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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媜]狂放才子(才子佳人系列)[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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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5-4 00: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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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媜]狂放才子(才子佳人系列)[全文完]
狂放才子
(才子佳人系列) 作者:于媜
風流倜儻、才高八斗的崔苑,
閑來無事與好友打賭誰釣女人的手段高明,
而這朵高傲的蘭花就是他的獵物,
他先用計得到她的人、進而奪取她的心──
這一切不過為了贏得賭約罷了,
對一個豆腐西施,他可不會傻得認了真……
孫沁蘭在街上以賣豆腐維生, 她人雖窮但是卻活得自在驕傲,
無奈因寡母病重,不得不接受他的條件,
入了崔府成為他的禁臠,
可他的需索不但讓她失了身、迷了心,
更失去了僅有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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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5-4 00:09:36
第一章
春日風暖,繁花似錦,長安城裏呈現出一片熱鬧活絡的景況。
大街上人潮熙來攘往,小販的叫賣吆喝聲不絕於耳,在這熱鬧市井不遠處的街角,有間古樸雅致的酒樓,名喚“賦雅樓”,素來是文人品詩論文的最佳之所。
兩層樓高的酒肆,文人、食客絡繹不絕,相對於樓下的一片喧嘩、談笑聲,樓上正坐著四名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俊美男子的雅座裏,氣氛卻是格外的凝重。
他們俊逸出眾的相貌,與自然散發的尊貴、孤傲之氣也同樣令人側目。
然而號稱“陶亭四君子”的這四人,不見悠閒的品茗論文,反倒是不知為了啥事,爭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讓誰。
“我說盧睿,你這人好面子卻又偏不認輸,明知方才的五言詩之賽毫無勝算,卻又偏愛誇口逞能,真應了古人一句:打腫臉充胖子!”
坐在窗邊一名相貌俊挺,神色間卻難掩狂傲之氣的男子,語帶譏諷的說道。
“給你幾分顏色,你倒開起染房來了!我不過是見你自負至極,怕你若輸了面子恐會掛不住,故意略讓你幾分,瞧你還沾沾自喜的自以為了不得。”盧睿可無法容忍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丟了面子,硬是逞強辯道。
“說起好面子我倒是不敢同你比擬,誰不知這長安城裏最有名的,當屬你惜面如金的盧睿。”崔苑不甘示弱的立即反擊。
“惜面倒也好,至少我在文章上仍略勝你一籌,你還是只有甘拜下風的份。”盧睿得意洋洋的說道。
“這文事全憑主觀論之,既然裁斷之人難保公正不私,又如何能真正論斷出優劣?”崔苑可不承認自己不如他們。
他這句話,逗得一旁兩個相貌英挺、儒雅的男子,不覺低笑了起來。
“你……”
“兩位,罷了,罷了!別再逞口舌之爭,否則可叫他人看了鬧笑話。”
眼見口舌之戰越演越烈,坐在一旁渾身散發出一股尊貴氣勢的男子,只得開口打圓場。
“李緣,你有所不知,這全是因為他!”崔苑與盧睿兩人不約而同的指著對方。
雖然他們是因愛文而結交成摯友,但自視甚高的性格,以及文人天性中的傲氣,讓他們對彼此皆不服氣。
“這樣吧!不如咱們來下個賭約,不就可分出勝負了嗎?”一旁的陸再也看不過去的出口提議道。
此言一出,一旁三人不禁狐疑的面面相覷。
“咦?賭約?”
“是啊!既然我們大夥都認為自己樣樣優越超群,不輸給任何人,我們何不一較高下?!”
“嗯,這倒是個好提議!”四人中最為沉穩內斂的李緣,甩開紙扇,突然悠悠的笑了。
略微沉吟了一會兒,崔苑與盧睿隨即堅決的點頭接下了挑戰。
“好!我們賭了。”
“既然大夥有志一同,那可好!”陸豪爽的不禁撫掌稱好。
“但,要賭什麼呢?”突然,一旁的崔苑不禁提出了疑問。
這論詩、比文、作賦,樣樣他們全比過了,卻始終分不出個高下來,這下還有甚麼能比的?
“既然大夥皆不肯在文才上認輸,那咱們就來比‘真本事!’”陸得意的說道,顯見早有計劃。
“真本事?”一旁三人再度狐疑的面面相覷。
“沒錯!平時你們總認為自己的相貌是天下第一,那我們就來比一比,追求女人的手段。”
追求女人的手段?
“你倒說說看,要怎麼個比法?”李緣挑起俊眉,不慌不忙的開口。
“只要咱們幾人中,有人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一名具姿色、氣質出眾的女子愛上他,還肯將一切交給他,任他為所欲為,就算是贏。”
肯將一切交給他們,任他們為所欲為?
這貞操名節可是未出嫁的閨女最重視的,別說是名門的千金小姐、富家閨秀了,就連想近尋常女子的身,都難上加難了,更何況是那些姿色絕豔的女人?
登時三人的臉色在聽到這句話,都不覺沉了些。
陸滿意的環顧了一下眾人凝重的神色,又繼續說道。
“當然,下了賭約就必定有賭注,只要先行達到要求者,其他三人就得心甘情願的拱手讓出陶亭四君子之首的位置,喚他一聲大哥,這樣你們可同意?”
在場的其他三人皆有半刻鍾的沉默,只是向來恃才傲物、極度自負的三人,又怎會輕易服輸,考慮了半晌後,便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
“我們賭了!”
四人個個一臉胸有成竹的模樣,傲然的互相打量著彼此,像是在估量著對方有多少本事,目光中卻不約而同的流露出誓在必得的決心。
“很好!往後大夥就各憑本事了!”
他們面帶微笑的各自舉杯,算是定了這個賭約。
這天,直到崔苑走出了賦雅樓,腦中仍回蕩著方才陸的一番話。
容貌、氣質皆是上上之選的女子?這種女人要上哪找去?
方才一時衝動下了賭約,這下他要如何扳回一城?!
有了!現下的名門閨秀皆時興到廟裏求神拜佛,相信到廟裏頭必定能尋到他致勝的棋子!
憑他出眾的相貌、過人的才氣,要找到才貌出眾的名門閨秀,又有何難?
他崔苑這輩子可從沒輸過!
打定主意,他隨即轉了個身,無比瀟灑的往西城郊走去。
???
清香嫋嫋的清安寺裏,熙來攘往、人聲鼎沸。
這座百年寺廟據說非常靈驗,因而終年香火鼎盛,吸引了京城裏各家名門千金前來焚香、祈願。
崔苑搖著摺扇,在陣陣涼風的吹拂之下,閒適的一路來到廟外,一見今日廟裏香客熱絡的情況不禁暗自竊喜。
他欲尋覓的絕世美人該就在這些人潮之中吧!
他噙著一抹志得意滿的笑,四處張望著。
只可惜放眼望去皆是中等之姿,這樣的尋常女子還入不了他崔苑的眼裏。
他邊四下尋覓著,邊跟著移動的人潮,往廟裏的祭台走,撚了炷香,他不甚專心的繞了一圈,而後前方一個纖細婉柔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有了!他的美人出現了!
她完美得簡直不可思議!
纖細勻稱的姣好身材,以及嬌柔飄逸的背影,看得他是一陣恍惚。
光是背影就如此引人遐思,她的臉蛋肯定宛如沉魚落雁之姿讓人驚歎。
他欣喜的跟隨佳人的腳步來到神壇前,見背對著他的佳人端莊、婉約的斂裙、恭跪,而後垂首恭禱,舉手投足間煞是嬌柔優雅,讓他覺得連眨眼都是種奢侈。
他毫不遲疑的走上前去,趁著佳人雙手合十低垂粉頸之際,悄悄在她身旁跪了下來。
雲時,一股淡淡的幽香朝他鼻端直撲而來,他偷偷斜睨了她一眼,不經意自她滑落的衣袖下,瞥見她纖細、雪白的肌膚,頓時他不禁心猿意馬起來。
這個女子未窺見其貌,一舉手投足卻已勾人心魂,簡直是上天賜給他的奇跡!
一想到他偕同她出現在那票等著看他笑話的“台友”前時,他們錯愕、驚豔的神情,他就不禁暗自得意起來。
然而就在他兀自冥想之際,佳人卻已起身步出了寺外,在一堆丫環的簇擁下,眼見就要上轎。
“姑娘,請留步!”他連忙起身追上前去,急忙出聲喚道。
轎前的纖柔身影聽聞這一聲低沉好聽的男子嗓音,身子明顯震了下。
“喂!你叫住我家小姐有甚麼事?”
然而未待佳人開口,一旁的小丫環,已擋至她身前,語氣不善的插起腰質問道。
“這——”一時之間,他被這丫環的無禮給駭住了。
“丫兒,休得無禮!”
宛若黃鶯出穀般的嗓音,悠悠自佳人輕啟的菱唇中吐出。
妙哉!這佳人非但身段窈窕、曼妙,一身雪肌玉膚,就連聲音都好聽得幾乎要酥進人的骨子裏,如今就差沒見到她絕美的容顏而已。
“這位公子真是對不住!我這丫環少不更事,還請公子海涵,別怪罪!”
佳人仍背著他,然而她因羞怯而低垂的雪白粉頸,卻更撩得他心癢如麻。
“姑娘千萬別這麼說,在下貿然叨擾姑娘實是我有錯在先,怪不得她!”
“嫣兒在這謝過公子了。”說完,佳人又是優雅的微微一福身。“但不知公子有何事?”
嫣兒?好美的名字崔苑心底忍不住又是一聲驚歎。
人美,就連名字都脫俗得仿佛天外仙人。
瞧他是何等的好運道,第一天就遇見這上天送來的絕世佳人,簡直是上天的眷寵嘛!
崔苑忍住滿腔激昂的興奮與愉悅,緩緩斂起摺扇,微微一躬身,溫文有禮的說道。
“在下乃姓‘崔’,單名一字‘苑’,今日適巧到這廟宇來上香,卻在無意間看到小姐,小姐美麗的身影、優雅出眾的氣質深深吸引了我,故冒昧的上前厚顏自薦,盼能與小姐結識,若能違願,我崔苑就算是立死也無憾!”
他誇張的一番話,逗得佳人忍不住輕掩小嘴竊竊低笑了起來,那婉柔中不失嬌俏的模樣,說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眼前崔苑已被這百年難得一見的俏佳人迷得暈頭轉向,一心只想將她追到手,他已經等不及要看他那票“台友”,一個個震驚的掉下巴的蠢樣。
就在一陣令人心焦的沉默後,佳人沉吟了半晌,而後終於萬分羞怯的微點了下螓首。
“感謝小姐允肯,這是我崔苑三生有幸!”崔苑喜不自勝的忙揖手道。
“公子客氣了!”
“那崔某有個不情之請,是否能冒昧一見小姐的嬌顏。”
“小姐,這萬萬不可啊!萬一這回又同上次一樣——”
一旁直腸子的小丫環不待佳人答話,便急忙嚷了起來。
同上回一樣?甚麼事一樣?莫非曾有貪圖她美色的登徒子意圖輕薄?崔苑怔立在一旁,對小丫環的話感到納悶不已。
“丫兒,別多嘴!”佳人低聲斥道,而後喜孜孜的再度說著:“既然崔公子如此盛情要求,那我豈有拒絕之理?”話意中仍有著掩不住的欣喜。
不知怎麼的,一陣冷風突然幽然襲來,莫名刮起他身上一片囂張的雞皮疙瘩,也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去、去、去!他崔苑今兒個可要交上好運道了,在這個節骨眼,他在胡思亂想甚麼?過了好半晌,崔苑才如大夢初醒的甩甩頭。
“是啊!多謝小姐成全。”他趕緊一躬身,萬分感激的說道。
在溫煦的春日中,隨風送來一陣陣撩人心神的花香,紫衫裙的佳人終於緩緩轉過身來,那美麗的側影、窈窕的身段,一切美好得簡直不可思議——
只是,當期待一見廬山真面目的佳人,緩緩在他眼前展露笑顏時,崔苑欣喜的笑逐漸凝凍在嘴角,臉色更宛如被揍了一拳般難看。
眼前他所謂妍麗脫俗、人間少有的絕色,正笑咧了大得駭人的血盆大口,露出一口堪比夜叉還恐怖的黃色大板牙,一張比芝麻還讓人眼花撩亂的麻子臉,正綻著一朵羞答答的笑。
老天!她還真的是美美得駭人!
霎時,崔苑一顆顆的雞皮疙瘩全被她那羞怯的笑給勾了起來。
媽呀!她、她真是方才那個背影纖柔飄逸的美人嗎?怎麼正背面相差有如十萬八千里?!
他簡直不敢相信,有著那樣纖柔婉約、優雅動人背影的女子,竟會有這等“驚人”的相貌!
崔苑此刻真恨不得咬掉自己那多事的舌頭。
向來聰明機靈的他竟然沒有摸清對方的底細,就貿然行動,這下他可真是踢到了鐵板。
在這場錯把東施當西施的烏龍當中,他倒說對了一件事她還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姑、姑娘,我、我還有事……先走了一步了。”
他恐慌的一步步往後退,而後倉皇撩起衣擺,連再回頭望上一眼的勇氣也沒有,萬分挫敗而狼狽的匆忙逃離了現場。
“唉、公子,別走啊!咱們還沒好好聊聊、親近親近呢!公子——”
“小姐,我就說吧!這已經是第八個了。”
“你給我閉嘴!公子——”
身後嬌柔、清脆的嗓音緊隨他的腳步而來,只是他連一步也不敢停的拼命往山下跑去,仿佛在後頭追著他的是只嚇人的魍魎、鬼怪。
不消說,他頭一回的出征自然是全盤皆輸而歸。
???
這個前所未有的挫敗,讓崔苑氣悶的窩在崔王府中,足足有幾天都未踏出門一步。
然而一大早,門外的僕役就送來一封信,說是一位“盧公子”所托。
盧公子?是盧睿那傢伙?
這小子莫非是吃飽了撐著,不趕緊去物色個他勉強能匹配的庸脂俗粉,還有這閒情逸致寫信給他,這其中肯定不尋常。
他狐疑的打開一看,竟是一首詩。
崔君才淺目亦拙,錯將東施比西施。
清安寺外徒惹笑,陶亭三君同為羞。
東施窈窕模樣俏,美中不足嫫婦貌。
崔君何如配東施,共做長安同林鳥?
這……可恨的盧睿,究竟哪聽來的消息?竟寫這種詩,暗喻嘲諷他既沒文才、又沒眼光,只配得上那種面容醜陋的女子,簡直令他難堪至極。
“可惡!”
崔苑憤憤的將紙撕了個粉碎,氣得不顧在後頭追趕呼喚的小廝,立即沖出門去找他理論。
“瞧瞧!咱們的大情聖來啦!”
崔苑人方一進“賦雅樓”大門,就聽聞樓上傳來那天殺的盧睿,幸災樂禍的冷嘲聲。
“盧睿!我崔苑自問胸襟不失文人的修養氣度,但是你今日的逾分行止已讓人忍無可忍,我絕不饒過你!”
崔苑赤紅著眼憤怒的沖上樓,一把抓起盧睿的衣襟,惡狠狠的吼道。
“怎麼,老羞成怒啦?!我可沒說錯!憑你也想釣到像樣的女人,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盧睿對他渾身駭人的怒氣絲毫不畏懼,反倒是繼續不客氣地嘲諷起他來。
“你——”崔苑一聽氣得臉色倏然由黑髮青。
“這烏龍事件可是傳遍了整個長安城內外,你自個兒像只烏龜躲在家裏倒好,反叫我們三人蒙了羞,簡直大失我們陶亭四君子的名聲。”盧睿仍緊咬著他不放。
“那你又如何了?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自己的手段厲害,那你的絕世美人呢?怎麼不見個影兒?”他忍住氣,不甘示弱的冷言諷刺道。
“這……”一時之間,向來嘴上絕不認輸的盧睿竟然也語塞了。“我、我只是看不上那些女人罷了!”他逞強的辯稱道。
“兩位,你們就別再吵了!論詩文可是憑文才,追女人,就得憑本事,你們光在嘴上吵,也爭不出個結果來的。”李緣搖著摺扇,一派悠哉的冷眼旁觀。
“可不是嗎?雖然你們兩個在這場賭注中毫無勝算的機會,但是密友間起了勃,也不是件好事!”陸豪氣的拍了拍兩人的肩頭笑道。崔苑與盧睿聞言對望了一眼,而後終於悻悻然的停了口。
“好!我就不同他爭了,我會讓他親眼看看我的‘本事’!”
撂下這句話,崔苑頭也不回的憤然而去。
???
崔苑怒氣衝衝的走在人群中,一思及方才的事他就不禁嘔得想吐血。
尤其是此刻時值已時,正是街上買物、賣物人潮眾多的時候,他踩著憤怒的步伐走在人群中,還不時得閃躲著朝他擠過來的人,更是讓他有著滿肚子無處宣洩的不滿。
“剛出爐的包子耶!燙啊!”
突然間前頭傳來一聲吆喝,而後擁擠的人潮也起了一陣騷動。
原來前頭一家挺有名氣的“何記包子”,剛蒸好的熱包子出爐了,因此吸引了不少百姓爭先恐後的圍了上去,人人都想搶到幾顆第一籠熱騰騰的包子。
一不小心,不甚注意的他被人一擠,身子傾了下,他修長的腳就這麼將路旁一個小豆腐攤給踢倒了。霎時,一整擔嫩白的豆腐像是灑落的雪,全摔了個稀爛。
一轉頭,只見攤前一名垂著頭、身著藍色布衣的姑娘,震驚得一時反應不過來。他不耐的轉身就欲離去。
眼見自己辛苦做了一個早上的豆腐被砸爛了,孫沁蘭驚駭得不禁倒抽一口氣。
“你砸爛了我的豆腐!”她又心疼又氣憤的起身指控道。
聞言,崔苑不耐的調過頭,用一隻佈滿陰霾的眼眸直視著她,仍舊面無表情。
他是被人推的,可不是他的錯——他不悅的暗忖道。
“這位公子!我想你該道歉。”
她緊繃著聲音,筆直瞪進他的眸心,一點也不被他冷傲的氣勢給駭住。
乍見眼前這名纖美出塵的女子,崔苑不免驚豔。
她的美十分獨特而少見,非但有著世間少有的脫俗、清妍容貌,孤傲、冷然的氣質也宛如空谷幽蘭,即使身處在這繁亂的市井之中,卻依然乾淨、清新的絲毫不沾染污濁之氣。
雖然此時一雙淡淡的柳眉微微揚起,深邃、漾水的翦水瞳眸正散發著炙人的怒氣,卻更突顯她賽雪肌膚上的嫣紅,以及一雙頗有個性的倔強櫻唇……
這種少見的絕色女子該是他尋找的目標,然而她眼中的怒焰讓他蹙起了眉。
這女子美雖美矣,但她眸中的倔強與氣勢卻讓人打從心裏反感,他崔苑可不准許任何人的氣勢淩駕他之上。
“道歉?你在開玩笑?!”打他崔苑出娘胎以來,字典裏可沒有這個字眼兒。
他倨傲的冷哼一聲,不發一語轉頭就想走。孰料她的動作更快,一轉眼,她已擋至身前。
“公子,道歉!”她冷著臉,毫不讓步。
他瞪著眼前毫不讓步的女人,發誓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倔強的女人!
“這五兩銀子賠給你該綽綽有餘了。”僵持了好半晌,他終於自懷中掏出一堆碎銀。
“我不要你的銀子,我要你道歉!”
她仍板著臉,連瞧也不曾瞧那堆亮晃晃的銀子一眼。
好個大膽、無知的愚婦,她竟敢這麼跟他說話,她可知道他是誰?
“你可知道我是誰?”他昂著下巴,倨傲的斜睨著她。
“我不管你是誰!就算你是當今皇上也得道歉。”
她不得不承認,一身濃厚書卷味、卻巧妙地混合著狂做瀟灑氣息的他,的確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然而他高傲的姿態卻令她異常反感。
“你——”
他憤恨的瞪著眼前這個冷傲固執的小村姑,不敢相信她竟然不買帳,然而很快的,他俊美的臉上綻出了笑。
“孔夫子說: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如今一見,果然不錯!”
