼回事!”

    小丫鬟道:“奴婢一直守著三少奶奶,可她醒來說要洗臉,奴婢就去給她打水,可一回來,就發現沒人了!”

    容梅心想容蘭一定是聽到余燦來了不想見他跑了,直跺腳,轉頭見遠處田壟上自家馬車揚長而去,忙又對著一旁的余燦道:“你還愣著干嘛!還不快追!”

    ……

    容蘭的確是聽到了門外的動靜知道是余燦來了才跑的,雖然昨晚聽到余老侯爺的口信知道裡面有誤會,但是她還是為余燦昨天的態度生氣了,傷心了,所以就算老爺子開口了,她也一時不想見他。而她留在那屋子裡,必然是要見到的。

    清晨的田壟一片寂靜,這幾天無雨無雪,路面干燥,馬車駛在上面很是順暢,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只沿著田壟邊的小道一直走,而聽得後面傳來的駕馬聲,她又晃動起了手中的韁繩。

    可是她駕馬的功夫到底不太利索,一味追求快速卻忘了看好地面,所以在一個凹處慌忙想要避開卻已是來不及,車轱轆一扭,嵌在了邊上的水溝裡,整個馬車傾倒,幸好她只是後腦勺被撞了一下無甚大礙,但人是再走不了了。

    看著那歪倒的馬車,容蘭一陣無力,回頭看到余燦的馬車趕了過,頭一扭,轉身就往前走。

    余燦趕緊下車追上。車夫在後邊跟著。

    冬天的田壟荒涼而寬闊,整潔而遼遠,外加走得遠了漸漸沒了人煙,天地間又因為這寂靜顯得有些空曠。

    田壟走到頭,就是一片樹林,容蘭踩著積了一層的落葉,再聽得身後跟著的腳步聲,越發心煩,不由站定回頭喝道:“你跟著我干什麼!”

    “那你不要再走啦。”余燦跟上去,“我都快累死了。”

    容蘭聽到後面這句話臉更黑了,“我又沒讓你跟來!”

    余燦之前還放寬心了,可現在見容蘭眼腫面怒,又有些發怵,想著解釋,便道:“你不要生氣啦,我是來跟你解釋的。”

    容蘭不應,繼續往前走,卻也是任他說的意思了。昨晚老爺子捎來話說有誤會,那裡面說不准真有什麼事。

    余燦跟上,道:“事情真的不是像你想的那樣的,我跟若若沒什麼的。”

    一聽“若若”叫得那麼親切,容蘭臉一拉,又不高興了。

    余燦不查,只道:“我現在跟你說的這件事是秘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

    容蘭瞅了他一眼,繼續走。

    余燦見她不在意,心想這事得很嚴肅的說,這樣邊走邊說不太好,便想著上前攔住,而就在他上前一步攔在容蘭面前想要開口說起,余光一瞥,微微張了一下的嘴又閉上了。

    容蘭見他要說不說的,有點不耐煩,甩開他的胳膊繼續走。

    余燦卻不讓了,只握著她的胳膊皺眉道:“你別動。”

    容蘭聽聲音不對,抬起頭,見他看著後方,也轉過了頭,而這一看,眉頭也皺了起來。

    後方的小道上,遠遠的,有兩個黑點――是兩輛馬車疾馳而來!

    這麼早,這麼荒涼的地方,怎麼還有人跟他們一樣到這來的?

    是容梅他們?

    不會啊,莊子裡沒馬車了。

    馬車越來越近,余燦眼力好,漸漸看清了馬車上的人,然後一瞬間,他的神色就繃起來了,他拉起容蘭就往自己的馬車上跑,“快上去!”

    容蘭不知究竟,聽他聲音有點驚慌,也亂了,“怎麼回事?”

    “馬車上有弓箭手!正對著我們!”

    像是證實他的話般,話音未落,一支利箭就破空而來。余燦抱著容蘭的頭將她推上馬車,進接著自己也跟上,同時對著馬夫道:“快走!”

    “去哪!”那兩匹馬車越來越近,馬夫也看到了那上面的架勢,也慌起來了。

    田壟上只有一條路,他們正過來,要過去就是送死,分清形勢後,余燦立馬道:“往林子裡走!”

    箭一根根的射來,盯在馬車上,發出一聲聲震魂的聲音。馬車夫拼命的駕著馬車穿梭在林子裡,臉色煞白,車內,容蘭也是驚魂未定。

    “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追殺我們?”這時候,她也顧不得原先的紛爭了,只抓著余燦的手問道。

    “我怎麼知道!”余燦說完,突然想起一些可能,臉色就變了。

    他一向規矩不惹事,誰會來殺他?所有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他的身份曝光了!

    可是怎麼會突然曝光呢?

    余燦無暇考慮,因為一聲尖叫拉回了他的思緒。感覺到馬車晃了一下,余燦意識到不好,掀開簾子一看,果然,車夫已經不見了,回頭一看,後方不遠處的草叢裡,馬夫滾落在地,胸口吃了一箭,而再後方,那兩輛馬車窮追不舍!

    眼看著馬受驚慌不擇路,余燦趕緊上前拉住馬韁將它穩住。

    他人懶,但善騎馬,駕馬車也當玩著學過,因此現在駕起來倒不笨拙,甚至比容蘭還要穩妥些。而林子越發密,道路愈發崎嶇,七轉八拐之下,竟將跟著的馬車甩開了一些。

    可是眼見著,林子到了盡頭,再往前,就是清溪,再往前,就是鳳凰山了。

    “現在怎麼辦?”奔馳之間,容蘭的臉被一道樹枝劃了一道,可此時她已顧不得臉上的疼。

    余燦回頭看了眼後面,見透過樹林依然還能看到那些馬車,抿唇之後便沉聲道:“我們進山,再甩開他們!”

    小蔡好像說過,他們曾經在鳳凰山裡打過獵,裡面環環繞繞如同迷宮,那就進去把他們甩開吧!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2:04

65

    容蘭緊張無比,也就顧不得底下凹凸不平的顛簸,只滿臉焦急的一會兒看向駕車的余燦,一會兒看向後面的追兵,時不時的提醒著。

    余燦面色凝重,紅唇緊抿,一雙細長嫩淨的白手被粗糙的韁繩磨得生疼卻絲毫不在意,他的眉頭緊蹙,目光直盯著前方的路,避開密林與深溝,踩過淺水與低坑,一路快馬加鞭直向鳳凰山奔馳而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見著彎彎繞繞越走越深,後面那幫人很久都沒在看到蹤影,容蘭終於呼出一口氣道:“官人,甩開他們了!”話說著,身子軟下來了,一張臉被風吹得又紅又白。

    余燦聽得這話,回頭一看確實不見人了,也松了心神,風一吹,立馬感覺到了後背陰嗖嗖的,卻是之前驚嚇出了一聲汗。握著韁繩的手松開,掌心的不適也就清晰起來,低頭看到那兩道紅印,眉一皺,火辣辣的疼便似從心尖滋了出來,卻也沒敢就這麼停下,只讓馬繼續跑著。

    而當轉過茅草地進入又一個山谷時,馬車突然一歪,竟倒下了,同時倒下的還有一直被鞭策著飛奔的馬。

    馬是好馬,可連續跑了幾個時辰,還都是崎嶇山路,早就累得不行了,方才腳一絆一趄趔骨頭就折了,再一摔倒,就起不來了。

    余燦瞧了一眼磕在石頭上都快要散架的車板心中有些懊惱,看到容蘭從車中爬出,又忙扶著詢問道:“你沒事吧?”

    容蘭一手揉著額頭一手扶著腰,痛得直吸氣,剛才車一側她坐不穩,腦袋正好撞在了門板上,那腰也閃了一下,只是當目光落到躺在地上哼哧哼哧喘著粗氣的馬上時,那點疼已經顧不上了,她看著馬與車,又是慌張又是心疼的說道:“這可怎麼辦啊!”

    被人追殺,馬車又損毀了,這可如何是好!

    余燦也有些頭疼,但還是安撫道:“沒關系的,我們走出去就是了。”

    容蘭看了看太陽的方位,愁眉道:“偏西了,都下午了,我們走了好遠了,這走回去要多久啊!”

    “慢慢走就是了。”余燦無謂的說著,又走到車邊坐下,趕了這麼久的車他也累壞了。

    容蘭看他毫不在意,瞪了一會眼後也找了個地方坐下,反正也沒別的法子了。只是一坐下,環顧四周後,她又發現新的問題了。

    “你還找得到回去的路嗎?”

    余燦本來還在揉著酸疼的手,聽到這話心一跳,再抬頭一看,也懵住了。

    此時他們所在的地方,群山環繞,層層疊疊,延綿不見盡頭,他們置身其中,渺小如滄海一栗,若非根據日頭判斷出了方位,就連東西南北都難以辨不清。腳下也是山石雜草密林一片荒涼,根本無法判斷到底該往哪裡走,甚至就算讓他們現在原路返回,只怕也是不可能了!

    時值正月末,冬寒未徹底褪盡,冬眠的野獸亦未蘇醒,整座山都沉浸在了一片肅殺寂靜中,余燦聽著耳邊陣陣如泣如訴的山風嗚咽,再看著茫然不知出處的群山,心裡涼意深深,後背的冷汗也再次滋了出來。

    他意識到,他們迷路了。

    雖然甩開了追兵,但他們也迷失在了這座大山裡。

    容蘭從他的表情裡看明白了他們的現狀,不由又一陣煩惱,卻也不怪他,只是開始咒罵那些莫名其妙出現的刺客,如果不是他們,也不至於迷路了,想到什麼又問道:“他們到底是誰啊,怎麼就要來殺我們呢?”

    從來與世無爭,沒結過什麼仇怨,怎麼就有人要致他們於死地呢!看著馬車上釘著的十來支箭,再想著之前幾次差點被射中,容蘭又是一陣心悸。

    余燦聞言,看著遠山的目光有些深邃。

    容蘭看他似有心思,撇了撇嘴,想起了早上時候他說的話,秀眉一蹙,想了想,又問道:“你早上說要跟我說什麼秘密,難道跟這有關系麼?”

    這話一說,就又把他們先前的事提起來了,剛才忙著躲開追殺者也就忘了那些事,現在重又想起他跟裴君若那點糟心事,容蘭心裡的那些不舒坦又冒出來連連,煩亂間又覺得有點心灰,便站起身悶悶道:“我們不要坐在這了,萬一人追來就完了,天也快黑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要是走不出去,我們還得在這深山裡過夜,還是先走一陣看看吧。”

    余燦被說得也有些發怵,看她走了,忙也跟上。隨後想了一會,又道:“其實……其實我不是我娘親生的。”

    這是要跟她說了。

    容蘭正拿著拾來的樹枝開路,乍聽得這話一愣。

    余燦轉頭看著她道:“我的生母是宮裡的寧妃……上次在寺裡你也見過的。”

    容蘭眨了下眼睛,有些反應不過來。

    想到那些往事,余燦的目光又有些黯淡,不過抿了下唇後,他還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大體說了一遍。包括宮中慕容皇後一手遮天的跋扈,包括寧妃忍辱偷生的辛苦,包括余老侯爺義薄雲天的凜然,說到最後,聲音沉重,表情肅然。

    容蘭越聽越心驚,等他說完還沉浸在震詫之中,她從沒想過竟會有這樣一個事實真相,從沒想過她嫁的這一個官人,竟是個皇子!一時之間,她的腦子裡亂糟糟一片,看著余燦的眼神都有些凌亂了。

    余燦被她看的不自在,便又向前走去。

    容蘭默默的跟在後頭,還在回味著剛才他說的那番話,思索了一陣,她才喃喃道:“那當年跟你換過去的那個孩子呢?就是那個死胎麼?”

    余燦不吭聲,這個問題他早就想過了,當年他被抱出來得以存活,真正的余家三公子卻被送進宮代替他死了,於是他一直心存愧疚,一直不知道怎麼面對余家夫婦。覺得這事太過揪心,他甚至在跟余老侯爺說穿了當年的事時,也一直避開了這件事,生怕就戳到了人家的傷心事,畢竟,那是他嫡親的孫子。

    容蘭見他沉默,也明白了,心裡不由一陣唏噓,老侯爺為了保全友人的骨血,作出的犧牲真是太大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靜了下來,眼中景色一片蒼茫,卻終不如心中感慨萬千,從來簡單過活,這等事實在讓人心發沉。

    意識到氣氛太沉重,緩了一會,余燦又道:“你剛才問我那幫人是誰,我想是我的身份暴露了,這些人是宮裡派出來殺我的。”

    容蘭心剛剛放下了些,一聽這話又提起來了,“那會是誰呢?”

    余燦沒答,眼神卻再明確不過了,在他心中,答案那麼明顯,慕容皇後不能容人,知道後肯定趕盡殺絕。

    然而容蘭卻皺起了眉頭,隱隱的,她覺得裡面有問題。待一個人的容貌浮現在腦海裡時,她道:“會不會還有別人?”

    余燦轉頭,疑惑。

    容蘭舔了下干干的嘴唇道:“你覺得會不會是二皇子啊,他現在可是唯一的皇位繼承人了,如果你的身世曝光,那對他就成了威脅了。”

    余燦想著裴君弘那張和睦的笑顏,心突然有些沉,但還是不想相信:“應該不是吧,若若一直說他是個很好的人。”

    一聽到“若若”這個稱呼,容蘭心又似被扎了一下,眼神也變得不一樣了。

    余燦見到,眉頭立馬皺起來了,“都跟你說的這麼清楚了你還亂想呢!她可是我妹妹!”說罷還覺不夠又補道,“就會亂想!”口氣有點不大好,是想起了先前容蘭不明情況就亂發脾氣還鬧出了那麼大的事。想著自己那麼清白無辜被冤枉如此折騰如此,余燦眉梢間又開始不耐煩起來。

    容蘭聽出了他語氣裡的不滿,有些不甘:“誰亂想了!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們之間是怎麼回事啊!”

    “那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麼,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余燦嘀咕著。

    容蘭恨恨的瞪著他道:“你就說這麼一句就行了?再說了,你把她當妹妹看,她呢!難不成她喜歡你也是我亂想亂說的!你只會怪我,也不想想自己做錯了什麼!不跟你說了!”眼看他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容蘭覺得多說無益,干脆閉了嘴轉身走人,心裡越發委屈憋屈了。

    就算他誤會了他跟公主,但之前他對她的嫌棄可是確確實實的,他可從沒把她當回事呢,什麼事都瞞著他也就不說了,別的事也沒見得把她放在心上!昨天還說“不要就不要呢”!想著他那些話,容蘭眼眶一熱,步子又邁大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一個板著臉不說話,一個皺著眉不理解,整座山谷就又安靜下來。而在又走了半個時辰後,余燦架不住沉默,又追上來問道:“你餓不餓啊?”早上被趕著過來只來得及喝了半碗粥,現在太陽都快西斜了,可餓死了。

    容蘭聽著他肚子裡的咕咕叫聲,白了他一眼,不應。她可是從昨晚起就沒吃過什麼東西,現在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見天色越來越黑了卻始終走不到頭,心想著再這麼走下去也不行了,得趕緊找個地方住。邊上這位想來就沒受過這樣的罪,指望他肯定不行了,還得自己來!環顧了一圈,見前面林子邊上有條小溪,嘴一抿,走上前去。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2:16

66

  一個時辰後,鳳凰山中生出了一堆火,上面烤著一條尺把長的魚。火旁,容蘭翻轉著架魚的樹枝,她的邊上,余燦蹲著,眼睛直盯著那條看上去不甚美觀的魚,腹中餓得直抽搐。

  這裡是一個一人高的小山洞,位處密林中,是容蘭在太陽灑下最後一絲余暉時緊趕著早到的。那條魚,是先前她在那條小溪裡逮到的,溪裡魚雖有,但沉得深,費了好大力氣才逮到這麼一條,而為了叉到那條魚,裙子都打濕了點,這會兒正掛在邊上烤著。

  感覺到有風吹進,容蘭又緊了緊蓋著腿的披風,余光瞥見余燦蹲在一旁,努了努嘴,有些不屑——有本事你蹲一晚上!都什麼時候了還嫌地上髒!

  剛才挑了這麼個山洞過夜,他進來一瞧立馬皺眉了,看到有蜘蛛網跟獸骨,臉色更是難看極了,是沒想著會在這樣的地方過夜。可現在都什麼時候了,能找到這麼個地方也就不錯了,到這時還把自己當成侯府裡的三少爺不是腦子拎不清啊!

  容蘭腹誹著,但嘴上一句話都沒說,是心裡還有著氣呢。

  魚很快就熟了,容蘭聞了聞又撕下一塊嘗了嘗,頓時焦香撲鼻繞口,雖然沒有作料,但此時此刻簡直就是人間美味啊!

  余燦看著她吃,眼睛亮了,肚子也餓得更厲害了,只是他也看出容蘭還在生氣,所以很快又低下了頭,他想這丫頭斤斤計較的很呢,就這麼一條魚也未必會給自己吃,再想著自己男子漢大丈夫的,身處野外無計可施窘困如此,真是郁悶。

  而就在他垂頭喪氣之時,眼前突然出現了半條魚,抬頭一看,卻見容蘭板著臉道:“余三少爺!你還吃不吃了!”說著把魚往他手裡一塞又扭過了頭。

  余燦看著手中的魚,心情有些復雜,再看看她手裡的,又道:“那你夠嗎?”——容蘭手裡的是魚尾部分,肉明顯少許多。

  容蘭白了他一眼,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們說過的一番話,便道:“當然不夠啦!可不然呢,你還能給我什麼吃的?也不知道是誰曾經信誓旦旦的說了,以後一定餓不著我的!”

  那時候她擔心他不務正業游手好閑將來養不活自己,他不置可否只說一定不會餓著他,而且還說了三次,當時她聽著心裡暖暖的,現在想來,他也就是說說而已!

  本來還想著他是個聰明的,品性沒傳說中的那麼惡劣,敲打一番也會成材的,誰曾想到他會可惡成這樣。開酒樓他就出了點銀子,忙前忙後都是她的事,那這掙錢養家的到底是誰呢,就現在,還是她忙著找住的找吃的,他就一公子哥,荒郊野外還不忘發一場公子病,什麼都不懂,就知道嫌棄!

  “真不知道你有什麼好的!還一直嫌棄我!現在好啦,風水輪流轉,該我嫌棄你了!哼!”氣不過,容蘭終於憋不住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余燦聽到之前那句“一定餓不著你的”時也想起了當時說話的場景,心中不免又羞又愧,現在再聽得這句,就更不是滋味了,“我什麼時候嫌棄你了。”嘀咕完,手中的魚也難以下咽了,便遞過來又道,“你要不夠就把這也吃了吧。”
  
  容蘭白了他一眼,道:“你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她也只是抱怨表達心中的不忿,心裡卻還想著他的,若不然也不會分給他吃魚還給他多的那半。

  想了想,又道:“我對這不熟,還不知道哪裡有吃的,明天仔細再找找,說不准能捉到山雞什麼的,實在不行還可以掏松鼠洞……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走出去。”

  最後一句聲音有些低落,余燦聽著也悵然,不過轉而又想著明天自己也要找吃的,可不能把她餓著讓她看不起了。同時也想著幸好有這丫頭在,要是當初娶了別人,現在一定麻煩死了。

  原來一直覺得這丫頭野,現在才知道會野也是個本事,至少現在就比自己強多了。

  吃完了魚,容蘭又挪了些樹枝擋在洞口遮風擋野獸,又在火堆上撥了撥加了些柴,隨後到邊上把先前拾來的干草鋪平,完了穿上烤干的裙子對余燦道:“你要嫌髒就繼續蹲著吧,我是要睡覺了。”說完往干草上一躺,蓋上披風就閉上眼睡去了。

  余燦看著留給他的那個空處,有些猶豫,不過最後還是走過去也躺下了。

  洞外風聲陣陣,容蘭累極沒一會兒就睡著了,余燦覺得這“床”又冷又硬,翻了好幾下,最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睡了過去,而在迷迷糊糊間,他又習慣性的抱住了懷裡人的腰貼在了一起。容蘭被驚醒,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卻也不說什麼,只是很快又閉上睡了過去。

  ……

  之後的幾天,兩個人一直在深山裡轉,卻始終沒能走出去。但因為對找食物上了心,兩人倒也找到了些東西,只是沒什麼工具,所以找到的東西少得可憐,兩個人不敢多吃,都省著當存糧。或許是被那句話觸動了,之後有了吃的時余燦總會盡量讓容蘭吃飽。

  有了食物支撐,兩人也就不至於太絕望,可看著走不到盡頭的山路,兩人的心情還是一日比一日的沉重。

  這幾天的山林生活對於余燦來說簡直就是個天大的災難,沒法沐浴,洗臉漱口還都得找到水源了才行,卻也是冰寒徹骨,於是很多時候都是灰頭土臉的。衣服沒的換,爬山過林的,沒少劃破,上面也是烏糟糟的再不復往日齊整干淨。這些也就罷了,整日的行走才是最要命的,從來穿的是織錦軟鞋走得是平整大道,何曾這麼長時間走過這等崎嶇山路,所以腳底下起了泡腳骨裡泛了酸難受到了極點,只是本來還想嘀咕幾句,可一看到容蘭也是這樣卻始終一聲不吭時,這滿腹怨言就倒不出來了。

  余燦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落到這種地步,太苦太可憐了,可是沒法,不能奢望有人來找,只能期盼自己哪天就走了出去。

  而通過這兩日與以往截然不同的相處,余燦竟發現容蘭出乎意料的好了,原先不覺得,現在發現她竟是那麼的出色,知道很多他完全不知道的東西,走路總是她打頭陣,攔了很多的危險,那些食物也是她安排的,怎麼弄熟,怎麼封藏著帶在身上,她都安排的井井有條,所以雖然吃的東西少,但他們也還是能保證每頓都吃上些。

  而且,余燦還發現另外一件原來他始終沒能發現的事,那就是,容蘭好像真的對他很好,就那些他讓給她吃的東西,她總是吃了一點就遞回來了,嘴上硬邦邦的說是吃飽了,可是他能看出來,她是在讓給他吃呢。這讓他很感動,患難見真情,原來他只是聽說,現在終於感覺到了。

  看著她日益消瘦的小臉,余燦想,等出山了以後,他一定要對她好一點!

  他也想著,要不了多久,他們一定會走出去的!

  余燦一直堅信他們總會很快出了山,只是很快,一件事情的發生粉碎了他的期望。

  容蘭生病了。

  早上醒來時,余燦見容蘭一直不動,就推了推她,發現還是沒什麼動靜時,有點慌了,轉過她的頭一看,發現臉緋紅一片,嘴唇也都快干裂了,渾身上下皆是燙得不像樣。

  連續的趕路跟寒風吹,吃不飽睡不好又憂心,容蘭身子雖好但畢竟是女兒家,所以終於難以支撐而病倒了。

  余燦看她醒不過來,急了,拍著她的臉,揉著她的身,聲音顫抖不堪,“你醒醒!你醒醒!”

