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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蘿 -【娘子萬福】《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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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38:09
標題:
蒔蘿 -【娘子萬福】《全文完》
娘子萬福
作者:蒔蘿
身為一個穿越女,沒有親人可依靠沒關係,沒有原主的記憶幫忙也無所謂,
她憑著在現代學會的青草茶配方加上制冰方法賺進不少銀子,引來覬覦,
她雖會空手道,可惜寡不敵眾,還好有任楷這個好心的路人替她制伏壞人,
沒想到他會對空手道產生興趣,她成為他的師父,日日教他打拳,
並繼續往致富的夢想邁進,記取之前的教訓,開始發展低調的新生意,
研究起這個時代尚未出現的印刷術,印書給書齋賺得盆滿缽滿,
日子過得很順心,唯一令她意外的是她與他互相比試時,不小心吻了他,
結果這廝得寸進尺,找機會吻回來,且非得讓她負責,有這麼不要臉的嗎?
然而他總溫柔地說要照顧她,還做出各種體貼的舉動,讓她心動想答應,
但想到有個糾纏他的情敵得處理,又得知他有個家人逼著娶、如今失蹤的童養媳,
她氣得半死,若不是他準備與有名無實的媳婦兒和離,她才不會和他在一起,
誰知兩人還沒享受到愛情的甜蜜,她就被情敵派人綁了丟入河中,
儘管她僥倖逃脫,卻想起原主兒時曾是某個軍人的小妻子一事,
這下可好,她怪他已婚,殊不知自己也非單身,她該怎麼給他一個交代?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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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5-7 13:38:39
第一章 賣青草茶惹麻煩
有這麼悲慘的人嗎?
蘇暢兒躺在冷硬的木板床上,看著結滿蜘蛛網的茅草屋頂以及到處都是裂縫的黃泥牆壁,不斷無聲地問著自己。
她不過是在颱風天外出買點乾糧,怎麼就遇上這種狗血的事件啊?一年都中不到一次發票的她,竟然中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人生特別獎—— 穿越!
穿越啊,這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她記得自己走出家門準備到街角的便利商店買糧食,才剛要過馬路,對面正在興建的大樓工地鷹架突然解體,像骨牌一樣嘩啦啦地向下倒。
她嚇得往後退,一陣超級強風吹來,一根竹竿隨著狂風亂舞,直接砸中她的頭,讓她當場來個靈魂時空穿越……
看著破敗的屋頂,她難受得想哭,索性翻身來個眼不見為淨,可映入眼簾的是坑坑窪窪的潮濕泥地和一個掉了半邊門的破舊矮櫥櫃。
一道清風從門縫吹進屋內,將床底下夜壺的尿騷味吹了上來,混合著黴味彌漫在屋子裡,讓她胃裡一陣翻湧,噁心得想吐。
隨著時間流逝,陽光愈來愈毒辣,陣陣刺鼻的尿騷味熏得她無法無視這一切,繼續躺在床上。
蘇暢兒躺在這裡一動不動整整半天,卻依舊無法回到現代,只能認命地起身,把床底下那個尿壺拿出去倒掉,免得她被熏暈。
當她走出這殘破的屋子,只見院子一片空蕩,外頭景色荒涼,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似乎一整天也不會有人經過門前,她壓抑許久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決堤般流下,整個人蹲下來大哭。
蘇暢兒坐在地上哭了將近半個時辰,也沒有一個人探頭查看,大哭一場後的她冷靜下來,開始慢慢接受穿越的事情,在心中默默思考著,她究竟是穿到哪裡啊?她對原主一點記憶都沒有,連名字都不知道,這該怎麼辦才好?
此時,一名老婆子站在搖搖欲墜的竹籬笆前喊著,「萱丫頭,萱丫頭啊,你終於醒了,頭上的傷好多了嗎?」她身形枯瘦,滿臉褶子,一頭半白頭發,看起來卻很慈祥。
蘇暢兒卷著破爛的衣袖將眼角殘餘的眼淚擦乾,「阿婆,您找我?」
老婆子聽見蘇暢兒這麼喊她,眉頭忍不住皺了皺,「萱丫頭,你不認識阿好婆了嗎?」
呃,蘇暢兒愕然的看著眼前這位老婆子,從語氣中聽得出她跟原主很熟,因此蘇暢兒故意摸了摸頭頂上還腫著的傷口,順著她的話說,「阿婆,抱歉,我腦子受傷,醒來後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阿好婆震驚得瞪大一雙老眼,「你說什麼?你都不記得了?!」
「是啊,阿婆,我都不記得了,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蘇暢兒點頭,上前幾步,心酸地道:「一醒來就變這樣,所以我才會坐在那邊哭,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
「老天爺啊,怎麼會讓你這丫頭遇上這事啊!」阿好婆繞過竹籬笆,心疼地幫她把眼淚擦掉,「別哭,別哭,萱丫頭,天無絕人之路,不過是忘了以前的事情,也沒有什麼,日子還是要過,重新開始就好。」
蘇暢兒吸了吸鼻子點頭,「嗯,對了阿婆,請問您是哪位?還有我叫什麼名字?」
「唉,你這丫頭怎麼就這麼命苦呢……丫頭,我是你阿好婆,你叫江萱。」
「我叫江萱?」
「萱丫頭,自從你跟林嬤嬤搬到這裡,我就看著你長大,這幾年都是這麼叫你的。」
「阿好婆,我什麼都忘了,您能跟我講講這裡是哪裡,我又是怎麼受傷的嗎?」
「萱丫頭啊,我們這裡是大正國,岐州的黎陽縣石林鎮大林村,你八歲的時候跟著照顧你的林嬤嬤從鎮上搬到我們這大林村的……」
從阿好婆口中得知,江萱與林嬤嬤來到大林村後,在這裡住下,林嬤嬤靠著接繡活賺錢照顧她,一直到她十二歲時,林嬤嬤病死,之後她就自己一個人生活,到鎮上四處打零工。
上個月鎮上有人翻新屋子,急需大量人手,江萱在村人的介紹下也前去幫工,做沒幾天便被掉下來的瓦片砸到暈過去。
聽完阿好婆說的,蘇暢兒忽然有些印象,當時她已經穿越,只是不知為什麼一直無法睜開眼睛,也許是剛穿越無法適應江萱這身體,又或是江萱的身體傷得太重,她在醫館住了三天,一直遲遲不醒。
在這期間,她聽到那戶蓋房子的人家在討論要怎麼處置她,深怕她就此死了晦氣,跟醫館的人說要接她回去調養,沒想到是直接將她送回大林村,留下二兩銀子就不管她的死活,之後她又在江萱的屋子躺了兩天才清醒過來。
蘇暢兒揉了揉餓到已經沒力氣發出聲音的肚子,這樣算一算,她大概五天沒有進食了,難怪她餓得前胸貼後背。
看她好像已經恢復神智,阿好婆左右看了下,確定四下無人,偷偷摸摸地從衣袖裡掏出兩顆雞蛋塞到她手裡,小聲的說:「來,這裡有兩顆雞蛋,你趕緊拿去,別讓人看見了,等等煮來吃,頭上的傷才好得快。」
「阿好婆,謝謝您。」蘇暢兒確實餓得慌,也不跟阿好婆客氣,直接收下她手裡的雞蛋,並道:「等我有能力就還給您。」
「別跟阿好婆客氣,小心把雞蛋藏好,快進去,別讓人瞧見了。阿好婆先回去,你有什麼事情就到前面一點找阿好婆。」阿好婆指著前方她家的方向,之後邁著蹣跚的步伐走了。
看著手中的雞蛋,蘇暢兒心中滑過一絲暖流。在這個時代,雞蛋對於窮苦人家很珍貴,他們往往捨不得吃,都拿到街上賣錢,阿好婆肯定是瞞著家人偷偷給她雞蛋的,這個恩情她不會忘記。
蘇暢兒來到廚房想煮荷包蛋吃,卻發現家中連柴火也沒,真的是家徒四壁,想到要餓著肚子去撿柴火,她欲哭無淚,只能苦著臉先到附近去撿幾根,又費了大半天的工夫才把火生起。
既然都生火了,只煎荷包蛋太浪費,她到剛剛出去撿柴火時發現的溪邊提了桶水,改煮蛋花湯,好不容易把自己喂了個半飽,半停機狀態的腦袋方才開始慢慢復工。
蘇暢兒半靠在牆上曬太陽,仰頸愁眉不展地看著一望無際的藍天,思考著自己這個現代人,沒有一點古代的生活技能,也沒有銀兩,她該怎麼在這古國活下去?
銀兩……不對,她有銀兩,有那二兩銀子,當時送她回來的那戶人家下人把銀子丟到哪裡去了?
一想起此事,她馬上沖進屋子四處翻找,找了大半天,終於在床底下的一個凹洞裡找到銀子,想來是那戶人家隨手一扔,掉到了這裡。
這是她在古代的救命錢,絕對不能掉,現在開始她得好好想想要怎麼利用這二兩銀子發家致富。
她才這麼想,肚子就很不客氣的朝著她發出一記巨大的「咕嚕」聲,向她抗議有任何豪情壯志之前,必須先填飽肚子。
她扁扁嘴,摸摸乾癟的肚子,看來還是得先找吃的,只是……她空有銀子卻不認識路,也不知道要上哪裡買吃的,怎麼填飽肚子?
蘇暢兒將二兩銀子藏回床底下的凹洞裡,走出屋外,朝屋子後面那座山看了看。她記得書上寫的穿越女都會到山上去挖野菜填飽肚子,還會找藥草到藥房去賣,靠著女主光環,她們通常都能挖到人參跟靈芝,從此走向發家致富之路。好歹她也是穿越大隊的一員,應該會有這種女主光環吧?