他譏諷的勾起唇,不作正面回應,卻巧妙的拐個彎罵她。
沁蘭聞言不禁倒抽了口氣,而後眼中再度燃起狂肆的怒焰。
“你這人傲慢、無禮,看你的模樣倒還像個讀過幾本聖賢書的人,沒想到為人處事卻像個不受禮教的畜生!”她咬著牙怒駡道。
畜——畜生?
向來養尊處優、不可一世的崔苑長這麼大,還沒有被人當面指著鼻子這樣罵過,一時之間,滔天的怒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燒起來。
“你、你有膽報上名來!”他氣得忍不住青筋暴凸。
“孫、沁、蘭!”她傲然的昂起下巴,毫不畏懼的回道。
“你……”崔苑氣得將緊握的拳頭捏得嘎嘎作響。
看著她眼中毫不妥協的倔傲,以及一旁圍觀議論的人群,他不禁忿忿的低咒一聲。
“好!我記住你了。”他憤然留下一句冷哼,扭頭就走。
孫沁蘭冷眼看著他孤傲的身影沱然而去,絲毫不覺驚怕,只是萬分心疼的回頭收拾那一地恍然已成豆花的稀爛豆腐。
“這些豆腐,別說賣了,怕是連自個兒都吃不得了。”
怔然捧起一地雪白、細嫩的豆腐,她的心狠狠揪了起來。
看來今兒個定是又沒有銀子進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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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登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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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5-4 00:09:54
第二章
晌午時分,東城郊外一間低矮的茅草屋是一片靜謐。
直到一陣輕盈的腳步聲逐漸由遠至近,接著一個嬌軟、清脆的聲音劃破了寂靜。
“娘,我回來了!”
孫沁蘭一進門便將肩上的竹擔放至屋角,匆忙跑進一道布簾後。
陰暗的房間裏空無一物,只有一張老舊不堪的床,聽聞聲響,一名蒼白、孱弱的老婦緩緩自床上坐了起來。
“蘭兒,你回來啦!”
見了她娘,沁蘭趕緊隱去臉上的陰霾,強綻出一抹笑。
“娘,餓了吧?我立刻淘米煮飯去。”她趕緊上前扶起她娘,故作輕快的說道。
“不急!娘躺了一天了,想跟你聊聊哪。”孫母抓住女兒的手阻止她,而後突然發現她比以往回來的時間早了許多。
“咦?蘭兒,今兒個是不是生意特別好?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她慈愛的看著女兒問道。
“這……”沁蘭支吾不語,深怕她娘擔心。
“到底是怎麼啦?是不是你在街上給那些個公子哥兒欺負了?”孫母大驚失色的連忙追問道。
“不是的,娘,是我的豆腐全被人砸爛了。”
她垂下粉頸,黯然的說道,想起那擔被人砸爛的豆腐,依然有著說不出的心疼。
“砸爛了?怎麼回事?你有沒有怎麼樣,啊?”
孫大娘緊張的上下審視著女兒,深怕她受到了什麼傷害。
“娘,您別緊張,我很好,一點事也沒有。”
孫沁蘭趕緊綻出笑,保證似的旋了個身,讓孫母放心。
“沒事就好!只是,究竟是誰那樣粗心,竟將好好一擔子的豆腐全撞爛了?”
“只是只沒帶眼珠子的豬不小心撞翻了攤子,不打緊的!”孫沁蘭勉強扯出一笑,敷衍道。
沒錯,就是豬!除了豬還有什麼東西會如此莽撞、目中無人?!
“豬?這大街上人來人往,哪來的豬?”孫大娘一臉狐疑的瞅著女兒問道。
“大概是牲欄沒栓緊,自個兒闖出來的吧!”
“這主人也真是的!豬就該關好,怎能放它出來任它撒野、做亂?”
“這豬就是豬嘛!哪懂得甚麼禮義廉恥、甚麼規矩?畜生一隻罷了!”
孫沁蘭一回想起那男子不可一世的倨傲模樣,仍氣得忍不住咬牙切齒。
“蘭兒,你今兒個怎麼了?從沒看你這麼生氣過,這豆腐翻了就算了,趕明兒一早再做就是了!”孫大娘反倒安慰起女兒來了。
“娘,您別擔心蘭兒,倒是您要好好的養病、調養身子才是,大夫說您不可太過操勞,否則病情又會加重的!”
“唉!娘的身子自個兒知道,怕是再也拖不過這個年了……”孫母幽幽歎了口氣,繼而緊握著女兒的手道。
“娘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爹去世的早,只留下你這麼個孩子陪我作伴,如今娘到黃泉地下同你爹相聚去倒也好,但你一個人可該怎麼辦?”
說起這個女兒,她就有掩不住的驕傲與欣慰!
她這女兒自小就十分乖巧懂事,不但宅心仁厚,也相當善解人意,絲毫沒有獨生女的任性驕縱。
當年蘭兒才五歲,孩子的爹就因病不起,不到幾日就匆匆撒手人寰了,留下她們孤兒寡母,只能靠著賣豆腐維生。
幾年下來她也不堪長期操勞,終於病倒了。惟一的女兒無怨無悔的扛起這個維持家計的重擔,每天到大街上抛頭露面不說,已到十九的年歲了,卻依然沒有許婆家。
對女兒,除了心疼,她還有著滿懷的歉疚!
“娘!您別瞎說,大夫說只要調養得當,您能活到一百歲,根本不成問題!”沁蘭強綻出笑安慰她道。
“蘭兒!娘知道你孝順,但你也多少要為自個兒將來的歸宿作打算,若遇到好的對象,可千萬——”
“我這輩子只想陪在娘身邊,不要甚麼歸宿。”沁蘭將頭埋進孫母的膝上,堅決的說道。
“傻蘭兒,娘就算再長壽也終歸有棄世的一天,萬一到那一天,你再做打算豈不嫌遲?”孫母輕撫著女兒柔細的發絲,憂心忡忡的說道。
“前幾天隔壁的黃大嬸說是要替你牽門親事,娘先替你答應了下來,你改天跟黃大嬸看看去,聽說是鎮尾的黃家……”
“娘!您吩咐任何事蘭兒不敢不從,就惟有這件事蘭兒不能聽您的。”沁蘭固執的搖搖頭。
“為什麼?”
“娘的身子正病著,我哪有什麼心思去談這婚嫁之事?”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固執!娘未來的日子怕是所剩不多了,你若沒有覓得好的歸宿,教娘如何死得瞑目?”
“娘不會死的!”她堅決的搖著頭,而後笑意盈盈的倏然起身。“我去煮飯去!”
望著女兒倔強的背影,孫母憂心的忍不住歎了口氣。
???
可惡,可惡,真是可惡!
回到府邸後,崔苑越想是越氣,懷著比以往被盧睿譏諷、調侃更劇的憤怒,他氣衝衝的一路走回府邸。
那名村姑野婦竟敢說他是畜生?!
他崔苑可是堂堂王爺之子,更是當今文壇上赫赫有名的“陶亭四君子”之一。天賦異秉、絕頂聰明的他,文思之迅捷幾可六步成詩、出口成章,才堪比曹子建,被天下人稱為“再世曹植”的他,何時曾受過這等的污辱?!
孫沁蘭!好,他倒要看看她有多少傲骨!
他暗自發誓,非得向這個冷傲的女子討回今日所受的屈辱不可!
他等著看這名女子,屆時如何屈服在他這“畜生”的腳下,極盡卑微的卑躬屈膝。
崔苑坐在紫檀木椅上,凝神沉思了好一會兒,突然一道靈光閃過他的腦海。
主意既定,他立即揚聲叫喚門外的小廝:“小三子,進來!”
“少爺有何吩咐?”門外的小廝,匆匆忙忙跑進門來。
“附耳過來!”他低聲在小三子的耳旁吩咐幾句。
“是!小三子知道該怎麼做了。”
崔苑得意的看著小三子匆匆離去的身影,嘴角不禁露出邪佞的笑。
他倒要瞧瞧,那孫沁蘭有多少傲骨!
人說世上最難償的就是人情債,如今他施捨給她這天大的恩惠,若到時她知曉了,怕是磕頭謝恩都來不及。
再說,像她那樣以賣豆腐維生的姑娘家,最需要的不就是銀子嗎?
偏偏,他崔王府什麼沒有,多的是銀子!
他有的是時間同她耗!
???
孫沁蘭賣豆腐這麼久,生意從沒這麼好過!
以往不到未時絕賣不完的豆腐,幾天來,竟然一大早才剛擺攤不久就被人買光,而且是一次就賣得精光。
原來是幾天來一位年輕的小廝,硬是天天將她攤子上所有的豆腐全數買光,但從最初的欣喜若狂一直到今日,她開始感到不對勁了!
是什麼人家會天天吃這種粗陋的食物,而且一次還買這麼多?
“這位小哥,你是哪戶人家的?怎麼天天來買這麼多豆腐?”
孫沁蘭忙碌地包起擔子裏所有的豆腐,邊好奇的問道。
“這……我是奉了少、少爺的命令來買的。”小三子一臉無措的搔著腦袋,結結巴巴的回道。
“少爺?你家少爺買這麼多豆腐有何用處?莫非他喜歡吃豆腐?”一個大男人淨買豆腐,這可叫她好奇極了。
“不!崔王府裏頭可從來不吃豆腐,買了回去,少爺總叫我將豆腐淨往餿水桶裏倒,我也弄不清楚他為何要這麼做?”
“崔王府?你家少爺是誰?”孫沁蘭頓時僵住了動作。
“我家少爺就是崔王爺的獨生子——崔苑!”
崔苑——那條驕傲、自以為是的豬?!
沒想到他不但狂妄自大,還無恥至極,竟然無所不用其極,他到底是想做什麼?有何目的?
一想到他,她渾身就氣得忍不住顫抖。
“你回去告訴你家少爺,我孫沁蘭不屑將豆腐賣給他!”她冷著臉,憤怒的嚷道。
“姑、姑娘!你若不將豆腐賣給我,我該如何回去交差?你可行行好,別為難我這個作奴才的!”小三子大驚失色,慌張得不得了。
“我說不賣就不賣,你回去吧!”她決然的別過頭,冷聲說道。
“姑娘……”
“你走是不走?還是非要我報官說你騷擾百姓?”她作勢要轉身。
“我這就走……這就走……”
小三子一聽到官衙,連話都來不及說完,就連滾帶爬的匆匆跑走了。
沁蘭看著小廝倉皇而去的身影,邊用力吸氣好平息心中的怒氣,她幾乎想扛起擔子回家去,再也不要看到崔苑這只自以為是的豬。
然而她知道眼前的處境讓她並沒有多少選擇。咬著牙,她強壓下一走了之的衝動,硬是在擔子前又坐了下來。
然而距離小廝倉皇離去才不過半個時辰,遠遠就見崔苑修長、挺拔的身影氣衝衝的朝她走來。
“聽說你不肯將豆腐賣給我?!”
崔苑還未在她擔子前站定,就氣急敗壞的質問道。
沁蘭冷著臉,一言不發的別過臉,仿佛當他只是只叫囂的野狗。
“我在問你話,你該死的回答我!”
眼見她半天不吭一聲,崔苑心中的憤怒有如滔天巨浪,洶湧得幾欲破堤。
他狂傲的氣焰以及憤怒的雙眸,登時讓她對他更厭惡到骨子裏。
她一臉寒霜的自顧收起擔子準備返家,對他再三的逼問仍倔強的不肯回答。
“你……膽子真大!”他陰鷙的微眯起眼,冷冷的吐出一句。
他語氣中的森冷,讓沁蘭不自覺的微側過頭,輕瞥了他一眼。
然而才剛一轉頭,她嬌小的身子就被人整個拎了起來。
“你……你想做什麼?你竟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欺侮弱女子,你眼裏可還有王法?”沁蘭強壓下心底的恐懼,冷聲責問道。
即使她在心底一再告訴自己毋須怕他,然而她卻很難不注意到兩人懸殊的體型,以及他狂霸得幾欲將人吞噬的氣勢!
而向來狂傲的崔苑,一反往日輕佻、浪蕩的模樣,不發一語,只是眯著眼惡狠狠的緊盯著她,陰沈、冷峻得令人害怕。
這可惡的女人!從來沒有人可以將他崔苑的尊嚴踩在腳下踐踏,也沒有人可以比他高傲。
這女人破了他的例,更犯了他崔苑生平最痛恨的禁忌。
他幽深的黑眸緊盯著她,然而沁蘭卻毫不畏懼的昂起下巴,傲然的反視他,這更逼出他心中難掩的憤怒。
他黑眸一眯,猝不及防的俯首噙住她香軟的唇。
看著近在咫尺的孤傲臉孔,沁蘭頓時錯愕得瞠大了眸子,直到她恍然回過神來。
天啊!他吻她!
他竟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這種事?
這該死的男人!
尤其聽著身旁傳來小廝錯愕的抽氣聲,以及圍觀好事者的紛紛議論,更讓她羞憤難當。
“唔……唔……”
沁蘭憤怒的想掙扎出他有力的鉗制,邊自被霸住的唇中發出微弱的抗議。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看似斯文、儒雅的他竟會有雙結實有力的臂膀,讓她使盡氣力,卻仍然掙脫不開他的懷抱。
被這麼一個長相俊逸出色、家世顯赫的男人吻著,沁蘭卻絲毫不覺欣喜或得意,反倒覺得無比唾厭。
她又急又氣的掄起小拳頭拼命捶打他的胸膛,然而他卻絲毫未見放鬆,反倒是將她攬得更緊,吻得也益加狂烈放肆。
像是刻意屈辱她似的,崔苑非但緊占著她的雙唇,還反復在她柔軟的唇瓣上輾轉廝磨,甚至邪惡的用舌挑開她緊閉的牙關,放肆的闖進她的口中汲取她的甜蜜。
天!這雙唇瓣滋味如此甜美。才一沾染上這雙柔軟無比的唇,他即忍不住為之歎息!
他從未嘗過如此甜美的滋味,幾可比擬天外的甘露,讓他一嘗就忍不住為之沉醉,幾乎忘了原本的目的是為了羞辱她。
直到他幾乎無法喘息,才緩緩鬆開了她。
“你下流!”
還不及看清她的臉龐,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隨著一旁錯愕的抽氣聲響起,登時他頰上立即浮現五個殷紅的指印。
“多謝恭維!”他滿不在乎的扯唇一笑。“不過像你這種能讓男人隨意在大庭廣眾公然輕薄的女人,也比我高尚不到哪去!”
“我隨意任你輕薄?你……你這衣冠禽獸簡直是可恨至極!”
沁蘭憤恨不信的瞠大瞳眸,而後自牙縫裏恨恨的擠出一句話。
以前的他像個惡棍,如今卻像個無恥的惡魔!
一股遏止不住的熱氣猛然沖上她的眼底,嗆得她的淚幾乎奪眶而出。
她惡狠狠的咬住下唇,竭力阻止在胸臆間蔓延的屈辱與酸楚,以及眼中軟弱的淚水。
她絕不想、也萬萬不能在他面前表現出軟弱,否則豈不是給了他大加嘲諷的機會?!
況且像他這種狂妄自大的紈絝子弟,也不配讓她掉淚。
刹那間,崔苑發誓他在她的水眸中瞥見了淚光,然而才一轉眼,隨即隱斂無蹤,惟存眼底深惡痛絕的恨意。
“這是哪家的姑娘?怎敢在這跟男人勾勾搭搭,真是不像話!”
“可不是嘛!瞧她長得一副浪蕩樣,八成也不是什麼規矩的姑娘。”
“真是人不可貌相喔……”
幾名三姑六婆湊在一旁,極盡扇風點火的本事,你一言我一語的竊竊私語起來。
“你太高傲了,該有人讓你嘗嘗挫敗的滋味。”
幽幽丟下一句話,他揚著狂妄的笑一路揚長而去,只留下她難堪的被一群好事者指指點點、議論著。
高傲?他敢這麼斷然評斷她,說的不同時也是他自己嗎?!
她忿忿的瞪著遠去的頎長背影,在心中暗自起誓。
這輩子,她絕對會唾厭這個狂妄自傲的男人到底!
???
狠狠出了口積壓心底多日的怨氣,崔苑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也讓他再度有了尋芳品香的興致。
一早他身著一襲白衣、手執摺扇,隻身就這麼從容閒適的步出府邸走向清安寺。
他俊逸的相貌在一襲白衣,以及臉上那抹狂傲自信笑容的襯托下,顯得瀟灑倜儻、風度翩翩,一路行來更讓不少心生愛慕的姑娘掉了魂。
崔苑捨棄了另一條便道,刻意打從孫沁蘭豆腐攤前過,就為了再次目睹她挫敗的狼狽模樣。
想起她昨日羞憤交加的表情,他不禁得意得揚起唇角。
想必今日她定哭哭啼啼的躲在家中尋死覓活,不敢再出來了吧?!
只是當他從遠處瞥見那抹素雅的纖細身影時,不禁陡然愣住了。
讓他意料不到的是,經過昨天那番刻意的羞辱,非但沒有讓她因而退卻,反倒是一臉神采奕奕的賣著豆腐,好似從未發生過任何事。
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
女人家看得比命還要重要的清白、名節,全在昨天被他惡意給毀了,沒想到才事隔一日,她竟然又若無其事的出來做生意!
一時之間,他心底百味雜陳,說不出是種什麼樣的滋味,直到他不由自主在她的豆腐攤前站定。
“我還真是高估了你的羞恥心了!”他挑著眉,悻悻然的譏諷道。
低著頭正以荷葉包紮豆腐的她,聞言倏然渾身為之一震,好半晌,才又繼續動作,仔細紮妥豆腐交給買客。
“呐!這位大嬸,你的豆腐!”她笑容可掬的遞過豆腐,順手接過幾文錢。
直到婦人走遠了,木然理著豆腐的沁蘭,才終於抬起螓首,冷冷的瞪著他。
“並不是全天下的人都能像你一樣,光靠著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優越過日子!”
孫沁蘭瞪著他,昨天他的惡意舉動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去盡了顏面,也讓她在一夕之間背上了浪女的臭名,讓她今早一到這街上來,就遭到不少人的指指點點與非議。
但為了生計,也為了多掙點銀子讓娘看大夫、抓藥,她就算有天大的屈辱也不得不出來賣豆腐。
如今她的名聲都已讓他給壞了,他還想做什麼?
“你!”他咬牙怒視著她。
靠著自以為是的優越過日子?
難不成她言下之意是說他是個遊手好閒的紈褲子弟?
她的話讓他忍不住怒火中燒。
這該死的賣豆腐女人,為何她總是驕傲、孤冷得能輕易擊垮他向來引以為傲的風度與理智?
生平第一次,他遇上這種美若天仙,卻倔傲難馴的女子。
“你總是這樣,一出口便話中帶刺嗎?”他眯起眼冷諷道。
“不!”意外的,她竟緩緩揚起唇角,朝他綻出一抹無比甜蜜的笑。“你崔苑是惟一例外!”
“你——”崔苑頓時為之語塞。
真不愧是孫沁蘭!
不只是剛烈的脾氣、孤冷的性子,就連一張嘴都伶俐得絲毫不饒人。
在她面前,向來傲然、不容挑釁的尊嚴總是被踐踏得一蹋糊塗,絲毫討不了便宜。
“哼!”他憤然的重甩了下衣袖,而後抽起插在腰帶裏的摺扇,扭頭就走。
他一介大丈夫不屑與女人計較!
來到熱鬧依舊的清安寺外,他滿腹的不甘與憤然,仍讓他無法平心靜氣的好好物色容貌姣好的美人兒。
崔苑,冷靜點!你可是才氣橫溢、超卓非凡的陶亭四君子之一,怎可被一個傲慢的豆腐娘給亂了心緒?!
強自壓抑掉頭而去的衝動,他約略逛了一圈,終於相中一個頗具姿色的女子,而後筆直的朝她走去。
“這位姑娘,在下崔苑,不知姑娘是否肯賞光同遊?”