  好半晌容蘭才蘇醒,她睜開眼睛定定的看了一會洞頂,目光迷茫又悲傷,“我剛做夢了,夢到我沒法回去了。”

  余燦愣了愣,馬上又道:“你別胡說!”

  容蘭坐起身嘆了口氣,卻不再多說了。她生病了,其實一早就感覺出來了,可是只是撐著,這裡沒大夫也沒藥,說了也只是憑添煩惱讓他擔心,那還不如不說了。只是本以為熬熬就好了,可到底越來越嚴重了。想到剛才夢裡她留在了深山余燦回去了,清麗的面容上浮現出了一絲傷感,想了想,她道:“阿燦,要麼你先走吧。”

  “你這是亂說什麼!”余燦有些生氣。

  容蘭低頭道:“找吃的我也教你啦,摸方位我也告訴你了,你一個人走還能快點,我現在走不動了。”感覺著全身無力,容蘭更加沮喪。

  這是不想拖累他了,余燦心裡有些荒涼,定定的瞧了她一會,從邊上的衣兜裡翻出一枚野雞蛋,撥了皮遞到她嘴邊,道:“你多吃點東西就好了!不要再亂說了!”

  容蘭抬頭看著他,眼圈有些紅了。

  余燦又道:“你要不要喝水?我去給你舀去。”

  容蘭點點頭,然後眼看著他拿著竹筒走出山洞。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容蘭躺在草堆上,感到累極了,閉上眼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聽到耳邊一陣嘈雜,艱難的睜開眼,卻見余燦正驚慌失措的看著自己,嘴皮子翻著也不知道在說什麼。仔細一聽,才知他說的是:“容蘭!快醒醒!那些人追來了!就在對面的樹林裡!我們快走吧!”

  原來,剛才他去舀水時,不巧發現了對面人影晃動,卻跟那天那幫人穿的衣裳相同。知道他們是找來後,余燦立馬嚇出了一聲冷汗,然後慌不及的就趕了回來。

  意識到這話是什麼意思後,容蘭也嚇了一跳,四肢百骸裡殘存的那些力氣也聚集起來了,也顧不得頭暈目眩了,站起就要收拾東西。而沒一會,兩人就相扶著走出了山洞。

  繞過山石,進入密林,兩個人不敢停歇拼命往深處逃。他們想著,能一次甩開他們,就能二次甩開他們。但是很顯然,他們低估了這些人的能力。

  裴君弘得知他們逃入深山後,又派出了數十人搜山,而這些人多有經驗,一路搜尋蛛絲馬跡,硬是將範圍一點點縮小,而現在余燦他們雖然逃離了山洞免了被甕中捉鱉的危機,可那溫熱的灰燼都代表著他們剛走不遠,再搜尋方向一路追去,目標很快就能發現了!

  余燦看著越來越近的來人,神經繃到極致,整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邊上容蘭,面若桃花,卻是燒熱所致的異樣,剛才一鼓作氣走了這麼段路,耗盡力氣後就再難前行了。

  “你走好了,不要管我了!”容蘭又道。

  余燦不理她,繼續攙著她往前走。

  只是不知不覺間,兩人竟已走到山崖邊上,前面,再無路。後面追兵已經發現他們蹤跡,正飛速趕來,他們的呼喝聲甚至能清晰傳入耳裡。

  寒風依舊,余燦看著他們,卻是在額頭上滋出了汗。

  “怎麼辦!”容蘭驚問。

  余燦望著下面深淵,嘴唇緊抿,臉色發白。

  而在這時,容蘭突然瞪大眼睛,然後使出全身力氣將余燦往邊上一推。

  咚,一支弩箭破空而來,直射向剛才余燦站著的方向,然後,容蘭被射中,難以承受這強大的弓弩之勢後,連退幾步,便如同一只風箏般自山崖上飛落而下。

  余燦瞳孔放大,一聲痛呼驚吼出——“容蘭!”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2:33

67

  侯爺府裡,余老爺子突然心中一悸,然後哇得一下吐出了一口血。

  “爹!你沒事吧!”余正正說著話,乍然見到這一場景嚇了一跳,邊上兩個兒子兒媳也都變了臉色,趕緊圍上來詢問,有人又要去喊大夫。

  余老侯爺忙攔下,掩著唇咳了陣,蒼白著臉色道:“不礙事的,你們別忙活了。”

  眾人心驚,但見余老侯爺執意,也只好作罷,心裡盤算著稍後再說。

  余老侯爺被攙扶著坐下,漱了下口便又問道:“還是一點都沒有阿燦跟蘭丫頭的消息麼?”

  余煒面帶難色:“孫兒派人連路去查,始終未能尋到。”

  余老侯爺聞言面色凄然,一旁的余夫人卻禁不住又大哭起來:“這都第八天了啊,這還沒找到……我的兒啊!”

  那日車夫被射中滾落至草叢中,那撥人見他一動不動便以為死了,也就沒再搭理只忙著追殺余燦去了,當時車夫只是暈了一下,醒來時又驚又駭,見人都跑遠了,便忙忍著痛跑回侯爺府,將事情經過說了個遍,於是整個侯府立馬鬧騰起來了。

  余夫人最為疼愛這兒子,當即不惜傾動全府讓人尋找,可是一日日過去,別說找著人了,連個影都沒有!再回想去車夫形容的當日的凶險,余夫人只覺凶多吉少,便整日以淚洗面驚懼不已,茶不思飯不想夜不能寐,八天下來,整個人都是老了十歲。

  余正雖然平時對余燦嚴厲,恨鐵不成鋼,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骨肉相連血濃於水,這幾日也是悲痛不已,這會兒的面上也是陰雲籠罩,只是看著自己的妻子悲慟成那樣,卻還是打起精神安撫道:“阿燦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他一定是躲到山裡去了……”

  “躲到山裡去!”余夫人心底的那根弦都快繃斷了,“那可是鳳凰山啊!阿燦從來沒吃過什麼苦!他在山裡怎麼活啊!他吃什麼!穿什麼!遇到野獸怎麼辦!迷路了怎麼辦!”想著那是死路一條,余夫人又哭了起來。

  余正心煩意亂,道:“他也不是一個人,不是還有蘭丫頭麼,蘭丫頭以前在山裡玩過,定是能照應著些阿燦的……”

  “她能怎麼照應!”余夫人聽他提起容蘭,心中的火就燃起了,“她就是個害人精!如果不是她鬧別扭!阿燦怎麼會去農莊!如果不是她使性子駕著馬車跑了,阿燦怎麼能跟到山邊上!怎麼能遇到那些刺客!都是她!都是她害了我的阿燦啊!”

  余夫人越說越覺得是這樣,心裡有氣憋的慌,人也有些失了神智, 便又轉頭衝余老侯爺道:“你現在滿意了!你選的好孫媳啊!都害死你孫子了!”

  “住口!”余正見她這般沒分寸,又驚又怒。

  被他一喝,余夫人也恢復了些神智,但也不認錯,只歪坐在椅子裡繼續哭了起來。

  余老侯爺看著這一切,聽著這一切,只覺心亂如麻,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好久之後才嘆道:“如果他們真要追殺,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的……”

  這話說得很是玄妙,余煬一下聽到了裡面的玄機,便問道:“爺爺,到底是誰要刺殺老三?”

  這話一問,眾人的視線都集向了余老侯爺。關於這個問題他們一開始就各種揣測了,但是始終尋不到答案,按他們想的,余燦雖然游手好閑不務正業,但卻從不惹是非,也算是紈绔裡的省心人,那到底是誰要下此毒手呢!

  余老侯爺目光深邃,卻不應答。

  眾人一看他諱莫如深的樣子,心中都生了疑。

  余老侯爺自然是知道誰要殺余燦的,他雖然不出宅門,卻對各種事情看得透徹,車夫一回來說有人追殺他們,他就知道,余燦的身份是被揭開了,而幕後凶手,不過就是宮裡的那個。

  只是這人不是皇後,卻是二皇子!

  如果皇後知曉了,她的手段不會這麼簡單的。刺客避人耳目追殺余燦,不過就是不想讓人知道而已。暗中除掉余燦,誰的受益最大,答案一目了然!

  可是,這些事,怎麼說啊!

  好一會後,余老侯爺才又嘆道:“老大老二你們先退下,我跟你們爹娘有點話要說。”

  余煒跟余煬面面相覷,心中各有疑慮,但還是乖順的拉著自己的妻兒走了。

  很快,屋內只剩下了余老侯爺跟余正夫婦三人。

  余夫人此時已不再哭了,她瞧著余老侯爺肅然又悲戚的神色,知道他是有大事說了,不知怎麼的,她這心就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余老侯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半晌後,才一字一頓道:“阿燦,其實是宮裡寧妃的兒子。”

  外面余煒故意放慢了步伐,而在他走到院門後時,忽聽得屋內突然爆發出了一陣痛哭聲,余煒只覺心驚肉跳,知道只怕是出大事了。

  “你好狠的心啊!他可是你的親孫子!你怎麼可以把它換進宮去送死!”知道真相後,余夫人崩潰了,怪不得當年她分娩後想要看看孩子卻被阻攔了!怪不得三個兒子中他對余燦最好!怪不得這個孩子長得這般俊俏卻一點不像爹媽!怪不得!怪不得!

  原來,她白白疼了別人的兒子二十年啊!

  余正也被這樣的事實真相震驚了,聽到妻子對父親的不敬也顧不得攔阻了。他的腦子一瞬轉的飛快,然後也想不出了刺客的根源,一瞬間,後背冷汗滋出。他意識到:他們余家大禍臨頭了!

  余燦身份曝光就招人刺殺,下一步,不就是該輪到整個侯爺府了麼!

  “爹啊!”醒悟過來的余正痛呼道。

  余老侯爺此刻心如刀絞,卻再說不出話來。

  當年苦心布局,以為這一輩子都可以瞞天過海,可誰能想到,現如今,滿盤皆輸。

  渾濁老淚溢下,不是悔,而是遺憾。

  ……

  相較於侯府的嘈亂,整個皇宮在二月初的陽光裡顯得格外安寧。

  皇帝依然整日待在臨仙殿裡熏香食丹,整個人瘦削萬分他也只覺是漸漸脫離了凡胎;慕容皇後還在極力把持著朝政,一邊打壓又一邊扶持著裴君弘;而裴君弘,則始終對她恭謹乖順又言聽計從。

  此時裴君弘剛聽得一番訓誡從棲鳳宮出來,見得出外辦事的心腹已回來並且站在宮外候著,微一挑眉,笑了,因為那心腹在觸碰到他的目光時微微點了下頭。

  走遠了,裴君弘問道:“事辦成了?”

  心腹點頭:“屬下親眼見他們從萬丈深淵掉了下去。”

  “屍骨呢?”裴君弘面色不辨悲喜。

  心腹猶疑片刻才道:“底下是奔騰河流,水勢湍急,屬下命人尋找數日都無果。不過那處地勢險惡,又從如此高的地方墜下,想來不死也難。”

  “想來?”裴君弘轉頭,笑意盈盈,眸中卻一片寒涼。

  心腹心被震懾,趕緊低頭。

  “把當時的事具體給我說說!”裴君弘也不多加訓斥。

  心腹心中一松,忙又將那時的情形一五一十說了出來。裴君弘聽到最後,嘴角泛出了一絲笑意。

  該名心腹做事一向穩妥,他說不死也難,那就當真會是不死也難。那麼,既然解決掉了這個隱藏在外的皇子,現在,也該輪到那最後的一個障礙了!

  ……

  棲鳳宮內,慕容皇後正在批閱最後一道奏折,一名宮人悄悄走進,稟報道:“娘娘,靜宮來人求見。”

  慕容皇後眉一皺,“寧妃?”

  “是。”

  慕容皇後對背著她私自誕下皇嗣的女人都厭惡至極,這個寧妃也不意外,所以聽得這話,眼中又流露出了不耐。

  宮人察言觀色,又小心道:“說是有很重要的事。”

  慕容皇後想了一下,便道:“那就宣吧。”

  寧妃的貼身宮女走進來,行禮之後回道:“我們娘娘說有極要緊的事要跟娘娘說,盼娘娘擺駕靜宮。”

  一個廢妃還要她親自前往?慕容皇後臉上嘲意明顯。

  宮女久等不見回應,便又垂眸道:“我們娘娘說,此事事關刺殺太子殿下……”

  慕容皇後一聽這幾個字,鳳眸立即睜大了。

  ……

  靜宮裡,寧妃正臥床歇息,這幾日,她的身子每況愈下。而就在她睡得迷迷糊糊間,突然聽得門外傳來宮女的竊竊私語。

  寧妃皺了下眉,心想這些人愈發大膽了,知道她素來愛靜卻還敢在門外說話,是太不把她放在眼裡了!想著要呵斥一通,“余家三少爺”卻猛地一下撞進耳朵。

  “我也是聽守門的魏三說的,侯爺府的人都急壞了。”

  “那到底是誰要殺他啊?”

  “唔,我跟你說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啊,私底下有人說,余家三少爺可不是真的余家三少爺呢。”

  “啊?”

  “……”

  門外宮女越說越細碎,寧妃越聽越心驚,想要出去詢問個清楚,身子卻又重的根本動不了,可是她這心再明鏡不過。私底下宮人嚼舌頭都不是空穴來風的,她們說京城裡最近發生的這樁大事那多半是真的了,那麼,阿燦的身世曝光了!皇後派人追殺他了!

  門外宮女說的那些話都是被教導過的,內容模糊,指向性卻明確,滿城都知道了,甚至宮裡都傳到了,那顯然就是皇後知道了才派人追殺的!不然,還有誰能有這樣的手段!

  皇後知道了!皇後知道了!一瞬間,寧妃從頭冷道腳。

  這時,門外卻又傳來高喊聲——“皇後娘娘駕到!”

  寧妃聽得這呼聲,全身突然蓄滿了力量,整個人一把坐起來。而慕容皇後也正好一腳轉過了門走了進來。

  四目相對,表情皆是難看,一個盛氣凌人帶著壓抑著的焦躁,一個眼眶凹陷目光熾熱滿是恨意,氣氛詭異異常。

  慕容皇後覷得寧妃的神情有些不解,但還是走近問道:“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她這話指的是太子之事,只是這聲音實在太過傲慢,於是聽在寧妃耳裡便成了質問,問的還是她當年隱瞞皇嗣之事!寧妃坐不住了,她勉力站起,又冷笑了一聲,“你都已經知道了還要我說什麼!”

  慕容皇後眉頭皺起。

  寧妃想著自己的兒子得以存活二十年到頭來依然難逃劫數,拜的全是面前這女人所賜,心中恨意更加濃烈,更何況,他們寧家從盛轉衰也全是因為這個狠辣的女人所為,新仇舊恨一起襲來,寧妃真恨不能一刀殺了她!

  這個念頭一冒出,寧妃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神智一下清明起來!

  是啊!殺了她!殺了她,那些仇也就報了!反正自己也已經活不長了,倒不如,同歸於盡了!

  寧妃這些年性情已變,人變得很是決絕,心裡想著這個念頭,就當真要付諸行動,而當她的目光撇見梳妝台上一把小巧的薄刀時,眼神一亮,狠意甚然。

  那把刀是很早時候,她的祖父寧老將軍給她把玩的,她一直視若珍寶,而它出現在梳妝台上,還是昨日宮女給她收拾東西時翻出來的,她看著舊物念著親情,便沒讓她再收起,只放在在桌上,想著隨時再看看。

  卻沒想,今日就要派上用場。

  寧妃挪開視線看向慕容皇後,有的沒的說著一些話,而人則慢慢向梳妝台走去。說到激動站立不穩,整個人靠在了梳妝台上,再站直時,那把薄刀已經收在了袖中。眼中鋒芒頓時畢現,而後,瞅准了方位,趁著慕容皇後疏忽之時,一把撲上。

  薄刀雖薄卻足夠鋒利,寧妃用盡的全身的力氣,狠狠扎進,再用力一轉。

  慕容皇後帶的宮人都在邊上候著,她又絲毫不曾將病弱的寧妃放在心上,於是,一切挽救都來不及了。她只覺一痛,身上又一重,整個人便摔倒在地,身上,死死壓著渾身都顫著的寧妃。

  宮人被這突然的變故都弄怔住了,得兩人都摔在地上時才各個驚慌的喊了起來,有人要跑出,只是人走到門口又退了回來。

  因為,門口,一身錦衣的裴君弘正施施然走了進來,而外邊,早已被一些陌生的面孔圍住了。

  屋內宮人突然喊道:“寧妃行凶刺殺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薨啦!”

  眾人回頭一看,果然,慕容皇後頭歪著已經沒了氣息,而她胸口那血,赫然已經變成了黑色!

  薄刀有毒!

  這時,寧妃也覺察到了不對了!刀上怎麼會有毒!轉頭看著自己貼身的幾個宮人,再看看裴君弘那面色淡然眸中卻別有一番狠戾的眼神,豁然間,什麼都明白了!

  她被利用了!

  一切,都只是個圈套!

  再看著皇後身邊的那些人,寧妃又笑了,好一個二殿下,這個局布得可真是精彩啊!

  知道她什麼都明白了,裴君弘也不多說,只喚退下閑雜人等,並對著她道:“寧妃娘娘,多謝。”

  寧妃剛才耗盡了全部力氣,現在只覺滿身疲憊,但還是強打著精神冷笑道:“好一出借刀殺人!”

  裴君弘不應,只看了一眼邊上的宮人。於是很快,那人上前,伸出大手就捂住寧妃的口鼻,同時嘴裡繼續高呼道:“寧妃氣竭身亡了!”

  寧妃聞言,眼睛暴睜,開始掙扎。

  而在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嘈雜聲,“放我進去!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是裴君若來了!

  裴君弘聽出她的聲音,目光有些慌亂,隨後繼續目光示意那名宮人。宮人會意,捂著寧妃口鼻的手更加用力。裴君弘生怕出了狀況,看了一眼後忙又走了出去。

  只是裴君若生性敏感,聽聞皇後跟二殿下都來到就有些疑惑,此時再看得別人攔阻更覺有問題,於是顧不得身嬌體弱硬是借著公主的身份闖了進去。

  裴君弘看到她闖進大駭,忙拉著她不讓進去,只是此時裴君若已經跑進了門,寧妃被捂住口鼻強行致死的場面就全然落在了眼底。

  “住手!”寧妃是裴君若的天,縱使她不愛她,不疼她,可是對於裴君若來說,這是一個再重要不過的人了,所以見著後,眼淚一落就要衝過來。

  裴君弘眼疾手快將她攔腰抱住,道:“若若,若若,聽我說!”

  裴君若一下就猜出這是裴君弘指使,哭喊道:“她是我母妃啊!你怎麼可以這麼做!怎麼可以!”

  裴君弘不好解釋,見她鬧騰的太厲害,一把捂住她的嘴就抱著往外走。

  裴君若眼淚滾滾滴落,卻終無法再喊出聲來。

  而就在她被帶出殿外的那一瞬,那名宮人手松開,寧妃癱倒在地,香消玉殞。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2:44

68

  皇後一死,天下震驚,有人疑惑,但更多的是慶幸。身為女子,慕容皇後當年把持朝政就引得無數風波,只是後黨太過厲害,但有異議者,或處死或貶黜,於是其余朝中人等只得隱忍蟄伏,而天下人亦得閉嘴不提,如今慕容皇後薨逝,二殿下當朝,那真是再好不過。在世人眼裡,二殿下裴君弘可是仁慈和善又不無才能之人!

  至於那些疑惑者,多的是那些皇後的嫡系勢力心腹之人,疑惑的自然是慕容皇後之死的原因。

  慕容皇後對外的死因是隱晦的,只說是被奸妃所害。但對內卻有詳細說法,便是當年慕容皇後陷害寧家又將寧妃腹中胎兒殘殺,寧妃懷恨在心,但苦於力量懸殊,便一直深居冷宮尋謀良機,而今她重病纏身再等不得,便孤注一擲設計殺人,事成之後又氣竭身亡,當是魚死網破同歸於盡。這番解釋合情合理,而且當時人證物證俱在,再真不得,然而,這些人心機叵測疑心甚重如何能輕信!但是,不信也得信!

  如今皇子就一人,儲君人選再無懷疑,就算二殿下有嫌疑那又怎樣,還不得緊緊依附著!

  於是,裴君弘身從險中過,卻全然無恙,只在眾人的再三懇請中,一臉哀痛又勉為其難的攬下朝政,開始主宰整個大延!

  一切,盡在算計!

  只是別人都相信臣服,有一人卻始終耿耿於懷。

  和禧殿是整個皇宮之中最為精致美觀的一座宮殿,以前是慕容皇後的一處寢宮,如今卻安置的大延國唯一的一位公主。

  裴君弘走在庭中,看著姹紫嫣紅花團錦簇,問著邊上的宮人:“公主殿下依然不語麼?”

  宮人面色沉重,低聲回道:“是。”

  裴君弘的表情即刻就肅穆起來,而後大步向殿中走去。

  裴君若坐在窗前,衣著飾物前所未有的華麗富貴,然而她的面容卻比以往更加的蒼白憔悴,眼底更是死灰一片。

  “公主,該喝藥了。”有宮女端著藥盞上前。

  裴君若置若罔聞,依然看著窗外。

  宮女有些焦急,跪下道:“公主,您就可憐可憐奴婢吧,要是……”要是二殿下知道了,那她們又要受罰了。

  裴君若目光動了動,有了惻隱之心,只是……只是她一心求死,如何咽下那一碗碗的藥。

  這時,裴君弘走了進來,立在一旁的宮人看到,都彎身行禮。裴君若身子一僵,卻沒有轉頭。

  裴君弘走到她跟前,看著宮女手中的藥碗,眼中一寒,接過後又拉著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柔笑道:“若若乖,把藥喝了。”

  裴君若不應。

  裴君弘盯了她一會,湊近低聲道:“若若是又想讓二哥喂你了?”

  二哥喂你,不過就是嘴對嘴強行灌下。裴君若臉色一下變了,轉過頭看著他的目光裡滿是厭惡與恐慌,但最終,還是艱難的咽下遞到嘴邊的勺子裡的藥。

  藥很苦,卻終不及心苦。

  裴君弘喂的很慢很細心,不讓一絲半點溢出,而等到半碗湯藥喂完,已是小一刻過去。裴君弘滿意微笑,轉頭又揚手讓其余宮人退下。裴君若看著轉眼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汗毛豎起,站起後退,只是到底身弱,猛地站起一陣暈眩,就要跌倒。

  裴君弘趕緊將她扶住,手環住纖腰,心神一蕩,便又不由自主的將她摟在懷中又摟緊,似要將她揉進骨子裡般。

  “你放開我!”裴君若卻像是見到了極可怕的東西般,開始拼命掙扎,那一天的夢魘又再度襲來,讓她整個人都顫栗。

  裴君弘不讓她動,將頭埋在她的頸窩,低沉又溫柔的說道:“若若,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了,那些人都死了,再也不會欺負我們了。若若,這個天下,現在是我們的了。”

  裴君若聽著這話,眼淚下來了,恍然間她想起年少時候,她被太子踢打躲在花叢裡哭,他走到她跟前抱著她說:若若,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讓任何人都不能欺負你的。這句話,他做到了,只是卻以這種讓人無法接受的方式。更何況,這個任何人中,並不包括他啊!就現在,最最欺負她的人,不是他又是誰呢!