她拿起丟在屋簷下的破爛竹簍子往後山走去,打算走穿越女們的路線,上山找野菜。只是她走了半天,雖然看到一堆植物,但沒有一樣她認得,更別說野菜了,這樣她要怎麼找東西填飽肚子啊?
蘇暢兒在後山繞了半天,沒有采到半株野菜,洩氣地坐在一顆大石頭上,雙手撐著粉頰,懊惱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嗚嗚,早知道自己會有穿越的一天,她大學時就不該讀會計,應該去讀農藝學系,起碼不會五穀不分,知道怎麼種田,還認識野菜,不至於餓死在這邊。
「這不是萱丫頭嗎!你怎麼坐在這裡發呆啊?」
一記爽朗的聲音由遠而近,當蘇暢兒轉頭時,一名穿著藍底大花布衣、身形壯碩的大媽已經朝她走來。她悄悄抹去眼角又不經意湧上的淚水,看著那名問話的大媽,「您是?」
「哎唷,你真的像阿好婆說的,醒來什麼都忘記了不成?竟然連我都不認識了。」莊大娘驚天動地的驚呼了聲,把停在樹梢上的鳥兒嚇得振翅高飛,造成不小騷動。
「請問您是……」
「我是你莊大娘啊!」莊大娘大聲的告知她,忽然像是想起什麼,驚恐地盯著她,質問道:「萱丫頭,你大中午的上山來做什麼?你該不會是因為沒了記憶想不開,想上山來找棵歪脖子樹吊死吧?」
蘇暢兒眼尾抽了抽,自己像是會想不開的人嗎?她抹去額角滴下的那滴冷汗,「莊大娘,我沒有那麼脆弱,我是要上山來找野菜,可是我看了半天……沒有一樣是我認識的……」
「什麼,你連野菜也不認得了?」莊大娘又是一陣誇張的大呼小叫,「你這樣子還不得餓死啊!」
蘇暢兒滿臉無辜的點頭。
莊大娘馬上拉起她,「沒事,不記得沒關係,大娘教你,你跟大娘一起上山采野菜,保你餓不死。」
「謝謝莊大娘。」
「謝什麼,大家都是鄉親。走,我們往裡頭走一點,那裡有許多像是蕨菜、婆婆丁、馬齒莧、馬蘭頭這些野菜,你一個人而已,一人飽,全家飽,不用擔心餓死,大娘等等告訴你怎麼煮。」
「謝謝大娘。」蘇暢兒偷瞄了莊大娘一眼,看來這個大林村的村民人都還不錯,很熱心。
蘇暢兒跟著莊大娘在後山上跑了一圈,莊大娘一邊采野菜,一邊向她介紹村子的住家分佈,還有山上幾條小徑分別是通往哪座山或村落,並不時撿拾著柴火,直到太陽逐漸西斜,莊大娘才領著她從另外一條山路下山。
跟莊大娘道謝後,蘇暢兒便順著莊大娘指著另一條小山路往自己的住處回去。她腳下不停地往前趕路,眼睛卻忍不住瞄了眼身後背的那捆柴火,還有竹簍子裡采到的野菜、幾根筍子、兩條地瓜。有了這些東西,她暫時不用擔心會餓死了。
就在一處山坳轉彎處,一陣夾帶著薄荷清香的涼風吹來,讓蘇暢兒忍不住停下腳步聞著這清涼又沁人心脾的清新氣息。她彎身撥了撥附近的草叢,果然發現了幾株薄荷。
這薄荷可是好東西,尤其是在炎炎夏日,將它當茶水泡來喝最好不過,不僅能消暑氣,更能提振精神。
蘇暢兒順手摘了一些薄荷葉,打算回去煮薄荷茶喝。
要是有蜂蜜,加一點進去就太完美了……咦,等等,旁邊竟然有鬼針草,再加上她方才摘的婆婆丁,也就是現代所稱的蒲公英,這些都是煮百草茶的材料。
奇怪,野菜都認不得的她怎麼會知道這些草藥,還知道那些是百草茶的材料?
她撓了撓眉宇,疑惑地看著薄荷,突然想起小時候因為爸媽都要上班,一到寒、暑假,爸媽就把她丟到鄉下外婆家的事。
外婆家隔壁住著一對喜歡爬山的老夫妻,他們開了一間青草店,專賣青草跟自己熬煮的青草茶,生意很好,尤其是夏天,他們手工熬煮的青草茶可是供不應求。
她小時候喜歡到處亂鑽,因此常跟著他們一起去爬山,幫他們一起熬煮青草茶。每次爬山時,那對老夫妻總會順手採摘草藥,所以她也跟著認得不少青草,甚至記下了各種青草茶的配方。
真想不到過了這麼多年,她竟然還記得這些配方。既然古代沒有飲料,她就多摘點回去,煮了當冷飲喝。
蘇暢兒撇了撇嘴,給他一記翻白死魚眼,輕蔑地「嗤」了聲,轉身處理自己的攤位還有那些被惡霸打破的東西。
由於方才她就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因此很快收拾完畢,把被打破的物品全掃到官道旁,挖了些土,放些枯枝掩埋,免得有人踩到受傷。
蘇暢兒推著獨輪車準備走人,看了眼那群被綁成粽子的惡霸,想到方才那一堆被他們摔破的杯子跟一口大缸,那可都是她做生意生財工具,被這一群人打破,不要點賠償怎麼成。
她見那三個看熱鬧的男人要走了,忙道:「等等!」
三人不解地看著突然叫住他們的蘇暢兒,只見她二話不說,蹲下身開始搜括這幾個混混身上的財產,不一會兒她手上就多了七、八個五顏六色的荷包。
她抖了抖手中的荷包,冷嗤了聲,「砸壞我的攤子不用賠嗎?本姑娘時間寶貴,陪你們練拳腳功夫,難道不用付鐘點費?」
鐘點費是什麼?任楷不懂,不過從她說的陪他們練拳腳功夫聽來,意思應該是要這群混混付打架的銀子的意思。
看她毫不客氣地拿走這些人的荷包,他心下不由得暗忖:究竟是誰打劫誰?
她沒有一點羞愧地將那些荷包全放進自己的錢袋子裡,冷睞了他們三人一眼,「銀子歸我,人歸你們,兩訖!」
兩訖,第一次聽到兩訖是這麼用的,任楷與兩名手下頓時無言,他們三人心裡同時間冒出一句—— 姑娘,銀貨兩訖不是這麼用的吧,你這分明就是打劫,還打劫得如此理直氣壯,真是第一次看到!
「這是你們的,冰多給了,不用客氣。」蘇暢兒將裝滿青草茶的水囊丟給他們,推著獨輪車走人。
他們三個愕然地看著逐漸消失在自己眼前的身影,最後任楷忍不住狂笑出聲,這姑娘實在有趣,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豪邁的姑娘。
「走了,既然‘銀貨兩訖’,咱們先把這些貨交到縣衙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38:58
第二章 官商勾結有陰謀
黎陽縣縣衙。
「任將軍,您先用茶,下官已經讓人前去請縣令過來了,請您稍等一下。」留著兩撇鬍子的錢師爺趕緊讓小廝送上香茗,在一旁陪任楷等高縣令過來。
任楷拿過香茗呷了口,無視一旁的錢師爺,透過杯沿眯眸望著門外已經暗下來的天色。
前往黎陽縣縣衙半途遇上的插曲,讓他們順道拖著一批地方混混過來,到這裡時已經傍晚接近天黑,比預定的時間慢了一個半時辰,這時高縣令早已回到後面的住處休息,不在縣衙裡辦公,等他過來恐怕還得等上一點時間。
「錢師爺,本將軍時間有限,你先下去將本將軍要的東西找出來,本將軍一個人在這裡等高縣令過來即可。」任楷睞了眼一旁戰戰兢兢,有些冒冷汗的錢師爺。
錢師爺點頭如搗蒜,「是的,是的,那下官就不叨擾任將軍了,下官先去處理您交辦的事情。」
任楷沉點下顎後擺擺手,示意錢師爺可以退下,他幽深的眸光落在已沉在杯底的茶葉渣子上。
他在軍中立了大功,皇帝赦免了他全家,並且下旨讓他的家人從蠻荒之地前往京城與他團聚,可從流放地回來的家屬名單中,他並沒有看到妻子江萱的名字,於是透過一番工夫找到了還住在慷州玉合縣的奶娘,想知道詳情。
他從自家奶娘的兒子揚森口中得知,當年他從軍後不久,在玉合縣擔任縣令的父親接到通知前往京城就職,而他的小妻子,五歲的童養媳江萱被祖母送回岐州黎陽縣老家,並未跟著親人們一起前往京城。
父親本以為可以就此飛黃騰達,開心地攜家帶口前往京城,想不到不到半年的時間便因頭頂上司犯罪,連帶著一同被抄家流放。
江萱一直住在黎陽縣的老宅,單獨一個戶籍,並未入任家戶籍,因此逃過被流放或賣身為僕的命運。
被抄家後,過了三年,風聲沒那麼緊了,奶娘曾經帶著揚森來到黎陽縣探望江萱,知道當年照顧她的林嬤嬤過世了,當時她只說要守在老宅附近為他祈福,堅持不跟奶娘一起到慷州,奶娘沒辦法,只好自己帶著揚森回慷州,獨留她孤苦伶仃地在黎陽縣生活,於是他向皇帝告假,前來黎陽縣處理他與江萱之間的事情。
對於十年沒有再謀面的小妻子,他心裡有愧疚卻沒有任何期待。這麼多年過去,朝廷曾經頒佈一些法令,只要丈夫五年毫無音訊,妻子便可以到縣衙申請和離,也許江萱早已到縣衙申請和離另外嫁人也不一定。
如若她已嫁人,他會給她一張和離書,再補給她一筆豐厚嫁妝;要是她沒有再嫁,他會負責照顧她一輩子,但就只是照顧而已,其它夫妻間的事情是不會有的;她若不願意就這樣過,他願意和離,同時給她一筆錢,不過不管是哪一種選擇,都要先找到她才能做出決定。
他不知曉江萱的住所確切位置,因此才會到縣府來查當年戶籍登記的資料,希望這一趟黎陽縣不會白跑。
錢師爺一退出用來招待貴賓的花廳,隨即喘了口大氣,舒緩緊張的情緒。這任將軍突然來到他們黎陽縣縣衙,把他嚇了一大跳,他還以為高縣令貪贓的事被發現,朝廷派任將軍來查抄,原來任將軍只是來找人。這事他得先去跟縣令透個口風,免得縣令露出什麼不利於自己的消息。
錢師爺卷著袖子擦了擦汗,趕緊往後面高縣令住的院子前去。
這時,換上官服的高縣令匆匆繞過垂花門,正要往花廳前去,見到他,立刻氣呼呼地斥責道:「錢師爺,你不在前頭陪著任將軍,往這後面來做什麼?要是得罪他,你我兩家百餘人都不夠死!」
任將軍可是結束他們大正國與大樑國長達十多年戰爭的大功臣,領軍直搗大樑國京城,一刀砍了大樑國皇帝的首級,直逼大樑國太子舉手投降,願意成為大正國的附屬國,現在任將軍可是皇帝面前的紅人,皇帝最委以重任,甚至稱任將軍為大正國守門人,他只是個小小的縣令,怎麼敢讓任將軍等?