他勉強擺出向來引以為傲的瀟灑姿態,溫文有禮的說道。
這姑娘一見到眼前這位儒雅、俊逸的白衣男子,登時驚喜得瞠大了雙眸,而後雙頰宛如打翻的胭脂,迅速染上誇張的酡紅。
“好、好啊……我、我、我很……很願、願意……”
女子呆愣的望著他出眾的俊美相貌,與奪人心神的翩翩風采,早已心慌意亂得語無倫次。
往日十分享受女人這種愛慕癡迷的目光,以及極愛將情愛追逐當成遊戲的他,竟猛然發現這種以往總讓他樂此不疲的伎倆,突然變得如此枯燥乏味。
不待她結巴完,他不耐的掉頭就往寺外走,留下身後滿臉錯愕的女子,怔然望著他毫不眷戀的身影。
怪哉!
自從杠上那冷傲的孫沁蘭之後,他竟然對溫順的女人失去了興致。
整個長安城內外有誰不知道,他崔苑生平最愛的就是文章與女人,如今竟會因為一個個性孤冷的女人而心性大變,簡直是——不可思議!
莫非他真是被那倔傲的女人給氣瘋了?
不!他得好好的再思量、思量!
懷著一股莫名所以的疑問與矛盾,他搖著摺扇,心事重重的就這麼一路走回崔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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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5-4 00:10:09
第三章
從這天起,崔苑再無心思日日外出到清安寺去覓佳人,與那票台友之間的賭注也變得微不足道,眼前他只想馴服這朵孤冷的蘭花,讓她臣服在自己的腳下。
只是隨著一日日過去,崔苑對孫沁蘭的倔傲仍絲毫無計可施,這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躁。
想他崔苑這輩子總是被人高高捧在頭頂上,如今不過是一介小小孤女,竟然讓他挫敗得灰頭土臉。
他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挑起了他前所未有的興趣!
她的孤冷、倔強宛如磁石,強烈的吸引了他,也同樣挑起他的好勝心。
他忍不住想知道,若有天這朵孤傲的蘭花臣服在他身下、馴服的任他指使、揉捏,那該會是怎麼樣的一種景況?!
當下,他有了決定!
他要她!
除了她倔傲的高烈性子挑起他不服輸的好勝天性外,她清妍出塵的美麗容顏也同樣引起了他征服與佔有的欲望。
於是,調查孫沁蘭成了當務之急。
第二天一早,他隨即派了個人前去打聽有關孫沁蘭的一切,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他是個飽讀詩書的文人,又怎會不解在“孫子兵法”中,這句話的個中深意?!
然而花了幾十兩銀子派去打探的人,不到一個時辰竟然就回來了。
“怎麼樣?你打聽到什麼?”
崔苑心急的抓住他直追問道。
“回崔公子!小的打聽到那位姑娘目前就住在城東的一棟草屋裏,她爹早逝,惟有一病重老母,家境十分清苦,平素以賣豆腐維生,至今尚未婚配。”
“嗯!”崔苑若有所思的點著頭,而後甩開摺扇,悠悠的笑了。
有意思!一個貧苦無依的窮家女、一個病重的老母,看來他致勝的籌碼還是比她多了一些。
“小三子,我們出門去!”他倏然收起摺扇,迅速起身走向大門。
“少爺,我們上哪去啊?”一旁的小三子連忙跟了上來,嘴裏還不忘問著。
這幾日來少爺陰鬱的臉色,讓他這個作奴才的也跟著不好過,深怕一不小心惹惱了主子,就得收拾包袱滾回老家去吃自己了。
說來說去,似乎自少爺從清安寺回來後,就是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了。
先是要他天天到街上一個賣豆腐的漂亮姑娘那去買豆腐,再來就是成天板著一張冰塊臉,要不就是猛對著空氣煞是不平的自言自語。
以前成天總愛往酒肆跑的少爺開始足不出戶,對以往所鍾情的漂亮姑娘也變得興趣缺缺,害得他最近也無福跟著四處大飽眼福。
如今乍見主子臉上睽違已久的笑容,怎能不讓他心驚。
“咱們上街逗姑娘去!”
一聽到姑娘,小三子的兩眼登時一亮,顧不得問,兩步並做一步的趕緊跟上少爺的腳步。
過了幾天的悶日子,今兒個總算能夠出去開開眼界啦!眉開眼笑的小三子哼著小曲兒,快活的想道。
跟著主子顯然有些迫不及待的腳步,兩人很快來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大老遠,崔苑就見到那抹素淨的纖影,正靜靜的坐在竹擔前,沉靜溫婉的側影美得讓人的目光幾乎移不開。
沉靜溫婉?老天!他在想什麼?!他只是想征服她,證明他的本事罷了!
他趕緊甩去心中那亂七八糟的念頭,緩緩走向她的豆腐攤。
攤前幾是門可羅雀,買客更是寥寥可數,擔上兩大盤雪白的豆腐幾乎沒有賣出去幾塊。
“看來你的生意不怎麼好哪!”
崔苑緩緩踱到她的眼前,故作遺憾的歎道。
然而擔前的沁蘭,卻一臉冰冷,刻意對他視而不見,頭抬也不抬,直到一個婦人經過她攤前,朝她招呼了聲。
“唉,何大嬸!”她笑吟吟的頷首招呼道。
她甜美毫無防備的笑顏,讓他緊握摺扇的掌不覺收緊。
她對所有人總是熱情的綻放著甜美的笑顏,惟獨對他總是吝于施捨一丁點的善意。
他壓下心底的不悅,再度展開了引以為傲的俊俏笑容。
“老實說,我對你很感興趣,試想若能溶解一座冰山,該是件多具挑戰的事,而且還是座如此美麗的冰山。”
面對他狂妄至極的宣戰,沁蘭仍是一派平靜,只是從容不迫的抬起螓首。
“真巧,正好我對如何教化一隻狂妄自傲的豬也挺有興趣的,或許我們可以好好的合作。”令人意外的,她竟然綻出一抹笑,甜甜的說道。
“你……好利的一張嘴!”他氣憤得不覺緊捏手中的摺扇。
一旁的小三子一聽到這番話,忍不住竊竊低笑了起來。
主子到底是要出來逗姑娘,還是讓這姑娘逗?
“彼此!”沁蘭不冷不熱的拋來一句話。
“我可以讓你過錦衣玉食的日子,再也不必出來抛頭露面賣豆腐。”他傲然的拋出誘餌。
“我不稀罕!也不想住在豬圈裏。”她鄙夷地一笑,斷然拒絕道。
“豬圈?”崔苑眯眼看著她,而後發出一聲冷哼。“你稱它是豬圈也好,那也是全長安城最富麗堂皇的豬圈。”他傲然昂起下巴道。
“抱歉,我這人有個怪脾氣,向來不屑‘低攀’那些仗著有幾分錢財、權勢,就自以為了不起的人。”她瞅著他冷冷一笑,像是在看著一個荒謬至極的丑角。
她伶利的嘴,以及始終不肯屈服的孤傲,讓他更堅定征服她的決心。
“你會後悔的,畢竟我這種善心之舉並不常有。”
他憤怒的握緊了拳頭,然而口氣卻是出乎意料的輕緩。
“若答應了你,我才會後悔。”她譏諷的淡淡一笑,輕言道:“你或許不明白,但事實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想過像你這樣的好日子,就像我!”“有一天,我會要你求我,並且愛上我!”
他緊盯著她的絕麗容顏,狂傲的的宣佈道。
“求你?很抱歉,我孫沁蘭什麼都沒有,就恰巧有你缺乏的那麼一點羞恥心,求人這種事,我做不來!”
她傲然一笑,又繼續說道:
“再說,我想你也搞錯了一件事,人跟豬是不可能會產生感情的!”
“我崔苑從沒有辦不到的事!”
意外的,對於她存心的挑釁他非但毫不慍怒,反倒是自信滿滿的樣子。
“那我將會是你崔大少爺的第一個意外。”她眼底閃著挑戰的耀眼光芒。
“有意思!我會拭目以待。”他邪佞的勾起唇,俊美的笑令人眩目。
留下意味深長的一瞥後,崔苑領著小三子傲然而去。
看著他頎長的身影消失在大街的另一頭,沁蘭不禁勾起一抹不以為然的冷笑。
她孫沁蘭或許一無所有,卻還有一身承自她爹的傲骨。
這輩子,她就算是餓死,也絕不會開口求他。
???
漂亮話人人會說,卻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本事!
為了逞一時的意氣之爭,崔苑往後的數日,無一刻不是埋首在苦思良策與懊惱的相互矛盾中。
以往終日往酒肆跑的崔苑,再也沒了飲酒作樂、談詩作賦的興致。
他現在心裏想的,再也不是那場他以往視若生命般重要的賭注,而是如何馴服那無比倔強的佳人。
他想得到她!
一股日漸洶湧難平的渴望在胸臆間騷動著,他想看看在她那張驕傲的面具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他也想看看在那孤冷的外表下,有著什麼樣美麗動人的身子。
雖然她總是如此高傲、倔強,但她的確挑起他前所未有的興趣與征服欲望。
但想歸想,要能得到她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
憑她倔傲的個性,簡直比頑石還難點頭的固執,怕是“那一天”,還有得等了。
???
這天他隻身來到大街上,雙腳仿佛有意志似的,竟不知不覺的往她的豆腐攤走去。
來到街角,遠遠就見到她纖柔的身影,正被一個青衣男子纏住。
“小娘子,別害臊,跟小哥我聊聊嘛!”青衣男子正扯著無賴的笑,輕佻的說道。
“抱歉!我沒興趣。”
攤後的她,依然倔傲得無可救藥,板起的冷然臉孔也依然不留一絲情面。
“嘿嘿……我看你長得這麼美,在這抛頭露面也實在是太暴殄天物了些,我爹可是這鎮上的大地主,小娘子不如跟我回家,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向來吃慣了粗菜淡飯,不喜歡吃香喝辣。”她冷冷答道。
“你這女人性子真倔,但我林大少可也不是省油的燈,既然我看上了你,你就只有乖乖聽話的份。”
“你放手!公子請自重……放手……”
崔苑站在一旁,噙著一抹快意的笑,冷眼看著那名登徒子,輕薄的對她拉拉扯扯,就等倔傲無比的她開口請求他伸出援手。
然而即使她面對他益形放肆、大膽的調戲,她仍是端著一張羞憤的臉,緊閉著唇不願開口向他求救。
“別叫我公子,我看小娘子不如叫我富哥哥,這樣才親切些嘛,你說是不是?”
林富無恥的涎著臉道,口水幾乎已快從大咧的嘴邊淌出來。
“你這無恥的衣冠禽獸,你再敢這般無禮,我可要告上衙門了。”
“呸!給你三分顏色,你倒開起染房來了,我林大少是看得起你,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林富惱羞成怒的一腳踢翻她的豆腐擔子,而後粗暴的撩起她的纖臂。
“放開我——”
“少唆,走!”
眼看青衣男子已將她拉得老遠,崔苑終究忍無可忍的站了出來。
“放開你的髒手!”他面色鐵青的怒吼道。
他盛怒的吼聲讓前頭的兩人頓時震了下,而後林富緩緩轉了過來,無比囂張的上下打量起他。
“臭小子!你算哪根蔥?敢管老子的閒事,敢情你是活得不耐煩啦!”林富一臉神氣的嚷道。
“哼,哪根蔥?就憑我爹是堂堂的崔王爺,你說,我敢不敢管閒事?”崔苑一臉危險的一步步走進他。
“崔、崔王爺?”青衣男子一聽差點嚇軟了腿。
崔王爺是當今玄宗皇帝最寵信的重臣,在朝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只要動動眉頭,就能讓他們林家在一夕之間變成平地,這人他可惹不起。
“兄……兄台,小的有眼不、不識泰山。多有得罪,我這就滾、滾……”林富嚇得連話都快說不清楚,只得撩起衣擺,無比狼狽的匆匆逃離。
眼見他跑得老遠,崔苑緩緩的轉過身,一臉莫測高深的緊盯著她,許久之後,終於冷冷開口道:
“你寧願被這種人渣騷擾,也不願開口求我?”
“窮苦人家的骨氣你是不會懂的!”沁蘭勉強鎮定驚惶的心緒,冷冷的回道。
“那不叫骨氣,是愚蠢!”崔苑雙手緊握成拳,鐵青著臉色吼道。
這女人看似冰雪聰明,沒想到卻如此愚蠢不堪。
他簡直不敢想像,若今日他不伸出援手,她的下場將會是如何?
“就算是愚蠢,你也管不著。”
沁蘭悻悻然的蹲下身去收拾一地的稀爛豆腐,讓她恍如回到他莽撞撞翻她豆腐攤的那日,這讓她更加的鬱悶氣憤。
這些男人,簡直全該下地獄!
“像你這樣一個漂亮的女人,是該被男人捧在手心上疼寵、憐惜的,而不是在這掙著不值的幾文錢。”崔苑驟然擋在她跟前,緩緩說道。
“或許我活得窮苦、卑微,比不上你們這些權貴之士,但起碼我孫沁蘭活得有骨氣、活得有尊嚴!”
“骨氣?尊嚴?你以為這輩子憑著這些就能填飽肚子,保你安然無事嗎?”崔苑緊盯著她,語帶嘲諷的說道。
“最起碼我心安理得,就算死,也得其所。”她傲然的仰起頭,倔強的回道。
“你……”他臉色鐵青的怒視著她,恨不得掐住她的頸子。
此時他不得不承認,他終於遇上了個與他同等倔傲,勢均力敵的對手。
即使她總是對他吝於言笑、不屑一顧,但她越冷,他對她就越好奇;她越孤傲,他就對她有股莫名的征服欲望。
正在僵持間,一個大嬸從大街另一頭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
“蘭兒,不好了!你娘……你娘她……”
“李嬸,我娘她怎麼了?”沁蘭臉色遽變的緊抓著她追問道。
“你娘她、她不行了!”
這個遽然傳來的噩耗讓她震懾得登時倒退了幾步。
莫非是她娘的身子撐不過,快……死了?
“不!娘……娘……”她劇烈的搖著頭,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
過了許久,沁蘭才恍然驚醒過來,而後轉身就往街尾跑,並迭聲的悲嚷著。
“娘……等等蘭兒,娘……”
眼見情況不對,崔苑也隨即緊跟她的身後而去,直到他來到一間簡陋、寒傖得令人難以置信的草屋。
“娘……別丟下蘭兒,娘……”
進到一間狹窄陰暗的房間,只見她跪倒在床邊,哭得聲嘶力竭。而床上躺的是一名已然剩下一口氣的孱弱老婦。
看著眼前這幕愁雲慘霧的景況,崔苑幽深的黑眸倏然閃過一抹光芒。
若要得到她,這將會是個好機會,雖然在這時候趁人之危有些卑鄙,但為了得到她,他不惜一切手段。
“我可以救你娘!”
身後突然傳來的低沉聲音,讓埋首在她娘胸前的沁蘭,著實怔忡了好半晌,而後終於緩緩回過頭,迎視他不懷好意的黑眸。
我不稀罕你的幫忙——她幾乎要衝口而出。
然而看著她娘蠟黃的病容,奄奄一息的孱弱身軀,她的傲氣全被喉頭嗆人的酸苦給哽住了。
她的傲氣可以逞強,但她娘的病可不容許她拿喬。
她一無所有,惟有娘是她僅存最重要的人了,她絕不能眼睜睜見她病死在自己眼前,就算犧牲她所有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她痛心的閉起一雙美麗的翦水瞳眸,而後緩緩張開。
“你要什麼?”她抹幹淚、冷靜得近乎麻木。
“你!”
看著孫沁蘭遽然抬起的震驚臉龐,他緩緩扯開唇角笑了。
“我要你的身子,還有你全心全意的臣服與給予,直到我厭膩為止。”他殘忍的開出條件。
血色一點一滴自她的絕麗臉龐上流失。
她早該知道,他絕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只要你住進我府邸,不只你娘的病,還有數不清的榮華富貴我都可以給你!”他傲然的笑著。
她不要榮華富貴,更不要什麼錦衣玉食,她只要她娘能好起來,別再受病魔的折磨!
自從她爹在她五歲那年過世,她娘就含辛茹苦的將她一手拉拔大,如今她長大成人了,她娘卻又老又病,而她竟絲毫無能為力。
但如今為了她娘,她不得不答應崔苑的條件。
若是犧牲自己,就能換回她娘往後舒服、寬裕的生活,值得啊!
“我去!”她緩緩閉上眼眸,沉痛的吐出一句。
“很好!”眼前的他,悠悠的笑了。
於是這一天,孫母被安排住進一棟專門養病的大宅院,除了延請兩名長安城裏素有聖手之名的大夫外,更請了十幾名丫環專門伺候著她。
看著她娘住進寬敞舒適的大房子,安穩的躺在柔軟溫暖的錦被裏頭,身旁有著大夫、丫環小心看顧著,沁蘭竟忍不住哭了。
第一次,她掉了淚,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寬慰。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5-4 00:10:50
第四章
安頓好了她娘,沁蘭連一件衣裳也沒有帶,就這麼默默的跟著崔苑來到了崔王府。
一進大得嚇人的崔王府,前前後後的奴僕就不知凡幾,更別提觸目所及華麗、考究的亭台、閣樓,以及雕琢得金碧輝煌的大廳。
崔王爺夫婦對於向來風流浪蕩慣的兒子帶了個女子回府,似乎也習以為常,絲毫不見一絲詫異。
於是沁蘭在崔苑的安排之下,住進了他位於王府西側的“頤苑”。
來到頤苑,讓人意外的是,這裏絲毫沒有王府慣有的奢華建築、擺設,反倒見院中四處皆是奇珍異草,房內舉目四望也只有數不清的文卷與書籍,儼然是個文人所居之所。
“你看來好像很意外?”
一旁的崔苑看著她孤傲的身影,置身在自己的寢苑中,竟有種莫名的激奮與悸動,仿佛這一刻,已是他等待許久的。
他終於如願得到她了。他噙著抹快意笑容,嘴角無法壓抑的直往上揚。
“是有一點。”沁蘭挑了挑眉,淡然瞥了他一眼。
“你以為將會看到環繞成群的豔色美女,還是窮極奢靡的酒池肉林?”崔苑頗為玩味的勾起薄唇。
沁蘭白了他一眼,雖然意外,但還是堅持將他歸類在附庸風雅的庸俗之輩中。
“我的房間呢?”
四下張望了會兒,發現這明顯竟是一間男子的寢房,她遂脫口問道。
原本欲轉身的崔苑聞言,一臉不敢置信的緩緩轉過頭。
“我想你似乎還沒弄清楚狀況!”他的眼緩緩眯了起來。
“既然你已經答應了我的條件,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崔苑的所有物了,自然,也得睡在我的床上。”他一字一句,無比清楚的宣示道。
沁蘭白著臉瞪視著他,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馨兒,進來!”
他刻意忽視她眼中的震驚與恐懼,朝門外喚了聲。而後一個頭上紮著雙髻、模樣可愛討喜的丫環很快跑了進來。
“少爺,有何吩咐?”馨兒俏皮的躬了躬身。
“少在外人面前賣乖。”
崔苑拿起扇柄“咚”地敲了她一記,佯怒低斥道,卻掩不住語氣中的笑意。
“哎,疼啊!少爺一回來就欺負人。”馨兒嘟起小嘴,不滿的抱怨道,糾眉的模樣可愛得緊。
馨兒自八歲起就進了崔王府,是在頤苑裏專伺候崔苑一切生活起居的丫環,由於聰明伶利,是崔苑最為寵愛的丫頭。
“這位是蘭姑娘,從今以後你就負責好好照顧她,知道嗎?”崔苑回復肅然的神色,一本正經的交代道。
“馨兒知道!”
馨兒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隨即萬分親熱的跑向沁蘭道:
“蘭姑娘,我是馨兒丫頭,以後我會負責好好照顧你,絕不讓少爺欺負你的。”她信誓旦旦的宣示道。
“馨兒,謝謝你!”
原本一臉漠然的沁蘭,忍不住被眼前這個活潑俏皮的小丫環給逗出了笑意。
崔苑一見到她臉上那抹少見的笑容,竟忍不住忌妒了起來。
她的笑總是因別人而綻放,對於他卻吝於施捨一絲笑意。
他眼中彌漫的陰霾逐漸掩去笑意,他沉著臉,自桌上的紙包中抓起一件衣裳,而後陰陰的開口。
“馨兒,先帶蘭姑娘去淨身沐浴,而後換上這件衣裳。”他一派主宰者的姿態。
“是,蘭姑娘,咱們走吧!”馨兒甜甜應了聲,隨即領著沁蘭來到浴間。
第一次,沁蘭見識了富麗堂皇、大得嚇人的沐浴池,也第一次見識有錢人過的奢華、享受的生活。
就像此刻,她穿著一身時下最風行的薄紗衣裳,頂著插滿珠花的雅致髮髻,獨坐在偌大的寢房中,就像等待伺候恩客的窯姐兒……
“碰”一聲,身後的房門遽然被用力推開,沁蘭宛如遭雷擊般驚跳了起來。
“蘭姑娘,用膳了!”