  想著他做的那些事,裴君若又痛又嘔,她用盡力氣推開他,又一個巴掌煽了過去,“你不要碰我!你這個禽獸!”

  那一巴掌雖然綿軟無力,但到底是一巴掌,裴君弘撫著臉,面沉如水,他一把抓起她的手將她再次摟進懷裡,道:“你可以接受他!為什麼不能接受我!他難道不是你的親哥哥麼!”

  一句話戳中裴君若的痛處,她不再動,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般,只定定的看著裴君弘,眸中滿是絕念。

  裴君弘見她這般神情,心中更痛,便又道:“如今你也別再想著他了!他早就死了!你就死了這份心吧!”

  裴君若眼睛睜大,滿是駭然。

  裴君弘見她此時還在意著,心似被刀絞了般,恨從暗生,也顧不得什麼,將她抱起就往內室走,“我跟他生得七分像!你就權且把我當了他吧!”

  噩夢又來,裴君若死命掙扎,卻已是無用。

  裴君弘狠狠進入進出,毫不憐惜,只是等到事畢之後,卻又伏在她的肩頭,流淚道:“若若,我們好好的吧,別鬧了。”

  ……

  及至三月底,繁華盛開,春意盎然,朝堂之上恢復安穩又變得欣欣向榮一片,裴君弘被冊封太子,笑容更加溫和。

  整個天下愈發明朗起來,然而,侯爺府中始終愁雲慘淡。

  兩個多月了,余燦跟容蘭依然下落不明。

  一開始,眾人還心存期望,可隨著一日日過去,人們心底都浮出了這樣的念頭——只怕,是早就沒了。

  余夫人知道余燦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後,整個人更加渾噩,不再哭不再問,但依然是失魂落魄的樣子,余正見著,心痛之下也是無奈萬分,因為目前他已無心管這些了。最近半個月越來越多的跡像表明,太子殿下將要對余家發難,前兩日老大余煬就被當朝呵斥一通,想來,那把懸了這麼久的刀就要落下了吧!余正心驚又心焦,忙著奔走,也就顧不得渾噩髮妻,更顧不得病弱老父。

  余老侯爺病倒了。在那日說出真相聽盡兒媳的悲傷怒痛後就吐血暈厥過去,一查,才知沉痾厚重,已經藥石無用。其實早在十年前他的身體就不行了,那日垂釣摔入湖中便是頭暈目眩所致,幸得容蘭所救外加細心調養才又得以多活十年,而今,十年漸漸耗盡精氣神,近年又連連招致一場場變故,他就再撐不住了。現在,不過是一日一日的熬著。

  只是原先院子裡有著那對小兒女還熱熱鬧鬧的,現在他們沒了,整個院子便寂靜成了墳。

  沒人往來,沒人歡笑,沒人說話,只剩下余老侯爺跟幾個老僕在這院子裡過著,時間漫長的讓人恐慌。

  余老侯爺不敢咽氣,只整日看著那只八哥。

  八哥還是歡快的喊著:“蘭丫頭!蘭丫頭!”

  余老侯爺便輕輕的應道:“回來吧!回來吧!”

  你們到底在哪裡?快回來吧!

  八哥聽不懂余老侯爺的呼喚,只喉嚨裡咕咕的滾著,又踮著爪子轉過身看向院內,忽然聽到天上傳來聲響,抬起頭,卻見天上有鳥飛過,一路向北。

  倒是南雁春歸了。

  ……

  延國邊境的一處深山裡,一個粗布麻衣神情默然的男子聽得枝頭鳥鳴,便抬起了頭。那鳥綠羽紅尾很是標致,倒像是前年花了重金買的那只,於是,那雙漆黑的眸子中便露出了一絲悵惘。

  “阿魚!快點,我這邊都快好了!”邊上有農婦催促道。

  “哦。”男子聞言趕緊低頭,然後彎腰將手中的秧苗一棵棵種下。

  種秧苗的這雙手,曾經細膩光滑白皙如玉,而今,卻是粗糙浮腫難看極了。

  “哎呀,看你山清水秀一股聰明勁,怎麼種個苗這麼歪歪扭扭的!怪不得胡家大妹子笑話你是繡花枕頭,我看還真是!得了得了,我這也不要你幫忙了,你趕緊給你媳婦采藥去吧!瞧你這心不在焉的勁……還有,記得今晚熬粥的時候多放點水啊,別又煮糊了!真不知道你媳婦之前是怎麼跟著你的……”

  農婦還在絮絮叨叨,男人卻又因為話裡面的幾個字出了神。

  繡花枕頭……那時候,她可是這麼形容過自己的。

  那時候,他還沒將她娶過門呢!

  想著那時候的歡聲笑語,再想著今時今日的相對無言,男子眼眶紅了,再聽得農婦叮囑他的話,便又連連點頭,然後收拾著東西走了。

  是了,他還得回去熬粥。只盼著今晚她能多吃兩口……都快瘦得沒形了。

  此時的他,早已不再是京城裡那個錦衣玉食的公子哥余燦了,而只是一個被人同情又嘲笑的無知又無能想要吃口飯都要憑力氣的男人,甚至,比一般的山野莽夫都不如。

  爬上山采了些藥,又摘了些野果叉了兩條魚,看著夕陽西下了,余燦趕緊下山往家趕。

  這裡是一道狹窄的山谷,兩旁都是高高的懸崖,樹林森森,極為隱秘,而順著河流往前走,拐過一道常人難以察覺的被青藤遮蓋的嚴嚴實實的山石,再鑽入一條幽深的山洞走半刻,前面就豁然開朗了。

  幾片栽著青嫩秧苗的農田,數十間錯落有致的茅草屋,一切都安寧又祥和——誰都無法想像在這樣的深山裡會有這一處地方,當他醒來看到時,是驚訝萬分。只是現在他早已習慣了。

  這裡的人是前朝時候為了躲避戰亂逃來了這裡,然後一住就是二十年。

  走至最邊上那間新搭起來的小屋,一進門,就看到角落那張矮木板床邊圍著兩個小娃娃。女娃六七歲,男娃五六歲,正在玩著花繩,看到他進來,皆站起脆生生的道:“阿魚哥,阿蘭姐今天還沒有醒!”

  余燦點點頭,將手中野果遞給他們,道:“你們拿去吃吧。”

  兩個小孩歡天喜地接過,然後手拉手離開了。

  余燦看著他們走遠,才轉頭看向床上的人,然後,他的目光就又凄然起來。

  “容蘭,你怎麼還不醒啊!”

  床上的容蘭,閉著眼睛靜靜躺著,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2:56

69

    余燦是容蘭墜崖後跟著跳下去的,那一刻,他什麼都來不及想,只是見著容蘭跟個風箏似的掉下去了,心頓時抽空,然後大喊一聲後就跟著跳了下去。

    而他原本也以為這是必死無疑了,可沒想到睜眼醒來時,天還是天,地還是地,他躺在溪邊,四肢俱在,除了周身周骨的痛,其他無甚損傷。

    原來,崖下是一道大江,正值春汛,潮水洶湧,他墜入之時一下被衝走,減免了不少扎入水中的力。只是雖然免了粉身碎骨的劫難,可高空墜下到底對身體大有衝擊,他一入水便昏迷過去,然後就任由潮水將他順勢衝卷而走了。

    他醒來的這地方,也早就與他掉下的那地方隔了十萬八萬裡。

    知道自己還活著,余燦暗暗欣喜,可是轉瞬就渾身繃緊了,因為他看了一圈,都沒能見到容蘭。

    容蘭比他先掉下,自然也先被潮水衝走,可支流那麼多,誰知道她會被衝到哪裡!

    余燦嚇得不輕,趕忙忍痛去尋找。他想著一定要盡快找到她,她病了,還受了傷,又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如果不早點找到她該怎麼辦啊!

    那個時候,他完全不敢想容蘭是不是已經死了!

    可是越找越心慌,這裡四周茂林森森隱隱有野獸嘶鳴,腳下又是水河迢迢支流無數,他怎麼找,往哪找!

    到了那個時候,他才想著,如果找不到,如果她死了,他又該怎麼辦!

    余燦極少流淚,可是那一刻,他想著可能發生的事,眼眶卻紅了又紅。可是再累再痛再餓,他也始終沒放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就是這麼執著!而當他尋了兩個時辰後終於看到躺溪邊的容蘭時,再也忍不住,撲上前去兩滴眼淚就掉了下來。

    顫著手一探,眼淚更是跟絕了堤似的,她沒死!她還活著!

    可活著又怎樣,額頭滾燙,人事不省,就這麼下去也是朝不保夕!

    無人可求無人可助,余燦抱著懷中的人,絕望極了。想無可想之下,他咬牙抱起奄奄一息的人,一步步尋找著安全之地。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背著竹簍打扮古怪的人出現在了他面前……

    ……

    余燦以前從來不相信自己的祖父說容蘭命好旺人之類的話,然而到了現在,他再不懷疑了。可是她旺了他,讓他一次次的轉危為安,可到頭來,她卻變成了這個模樣。

    余燦看著床上的容蘭,眼眶又開始發酸。

    那天被帶進了村子,容蘭被裡面懂醫術的人醫治了一下,最後雖然保住了性命,卻成了一個無知無覺卻還留著一口氣的人。

    他問她什麼時候能醒。

    大夫搖頭,難說,也許明天就醒了,也許這輩子都不會醒,就算她能一日日把氣延下去,也得花好大的精力去照料,吃喝拉撒都得盡心著,這樣會很辛苦,得有所准備……

    當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余燦的心一下掉到了谷底,可是想過後,他還是拿過大夫手中的藥轉身去熬,同時,又把大夫下面叮囑的話一一記住。

    他不能丟下她不管。

    不能。

    而這一照顧,就是兩個月。

    兩個月,整整兩個月都過去了,可容蘭始終沒有醒來。

    余燦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了。

    定定了站著看了一會,余燦轉身走到牆角舀了一勺米開始熬粥。打水的時候想了想,又多加了一瓢。昨天煮的時候水少放了,煮熟的時候都快干了,根本沒法喂她喝下。

    引火,送柴,扇風,濃煙起,余燦被熏的流淚,可咳了兩聲後還是繼續。他抿著唇,目光專著,好似做著重要不過的事——確實重要,如果再做不好,容蘭就又要餓肚子了。

    一開始的時候還是左鄰右舍好心著人送來吃食的,可時間久了,就算別人依然送來,可余燦已經過意不去了。他現在不是大少爺了,沒人伺候了,自己好胳膊好腿的,也不能靠人施舍,應該自食其力了,畢竟,他現在是要一直住下去的。所以他慢慢的學習起了一項項生活的本事,生火做飯,洗衣打掃,甚至種田打獵。

    他來到這裡,算是一無所有的,住的屋子,是村裡幫著搭起來的,用的東西,也是他們東拼西湊送過來的,至於吃的,也是今日這家明日那家的接濟著的,村裡的人純良大方不計得失,然而余燦白白受著別人的恩惠卻不能坦然,他拿著人家的東西雖然不說,可心裡卻一直想著做點什麼回報他。

    他別的沒有,除了一身力氣,除了那一手好箭術,所以照料完了容蘭,他就幫著大夫上山采藥,幫著鄰居下地種田,回頭再進山捕個獵。捕來的東西除了自己留一些燉給容蘭吃,其他的這家送一點那家送一點統統都給了別人。

    這些事情他一開始不會,幫的也盡是倒忙,村裡人直爽,當面就將他說了一通,他聽著面紅耳赤,可還是一點點記下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像個最笨拙最沉默卻又最好學的學生,一點點的學習著原本他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學習的東西……

    鍋下的火燃著,不再滅了,余燦松了一口氣,開始站起身去剖魚。

    魚是昨天捉來的,一共三尾,兩尾送給了剛生完了孩子黎嫂家——容蘭現在身上的衣裳可都是黎嫂有身子之前穿的,還留了一尾是要燉爛了喂給容蘭吃的。容蘭現在不能自理,吃的都是流食,魚肉之類的都要燉的爛透才行。

    等到一切都弄好出鍋,夕陽收盡最後一抹余暉,余燦看著天色轉黑,將鍋刷洗干淨又放入水,然後端著碗走到床邊。

    容蘭,該吃飯了。他在心裡默默說道。

    屋子裡靜悄悄的,除了勺子跟碗壁的碰撞聲。余燦抱著容蘭,將吹得不燙的魚羹一勺勺的送入她的嘴裡。

    一開始他笨手笨腳,喂完一頓飯,不是將容蘭燙著嘴角起了泡,就是湯汁淌下來他來不及擦掉然後漏上了被子,現他熟練了,就能穩穩的將溫熱適宜的吃食送入她的嘴裡然後讓她咽下去半點都不浪費。

    好不容易將兩碗魚羹都喂下,余燦給她擦了嘴又將她放下蓋好被子,卻也不立即走開,還坐著望著,好像等著她下一刻就睜開眼。

    肚子咕嚕嚕的叫起,床上的人依舊,目光便開始黯淡,然後沉默著站起,走到鍋邊開始吃自己的晚飯。粥很稀,他一口不剩的喝光,魚湯裡的魚全被挑下來喂給了容蘭,他卻將魚頭魚尾吃得津津有味,只是吃著吃著,時不時的還會回頭望望。

    等到吃完刷完碗,鍋裡的水也熱了。倒入盆裡兌上涼水,開始給床上的人擦洗。

    小時候她拍了自己的白衣裳倆尼爪印,他就一直覺得她髒,是個野丫頭,就一直嫌棄著,可是等到成親後,他才知道其實她也干淨的很,所以現在雖然她睡著了,他卻依然會時不時的給她擦擦身子。

    他想,她雖然睡著了,可如果身上髒,也是會很難過的吧。

    帕子從臉擦起,原來還有些嬰兒肥,可現在臉上是一點肉都沒有了,下巴削尖,骨頭分明。不但是臉上,身上也是。余燦摸著那細弱的胳膊,鼻子就又開始發酸了。

    容蘭,醒來吧。

    我給你買鐲子。

    我給你調香。

    你要生娃娃,我們就生好多娃娃。

    ……

    容蘭,醒來吧。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3:11

70  

    日子依然一天天的過著,天氣越來越熱,容蘭始終未醒。現在,已經是四月了。

    余燦還是從早到晚的忙著,跟著隔壁大娘學了一陣子種地,他已經熟練很多,雖然比不上種了幾十年地的人,但至少已經不用挨罵了。

    這一日,他又幫著人種莊稼。陽光熱烈,他干的汗流浹背,便脫下了外衫。原來的他人高面白,看著就有些文秀,再加些性子懶散,就覺得沒什麼勁道,現在他曬黑了,人也因為連日干活變得精壯,於是雖然瘦了些,但看起來精神許多。他又是個不知道怎麼跟人搭訕的主,於是沉默寡言著倒有了一番踏實穩重的氣度,也就真不像是三個月前那個常皺著眉頭一臉不耐的貴家公子哥了。

    這些轉變,余燦自己並不知道,可邊上的人早已看得分明。

    “阿魚,像個男人樣的啊!”村長帶著笑容誇贊著道。

    余燦抿了下嘴,算了應了,手上的活卻始終沒停。

    “你媳婦還沒醒麼?”村長又問。

    余燦手一僵,然後搖搖頭,目光中滿是失落。

    村長嘆了口氣,道:“如果她一直不醒,你有什麼打算?”

    余燦看著地裡的青苗,心裡空落落的。

    “阿魚。”村長欲言又止。

    余燦抬起頭,有些疑惑。

    村長停下手中的活,看著他道:“你要不要再娶一個?”

    余燦愣住了。

    村長似乎有些難為情,拿起腰上的帕子擦了下額頭,又道:“我那閨女雖然不能說話,可人是個好的,下田種地做飯洗衣生兒生女都沒問題,她要過去,還能幫著你照顧你媳婦……”

    村長生了兩子三女,麼女今年十六歲,眼看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紀,可是到底讓人犯了難,一來這麼女靈芝是個啞巴,二來村裡適齡婚配的人實在是少得可憐——當初搬來時也就那麼小幾十戶,經過了二十年的繁衍,大的過大,小的過小,總沒個合適的。於是為難之下,靈芝的婚事就耽擱了,可後來余燦出現了,村長的目光就立馬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是被仇人陷害躲入深山避難來的,如果他成家了想來也不會出去了,身邊雖然帶著小妻子,可看樣子那也是活不長的,他一開始笨手笨腳什麼都不會,可現在已經變了個人了,那把靈芝嫁給他也不壞吧,至少靈芝對他是有了幾分心思的。再者,他娶了靈芝,也就不用一個人那麼辛苦的過日子了。

    村長沒什麼壞心眼,想的都是實在的東西,所以雖然覺得由女方父親開口有點不好意思,但情況特殊,他也就管不得了。

    而余燦聽著,卻是連鋤頭壓著青苗都不知道了,只是愣愣的看著村長,傻住了,他的腦海裡浮過一個畫面——一個梳著辮子穿著素色布衣的姑娘站在田壟上,笑吟吟的看著他。

    村長也不緊著要回答,這三個月裡余燦怎麼照顧人事不省的妻子他是全看在眼底的,這份生死不棄的情意他活了這麼大,聽是聽了好幾回,可看卻是頭一回看到,於是也多多少少有些感動,所以見他悶不吭聲只盯著自己看,便想著大概是這事太突然他一時接受不了了,於是拍了拍肩頭以示理解後,他道,“阿魚,好好想想叔說的。”

    手是拍在肩上的,可余燦卻感覺那一下一下全拍在了心上,他猛地一醒想要說些什麼,可村長已經走開了。

    於是這一下午,余燦干活都干得有些心不在焉。

    等到了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余燦收拾東西回村,只是走到村口木橋那卻又停住。木橋那,靈芝正提著個竹簍過來,肩上的辮子一晃一晃的,顯得她的身姿很是曼妙,而她去的,正是他家的方向。

    靈芝一抬頭就看見了他,抿唇就是一笑,然後走了過來。靈芝不算出眾,但很是耐看,笑起來更是讓人覺得暖暖的。

    以往余燦看到這笑容總會覺得心上一松,可今天,他的弦一下繃緊了。

    靈芝不知他的心思,只揭開竹簍上面的蓋布,繼續笑著看著他。布下擱著四個雞蛋,下面是一些單薄的衣裳,這是昨天說著要給容蘭換的。

    余燦看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不好拒絕,只得低下頭轉身往回走,至始至終,都沒抬起眼皮對上靈芝的眼睛,都沒跟她說一句話。

    靈芝感覺到了不對,想著剛才父親跟她說已經把事情跟阿魚說了,她就有些明白過來了,於是那雙明亮的眼睛就黯淡下來。

    她看了一會余燦的背影,然後默默的跟了上去。

    回到屋中,兩個小孩還在照看著容蘭,見到靈芝過來,搶著喊“小姑”。靈芝有心事,笑容便有些勉強,見余燦去屋外了,猶豫了一下放下東西就走了出去。

    余燦正在打水洗臉,白日的余熱還在,他卷著袖子露出了半截胳膊。胳膊已經曬黑,常日勞作之下很是有力,水珠從上面滾落,在夕陽裡泛著些光。

    靈芝的目光在上面定格了一會才又挪開視線,她看著余燦側面的樣子,開始期盼她剛才想的都是錯的。

    余燦心事重重,沒在意邊上站了人,等轉過來時才發現,卻一小心卻對上了她那副熱切純淨卻又帶著些憂傷的眼神。他下意識的就低垂下雙眸想要避開,可是想了想,又抬起了頭。

    他看出了靈芝目光裡的期盼。

    “我不能娶你的。”他說。

    靈芝的目光一瞬晃動了,她緊抿雙唇,定定的看著他,似要得一個答案。

    為什麼不能呢?是嫌棄她是個啞巴麼?可是接觸了這麼久,從沒見他拿過同情或異樣的眼神看自己,有的,只是不用說就明白的默契——村裡這麼多人,他是唯一能看穿自己的心思的。

    那麼,是放不下他的妻子麼?

    想到他日夜照料著她,靈芝就有些鼻酸,是感動,是心疼,隱隱的,還有些羨慕。她張開嘴,“啊啊”出了聲,說的是:“可是如果她不醒了呢?”

    如果不醒來,你難道這輩子都守著她嗎?難道這輩子都一個人了嗎?

    我不是要取代她,我只是想要在你身邊陪著你。

    靈芝看著他,似要將他整個人看破看穿。

    余燦不能正視,低下了頭,聲音莫名低落,“可是如果她醒了呢。”

    靈芝被他聲音裡的悲傷擾亂了心神。

    余燦頓了頓,又抬起頭迎上她的目光,顫聲道:“她會不高興的。”眼眶卻是熱了。

    ……

    看著靈芝帶著兩個孩子離開,余燦發了會呆,開始轉身做晚飯。今晚是燉雞蛋跟菜粥,他覺得這樣不是很補,便想著明天可以再往山裡走些打些野味回來。

    容蘭,又瘦了。

    喂完了吃的,余燦沒向往常一樣回到爐邊將剩下的吃完,雖然他已經很餓了,可是這會兒,他根本沒有吃飯的心情。他只定定的看著容蘭,看到鼻子發酸眼眶腫脹。

    “你再不醒來我就跟別的人好了哦。”他想要硬著氣說,可聲音到底有些嘶啞。

    見床上的人始終不回應,他又泄了氣,低聲哀哀道:“你該起來跟我生氣了,這回是真有人找我了。”

    依然無人應答,余燦目光就沒了生氣。從前他一直嫌容蘭聒噪煩不甚煩,現在他卻無比期望她能醒來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哪怕是生氣大罵。

    “我再也不嫌你煩了,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你快醒醒吧。”

    他的視線落在了桌上的那一團衣裳上,耳邊又想起靈芝走前的“啊啊”聲。

    她說:如果真的一直不醒了,該怎麼辦呢?

    ……

    第二天早上,余燦在喂容蘭喝粥的時候,外面來了個人。

    余燦見著秦業回來,便忙讓他去看容蘭,“她一直沒醒……都已經這麼瘦了……”

    語氣裡滿是擔憂,因為秦業說過,這樣的情況即使一日日的照料著,可吃的不夠,到最後耗干淨了,還是會死的。也正是因為他說了這話,余燦猜一日日不辭辛苦千方百計的想弄些好吃的喂給她吃。

    秦業是村裡的大夫,他的父親老秦大夫死後他就子承父業了,容蘭便是自他手中救活的。他走到床邊看了一下,神情有些不忍,但還是寬慰道:“你能把她照料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言外之意:還能活多久,這就難說了。

    余燦焉能聽不出,頃刻間眼淚就下來了。他拉著容蘭的手,渾身發顫,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秦業站著嘆了口氣,他已是愛莫能助,想著要轉移他的注意力,便又道:“我這次出去特意記了下路線,如果你要出去可以按著這個走。”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發黃的紙給他。

    余燦打開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的,正是畫著出山的路徑。

    這幾個月他雖然一日日在這裡安穩的過著,可始終都在想著外面的事,他們消失了,余家會怎樣,宮裡會怎樣,他很想立刻出去看看,保平安或者探安危,可是他不能出去。鳳凰山太大了,就憑他一個人,想出去簡直是妄想,而這裡的人早已經習慣了這裡的太平,是根本不會願意陪著他一道走的,更何況,就算他有了那個本事出去,他又怎麼能放心一走了之?容蘭可還是人事不省著啊!