「縣太爺,下官還不是要趕著來跟您通報,免得您說漏嘴了什麼。」
「怎麼,你知道這次任將軍到我們黎陽縣來的目的?」
「是的,任將軍這一次是私下離京,除了皇上,其它人都不知,他是來找一個人的。」
「找人?」
「是這樣的,當年任府的人……」錢師爺將稍早任楷要他找的東西告知高縣令。
「在什麼地方知道嗎?」
「只知道在石林鎮,當年任家的老宅早就被賣了,登記的戶長也都換了名字,因此任將軍才會到咱們縣衙來調查原始的登記資料。」
「石林鎮?」
「是的,盧老爺所住的那個石林鎮。」
高縣令擰著眉頭回憶,「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有點印象,當年盧旺在石林鎮低價買進的那座宅子,原屋主好像就是姓任……」
當年有不少人看中任家那宅子,價錢開得一個比一個高,盧旺為了買那座宅子,私下給了他不少好處。由於拍賣的價格不管多少都要繳回國庫,他撈不到好處,因此他睜一眼閉一眼,以低於市價五成的價格將宅子賣給盧旺。
錢師爺焦急地提醒高縣令,「什麼?縣太爺,這事您可不能讓任將軍知道,您與盧老爺兩人私下可是有不少合作,當年任家那老宅您賤價賣給盧老爺,這事要是被任將軍知道,難保他不會上報朝廷徹查您……」
高縣令聽完後,自己心裡也有主張了,壓低聲音小聲交代,「行了,我知道,這事我自有主張,你先讓人去查原始戶籍資料。」
他想了想又道:「盧旺今天剛好來縣城,就住在福臨客棧,你去把他給我暗中找來,不許聲張,我現在就去會會任將軍。」
高縣令來到花廳,約莫一個時辰後,承諾任楷一定會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出原始資料,讓任楷可以順利找到人。
他恭敬送走任楷,一面卷著衣袖擦拭著額頭上的熱汗,一面急匆匆地回到後面的住宅。
被偷偷請到府裡來的盧旺早已經不知道喝了幾盞茶,終於等到高縣令回來,一看到他馬上起身恭敬作揖,「高大人!」
「盧老弟,那邊坐,這裡是私宅,不用給老夫來這麼一套。我將你找來是有要事跟你說,你可得趕緊安排好,別露餡了。」高縣令做手勢示意他別起身。
盧旺滿臉疑惑,「大人,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高縣令接過下人送上來的香茗喝了一大口,認真地提醒道:「盧老弟啊,我跟你說,這事你可得上心,一不注意,你我可就沒好日子過了,別當老哥哥在嚇唬你。」
「大人,究竟是發生什麼事情了,您趕緊告訴我,我也好有防範。」
高縣令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問:「你知道我方才在前頭接見誰了嗎?」
「大人,您不說,小人怎麼會知道,您認識的達官貴人不少,小的可猜不出來。」
「是任楷,任將軍!」高縣令食指點著桌幾,小聲地告知,「他是秘密前來的,這事除了皇上還有你我之外,沒有人知道。」
「什麼,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任將軍?!他怎麼會突然來到我們黎陽縣,是有什麼重要事情嗎?」盧旺看著他凝重的神情,感覺到不尋常的氣息,「莫不是……這事與你我有關?」
「是的,任將軍這次到黎陽縣是來找他失蹤十年的妻子。」
「他妻子跟我們怎麼會有關係?」
「因為他妻子當年就住在你現在住的那座宅子裡。」
「他妻子當年住在我家?」盧旺懵了。
「我跟你說清楚了,當年你在石林鎮買下的老宅就是任將軍的祖宅,而他的妻子當年就住在裡頭。你知道的,現在這個新皇帝最恨的就是官商勾結、貪贓枉法的官員,要是任將軍追查當年的事情,發現我是收了你的好處才會將那座宅子賤賣給你,向朝廷舉發我,屆時恐怕會換我這縣令被流放三千里!」高縣令緊張的說著。
經高縣令這麼一提醒,盧旺似乎有一點印象,「他妻子……當年那老宅子裡住的是一個老嬤嬤跟一個大約七、八歲大的小姑娘,怎麼那麼小的小姑娘會是任將軍的媳婦兒?」
「錢師爺無意間聽到任將軍那兩個手下聊天,說那好像是童養媳,是任將軍入軍營前,家中老人逼著娶的。」高知府道:「要是你能主動把他的媳婦兒接來交給他,他可能就不會親自上石林鎮找人,你我的危機也就過了。」
盧旺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大人,當年我一接收那宅子,就讓下人將那兩人趕出府去了,現在我也不知道她們在哪裡啊!」
「什麼,你把人趕出去了?」
「大人,宅子都易主了,難不成我還得養著兩個不相關的人吃閒飯不成?」
「說的也是。」高縣令點了點頭,像是又想到什麼,趕緊提醒他,「其實趕出去也不要緊,現在我們知道任將軍是來找人的,只要我們幫任將軍找到人就是大功一件,而且不只是省得他麻煩,也省了我們的麻煩,這可是一件互利的事。」
「大人,您說的沒錯,只是這天下之大,您讓我上哪裡去找這個江萱?」盧旺傷腦筋的搓著手。
「不急,以人之常情看來,這女人搬家應該搬得不遠,肯定在附近幾個村落中,仔細找就能找到。」
盧旺思索了下,認同地點頭,「好像真是這麼一回事。成,我回去就讓下人們分頭到附近幾個村子找村長和裡正問問。」
「你動作要快,得趕在任將軍之前找到人。」
「我明日一早就回石林鎮,不過任將軍這裡,您可要拖上些時日。」
高縣令笑道:「行,這事我知道怎麼處理,明日就讓錢師爺給他幾筆假資料,拖他一段時間。」
盧旺從縣府出來後站在縣衙門前,神情凝重的望了眼上頭的牌匾。
候在外頭、跟著他數十年的林管事一看他這神情就知道有棘手的事情困擾著他,關心地問道:「老爺,是不是縣令大人給您出難題了?」
盧旺甩了下衣袖,有些頭疼地說:「可不是,竟然讓我去找一個失蹤已經七年的人,這讓我上哪裡找?這事還是得老林你多費心些。」
「找人?」
「你跟我一起上馬車,我路上跟你說。」盧旺指著在一旁候著的馬車。
林管事尾隨著他上了馬車,馬上問道:「老爺,您方才說的找人是怎麼一回事?」
「老林,當年買下石林鎮那座老宅子時,裡頭不是住著一個老嬤嬤和一個小姑娘嗎?當時我還讓你去趕走她們,這事你記得吧?」
林管事想了下,點頭。
「現在縣令要我找的就是當年住在宅子裡的那個叫江萱的小姑娘,找到就是大功一件。」
「找?」林管事一聽,愣了下後笑出聲,「老爺,您說找其它人,老奴可能還要傷一下腦筋,可找這江萱根本不需要費工夫。」
盧旺眼睛一亮,「你知道她人在哪裡?」
「老爺,您還記得不,上個月宅子裡不是改建一座院子,時間有些趕,因此從外頭請了不少臨時工來幫忙,有一名幫工的姑娘被瓦片砸到腦袋,那人就是江萱,她這幾年一直住在附近的村子,沒有搬遠。」
林管事這麼一說,盧旺有印象了,「是不是被砸得昏迷不醒的那個?」
「是的,老爺,您還讓老奴將這事處理好,留下二兩銀子在那姑娘床邊,只當打發掉了,免得壞了盧府的聲譽。」林管事繼續道:「聽說她後來醒了,喪失了記憶。」
「那個江萱現在住哪裡?」
「大林村,當年江萱跟那個嬤嬤搬到附近的大林村住下。」林管事將自己所知毫無保留全告知盧旺,「那嬤嬤據說搬到大林村沒幾年就過世了。」
「所以說,江萱現在喪失記憶,而照顧她的嬤嬤早就死了,所以沒有人知道江萱的過去……」盧旺虎口抵著下顎沉吟,狡猾的眸底劃過一抹算計的流光。
「除非江萱曾說出去,否則不會有人知道她的過去。」
盧旺突然大笑出聲,一迭聲說著,「好,好,好,這個好啊!」
蘇暢兒青草茶的生意太好,讓村子裡的一些人眼紅,幾次逼問她制冰的秘密未果後,竟然偷偷跟在她身後采草藥,結果不多時後山的草藥全被採光,連剛發芽不久、還沒長成的草藥也被拔得一乾二淨。
除此之外,官道上一整排賣青草茶的攤位幾乎都快排到縣城去了,演變成供多於求的局面,只要一有趕路的人經過,就有一群人沖上前賣青草茶,有利可圖的青草茶從原本的一杯兩文變成現在三杯一文。
而上次那要以三十兩強買她制冰技術的惡人被送官法辦後,陸陸續續還是有一些人上門威脅,逼她交出制冰秘法,雖然都被她打跑了,可這樣長久下去不是辦法,加上現在幾乎采不到草藥,她也不想冒著生命危險進深山采草藥,索性不賣青草茶了,把賺錢的機會留給別人,反正現在她稱得上是村子裡的小富婆。
蘇暢兒改到書齋接抄寫的工作回來做,其實抄寫的錢並不好賺,抄一本《三字經》才四十文錢,厚一點、字多一點的書價格則約八十文左右。
她會接這工作是因為不管是什麼書,在這裡都賣得特別貴,一本《三字經》得要一兩銀子,有關於大正國歷史、厚一點的書一本要二到三兩銀子,簡直是搶錢!另外她也想藉抄寫的機會,從書中瞭解大正國的風俗民情。
還好前世老爸特別見不得旁人字寫得醜,她小時候字特別醜,醜得老爸實在受不了,又擔心她日後真的寫了一手醜字,逼她學了好幾年書法,讓她練出一手好字,否則她還真的無法靠抄書吃飯。