馨兒捧著託盤,像陣風似的卷了進來。
“喔,好、好!”她驚魂未定的虛應了聲。
第一次,沁蘭發現向來不畏不懼的她,竟然為即將到來的事宛如驚弓之鳥。
尤其是為了崔苑的到來,她緊張得胃早已打結,哪有什麼胃口吃飯,但又怕被馨兒看出她的不安,只得勉強將一碗飯硬吞下肚。
好不容易一碗飯終於塞進肚裏七、八分,倏地,一個低沉的聲音自門邊傳來,讓她陡然一驚。
“我美麗的小蘭花吃飽了嗎?”
一轉頭,崔苑已換了身衣裳,一身錦灰衣衫襯得他益加俊挺,尤其是一雙幽深的黑眸熾熱得幾乎讓她臉紅。
“少爺!馨兒已經伺候蘭姑娘用過晚膳了。”
馨兒不察兩人間暗潮洶湧的情潮,仍一徑高興的嚷道。
“嗯,看來你將她服侍得很好!”
崔苑平靜的說道,雙眸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沁蘭的臉上。
透過案頭的燭火,她隱在紗羅衣裳下的曼妙身子,已一覽無遺。
沁蘭藏於桌下的雙手早已緊張得不住顫抖,卻又強裝鎮定的抬起頭,迎向他灼熱的視線。
沁蘭的雙眸與他的目光不期而遇,卻被他霸氣的雙眸鎖住,再也逃不開。
馨兒站在兩人之間,好奇的瞪大眼,來回梭巡著兩人不尋常的潮紅臉色與氣氛,直到她恍然聽到門邊傳來一個輕噓聲。
“噓,馨兒……馨兒!”
小三子縮在門邊,臉上滿布著不正常的潮紅,只剩一隻手拼命朝她揮著。
“幹嘛?!”馨兒不耐的白他一眼,她現在可正看到興頭上哪!
小三子朝她眨眨眼,暗示兩人該退場了。
“幹嘛?你眼睛痛啊?”馨兒瞟他一眼怪叫道。
“呃……天色已黑了,這……那……”小三子暗示的朝她擠擠眉。
“嫌暗不會自個兒來點燈哪!”馨兒不耐的拋給他一個白眼。
“不是!是……”
小三子一時之間也羞得不知如何解釋,索性沖進來一把就將馨兒拉出門。
“哎!反正就是快走啦!”
“喂!臭小三子……你幹什麼啦?我還沒看夠……喂……”
隨著馨兒的叫聲逐漸遠去,房內再度恢復原有的寧靜,卻也頓時驚醒了迷失在他雙眸中的沁蘭。
“我、我累了……”她艱難的開口,卻發現自己竟在發抖。
“正好,我也累了!”他勾起唇,眼中有著笑意。
“我是真的累了,我要去休息——”
沁蘭慌亂的急忙轉身想往大床走去,然而才走了兩步,身子就被一雙大掌從身後遽然環住。
“你抖得好厲害。”他湊在她耳邊喑啞的低語,惹得她身子益加顫抖不休。
“在你答應跟我交換條件之前,你早該想到會有這一刻。”
“我……不怕,我只是冷。”懷中的纖人兒僵了下,而後逞強的辯稱道。
“冷?好,就讓我看看你有多冷。”
他翻轉過她的身子,一把噙住她軟甜的唇瓣,迫不及待的享受久別重逢的絕妙滋味。
她的唇既柔軟又滑嫩,宛如上好的珍饈,讓他越嘗越饑渴,恨不得將她所有的美好盡收腹中。
“唔……別……”
趁著她掙扎開口的同時,他逮著機會,狡猾的靈舌乘機鑽進她溫熱的檀口中,汲取她口中的蜜津。
他宛如一把狂肆的烈火,瞬間席捲了她所有的理智。他的唇舌技巧的在她口中靈活進出,狂烈得幾乎叫她透不過氣來,只能臣服在他霸氣的掠奪下。
他狂熱的吻,悄然勾起她體內某處莫名的燥熱與騷動,尤其是當他的唇沿著她的唇細細的梭巡、描繪著輪廓,複以濕熱的舌尖輕舔,她的雙腿不覺已虛軟得幾乎站不住腳。
“抓緊我,否則你可要倒下去了。”
他喑啞低沉的警告在耳際幽然響起。
沁蘭不由自主的緊攀住他的頸項,好支撐顫個不停的雙腿。
“好女孩!”他滿意的勾起唇笑了。
沁蘭微微睜開迷蒙的水眸,極力想保持清醒,然而他的舌竟無比挑逗的舔舐起她小巧的耳垂,溫熱的氣息若有似無的吹拂在她耳際,引發她渾身一陣無法自抑的顫慄。
她迷亂的仰著頭,不經意自微眯的眸間瞥見半掩的窗外,一弦銀月正橫掛在樹梢。
原來不知何時,暗夜,已悄悄地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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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5-4 00:10:58
第五章
她會是個任何男人都想要的女人!
若非她總是如此孤冷難近、倔傲難馴,她的美,她的清靈慧黠將會是任何男人都想得到手的珍寶。
就像此時,經過一夜歡好的疲累之後,他仍出神的沉迷在她明眸皓齒的清靈麗顏中,絲毫不覺日已高升。
從一場混亂至極的謬夢中蒙然乍醒,沁蘭緩緩張開眼眸,卻猛然迎上一雙專注的黑眸……
“你看什麼?!”
沁蘭緊抓著錦被掩在胸前跳了起來,又驚又怒的瞪著他。
“你可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戰利品,怎能不多看兩眼?”他刻意擺出一副浪蕩的模樣。
“你簡直是無恥至極!”沁蘭咬牙怒駡道。
昨晚經過他一番折騰,渾身已是酸痛不堪,一早醒來竟還要面對他惱人的精神騷擾,簡直令人難以忍受。
雖然她將自己質押給他,但並不表示連她基本的自由權利也能被剝奪。
看著她因憤怒而漲紅的小臉,他忍不住仰頭大笑,緩緩下了床。
“很好!經過昨晚你還如此精神充沛,表示將來我們‘可做的事’還有很多。”
他利落抓起床邊的長衫著裝,意有所指的說道。
“齷齪!”沁蘭惱怒得抓起枕頭就朝他扔去。
他身子輕鬆一閃,躲過朝他飛來的軟枕。
“你該知道這種東西傷不了人,只是徒惹人發笑罷了!”留下諷然的一笑,他轉身走出房。
“喔,對了!”
走了幾步,他突然回過頭來。
“我想我該提醒你一件事,往後注意一下自己的態度,既然我能將你娘帶離那間又破又舊的草屋,同樣有辦法再將她送回去。”他勾起薄唇,狂傲的提醒她。
“再說,我買來一個漂亮的女人是要任我予取予求,而不是同我討價還價。”他勾唇一笑。“你娘該要過好、過壞都操縱在你手上了。”
留下意味深長的一瞥,他旋身而去,惟留下一臉錯愕的沁蘭。
他將她“買”來,就得予取予求?
是她將這件交易想得太簡單,還是她錯估了崔苑的邪佞?
但他可料錯了,她孫沁蘭的一身傲骨可不是說屈就能折的。
而她,也不惜用行動讓他知道!
???
如他所說,他將她買了來,絕對有權對她予取予求!
來到崔王府的第二天,他毫不含糊的開始展現他身為勝利者的所有權,以及狂妄霸道的支配權。
“馨兒,我不穿,打死我都不要穿!”
清朗的午後,頤苑裏傳出一個倔強的叫嚷。
“蘭姑娘,這衣裳可是咱們長安城裏最好的布莊所裁制的!瞧瞧,這夕陽橘的紗裙,襯得您白裏透紅的皮膚說多美就有多美。”馨兒鼓著三寸不爛之舌哄勸道。
“而且聽聞這可是皇上的寵妃楊貴妃娘娘最愛的式樣呢!目前坊間不知有多少姑娘爭著訂制這種輕盈、飄逸的衣裳,相信您穿了它絕對比她美麗數十倍……”
“馨兒,別再說了!這衣裳是出自名家布莊也好,是貴妃娘娘所偏愛也罷,我就是喜歡我這身布衫,說什麼我都不會脫下它。”沁蘭固執的緊拉著自己的衣裳不放。
“蘭姑娘,這是少爺的吩咐,我看不如你穿上讓他看上一眼,待他走了後再……”
“不要!說不穿就是不穿。”向來固執的沁蘭此刻更是執拗得緊,她緊抿著唇,宣示堅定不屈的決心。
她孫沁蘭是進府來償這人情債的,不是來扮花蝴蝶、賣弄風騷,曲逢承迎那只自大狂傲的豬的。
“蘭姑娘,少爺平時雖然看似溫文、好脾氣,但要生起氣來可也很嚇人的,就像馨兒有幾回犯了少爺的規矩,少爺可罰得一點也不留情哪!”
想起自己被打得幾天下不了床的小屁股,馨兒眉頭皺得可緊了。哎喲,光想就疼!!
“哼,我才不怕他!”沁蘭倔傲的昂起下巴,悻然冷哼道。
“蘭姑娘……”
這下馨兒可急壞了,要等會兒被少爺知道的話,不只她有事,就連蘭姑娘怕也難逃少爺的懲罰。
“馨兒,快把那衣衫給拿出去,我累了,想休息一下。”沁蘭心煩的驅趕她道。
正在僵持不下之際,房門突然打了開來,一雙銀月白的靴子緊接著傲然跨進房來。
“少爺?!”馨兒大驚失色的瞠大了眼,不禁暗呼不妙。
崔苑只消看沁蘭那倔強的小臉一眼,就明白眼前是怎麼一回事了。
“馨兒,你先出去,這兒我來‘處理’就行了!”他雙眼緊盯著床邊的固執小臉,輕聲說道。
他異常的平靜,讓馨兒聽得是一陣心驚膽跳,雖然對蘭姑娘有著滿腹同情,但眼前的情況異常險難,也只能先看顧好她的小屁股,先走為上策。
“那……馨兒先告退了!”提著裙擺,馨兒很沒義氣的先逃為快。
眼見馨兒匆忙跑出去,帶上了門,沁蘭索性背過身去,以消極的沉默表示抗議。
“顯然,你沒有把今早的那番‘勸告’放在心上!”他勾起唇,慵懶的笑道。
她很有勇氣!
但今天,他會以絕對的行動來讓她明白,這種固執得幾近愚蠢的勇氣,有多不明智。
他也絕對有充裕時間與耐性來馴服這個倔傲的小蘭花,讓這朵勇氣不小的小蘭花知道他言出必行的決心。
“要殺、要剮,隨你便!”她倔然嚷道。
“殺你?不!漂亮的東西我從不捨得損害絲毫,我只會加倍疼愛。”他邪魅的一笑,臉上的深意讓人不安。
“但是,既然你自願跟我入府,就得有規矩,這可是當初你答應的條件。”他好整以暇的提醒她道。
“我有我的尊嚴,對於你這些無理的要求我絕做不到!”
“尊嚴?既然入我府中來,這種無用的東西就不該有。我想眼前你首要該學的,就是如何謙遜,順從主人的命令。”
“謙遜?順從主人的命令?我又不是狗!”
沁蘭難以置信的瞪著他好半晌,氣憤得忍不住吼道。
“你或許還沒認清事實,現在的你必須事事聽我的擺佈,與狗又有何異?”
“你——”沁蘭屈辱的一張小臉,頓時一陣青、一陣白。
“首先你對主人的稱呼得恭謹些,喚我的名字!”他霸道的命令道。
“崔……”
“嗯!”他眯起眼,朝她投來警告的一眼。
“苑……”沁蘭百般不情願的咬牙擠出這個字。
“你的口氣簡直像在咒駡仇人。”他挑起眉,毫不寬貸的再次命令道。“再喚!”
沁蘭瞪著他,眼底的憤怒,狂熾得足以燒死人。
然而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孔,她勉強壓住怒氣,輕輕的喚了聲。
“苑!”
“嗯,還算差強人意。”他微微揚起半邊的唇。
“過來!”他倚在門邊,懶洋洋的再度命令道。
沁蘭警戒的緊盯著他,硬是將嘴裏的“不”字給咽下肚。
她冷著臉,滿腹不情願的一步步走向他,臉上怨忿不甘的神情,宛如正要被推上斷頭臺。
“吻我!”
他挑起眉,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絲毫不願放過自她臉龐閃過的各種精采表情。
她才不要吻一隻豬!沁蘭在心底呐喊著。
然而想到他今早的威脅,與眼前他莫測高深的神情,她知道,識時務者方為俊傑!
她深吸了口氣,勉為其難的閉上眼眸,湊上前去迅速輕啄了他臉頰一下,卻恨不得啃下他的一塊肉。
“門外的蚊子都比你熱情百倍。”崔苑悻悻然瞪著她道。
“那你何不叫蚊子來親吻你。”沁蘭不滿的忍不住反諷他道。
她的話,讓崔苑頓時眯起眼,一臉陰鷙的盯著她。
“你跟你這身該死的倔傲不馴個性,遲早該得到教訓!”
他惡狠狠的吼出一句,隨即攫住她的雙手將她壓向牆邊,低頭狂暴的吻住她的唇,任憑她如何捶打掙扎,絲毫不減狂猛掠奪的氣勢。
他迅速騰出一手,粗暴的撕開她的衣裳,而後猛然低頭在她嫩白如雪的肌膚上,烙下一個個殷紅的印記。
她的赤裸與他一身整齊的對比,讓她倍覺屈辱難堪。
“放開我!難道你那下流的腦袋,成天只裝著這些邪惡念頭嗎?”沁蘭羞憤的使勁掙扎著,不忘罵道。
“別急!我馬上會讓你知道我腦子裏裝的是什麼。”
邪惡的撂下一句宣告,他迅速扯下自己的衣衫,用行動證明他的話。
被他一雙結實有力的大掌緊壓在牆邊,沁蘭簡直就像落入陷阱的老鼠動彈不得,只能任由他為所欲為。
相對於昨晚的狂肆激情,今天她終於見識到他方才的那番警告絕非妄言誇之。
他簡直像是一把地獄之火,帶著狂熾得令人害怕的熱情,一再的需索、掠奪她甜美的身子。
最可恨的是,他絲毫用不著任何的脅迫威脅,總能用那嫺熟、巧妙的調情手段,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到達喜悅的極致。
看著她瀕臨瘋狂的模樣,他總是在一旁邪魅的勾著笑,宛如旁觀者,冷靜的看著她被他挑逗得失去控制,幾乎要無恥的哀求他的給予。
“求我要你!”
崔苑霸道的命令道。
沁蘭在他的挑逗下,早已渾身沁出一層薄汗,然而她卻還是緊咬著唇,倔強得不肯開口。
“無妨!以後咱們有的是時間。”
閒適的一笑,身下急欲解放的亢奮,讓他再也忍無可忍的抬高她的雙腿,環住自己勁瘦的腰……
“啊……”這個狂猛的挺進,讓沁蘭忘情的仰頭髮出申吟。
“別忘了今天這個教訓,往後想說話時,得小心謹言慎行!”他喑啞的聲音驀然自頭頂響起。
她啟唇想回他一句有力的反駁,然而在他深入淺出的挺進下,她的口中除了申吟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
這天下午,兩人未曾再步出房門一步。房內持續燃燒的狂烈激情,一次次的在房間內的各個角落,以各種不同極其邪惡、令人羞赧的方式進行著。
而在崔苑身下的沁蘭,卻也早已在他屢嘗不厭、毫不饜足的歡愛中,沉淪了身心。
???
穿著一身輕薄飄逸的薄紗衣裳,沁蘭感覺自己連走起路來都倍覺不自在。
她垮著臉,不自在的想以雙手遮掩在薄紗下若隱若現的雪白肩頭,同時不安的左右張望著,幾乎想沖回房將這身衣裳給換掉。
然而一回想起違背他命令的後果,她還是乖乖的將這身暴露得幾乎什麼也遮不住的衣裳給套上了身。
那天,她可總算見識了他過人的精力,以及狂猛的“懲罰”方式。
往後只要她稍有不從,他即會搬出這套屢試不爽的法寶,讓她累得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她不怕他的任何恐嚇威脅,卻怕極了他幾乎要讓她焚毀的熱情與挑情技巧。
於是,她不再抗拒他的任何要求。她聽話、順從,百分之百是個溫順的寵物,只除了眼中那抹偶爾不及掩飾的不馴。
在這種成天被指使、命令,還得應付他不時需索的熱情下,她自然是過得不快樂。
況且入府幾個月來,她從沒見過她娘一次面,讓她不禁害了思親病,成天總是悶悶不樂。
自小到大,她從未跟她娘分離過一日,更遑論是兩句之久,對她而言,這裏的每一天都漫長得讓人發慌。
隱忍許久,直到這天沁蘭終於忍無可忍,決意找他說個明白。
她很快來到書苑,筆直走到他眼前平靜的開口說道。
“我想去看我娘!”
崔苑緩緩自書上抬起頭,一臉平靜的瞅著她道:
“你該知道,我不可能讓你離開崔王府一步。”
“我不是你的犯人,你不能把我關在這裏!”她憤慨的嚷道。
“我不但能,而且也很樂意這麼做。”他像是存心同她唱反調似的。
誰教她對府中的奴僕皆是和顏悅色,惟有對他卻始終冷冰冰,這讓他總忍不住想將她逗得團團轉。
“你……”沁蘭恨得牙癢癢的,恨不得一腳踩碎他臉上那抹得意的笑。
看著她臉上一閃而逝的憤怒,他笑了。這場馴心遊戲,遠比他想的有趣多了!
沁蘭憤恨的瞪著崔苑臉上那抹狂妄得意的笑,垂放在身側的小手反復的緊握又鬆開,直到她忍無可忍的欲轉身而去。
凝望著她倔強中難掩悲傷的背影,他的心竟莫名被扯了下。
怪哉!看著她眼底的失望,他竟然會感到不舍!
“等等!”他伸手擋住了她,慵懶的開口道:“才一句話,就讓向來驕傲的孫大小姐認輸啦?”
她咬著牙,惡狠狠的瞪著他,眼中的淚珠卻不住滾動著。
“不說話?”他以指挑起她的下巴,邪魅的揚起笑。“你別忘了!我可是救你娘的大恩人,你該態度恭敬的將我奉為神只,而不是像看到不共戴天的仇人。”
“恩人?不,你是個趁火打劫的強盜!”沁蘭強自眨回眼中的淚,不甘示弱的開口譏諷道。
“你——”他憤怒得大掌不禁收緊,直到她的下巴逐漸泛紅。“好利的一張嘴,我倒要看看這張犀利的小嘴除了說話傷人,還能有些什麼用途。”他逐漸鬆開掌,邪氣的揚起唇。
“你別過來!”
察覺他的意圖,她警覺的一步步往門邊退,直到她的腳碰到門檻,才轉身準備奪門而出。
“休想逃!”
他動作迅速的一把環住她的纖腰,將已跨出門外的她給撈了回來,而後以腳跟踢上房門。
“怎麼,不敢說話啦?方才出言頂撞的勇氣到哪去了?”