    余燦丟不下容蘭,就只能留在深山裡等著,然後在讓自己強大同時,開始借著打獵的時候一點點摸清這裡的路。在與這裡的人熟識後,他也暗暗詢問當初他們來時的路。只是當初他們是胡亂走的,記得的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要麼記得含糊要麼根本就不記得,所以打探了一番都沒什麼結果,為此他很是心灰。

    而在一日無意的對話中,他得知,這裡不是所有的人都不出去的,有一個人,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離開這裡,或者去山中搜尋些藥材,或者進入世間去買些這裡必需卻又缺少的東西,這個人,就是大夫秦業。所以趕忙的,在一個月前秦業收拾行囊再次離開之時,他連夜找上他,拜托了這件事。

    只是,他本來以為最後得到的只是一張山中局部的路線圖,可誰知……

    看著紙上路線的指向,余燦的目光顫動了。

    秦業笑了笑,道:“我采好了所需的藥材正好無事,便想著去你所說的延國看一下。我們並非延國人,沒有路引憑證,混進去還真是不容易。”

    秦業常年身居山野,可因為時常行走在天地間,身上帶著一些世人難有的豁達,說起話來也是灑脫的很。

    “可有聽說延國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嗎?”余燦壓制著內心的悸動問道。

    秦業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深意,不過轉瞬他又笑道:“我只逗留了半日,看了一角而已,不過街頭巷尾都在傳著你們延國打了勝仗,一個少年將軍勇猛過人什麼。”

    余燦聽著不是自己想知道的,便沒了精神,目光就又轉向了容蘭——不自禁的他又想剛才秦業那話裡的言外之意。

    如果再不醒來,她就活不長了啊!

    秦業看出他的悲傷,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又寬慰了幾句後留下兩株野山參就離開了。

    當夜,余燦抱著容蘭失眠了,他撫著她的頭發,一遍遍的流淚。

    快醒來吧,再不醒來就晚了啊!

    容蘭,我們還要一起回家啊!

    在之後的幾天,他拼了命的把吃的往她嘴裡灌,生怕她少吃了一口,第二天醒來就沒了氣息。可是饒是他餓著自己把所有的吃的都快讓給她了,容蘭還是一日日的瘦下去,並且體溫一日日的冷下去了。

    而在後來的幾天,就算他再努力的喂食,可容蘭已經怎麼都咽不下去了。

    余燦,真的快要崩潰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3:23

71

    余燦躺在床上,抱著容蘭想要把她捂熱,小屋寂靜,他的表情平靜又悲傷。

    一整夜,他都沒睡好。

    外面傳來公雞打鳴聲,是天亮了。余燦轉過頭,看著依然睡著的容蘭,目光顫動,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頰,開始想,如果她真的醒不過來了該怎麼辦。

    想著想著,他掀開被子下了床,然後開始收拾東西。

    不管她醒不醒的過來,他也要帶她一起回家。

    收拾衣物的腦海裡,想的是那句——“官人,我做夢夢到我回不去了。”

    怎麼可能回不去呢,傻丫頭。

    衣服收拾完,爐上的粥也熬好,余燦吹涼後,抱起容蘭,道:“吃飯了,吃完了我們一塊兒回去。”

    一碗稀粥艱難的灌完,給她擦了擦嘴,然後轉過身,將她背在肩上。邊上已經放好了繩子,他拿起將兩人綁得牢牢的,是生怕在半路她掉下去。等檢查完一切都妥當了,他背起身上的人,拎著一路所需的東西,向門口走去。

    回去的路勢必艱辛,身上的人也必然難以支撐到最後,可是心裡已經有了決定,那麼,再大的艱難都不怕。

    你不要怕,我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的。

     “容蘭,我們回家了!”

    余燦眼睛通紅,可表情凝然,他一步步的走向門外。

    這時,一聲輕微的咳聲突然一下從身後傳來,余燦聽到後,心中一驚,他頓下腳步僵直了身,不敢相信。

    是幻覺麼?

    而待他感覺到背上有東西動了一下後,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官人……”又一聲傳來,細弱無力,可再真切不過。

    刷的一下,余燦的眼淚就下來了,他扭過頭,緊張道:“容蘭!容蘭!”說著,急忙去解身上的繩子。

    回應他的,是又一陣咳嗽。

    ……

     “秦業!秦業!她醒了!她醒了!”半晌後,余燦飛奔出小屋,直向秦業住的地方跑去。

    ……

    容蘭醒了一下,很快又昏了過去,然後一反常態的發起了高燒。

    秦業診斷了一下,道:“能醒來就是轉機,如果能把這次燒熱熬過去,應該就能醒了。”

    余燦聽著,很是激動,然後日夜不分的守在床邊,熬藥喂食,換洗帕子。

    如此,一過三天,容蘭的燒熱終於退了,她也醒了過來。

    ……

    容蘭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被射了一箭,整個人便像風箏一下掉下了懸崖,然後懸崖上傳來一聲驚呼,是阿燦在叫她的名字。於是她便想,阿燦應該是舍不得自己死的。

    不過想啊想,她又想起這個夢是真的,她確實被刺客射中箭掉下了懸崖,阿燦也確實喊了她的名字,只是在喊完後他好像也掉了下來……

    這個認知讓她一陣驚醒,然後豁然一下,她就睜開了雙眼。

    眼前一片白光,太刺眼。

    頭一偏,趕緊又閉上了眼睛,腦子裡一陣暈眩。而她這一細小動靜,卻驚醒了因為太過疲倦而趴在床頭睡著的人。

    余燦猛一抬頭,看到床上之人睫毛翕動著,驚喜之色頓時浮上眉眼,他拉著她的手,焦急的喚道:“容蘭,容蘭。”

    容蘭轉動了幾下眼珠,微微睜開了眼,眼前一片模糊,皺眉定神了一會,辨認出是一間屋頂,耳邊喚聲不停傳來,她轉過視線,見邊上,一個人正一臉焦急的看著她。

    那人胡子拉碴臉色黑黝面容憔悴,眼睛裡滿是血絲,看著極為駭人,容蘭一驚,身子瑟縮了下,半晌後認出是余燦,更加驚惑道:“官人?”

     “嗯。”余燦忙不迭的點頭。

    容蘭很想問問他怎麼變成這樣了,不過現在她還有更大的疑問,“官人,我們死了嗎?”

     “不要瞎說,我們還活著。”

    容蘭呼出一口氣,似乎有些不明白,不過也沒力氣問了,只是喘了口氣,虛弱的笑道:“真好。”

    官人沒死,真好。

    他們還在一塊,真好。

    想的開心,她又看著余燦笑道:“真醜。”

    余燦看著她微弱卻又鮮活的笑容,眼眶一熱,想著自己還被嘲笑了,瞪著她道:“你才醜。”

    只是瞪完又問:“你餓麼?我給你拿魚湯去。”

    說著也不待她回答便連忙轉身,因為那眼底的淚再忍不住嘩啦啦的淌的下來。

    ……

    躺了幾個月,容蘭的身子很虛,雖然醒來了,可還得在床上躺著養,不過能吃下東西康復的也就快,所以半個多月後,她就能下床了。

    坐在門口的椅子裡,看著余燦淘米做菜,容蘭的心暖了又暖,這幾天從過來看望的村人的嘴裡,她也多少知道這幾個月來到底發生了什麼,於是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感動。

    余燦感覺到邊上的視線,身子動了動,他知道容蘭又在看他了,這丫頭最近老是用那種怪怪的眼神看著他,看得人渾身不自在。忍了幾下沒忍住,他嘀咕道:“別一直看我。”

    容蘭知道他是皮薄了,卻也不作罷,只繼續逗著他道:“我不看你看誰呀,你可是我官人。”

    余燦抬頭瞅了她一眼,想要說些什麼,可翕動了半天嘴皮都沒說出話來,只是耳根卻微微泛了紅,半晌後,才吐出了幾個字,“真不害臊。”

    說完就起身去拿昨晚換下來的髒衣裳去洗,是再不能在容蘭的視線下從容干活,可是放衣裳的盆在容蘭身邊,他要去拿就更能感受到容蘭蓄滿笑意的視線,於是他的臉紅的更厲害了。端起盆,轉頭瞪了她一眼,道:“你快點好起來,我可不高興一直做這些!”

    容蘭看著他慌不及的走開,眼睛笑出了新月的模樣。

    到了傍晚,去打獵的余燦回來了,一進門就喊道:“我回來了!”眉宇間滿是奮色,是滿載而歸了,只是看到桌上擺放著的碗筷時又有些錯愕。

     “你做的啊?”他抬頭看著坐在床上補衣服的容蘭道。

     “是呀,我在家沒事干。”容蘭回道。

     “你身子不還沒好麼?”余燦皺眉,有些不滿。

     “做飯又不要花什麼力氣的,再說你都弄好了,我只要放進鍋裡再塞點柴火就好了。”容蘭不以為然,頓了頓又抬起眼皮,笑道,“再說了,你燒的飯菜一點都不好吃。”

     “……”余燦瞪著她,有些憤懣,感覺自己被嫌棄了,不過很快他又想明白了,這只怕是容蘭怕他太辛苦了要替他做事的,於是轉了轉眼珠,他又挑眉道,“難吃你也吃了幾個月了!”

    容蘭看著他笑,眼眶卻有些熱,她想起了來家裡陪她的小孩說的那些話,他們說,阿魚哥剛來的時候什麼都不懂,燒飯燒到半夜,還糊了,怕你餓,急死了,想喊人來幫忙又不好意思,站在門口為難了好半天;他們還說,阿魚哥對你真好,什麼好吃的都留給你,自己從來不吃,吃魚他只砸吧骨頭,把魚肉全剔下來給你……

     “呆燦!”想著,她又輕聲斥道。

    余燦正在給她洗野果,聽到這聲,頭一轉,又是納悶又是生氣,“干嘛罵我!”

     “我喜歡你呢!”容蘭卻這麼回道,說完還覺不夠,又再次大聲道,“我可喜歡你呢!”

    容蘭說完雙眸灼熱滿臉含笑的看著他,余燦卻是紅了臉頰卻還硬繃著臉道:“誰要你喜歡了!快吃飯快吃飯!我餓死了!”

    坐下埋頭扒拉了幾口飯,想到什麼又抬頭不屑的訓道:“下回你不要燒了,也沒比我好多少!”說完眼神一閃,又趕緊低頭扒飯。

    容蘭看著,心都要融化了。

    吃飯完,收拾完,燒了熱水要洗澡。

    這段時間,都是余燦天天晚上打了水用帕子給容蘭擦洗,當初她不省人事時還不覺得什麼,後來她醒了,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他的一舉一動容蘭都看在眼裡,不過也沒辦法,她雖然醒了人還是不能動的,所以他只能繼續按照原來那樣給她擦洗著,不過現在……她都能自己做飯了哦。

    余燦端著盆,開始猶豫起來,不過很快他又下了決心——還是不要讓她累著了,反正都給她洗了這麼久了。

    容蘭看他進來,臉紅了,這段時間,她也夠不好意思的,“我自己可以啦!”

     “別磨蹭了,水都涼了。“余燦眨了眨眼,然後過去給她脫衣裳。把她扶起時眉頭又皺了一下,自己怎麼好像又長高了,“你要多吃點!”

    容蘭正盯著自己的胸部看,聽到他這話誤會了,捂著道:“我已經吃很多了!”

    余燦看她動作,一懵,明白了,一時臉色變了又變,半晌憋出句:“傻子!”轉而又瞄了一眼,心想確實是比原來小了,不過已經比前一陣子大了。想到前一陣子她瘦成那副樣子,他的心一抽,感覺到了隱隱的疼。

     “那你還要再吃多一點!”最好吃成個胖子得了。

    給她擦完,兩個人都是滿臉通紅,容蘭穿好衣裳就鑽進了被窩,蒙著被子,只露出一雙眼睛轉啊轉。余燦出去把水倒掉,又舀了盆冷水倒在了身上。

    嘩啦啦,所有亂七八糟的念頭澆熄。

    之前心情沉重,很少有想頭,這幾天給她擦洗時,卻隱隱生出了些念想,而剛才,那念想來得太洶湧。想及容蘭羞紅了臉卻又憋笑的模樣,余燦撇了撇嘴,覺得這丫頭太壞了。

    身上衝洗干淨了,余燦回屋換衣裳。觸到容蘭看著他的雙眸,臉一低,趕緊背轉身,把濕透的衣裳脫掉,又飛快的擦干換上干淨的衣裳。

    天已經黑透了,屋裡僅有一盞油燈,光線暗暗的,而余燦雖然站在角落的陰影裡,可屋子到底太小,容蘭還是將他看得一清二楚。

    經過幾個月的勞作,余燦雖然膚色變黑,可身體精壯許多,背脊挺直、腰腹緊繃,臀部結實,成就了一道看得讓人血脈噴張的弧線,容蘭挪開視線,感覺著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動,臉紅了又紅。

    她想:現在阿燦真像個男人。

    而等到余燦爬上床躺在她邊上的時候,她身子一縮,捂住了臉。

     “你干嘛?”余燦看得怪納悶的。

    容蘭翻個身環住他的腰,抬頭看著他,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

    余燦被看得心悸,身體又有了反應,不過很快他又推開她,閉上眼睛道:“早點睡覺。”

    半晌後,又丟出悶悶的一句,“你還沒好呢。”

    容蘭咧嘴笑,卻也不再捉弄他,嘆了口氣後,道:“我要快點好起來。”

    快點好起來,才能走出大山,才能走回京城。

    余燦聽出了她話語裡的沉重,下意識的將她摟緊了些,明亮的雙眸中幽深起來。兩個人都沉默著,於是整間小屋在夜色中就顯得更為寂靜。

    他們都不敢想,現在家中到底變成了什麼模樣。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3:36

72

    昨天下了場大雨,今天京城便少了些悶熱,此時,已經八月中旬。

    或許因為清涼,今日街上熱鬧了許多,小商小販盡情吆喝,來往行人絡繹不絕,一派繁華喧囂景像。

    余燦走在其中,壓得低低的笠帽下,一雙眼睛細細的觀察著四周,帶著警惕,又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悵然——眼前的一切都足夠熟悉,這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可是如今重新踏上,卻讓他莫名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是在做夢。

    他真的回來了麼?

    穿著草鞋的腳一個不查踩入水坑,腳底瞬間浸濕,余燦感受著那點涼意,所有的觸感一下清晰起來。

    是的,他回來了。

    時隔半年,九死一生,他終於回來了。

    提了提背上的竹簍,他轉過身,看著身後的兩人,說道:“我們先回家看看。”

    容蘭跟秦業都點了點頭,然後三個人皆低下頭繼續趕路。他們都身著褐色麻衣,背著竹簍,膚色偏黑,一副山裡人進城換物品的模樣。

    兩個月前,容蘭身子一養好,便跟著余燦向村裡人告辭,秦業不放心他們,也跟著一道離開了那個村莊。三個人一路跋山涉水回到了這裡,期間穿壞了幾雙草鞋磨出了幾個血泡早已不值一提,所有的目的只有兩個字,那就是回家。

    不知道京中到底是什麼樣的局勢,他們一路都避人耳目著,也曾在簡陋的小飯館裡跟人打聽過這幾個月京中的消息,可是那些人都是底層的人,如何知曉上層的事,所以除了皇後薨逝這件事外,其他的也沒打聽出什麼名堂,平安侯府到底怎麼樣了,他們始終不得而知。

    除了暗中祈禱,除了加快步伐,他們別無他法。

    夕陽漸漸西沉,余暉照在身上,將三人的影子拖得很長,余燦站在牆根後,看著斜對面的平安侯府,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

    趕了大半天的路,他們終於到了,可是家就在眼前,他卻不敢過去。

    誰知道有沒有人守在四周,監視著侯府的一舉一動。

    “我去看看吧。”一路上,秦業已差不多知道他們所遭遇的事了,所以見他們為難著,他開口道,說完也不等回應,便笑著跨步過去,像是做著再平常不過的事。

    “秦大哥真好。”容蘭看著他的背影道。

    余燦點點頭,這麼久以來,他受了他太多的幫助,如果以後有可能,他一定要好好回報他。

    秦業很快回來,只是神色已不如去時輕松,容蘭見著有些緊張,“秦大哥,怎麼了?”

    余燦也提著心看著他。

    秦業視線掃過他們的臉龐,回道:“門上貼了封條。”

    “封條?”容蘭不解。

    余燦臉色卻變了,再顧不得什麼,快步就趕了過去。

    侯府建了已有些年月,一扇朱門厚重又高大,氣勢十足,曾經進進出出了多少貴客豪賓,可如今卻緊緊關著,上面交叉著的兩條代表著皇家威嚴的封條雖小,卻實實刺煞了人眼。

    余燦看著那白底黑字紅章,面色煞白。

    如何才能被查封,不過是“抄家”二字!

    抄家……抄家……那要犯了多大的事才能受到這樣的懲罰!侯爺府素來不惹是非,又如何能受到這樣的懲罰!

    “他們人呢!他們人呢!”抄家總伴著問斬,想著這個可能,余燦渾身冰涼,顫抖著話都說不穩了。

    容蘭也明白發生什麼了,一臉驚慌,可看著余燦失了分寸,忙安撫道:“官人!官人,你別急,我們先去打聽打聽!”

    余燦一聽,連忙轉身往外走。

    ……

    府外一條街上的小巷子裡,雜貨鋪的小二一聽是問侯爺府的,剛才還笑眯眯的臉就皺了起來。

    他搖了搖頭,嘆道:“侯爺府啊,哎,出大事咯。也怪邪門的,原來一直好好的,老侯爺又是個頂好的,誰知道竟一下子變成這樣。先是年初時候三少爺跟三少奶奶無端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好多人找了許久都沒找著。過了兩個月,大少爺跟二少爺也出事了,說是貪贓枉法什麼……”

    說到這,他頓了頓,四下裡張望了一下,又壓低了聲音道:“不過我聽說啊,貪贓枉法只是表面文章,內底是哪位少爺跟故太子早先時候有些關系,替他做了不少陰私事,現在被挖出來整頓呢。”

    “那他們人呢!”余燦忍不住問道。

    小二撇了撇嘴,道:“數罪並罰,罪無可恕,當是抄家問斬了!”

    “啊!”容蘭驚呼出聲。

    小二繼續道:“不過好在有老侯爺在。”

    “怎麼說?”秦業見兩人都驚得魂飛魄散,忙問道。

    “這事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啊,據說那時候大少爺跟二少爺都被抓起來就要處決了,重病纏身的老侯爺硬是闖到了宮裡面見二殿下,並拿出了先帝賜下的丹書鐵券,大少爺跟二少爺這才保下了命!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兩人又被流放邊疆了。”

    “那,那其他人呢?”余燦顫著聲道,“縱使抄家,可不是也分家了麼,怎麼整個侯爺府都被封了?”

    小二瞅了他一眼,還是覺得面善,可總想不起在哪見過,看他一臉焦急,又回道:“原來倒也不抄的,只抄了兩位少爺家,可罪裡面不是有貪污公款麼,好像還是南方賑災的銀兩,幾百萬兩來著,結果抄了兩家都沒抄滿,然後不知怎麼的,就傳出了流言,說是侯爺府是故意分家什麼,兩位少爺早把銀子轉了過來。於是有人就不干了,說這事要徹查,不然南方幾十萬災民怎麼辦,當時流言傳得很厲害,滿京城都是,二殿下壓不住,便又讓人抄了侯爺府,這一抄還真抄出來了,然後侯爺府就也被封了。一開始也就大少爺跟二少爺被抓,後來查出來後,余老爺也被抓起來了,一家子都遭了秧,也就是因為兒子孫子都性命難保,余老侯爺才請出了丹書鐵券……據說二殿下對侯爺府居然有丹書鐵券感到很意外……”

    最後那句話小二只是隨口一說,容蘭聽著卻皺起了眉,裴君弘那張親和良善的笑臉浮現在腦海裡,讓她莫名生出了些寒意。

    “不過雖然現在很多人都相信整個侯爺府都做了貪污那事,可我總不相信。老侯爺是什麼人我再清楚不過了,他老人家怎麼會做那事呢,所以我一直覺得,侯爺府只怕是被陷害了……”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小二嘆了口氣,又轉開了話題,“老侯爺可憐哦,一把年紀了,還遭了這麼多事,據說從宮裡回來後就連連吐血,唉,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啊!”容蘭聞言,大驚,急忙問道,“那他現在在哪呢?還有其他人呢?大少爺跟二少爺流放了,老爺老夫人,還有那些女眷呢?”

    這話一說,小二又嘆起了氣,“都說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一點不假,侯爺府出了事後,大房二房跑去娘家求助,一個都不搭理,三房,也就是三少奶奶那的容家,早就敗了,可知道侯爺府的事後,不待人說,就跑來把人接走了,現在,他們都應該在容家那吧。”

    余燦跟容蘭一聽,眼睛豁得一下都睜亮,也顧不得再問什麼,謝過小二後就急衝衝的往酒樓趕去。

    小二看著他們走開,目瞪口呆,半晌後轉過視線想要干活去。猛地想起什麼,忙又抬頭看向余燦的背影,他終於想起來這人為什麼這麼面善了——這人跟余三少長得還真像啊!

    那這是莫名消失了的三少爺跟三少奶奶回來了麼?

    ……

    前往酒樓的一路上,余燦跟容蘭神色皆不定,容蘭是擔心著余老侯爺的身體,余燦則想的更多。

    他想,家中出了這麼大的變故,最難受的一定是他老人家了,原先一直攔著家裡不讓跟兩位皇子結交,得到的卻是陽奉陰違的結果,最後雷霆大怒卻也無可奈何,他們說分家便分家。可嘴上說著再不管,到了事情發生的時候,還是挺身而出。老爺子看似對他們冷情,可事實上,卻是兒女心再重不過。

    只是,家中發生這麼多事歸根結底又是為了什麼呢?

    不過是為了他啊……

    酒樓很快趕到,因為正值飯點,樓內坐滿了人,不敢貿然闖入,秦業便又只身前去通報,余下兩人躲在對面巷子裡的樹後。

    很快,一人跟著秦業走了出來,卻是容梅。

    確認面前瘦削打扮粗陋的人是自己的妹妹後,容梅一把抱住她,哇的一下就哭了,“你怎麼才回來啊!”

    容蘭一聽,眼淚也下來了,“二姐!”

    一通哭後,容梅想起了什麼,眼淚一抹,抓著她往外跑,“快跟我回家!

    “二姐?”容蘭還有疑惑,可待聽到容梅接下來的一句後,什麼都管不了了。

    “快點回家!老爺子一直熬著一口氣,等你們回來吶!”