到了昨天,她已抄好了十本《三字經》、一本《大正采風錄》,決定今兒個到市集上交抄寫的書,並買點生活用品回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39:28
第三章 隱約浮現的記憶
鎮上唯一的一間書齋裡頭不斷傳出朗笑聲,讓一些從書齋外經過的行人忍不住停下腳步看一下裡頭,是有什麼喜事嗎?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因為書齋的胖老闆陳掌櫃看到東西太高興了而已。他用胖胖的手指翻著蘇暢兒抄寫的《三字經》和《大正采風錄》,滿意得不得了,頻頻點頭稱讚,「小蘇,你這幾本書實在抄寫得太漂亮了,肯定能賣到更好的價錢。」
這麼字跡工整的一本《三字經》,可以賣到一兩半,那些有錢人家最喜歡買這一種一看品質就很好的東西。
「那我也沒見你漲價錢啊,陳掌櫃,多賺的銀子可是進了你的口袋,不是我的。」蘇暢兒手掌向上,跟他討要著抄書的工錢。
「看在你抄得這麼用心,字又寫得漂亮的分上,小蘇,一本我給你漲五文錢,這本《大正采風錄》算你八十五文錢,這可是我這裡最高價了。」陳掌櫃也不囉嗦,直接從裝銅板的盒子裡抓出一把,算了五百三十五文錢,用紅線串好交給她。
「謝嘍。」蘇暢兒眉開眼笑的從陳掌櫃胖胖的手中接過。
陳掌櫃笑著與她商量,「小蘇,接下來你想抄什麼書?最近我這裡《千字文》跟《弟子規》比較缺,你能否幫忙趕趕,一本我給你多加五文錢。」
她點頭,「成,我先各幫你抄個五本吧。」
「成、成,你大概多久能交給我?下次市集?」
「好。」蘇暢兒點頭。
「行,那要是有客人來問,我就跟他說下次市集再來。」陳掌櫃笑得合不攏嘴。
「陳掌櫃,既然你這邊的開蒙書賣得這麼好,怎麼不用印刷的?印刷不只快速,還可以大量生產,不會一天到晚缺書,也不用到處請人抄書,且量大了,雖然賣書的價格會降低,但買得起書的學子多了,你也能賣更多。」
「印刷?那是什麼東西?現在的書都一樣,一本本抄寫,而且因為要請人代抄,書的價錢一直下不來。」
「沒有印刷?」那她要是搞個印刷廠,不就賺翻了!
「小蘇,你把心思放在怎麼把這書抄好,賺更多銀子攢嫁妝上吧,別老提些聽不懂的事,免得人家覺得你怪怪的。」
「切!我可沒想嫁人。」她睞了陳掌櫃一眼,「算了不說這些,你給我一刀紙吧。」
「你又不學寫字,買紙幹麼?」
「我沒事畫點繡樣不成嗎?」蘇暢兒記得阿好婆說過她的孫子虎子曾經跟鎮上的木工師父學過幾年木工,可是師傅嫌他手藝不好,又常浪費材料刻一些木偶,就把他辭退了,他這會兒正在家裡沒事做。
阿好婆手上拿的那根拐杖就是虎子雕的,雕刻細緻,栩栩如生,那等手藝可是堪稱大師級,也不知那木工師父怎麼那麼沒眼光。現在她先把字寫出來,若虎子會雕,她就可以暗中搞個小型印刷廠,偷偷賺錢,不會再像制冰一樣馬上引起他人的注意。
現在就先買些紙回家寫圖樣,讓虎子刻看看吧。
「畫繡樣?那就不用太好的紙,我這裡有幾刀紙放在後面,可能屋頂漏水沒注意到,全淋濕了,皺了也沒法賣,就便宜賣你,你看如何?」
蘇暢兒皺眉,「沒法賣你還要賣我,你當我收破爛的啊!」
「不是,小蘇,當時我進那紙也是要本錢的,你就貼我一點,別讓我虧那麼多……」
蘇暢兒橫了陳掌櫃一眼,「貼你多少?」
「二十五文錢吧。」
「好你個陳掌櫃,我抄一本《三字經》才四十五文工錢,你一刀爛紙要賣我二十五文,你怎麼不去搶!十五文我就考慮買回去當擦手紙。」她沒好氣的瞪著陳掌櫃那圓胖的身材。
「十五文……這、這虧太多了……」
「陳掌櫃啊,你看看你這圓滾滾的一身福態,颳風時沒准還能趴在屋頂上鎮壓,免得屋頂被吹翻,你怎麼就不看看我這乾癟的瘦小身軀,風一吹就會倒,你不會有點同情心,少算我十文錢,讓我去街口吃碗餛飩面再買兩個包子。」
「好、好,十五文就十五文,你別跟我喊窮,再讓你那張嘴說下去,我都成了萬惡的黑心商人!」陳掌櫃受不了她,馬上同意她砍的價錢。
不一會兒,他從屋後提了一捆受潮的紙張出來,「就這些,你都拿去吧,還有這根摔斷的墨條一起送你了。」
「謝了陳掌櫃。」她將買的紙張跟要抄寫的書本放進身後背的竹簍子,轉身離開書齋。
「小蘇啊,記得,書抄好後馬上拿過來。」
「行,知道了。」蘇暢兒擺擺手後往街頭走去。
她先繞到雜貨鋪採買了些糖、鹽、米等,之後打算到市集買點肉回家,本想抄近路到市集,卻不知怎麼繞的,走到底出來看到的卻是一座青瓦白牆、古樸又氣派的宅子。
她歪著頭看著這大門上寫著「盧宅」的牌匾,怪了,不知怎麼的,這宅子她有些印象,感覺十分熟悉,她記得從這大門往右邊走有棵梧桐樹,那梧桐樹的後面有一個……狗洞……
她擰著眉頭順著高聳的灰色圍牆走著,果真見到一棵梧桐樹,樹後還有個被補上的狗洞。
這是江萱的記憶吧?可她怎麼會有這座宅子的記憶?而且她好像對這宅子很熟悉……
蘇暢兒抬眸看著這棵枝葉生長茂密旺盛的梧桐樹,一些模糊的影像不受控制地竄出腦海,而且每一個都跟這宅子有關。
那些畫面中,讓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埋在梨花樹下的小木匣,那些畫面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可是她可以肯定那小木匣對江萱十分重要。
她該不該將那小木匣挖出來啊?可是就算她想,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宅子是別人的,她怎麼進去挖?真搞不懂為何江萱會跟這座宅子扯上關係。
這突然竄出的片段記憶讓她頭痛,她用力拍了拍隱隱發疼的腦袋,猛甩了下頭,決定先到市集去一趟,再回去想想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把江萱很重視的那個木匣子挖出來。
蘇暢兒打算繞原路回到市集,從宅子大門前經過時,緊掩的紅色厚重大門「咿呀」一聲,由內被拉開。
三名男子從裡頭走了出來,其中為首的那名男子五官深邃,面容俊逸,神情嚴肅,挺拔的身形隱約散發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懾人威儀與矜貴氣息。
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偷瞄那個人,當她看清楚那男子的長相後,神情瞬間一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馬上轉頭邁開腳步,裝做沒看到。
那三名男子也在同一時間看到她,右邊的威虎指著那個腳步急促的背影道:「爺,是那位賣青草茶的強悍姑娘!」
任楷明亮的瞳眸迸出精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加速離去的背影,「攔下她,我有事找她。」他一直對於那天她施展的那套拳腳功夫很感興趣,那很適合沒有武功的人用來防身,可以教給軍中的弟兄,增進近身搏鬥時的能力。
這次他來到石林鎮,本就打算順便找這位姑娘,想請她傳授那套拳法,只是那位姑娘已經不在官道邊賣青草茶了,讓他挺失望的,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她,自然得將人攔下。
「是。」威虎追了上去
忽地,蘇暢兒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擋住她的去路,她擰著眉頭抬眸看著來人,「這位壯士,你沒聽過有句話叫好狗不擋道嗎,你擋著我的去路做什麼?」
威虎眼角猛地一抽,抱拳說出自己的來意,「姑娘,請別誤會,是這樣的,我們主子有事情找你,想請你過去詳談。」
她回過頭睞了眼街尾那兩個頎長的身影,「我不認識你主子,沒什麼好談的。」
「姑娘,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沒空。」她直接越過威虎。
「姑娘,你放心,我家主子沒有惡意,他是有事情請教你。」威虎索性往路中間一站,讓她無法通過。
「請教也沒空,快讓開!」
「姑娘—— 」
被人家這樣攔路,她火氣上來了,怒喝道:「都說沒空了,你是聽不懂啊,我不管你主子有什麼事情,我現在就是沒空,真有事要找我,叫他預約!」
好兇悍的姑娘,威虎怔了下,客氣地詢問,「那……不知姑娘今日何時有空?」
「囉不囉嗦啊,你不知道市集快結束了嗎?豬肉攤已經在減價叫賣,我趕著去買肉,你一直攔著我,是想害我買不到便宜的豬肉嗎?」這幾個男人是怎麼樣啊,她又不認識他們,一直攔著她做什麼。
威虎滿臉黑線,愕然地看著氣呼呼地瞪著她的蘇暢兒,「買豬肉……」他們主子的邀請竟然敵不過一塊豬肉?!