他將她壓在門上,溫熱的氣息就吐在她的唇邊,竟撩起她一陣心驚。
“我……我才不怕你!”沁蘭咽了口唾沫,強自鎮定的昂起下巴。
“那倒好!反正待會兒你只需要出出嗓子,用不著‘怕’這東西。”他神色曖昧的朝她挑起眉。
“你放開我!這、這可是門板上,人來人往是會被人瞧見的。”
沁蘭大驚失色的轉頭瞥了眼,背後薄得什麼聲響也擋不住的木門,其上美麗雅致的雕花鏤空,更是空洞得讓她心驚。
“反正我崔苑只是個趁火打劫的強盜,你孫沁蘭又向來膽大,咱們若要在這門板上為所欲為,還怕得了誰?”說著,他佯裝心急的俯下頭,在她雪白的頸項上又咬又啃起來。
“不!放開我。”沁蘭羞憤的左右閃躲著他的唇,深怕真被來往的奴僕給瞧見了。
“你真香!讓我渾身亢奮得幾乎快不能自己了,天!我非馬上要你不可。”
崔苑埋在她的頸窩間,沉醉的喃喃歎息道,實則卻已經快笑翻了。
沁蘭雙手不斷推拒著埋在胸前的黑色頭顱,邊不安的瞥向門外,深怕真有人打從門外經過。
眼看著他狡猾靈活的雙手,已一顆顆的撥開她胸前的盤扣,忙著阻擋的雙手,也早已不及阻止他熟稔迅速的動作。
眼看她的衣衫已被褪去大半,紅色的肚兜在半敞的衣衫下若隱若現,她卻絲毫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邪惡的手,撩起她的羅裙,準備撥除她身下的褻褲——
“你、你不是……”她又羞又怕的夾緊雙腿,勉強擠出一句話。
“不是什麼?”崔苑噙著笑閒適的問道,一手還有意無意的在她胸口遊移。
“不是趁火打劫的強盜。”
沁蘭咬著唇,強迫自己發出聲音,就深怕他真公然在這門板上強要了她。
“什麼?我沒聽清楚,你大聲點!”
看著眼前這張掛著得意笑容的俊逸臉孔,沁蘭只有恨得牙癢癢的份。
“你是我娘的救命恩人,我孫沁蘭的再生父母!”她百般不甘的說道。
“我以前怎麼沒發覺到,你的這張小嘴竟這麼甜?”
崔苑的指輕劃著她柔軟的唇,高興的仰頭哈哈大笑。
沁蘭瞪著他,發覺自己再一次被他耍了。
趁著他不注意之際,她憤怒的推開他,轉身就往門外跑。
崔苑,我對你的不齒,又多加了一項了……
???
這件事,讓沁蘭氣悶得足足有幾天都不肯吃飯,更不願踏出房門一步。
對於馨兒與小三子苦口婆心的勸,她連半句也聽不進去,一心只為了見不到她娘難過,以及崔苑的存心耍弄氣憤。
然而坐在桌邊的沁蘭,才剛驅走嘮叨得令人心煩的馨兒,門外又傳來擾人的敲門聲。
“馨兒!不要再來煩我了,讓我好好的靜一靜!”她捂著耳朵,煩躁的嚷道。
然而門外的人卻像是非煩死人才罷休似的,仍一聲接著一聲的敲著門。
快被逼瘋的沁蘭遽然起身,一把拉開房門,憤怒的朝門外的人吼道。
“拜託你別再敲了……娘?!”
她錯愕、不信的瞠大眼,緊盯著門外站立的熟悉身影,深怕自己一個眨眼,就會從夢境中醒來。
“娘……真的是您?”
她帶著不敢置信的飄然,仔細的梭巡著她娘已明顯健康、豐腴不少的身子。
“蘭兒,這些日子可真是想死娘了。”孫母噙著淚,急忙上前抱住女兒。
“娘!”隱忍許久的思親之苦,終於在此刻獲得慰藉,讓她激動得忍不住熱淚盈眶。
待久別多時的母女終於止住了淚,沁蘭再也難掩滿肚子的疑問。
“娘,您不是在城郊的別苑休養嗎?怎會突然到這來?”她擦幹眼淚,好奇的問道。
“喔,是崔少爺安排我來的。”
“什麼?是崔苑安排的?”
沁蘭錯愕的愣了好半天,而後才終於恍然回神,不確定的再度問道。
是他?那只不安好心眼的黃鼠狼?
“蘭兒,你在這過得好嗎?崔老爺、崔夫人,還有崔少爺待你好不好?”她娘抓著她的手,迭聲追問道。
“這……”沁蘭咬著唇,不知該如何解釋她到崔王府來的緣由。
“唉!真虧崔少爺這個好心的人,要不是他與你投緣,認了你做義妹,咱們母女倆怕是早已病死、餓死在街頭了。”孫母沒有察覺女兒怪異的神色,還萬分慶倖。
“崔……崔苑他說,他認了我做義妹?”沁蘭再度震懾的瞪大眼。
“是啊!你這孩子真奇怪,都住進人家府中來了,怎還會不知道崔少爺是認你做了義妹?!”孫母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喔……娘,方才我是同您開玩笑的,我當然知道崔苑——不,苑哥哥認了我做義妹。”她萬分彆扭的說道。
“既然崔少爺待你不薄,那你可要懂事聽話些,好好的回報人家的恩惠。”孫母不放心的殷殷囑咐道。
“娘,我會的!”
她們好不容易見面,體己話像是永遠也聊不完似的,一整天,沁蘭就跟她娘在房裏,直到天色已暗,母女倆才依依不捨的道別。
揮別漸行漸遠的馬車,沁蘭覺得一顆心被親情漲得滿滿的,既溫暖又充實。
直到馬車消失在黑暗的盡頭,她才依依不捨的轉身回府。
低著頭,沁蘭心事重重的經過後花園,不經意瞥見書苑還亮著燈,一股衝動,讓她毫不猶豫的舉步往書苑裏走去。
她曲指輕敲了下房門,才小心的推門而入。
她的突然出現,讓俯首桌案的崔苑,驀然自寫到一半的墨文裏抬頭。
“怎麼?有事?”
“我……我……”沁蘭望著他俊美、儒雅的臉孔,吞吐半天,一句謝,卻怎麼也吐不出口。
他處心積慮、用心可鄙、人格可議,再說他們不過是兩相交易,誰也不欠誰!
沒錯,她並不欠他什麼!
她緊閉著唇,一言不發的轉身跑出書苑,殊不知,一雙莫測高深的黑瞳,始終緊隨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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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5-4 00:11:15
第六章
沁蘭在崔王府中過著寬裕、衣食不缺的生活,雖然平時總還是忍不住愛同崔苑鬥嘴、賭氣,但兩人的關係卻隨著日漸相處之下,逐漸有融洽和諧的氣氛。
一早,最近迷上對奕的沁蘭,正同馨兒在涼亭裏頭下棋,卻見小三子氣喘吁吁的自曲橋那頭跑來。
“蘭、蘭姑娘!”
“崔大少爺又有什麼事?”
小三子是崔苑的貼身小廝,只要一見他出現,沁蘭就知道崔苑又有事要找她了。
“少爺請蘭姑娘去書苑一趟哪!”
他又想做什麼?沁蘭不悅地蹙起秀眉,好半天才悶悶的回了句。“我這就去!”
沁蘭迅速起身,猶如一陣寒風,漠然的捲進書苑。
“你找我什麼事?”她站在門邊,態度疏冷的問道。
前三天夜裏,崔苑匆忙出府後,就徹夜未歸,這幾天來也不知忙些什麼,始終不見人影,此時見他一臉胡渣,眼下還有兩團青色的陰影。
想必他是在外頭眠花宿柳、尋歡作樂了幾天,否則向來衣著瀟灑、注重外貌、形象的他,怎會有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呢?
沁蘭知道這不幹她的事,但心裏就是不舒坦,面對他自然不會有好臉色。
對於她憤怒的神色,他不置一詞,只凝望她許久,而後開口了。
“蘭兒!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但你得先答應我,別太難過好嗎?”
“什麼事?”他神色中的肅然,讓她不覺渾身一僵。
“你娘她……今早過世了!”
她恍然怔立著,看著他蠕動的嘴唇,渾身僵硬得幾乎沒有知覺,他的聲音也仿佛飛得好遙遠,讓她聽不清他方才說了什麼。
直到她感覺手上烙上灼熱的濕意,她無意識的低頭一看,發現竟是自己的淚。
淚?她流淚了?她為什麼要哭?她怔怔的看著手上的淚滴,腦中儘是一片空白,怎麼也無法思考。
“沁蘭,你若想哭就大聲哭,別這樣!”
一雙結實有力的大掌,拼命搖撼著她,震得她臉龐上的淚像雨絲般紛飛。
“我不哭,我為什麼要哭?”她綻出一抹恍惚的笑,顫聲問道。
“蘭兒,別這樣嚇我!我知道這件事對你的打擊很大,但人終究難免一死,你……”
“什麼打擊,什麼死的?你在說什麼,我一點也不明白。”沁蘭自蒼白的臉龐上擠出笑,急欲逃避的就想往門外走。
“蘭兒,你上哪兒?”崔苑著急的想喚住她。
“我好累,我想回房去休息。”她頭也不回的繞過回廊,匆忙跑進了房。
崔苑不放心的緊隨在後,一進房,只見錦榻上蜷縮著一個小小人團。
崔苑重歎了口氣,閉緊房門也跟著上了床,自她背後緊擁著她。
“蘭兒,事情已發生了,你該明白,就算你逃避,依然無法改變事實。”他將頭埋進她的柔細青絲中,語重心長的說道。
然而,懷中的身子仍然僵硬得一動也不動。
“蘭兒,相信這一切吧!只要接受事實,這痛很快就會過去,若你執意逃避,怕是這痛只會一天比一天更深。”
崔苑歎了口氣,痛恨自己得用這種方式,去掏出她心底的痛。
懷中的人兒僵了好半晌,而後纖瘦的肩頭極力克制的巍巍顫動著,最後終於爆出了悲痛的哭泣。
“怎麼會這樣?!她前些日子還好好的……”沁蘭拼命甩著頭,仍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你娘得的是不治之症,這是早晚的問題。”崔苑輕拍著她,沉重的歎息道。
“騙人!你騙人!你說你會救我娘……你說她不會死的,你保證過的……”
沁蘭哭得聲嘶力竭,憤怒得對他的胸膛又捶又打。
“噓,蘭兒,別哭了,我很抱歉。”崔苑心疼的將她攬進懷中,深怕她傷了自己。
“我恨你……你違背了承諾!你怎能……怎能讓我娘死?”
她在他的懷中奮力掙扎,悲憤得不住哭喊,直到她見到環在胸前的手臂。
她毫不猶豫地,用力張嘴咬住他,將心中所有的悲憤與不甘,全數傾注其上。
他一聲不吭,手臂也始終不動,直到她終於筋疲力盡,緩緩鬆開了已然麻木的嘴。
“騙子,騙子!你騙走了我的一切……嗚嗚……”沁蘭憤怒的悲嚷道,眼中的淚怎麼也停不了。
遇見他,是一切不幸的開端!
先是失去她引以為傲的骨氣,而後失去自己清白的身子。如今,卻失去此生相依為命的親娘。
“別哭,別哭,你還有我呀……”他輕柔的拍著她的背,喃喃說道。
沁蘭靠在他胸前泣不成聲,卻莫名被他的溫言軟語撫平了心底的傷痛。
一個狂傲至極的男人,何以能有這般溫柔、深情的聲音?
他的溫柔、他的深情,全是基於愧疚與補償吧?!
但不知為何,一想到這,她的心就被扯得好緊、好痛……
???
向來心高氣傲的沁蘭變了!
惟一相依為命的娘去世對她的打擊,竟是難以想像的大。
一個多月來,她安靜得簡直不像從前那個高傲如孔雀的孫沁蘭,向來視他如洪水猛獸的她,不再用那雙倔傲的眼眸瞪視他,也不再用那張伶利的小嘴反抗他……見了他,只是沉默。
除非必要的回答,她簡直像個沒有聲音的遊魂,除了她自己心底深沉的悲傷,她眼中再也看不見誰。
崔苑走出書苑,遠遠就見到她明顯瘦了一圈的纖弱身影,立在花台前望天發怔。
歎了口氣,他緩步走向那個悲傷得令人心酸的身影。
“這後花園天涼風大,你該多加件衣衫。”
他低沉淳厚的嗓音,驀然驚醒了沉緬於冥想中的沁蘭。
她眼眸一沉,頭也不回的舉步就欲離開。
她總是這樣!
自從她娘去世之後,她就宛如一隻失去方向的孤鴻,變得孤僻、怕生,誰也不願理會,存心將自己埋入悲傷的情緒中。
眼見她將心事重重的腳步轉入回廊,他驀然開口:
“你娘交代了個遺物給你。”低沉的聲音,立即僵住她的腳步。
“什麼?”聞言,沁蘭遽然回頭。
“這是她臨終前親手交給我的,還要我轉告你,要你好好照顧自己。”他自懷中拿出一枚翡綠的玉鐲,遞到她眼前。
她瞪著他,渾身僵硬得一動也無法動彈,仿佛直到此刻才認清他是誰。
“我娘臨終前……你……去見了她?”沁蘭不信的緊盯著他看。
“唐大夫那天夜裏緊急通知我,由於事發突然,我沒有通知你,便連夜趕去。”
原來,那天晚上他匆忙出府不是去會姑娘,而是去見她即將咽氣的娘……
“你……好殘忍!連我見我娘的最後一面,你都要剝奪。”沁蘭痛心的揪著衣襟,哽咽控訴道。
“我……”
是怕你難過啊!然而崔苑只是悠悠的歎了口氣,沒有將心底的話說出口。
“你可以怪我、怨我,但別折磨自己,好嗎?”崔苑啞聲說道。
沁蘭悲然盯著他,卻只見到他黯淡的幽深黑瞳,以及嗡動的唇。
顫著手,她恍恍惚惚的接過那只冰涼沁心的玉鐲,一串熱淚不聽使喚的就這麼灑然滾落。
一回想起往昔與她娘生活的點點滴滴,她的淚不禁掉得更凶。
睹物,卻更思人。
她悲痛的將玉鐲貼在濕熱的臉龐,仿佛這樣就能稍解思親之苦、喪親之痛。
“別哭!我答應你娘,會好好照顧你,這個承諾無論如何我定會信守。”
眼見她悲傷得無法自抑,他心疼的忍不住張臂緊擁住她,柔聲說道。
生平第一次開口說要照顧她,卻是因為對她娘曾有過的承諾?
霎時,沁蘭竟有些莫名的鼻酸。
滿腹的惆悵與悲傷,嗆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眼前她只想尋求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讓她忘記一切。
“蘭兒……”
“噓,別說話,抱我!”
她以纖指掩住他的口,哽聲說道。
她主動的偎進他寬闊的懷抱中,汲取他懷中的氣息與溫暖,好似這樣心底的痛就能減輕一點。
然而,緊貼在他胸前,她卻仍覺不足。
“吻我!”
她渴望的揚起淚濕的小臉,淚眼迷蒙的要求道。
崔苑遲疑了半晌,而後終於俯下身,輕柔的吻了下她的唇。
然而一遇上他溫熱的唇,她宛如即將滅頂的溺水者,隨即急切的攀住他的頸子,熱情的反吻他。
“蘭……蘭兒停、停下來……”
崔苑被她前所未有的熱情與主動給震懾住了,他緊握著她纖瘦的肩頭,想拉開彼此的距離。
然而懷中的小人兒宛如不撩起他的火誓不罷休似的,仍固執的堅持給予最熱烈的回應,嬌柔的身子也拼命的往他胸膛蹭。
“你……你若執意這樣玩火……我可、不能保證……”他欲理智的保持過去一個多月來的君子風度,然而他剩下的話,全被她吞進了小嘴裏。
天知道這一個多月來,他早已因渴望她美麗嬌柔的身子,而痛苦不堪。
面對他君子的風度,沁蘭一點也不領情,她知道此刻她需要的不是理智,更不是他宛如聖人般的君子風度,而是好好的、徹底的愛她,讓她忘記所有心中的悲傷。
她沒有回答,一雙手卻益加過火的沿著他健碩的胸膛渴望的輕撫著。
“這可是你自找的!”狠狠抽開唇,他眼中翻騰的欲望竟深沉得駭人。
他遽然橫抱起沁蘭,跨著大步迅速往寢房走去。
忍著渾身急欲爆發的緊繃欲望,他迫不及待的踢開緊閉的房門,將她抱至柔軟的床榻上,而後一把撕開她的衣衫。
身下的沁蘭不若以往的被動與羞怯,反倒是急切的撥除他身上的衣衫,渴望那種與他裸裎相對,熨貼著他身體堅實與溫度的充實感。
“我要你!”
他喑啞的低吼著,翻身覆上她雪白美麗的身子,而後帶著來勢洶洶的欲望與熱情,徹底掠奪他渴望多時的甜美。
壓抑許久的欲望宛如爆發的岩流,一發不可收拾,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與狂暴熱情,他一舉將渴望許久的欲望,挺進她急需撫慰的體內,展開狂猛的律動。
“天!你簡直甜美得不可思議!”
他俯身埋在她豐盈雪白的胸前,發出一聲聲狂放的嘶喊。
她身體熱得幾乎快將他融化,緊箍著他欲望的柔軟濕滑內壁肌肉,宛如要將他逼入絕境,隨著他狂猛的抽撤,時緊時鬆的抽搐著,除了快將他逼瘋外,也讓他嘗到前所未有的極致歡愉。
沁蘭纖白的小手緊攀著他結實的肩膀,隨著他狂猛的挺進,主動挺起俏臀迎接他每一次又急又猛的進入。
“苑……啊……”
她緊閉著雙眸,忘情的申吟、呼喊著。雪白、滑膩的身子,因愉悅而泛起一層薄汗以及絳紅,讓她看來美得不可思議。
兩人緊攀著彼此的身體,隨著每一次契合的律動,直往歡愉的頂峰攀升,直到兩人再也承受不了再多的歡愉,雙雙在彼此體內交付所有……
???
芙蓉帳內被褥淩亂、歡情餘蕩,一場前所未有的激烈歡愛方歇,歷經激情過後的人兒正緊緊相偎著。
她伏在他汗濕的肩頭,靜靜的數著他心跳,直到他緩緩伸出手,輕撫著她披散在他胸前的烏黑發絲。
在這個時刻,誰也不曾開口,破壞眼前這得來不易的寧靜與和諧氣氛。
然而不經意中,她看見他手臂上一個月牙形的疤痕。
那是……她咬的?
突然間,她想起了乍聞她娘去世那天,她在無比震驚、憤怒下不經思考的衝動舉動。
“你的手……”她吃驚的撫上他的傷疤。
“一點都不疼。”崔苑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不疼?這道疤無比清晰,怕是當時早已深入肌骨、痛徹心扉,又怎會不疼呢?!
“當時一心掛記著你的悲傷,哪有心思管這傷疼是不疼!”他淡然笑道。
“你……”她怔然抬頭凝望著他,突然間,心竟隱隱被扯動了下。
“這是你的報應!”
她強掩心中的悸動,倔強的別過頭。
“報應?哈哈哈……說的好!”意外的,崔苑竟然放聲大笑起來。
沁蘭錯愕的轉頭盯著他朗聲大笑的臉,難以置信他被如此無禮的頂嘴,竟還笑得這麼開心,要若是以往,他怕早就給她一頓深刻難忘的懲罰了。
“那我倒要看看我剛剛的‘惡行’,是不是有什麼報應。”說完他隨即翻身覆上她嬌柔的身子。
沁蘭順從的承受他如狂風巨浪般襲來的熱情,猛然驚覺自己不知何時竟戀上了他的懷抱,習慣了他回回幾乎將人焚傷的狂猛熱情。
臣服在他身下,她竟恍然驚覺,不知何時她竟然……動了情!
究竟,這個錯誤該是不該?!
???
暮春三月,春意盎然的長安城內外,呈現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朝氣。
沉寂了一整個冬天的崔王府,一早也因意外來了幾位貴客,而顯得熱鬧不已。
一早接獲下人通報,崔苑沒有驚醒好夢正酣的沁蘭,匆匆披起衣衫就入大廳會客。
“哈哈哈……真讓人想不到!”
不多時,書房已傳出幾名男子高昂的爽朗笑聲。
“簡直讓人難以置信!沒想到你竟然轉了性,將一朵清蘭摘回家,還規矩的守著她寸步不離,這對向來瀟灑風流、留連花叢的崔苑而言,豈不是太可惜了?!”