    ……

    一路快馬加鞭趕到原來那個莊子,車還沒挺穩,容蘭已掀開簾子跳了下去,她紅著眼眶,直衝院內。

    院子裡兩位嫂子正在曬著衣服,見人闖進來嚇得不清,認清是誰後,大喜過望。

    “爺爺呢!他在哪!”容蘭顧不得跟他們寒暄,直問道。

    金氏反應快,忙應答。

    容蘭知道後,快不就往她手指的那間屋子衝去,門開著,屋裡坐著幾個人,可容蘭的視線一下就落在了正躺在床上的余老侯爺身上。

    “爺爺!”她哭著撲上去。

    床上的人緊閉著雙眸一動不動的躺著,是昏睡著,他的臉蒼白消瘦的嚇人,容蘭又驚又怕,眼淚嘩啦啦淌下,“老爺子,我回來了,容蘭回來了,阿燦也回來了,你醒醒啊!”

    床上的人始終沒有反應,容蘭淚眼滂沱,余燦也在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

    “爺爺……你醒醒啊!”余燦哽咽著道。

    兩人跪在床邊,聲聲喚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余老侯爺像是終於聽到了喚聲般,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待看到床邊的兩人後,手抬起,像是要觸摸著證實一切不是在做夢。容蘭察覺他的意圖,趕忙握著他干枯無肉的手掌,喊道:“我們回來了!我們都回來了!”

    余老侯爺嘴微微張一張,像是要說話,可是到最後,都沒能發出聲音。手慢慢垂下,眼珠子一轉後,沉重的眼皮也垂了下來,於是那張著的嘴到最後,只呈現出了一個含笑的弧度。

    屋子裡,突然傳出一陣叫喚聲,卻是邊上鳥籠裡的八喜開口了,它蹦著,不停喊道:

    “蘭丫頭!回來吧!”

    “蘭丫頭!回來吧!”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4:19

73

  容蘭出生喪母,被視為不祥,後送離家中,從此生父不養,兄姊不親,為人不喜,雖面上活潑,到底心中悲戚。七歲那年救下一老人,一切得以改變,開始有人疼愛,有人關心,不再孤苦伶仃。

  故而,那一年,她看似救了余老侯爺的命,可實際上,卻也是余老侯爺救了她的心。

  而在之後的十幾年,一老一少若是相聚,必是相伴度日,長年累月,其中感情,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所以,余老侯爺撒手西去,容蘭傷心欲絕,哭暈了過去。

  這個世間裡,對她最好的人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再也不會有個小老頭,一大清早喊醒她帶她去山裡抓野兔;再也不會有個小老頭,在她半夜生病時急得顧不得喊下人自個兒背著她就往醫館跑;再也不會有個小老頭,別的小孩欺負她,他怒發衝冠拎著拐杖就找上門跟人算賬;再也不會有個小老頭,渾然不記得自己到底是個什麼身份,只一會像個沒心沒肺的老頑童一樣陪她玩陪她鬧,一會又像個臭不要臉的老狐狸一樣欺負她哄騙她,只為了讓她徹底開懷再無憂愁。

  可是……

  “他怎麼能就這麼走了,他還沒看到我生小娃娃呢!”想著當初余老侯爺說過的心願,容蘭再一次失聲痛哭。

  余燦緊緊抱著她,眼淚也不停的滾落。相比容蘭,他更能體會到余老侯爺的情深義重,如果沒有他,他如今又如何還能存活於世。

  余老侯爺為了他,犧牲太多了!

  犧牲到,他最後死了,也不得安生——從來耿直清正,如何能看著整個侯爺府蒙受不白之冤?更何況,兩位兄長還流放邊疆不知死活,他在九泉之下又如何能瞑目!

  可是他又該怎麼做,又能怎麼做!生怕再遇不測,出殯之時他跟容蘭都是被留在家中,不讓去看那最後一眼。如今他們已徹底被打入泥潭,不得翻身了……

  余燦抿緊雙唇,通紅的雙眼看向窗外,心想:他怎麼可以這麼狠呢!

  余燦,也早就猜到所有的一切都是裴君弘所為.。

  原先還不知道慕容皇後薨逝時,他還未曾多想,只以為追殺他的人定是她所為,可是等後來回來的路上打聽到後,他就知道,有些東西他定是想錯了。而待聽到侯爺府發生了那麼多事後,他就再無懷疑。

  他根本不信余家老大老二會做貪贓枉法的事,兩位哥哥是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他們二人雖然有野心,可秉性都是純良,斷不會去害國害民,所以,一切定是有人陷害。可誰要陷害余家,除了余家,誰獲益最多?答案,再明顯不過。

  想著那位與他長得極為相似的二殿下,余燦心中一陣荒涼。因為在一環接一環的推敲聯系後,他明白,不但他被追殺余家抄家流放是他所為,甚至,當初太子被殺小蔡被害,只怕也跟他脫不了關系。

  所以這個人,外表良善,腹內藏奸,再陰險可怕不過!

  可是,他到底該怎麼辦呢!

  懷裡的容蘭哭累了,漸漸睡了過去,余燦抱著她,突然覺得一陣無力,因為他發現,他什麼都做不了,甚至,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如果裴君弘知道他又活著回來了,如何還能放過他呢?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響聲,余燦轉頭一看,卻見父親余正正站在門口看著他,神容憔悴,帶著壓制著的悲痛,觸及到他的視線時,又略微有些尷尬與無奈的挪開了視線。余燦見狀,站起身,囁喏了一下,卻還是沒能吐出已到喉嚨口的那個字——“爹。”

  這幾天,余正的欲言又止,余夫人明顯的疏離以及兩人看見他時復雜的表情,都讓余燦明白,在他消失的時候,余老侯爺只怕早將他的身世說給了他們聽。原先見著他們,他就有種愧疚感,而今雙方都知曉了真相,這種愧疚就愈發濃烈,所以後來每每見著他們,他總也有些無顏面對,現在再只兩個人面對面的站著,就更覺不自然。

  余燦如此,年過半百的余正也好不到哪裡去。養了快二十年的寶貝兒子,突然知道他不過是別人家的,自己親生的那個還代他去死了,並且現在全家還被累及,心中滋味真的是千言萬語難以復述。而他如今又是全家的頂梁柱,不能像自己妻子一樣干脆避而不見痛哭發泄,不能讓家中其他人知道只能憋著,於是抑郁之下,生生憋出了兩鬢斑白一下蒼老十歲,可他到底是長者,雖無血脈親緣,到底有著養育情分,更何況知子莫若父,心裡明白余燦是什麼性子,所以沉默了一會後,他還是先開了口:

  “你跟我來吧。”

  說著,也不知有沒有嘆了口氣,便頹然轉身出去。

  余燦見著,回頭看容蘭無甚大礙,便跟了上去。

  院內依然彌漫著濃烈的香火味道,邊角上還殘留著幾朵來不及拆下的白花,余正反背著手走在前頭,像及了余老侯爺原來的樣子,余燦看著,心被刺了一下,然後扭過頭看向院內。

  院內,兩家人各自在忙活,小妹余燁正給秦業搗著藥草,是給余夫人用的;嫂子抱著襁褓中的嬰孩,面色悲戚的看著遠方,大概是在想著不知走到哪裡的丈夫;容夫人幾個月前去世了,容康又要顧著酒樓的生意,於是容家這邊,只剩下容梅打著精神指揮著幾個下人收拾東西,而她的邊上,自然站著曬得愈發黝黑的孫秀才……所有人的表情都帶著悲色,可是在這種悲色裡,卻讓人實實在在感覺出了一種牽連,這是原本在大宅子裡難以感受到的。

  一瞬間,余燦的心情分外復雜。

  出神間,前面的人已站定,余燦抬起頭,卻見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一間客房門口。

  這間屋子是郭老爺子臨時住著的,來吊唁的客人都走了,唯有他還留下,是依然沉浸在至交去世的悲痛中,只是現在把他帶過來,為的是什麼?

  “爹?”余燦心中疑惑,便抬頭看向余正。

  余正聽著那一聲,下意識的抿緊了唇,看著他的目光閃爍了半晌,才嘆出一口氣道:“以後別這麼叫我了。”

  余燦心中一窒,卻還沒來及問,已見余正已經推門進去了。

  屋內陳設簡單,光線昏暗,可清晰能看見的,是端坐在桌子兩旁椅子上的兩個人。一個年近古稀,銀絲滿頭,儒雅清和,是早已熟稔的原戶部侍郎郭明實,而另一個,年過六旬,身姿筆挺,目光如炬,極近威嚴,卻是他們這波京城紈绔自小懼怕的蔡老將軍。

  余燦未曾想到小蔡的爹會出現在這,一時站著怔住,而屋內的兩人見著他進來,已經站起身,並不約而同恭聲施禮道:

  “殿下。”

  余燦啞然。

  身後傳來輕響聲,回頭一看,卻是余正已經轉身把門關上,於是所有的一切就像是隨著陽光一道般被隔絕在外,只剩下莫名的沉重與肅穆在這個屋子裡,這讓余燦的心一下加快了跳動,因為隱隱的,他有些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以及,將要發生些什麼。

  僵硬的轉過頭,正好與蔡進忠的視線相撞,從來不適這種壓迫人的威嚴,可不知為什麼,在這一刻,余燦卻感覺不到畏意,所以他沒有避開,只是很平常的迎了上去,然後等著他開口。

  他知道,接下來的這場交談中,面前的這個人才是主角。

  而這麼一來,蔡進忠看著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了,因為這多少讓他有些意外。

  蔡進忠對余燦的印像並不好,自己的兒子雖然頑劣,但好歹有血性,像個爺們,稍加磨礪也能成為一把寶劍,可跟自己兒子交好的那位余家三少爺,卻跟個爛泥似的,又悶又弱又懶,整天蔫了吧唧的,怎麼看怎麼扶不上牆,所以之前,他對他一直有些不屑,甚至在當初余老侯爺來找他時,知道一切真相後,他除了震驚,更多的還是懷疑,因為他怎麼也無法想像,就這麼個人,竟然是流落在外的皇嗣,竟然是裴氏子孫。

  可是現在,他動搖了。

  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已然不是他記憶中的樣子了,他身姿挺拔,極具英氣,眉宇間有著悲色,但雙眸中沉穩平靜,周身上下,雖然依然不具備足夠的強盛氣勢,可是那種不可冒犯的氣息還是不可輕視……所以,當初是自己眼拙了,這個年輕人不是爛泥,而是滾落在爛泥中的珠子……經過磨礪煉出了鋒芒,那麼,如果再經過一些時候的打磨,他應該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吧,只是,他已經脫胎換骨,卻不知自己的那個孽障,如今又變成了什麼模樣……

  想著離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的獨子,蔡進忠繃緊的面容上有了松動,銳利的眼神裡也有了頹然,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了自己出神。趕緊穩住心神,同時暗舒一口氣,待一切恢復如常後,他方才盯著余燦沉沉開口:

  “事到如今,家已破人已亡,殿下若想活命,便是隱姓埋名遠走天涯,如此,後半生雖然辛苦,但到底性命無虞……”說到這,蔡進忠頓住,盯著余燦看了半晌,才繼續道,“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郭明實與余正顯然沒想到他會說這話,都有些吃驚,不過都是聰明人,一下也明白他的用意,所以都沒說話,只各自看了眼余燦,面帶憂色。

  余燦不知邊上兩人的神情,只看著蔡進忠,抿著唇,目色難辨,好久不發話。

  他在思忖著他話背後的意思,遠走高飛,是他之前能想到的他們給他安排好的唯一可能,雖然他並不甘心,可現在看來,一切都有了變數……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余燦動了動嘴唇,終於開口了,他很輕很靜的問道:“我走了,其他人怎麼辦?他……心狠手辣,斬草除根是遲早的事……”

  這話說得有些含蓄,但足夠讓在場所有的人明白,蔡進忠聽到後,目光一閃,倒是有些欣慰,果然,老侯爺教出來的不是自私之人,所以頓了頓,他又道:“兩個月前,老侯爺暗地找到我,把你的事告訴了我……”

  余燦聞言一愣,兩個月前?

  蔡進忠看著他道:“當初你下落不明,誰都以為你已經死了,可是余老侯爺卻始終相信你還活著,他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回來,所以他找到我,讓我幫你。他說,你回來,二殿下知道了必定容不了你,而你要活命很簡單,遠走高飛便是,可是你已經隱姓埋名了二十年,他不能再讓你繼續下去,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他要你堂堂正正站出來,以皇子的身份,堂堂正正的立於眾人面前,做你該做的,得你該得的!”

  這番話蔡進忠說得沉穩有力,余燦聽著,卻似被狠狠擊中,心潮洶湧。兩個月前,他都已經消失了半年了,老爺子卻還心存期待……而且,他為了保護他,這二十年裡可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不讓他出風頭,連帶著自己也一直蟄居著,是生怕被人知道,可現在,他老人家為了他能更好的活下去,竟選擇讓他放手一搏,而放手一搏的資本,他老人家也一並給他准備好了!是到死都為他操心著!

  蔡家三代為將,手握重權,有了蔡進忠的幫助,他必然不用懼怕那位二殿下,假以時日,他也就能讓余家重新正大清白的立於京城!

  余燦心中百轉千回,蔡進忠也同樣如此,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位其貌不揚的小老頭——他為了這位故人遺脈,真是用盡了心思……

  世人都說平安侯爺糊塗,可事實上,他的心思怎一個通透了得……通透到,能夠身居深宅卻依然對京城各事了如指掌,能夠一眼看穿他與裴君弘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能夠在短短時間內說服他另立新君……想到這層,蔡進忠眸中又泛出了些冷意,因為他又想起了那張時常溫笑著卻不知在內底藏了多少算計的臉。如今,裴君弘明裡暗裡可都是要對付他的意思,可哪那麼容易!

  ——蔡進忠當初為了保全自己的兒子,無可奈何之下被裴君弘拿捏在手早已是一腔憤懣,之後又被幾番壓迫更是大為不滿,而在兩個月前,裴君弘試圖削他手中兵權更是觸到了他的底線,他蔡家一門雖然忠於裴氏,可也不代表就要任由他裴君弘肆意宰割!

  垂下雙眸,抑制住心中怒意,片刻後,蔡進忠正了正身繼續道:“蔡家與余家有著數十年的交情,當初你的外祖寧老將軍更是對我有提拔之情救命之恩,原先不知便也罷了,可如今既已知曉,便不能置之不理。只是,若想給余家正名,讓老爺子瞑目,只怕會付出巨大代價,殿下可想好了?”

  “我該怎麼做?”余燦問道。

  蔡進忠嘴角浮出一絲冷意,沉然道:“下個月初六,陛下會在凌雲殿冊封太子……陛下常年浸身藥房輕易不得出,常人不得見,如要見他告知真相,必然要在下月初六!而待陛下下詔之際,也就是殿下你正名之時!”

  一旦他恢復了皇子地位,有了蔡進忠諸人為後盾,想來裴君弘也不敢再輕易下手,這樣,他也就能保護下余家了……余燦如此想著,拳頭握緊了。

  蔡進忠看著他那般模樣,卻有些失望,振奮有余,激動不足,果然是沒野心的人,想來是只想到其一沒想到其二了。不過蔡進忠也沒將深處的事說予他聽,畢竟事情將如何發展誰也說不准,那張皇位,也不是那麼容易坐的,還是聽老爺子的話,事先沒必要告訴他,等到了時機成熟了,把他推上去就好。

  這小子揮一鞭子走一步的,你要事先讓他做皇帝他肯定發怵,等趕了上去,他雖然不滿,可還是會硬著頭皮把位置坐好,這小子別的沒啥,就是有點責任心——當初,在蔡進忠跟前,余老侯爺如是說。

  主意打定,蔡進忠也不再多言,只道:“這段時間殿下請依然注意行蹤,切莫讓人察覺以生變端,至於其他的事,就交給我吧。”

  “嗯。”余燦想要表示謝意,可性情使然,便只應了一聲,卻也是極為鄭重其事。

  蔡進忠點點頭,又交代了一些事便告辭了——如今裴君弘雖然已經放松了對於余家的監視,可他若久留,難免惹人懷疑。

  郭明實也是跟著一道走的,余正跟余燦將兩人送到門口。

  馬車漸行漸遠,余燦看著,目光卓然,他開始期待下月初六的到來,期待著,早早將余家兩位兄長接回來。

  而余正站在他的邊上,心情卻分外沉重。

  原先,他也並不知道蔡進忠與他的父親有那樣的安排,他不過是按照余老爺子身前的吩咐,如果余燦有朝一日能回來,一定要帶他去見蔡將軍。在京城一眾大小官員中,他也不夠聰明,可是在剛才,聽著蔡進忠那些話,卻也一下看穿了余燦暫時未能看穿的東西——他這個一向覺得不爭氣的“兒子”,再過不久就要更正身份變成皇子,甚至,也許將來還會成為延國新一任的帝王……固然,他同樣希望余燦能登上那皇位,這樣,自己被流放的兩個兒子能回來,余家也就能夠保住了,可誰不知道,登上那個位置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一旦失敗,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並且一旦跨出,便再沒有回頭路……

  這個兒子,生性純良,如何是那裴君弘的對手……雖非親生,到底養育了二十年,所以,余正不忍了。

  “阿燦,你真想好了嗎?”他問道。

  余燦回過頭,見自己的“爹”一臉擔憂,微微皺起了眉,半晌後點頭,回道:“想好了。”

  余正嘴唇翕動了下,想要說些什麼,可到最後,一句話都沒能說出。

  余燦卻是又想到了什麼,道:“不管將來發生什麼,您永遠是我爹。”

  余燦一怔,抬起頭,對上的卻是一雙再認真不過的雙眸,一瞬間,他的鼻子莫名的有點酸。

  ……

  蔡進忠說了將一切事情交給他,便真的沒再讓余燦操半點心,而策謀是在暗地裡進行的,除了余正跟余燦,農莊裡的其他人都並不知情,所以之後的一段日子,全家上下依然一日三餐晨昏相繼的過著,落魄,平靜,卻如常。

  余燦不知蔡進忠的“野心”,也就只靜心的等待著那天的到來,然後偶爾想像一下那天會是怎樣的場面,以及,成為“皇子”之後又會是怎樣的場面,也許會有諸多危險,可是他也不怕,他想,到時候,他一定要竭盡全力護住整個余家。

  而這件事,原本他並不想告訴容蘭,生怕她擔心,可想了一下後,還是全盤托出——余老侯爺在世時所說的話他銘記於心,夫妻之間,沒什麼事是可隱瞞的。

  容蘭有余燦的陪伴,慢慢從巨大的悲傷之中走出來,聽到這些事,先是有些恍惚,是沒想到余燦要做回皇子,可是想到要保全余家,讓老爺子安心,便也握緊了他的手,堅定的點下了頭。

  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都不怕。

  兩個人開始靜靜等待著那天的到來,而到了初六前夕,蔡進忠來了。

  ……

  夜色沉沉,蔡進忠黑衣如墨站在門口,道:“殿下,跟我走吧。”

  余燦聽他聲音沉然,便知是要為明天做准備,也不多問,只轉頭看了容蘭一眼,便跟著出了門。

  容蘭一直在等著這一天,可看著余燦就這麼走了,心還是被吊起來了,不過她也什麼都沒說,只抿緊了唇,暗暗攥緊了手心。

  而等到第二天一早,眼下淤青的她一早就起來了,心中牽掛,卻不敢出門,只望著皇宮的方向,希望能看到點什麼。

  ……

  皇宮裡,一切都還很太平。

  攬月殿裡,裴君弘換上華服,感覺到氣勢非凡,便下意識的挺直了身,身下眾人早已察言觀色,一一跪倒,大呼——“太子殿下千歲!”

  裴君弘接受這眾人叩拜,聽著這一聲聲的喊聲,抿起嘴角,眼中鋒芒盡顯。

  終於!終於一切都等到了!

  不!

  還差一點!

  什麼時候被呼萬歲,那才是真正的功德圓滿!

  不過那老家伙,想來也活不長了吧!裴君弘眯起眼,側頭問道:“父皇可起了?”

  “回殿下,已起了,此時正在熏香,一炷香之後服用仙丹。”宮人回復道。

  裴君弘眼中拂過一絲不耐,但最終還是只不鹹不淡的說道:“得時刻提醒著父皇,別誤了良辰。”

  “是。”

  心中不悅一閃而逝,如此大好之日,如何能為之影響,不過……要不要去棲鳳宮一次?

  心裡猶豫著,可腳步已邁開了,意識到後,裴君弘一陣懊惱。

  棲鳳宮原是皇後所住,可是後來裴君弘不顧眾人異議,一心將裴君若安置其中,對於眾大臣的解釋是棲鳳宮氣良宜居適合養身,可實際上,不過是在他心中,他是龍,裴君若就是鳳而已。

  進了門,喚退宮人,一步步向坐在窗邊的裴君若走去。

  裴君若依然消瘦,依然像個木偶般呆愣愣的坐著看著窗外的雲朵、飛鳥,眼睛好半天才眨一下,感覺到身邊來了人,也沒一開始的驚悸——知道躲不開,知道死不了,也就一點點的麻木了。

  裴君弘蹲下,摸了摸她的手,有些責怪道:“天轉涼了,她們也不知道給你加件衣裳。”

  習慣了她的沉默,他對她不回應也不在意,只繼續道:“若若,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今天二哥就要被冊封太子了,很快,天下就都是我的了……若若,再不會有人欺負我們了,也不會欺負我們的孩子了……”說著,他伸出手,撫著裴君若隆起的小腹,面上柔情似水。

  可這一觸碰,卻激起了裴君若激烈的反應,她猛然站起,退後,一臉驚惶的看著自己隆起的小腹,很快又開始用手捶著,喊道:“二哥!二哥!快打死它!若若肚子裡有髒東西!有髒東西!”

  “不是的!不是的!那不是髒東西,那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裴君弘趕緊上前拉住她的手並抱緊她。

  裴君若靠在他的肩上,睜大了雙眼,曾經她的眼睛美得就像蓄滿了一池秋水,可如今,那潭秋水已經干涸,只剩下枯枝爛葉,淤泥腐骨。她看著窗外,喃喃道:“孩子……孩子……”

  裴君若,早已經瘋了。

  裴君弘拍著懷裡人纖弱的背,嗅著她身上的味道,嘴角泛出笑意,覺得很是安心——如此,也算功德圓滿一樁了吧。

  “殿下,時候到了。”門外傳來細微卻清晰的聲音。

  裴君弘聽到後,放開裴君若,柔笑道:“若若,二哥離開一會兒,回來再陪你。”說著,親了親她的額頭,然後喚進侯在門外的宮人,再轉身離開。

  他笑容滿面,滿心雀躍,也就沒能在意侯在門外的一個相貌平常的宮女眸中一閃而逝的光芒。

  ……

  凌雲殿裡已被裝飾一新,文武百官早已靜候在旁,等待著等久未見的皇帝以及未來大延的皇帝的出現。

  因為今日非同尋常,裡裡外外守著不少禁衛軍,而在隊伍中間,喬裝後的余燦站在其中,神容肅穆,手執腰刀,站如勁松,與一眾護衛渾然一體。

  蔡進忠余光掃了他一眼,見他表情淡然無甚憂慮,也漸漸放下心來,然後等待著吉時的到來。

  很快,鼓聲響起,宮人長喝——“皇上駕到!”