在街尾的任楷跟威豹的反應跟威虎一樣,滿臉黑線。
任楷扭了扭頸子,用力深吸口氣,消化下那份愕然,朝蘇暢兒走去,睞了一旁的威虎一眼,「威虎,去豬肉攤買豬肉回來給這位……青草茶姑娘……」
「是。」買豬肉?他好歹是將軍身邊的威猛大將,竟然要被發派到豬肉攤買豬肉,威虎有種淚流滿面的感覺。
蘇暢兒連忙道:「等等,記得還要買豬板油!」
威虎翻了翻白眼後消失在她眼前。
任楷問道:「姑娘,在下任楷,不知道現下你是否有時間了?」
她靠在巷子旁的牆邊,雙臂抱胸,凶巴巴地瞪著他,一副女漢子的模樣,「說吧,有什麼事情找我?你要是要跟我分贓,分贓有效期限為七天,你已經過了時效期限。」
任楷自然知道她說的是她搜括走的那些荷包,淺笑搖頭,「姑娘放心,在下沒興趣跟你一起分贓。」分贓?他堂堂一個將軍跟個姑娘一起分從惡霸手中奪來的幾兩銀子,這事傳出去他還要不要臉!
「那好說,你找我什麼事情?」
「找個茶肆坐下來談吧。」
她搖頭,「不了,我想你找我的事情應該不是很重要,就在這裡說吧,反正這條巷子沒什麼人經過,去茶肆就不用了,浪費時間。」
任楷從沒遇見過這麼一個大剌剌、個性爽朗且毫不在乎他人眼光的姑娘,雖然有些不能適應,不過他欣賞。他笑道:「在下想請教你那天對付那群惡霸所施展的拳腳功夫師承何處?」
原來他是要找問她的防身術跟空手道是在哪裡學的,還以為是要來分贓,剛剛被攔下嚇了她一跳。她答道:「到處學,加上自己融會貫通。」總不能說未來跟教練學的吧。
任楷擺明瞭不信,嗤笑了聲,提醒她,「青草茶姑娘……我們都是習武之人,你這麼說,你想在下會相信嗎?」
她撇撇嘴,「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我可管不著。要是你自小就獨自一人生活,無依無靠,我就不相信你不會到處學點拳腳功夫來防身。」
他點頭認同,「說的也是。」
原來她無依無靠,難怪她有時看起來像個刺蝟一樣防衛著任何人,任楷不由自主地對她產生出一抹同情與心疼。
「沒事了,那我可以走了?」她看到有人提著半扇帶著豬腳的後腿肉跟一大塊豬板油走來。
「等等,青草—— 」
「蘇,我姓蘇,叫蘇暢兒,要嘛你叫我蘇姑娘或者小蘇,別叫我青草茶,我沒那麼廉價。」她實在受不了這三個主僕老是叫她青草茶,索性把自己名字告訴他,免得日後哪一天真被人叫青草茶給叫住了,想改都沒法改。
「蘇姑娘,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說吧。」她向前接過威虎手中的豬肉,心下驚呼了聲,乖乖,這大半扇豬肉她一個人怎麼吃得完!
雖然驚詫,她還是將豬肉放進竹簍子裡,要掏錢給威虎,他卻擺擺手無聲拒絕。
「在下希望你能教在下那套拳腳功夫。」任楷乾脆直接將自己的目的說出。
她停下動作,奇怪的看著他,「你有病嗎?自己有功夫還跟我學那種基本的防身術幹麼?」
「還請蘇姑娘不要拒絕在下。」
「我就是要拒絕,這位大爺,你是吃飽撐著來戲弄我當消遣是吧!你自己一身功夫了得,還需要我教?」她拉下臉瞪他,毫不客氣地拒絕,背起竹簍子走人。
任楷愕然的看著她怒氣衝衝地離去的背影,滿臉不解,「蘇姑娘……她怎麼了?」
威虎撓撓眉宇,尷尬地小聲回答他的問題,「爺,蘇姑娘可能誤會您跟那些喜愛用招數戲弄姑娘,不學無術的紈褲公子哥一樣……」
「我是誠心想請她—— 」
「爺,您長年在軍中,因此並不清楚,那些紈褲公子哥常用這個招數來結識姑娘。」威豹跟著解釋。
「爺,真的不能怪蘇姑娘這麼想,您自己一身好武藝,卻要跟她學那三腳貓的拳腳功夫,著實怪異,而且爺,您並未將您同她學那套拳腳功夫的目的告知她,所以不能怪她誤會您動機不良。」
任楷那對氣宇軒昂的劍眉打了個大結,沉思了會之後道:「看來誤會大了,她應該住在這鎮上或附近村子。威豹,你跟上她,別讓她發現,先知道她的住處,日後我再上門澄清誤會。威虎,你跟我先去處理其它事情。」說完,他便往巷子另一頭走去。
一回到家,蘇暢兒立刻將那半扇豬肉還有豬板油先各切出兩條五指寬度,打算一會到阿好婆家找虎子幫她刻字時,當成伴手禮送他。
要是虎子的雕工不錯,可以達到她的要求,那她打算先偷偷做一間印刷小作坊,這小作坊屆時肯定會有很多雕版,她這個破茅屋恐怕放不下,得再蓋間小倉庫來放雕版才行。
賣青草茶時,她本就打算等秋天時青草茶生意淡了,找人將住的這間破茅屋給整修一番,現在青草茶不賣了,又還沒開始秋收,乾脆先找人整修屋子,順便加蓋間小屋。
莊大娘的丈夫在鎮上幫人蓋房子,前些天聽說工程已經完成,現在手上沒什麼活計,不如她順便拿兩條豬肉去拜訪,問問她丈夫願不願意接她這個小工程?