坐在窗邊的盧睿語帶調侃的說道,眼神中也仿佛隱含著譏諷,大大的損及他的尊嚴。
“盧睿,你說這是什麼渾話!憑我崔苑閑名天下的相貌與才氣,若非為了與你們的那場賭注,我豈會為了區區一個女子,甘心放棄外頭數不清的嬌豔人兒?”崔苑嘴硬的辯稱道。
驕傲的天性,讓他怎麼也不肯低頭。
“這麼說來,你只是一時貪鮮,等玩膩了人家,就要把她一腳踢開?!”一旁氣度不凡的李緣搖著摺扇,頗為玩味的問道。
“當然!我崔苑豈是那種拘泥於小格局的膚淺之人?女人嘛,不過是拿來暖床、玩樂的對象罷了,我豈會傻得對她們動起真感情?!”
崔苑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回答。
“好樣的!果然不愧是崔苑。”
陸看著如同往日一樣瀟灑不羈的崔苑,不禁狂放的大笑起來。
“那個小美人,將來你要怎麼處置?”盧睿湊近他,一臉好奇的問道。
“若你們看得上眼,我倒不介意將她送給你們。”崔苑邪佞的勾起唇,佯裝無心的說道。
“崔苑,你這無情的負心郎,可得當心遭天打雷劈。”李緣笑著收起摺扇,狠敲了他一記。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崔苑輕佻的調笑,不禁引起眾人一陣哄堂大笑。
大廳裏高聲談笑的幾人,絲毫沒有察覺回廊外正佇立一個早已僵直的纖柔身影。
沁蘭白著臉怔立原地,渾然不覺一陣寒意透入心骨,聽著裏頭一句句幾乎刨碎人心的話,她想走開,雙腿卻宛如有千斤重似的,叫她舉步維艱。
她渾身僵硬的轉身,木然移動雙腳緩緩往房間走去,強迫自己不有任何情緒、思想。
回到房裏,偌大的房間更令她覺得寒冷。她怔怔望著空蕩蕩的房間,終於忍不住跌坐在地,痛徹心扉的哭了起來。
她怎會這麼傻?!
明知道他只是利用自己的身子,她怎還會傻得去愛上他?!而她竟笨得以為驕傲的他會愛上窮苦、卑微的她!
原來他只是將她當成一隻拿來逗樂、炫耀的寵物,養在華麗的金籠裏,讓她享盡一切的奢華,就像嬌貴的金絲雀!
但愛,卻是奢侈!
她的自尊,她的驕傲絕不容許她搖尾乞憐,向他施捨愛情!
從今起,她決意封起心房,讓自己退進心底深處,不再讓她破碎的心輕易受到傷害與打擊。
“蘭兒?”
不知何時,崔苑已悄悄進房來,霸道的雙臂倏然自身後緊擁著她,熟悉的溫熱氣息,噴灑在她纖白的頸項間。
她木然的站立原地,任由他一雙大掌在她玲瓏的嬌軀上挑逗、遊移,渾身卻始終透著寒意。
“你怎麼了?你的樣子看起來不對勁。”
她僵硬的身子、冷漠的反應讓他終於察覺一絲不對勁,他小心的扳過她的身子,擔憂的望著她。
“早在被人當成論斷輸贏的賭注、日夜像個青樓女子般被恣意擺佈、玩弄時,我就該察覺不對勁。”
她抬起眸筆直望進他幽深的瞳底,想看清裏頭棲息著的,究竟是怎樣一個邪魅的靈魂。
她眼中深刻的怨與不甘,宛如剛落下的滾燙燭淚,竟觸起他一股直透心底的疼。
“你……”
她知道了?在最初的錯愕過後,一股尊嚴與優越被揭穿的憤怒隨即在胸口翻湧起來。
她只是一顆棋子,一個籌碼罷了,他何需在乎她的感覺,更不會被她眼中深刻的怨忿給影響。
“沒錯!你不但是我用來贏得賭注的棋子,也是個供我泄欲的工具,只不過,我花了大筆銀子,替這青樓女子風光埋葬她的娘,還將她打扮得像只花孔雀。”
他陰鷙的眯起眼,毫無感情的自口中吐出一句。
“你……”沁蘭怨忿不甘的瞪著他,從未像此刻般恨人入骨。“簡直是無恥、冷血到了極點。”毫不猶豫地,她揚手甩了他一巴掌,打去他臉上那狂傲、邪佞的笑。
登時,他俊朗的臉上覆上一層陰霾,森冷的黑瞳瞬也不瞬的瞪著她倔強的小臉,而後自嘴裏吐出冷硬無比的一句話。
“天底下沒有人敢如此對我!”
他猝不及防的伸出手,倏然鉗起她的身子,將她反身壓到桌上,而後狂暴的噙住她柔軟的唇瓣,殘忍的反復蹂躪她柔嫩的雙唇,刻意想弄疼她。
“唔……放、放開我……”
她微弱的掙扎隨同布帛的破裂聲同時響起,才發現自己的衣裳不知何時早已被撕得不成樣子。
“我要你看清楚!在你身上的就是你的主人、你的天,就算我再無恥、冷血,你終究還是我的玩物,懂嗎?這是你欠我的!”他捏住她纖細的下巴,惡狠狠的吼道。
她不該惹上他的!
沁蘭直到此刻才驚覺,付出清白的身子不足以滿足他貪得無饜的欲望,恐怕往後她都得成為他的禁臠了。
“你這個該下地獄的渾蛋,我孫沁蘭發誓會恨你一輩子!”
沁蘭發狂似的掙扎、捶打著身上的他,一心只想發洩滿腹被欺騙與擺佈的怨恨與不甘。
“儘管恨我吧!即使你恨我入骨,你這副身子終究還是屬於我崔苑的,看到沒?無論我要什麼,就算你再不甘心,還是得給!”
被激起的憤怒讓他失去了理智,他狂暴的扯下她的褻褲,扳開她潔白的雙腿,讓她清楚看到他置於她雙腿間的欲望。
“別碰我!我不要,放開我——”
沁蘭看著他緩緩挺進自己體內的亢奮,再度激烈的掙扎起來。
“仔細看著我如何要你,認清楚你的主人是誰!”
狂傲的撂下一句話,他毫不憐惜的一舉挺進她的柔軟深處,而後瘋狂的掠奪她體內的溫暖與甜美。
看著被激怒後,宛如野獸般粗暴、瘋狂的崔苑,沁蘭的心徹底碎了。
她知道自己就好比他崔王府中的一個碗碟,在他的心目中毫無價值可言,然而只要還有利用價值的一天,他就決不放手。
她放棄了掙扎,靜靜的躺在他的身下,任由他霸道的在她體內衝刺。
崔苑瘋狂的在她柔軟的緊窒裏抽撤,一心只想發洩被激怒的不滿,直到兩道晶瑩的淚水沿著她蒼白的臉頰緩緩流下,驀然觸痛了他的心。
他僵住了動作,猛然驚覺身下的她,宛如一隻沒有生命的娃娃,惟有頰上的淚滾滾而下,順著她的眼角潸然沒人髮鬢。
他震懾的緊盯著她了無生氣的臉龐許久,抽身離開了她。
他做了什麼?
即使她是如此的固執、倔強,他卻從未想過要傷害她,然而他怎會被她幾句話就給激得失去理智,作出如此殘忍的舉動來傷害她?
登時,他懊悔得不禁扯著發,恨不得收回方才那番一時衝動所說的話。
他從不曾將她當成玩物,也絕不認為該對她予取予求,卻因一時的驕傲與倔強作祟,讓他竟鑄下了這無可彌補的錯。
“蘭兒……我……”
他幾度欲開口解釋,然而一時之間硬是拉不下臉來,他挫敗的低咒一聲,抓起地上的衣衫匆忙套上就往門外沖,只留下仍裸著身子的沁蘭。
一向驕傲自負的崔苑,怎懂得如何道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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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5-4 00:11:41
第七章
若說沁蘭以往像潭激不起波瀾的死水,而今的她,簡直就像結了冰的糊水。
她冷,對任何事都冷淡漠然、無動於衷;她鬱鬱寡歡,深鎖的眉頭、愁緒輕籠的臉龐讓她看來格外憔悴。
她冷靜自持,從不洩露絲毫情緒,執意將自己鎖進封閉的心底,就連面對崔苑夜夜的求歡、索愛,她也僅以身體的本能回應。而感情——卻決然拒絕付出。
他知道她不快樂,卻以為她是因為她娘遽逝而心傷。
而眼見她臉上那股深沉的悲傷,他竟忍不住想討好、取悅她,於是他不惜勞師動眾、大興土木,為她建了棟別苑,名喚“沁蘭閣”。
幾個月後,這棟花費時間、金錢的樓閣終於完工了,只見這棟占地數頃的花園樓閣,一如即將進駐的女主人般雅致清幽,卻又精緻典雅得令人移不開眼。大從樓閣的屋簷、樑柱,四處滿是雕樑畫棟的精美雕飾,小至花園、亭台都可見他的用心。
一早,崔苑便迫不及待的喚起她,帶著她來到仍籠罩在晨霧中的沁蘭閣。
“怎麼樣,你喜不喜歡?”崔苑凝望著她淡然的臉龐,急切的問道。
她抬眼瞥了眼清幽雅致的亭台、樓閣,只是淡淡的一笑,眼中絲毫不見欣喜。
“很美!”
為了一場賭注,他這樣極盡所能的討好、取悅她,真值得嗎?
“來,我帶你進樓閣裏去看看!”
崔苑刻意忽略她眼中的淡漠,迅速揚起一抹笑,領著她進入“沁蘭閣”中。
樓閣中佈置典雅、用品物具一應俱全、應有盡有,更為愛下棋的她,另辟了個舒適、寬敞的棋房。
“從今天起,我們就搬到這來住。”崔苑看著打理得井然有序的樓閣,顯然十分滿意。
我們?沁蘭抬頭望了他一眼,眼中不禁閃過一抹訝異。
這麼久了,難道他對她還沒有厭膩嗎?
“嗯!”她轉回頭,順從的點了點頭。
她緩緩舉步走至窗邊,遠眺著遠方腳下散佈猶如棋盤的房舍,以及遠方層巒疊翠的青山,悠悠歎了口氣。
搬到這來,就像是從這個牢籠,搬進另一個舒適寬敞的牢籠,結果依然是不得自由,惟一的好處是,從這兒可以看得見遠山。
於是從這天起,沁蘭跟著崔苑搬進了這棟嶄新的沁蘭閣。
然而雖然住在這雅致的大樓閣裏,穿著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全是她以往連想也不敢想的富裕生活,但她還是不快樂。
尤其是每看到餐桌上,有貼心的馨兒叫廚房買來烹煮的豆腐,她就忍不住想掉淚,不僅是因為想起她娘,更是想起往日單純的無憂日子。
那時的她不懂情愛,更沒有所謂心傷,而今,她卻為了一份永遠也得不到的愛情變得不再是她自己。
她是怎麼回事?向來極有骨氣的她怎會變得這麼膽怯、軟弱?
難道是因為心中的情愛,牽絆了她,就連瀟灑、倔強的傲氣都連帶失去?
沁蘭倚在樓閣的雕花窗櫺邊,不禁為自己感到可悲,絲毫不覺身後逐步接近的腳步聲。
“蘭兒!”
一聲叫喚,讓沁蘭遽然自冥想中回神。
“苑。”她垂下眼眸,輕喚了聲。
“在想什麼?”崔苑放低聲音,深怕驚嚇了蒼白纖弱的她。
“沒什麼!”她搖搖頭,發現自己竟擠不出半點笑容以對。
“我知道你有心事,不妨說出來,或許我也可以幫你拿個主意。”崔苑強忍心中的不悅,仍柔聲哄勸道。
“真的沒有!”
她木然的搖搖頭,垂下粉頸,轉身就要離開……
“該死的,站住!我要你看著我。”崔苑伸臂拉住她,失控的怒吼道。
她頓了下,聽話的轉頭看著他,然而令他震懾的是那清澈冰亮的眸中竟然沒有他的存在。
“該死的!你究竟是怎麼了?”他愕然的不禁踉蹌。
切膚的喪母之痛他能瞭解,但事情已過了那麼久,再大的悲傷也該淡去了,他為她做了所能付出的一切,難道絲毫不能感動她那顆冰封的心嗎?
“我很好,你太多心了!”她一臉淡漠,連開口解釋都不願。
他怔然盯著她那張絕麗出塵的臉龐,不敢相信她竟無情至此!難道他所做的一切,還不足以讓她忘記喪母的悲傷嗎?
“我要你笑!”他終於忍無可忍,扳起她冷然的絕麗臉龐,強橫的命令道。
孰料,一向倔強的沁蘭竟然沒有反抗,而是順從的朝他揚起一抹極其無心的笑容。
但,那是假的!
崔苑瞪著她,明白那抹無心的笑極其牽強,簡直比她哭還要令他難受。
她可以哭、可以憤怒,甚至可以拂袖而去,然而她毫不反抗的謙遜,卻格外令他痛心難受。
奇怪的是,他終於如願以償降服了這個冷傲固執的女人,卻連一丁點勝利的快感也沒有。
他明白因為他得到的只是她的身子,她假意的迎合與順從,她的心自始至終都緊閉在心房中,讓他碰不到、觸不及。
只是他當初想要的不就是她的身子、她的臣服嗎?!他又何必在乎她的心?
但他依然隱約知道有些事不對勁了。
因為,他竟該死的想要她的心!
“看看我!我有感情、有血肉,為何你就是不願正眼看我一眼?”
他扯過她纖白的柔荑,貼上自己溫熱的胸膛,憤恨的吼道。
幾旬月下來,她的目光第一次對上了他,然而眼中卻始終淡漠得一如死水,激不起絲毫的波瀾。
“我只是你的寵物,你又何必在乎我的感覺?”她微微扯開了唇,卻笑得無比悲哀。
向來溫文的他在她的冷淡中,終於失去了理智。
“你說對了!既然身為寵物的主人,我又何需在意你的喜怒哀樂?!”
他怨忿的將她一把摜上床,而後覆上她,粗暴的掠奪她甜美的唇,一手更毫不留情的撕裂她的羅裙,直到在她眼中看到一絲驚惶的恐懼。
“你終究也會感到怕,嗯?”否則他真要懷疑,她是不是個骨子裏冷到近乎無情的女人。
“你買了我,你有權對我做任何事。”她強忍住自心底而發的顫懼,傲然說道。
“該死的!你不是我的貨物,而是……”
至愛啊!然而看著她眼中淡漠得讓人心寒的冷,話卻再也出不了口。
即使她不屑愛他,但至少她也仍有最起碼的驕傲啊!
他狂暴的扯去她單薄的衣衫,執意激出她心底刻意隱埋的情緒。
他的唇沿著她雪白的身子啃咬著,留下一處處殷紅的印記,宣示他的所有權。
他俯下身含住她細嫩的耳垂,而後伸出滾燙的舌尖誘惑的舔舐著她的耳廓,而他呼在耳邊的熱氣,與濃重的喘息竟奇異的引起她渾身一陣酥麻。
他的大掌沿著她身體的曲線緩緩往下梭巡、撫摸著,粗糙的掌心,刻意在她粉嫩的蓓蕾上留連、摩挲。
直到他饑渴的唇舌,迫不及待的跟隨他的掌,舔吻著她滑嫩的身子,也成功的引出了她忘情的輕吟。
他熟練的挑情技巧,讓她渾身仿如著火似的燥熱難當。
“不……不要!別……”她的臉上混雜著情欲與痛苦的矛盾掙扎。
她痛恨自己無心的身子,竟還會無可救藥的沉醉在他製造出的快感當中。
身為一個交易的貨物,她該是痛苦、無奈的,然而為何在他的身下,她竟會有著莫大的狂喜與滿足?
“那你就自己用手來阻止我。”他喑啞的聲音在她腿間隱約響起。
阻止他?喔,她怎能?她渾身都因他唇舌邪惡的挑逗而顫抖不休。
他只消一個親吻、一個眼神,已能讓她不可自拔的沉醉,更何況是身上這個狂肆如烈火的懷抱,她如何阻止得了他?
“是不是很難受?那就求我要你。”他邪惡的逗引著她體內氾濫的情潮,直到她痛苦的拱起身子,作無言的哀求。
她睜開迷亂的雙眸,困惑的看著他。
“喔,我都忘了,一身傲骨的你是絕不求人的!”他嘲諷的勾起唇。
“啊……不……”沁蘭痛苦的將纖白小手插進他漆黑的發中,難耐的嚶嚀低啜。
“說!求我要你、滿足你美麗的身子!”
他蠻橫的用唇舌,反復撩起她體內奔騰不止的熱情。
一股幾欲讓她暈厥的強烈快感,猶如潮水一波波朝她的四肢百骸猛烈襲來。
即將獲得極致快感的強烈需求,讓她情不自禁的扭動著身子。
然而,他卻像是故意似的,總是巧妙地閃躲過她主動迎來的身體,一再落空的強大失落,讓她挫敗得不禁低聲嗚咽啜泣。
“想要,就開口求我!”他邪惡的在她身下沉聲說道。
正當腦子混為一團之際,一陣強烈的酥麻再度自腿間傳來,她摒除心底的羞恥,忍無可忍的出聲哀求道。
“喔!求、求你……要我!”她緊抓著他的黑髮,喘息不止。
身下的他,看著她迷醉失控的小臉,不禁緩緩綻出了抹笑,再度追問道。
“你心裏有沒有我?”
即使是只有恨也好,起碼不是淡漠得令人心寒的冷然。
他的唇在她左胸口徘徊,那滾燙的熱度幾乎透進她的心底。
她閉起眸將所有的意識自身體抽離,極力抵抗一波接著一波的巨大快感。
然而無論他如何挑誘、逗弄,她依然緊咬著下唇,始終不肯吐露一字半句。
“你簡直是……頑固至極!”
他盯著她倔然的嫣紅臉蛋,狠狠低咒一聲,而後迅速抬起她的身子,猛烈的沖進她的體內。
今夜的他帶著欲將人毀滅的狂暴激情,熊熊的燃燒了她的身,席捲了她所有的理智,直到他只能隨著他一次比一次深入、一回比一回狂猛的律動中,忘我的投入自己。
???
幾旬過去了,她的悲傷依然深沉得無法稍解。
他當然知道她不快樂,但他就是不願、也不甘放她走,只想私心的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即使她已無心。
為了找回往日那個生氣蓬勃、倔傲不馴的孫沁蘭,他再度費盡心思、想盡一切辦法討好她!
他天天作賦題詩送給她,也總在她床邊插上一束淡雅清香的蘭花,只為博得她飄忽的一笑,哪怕快得讓他來不及捕捉。
只是,他特意插上的蘭花,只留得住她淡淡的一瞥,而他費心所做的詩,也只博得她淡漠得幾近無心的一句誇讚。
“你是個罕有的才子。”
沁心馥鬱幽芷香,蘭質慧黠琉璃心。
今傾佳人芙蓉貌,世衍綿綿獨鍾情。
吾願長伴佳人側,愛似天地永不絕。
沁蘭有些戚然的看著手中意境優美、情意纏綿深沉的詩,只可惜,這麼一個風雅、滿腹文才的男人,只是將她當成寵物,而不是詩中所寫、所愛之人。
但在他這一連串殷勤得幾近討好的舉動下,沁蘭卻無法不注意到,在他狂妄自傲的外表下,竟是一個如此風雅、溫柔的至情至性男子。
不!她不該再想,不能再任自己墜落在他的陷阱之中了,他要的不是她的愛,而是一場勝利!
她在心底再三告誡自己別再被他魅惑了心,強迫自己將詩卷遞還到他的手上。
崔苑木然接過她遞還的紙卷,一股深沉的寒冷與絕望,幽然自心底升起。
面對她絲毫激不起波瀾的心,崔苑發現自始至終,他只是在白費心思。
“我究竟要怎麼做,你才會開心?”
他的傷情在這個無計可施的窘境下,顯得悲涼而又可憐。
“放了我!”
始終凝望著窗外某一處的沁蘭,漾水的瞳眸終於調向了他。
“你……寧願什麼都不要,只求離開我身邊?”崔苑緊握雙拳,冷聲問道。
“與其兩個人受這等痛苦煎熬,不如早日解脫,放彼此自由!”
一聲轟然巨響,炸碎他所有的意識。
煎熬?是啊!對她而言,他的懷抱、他的存在始終只是種痛苦的煎熬。
對他,她的心中始終只有怨、有恨,始終不曾有愛!