  皇親國戚文武百官聞聲,齊齊跪下,高唱:“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明黃衣袂掃過眾人,最後直向最上的那個黃金寶座走去,他的身後,跟著身著華服笑容親和的裴君弘。護衛無需跪,只需像個標杆一樣侯在四處便可,所以余燦眼睛一轉,就將隔著數丈之遠的延帝看了個一清二楚。

  延帝很瘦,很高,因為長期服用丹藥,面色發黃,整個人也顯得很沒精氣神,有點萎靡,有點懶散,眉宇間還有些不耐——從這些看上去,父子二人倒是有著驚人的相似。

  余燦看著,不免有些心情復雜,這人是他的親生父親,可是這二十年裡,卻是第一次見著他。可是縱使眉眼相像血脈相連,余燦對於他的唯一感覺始終是——陌生。沒有怨恨,沒有激動,只覺得自己像看個陌生人一樣,甚至連半點對帝王的敬畏都不存在……所以很快,他又垂下雙眸,再不看他。

  延國冊封的儀式一點點的進行著,殿內的氣氛也開始有了微妙的轉變,其中最明顯的,便是裴君弘一黨的周身都溢出了歡悅之氣。

  過了天恩這一道,就將是訓誡,而過了訓誡,就將頒下聖旨冊封了!

  裴君弘一個字一個字的聽著禮儀官抑揚頓挫的頌唱著,只覺這是這輩子他聽過的最美妙的聲音,他站著,彎著腰,姿態顯得極為謙和,可是眸中卻顯露著極為張揚的光芒。

  自今日之後,所有的一切皆我主宰!擋我者死!逆我者死!

  而當聖旨請出開始被高聲朗讀之時,目光掃過底下眾人,那抹張揚更是衝上雲霄。

  “故授裴氏子孫君弘者天恩,封太子……”——所有的一切盡在掌控了!

  可這時,人群中突然冒出了大聲一句——“臣以為不妥!”

  裴君弘正陷在憧憬之中,乍聽得這聲,一時愣住,而待他看清是誰說出這話時,眸中一下陰冷。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人群之中的蔡進忠,暗攥緊了拳頭——這老匹夫想做什麼!

  延帝有些茫然,看著自己的自小陪伴在自己的身邊的老伙計,道:“蔡卿,何出此言?”

  蔡進忠出列,施禮,而後正視著裴君弘,朗聲道:“方才說二殿下溫良謙恭仁心仁德堪為儲君,臣以為不妥。”

  若說剛才還有人沒能回神,現在再聽得這一句,便知剛才是並未聽錯,所以一時之間,全堂震驚,嘩然一片。余燦也是一下提起了心,他想著,時候要到了。

  裴君弘大為變色,可只得強自忍下。

  延帝看了看蔡進忠,又看了看裴君弘,皺著眉道:“如何不妥了?”

  蔡進忠渾然不懼裴君弘陰戾的目光,只高聲道:“二殿下,卑鄙無恥,心狠手辣,謀殺皇後,殘害手足,陷害忠良,如何能成為我大延國的儲君!”

  這話一說,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包括余燦,他看著蔡進忠的背影,驚疑萬分——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樣啊!

  延帝懵了,“謀殺皇後?殘害手足?”

  其余人早已炸開了窩,紛紛把目光投向蔡進忠,這位蔡將軍為人正直冷靜,他通常不發表意見,可一旦開口,便是板上釘釘無可駁逆,那他現在說這話……所有人的後背都寒了一寒,後黨,太子黨,二殿下黨,乃至其他裴黨,皆是如此。

  蔡進忠見全場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表情卻紋絲不動,只不慌不忙的從袖中掏出一張紙,呈給延帝,並道:“這封信,是當初二殿下寫給微臣的……”

  延帝看的一臉霧水,裴君弘卻已是掩飾不住的驚詫,那封信他自然知道上面寫的是什麼的!

  “……痕跡盡消,終有遺漏。翻牆玉落,禍患隱留。若使他知,爾家無後。莫若除之,萬事無憂……”

  這封信,正是他當初拿他兒子蔡德全的身家性命威脅他之物!當時不過是想親力為之以示威信,誰曾想他居然保存至今!這是早已做好對付他的准備了麼!一瞬間,裴君弘的眸中慌亂閃過。

  蔡進忠覷了他一眼,冷笑一下,又對著延帝作起了解釋:“二殿下外表純良實則內心藏奸,他忍氣吞聲隱忍多年,只為一步步將太子除之以登上皇位!先是在外豢養勾欄女子以讓太子沉溺女色,又挑起微臣之子與太子的矛盾以借刀殺人……”

  接著,他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當然,他雖是武將,卻並不駑鈍,對於自己兒子動手之事輕描淡寫帶過,只一力將太子之死的原因推在裴君弘的身上,而在說完太子之後,又對著“莫若除之”一句大做文章。皇後死後他便暗中調查,裴君弘雖然將知情人多半殺了滅口,可他這麼多年在宮中早已埋下了些釘子,所以一些蛛絲馬跡到底還是被他揪了出來。

  所有的證據彙成有力的一擊,擊碎了裴君弘那副偽善的面具,將他原本的陰暗醜陋暴露在眾人面前,供以質疑。

  除卻自己的黨羽,所有人看著裴君弘的目光都帶著驚恐,他們實難想像這位二殿下的本來面目竟是如此不堪。皇後固然專橫,太子固然頑劣,可是現在在他們的眼裡,這位“賢良”的二殿下更為可恨!

  裴君弘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他知道,他苦心經營多年的局面已經被打亂,再不能復還。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被打亂的局面還不僅僅於此。

  因為蔡進忠在靜默了一會後,又冷聲道:“並且,二殿下人面獸心,竟將公主殿下拘禁後宮使之成孕,如此惡心之人,如何成君!”

  此話一說,轟的一下,全堂再次炸開,裴君弘睜大雙眼,表情失控,面目猙獰。

  延帝聽了剛才一番話早已震得神魂跌宕,如今再聽得這話,那神魂徹底被驚飛了。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張嬌滴滴的笑臉,再愣愣的看著站在跟前的兒子,只覺一切荒謬的就跟做夢一樣。

  蔡進忠見他不信,淡淡道:“陛下若是不信,可將公主殿下請出。”

  延帝已經糊塗了,聽他說完,也想不得什麼皇家顏面,只怔怔的點著頭。蔡進忠等著就是這個,於是一個眼神下去,侯在邊上的下屬已經退下。

  裴君弘一個心急,喝道:“誰敢!”

  他一喝,齊刷刷的一聲“咣”,護衛已經拔起了腰刀。

  在場的人都受了驚嚇,蔡進忠依然鎮定自若,只冷冷的看著他道:“二殿下這是作何?”

  裴君弘對上他的雙眼,咬緊了牙,可到底不敢下令。如果他真的有所作為,那就真的是犯上作亂了!

  很快,裴君若便被請了出來,她睜大雙眼,表情空洞,身著華服,卻難掩大腹便便,眾人一看,便知蔡進忠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了,於是各個都露出了嫌惡之色。

  可是這時候的裴君弘,卻已經冷靜下來了。若說剛才還心悸神顫,可當看著裴君若自花叢中走來,他的整個心神都一瞬間穩了下來。他知道,事到如今,他不能慌!

  嫌惡又怎樣,憎恨又怎樣,他什麼都不怕!

  表情漸漸恢復平定,裴君弘舒出一口氣,挺直了脊背,嘴角抿出了一絲睥睨天下的冷笑。

  延帝已慢慢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腦子被炸得亂七八糟,可是他依然記得今天的宗旨,他看著亂哄哄的底下人,最終把視線停在蔡進忠的臉上,說道:“可是朕現在只這麼個兒子了啊……”

  就算再不好,也就只這麼個兒子了,不讓他做太子,又能讓誰做?

  底下人聽著這一句,也都想到了這一層,不由得臉上都浮現出了為難之色。

  蔡進忠見狀,躬身施禮道:“陛下,您尚有一子在外!”

  “啊?”延帝又被震倒了。

  裴君弘瞳孔放大。

  蔡進忠微微一笑,可剛想再說些什麼,卻聽一個細弱卻尖利的聲音突然傳來——“燦哥哥!”

  高喊的正是裴君若,她被喊道這,茫茫然的看著諸多人,而在她的視線一一從那些人的臉上掃過時,一個不查,正好落在了正盯著她看的余燦臉上,先是心一跳,然後是疑惑、迷茫,最後,是豁然開朗。

  這是燦哥哥!這是他的燦哥哥!

  裴君若笑了起來,並一次次大聲喊著,並且還想著跑過去,可是還沒跑出幾步,卻被一人從後面攔腰抱住。

  “若若!”裴君弘順著她的視線也看到了余燦並且認出,可是還來不及驚詫便已怒氣攻心,也顧不得人前失態,只一把將她攔住不讓她過去。

  裴君若被攔住,受了驚嚇,回頭看到自己二哥面目凶狠,更是嚇得眼淚直掉,她怕的不能再看他,只扭過頭朝著余燦喊道:“燦哥哥!救救我!救救我!燦哥哥!他殺了皇後,殺了我母妃!不,是殺了你的母妃!燦哥哥!唔!唔!”

  嘴被捂住,再難開口,裴君若痛苦的掙扎,可到底不能掙脫,於是只能留著眼淚,可目光始終落在余燦的臉上。

  余燦,早已經心如刀割了。剛才聽到蔡進忠那句話時他就有如雷劈,後來看著她被帶出來,更是驚恐萬分,那時候她雖然嬌弱,可還能感覺到是活生生的,可如今……她還是個人麼!而現在,她就像隨時要崩潰般……她到底受了什麼樣的折磨!

  余燦握緊了拳頭眼神憤怒凄然,一心想要將裴君若救下,所以也就沒能在意自己已經被凸顯出來,此時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他。

  裴君若的那番話足以表明,這個人,就是剛才蔡進忠所說的“另有一子”!

  裴君弘將裴君若帶到別處,眼睛始終盯著余燦瞧,目光陰冷,他已經徹底明白蔡進忠今日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了,他這是要另立新主了!而一旦他成功,自己還有活的可能麼!

  如今那些人,可明顯都已生出了別樣心思!

  懷裡的裴君若還在掙扎,擾得他心神不寧,他又開始恨,又開始慌,又開始不甘,而到最後,他終於再不能忍受。

  “來人!把他們統統拿下!”他退後,下令道。

  一聲令下,四周護衛皆再次亮起了兵器。

  所有的人再次慌亂起來,幾位位高權重的皇親國戚看著一把把明晃晃的的腰刀,怒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裴君弘冷冷一笑,卻也不答,只伸手一揮。

  他做事謹慎,以防著今日有變故,早已在暗中部署了一番——如果不從者,殺了便是!

  可是就在他以為自己已經再次掌握全盤之時,蔡進忠又發話了,“我看誰敢!”

  話音剛落,又一聲齊刷刷的刀出鞘聲,他掌握兵權多年,宮中侍衛有多少是他的人!

  裴君弘卻也不懼,只冷笑一下,便重重落手,頓時,殿上大亂。

  ……

  刀聲起,血肉橫飛,宮內亂作一團,宮外也掀起了鬥亂,蔡進忠跟裴君弘在宮外都有勢力,通報之後,兩派的人都紛紛趕入宮,在宮外遇到,自然先是廝殺一片。

  文武百官皇親國戚紛紛逃竄,裴君弘的人無所顧忌便所向披靡,蔡進忠的人要護著文武百官皇親國戚離開,自然畏手畏腳,更何況裴君弘在暗中部署了太多力量,於是混戰一番後,蔡進忠一派落入下風。

  “將軍,我們撐不住了!”一名小將趕來,背上受了傷,臉上濺滿了血。

  蔡進忠聞言,神色冷峻,他倒是低估了裴君弘的勢力。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自打起來後,余燦便被蔡進忠拉到一邊護起來,如今看到這情勢,不覺也緊張起來。

  蔡進忠抿直了唇,道:“先把他們送出宮再說!”想到什麼,又問,“還沒找到陛下麼!”

  小將搖頭。

  蔡進忠一陣氣惱,剛才混戰來得太突然,等他趕去找延帝時,延帝已經不知道跑去哪了,根據他極怕死的性子,只怕是第一時間就逃開躲起來了!

  “繼續找!”如果先被裴君弘找到,只怕形勢就不利了!

  ……

  混戰依然在繼續,宮裡的人一批批的被送了進去,宮外的人一波波的衝了進來,蔡進忠被圍困在宮中不得脫身,又聽著一道道急報,眉頭皺得死緊死緊。

  難道真的要讓裴君弘這廝得逞麼!

  余燦已經被護送出了宮,此時他站在高樓上,眉頭緊蹙,宮牆太高,他根本看不清裡面到底怎麼樣了。

  怎麼辦!怎麼辦!

  蔡將軍還在裡面!若若還在裡面!

  天色已漸漸暗下來,余燦有心無力,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宮門外亂作一團,宮外廝殺一片。而每當他詢問戰況如何,得到的都是一臉肅然。

  這是不好了。

  頭腦裡面紛雜一片,余燦心急如焚。

  除卻裴君弘的人,所有的人都覺察到了不妙,他們預感著,大延國要變天了!

  而就在所有人都心生悲戚之時,突然間,遠處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

  “又有援兵來了!”人人都驚呼起來,可誰都不敢歡喜,誰知道這些援兵是誰的人。

  可是很快,余燦就看清了打頭那人的模樣,一瞬間,他激動的熱淚盈眶,“小蔡!小蔡!”

  沒錯,一眾騎兵打頭的人,正是離家出走毫無音訊的小蔡。

  街上亂成一片,喊聲根本沒能聽到,余燦急中生智之下,一把拿過邊上小將背上的弓箭,引弓,拉弦,對准,嘩的一下,箭直落在小蔡馬前。

  馬受了驚嚇,急忙頓住,啼鳴聲聲,小蔡忙穩住它,又尋向箭射來的方向,而一看,就看到了高高站著的余燦。

  “阿燦!”

  高樓之上,余燦聽不出聲音,可是看著他一臉喜色,便根據他的口型聽出了他正在喊自己的名字。

  片刻後,兩位發小久別重逢,都興奮異常。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余燦問道。如今的小蔡與原來簡直是判若兩人,個子長高了,臉也曬黑了,身子精壯了,原來還有些圓潤的臉頰也瘦了不少,於是憨氣少了,英氣出來了,而變化最為明顯的,是那雙眼睛。原來靈活帶著天真,如今卻是冷峻透著堅毅。

  小蔡拍著余燦的肩膀,笑得爽朗,“我在關外打了大半年的仗,回來後聽到你出事了,就趕緊帶著人回來看,一到城外聽說裴君弘犯上作亂,宮裡打起來了,又趕緊衝了進來!你沒事了就好!哈哈!哦對了,我爹呢?”

  宮裡的事城外早已傳遍,小蔡對於發生的事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余燦聽他一問,也顧不得再多說些什麼,趕緊道:“你爹還被圍困在宮裡,你趕緊去救他吧!”想著,又補道,“我跟你一塊去!”

  ……

  有了小蔡自邊疆帶回的一百名驍勇善戰的騎兵,宮門裴君弘一黨被殺得片甲不留。余燦騎在馬上看著身旁的小蔡奮勇作戰,心中感慨,手上也絲毫不放松,而很快,隊伍就殺入宮門,並與蔡進忠彙合。

  蔡進忠正手持寶刀與數位護衛相持,英年之時所向披靡,可如今已然年邁,更何況雙拳難敵四手,所以招架的有些狼狽,而就在他擰緊眉頭心生憂慮之時,突然間,面前揮刀而來的兩人竟突然停止了動作,眼睛睜大像是遇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而當他們緩緩倒下露出後面之人時,蔡進忠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了。

  可是他看著面前的人,卻也是眼睛睜大,極為驚訝。

  “德全?”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對自己這位一向嚴厲的父親,小蔡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叫了聲“爹”後就立馬轉過話題,“有事以後再說!”

  蔡進忠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看著周遭不容樂觀的局勢也知道現在不是問話的時候,看他身後帶著一眾人馬,便問:“他們都是你的人?”

  “嗯。”小蔡應道。

  蔡進忠有些欣喜,這些人一看都是精銳,便拉著他道:“很好!你趕緊帶著他們去捉拿裴君弘!另外,一定要找到陛下!”

  “是!”小蔡聽令,肅然應道,然後手一揮,便帶著人衝了進去。

  雖然宮中布局緊湊,騎兵發揮不出最大效能,但相較於一般禁衛軍,這一百人實在是戰神一般的存在,所以很快,宮內的局勢已被逆轉。

  裴君弘一黨被逼到角落,漸漸不能敵,蔡進忠聽著線報,大喜,勝利已然在望!

  可是就在這時,一名小將又飛奔而來,急報:“將軍!不好了!陛下在二殿下手上,他正威逼著我們退兵!”

  “什麼!”蔡進忠驚呼。

  其他人也都大驚失色。

  蔡進忠一直在尋找延帝,怕的就是裴君弘最後狗急跳牆挾持陛下以逼宮,只是原來這也不過是內心深處的一個擔憂罷了,卻沒想,裴君弘真的膽大妄為如斯!

  一處宮殿外,蔡進忠等人匆匆趕到,看到的卻是在層層圍堵之下,裴君弘手持提拉著延帝,眼神陰戾而張狂。

  延帝是又嚇又氣,卻顫巍巍的硬是說不出半句話,看到蔡進忠帶人過來,才似有了主意般,直慌裡慌張喊道:“快!快!快!救駕!蔡卿救我!”

  蔡進忠看著真是渾身無力,無法言說便只能對裴君弘大加訓斥,“你這是要造反麼!”

  裴君弘揚起笑意道:“這也是你們逼我的。”

  “你!”蔡進忠氣急。

  “怎麼?你現在不退兵也是想造反了?”裴君弘挑眉道。

  “快點帶著你的人退出宮去啊!”延帝實在怕的要命,便催促著道。

  不退,延帝有事,他蔡家就有弒君之責,將要背負千古罵名,可退了……那就是前功盡棄!蔡進忠內心作著劇烈掙扎,可是到最後,他依然揚起了手……

  他蔡家滿門忠烈,做不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很快,蔡進忠的人就全部退了出去,卻也不散,只退守在宮外,靜等著宮內的反應。

  裴君弘的人也圍攏起來,聚在一起,形成相峙場面。

  此時,已經黃昏。

  “爹,現在該怎麼辦?”小蔡看著對面的宮門,問道。

  蔡進忠搖頭,事情已經失去控制,現在主導權全在裴君弘的手中。接下來,他一定是逼著陛下下旨,而一旦聖旨落下,他便是名正言順的儲君,而他們,只怕一個個都要被打成亂臣賊子。如果到時候他借著陛下的名讓他們蔡家交出兵權自刎謝罪,他又該怎麼做?蔡進忠深吸一口氣,前所未有的心悸。

  這時,對面宮牆上有了動靜,仰望去,卻見一行人正出現在上面,為首的正是裴君弘,他的手拉著裴君若,而延帝,卻是被扔在了後面。

  裴君弘看著牆下兵馬圍聚,看著蔡進忠等人目眥欲裂,不屑一顧的笑了,他拉著裴君若的手,將她摟進,柔聲道:“若若,你看著吧,這些人都會死,跟我作對的都會死。”

  裴君若不應,只面無表情的站著,可那雙之前還空洞的眼神裡,卻流露出了無窮無盡的悲傷與絕望。

  裴君弘跟裴君若說完,便放開了她,只轉頭向延帝冷冰冰的道:“父皇,該做什麼,您該知道了吧。”

  延帝此時已經狼狽之極,雖然穿著龍袍,可整個人瑟縮的像個階下囚,聽著裴君弘的話,唯唯諾諾的應著,然後走上前,認了認人後,對著底下的蔡進忠道:“蔡卿,朕已立下聖旨,將皇位傳於老二了,那個人是假的,你快把他殺了!”

  他的聲音極為微弱,說完後,宮人又大聲的復述了一遍。

  底下眾人聽著,都咬碎了牙,而余燦聽著,卻是心冷到了底。

  延帝口中說的那個人是誰,再明白不過了。

  小蔡大怒,罵道:“陛下是老糊塗了不成!”

  蔡進忠連忙呵斥,“住嘴!”

  宮牆之上又傳來聲音,卻是裴君弘的,“怎麼?蔡將軍要抗旨不遵麼!”

  小蔡忍不住了,高喊道:“裴君弘!你以下犯上謀朝篡位人人得而誅之,快束手就擒吧!”

  “哈哈哈哈!”裴君弘放聲大笑,“成王敗寇,你沒資格跟我說話!”說著,他拿起手中箭,滿弦射出。

  這一箭是向余燦射來,而這一舉太過突然,余燦未能防範,強行躲過避開要害,卻還是被射中胳膊,疼得他臉色瞬間發白。

  裴君弘得逞,笑得更加猖狂,這箭術,他從來要比他們高上一籌,如今,再不需隱瞞。

  “若若,我們真的再不用怕了。”想著,裴君弘又看向裴君若說道。他真的什麼都不用隱瞞了,因為他什麼都不怕了,哪怕是兄妹亂倫又怎樣!

  可是很快裴君弘又變了臉色,因為他看到,在他說話的時候,裴君若一直在盯著底下的余燦瞧。心被刺痛,他抓住裴君若的胳膊,道:“不許看他!”

  為什麼她已經神志不清了,卻還能記得他,還能想著他!

  得不到回答,裴君弘更為羞憤,便又轉身朝蔡進忠道:“快殺了他!不然的話!”說著,拉起延帝就往牆邊一推。牆高數十丈,摔下必死無疑。

  底下眾人忌憚,紛紛退後。

  “快住手!”蔡進忠急喝道。

  裴君弘獰笑,可是剛想再說些什麼卻已經說不出來。他感到腹上一陣劇痛,低頭一看,卻見一把匕首從後背插進直入心窩。回頭一看,卻是裴君若正淚流滿面的看著他,而她的手上,正是一把匕首。

  ——裴君若早已在見到余燦時漸漸恢復了神智,然後,趁人不備時,她撿起了地上一把沾血的匕首。

  “若若?”裴君弘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裴君若凄然一笑,眼淚滑落,“二哥,我們錯了。”

  說著,趁他不備,使出全身的力氣把他一拉,然後兩個人齊齊從高牆之上墜落。

  夕陽正收盡最後一抹光輝,裴君若躍下的背影便仿佛成了一只蝴蝶,光輝消逝,蝴蝶也一瞬消失。

  砰!