蘇暢兒將豬板油切小塊,放到油鍋裡用小火榨油,蓋上蓋子,打算先去找虎子跟莊大娘,把事情辦好。
她要出門前,特地丟了塊硝石到水桶裡,再將放著豬肉的缽放進去保持低溫,要不,這連狗都只願趴在陰涼處吐著長舌頭,不願到路上溜達的炙熱天氣,不用等到晚上,這生豬肉很快就會有異味。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阿好婆一看到那塊豬肉跟豬板油,笑得合不攏嘴,一對老眼眯成一條線,三令五申命虎子一定要將蘇暢兒交辦的事情做好。
而莊大娘看到那兩條豬肉,嘴角更是咧到耳後根去,直接把蘇暢兒家的小工程承包了,讓她丈夫晚點過來算材料,明天就到鎮上採買。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石林鎮上。
一間客人不是很多的茶肆二樓雅間,任楷靠窗而坐,一面呷著香茗,一面等著消息。
幾天前,他順著錢師爺給他的名單來到石林鎮盧宅,與盧旺詳談一番,從他口中得知,當年他買下這座宅子,前來點交宅子時,大門上掛的牌匾確實是任宅。
當時盧旺並未讓人將那牌匾燒了,而是讓下人放到倉庫去,時間一久,盧旺也忘了,直到他找來,才想起來那塊牌匾,並讓人到倉庫將牌匾抬出來給他鑒定,他這才確定現在的盧宅就是當年的老宅。
當他向盧旺打探江萱的下落時,盧旺給他的答案讓他有一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
盧旺告知任楷,當年他前來接收老宅時,裡頭住著一對主僕,那小姑娘就叫江萱,因為這對主僕沒有地方去,他一時心軟,便讓江萱跟照顧她的嬤嬤繼續住下,直到那個嬤嬤過世,他看江萱一個小姑娘孤苦伶仃,又在同一個宅子生活多年,一時心善,便收養了江萱,且為了讓江萱告別過去,替她改名為盧蕭蕭,是盧家的大小姐。
這本該是一件好消息,可這一切看似正常的說詞,卻有很多地方巧合得讓任楷不得不起疑心,於是他有意無意地試探了下盧旺及盧蕭蕭,發現他們兩人的說詞有許多漏洞,尤其是盧蕭蕭,拿不出他上戰場前送給她的那塊玉佩,更說不出其中的故事。
從盧旺及盧蕭蕭對他的恭敬態度來看,這讓他不得不懷疑盧蕭蕭的真實身分,他們恐怕早已知曉他將軍的身分,還知道江萱去處,這才設局讓盧蕭蕭假冒江萱。因此他答應盧旺,在盧蕭蕭於他所提的三種婚姻結果做出選擇之前,暫時在盧家住下,同時讓手下暗中調查盧家的一切。
門外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敲門聲音後,威豹已進入雅間,「爺。」
「有查到什麼線索嗎?」任楷指了下桌案上那個空茶杯、茶葉,與冒著白煙的陶壺,示意他自己泡杯茶來喝。
「爺,果然如您所懷疑的,盧蕭蕭並不是少夫人,她確實是盧旺的親生嫡女,當年盧旺以低價買下任家老宅,在這裡住了四年後,舉家搬到黎陽縣,這裡就交由下人打理,只有每年夏天會到石林鎮小住約一個月左右。
「盧旺的兒子盧勁兩個月前騎馬摔斷腿,聽了大夫的建議到鄉下休養,盧旺才大興土木的將石林鎮這老宅整修一番,方便兒子出入。本以為是他兒子盧勁要入住,沒想到盧勁沒下鄉休養,反而是盧蕭蕭下鄉假冒少夫人的身分。」威豹一面泡著茶,一面將方才得到的消息全告知他。
聽完威豹所稟告的,任楷兩指夾著杯蓋敲著茶盞杯沿,一雙宛若黑玉的明亮瞳眸迸出精光,嘴角扯出一抹涼颼颼的冷笑,「很好,既然有人把本將軍當傻子,那本將軍就陪他們好好玩一回!」
威豹坐到下首的位子,吹著茶杯中冉冉上升的白煙,問道:「爺,您打算怎麼陪這對居心不良的父女玩?」
他的黑沉眸子射出一道陰鷙的冷冽寒芒,「不急,先交代下去,讓我們的人好好查一查這黎陽縣縣令跟盧旺的‘友好關係’,本將軍絕對會讓他們兩個後悔誤交損友!」說完,他將茶水已空的茶盞放到桌案上,並問:「江萱呢?有她的消息嗎?」
「我們的人暗中查訪,因為時間有些久了,加上盧宅附近老一輩的鄰居幾乎死光了,剩下年輕些的都是這幾年從別處搬來的,對少夫人沒有印象,想查出少夫人的下落恐怕還需要一點時間。」
「讓我們的人擴大到附近的村子打探,她一個姑娘家生活清苦,不可能離石林鎮太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39:54
第四章 意外之吻動心弦
蘇暢兒十分滿意目前的狀況,茅屋改建的工程很快,大約花了十天左右就改建得差不多,只剩下圍牆的收尾工作,而虎子手中所雕刻的雕版也已經完成,這樣她沒多久就可以實行她的計畫,開一間印刷小作坊做雕版印刷了。
她本來想做活字印刷,可是目前她只打算印三本開蒙書,不想搞那麼大的工程,要是銷量不錯,日後要擴大營業時再做活字印刷就好。
她在雕板上刷上墨,並蓋上一張白紙,打算測試《三字經》印出來的效果。過了一會兒,她將紙拿起,一看,效果果然不錯,字體十分清晰,也沒有任何刻錯的地方,決定之後讓虎子把《百家姓》、《千字文》等書也刻一刻。
就在她滿意地繼續印後面幾頁時,任楷忽然出現在她家院子裡。
圍牆還沒弄好,任何人都可以隨便進到她家,讓她想裝做不在家也沒辦法。蘇暢兒生氣地放下手中的紙張,將雕板收起,拉開門擋在門口,雙臂抱胸,語氣兇惡地質問他,「你為什麼會知道我住這裡?況且我不是說過了,我不會答應你,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任楷冷然地掃了她一眼,手只是輕輕一推,她整個人便往一旁移了幾步,他則逕自走進她家。
一進到屋內,任楷就被桌上的那張墨漬還未幹透的的紙吸引,只見上頭字體十分工整,不像是寫出來的。
他拿過其中一張研究,「這不是手抄的,你是用什麼方法弄出來的?」
她扯回他手中的那張紙,叫道:「關你什麼事,我可沒有請你進來!」
早已經習慣她的惡聲惡氣,任楷也不惱,不用她招呼,直接為自己倒了杯冰鎮的青草茶,喝了口後,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盯著她,「蘇姑娘,在下是真心實意想向你學習那套奇特的拳腳功夫,今天我實話跟你說了吧,在下手下有一些當兵的兄弟,想跟你學習這套拳腳功夫正是為了軍中的弟兄。
「軍中的士兵並不是每一位都有功夫,我想將你這套拳法教給他們,戰爭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兩軍交戰,一旦手中的武器被奪,失去了防身的武器,那條命很快也會交付到敵方手中。學會你那套拳腳功夫,若運用得當,懂得近身搏鬥,在戰場上便能為自己多爭取一分活命的機會,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
難怪她老是從他身上感覺得一股肅殺之氣,原來他是軍人啊……至於教導,她學空手道六、七年了,教些簡單的技巧應該不成問題。
蘇暢兒沉思片刻,而後定定地看著他,「要我教你空手道跟防身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條件。」
「請說。」一聽到她鬆口答應,任楷整個心松了下來。
「我那天看到你從盧宅出來,你是去那裡做客還是住在那裡?」
「暫住。」
她眼睛一亮,「這麼說,你可以在盧宅自由走動?」
他挑眉,「在盧府裡,我至今沒有被攔下過。」
她沉點了下頭,眯起眼睛,食指撓著眉宇,緩緩開口,「盧宅裡……靠東南方有一個小院子,那院子很好認,它的圍牆上有梨花造型的窗子。
「那院子裡頭種了片梨樹林,當中有一顆這麼大的石頭。」她不忘比了下大小,「上頭刻著‘梨雨’兩個字,旁邊的梨樹下頭埋了一個木匣子,你將那木匣子取來給我,我就答應將我所學的空手道和防身術全部教你。」
她與江萱的身子愈是契合,晚上就愈常夢到梨花樹下的那個木匣子,想來那東西對江萱來說一定十分貴重。江萱都把身子讓給她了,她總得替江萱做點什麼事,免得江萱死不瞑目,她說什麼也要將那木匣拿回來才成。
任楷有些詫異,「你怎麼會這麼清楚盧府裡的格局?」
她深吸口氣,揉揉因用力回想而有些發疼的太陽穴,「這不是你該知道的。放心,那木匣子不是盧府裡任何一個人的,而是一個姑娘怕掉了,將那木匣子埋在那裡,離開時忘了帶走,心心念念要取回的東西。」
「原來是這樣,成。」
「你何時把東西交到我手中,就何時開始學我那套防身功夫。」
「沒問題,那我先走了。」
「慢走,不送。」快走吧,她還趕著賺錢呢。
任楷神情有些凝重的走出去,在一旁候著的威虎、威豹向前,異口同聲地關心道「爺,是不是蘇姑娘給您出了什麼難題?」
「沒事,不過就是挖個東西,只是那東西在盧蕭蕭的院子裡,得動點腦筋才能拿到,我已經有辦法了。」任楷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蘇暢兒住的屋子,「我只是對蘇姑娘清楚老宅的格局感到疑惑……」
威豹說道:「爺,屬下這幾天曾與那些來幫蘇姑娘整修屋子的村人聊過天,據村人說,前幾個月盧宅重新整修時,她曾經去幫忙,直到受傷被送到醫館才沒繼續,所以蘇姑娘清楚盧宅的格局並不奇怪。」
任楷眯起黑眸有些迷惑地看著蘇暢兒的屋子,搖頭,「不,我直覺她清楚老宅的格局與她去老宅幫忙這事無關,我懷疑她……」有可能是江萱……
他們兩人一頭霧水的看著話講到一半的任楷。
任楷對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感到莫名其妙與可笑,蘇暢兒不可能是江萱,她要是江萱,一聽到他的名字早該認出他了,哪有可能每天跟他叫囂。他記得奶娘提過,江萱性子十分溫婉,絕不可能是蘇暢兒這靠著柔弱外表欺騙世人的女漢子!
蘇暢兒驚喜地看著手中的木匣,果然和記憶裡的木匣長得一模一樣。
任楷問道:「如何,現在你能教我們那套功夫了吧?」
她瞄了眼木匣上頭沾滿泥土的綁繩,完全沒有被拆開過的跡象,心下對任楷的印象好了不少,覺得他是個真正的正人君子,畢竟一般人很可能會打開來看看裡頭的東西。
「你們先到後山那棵松樹下等我,那裡平常不會有村人過去,比較不會引人注目,我把東西放好後就過去找你們。」
「成,我們就到那裡等你。」
蘇暢兒拿過剪子將繩子剪斷,把木匣打開,看到那塊依舊靜靜地躺在木匣子中的溫潤玉佩,竟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想來這是江萱的情緒吧。為何她會對這玉佩這般執著呢?