不!他怎能放她離開自己的身邊?
她就像朵飄忽不定的雲彩,一旦脫離了掌握,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但,他是這麼愛她!用整顆心來寵溺、討好她,然而他的用心卻始終穿不透她的鐵石心腸。
“如果我執意一輩子都將你留在身邊呢?”他緊瞅著她,冷聲問道。
“別逼我恨你!”她別過頭,冷冷的說道。
崔苑深受打擊的踉蹌一步,僅存的最後一絲希望,終於被她無情的搗碎。
他早就不該再自欺欺人了!
對於他,她自始至終只有無盡的唾厭與不齒,她的迎合、她的順從只是因為他趁人之危的手段迫使,而不是因為對他有絲毫感情。
這輩子,就算是他為她掏心挖肺,她也不會看上一眼。
直到現在,他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輸了!
輸給了這個他誓言征服、佔有的女人,也輸給自己不輕言動情的決心。
滿腹的怨懣與不甘,宛如狂濤在他心底劇烈的翻湧起來,衝垮了他的理智,也沖毀了對她的愛意。
他危險的眯起黑眸,瞪著她絕美出塵的臉龐,一雙手早因深沉的憤怒,在身側緊握成拳。
“告訴我!你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
他粗暴的鉗起她纖細的手腕,咬牙怒吼道。
出不了口的愛與深沉的怨,已強烈得幾乎將他滅頂。
他不甘啊!他掏了心、付了愛,得來的卻是她連勉強都不願的回應。
而他,卻無能為力,只能任由她的冷漠將他的心刨得傷痕累累。
“我沒有心!”
面對他狂暴的氣勢,她絲毫不見畏懼,反倒是幽然笑了。
他愕然鬆開她的手,瞪著她絕美卻詭奇的笑顏,終於冷了心。
向來狂妄自傲的他,如今卻像只鬥敗的公雞般,狼狽不堪,強裝的堅強讓他看來格外淒慘可悲。
她沒有錯,錯在他妄想用手留住一片飄忽不定、難以捉摸的雲彩。
他早該放了她,讓她自由!
“你走吧!”他決然轉過身,無力的吐出一句。
“什麼?你要讓我走?”
身後不敢置信中帶著驚喜的聲音宛如利刀,毫不留情的穿透了他的心。
他訝然轉過身,驚見她臉上浮現一抹絕美無雙的笑意,那抹他曾處心積慮要使它浮現的笑靨,如今乍見,卻令他無比痛心。
在他身邊一年多來,她終於笑了——卻是在離開他的時刻!
“你終於笑了,卻是因為能離開我。”他隱忍著心痛,無比諷刺的說道。
看著他,她心酸得發疼。
他又哪會知道?!欲顰還笑,最斷人腸哪!
“過幾天再走吧!東西可以慢慢收拾,我會叫馨兒來幫你。”他強迫自己自空洞的胸膛裏發出聲音。
“不,我現在就走!”
她搖搖頭,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出沁蘭閣,一樣東西也沒有帶走。
望著她決然而去的纖柔身影,他雙拳緊握得幾乎捏碎自己的掌骨。
他一心呵護、疼寵的小蘭花就這麼決然、毫不留戀地離開他的身邊就連最後的一次回首也不曾。
跟隨著她施然的腳步來到大門口,崔苑眼睜睜的看著她一步步的離開自己,心硬是被刨出了個痛入心扉的血口。
而背對著崔苑的沁蘭,緊咬著下唇堅強的走出大門,強迫自己僵硬的雙腿一步步的往前走,直到她嘗到一絲鹹腥的血味。
不能回頭,千萬不能回頭。沁蘭噙著淚,痛心的告訴自己。
她已輸了一切,千萬不能再輸了她惟一僅存的骨氣。
她不需要倚賴他,也不再奢求得不到的愛,沒有他,她孫沁蘭依然可以勇敢的靠著自己活下去!
但為何隨著離他越來越遠,她的心就越揪越疼,而眼前的路,也已然在絕望的淚眼中模糊……
???
頂著空虛、毫無知覺的身子,沁蘭有如遊魂般在路上漫無目的的走著。
腦中、眼中除了崔苑那張溫柔、殷切的俊儒臉孔外,再也容不下其他。
一雙麻木的雙腿毫無方向的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一個已長滿苔癬的墓碑出現在她眼前,她才終於幽幽的驚醒過來。
這是……她娘的墓?
撲通一聲,她雙膝一屈,跪倒在她娘的墓前。
“娘……娘……”隱忍了一天的淚,再也無法遏止的滾滾而下。
“娘,您告訴蘭兒,蘭兒該怎麼辦?沒有了他,我甚至連活下去的力量也沒有了!”她跪倒在她娘的墓前,痛徹心扉的哭喊道。
以往捱慣苦日子所磨出來的堅強,在此時卻絲毫幫不上她一點忙。
她的心好疼、好空,宛如被刨了一個大洞,再多的自我安慰與堅強絲毫填補不了那股揪人心腸的酸疼。
頂著一身僅剩的尊嚴與傲氣,她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崔王府,卻發現失去了崔苑,她僅剩一具空殼。
她悲痛的哭泣聲,一聲聲回蕩在空寂、遼闊的野地間,卻更添絕望與哀戚。
隱忍多時的淚無法自抑的,一發不可收拾的奔流著,仿佛要將這長久以來的悲傷一次宣洩個夠。
眼見西下的夕陽帶來了板黑的夜幕,深沉的黑夜在陣陣襲人的夜風吹襲下,也緩緩褪去,換上了耀眼、炫目的銀亮。
然而她的淚卻怎麼也止不住,她看不見白日、黑夜。眼中惟有失去一切的心碎與悲傷。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跪多久,她體力不支的昏然暈厥。
一片窒人的黑暗遽然籠罩了她。
???
“可憐哪!也不知在這墓前哭了幾天幾夜,就算是鐵打的身子怕也早就撐不住了。”
“是啊!瞧瞧她,渾身凍得青紫,臉色也蒼白的嚇人,不知還有沒有得救。”
午後的長安的西城郊,一群婦人圍著一個昏迷在地的姑娘,七嘴八舌的紛然議論著,引起了正打這經過的小三子注意。
小三子眼看前方幾人圍在一塊,不知發生了啥事,索性也好奇的跟著湊上前去看熱鬧。
好不容易終於撥開重重人群,定眼一看可不得了,竟然是幾天前離開崔王府的孫沁蘭。
“蘭姑娘!”
他大驚失色的連忙推開人群,沖上前去。
“蘭姑娘,你醒醒啊!”他白著臉慌張的搖著地上昏迷不醒的孫沁蘭,邊抬頭惶急的問道:“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姑娘是在這墓前給發現的,據人說已經見她在這跪了好幾個日夜了哪!”
“看樣子已經幾天滴水、滴米未進,怕是只剩一口氣了。”
“哎,真是個可憐的姑娘……”
一時之間,圍觀的路人紛紛爭先恐後的報告起來。
“好了,好了!諸位大嬸,我知道了!”
他心煩的出口阻止那群聒噪不停的婦人,頭大得不知如何是好。
蘭姑娘在幾天前已決意離開崔王府,若再將她帶回府中,不知妥是不妥。
只是眼前看她臉色蒼白、氣若遊絲還昏迷不醒,得趕緊找大夫醫治才行。
看樣子,眼前只能先帶回府中再做打算了!
“蘭姑娘,失禮了!”
主意既定,他低聲說了句抱歉,隨即俯身欲將她抱起。孰料,原本昏迷不醒的孫沁蘭竟然悠悠的張開了眼眸。
“小、小三……”沁蘭虛弱得連最後一個字都久久擠不出口。
“蘭姑娘!你、我、我不是有意冒犯,而是……”
驚見她醒來,小三子登時倉皇得手足無措,只得趕緊鬆開手退立一旁。
“我……”她抬起手,極力想開口。
“蘭姑娘,你快別說話!你身子太虛弱了,我馬上就帶你回王府療養。”
“不、不要!小三,求你別帶……我回去……”
小三子的話還沒說完,沁蘭已激動的拼命甩著頭,緊抓著他的手出奇的用力。尤其是驚惶中帶著痛苦的神情,看來格外令人不忍。
“好!蘭姑娘,你別激動,我不帶你回去便是,你千萬別開口,留點氣力吧!。”
“求你……帶我離開這……”話還沒說完,她人已然再度陷入昏迷。
看著眼前這進退維谷的景況,為今之計,也只有先帶她回家再做打算了!
???
小三子的娘一見到去而複返的兒子,竟然帶回來一名相貌清麗可人的女子,忍不住驚為天人。
昏睡了幾天幾夜,沁蘭發起了駭人的高燒,神智也顯得相當不平穩。
有時深夜不但會莫名的哭泣,甚至還持續發出聽不懂的囈語,顯然是受到了什麼重大的打擊。
小三子的娘不眠不休的照顧了幾個日夜,大夫來來去去的不知幾趟,抓回來的藥帖也幾乎擺滿了整個桌子。
雖然大夫診脈之後都說是染上了風寒,只要好好的療養、服幾帖藥很快就會痊癒了。
然而她的病卻始終沒有一點起色,成天昏昏沉沉。
小三子的娘眼看著她削瘦的身子,幾乎只剩下一口氣了,終日擔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姑娘,我雖與你素不相識,但聽小三說你剛離開崔少爺,或許你傷心難過不願醒來,但命終究是自己的,何苦為了一段不值的感情苦了自個兒?!”
坐在床畔,小三子的娘萬分憐惜的輕撫著她蒼白的臉蛋,喃喃歎息道。
然而床上的孱弱人兒恍若未聞,依然沉睡不醒。
唉!可憐紅顏薄命哪!
小三子的娘悠悠的歎了口氣,只能無能為力的端起一口未動的湯藥走出房。
門邊被掀開的布簾在一陣晃動後緩緩的靜止,直到微暗的房內再度恢復原有的寧靜。
然而原本在床上昏睡的沁蘭,眼角竟緩緩流下兩道晶瑩的淚水……
作者:
現在登入
時間:
2017-5-4 00:12:05
第八章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
樓頭殘夢五更鍾,花底離愁三月雨。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崔苑站在王府朱紅色的大門邊,載滿濃濃思愁的幽深瞳眸,悵然凝望著幾天前她絕然而去的方向,心底始終空蕩沒有一處踏實。
她走了有多久了?五天?十天?
幾個日夜以來,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度過。偌大舒適的錦床上,沒有她的馨香與溫暖相伴,竟顯得無比空洞與寒冷。
每個輾轉反側難眠的夜晚,一思及她美麗的臉龐、動人心弦的一顰一笑,心口就揪痛得難以呼吸。
少了她,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更加空洞乏味,讓他簡直像個行屍走肉。
原來自己早在不知不覺中,愛她如此之深,卻始終不自知,還一心以為自己依然是往昔那個瀟灑自在的崔苑。
瀟灑?不!不再是了,牽扯上了情愛,任由再如何瀟灑的鐵血男子,怕也難逃情絲糾纏。
只是,向來自詡聰明絕頂的他,怎會傻得張開手掌,讓她走出他呵護的掌心!
難耐相思之苦的他,再也無法忍耐的沖出府去,在偌大的長安城中四處尋著她的身影。
找了幾日,向來文雅、瀟灑的崔苑竟宛若掉了魂,成天襤褸著衣衫,眼中再容不下其他,終日尋著那抹纖柔的身影。
“小三子,幫我到街上去找蘭兒,快!”
筋疲力竭之余,崔苑不惜回府拉出小三子,一同幫忙尋找。
“少爺……”別再找了,蘭姑娘怕是回不來了!然而小三子雖想這麼說卻硬是忍住,沒有將話說出口。
“蘭兒一個姑娘家,形單影隻、身無分文,此刻不知正在哪個地方受苦,我非趕快找到她不可。”崔苑惶急的四處尋探著,邊喃喃自語道。“這回,我絕不再讓她離開了,絕不!”
一旁的小三子一臉不忍,看到向來瀟灑自如的少爺,竟會為了一個女子變得如此,不免為之動容,卻也不忍。
少爺怎會知道,他廢寢忘食尋覓的人兒,就躺在他家命在旦夕了。
但,他既然答應了蘭姑娘不告訴少爺她的行蹤,他就該為他的承諾守信。
只是看著少爺宛如掉了一塊心頭肉的心痛、不舍神情,連他這個作奴才的,都不禁為之掬把同情的淚水。
“小三子,咱們再到城南偏郊去找找,說不定她不小心跌傷、迷路了,正躺在那孤立無援呢!”崔苑一臉倉皇的拉著他,急忙舉步往城南郊方向走去。
有口難言的小三子,只能這麼默默的跟著少爺,一同到城南郊去找尋那絕不可能出現在那的人。
老天爺,眼前這複雜的景況該怎麼辦呢?
這回,你可真給我週三出了個大難題了!
???
原以為病情不樂觀,怕是挨不過幾日的沁蘭,竟然在翌日奇跡似的轉醒。
“姑娘……謝天謝地,你可終於醒了!”
小三子的娘一進房,見她突然轉醒,霎時愣了下,而後驚喜的不禁驚叫了起來。
“這、這是哪?”沁蘭困難的啟開乾燥的唇,氣息微弱的問道。
“你放心!這是我家,是我們家小三把你給救回來的。”
她無比高興的拍拍沁蘭的手,安撫她道。
“小三……”她試著想從恍惚渾沌的腦中理出一點思緒來。
小三……崔王府的小三子?
突然間,她想起來在她即將失去意識之前,曾見到小三子,莫非就是他救自己回來這裏的?
“姑娘,別想了!你昏睡了好些時日,滴米未進怕是餓壞了,我這就馬上到廚房去熬碗粥喔!”
小三子的娘細心的替她拉好被蓋,隨後喜孜孜的轉身出了房。
從這天開始,在小三的娘細心的照顧、以及藥膳的調養下,沁蘭日漸恢復了元氣,身子也好了大半。然而她的眉眼間總籠著一抹淡淡的愁緒,更添一股我見猶憐的嬌弱氣質。
而這名模樣標致的姑娘,既溫順,人又客氣有禮,簡直讓小三的娘中意得不得了。
小三的娘越看沁蘭是越滿意,假若這樣標致賢淑的姑娘,能做她那傻兒子的媳婦兒,不知該有多好?!
然而同為母子,一早告了假,自崔王府回來的小三子,心裏頭想的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眼看著蘭姑娘的身子已調養得恢復七八分,然而眉宇間的凝愁卻日益加深。每每見她一人站在屋前出神的凝望著遠方,那孤單、哀傷的纖弱背影,竟連他這個大男人都不禁為之鼻酸。
他知道蘭姑娘在想少爺,卻始終絕口不提他的名字,也不願觸及任何有關他的一切。
每當他跟他娘談及有關崔王府的種種,她總會籍故走開,徹底將過去的種種屏除在心門外。
他幾乎以為她遺忘了一切,直到他驚覺她一天天的瘦了,眼中的哀傷深濃得幾乎讓人不忍看上一眼。
“蘭姑娘,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隱忍許久,這天小三子終於忍不住囁嚅著開口了。
“小三,你我又不是陌生人了,有話你直說便是。”沁蘭柔柔的朝他一笑。
“蘭姑娘,雖然你絕口不提少爺,但從你眼中我看得出你心裏定還掛念著少爺。再說,少爺對你一往情深,自你走了以後他終日鬱鬱寡歡,再也不復往昔那個輕狂灑脫的少爺了,我看你……何不回到少爺身邊?”他吞吞吐吐的說道。
再說,要是讓少爺知道他暗藏了蘭姑娘,非狠狠剝他一層皮不可!
“不,他心裏始終只有他自己,怎容得下任何人?”沁蘭綻出一抹苦澀無比的笑。
“不,蘭姑娘!其實少爺他……”
“小三子,別說了,你不明白!”她緩緩搖了搖頭,而後無限惆悵的歎了口氣。
他不明白?!
他就是因為太明白了,才忍不住為這無比驕傲的兩人嗟歎。
身為少爺的隨身僕從,他比誰都清楚少爺為她吟詩做賦、蓋別苑,甚至那雙無比深情的目光也總是繞著她的身影打轉,那樣的感情絕不是假的。
“蘭姑娘,其實少爺他心裏對你是……”
“小三子,別再說了!否則我就馬上離開這兒。”沁蘭的臉色遽變。
“好,蘭姑娘,小三不說便是,你千萬別走啊!”她這一不快,可讓小三子慌了手腳。
“小三子,我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但以前的事已成過去,以後就別再提起了。”她強忍心中的傷痛,故做淡然的說道。
“以後我要過的,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人生。”她抬起絕美的臉龐,遙望著遠處的天際悠然說道。
雖然她嘴裏這麼說,但她心中真已遺忘那段過去了嗎?
看著她淡然平靜的側臉,小三不禁糊塗了!
???
隨著沁蘭在小三子家住的時日越久,小三子的娘想將沁蘭留下的私心就越加強烈。
況且蘭兒這女孩兒既貼心又勤快,有了她作伴,她一個人日子也不再那麼孤單了。
這天屋外天氣正好,兩人坐在簷下縫製冬衣邊閒聊著。
“蘭兒啊!你跟小三認識也有好段時日了,不知……你對我們家小三的印象怎樣?”
眼看蘭兒今兒個心情不錯,小三的娘乘機問出藏在心裏許久的話。
“小三個性淳厚、性子樸實,又向來照顧蘭兒,是個很好的人。”沁蘭停下手,抬頭朝她展開一抹笑。
“那假若要你當咱們家小三的媳婦兒,不知你肯不肯?”
小三的娘試探的問道,實則一顆心早已緊張得快蹦出胸口。
“這……”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倒叫沁蘭頓時愣住了。
小三子就像個好朋友、好兄長,她從來不曾想過要跟他成親,甚至共度一生。
“我第一眼見到你就中意得不得了,若是你願意嫁給我們小三,那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周大娘,我……”沁蘭有些錯愕的怔望著她殷切的臉孔,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唉!其實小三帶你回來那幾天,為了你,我硬是不眠不休照顧了你幾個日夜,可都沒說過一句怨,要不是跟你一見就投緣的話,我也不會這麼累了自個兒。”小三子的娘刻意重歎了口氣。
“周大娘,我很感激你跟小三搭救跟照顧的恩情,但是……”恩情跟愛情可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啊!
“小三他爹死得早,這孩子是我一手辛苦拉拔大的,自小就跟我相依為命,我最大的心願就是看他成家,我還以為這次小三意外將你救回來,是老天爺有心安排,好了我這老太婆的一樁心願。只是,看來這回怕是又要失望了。”小三的娘一臉黯然,又是搖頭,又是歎息道。
沁蘭怔怔的看著她,突然間,她想起了娘。她的一言一笑再度從她的記憶中活絡起來,而眼前周大娘慈藹的臉孔,霎時仿佛與她娘的影像重疊。
同樣是丈夫早逝的寡母,獨立扶養孩子長大的心酸與辛勞她懂,也瞭解母親希望孩子能成家立業的殷盼。
一想到這些,她的眼眶竟忍不住微微發熱。
或許,嫁給小三子會是個最好的選擇,不但會有個安定的家、相敬如賓的婚姻,更甚者還能重獲她極其渴望的母愛。
“唉!蘭兒,真是對不住,看來我真是老糊塗了,感情這事怎能勉強,再說像你這麼好的姑娘若嫁給我那沒出息的小三,實在也太委屈你了,我實在不該這樣強人所難的!”
周大娘驚見她眼中的淚光,頓時慌得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周大娘,我……”沁蘭知道她誤會了,忙眨去眼中的淚想開口解釋。
“蘭兒,你用不著再說了,大娘從今後不再提起這事兒了,你還是把這當自己家,安心的住下來!”
“不是的,周大娘!我……我願意嫁給小三子!”雖然不愛,但起碼嫁給小三子,她的心絕不疼、不傷。
“我看你人乖巧、懂事得緊,不如我收你為義女……什麼?你剛剛說甚麼?”小三子的娘話才說到一半,整個人就震住了。
“我說我願意嫁給小三子。”沁蘭抬起頭迎向她,堅定的說道。
但,嫁給小三子她真不悔嗎?那會是她真正想要的依歸嗎?