  兩具屍體,血肉模糊,一具之上,一雙眼睛死死睜著,帶著不信,帶著不甘。

  明明……明明只差最後一點了……

  哪裡錯了……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所有人都驚呆了,而等到回過神來時,殺聲又起……

  等到月上中天時,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結果,裴君弘一黨悉數被捉拿,只是整個宮內宮外都一片狼藉。

  月光如水,卻無人能睡。

  延帝依然驚魂未定,被攙扶在寶座上時腳還發虛,他看著底下站著的眾臣,初登皇位時的壓抑再次襲來,他這個皇位,原本也是不想當的,不過是母妃太強勢,硬是將他推上了那張黃金寶座。

  他這一生都足夠窩囊,母強妻橫,到最後,甚至兒女成災。

  不過,他現在還是有個兒子的吧……

  延帝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余燦,有點心虛,剛才蔡進忠已經拿出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人是自己的兒子了,其實無需證據,只看了一眼,延帝就已經足夠認定這人就是自己的骨血了,可是那又怎樣呢?——延帝冷情,兒女在他眼裡,不如一顆丹藥。

  延帝對余燦激不起半點情感,其他人卻不。如今眾人已然將他當成了延國未來的君主,各個言行舉止都有些小心,有些人為討好這位陌生的皇子,都開始提議早日立為儲君。

  當然,還是有些人反對將余燦立為太子的。

  余燦是寧妃所生,為何最後流落在外,原因再明顯不過,如果他繼位,會不會舊事重提?因著這層,原後黨跟太子黨都有些忌憚,所以紛紛提議延帝還政,待時機成熟再立太子之事——延帝不過半百,寵幸後宮,未曾不能再留血脈。

  只是,他們顯然低估了延帝的承受能力,延帝一聽他們居然要讓自己還政,驚得一下從椅子上站起,“朕身弱體衰難當重任,還是讓他代管國事吧!朕心意已決你們無需多言,來人,筆墨伺候!”

  接著,大筆寫下,大印一蓋,然後慌不及的離開,留得百官紛紛傻眼,然後,紛紛把視線投向站在一旁的余燦。

  余燦自被帶著上朝之後,腦子裡就始終浮現著裴君若墜下的那一幕,然後就有些傷神,旁人說些什麼他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了。突然間感覺到周圍突然靜下來了,有些納悶,便悶悶的抬起了頭,卻見眾人都在看著他。他睜大眼睛,有些茫然。

  而這時,文武百官齊刷刷的跪下,呼道:“臣等叩見太子殿下!”

  聲音突然又響亮,余燦始料未及,驚得連連後退……

  ……

  慶元二十六年秋,余燦被立為太子,代掌國事。

  慶元二十六年冬,延帝喜獲仙丹,卻未能得道升仙,反而七竅流血一命嗚呼,於是,余燦又被推上皇位,從此奮發向上勵精圖治……

  ……

  ……

  這是不可能的。

  事實上,在余燦在位的十六年裡,早朝的時間一改再改,從一開始的卯時二刻推遲到了辰時二刻。而且在上朝的時候,眼神好的的官員們總能看到他們的皇帝一開始身子還坐得板直,可是在不知不覺間,又歪歪斜斜下來,甚至,有時候還能發現他要麼開始走神,要麼開始打盹。

  一開始,一些大臣還試圖勸誡,可是結果往往讓人氣吐血。

  “這皇帝又不是我願意做的……”他這般說道,口氣很是不耐。

  的確,當余燦還是太子之時,還有許多人持反對意見,因為他們無一不深刻了解到了這位傳說中的余三少的“懶”,懶到讓一眾勤勉的大臣痛心,然後各種疾言厲色的彈劾著諫勸著,而當發現根本無用之後,他們各個奢望著延帝寶刀未老再生出一個皇子出來。可是等到延帝突然駕崩,整個大延只剩下這麼一位皇子時,所有的人都只好死心,然後無可奈何的開始陪著小心請求他登基。

  當然,這位新帝更讓人氣吐血的事還不僅僅在於此。

  容蘭為後三年,無子,朝廷內外皆心急如焚,便紛紛上書要求選秀,立妃,皆遭拒。

  四年後,終產一子,舉國同慶。然,新帝曰:以後再不生了。

  問何故?

  新帝不答。

  後來,皇後亦追問,新帝趴在床上悶了半晌,答道:“兒子生多了不好,女兒生了……也不一定好……”

  於是皇後明白了,新帝是有陰影了……

  不過雖然新帝懶得出奇,但是在他在位的十六年間,整個大延卻極為太平,天災沒有,人禍絕無,邊疆有小蔡將軍鎮守著,無人敢犯,朝堂之上,一開始他還疲於應付,可三年後黑臉丞相入朝,新帝就又開始愜意了。

  而等到十六年後,太子成人,新帝立馬寫下詔書讓位,再不願觸碰任何一樁朝堂之事……

  <正文完>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4:29

74 裴君弘番外

    我是裴君弘,大延國的二皇子,可實際上,卻是個可憐蟲。

    我的父皇是個性情懦弱的人,雖為帝王,卻煩於應付天下事,他最大的心願便是能長生不死,所以很多時候,他都會待在他的藥室裡,吞著各種各樣的煙,吃著各種各樣的藥,只為有朝一日能夠得道升天,至於藥室外發生的事,他全然不在乎。

    而他的皇後,卻是個再厲害不過的女人,有野心,一心想要掌控天下,所以在父皇不耐於處理大小政事之事,她一點點接手,最後全然把握朝政,一手遮天。

    可是盡管她那麼強悍,在一件事上,她卻始終有些有心無力,那就是她想要生很多很多的皇子,可是折騰了很多年,她都只能生下一個太子。

    據說在生下這個兒子之前,她生怕被別的女人搶了先,便一直獨占了父皇,不讓他觸碰別的女人,後來終於生下了太子,可依然不放心,因為她被告知,她這輩子很難再生下孩子了。

    太子生時難產,她血崩,險先喪命。

    為了確保自己的位置以及自己兒子的位置,有了太子之後,她便開始嚴格控制後宮,允許父皇寵幸他人,但絕不允許任何一個女人再誕下皇嗣。

    而至於父皇可以寵幸的人,也全部是她安排好了的,無一例外,全都是她的人,生怕父皇會在她難以察覺的時候被宮裡的女人迷了心竅,她甚至都不允許後宮之中有年輕貌美的女人。

    可以這麼說,在皇後掌控延國的那段時間裡,後宮之中,你很難找到一個稍有姿色的女人,因為有著漂亮臉蛋曼妙身材的女人,大多都被皇後弄走了,至於這個弄,是殺還是趕,那就不得而知了,我唯一知道的,那就是在我十歲那年,我眼睜睜的看著一個試圖引誘我父皇的宮女被生生杖斃,然後,陳屍深井。

    只是,後宮的女人總是有野心的,那個宮女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所以還是有很多女人偷偷的承下的恩澤,然後,珠胎暗結。當然,這些珠胎通常都在還未來及來到這個世上就會被弄死,包括它們的母親,因為皇後廣布眼線,想要瞞住,無異於登天。

    當然,也有例外的,我,便是其中一個。

    我不知道我的母親到底是怎麼懷下的我,也不知道她在那樣的情況下是怎麼把我保住又生下來的,我只知道,在她生下我的那一刻,她的命便沒了,因為最終,她到底沒能瞞過皇後。

    其實那個時候我也是要被處死的,只是因為一個宮人說了一句話,我才得以活命,他說——皇後,您已難有子嗣,當留血脈以備萬一。

    皇後已經不能再生了,如果太子以後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

    也就這樣,我活了下來,被當作一個備用,當作一個,只要太子活著,我就永遠都要站在他身後的陰影裡的——備用。

    然而在一開始的時候,對於這些事情,我都是渾然不知的,沒人告訴我到底發生過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只說,皇後是我的母妃,我要對其尊敬、孝順。我一一照做,只是我尊敬孝順的結果卻只有冰冷的漠視。

    在我六歲之前,我一直想,為什麼母妃不愛我,為什麼她不能像對太子哥哥那樣愛我,不單是她,為什麼其他宮人對我也總不如對太子哥哥一樣,而等到六歲那年,我終於知道了真相。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太子將我推倒,搶走了我最心愛的貓,然後當著我的面,狠狠的扭斷了它的脖子,他說:

    ——敢跟我搶東西,真是找死!

    ——你的命都是我的,我要殺了你,簡直易如反掌!

    ——你真以為你是我母妃的兒子麼!你只是個賤種!

    ——……

    他騎在我的身上,不屑的獰笑著,謾罵著,罵到最後猶覺不夠,又開始舉起了他的馬鞭……

    鞭子一道一道抽在身上,疼死了啊,可是那麼多的人站著,卻誰都沒有攔一下,有的人偏過了頭,可更多的人,卻笑著、奉承著。而到了後來,當皇後趕來,我哭著求救的時候,得到的,卻是冷冷一句——下次再讓本宮知道你膽敢跟太子搶東西,小心你的命!

    永遠別跟太子搶東西!六歲那年,我得到了這樣一句警告,讓我渾身顫抖,滿心發寒。

    然後我知道,在偌大的皇宮中,我再無一人可倚靠。

    我開始小心翼翼的過活,不再爭鋒,不再張揚,事實上,只要太子在,你永遠都別想露出你優秀的一面,不然的話,得到的只是無窮無盡的欺凌。

    我不知道那個時候太子為什麼會那麼熱衷於折磨我,他會在炎炎夏日裡把我吊在樹上,也會在寒冬腊月裡讓人把我送進枯井……枯井,是的,那口枯井儼然成了我的噩夢,因為你永遠無法體會一個七歲的孩子與一地的蛇共處一夜時的驚懼與絕望……

    在那個夜晚,我哭喊,尖叫,直至昏厥,可是,至始至終,都沒有一個人理我。

    那時候,我都覺得,也許我死了會更好一點。

    那一場折磨,最後換來的是三天三夜的高燒,燒退了,可是,我整個人也變了。我開始心悸,耳邊一有動靜,便渾身驚起。

    可是太子依然沒有放過我,還是繼續用各種各樣恐怖的手段對付我,我就像是他的奴隸,隨意處置,悉聽尊便,無人干預。

    而很快,我發現太子的奴隸,還不止我一個。

    在那偏遠的靜宮,還有一個與我同命的孩子,一樣被太子找了出來,然後盡情施虐。

    第一次見到若若,她六歲,我八歲,我們被關在冰冷陰森的冷宮裡,只為應證半夜會不會有女鬼出來。我很害怕,她也一樣。可是就在我聽著外面嗚咽的風聲嚇哭的時候,她卻伸出小手握著我說——“二哥,不要怕,若若陪著你呢。”

    二哥,不要怕,若若陪著你呢,當時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哆嗦的語不成句,可是卻堅決的不容置疑。

    她體弱多病,性格柔弱,只要太子一出現,她就會被嚇哭,可是在那個時候,她卻如此安慰我,一瞬間,我覺得自己似乎也不是那麼孤獨無助了。

    那一夜,女鬼沒有出來,若若跟我說了一夜的話,等到半夜的時候,她靠在我的肩上睡去,小小的,連呼吸都那麼微弱。我看著她,困得厲害,卻終究沒敢睡著,因為我怕在我睡著的時候,女鬼出現,把若若給吃掉了。

    那是第一次,我生出了保護她的念頭。

    在之後的日子裡,太子依然不知疲倦的折磨著我們兩個人,折磨我一個,我尚且能忍,可是折磨著若若,我卻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所以當若若被踢倒在地或被針扎著的時候,我都會失控般的撲過去,像是野獸般,可是通常這麼做的下場都是更加劇烈的折磨。

    而太子似乎很是樂於看到我發狂的樣子,所以每次都是對若若下了狠手,然後聽著她痛哭尖叫,又看著我狂躁憤怒,再哈哈大笑。

    每每那個時候,我都想,為什麼他不去死!

    我真的,很想殺了他!

    等到十二歲的時候,當他試圖將他肥胖的身軀騎在若若的身上時,我終於再難忍受,我想起他在我六歲那年說過的話,他說,你只是我的一條狗,有我在一天,你就永遠別想做人,那麼,我就先殺了你,再去做人看看!

    我要殺了太子,十二歲那年,我下定了決心。

    同樣是皇子,一個可以摘星攬月為所欲為,一個只能被肆意踐踏受盡欺凌,憑什麼!

    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他,殺了皇後,殺了所有欺負過我的人,我要讓若若再不用害怕,我要讓我們,再不用害怕!

    總有一天,我要取代你的位置,得到我應該得到的一切!

    所以從那年開始,我便暗中謀劃,一個人,冷冷的,靜靜的,暗中謀劃。我沒有任何勢力,沒有任何幫手,甚至連若若我都不能指望,所有我只能一個人去做任何事。我開始不再頂撞太子,開始收斂性情,開始學會阿諛奉承,學會迎須拍馬。我太了解他了,所以很快,我便成了他的心腹。

    我開始跟著他,為他出謀劃策,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尋找著一切我可以利用的時機。我一邊讓自己扮作一個賢良的二殿下,一邊又默默的將他打造成一個性情暴戾心狠手辣的魔王,只為讓眾人厭惡他,憎恨他,仇視他,並讓他們知道,到底誰才應該是延國下一個帝王。

    其實我一直想,如果不是我,太子也早晚有一天會自取滅亡的,而我,不過是將這過程加快了,因為他實在是個太蠢的人,飛揚跋扈,濫殺無辜,卻絲毫不知收斂,所以的人都厭惡他,不過是敢怒不敢言罷了。

    我想,如果他死了,一定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結果,果然不出我所料。

    太子死了,死在了蔡將軍之子蔡德全的手上,一切,都與我無關。

    在他死的那晚上,我做了個夢,夢到他掉下那口被放滿了蛇的井,然後,一口,一口,被吃了個干淨。

    我再也不用怕了。

    整個大延,很快就是我的了。

    那天早晨,我是笑醒的。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4:52

75 黑白配番外

    容梅自宮裡回來後就有些抑郁,皇後娘娘,也就是自家的小妹孩子都生了,可她作為姐姐的,至今都還沒能嫁出去。

    她今年,都已經二十有二了。

    倒也不是沒媒人上門說親,事實上,自從容蘭成了皇後她成了國戚,他們家的門檻都被人踏破了,再沒人嫌棄她脾氣不好,臉如盤,年紀大,還在外拋頭露面了。那些男人,也一個比一個的好,相貌周正人品極佳那都已是基本條件,可縱使那些男人再英俊瀟灑年輕有為,可不知怎麼的,容梅看著他們,都只覺一個不順眼。

    要麼覺得這個太白,要麼覺得那個最笨,總之,沒一個合適的。

    容梅坐在窗口,托著下巴,看著外邊盛開的鮮花,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又拿著那些人跟那孫黑子比了。

    想起孫茂才,她就又有些心堵,三年前,在他們容家落魄的時候,那孫黑子還有事沒事就往她家裡跑,不是找送這送那的借口,便是找正巧路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可幫忙的理由,反正總不會說是來找她的。只是當時雖然誰都沒說破,可心裡都再明白不過,若不然,每次來時往她身上瞟的眼神是怎麼回事,總是尋著任何時機跟她說話又是怎麼回事。

    那時候容梅就想,也不知道這孫黑子什麼時候才能鼓足勇氣捅破這層紙,看他那別別扭扭的樣子,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兔子日了。

    別別扭扭,的確,在一開始的時候,容梅一直覺得那個孫黑子就是嘴上帶刀話裡含刺損死人不償命的潑辣貨,混蛋極了,可是當真正接觸之後,她才發現,這麼個討厭的混蛋,其實膽小的極了,膽小的有一次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像被蛇咬了般急忙甩開,又臉紅了大半天,還說了一大堆解釋的話,不過卻都是支支吾吾不知所雲。

    以前一直覺得他不像個讀書人,可那一次,容梅卻發現,他還真就是活脫脫一副讀書人的迂腐勁,渾然沒了先前的無賴相。

    可是這個讀書人,在他們家落魄的時候不停過來給予幫助,等到他們家徹底翻身之時,卻漸漸少了往來,而在最近的半年裡,容梅就只見過他一次,還是大嫂生下孩子辦滿月酒時,她命著容康無論如何也要把他拉來他才來的。

    那一次見面,其實也就匆匆一瞥的吧。如今他們再不比以往了,住著豪門大院,來往的非富即貴,他們再不能像從前一樣,不分男女的共坐一桌,喝酒吃菜,好不熱鬧。那一天,他們雖然共處一室,卻是隔著屏風,隔著眾人,甚至她想細細捕捉屏風外他的聲音,也已經是難上加難——他已經再不如往昔般侃侃而談了,一頓飯下來,他似乎都只說了寥寥幾句。

    她想見他,想瘋了,便寫下紙條讓丫鬟偷偷塞給他,然後自己等在後花園裡,可是等到時間到,等到時間過,等到日頭西斜,都沒能等到他來。

    她都已經舍下臉面主動了,為什麼他就不能應一下?

    容梅想著那天自己傻傻的等到黃昏,等的心都涼了,鼻子不由又有些發酸。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卻是大哥容康來了,容梅趕緊站起身,深吸一口氣,掩藏起眼中所有的失落。

    “二妹,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干嘛呢!”容康紅光滿面,大聲問道。

    他如今已不是三年前的容康了,酒樓生意興隆讓他連開了十數家分店,原先還有一些地痞惡霸找麻煩,可自從知道他是國舅爺後,所有的人都老實了。酒樓生意起來後,他又開始做了其他的生意,也都是一路順風順水,現在他已然是個富家翁了。而余燦登基後,容蘭也曾令人暗中尋找發妻寇氏的下落,得知她被賤賣青樓已被蹂躪至死後,便又讓人給他說了幾個媒,最終容康挑了個溫柔賢惠並不貌美的妻子,然後安心過起了小日子,現在已然是兩個孩子的爹了。

    容梅看著自家大哥一路辛苦走來終於有了美滿結局,很是欣慰,於是先前的憂傷也掃去不少,她笑道:“只是中午在宮裡喝了點果酒,有些頭暈,便歇著罷了。”

    “容蘭那丫頭還好麼?”說起容蘭,容康又是一臉擔憂,自從他們進宮做帝後,他就一直提著心。

    “好著吶,就是老抱怨阿燦不肯抱娃娃,而娃娃只要他抱,所以一直哭煩得很……”說著那老跟自家老子對著干的小太子,容梅眼角又溢出了笑意。

    容康也樂,他也見過小太子,才五個月,卻已經頑劣的很,不黏任何人,只光纏著余燦,不過……容康眼珠子一轉,將容梅眼中一閃而逝的失落看盡,便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想著自己的事了,昨天李尚書的外甥我看挺好的,比之前那些都好,他也挺中意你……”

    “大哥!”容梅打斷了他的話,“別說了……”

    容康看了她一會,嘆了口氣,“我前天見著茂才了……”

    容梅抬起頭,心提起來了,如今她能聽到孫黑子的消息,也全是從他這裡了。

    容康似乎有些為難,嘴皮翕動了好半晌才道:“我聽他的同伴說,最近幾個媒人也在給他做媒呢……”

    容梅聽著這話,臉刷的一下白了,想要說些什麼,可嗓子似被堵住了似的,吐不出一個字來。

    容康見狀,有些急了,開始後悔把這件事情說給她聽,自己妹妹的心事,他再清楚不過,可是他能怎麼辦呢,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拖過一年又一年。他倒也是問過孫茂才到底對容梅是個什麼意思,可每次問著,他要麼嘿嘿笑著扯開話題,要麼就是拉著他喝酒一杯兩杯使勁往下灌,就是不回答。

    男人的心思他也懂,容康知道,這多半是孫秀才覺得自己高攀不起了。

    今非昔比,翻天覆地,有時候,確實也不是什麼好事。

    容康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心想自己的妹妹就是個死心眼的,所以估計說什麼都沒用了,於是也不再多說,只寬慰了幾句便離開了。

    他一走,屋子裡就更加安靜,容梅愣愣的站著,不知不覺,眼淚就下來了。她想著那孫黑子倒真狠,怎麼能夠這麼狠呢!

    屋裡再不能待下去了,容梅看著天邊太陽一點點往下落,手往臉上一抹,便提著裙子走了出去。

    車轱轆不停的轉動著,容梅坐在馬車裡,想著過往跟孫秀才的點點滴滴,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著,哭著笑著,又覺得自己傻得很,那混蛋都快要跟別的姑娘成親了,人家心裡都沒你了,你又何必呢!可這麼一想,哭得更厲害了。

    等到馬車停在孫家門前時,她那張畫了妝的臉早就哭花了,可是當她看到正在院子裡打水的那混蛋時,她什麼都顧不得了。

    想要上前罵一通,邁不了步開不了口,就這麼站著,又覺得不甘心的很,於是就只能干站著,睜著眼,看著院裡那男人一桶一桶拎著水。

    屋子有人出來,卻是孫大娘,怕被看見,容梅便往牆根下縮了縮。

    院裡傳來母子倆的對話,卻是一個唉聲嘆氣,一個嬉皮笑臉。

    孫大娘說:“你這個不行那個不好,那麼挑剔,到底還想不想著娶媳婦了!”

    “我哪挑剔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經那麼黑了,萬一再娶了李家那個大黑妞,以後您孫子晚上還敢不敢出門了!”

    “那張家那丫頭呢!夠白了吧!”

    “白是白,可她那臉能看麼,小的五官都皺一起了,要娶了她,以後吃飯的時候我不得擔心死,得時時防著她一不小心把筷子伸進鼻孔裡……”

    “你這小子,盡胡說八道!”

    “咱這可是句句屬實!”

    “屬實你個頭!你心裡有容梅那丫頭你就直說!”

    孫大娘怒了,孫秀才卻沒聲了,只嘿嘿笑著,沒正沒型。

    孫大娘見自己兒子不說話,也不再多說,只長長的嘆了口氣,道:“人家現在可是皇後娘娘的姐姐,咱們家高攀不起了。”

    “我知道,所以我這不是沒想著了麼。”雖然還是笑著,可口氣怎麼聽怎麼有點悶。

    孫大娘道:“你知道就好,別再挑了,趕緊娶個媳婦,你不著急找個人給你暖被窩,娘還著急抱孫子呢!”

    “知道了!不過您先別急著了,等過了春闈再說吧,得了,外面風大,您趕緊進屋吧……”說著,孫秀才將自己的娘一把推進了屋,然後自己轉身出了院子。

    院子裡太悶了,他得出去透透氣。

    而這一出去,便看到了站在牆根下的容梅。

    腳步頓住,臉上驚喜乍現,可是很快,奮然的神色全部湮沒,只變成了刻意的疏離。

    “你怎麼來了?”孫秀才問道。

    容梅眼淚嘩啦啦的淌下,卻說不出話來。

    孫秀才看著有些無措,“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你別哭啊,臉都花了,都跟辣椒餅似的了。”想要上前給他擦眼淚,就跟以前一樣,可跨了半步又頓下,是有了遲疑。

    容梅盯著他,問道:“你那天為什麼不出來?”

    “哪天?”孫秀才眼神有些恍惚,是明知故問,見容梅瞪著他,又訕笑道,“那天啊,哦呵呵,我不有事先走了麼,你找我什麼事啊?”

    容梅很想捶他一頓,可是到最後,她只問道:“你心裡到底還有沒有我!”