看了玉佩半天,蘇暢兒想不出原因,決定放棄,畢竟她只繼承了江萱的身子,並沒有繼承她的記憶,因此無法探究出其中的原因,只能先將這玉佩收好,以告慰江萱的在天之靈。
深吸口氣緩和心頭那份酸楚,她挖開一塊整修後特地留下來、底下是空心的地磚,將玉佩放進木匣,再把它藏進去。
之後她將一頭長髮綁成兩條辮子,換了套水色俐落褲裝,提了壺水還有一把綳頭往後山前去。
就在任楷三人疑惑著蘇暢兒為何還未到的時候,她已經出現了。
蘇暢兒放下手中的水壺,走到松樹下前面那塊較平坦的地方,「我知道你們平日很忙,因此我也不跟你們講解這門武術的哲理,直接示範基礎技法。這套技法就是要善用最犀利的地方攻擊,以指、掌、肘、膝技法快狠准地出招,搭配腿擊技術。你們有功夫底子,學起來應該很快。」說著,她打出一套姿勢淩厲的空手道技法。
三人無不睜大眼睛,仔細地將她施展的技法全記進腦子裡。
許是天氣熱,加上許久未曾這樣認真地打上一套拳,這一套拳法下來,蘇暢兒汗流浹背。
她提起松樹下的水壺給自己倒杯水,「你們看清楚了嗎?看清楚就演練一次給我看,確定沒問題,我再教你們另一套防身術。」
他們各自演練一遍,看得蘇暢兒嘴角直抽。什麼叫功夫?人家這才叫功夫!他們只看一遍就掌握精髓,並且打得虎虎生風,比她這學了六、七年空手道的人還厲害,那出手根本可她忍不住抱怨,「你們在玩我嗎?你們這一身功夫哪裡需要來跟我學啊!」
「在下不是說了,學了之後是要教給其他沒有學過功夫的士兵們。」任楷收拳。
「那你們慢慢練習,明天我再教你們防身術。」
他皺眉,「今天一起教了吧。」
「不成,我還要到山上挖株梨花樹回去種。」
「威虎、威豹,你們兩個去幫蘇姑娘挖株梨花樹回來。蘇姑娘,麻煩你繼續教我防身術。」
有免費的苦力不用是笨蛋,她趕緊將手中的鋤頭交給威虎,「麻煩了啊,挖棵大一點的,這樣說不定明年我就有梨子可以吃。」
威虎與威豹互看一眼,敢情這蘇姑娘是將他們當成苦力!可主子都這樣下令了,他們還能拒絕嗎?
「知道了。」威虎接過鋤頭跟威豹兩人往山上走去。
蘇暢兒休息了下,站起身開始解說,「防身術是在自己受到攻擊時所能採取的自我防衛策略與技術……你不要使用內力,作勢攻擊我,我們實地演練,不管你從哪個角度來都可以。」
「你是姑娘,這樣一一」
「你到底要不要學?叫你攻擊就攻擊,你婆婆媽媽的像不像男人!」
任楷嘴角劇烈抽搐了下,她竟然又說他不是男人!既然如此,他也不跟她客氣了,出手便直撲過去。
她微蹲,在他撲向她的同時倏地站起,直接撞擊他的下顎,而後膝蓋一抬,往他腹部踢去,趁他彎身抱著腹部時,手肘用力往他背部一擊,然後抬高腳將他整個人踩在地上,令他看起來十分狼狽。
「如何?」她收回腳。
任楷一等蘇暢兒鬆開便馬上翻身躍起。堂堂的將軍竟被一個小姑娘一腳踩在地上,雖說是在學習,但還是挺傷男人自尊心的,要是被自己手下看到這一幕,他還有何顏面?
不過這招果然厲害!他稱讚道:「不錯,其他招式再來!」
「成,換你抓住我的手腕。」
既然蘇暢兒不忌諱男女授受不親,他也不忸怩,繼續當只惡狼撲向她。
招式一來一回,一下子他就清楚了她所使的防身術,這套防身術可以說是融合了各門派的武學精華,招招妙用無窮。
「注意了……」她一個旋身打算給他來個側踢,卻沒注意到腳下的石頭,一腳踩在上面,重心不穩地往一旁倒去,「啊!」
情急之下,任楷來不及多想,在蘇暢兒往後仰倒時伸手抱住她,將她護在自己懷中,在兩人撞擊地面的一瞬間,把她用力向上一翻,兩人雙雙跌倒在地,她整個人壓在他身上。
唇上傳來柔軟水嫩的觸感,這感覺不對,她驚慌地睜開眼,一看,對上的是任楷那雙深邃的眼瞳,頓時嚇傻了,瞪大水眸不敢置信地看著在她眼前過分放大的任楷,她竟然與他兩人四目相對、雙唇緊貼。
天啊,他們……他們在做什麼?!
陣陣熱氣往腦門直沖,她瞪著與她柔軟嫩唇緊貼的任楷。
他們怎麼會發生這種失誤?!
任指也瞠大眼,完全沒有意料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在他身上,方才落地的刹那,一股清新的馨香襲入他的鼻,水嫩如花瓣般的觸感貼上唇畔,他根本來不及細細品味,便被這一切震撼得說不出話來,猶遭九天轟雷劈到。
兩人都因眼前親密的這一幕嚇傻了,就這麼保持著兩唇相碰的姿勢對望著。
陽光從樹蔭傾泄而下,印在滿是樹葉的地上,周遭一片寂靜,時間在這一刻彷佛靜止了,氣氛變得有些渾沌與曖昧。
「不知道這株梨花樹……」
直到後方樹林裡傳來傳來隱隱約約的人聲,蘇暢兒才回神,驚呼了聲,「啊!」她火速與他分開,慌亂的翻身站起,胡亂的檫著還沾染著他氣息的唇,心下懊悔萬分,在落地的前一刹那,她驚恐地緊閉眼睛,並未看清楚撞擊地面時發生的事情,沒想到才一秒鐘的時間,他們就意外地吻在一起。
「那個、那個當作沒事發生,你不許在外面胡說,我、我、我先回去了,你讓他們把梨花樹跟鋤頭放在圍牆邊就好,我自己會處理。」
說完,她像是後面有魔鬼在追她一樣,沒命似的匆忙跑下山。
看著蘇暢兒消失在樹林裡的水色身影,任楷下意識的撫摸著唇畔,原來那來不及品味的水嫩觸感竟如此甜美,令人回味……
一大清早,蘇暢兒搭著牛車前往石林鎮。今天除了要拿她印製好的印刷書到書齋之外,她還要採購些東西,讓屋子看起來溫馨點,不然那空蕩蕩的屋子看起來一點家的感覺都沒有,她連待都不想待。
適逢趕集,時間雖還早,但整條街上已經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小販敞開了嗓子卯足勁兒地吆喝著,想將貨物早點賣完。沒法子,大熱天的大家都趕早,免得晚了,走在路上被太陽烤著根本是活受罪。
因為今日有市集,書齋的陳掌櫃一大早就提前開了店門,看到蘇暢兒,他馬上熱絡地向前,「小蘇,你今天是來交抄寫的書吧?好多客人都急著要書呢,你今天帶來幾本?快拿給我看看。」
「我今天不是來交抄寫的書,而是我這裡有別的書要給你。」她將放在竹簍子裡的印刷的《三字經》拿出來讓陳掌櫃瞧,「這是印刷書,不同於抄寫的,你看看。」
「印刷書是什麼東西?」陳掌櫃眉尾微挑,好奇地接過她遞來的印刷書。
「這種印刷書品質絕對不亞於手抄書,且字跡工整,重點是它可以大量印製,還很便宜,你參考一下。」
陳掌櫃眯著老眸仔細翻閱,愈翻愈驚喜,「小蘇,你說這書可以印製,是可以一次印很多本的意思嗎?」
蘇暢兒點頭,「嗯哼,如字面意思。」
「太好了,這字這麼工整,實在是太漂亮了,連墨漬顔色都一樣,不像手抄本一會兒深,一會兒淺,有時工整,有時潦草,品質不固定。」陳掌櫃連連讚歎。
「如何,有興趣嗎?」
「有,當然有興趣,你這一本《三字經》要賣多少?」
「一樣價格,四十五文。」
「什麼,一樣價格?」陳掌櫃驚呼,「你不是說可以大量製作嗎?價錢怎麼開得跟手抄書一樣!」
「陳掌櫃,我要這價錢不過分,我要給人工錢、開版模和製作成冊,這些都要本錢,不然你替我出本錢啊!我雖然給你開這價錢,可是你可以以量制價。」
「以量制價?」
「是啊,你大量採購,貨源充足,賣得便宜些,大家都會來跟你買,且一些買不起書的清寒子弟也能買到書,這樣你不是能賺更多?」
「你說的不無道理,不過小蘇啊,這裡只是個小鎮,學子有限啊……」陳掌櫃開始哭窮,「這裡要是縣城,你開這價錢我是沒問題,可我若要一口氣跟你進許多書,也要一筆銀子,賣得好不好還是個問題,你好歹要讓我賺一些吧!」
她單手撐著下顎,支在櫃檯上,「要不,這樣吧,這《三字經》你要是一次跟我進一百本,我就一本賣你二十五文錢,這樣夠意思了吧」」
「一百本?小蘇,你是要讓我賣到天荒地老啊!」
蘇暢兒不以為意,「你不會在門口貼個紅紙,上頭寫著哪幾本書正在大拍賣,限量多少本,一本只需要多少銀子,賣完就沒,這樣大家看到自然會走進來買。」
「這法子好像不錯……」
「陳掌櫃啊,你想想,平日來買開蒙書的,撇開那些有錢人家不說,是不是通常拿了《三字經》也會順便詢問《千字文》的價格,但是通常都問了問就把《千字文》放下。」「是這樣沒錯,鄉下人家哪有銀兩可以一口氣買上兩本書。」
「所以說,你是不是久久才能又再賣上一本《千字文》或是其他開蒙書?」
「通常買了《三字經》的人家,最快也要半年、八個月才會來買《千字文》等書。」
她笑嘻嘻地道:「所以啊,要是你大量進書,壓低價格,買的人是不是就多了,相對的你賺得也多了。」
「是這樣沒錯。」