突然間,崔怨那張俊逸的臉孔竟悠悠浮上腦海。
不!她不該再想他,也早該忘了他……她用力甩去腦中紛亂的思緒。
眼前才是她該緊握的幸福她在心底堅定的這麼告訴自己。
???
“什、什麼?娘要我跟蘭姑娘成親?”
幾十天後,小三子打從崔王府一回來,就聽到他娘這個異想天開的主意,震驚得幾乎嚇掉下巴。
“是啊!難得你撿到這麼個無可挑剔的好姑娘……”
“娘!她不是撿的,而是因誤會自崔王府離開的。”小三無奈的糾正他娘道。
“唉,你說啥都好,反正你非得娶蘭兒當媳婦兒不可。”小三的娘不以為意的擺擺手道。
“娘,你瘋啦!蘭姑娘是少爺愛的人,我怎麼能……哎呀!你簡直是異想天開。”
“什麼你的我的?!莫怪乎娘說你傻,既然崔少爺把她趕出崔王府,那他們可就毫無干係了,眼前這蘭兒又點頭肯做你的媳婦兒,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哎,娘!少爺沒有把蘭姑娘趕出王府,這……一時之間我也很難說得清楚。總之,你別再亂出餿主意就是了,我是不可能跟蘭姑娘成親的。”小三子堅決的搖著腦袋瓜。
“好!你不聽是吧?別忘了我可是一手拉拔你長大的娘,你要敢不聽我這做娘的話,我就死給你看!”小三子的娘強硬得不惜以死相脅。“娘!這感情之事勉強不得,蘭姑娘心裏頭愛的是少爺,她願意嫁給我無非只是基於感激罷了!”小三子萬般無奈的說道。
“是喜歡也好,感激也罷!總之她既然點頭允肯,你就安分點給我乖乖等著當新郎倌,要是你回崔王府敢洩露一字半句,看老娘我非拆了你骨頭不可!”小三子的娘發狠的撩起衣袖威脅道。
“再說,這感情之事可以成親之後再來培養,像娘跟你爹當年還不是憑著媒妁之言,感情也好得不得了,要不是他死得早,我何必巴望著你這沒出息的兒子趕緊成家,好生個孫子來讓我抱抱?”小三子的娘一臉怨嗟的拭著淚。
“娘……”小三子左右為難的緊揪著眉頭。
娘自小就含辛茹苦的拉拔他長大,惟一的心願就是看他成親娶媳婦兒,早享含貽弄孫之樂。
想他週三大半輩子沒啥大作為,甚至還是個任人使喚的奴僕,這惟一能讓他娘寬慰的機會,他怎能再惹娘生氣?!
“我的好三子,娘知道你對崔少爺忠心耿耿,但人家不常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嗎?既然蘭兒跟崔少爺無緣,這就是老天爺存心給你機會,你若再將這大好機會往外推,那可就是大傻瓜了。”
低著頭考慮許久,小三子終於無比沉重的吐出一句。
“好吧!孩兒答應跟蘭姑娘成親就是了。”
“真的?哎呀!我的好兒子,你可終於想通了!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婚期就定在下個月初一吧!”
小三子的娘搓著手,喜孜孜的腦中盤算著這樁期盼已久的婚事。
“哎呀!我得趕緊到鎮上跑一趟,這成親要準備的事可多哪……”
小三子的娘興奮的聲音隨著腳步聲逐漸遠離,然而身後的小三子卻依然緊蹙著眉頭,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何謂心驚膽跳。
他一時心軟,答應他娘要跟蘭姑娘成親,真是對的嗎?
那少爺的一片深情又該如何呢?
???
城郊外,一棟低矮的木屋裏外張燈結采,佈置得喜氣洋洋的大廳裏,正坐著穿著一身大紅衣裳的周大娘。
而眼前一對身著新郎、新嫁娘大紅禮袍的男女,正是小三子與孫沁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隨著一旁的禮司一一的唱禮,小三子的心卻越形忐忑難安。
向少爺告了假,也極力婉拒了少爺前來參加喜宴,眼前他該是懷著苟且的心情,為能抱得美人兒歸而感到欣喜雀躍,然而這樣的婚禮,他卻一點也不想要。
蘭姑娘是少爺的啊!他怎能趁虛而入?就算今日他真娶得蘭姑娘,怕是他一輩子也都不會快活的。
“夫妻交拜……”
不,不成!
要是讓少爺知道他娶了孫姑娘,可就不是剝掉一層皮那麼簡單了。
少爺怕是會憤怒的殺了他!
而且,他心裏頭比誰都明白孫姑娘心裏頭愛著的始終是少爺,他怎能眼睜睜的拆散他們?!
他週三雖然沒念過多少書,大道理也知道得不多,但最起碼他可還知道“知恩圖報”的道理!
“不!娘,我不能跟蘭姑娘成親!”
他一把扯掉胸前橫掛的紅色大禮花,一步步的往後退。
“傻小三,在這節骨眼上你在說啥傻話?!拜堂哪,快,別誤了時辰!”小三子的娘緊張的低斥道。
“不,娘!我知道你是為了孩兒好,但少爺待我不薄,我真的不能這麼做。”他退到門邊,而後遽然轉身跨出門外。“我這就回王府去找少爺!”
小三子的娘一聽,不禁大驚失色的大嚷了起來。
“小三,別去啊!好不容易老天爺大發慈悲,送給你這麼個粉雕玉琢的媳婦兒,你怎麼捨得平白送還給崔少爺,小三……”然而聲聲呼喚,卻依然喚不回兒子的腳步。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頭覆紅縭的沁蘭陡然愣住了。
幾個時辰下來,她的內心承受萬般矛盾與掙扎,過度緊繃的情緒一旦鬆懈,眼前一黑,人就這麼昏厥了過去。
“哎呀!蘭兒,你怎麼了?蘭兒……”小三子的娘驚慌失措的嚷了起來。
門外人尚未跑遠的小三子回頭愣了下。“娘,照顧蘭姑娘!”匆匆丟下一句,他轉頭再度往外跑。
“小三……小三!”
眼見兒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院前的小徑上,小三的娘怔然看著懷中精緻絕美的美人兒,不禁惋惜的歎了口氣。
“唉!這麼好的姑娘,竟然平白拱手讓人,真是個愣小子。”
小三子的娘既不舍又心疼的忍不住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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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5-4 00:12:19
第九章
玉樓朱閣橫金鎖,寒食清明春欲破。
窗間斜月兩眉愁,簾外落花雙淚墜。
朝雲聚散真無那,百歲相看能幾個?
別來將為不牽情,百轉千回思想過。
她走了!整整四個月又一旬日的時間!
帶著對他的恨,她消失得無影無蹤,讓他遍尋不著她的蹤跡。
任憑他派出眾多奴僕,幾乎將整個偌大的長安城翻過來,依然尋不到她的蹤影,她像是空氣似的徹底的消失了,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跡。
眼看著沁蘭閣裏人去樓空,香閣空寂蕭條,惟存佳人往昔坐臥、行止的影像。
通往閣樓的雕欄也早已蒙上一層厚重的灰,就連滿園盛開的繽紛春鵑再也沒了顏色。
崔苑惆悵的佇立在閣前,凝望著眼前空蕩蕭索的情景,一股噬心的痛楚直鑽心窩,隱含著不甘與怨忿的遺恨揪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難以置信,他用心呵護寵愛的女人,就這麼絕情的帶著他生平第一次付出的情感,與全副的愛,就這麼一去不回頭,這叫他怎能甘心?!
凝望著眼前為她而建的沁蘭樓,一股深沉的心痛再度翻騰而起。
在他孤單、悲傷的挺拔身影後,一個紮著兩個髻,模樣俏皮、可愛的小丫環,正坐在花園裏的石頭上,托著下巴無奈的看著他。
馨兒歪著小腦袋瓜,望著前頭幾乎天天都會到此佇立許久的孤寂身影,一張小臉不禁皺得老緊。
幾個月前蘭姑娘一聲不響的走了,而少爺也像是怕觸景傷情似的,自那天就立即搬出了沁蘭樓,然而卻每天都來到閣樓前,望著日漸蒙灰的沁蘭閣幽歎。
“唉!無聊啊!”
她順手拔起石縫邊的草啃著,數不清第幾遍的哀怨歎息道。
蘭姑娘這一走,讓少爺活像是少根線的傀儡娃娃,一舉一動全走了樣。
休說成天像個閨女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成天也總是心事重重、眉頭深鎖,一天幾乎難得說上一句話。
這下,害她無事可作不說,更讓她每天只能呆坐在這兒,守著少爺沉重的背影,無聊的數崔王府的螞蟻打發時間。
最難過的是莫過於向來愛說話的她,再也找不到人鬥嘴、抬杠。
最近就連那傻愣的小三子,都活像是作了啥大事業似的,成天忙得不見人影,害她簡直是……
“少……少爺……少爺!”
正說到小三子,他慌張的聲音就倏然自遠處傳來。
“小三子!快,來陪我聊天,我好無聊!”
馨兒一股腦跳下地,欣喜的拉住他。
“馨兒,我現在有重要的事,沒空同你聊天。”小三子急忙扯出手臂。
“你小三子有幾兩重,我馨兒丫頭還不清楚,你會有什麼重要……”
馨兒一臉不以為然的仰起鼻孔對他說話,然而當她的目光接觸到他身上的衣裳時,話聲卻嘎然而止。
“小三子,你怎麼穿這種衣裳?”馨兒看著他身上的新郎紅袍,驚訝得兩眼不禁瞪得老大。
“我剛剛正要成親……”
“什麼?成親?”一聽到“成親”這兩個字,馨兒簡直快失聲尖叫了。
“唉,現在情況緊急,我以後有空再同你解釋清楚。”
匆忙丟下一句話,小三子便轉身奔向崔苑。
來到少爺的跟前,小三子巨細靡遺的將這段時間來所發生的點滴,源源本本的托出。
“什麼?你說沁蘭剛剛差點跟你成了親?”
聽完小三子的一番話,崔苑衝動得一把揪住了小三子的衣襟,憤怒的嘶吼道。
“少、少爺,您聽我解釋!我是……”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背著我做出這種事。”
馨兒也忙不迭的點頭,很沒有義氣的在一旁“落井下石”。
“是啊!你不要命啦?!”蘭姑娘可是少爺心頭的一塊肉哪!
“少爺饒命!這全是小三子一時鬼迷心竅,才會差點鑄成大錯。”
崔苑瞪著他好半晌,而後終於還是放緩了口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沁蘭怎麼會在你那兒?又怎麼會差點跟你成了親?”
“少爺,您稍安勿躁,且先讓我帶您去見蘭姑娘,路上小三子再慢慢的解釋給您聽!”
“嗯!那還不快走!”
一聽能見到魂牽夢縈的人兒,崔苑一刻也等不住的領頭走出門去。
???
她瘦了!
多日不見,恬靜的躺在床榻上,一身華麗的沁蘭美得依然令人心悸,然而益形纖瘦的身子卻讓他心疼得蹙眉。
他緊握住她纖白的小手,發現她的手腕細瘦得令人心驚,不經意一扳過她的手臂,竟赫然在她的手臂上發現他寫給她的詩,就刻在她纖白似雪的手臂內側,一字一句,帶著淺紅未愈的傷痕,觸紅了他的眼。
原來,即使無心一瞥,她卻早已將他作的詩給牢記在心中。
頓時他的眼眶乾澀得發疼,胸口也被扯得隱隱作痛。
至此,他終於恍然大悟,暗疚自己怎會愚鈍至此,不解她內蘊的深情,反倒誤會她是冷血無心之人?!
“傻蘭兒!”
他極其不舍的輕撫著烙印其上的一字一句,萬般憐惜的喃喃說道。
瞧他們兩人的驕傲,將彼此折磨得有多狼狽!
他的歎息讓床榻上的沁蘭悠悠自渾沌中轉醒,她眨了眨眼,待她看清床畔的人時,頓時驚慌了起來。
“我已經要成親了,你來這作什麼?”
她急忙想起身,然而餘漾的暈眩,卻讓她準確的跌進他結實的雙臂中。
“我想這麼做,已經好久、好久了……”崔苑緊擁住她,悠悠發出一聲歎息。
“你……你放開我!這回你又想使什麼計?”她掙扎著想逃開他的懷抱。
“使計?難道在你眼中,我就這麼不堪嗎?”
他沉重苦澀的聲音,讓她不自覺僵住了動作,緩緩抬起螓首望向他。
“你從不曾注意到嗎?”他幽幽的歎息道。
“什麼?”她的眼中出現片刻迷惘。
“這首詩。”
他極其輕柔的翻過她的纖臂,指著每一句詩的開頭一個字,一字一字的念道:
“沁、蘭、今、世、吾、愛!”
他的話宛如一團火球,狠狠撞進她的心坎,讓她甚至不及發作秘密被發現的羞怒,只能怔忡的看著手臂上的詩,許久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她雙眸圓睜,不敢置信的瞪視著他痛苦的神色,直到她的眼中被淚渲染得一片模糊。
“你,在開玩笑!”她顫然的啟開雙唇道。
這輩子她連想也不敢想,狂傲灑脫、睥睨一切的他,會有愛上她的一天!
這是她期盼已久的夢想終於實現,還是又是他另一個詭計?
“我愛你早在你不畏一切痛駡我的那天,我就已不自覺愛上勇敢、驕傲的你。”他的拇指輕撫著她的臉蛋,極其認真的說道。“那是愛,不是玩笑,懂嗎?”
“不……”她怔然盯著他盛滿深情的雙瞳,難以置信的拼命搖著小腦袋。“我只是你的賭注,一個用來贏回你的尊嚴與優越的犧牲品罷了,怎會是愛?”
“我承認一開始,我的念頭是該死的可惡,但是,看到你成天愁眉不展、鬱鬱寡歡,我終於明白,我最在意的不是那場賭注,而是你啊!”崔苑一雙拳,早已握得死緊。
“我不知道現在我該相信什麼?”
沁蘭痛苦的搖著螓首,眼中盛滿迷惘與掙扎。
“這許久以來的冷淡以對,以及分離折磨,難道還不足以寬赦我的罪嗎?”
“我……”她掙扎的凝望著他深情的雙瞳,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蘭兒,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你、彌補你所受的苦,我崔苑對天起誓,這輩子,除了讓你喜極而泣,我不會再讓你掉一滴淚。”
他緊握著她柔弱無骨的小手,堅定的保證道。
“我……我還要再想想!”
一旦傷透了心,一時之間要再重新贏回她的信任談何容易?!
“蘭兒……”
“別說了!你走吧,我需要時間冷靜一下。”她決然的轉過頭去,不願再多言。
崔苑錯愕的盯著她纖細的背,頓時感覺天地似乎在他眼前崩塌,未來顯得黯淡而絕望。
但,這回他絕不輕言放棄,這輩子,他不惜用盡所有的一切,來重新贏回她的心!
“好,我走!我願意耐心等待,直到你跟肚子裏的孩子願意跟我回崔王府為止!”
轉身前,他平靜的留下一句。
他篤定的邁開步子往門外走去,邊在心中計數著。
一,二,三,四,五……
孩子?沁蘭一臉震懾的倏然轉身,怔然望著他瀟灑離去的背影,不禁衝動的脫口而出。
“等、等一等!”
不出他所料,才數到五,身後恍惚、不確定的聲音,便喚住了他的腳步。
背著沁蘭的崔苑頓時停下了腳步,俊美無儔的臉上緩緩綻出一抹得逞的輕笑。
老天爺寬赦他!
他保證這絕對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使計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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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5-4 00:12:42
尾聲
仲夏時節,溫熱、和煦的風緩緩吹過崔王府的高牆,撩得崔王府後園繁盛的花草一片沙沙作響。
然而在這萬籟俱寂的午後,惟有偏見苑一棟幽靜典雅的閣樓旁,傳來一陣親昵的談笑聲。
只見一對身著錦白衣衫的俊美男女,正在花園旁種花。兩人手裏雖忙著,卻仍不時交換一抹深情的眼神,以及熱烈得幾乎透不過氣的吻。
崔苑看著被微風揚起發絲、牽起裙擺,美得叫人窒息的沁蘭,心底漲滿了無比的感激與滿足。
他崔苑狂妄、自傲大半生,從未認真、也從未害怕失去過什麼,自從遇上她,非但讓他體會了何謂包容與情愛,也懂得對世間萬物謙遜。
老天畢竟待他不薄,讓他終於用耐心與愛以及……呃、一點“善意”的謊言,說服了這朵倔強的小蘭花,讓她重回他的身邊。
但他明白,別說是兩旬月,就算是得用上一輩子的時間等待她回心轉意,他都無怨無尤!
當兩人沉浸在彼此深得幾乎讓人沉溺的目光中,自不遠處,又見小三子匆匆自回廊那頭跑來。
“少爺,廳裏有三位公子來訪。”小三子氣喘吁吁的報告道。
“我知道了,你且先去回報,我馬上到。”
“是的,少爺!”
“對了,小三子!”突然間,崔苑叫住了轉身欲離去的小三子。“聽蘭兒說,馨兒懷了身孕了?”
“是啊!昨兒個大夫來診過脈,說是已經兩個月了。”頓時,小三子憨實的臉上漾出了大大的笑。
“看不出來,你還真‘行’!”崔苑不露痕跡的調侃他道。
“多虧少爺成全,將馨兒許配給小三,小三才能有今兒個這等好運道。”
小三子搔著腦袋瓜,不禁紅了臉,然而臉上的滿足與幸福卻怎麼也掩不住。
“今後你可要好好照顧馨兒,她是我最疼愛的丫頭,為了你我忍痛割愛,要你敢虧待她半分,我可不輕饒你!”崔苑板起臉,厲色威脅道。“少爺,您放心!我會將她當成比自個兒的性命還寶貝來疼的。”小三子臉上頓時散發出一抹堅定。
“嗯!”崔苑滿意的點點頭,不禁為愛情的強大力量動容。
眼看小三子銜命匆忙而去,崔苑轉頭朝一旁的沁蘭綻出一笑道。
“蘭兒,我那批‘台友’怕是聽到消息,又準備來嘲諷我一頓了,你在這等會兒,我去去就來!”崔苑無比輕鬆的說道。
“嗯!留神些喔!”沁蘭仰起頭,朝他柔柔一笑。
“悉聽娘子吩咐!”
崔苑誇張的一躬身,必恭必敬的應道,卻惹得沁蘭忍俊不住的輕笑起來。
帶著漲滿胸臆的幸福與滿足,崔苑腳步輕快的走向大廳。
一進廳,只見一臉心急的李緣、盧睿以及陸,幾乎端坐不住了。
見他終於出現,李緣一開口就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據城裏謠傳,你要成婚了?”
“這不是謠傳,而是千真萬確的事!”崔苑帶著閒適的笑,一派瀟灑自在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瘋了不成?咱們只是下賭約,玩玩罷了,你怎會弄假成真啊?!”向來性急的盧睿,再也沉不住氣的怪叫起來。
“我崔苑玩了大半生,也浪蕩了大半生,如今才終於發現,若沒有愛情那我算是白活了。”
“白活?崔苑!看看那無用的愛情,把你的腦袋腐朽成什麼樣了?”一旁的陸也忍不住搖頭歎息起來。
“難道你們不也正身陷情網中嗎?”崔苑意有所指的目光,逐一梭巡著他們。
頓時,三人臉上出現一種不自然的潮紅,紛紛支吾起來。
“呃……我、我突然有點累了,該回去了……”
“咦,今天天氣真好,我該出去逛一逛。”
“哎呀!我也突然記起來跟人還有約哪!”
就這樣,極好面子的三人就這麼急忙撩起衣擺,托辭而去。
崔苑看著這以往一同品酒吟詩的摯友,落荒而逃的英挺背影,明白這無堅不摧、攻無不克的情愛,終會收服他們那顆驕傲、浪蕩的心。
至於眼前惟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愛情降臨!
眼看這三個攪局的黃鼠狼終於走了,但緊接著問題又來了。
在他懷著撒謊後的懺悔心情,洗心革面、日夜努力不懈的“重新做人”下,沁蘭的肚子仍遲遲沒有消息。
看來他得再努力加把勁了,否則她遲早會識破他的詭計,屆時,他恐怕又要自食惡果了。
主意既定,他帶著抹垂涎的笑容,迅速起身朝沁蘭閣走去。
今晚,他不讓她睡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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