    孫秀才愣了愣,片刻後卻是頭一抬,望著天,說道:“今兒十五吧,月亮真圓。”

    “你說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

    “天不早了,你要麼早點回去吧?”孫秀才卻依然不回答,頓了頓,還道,“這幾天你身子應該不舒服,不應該四處亂跑。”

    容梅聽著這話,眼淚淌得更厲害了,三年前,她去鄉下收東西,孫秀才陪著,到了半路肚子疼的厲害,小解一看,月事來了,弄髒了一裙子,當時真是羞死人了,恨不能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可孫秀才卻似絲毫不以為然,脫下外衫往她身上一披,然後就頭望著天的走開了,回來的時候,手裡端著一碗紅糖水……自那以後,每個月那麼幾天,他都似掌握了般,見到她干重活沾涼水,便趕緊攔著幫忙……那時候,什麼都不說,可什麼都能感覺到,哪像現在,站在跟前,卻都似隔著咫尺天涯。

    容梅難受極了,剛才院子裡的那番話她聽了個完全,她足夠能知道孫秀才的心思了,他跟她一樣,心裡都有著對方,而她現在,不過是想要他承認一下而已,承認了,她就能毫不顧忌義無反顧的跟他在一起,哪怕拋下一切,哪怕被世人詬病,可是現在……

    孫秀才始終沉默,容梅便心如刀割,等到過了許久之後依然只是相對無言時,容梅便道:“我不管你怎麼想的,我只告訴你,我容梅這輩子,除了你,誰都不嫁,你娶也好,不娶也好,這話,我就放在這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想,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應該能懂了吧。

    她能做的,也僅僅於此了。

    容梅回到家中後,便開始等,等著孫秀才上門來提親,等著一切修成正果,可等到了新年過去,等到了冬去春來,都始終沒能等到人來。

    像那天下午一樣,在等待的過程中,容梅的心一點點冷下去了。

    她想,也許這輩子她都等不到他來了。

    那麼,就罷了吧。

    容梅沒法再在家中待下去了,跟容蘭說了後,便收拾東西去了尼姑庵,算是靜修。彼時春暖花開,可是在木魚聲聲中,她卻覺得自己依然陷在了冬天的寒冷中。

    山上一天十二個時辰平靜流逝,山下,卻始終瞬息萬變著。

    余燦登基後的第一場科考終於結束,放榜之日,孫家門前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孫茂才,位列榜首,狀元及第!

    一眾人前來賀喜,可是當他們尋找著狀元郎時,卻發現,狀元郎不見了。

    孫茂才去了容府,神采飛揚,笑容難抑,可是當他得知容梅去了尼姑庵後,所有的笑容都被震碎,然後,什麼都顧不得了,只快馬加鞭的趕往近郊。

    他一直在努力著,努力著考入三甲,努力著考中狀元,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安心的將容梅娶進家門。

    容梅雖然有著萬般缺陷,可是在他心中,她是最美好的,他容不得她受到一絲一毫的詬病,如果他要給,他就要給她最好的,最最好的,所以,他一直在拼了命的努力著。

    現在,他終於成功了。

    你願等我,我便一定要給你個狀元夫人的身份!

    “告訴容梅!我來娶她了!”尼姑庵門口,他尤其大聲的說道。

    而當話傳到容梅耳中,她停下抄寫經書的筆,怔怔的看著傳話的小沙彌,然後一瞬間,眼淚溢了出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5:02

76 蔡將軍番外

    延國的邊疆飛霞關那,有一個城牆,每到落日時分,總有一個男人坐在那,望著夕陽,吹著塤。

    沒有人敢去打擾,因為誰都知道,這個男人究竟是誰。

    延國與北方赤炎族的戰爭已經持續幾十年,而在過去的十年裡,延國始終處於被動狀態,每攻必敗,只能死守,直到幾年前,延國的隊伍裡突然冒出了一個驍勇善戰的少年,從此逆轉了所有的局面。

    一開始的時候,誰都不知道這個少年是誰,直到有一天,他只率領了一百人,卻將整個赤炎大軍堵截,然後,震驚邊關。從那以後,他便像是戰神轉世般,屢戰屢盛,無堅不摧,令整個赤炎聞風喪膽,而那個時候,他不過才十九歲。

    少年將軍,因此得名。

    而這個吹塤的男人,便是當初只率領一百人卻將整個赤炎大軍打得狼狽不堪的少年將軍,現在少年已長大,卻依然堅守著整個大延的邊疆。

    無人敢犯,犯我寸土者,必讓你百倍償還!他當初站在城牆上說的這句話,至今都回蕩在人們的耳中。

    邊關所有的人都對他敬仰有加,不敢冒犯,在他們的心中,這個人,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當然,有時候他們也會想,他們的神每天坐在城牆上,到底都在看些什麼。

    邊疆氣候多變,風景奇特,可是天天看,難道不膩嗎?

    除了這個,他們也會想,他們的神獨自一人坐在城牆上那麼久,會不會孤獨了些?如果還有個人站在他的身邊,會不會更好些?

    而這統統,都沒有答案,因為沒有一個人敢上去問一句。

    他們的神雖然常常對人微笑,可是畢竟,他殺人如麻,讓人心驚。

    他們敬他,卻也怕他。

    當然,要除開一個人。

    明月已經跟隨在小蔡身邊很久了,在他來到邊疆的第二年,在他將她從人販子手上買下,她就一直跟著他,雖然他說,他的軍營裡不允許有女人。

    的確,軍營裡不允許有女人,所以在被拒絕之後,明月絞斷自己的長發,換做男人的模樣,來到軍營,只為能留在將軍的身邊,照顧他,報答他的恩情。

    男扮女裝自然極易被戳穿,更何況她的手段如此拙劣,所以很快她就被揪了出來。混入軍營,通常會被視為奸細,然後被處死,可是就在明月以為自己就要死的時候,她卻又被攔下。

    她聽著將軍說:留下她吧。

    只一句話,她再次得以活命,並且,終於能被允許留在他的身邊。

    她不知道將軍為什麼要一而再的救她,她只知道,這輩子,他對她的恩情,就再也還不完了。所以從那開始,她便一直盡心盡力的伺候著他,很少開口,很少出聲,只默默無聞的為他做著一切。

    而一開始的時候,她也像其他人一樣怕著將軍,可是時間久了,她才發現,其實將軍一點都不可怕。

    他不像外界所說的沉默寡言,也不像他們所說的冷血無情,事實上,他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要有趣,都要熱情。

    在無人的時候,他會讓她坐下,陪著他一道喝酒,然後一個人在那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事。

    他會說:“明月你信麼,我小時候可皮了,我老子一直罵我,說我這輩子難以成材,我當時還真覺得是,其實到現在我看著這一切都覺得恍惚,好像這不是真的一樣,好像現在跟你說話的人不是真的我,只是另一個蔡德全……”

    他會說:“明月我告訴你啊,現在咱們的皇上可是跟我一道長大的,那時候他可慫了,姑娘一跟他說話就臉紅,不過嘿嘿,其實一開始我也臉紅,只是裝著皮厚?為什麼要裝?不裝怎麼能笑話他呢!現在我依然還想笑話他,見著姑娘是不臉紅了,可怕老婆都快要怕死了,你知道麼,前段時間孫黑子寫信過來,告訴我皇上都被罰跪搓衣板了,嘿嘿嘿嘿……”

    他會說:“其實我挺懷念京城的生活的,挺懷念我那幫狐朋狗友的,可是我就是不能回去,一回去,我就會覺得渾身難受,所以我寧願在這待著,雖然沒吃的沒喝的沒玩的,苦了點,可這心裡踏實……再說了,孫黑子給他把持朝政,我這個發小好歹要給他守著邊關不是!若不然就他那懶樣,指不定什麼時候把位置給讓了去……”

    喝到醉透了,他也會說:“明月啊,你知不知道,你長得特別像一個人……”

    明月不知道將軍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是誰,可是她知道,那個人,只怕是將軍心中再重要不過的一個,因為她很清楚的看到,當將軍說完那句話醉倒的時候,一顆眼淚在他眼角劃過。

    於是明月就會想: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她在將軍的心中,也會有那樣一個位置。

    ……

    不過也沒關系,心裡沒有,身邊有就行了。

    ……

    十年後

    飛霞關上的城牆依舊,可是人卻有了變化。

    小蔡站在夕陽裡,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小孩在比賽射箭。

    大的小孩射完一箭,說:“師父,我爹來信說,皇叔叔想把太子哥哥也送到這裡來,他說太子哥哥太皮了,吵得他頭疼。”

    小蔡聽著,頭直搖,“不要不要!跟你爹說,千萬別讓那小子過來!他一來,這裡能翻天!”

    大的小孩點頭,正色道:“我也這麼覺得,所以我已經這樣回復了父親。”

    小蔡很是欣慰,摸摸大的小孩的頭,道:“我有你這麼個乖徒兒已經足夠了!哈哈!真不知道你爹怎麼養你的,養得這麼好!”

    大的小孩聽著,靦腆的笑了。

    邊上小的那個聽著,不樂意了,嘴一癟,扭頭看向身後的女子,委屈道:“娘,我要去京城找孫叔叔!我總感覺孫叔叔要比爹爹更疼我!我要去跟太子哥哥玩!皇叔叔也比爹爹要疼我!哼!我不高興了!”

    說著,走到女子身邊,蹲下,對著竹簍裡的一個還在襁褓之中的小嬰孩道:“妹妹,哥哥帶你娶京城吧,我們不要留在這了!京城裡有好多好吃的!我們不帶爹爹去,只帶娘親去!哼!”

    女子聽著,嘴一抿,眼一彎,笑成了一彎明月。

    而小蔡一回頭,便似被月光籠住了般,只覺心一跳,笑意便也更加暖了起來。

    一晃,都十多年了。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4-11 10:05:15

77 帝後篇番外

    自“宮門□”已經過去四個月了,當初因混戰而變得狼藉不堪的皇宮早已修葺一新,只是此時正值十二月寒冬,盡管琉璃瓦折射出的宮殿再金碧輝煌,北風呼嘯而過,落葉紛飛之時,還是讓人覺得蕭條一片。更何況,先帝駕崩不過半月,國喪哀然,所以宮中雖然已有一番新氣像,可是四處依然透著些壓抑。

    不過,這與新一任的帝後無甚關系。

    夜幕再一次降臨,華麗的寢宮裡,熏香冉冉,一眾宮人踩著名貴的金織錦毯退下,只剩下了余燦跟容蘭二人。

    容蘭原本站得筆挺,看著宮人都走干淨了,身子一頹,一把倒在身後的龍床上,痛呼:“可累死我了!”

    今天是余燦登基為帝第一天,他們從三更被喊醒,一直忙活到剛才,累得不輕,可是容蘭始終昂首挺胸端著架子不敢松懈,只為在人前保持著皇後的端莊儀態,可這簡直要她命啊,所以忙活完一天回到寢宮後,她就迫不及待的將一眾宮人都揮退,只為讓自己露個原形換個輕松。

    余燦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不由咧嘴笑了,當初剛開始做太子妃的時候,她就緊張的不行,生怕出了差錯被人笑話了去,便不停的問著人該注意的事項,而等到做了皇後,她就更加緊張了,一舉一動都到了嚴苛的地步,不過也就是在人前罷了,到了沒人的時候,她就又變成了恣意隨性的樣子,不過到底不如當初她拎著棍子就要揍人就像個野丫頭的時候了。

    想著,余燦覺得有些悶,原先他還覺得容蘭一直不夠賢淑會讓他丟臉,可是現在她真的賢淑的,他才發現,其實他還是更喜歡原來的她。

    “喂,你不用在他們跟前裝的,你還像以前那樣就好啦,反正沒人敢笑話你的。”余燦覺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所以脫了鞋子在她身邊躺下後,他便這麼說道。說著,見容蘭身上還穿著衣裳,便又伸手去解。

    “那倒也是……”容蘭應著,見他解自己衣服了,以為他又想要了,忙將衣裳一攏,睜眼道:“你不累啊,我都快要累死了,今晚不行了不行了……”說著,轉身一個打滾就滾到了床裡邊去。

    余燦見她誤會了,還避之不及的模樣,有點抑郁,嘟囔道:“我是看你累才給你脫衣服讓你好好睡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容蘭聽著這話,再看著他很是憤懣的模樣,眼珠子一轉,咧嘴“嘿嘿”笑了,然後身子一滾,又咕嚕咕嚕滾了回來,滾到他身下後躺平了不動,是回到剛才的場景讓他繼續給脫衣裳的樣子。

    “還有這樣的!”余燦看著身下眼睛都笑彎了的容蘭,極為無語,不過氣悶半晌後,又不自禁的繼續給她解起了扣子。

    容蘭卻已經想到了別處,她望著帳頂繼續轉著眼珠,好一會兒後轉頭看向余燦,皺眉問道:“阿燦啊,你現在可是皇上啦?”

    余燦瞅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為啥突然冒出這一句。

    容蘭抿了抿嘴,有些擔憂,“你當了皇上,那以後會不會欺負我啊?”

    余燦解扣子的手僵了僵,半天後憤憤的丟出一句,“到底誰欺負誰啊!”這不還乖乖給你解扣子了麼!

    說得也是,容蘭心裡想著,臉上又笑開了花,然後手一伸,便摟住了余燦的腰,並把頭埋進了他的懷裡。

    余燦卻將她一推,臉有些紅的道:“都不讓了還靠我那麼近!”

    “我現在好像不那麼累了……”容蘭抬起頭,笑吟吟的說道。

    余燦一聽,先是一愣,然後嘴一咧,翻身就要壓了上去,可誰知,容蘭手卻一伸,攔住笑嘻嘻道:“我是騙你的。”

    “……”余燦差點趴下。

    翻身,躺平,余燦轉頭瞪著身邊笑得那叫一個賊的容蘭,覺得這丫頭實在是越來越壞了,不過……貌似他也治不了她了……

    不治也沒什麼,她能好好的在身邊就成了。

    想著,余燦又怕失去般,一伸手將容蘭攬在了懷裡,然後暗暗呼著氣,撫平心裡的蠢蠢欲動,順便,再醞釀下睡意——其實今天他也累壞了。

    只是他的睡意漸漸來了,容蘭卻始終睜著眼睛,是睡不著——雖然她很累,可是她就是睡不著。

    “官人,你今天第一天上朝,感覺怎麼樣啊?”既然睡不著,那就找阿燦說話吧。

    余燦就快要睡著了,聽到這一句又一個驚醒,怔了一怔,回道:“就那樣吧。”

    “就那麼是什麼樣啊?”容蘭翻身問道。

    余燦想了想白天朝堂上吵吵嚷嚷的場面,又開始頭疼,“就是覺得好無聊。”不知道有什麼好吵的,都是雞毛蒜皮的事,有時候都能為了說錯一個字就吵半天,真是服了。原先余燦一直覺得吵架是女人們的事,可是自從他當了太子當了皇上之後,才發現,跟朝堂上的男人們比,女人之間的那些吵架鬥嘴的事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啊?怎麼會無聊呢!”容蘭不信,“上朝時候都是談論國家大事啊,無聊?阿燦,你是不是不好好聽他們說話只顧著自己犯困打盹啦!”

    “才沒有呢!”余燦立馬否認道,卻有些心虛,事實上,一開始的時候他也跟著容蘭那樣裝出了帝王的風範,可是裝著裝著,他就覺得好累啊,又好困啊……

    容蘭壓根不信他的話,眯起眼,問道:“那你說,他們今天都說些什麼了?”

    余燦渾身的皮都繃緊了,目光閃爍了半晌,老實交代道:“我……聽不懂……”

    確實聽不懂,雖然余燦已經被灌輸了幾個月朝堂之事,可是時間短暫,就算身邊幾個大臣填鴨子似的灌進了再多東西,可到底有限,一旦他們長篇大論旁征引博時,他就會開始犯糊塗。

    對於這事,余燦心裡也有些焦急,不過他沒好意思將此表達出來,只在言語上流露出了一些無奈,以及一些滿不在乎。可是這麼一來,容蘭急了。

    “那怎麼行吶!你現在可是皇上啦,聽不懂就能打盹啦!爺爺可是留了話讓你好好做皇帝的!”

    “我知道啊,可是我也沒辦法嘛,我都已經在好好學了……”只是有時候太累了才會情不自禁睡著麼……余燦瞅著容蘭,生怕她再訓他。

    容蘭見他那可憐樣,也消了氣,挪過來握著他的手道:“也沒事,我們慢慢來嘛,你是第一次做皇帝,我是第一次做皇後,都是什麼都不懂……總之,我們不能讓爺爺失望就是了。”

    “嗯。”余燦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點了點頭,“不過我現在好困,我們睡覺吧。”

    容蘭見他聲音裡都透出了濃濃的倦意,便大方的點下了頭,只是待看到他閉上眼睡過去後,她眼睛一轉,開始盤算道——看來,以後還得加把勁抽打他!

    ……

    次日一早。

    “阿燦!阿燦!快起床了!要上朝了!”

    “……呼……呼……”

    “快起床啦!”

    “……”

    “再不起床早朝要變晚朝啦!”

    “唔……我好困啊……”

    “嘩啦——”

    “別倒別倒,我起來還不成了麼!”

    ……

    片刻後,余燦換上龍袍,在一眾宮人的跟隨下上了朝。底下文武百官早已候著,見他到來,齊刷刷的跪下高呼行禮。余燦看著他們一個個低下的腦袋,難以抑制的打出了個大大的哈欠……

    ……

    在容蘭的威逼利誘之下,余燦開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開始學做一個合格的帝王。

    余老侯爺識人太明,他一早就看出了他的秉性,余燦這人,他不會主動去做一件事,可是你一旦將他推上一個位置,就算他再不耐,他還是會盡力完成在這個位置上該完成的事,當然,少不了一些督促。而雖然他也許做的會不盡如人意,但最起碼,不會犯錯。

    為此,朝堂上下都松了一口氣,一開始余燦可是對於做皇帝一事極為排斥的。不過這口氣松下來了,另一口氣卻提上來了,既然新帝已經接受了這個身份,那他會不會做出些舉動,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待他們看到這位新帝的所作所為後,那一顆顆揪緊的心也都放了下來。

    余燦什麼都沒做,甚至連之前的後黨二殿下黨都是寬厚處之沒有斬盡殺絕,他繼位後做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給余家平反,給寧家平反,不遮著掩著,只光明正大的在上朝之時要求底下眾人嚴查此事,護短之情暴露無遺,然後其他的,都是一句沿襲舊例便罷。

    這樣的帝王是大臣們樂意見到的,寬容,顧念情分,不肆意妄為。其實他們並不奢求這位新帝王能帶領整個大延走向多大的繁盛,事實上,他們根本不希望余燦能鬧出多大的動靜,延國這十年內憂外患,再經不起多大的折騰,如今平靜度過是他們最大的希望。而這位新帝王的作為,恰好順應了當前延國的情勢,滿足了大小諸臣的心願,真是再好不過。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他們現在所要做的,只是讓新帝坐穩這個位置,至於坐好,那就是以後的事了。

    而這個怎麼坐穩,卻是目前亟需解決的。

    這位新帝可是突然殺出的,之前對於帝王之事可是一無所知,要想他坐穩這個位置,可是要從頭開始教起,而且,時間緊迫。

    於是,余燦的痛苦日子開始了。

    一天到晚,永遠有那麼幾個人跟在後面,死死得盯著你,委婉卻又犀利的提醒著你,這句話您不該說,這件事您不該做;並且,一天十二個時辰,除了睡覺吃飯,永遠有數不清的奏折文書讓你看;當然最痛苦的還是在朝堂之上,永遠有著那麼一撥人,要麼擼袖子瞪眼吵得臉紅脖子粗,要麼文縐縐卻陰森森字字句句藏著針,讓你聽也不是,勸也不是,煩躁又無力的很……

    余燦散漫慣了,何曾受過這樣的煎熬,所以每天早上醒來就頭疼,因為他知道一天的噩夢又要開始了,不過他也沒對此提出異議,畢竟他確實什麼都不懂,有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夠好,而他要想做好一個帝王,改變是必須的,所以對於一切,他盡管感覺到痛苦無比,可還是生生忍下了。

    而這麼一來,在諸臣的心目中,這位新任帝王就變成個可以隨意搓扁捏圓的人,一些自恃過高的大臣,便漸漸在訓導的過程中失去了分寸,開始指手畫腳,開始忘了身份,可是余燦對此依然不太在意,直到有一次,他們徹底踩過了那條界。

    有人開始上書奏折:後宮冷清,或可擇選些人以充實。

    深層意思是:後宮之中只一個皇後,還是無權無勢的,應該選一些名門貴女為妃,這樣才能壯大皇室。

    當然,其根本不過是幾個大臣有了野心,想讓自家女人獲得恩寵,到時候廢後立妃,猶未可知。

    那些奏折寫得有理有據聲情並茂,本以為新帝會采而納之,可誰知道,得到的結果卻是大出意料!

    余燦看完後,丟至一邊,再不理睬。有人問了,也是冷冷的瞧他一眼,卻不說話。

    那些大臣得知後,不干了,開始伙同眾人一起勸說。

    可面對朝下所有人的逼迫,余燦卻絲毫不像之前那般好商量,只扔下兩句話便拂袖而去。

    一句:後黨實力太甚以效慕容氏?

    另一句:若無容氏,便無我;若無我,何來今日之朕?

    總之,想讓我再找別的女人,省省吧!

    當時,朝堂之上所有人都傻眼了,余燦沒有發怒,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已經動了氣。

    只這一件事,便足夠讓文武百官明白,他們眼中無甚主見性情柔弱的新帝其實並不是無甚主見,更不是性情柔弱,甚至,他根本不像他們以為的那般容易掌控。

    而自那一事發生後,他們發現他們的陛下在一夜之間突然變化驚人。

    當他們還要干預他的言行的時候,他們就會看見,他們的陛下再不像之前那樣雖然皺著眉一臉不耐可到最後還是生生接受了,他們看到的,是他放下手中所有的事物,站定,轉過頭,看著你,不發一言,可是就這麼面無表情的看著你,卻足夠讓你覺得大山壓頂。

    他不說話,卻足夠讓你明白,到底誰才是延國的君主。

    至於朝堂之上那些不斷的爭論,他也不會坐視不管了,他會走開不管——一旦朝上有爭執的苗頭,他會立馬站起走人,大臣攔阻,他會丟下一句“等你們吵出個結果朕再來吧”,口氣平緩,可態度堅決的不容反駁,而幾次三番之下,那些大臣果然不敢再在朝堂上爭吵。

    所有人都知道,余燦的這番變化只怕就是因為那道立妃的奏折,可是他們怎麼也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對那道奏折的反應那麼大,雖然其中藏著些私心,可是立妃一事是根本難以避免的,難道陛下這輩子都准備不立妃麼?

    自然是這輩子都准備不再立妃的——大臣們沒有那膽子當面問出這個問題,可是看著他們一個個忐忑的模樣,余燦在心裡堅定的回答了他們。

    ——立妃那道奏折讓他明白了,如果一昧順隨他們,將來一定會越來越被動,而如果他真的要立什麼妃子,那丫頭只怕又要生氣了。

    她可就是個小心眼的人啊!

    不過娶那麼多女人干嘛呢,多麻煩啊!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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