「你甚至可以搭配促銷活動,例如《三字經》跟《千字文》,你原本一本賣一兩銀子,現在可以便宜一些,一本賣七百文,如此就已經很吸引人了,如果兩本一起買,就再便宜一百文,只要」兩三百文。人都是貪小便宜的,有撿便宜的機會,往往想都不會多想,一次就帶兩本走的,每一本利潤雖然沒有以前多,但是銷量大,賣愈多你賺愈多,你不這麼認為嗎?」
陳掌櫃點頭,「你說的有理,不過總得先拿幾本賣賣看吧。」
「好,我先給你各十本開蒙書,要是客人反應好,你再多下訂單。」她自竹萎子裡各拿出十本開蒙書,「就算你一本二十八文。」
陳掌櫃拿過算盤打得劈啪響,胖胖的手指掐了掐算著數,「成,就二十八文。」
結完帳,從書齋出來,蘇暢兒掂了掂背後的竹簍子,看了一下街上的人潮,打算搭馬車前往黎陽縣城,去把剩下的書籍給賣了。
她忽略了一點,石林鎮跟附近城鎮讀書的人有限,陳掌櫃這裡吃不下這麼大量的書,只有到人潮多的熱鬧地方,這印刷書才會有銷量,至於採購傢俱的事就只能等下次了。
蘇暢兒穿越人潮前往驛站,突然看到有人在吹糖,她眼睛一亮,好奇地走過去瞧著老闆那神乎其技的吹糖技術。
別說她來了幾次都沒見到吹糖人,在現代時,這種吹糖人也很難見到。她睜大著眼驚喜地看著老闆牙齒咬著一端,一手靈活地翻弄手中的麥芽糖,不一會兒便吹出一支又一支形狀晶瑩剔透的吹糖,令她好心動,想買支來嘗嘗,可是一想到自己不太喜歡吃甜食,買一支頂多舔兩口就不吃,太浪費了,想想作罷,趕緊去搭馬車比較實在。
蘇暢兒背好自己的竹簍子,加緊腳步往前。她記得這時間點好像有一班馬車要前往縣城,去遲了來不及搭上車,可得花更多的錢搭私人馬車。
吵雜的人群中隱約有人喊著她的名字,她停下腳步左右張望了下,這才看見正朝她走來的任楷。
「蘇暢兒,你在想什麼,方才我喊了你半天都沒聽見的。」
「我方才在想事情,現在正要去搭驛站馬車到縣城。」她有些尷尬地回答他的話。
那天後,兩人雖然還是有碰面,為了學習防身術,兩人之間也有肢體碰觸,只是兩人之間總感受到一絲微妙變化,可這是什麼變化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總之她現在看到任楷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和尷尬。
他指著不遠處的馬車,「一起走吧,我正好也要到縣城一趟。」
「不用吧,我自己搭馬車就好一一」
他不給她反對的機會,拿下她肩膀上的竹簍子,自顧自地向自己的馬車走去。
蘇暢兒秀眉輕蹙,怒瞪著已經走到馬車旁邊朝著她招手的任楷。東西在人家手上,不跟上去也不成了,她跺了下腳後,跟了上去。
一上車,蘇暢兒便瞪向好整以睱坐在一邊像個大爺似的任楷,「你很可惡耶!」
「喏,給。」他將一支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的梨花型吹糖拿到她眼前。
她錯愕地看著他手上拿的這支吹糖,彆扭地道:「我才不吃這種孩子吃的零食!」
他看著她,「那方才你還站在吹糖人旁邊看半天。」
她辯解道:「我是在看老闆的吹糖技術,我沒看過。」
「那更沒吃過,嘗嘗吧,小姑娘都喜歡吃吹糖人。」
「我十五歲了,哪裡是小姑娘。還有,誰說每個姑娘都愛吃!」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不過還是接過,伸出舌頭舔了舔手中的糖。
任楷見到那紅潤的小嘴與粉紅的小舌,頓時想到那天兩人意外的吻,腦子像是爆炸一樣「轟」了一聲,亂哄哄的,只覺得口乾舌燥,渾身燥熱,心下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竟然想變成她手中那支吹糖……
蘇暢兒見狀,有些奇怪地問道:「任楷,你怎麼了?臉突然變得好紅。」
他揉了揉眉尾,找了個藉口,「沒,只是覺得今日似乎熱了些。」還不忘拉開車窗讓風吹進來。
她噘著唇睞他一眼,本想回說:還好啊,還沒到正午呢。不過想想,男人好像都比較怕熱,因此沒多說什麼。
他轉移話題,「對了,你上縣城做什麼?」
「賣書啊,我印了些開蒙書,鎮上的書齋吃不下這麼大的量,我想拿到縣城問問看。」
「印刷書?」
她拿了一本給他看,「就是這個,這種印刷術要是普及的話,可以造福很多學子。」
任楷震驚地看著手中這本字體工整、大小一致的書籍,問道:「這就是你最近忙著印製的東西?」這絕對不是一般的手抄書可以比得上的,這種方法定能造福無數的莘莘學子,得讓皇上知道才成。
她想起好幾次他都看到她在印書,一邊舔著吹糖,一邊警告道:「術業有專攻,我警告你,你不許偷學,這可是我生活的依靠!」
不忍斷她生計,他瞬間打消了稟告皇上,讓皇上知道印刷術的念頭,將書本還給她,「放心吧,我不會搶你飯碗的,我以人格保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0:29
第五章 姻緣廟中藏心機
從縣城裡最大的寶庫書齋走出來,蘇暢兒覺得自己簡直是走大運了,寶庫書齋的掌櫃看了她的印刷書後,不只以一本五十文的價格將她竹萎子裡的書全買了,還跟她訂了《三字經》、《弟子規》、《千字文》、《百家姓》各一千本,而且這些書籍的材料皆由他們出,條件是這批書不許賣給其他書鋪,且每本書必須印上「寶庫書齋」四個大字。
這麼好的條件她自然是答應了,讓她八天后先各送一百本來,餘下的分四次送。
這些書她家裡已有不少庫存,但是數量遠遠不夠,她打算這幾天請莊大娘跟虎子的哥們一起製作趕工,肯定能很快交貨。
她將銀票貼身藏好,開心地走出寶庫書齋,任楷已經在約定地方等她。
一看到她到來,他走向前,「如何?」
她滿臉笑意,「耶,都賣出去了,還接了一大筆訂單,四種書每種一千本,而且價錢比陳掌櫃給的還好。」
「全國各州縣皆有寶庫書齋,以他們分鋪量來算,這一千本根本不夠看。」說完,他指著另一邊街頭,帶她走過去。
「原來如此,難怪如此大手筆,也不像一般小書坊拼命壓價。」她發現他將她帶往愈來愈熱鬧的地方,困惑地問道:「嗅,你要帶我去哪裡?你的馬車停哪?」
「都要過中午了,你不餓?」他領著她來到酒樓林立的熱鬧地帶。
她摸摸肚子,「你不提,我還真沒發現,你一說,我就感到餓得兩腳發軟。」
「先去用午膳再回石林鎮。」
一想到懷中的銀票,她難得慷慨一回,「嗯,走,我們到酒樓大吃一頓,我請你!」
「你請我?」
「當然,我今天談成了這一筆大生意,你也有功勞,別跟我客氣,想吃什麼儘量點。」她左右張望了下,看中了一間招牌十分閃亮耀眼的酒樓一一客臨門,「那間如何?招牌這麼大,我想應該很有口碑。」
「那間客臨門只是虛有其表,裡頭的菜色遠遠不及饗饕酒樓美味,尤其饗饕酒樓的海鮮更是一絕。」他早已讓威虎到饗饕酒樓訂位點菜,說什麼也要將她拐到那裡。
「海鮮!」一聽到這話,她眼睛都亮了,一時間根本沒想起他們在古代,不顧男女有別,拽著他的手往前沖,「那我們就去你說的那家吧,快點,在哪裡?趕快走,我好餓。」
任楷嘴角逸出一抹輕笑,目光柔和地看著拽著他手臂的這只小手,也不提醒她他們正在大街上,乖乖地任由她拽著,「別急,往前走,就在街角。」
就在他們前去饗饕酒樓時,對街一對主僕正巧停下腳步,似乎在找尋什麼,四處張望。
「小姐,您確定您方才真的有看到任楷公子?」盧蕭蕭的丫鬟翠竹四下觀看,努力找人。
盧蕭蕭橫眉豎眼,「叫你找你就找,話那麼多做什麼!」半個時辰前,她的馬車經過縣衙時,見到已經搬出盧家老宅的任楷從縣衙出來,她讓人馬上停車,可等她下車去追時,他已經不見蹤影。
她使了銀子從衙役口中得知任楷是來處理事情的,聽說還要採買些物品,因此一時間不會馬上離開縣城,於是她便滿大街找人。
忽然間,丫鬟像是看到什麼,指著對街的任楷,「小姐,在那裡,任公子在那裡!」
「在哪?任大哥在哪裡?」盧蕭蕭的目光趕緊朝著翠竹所指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見她心心念念了幾天的任楷,忙提著裙擺要過去找他。
忽地,翠竹猛地扯住她,「小姐,您看,任公子身邊的那位姑娘不是……江萱嗎?」
盧蕭蕭的眼睛頓時瞪大,「江萱?她不是之前到老宅打工受傷的那位姑娘嗎?」
「小姐,她就是江萱,當年被趕出府的江萱。她跟她嬤嬤被趕出去後不知道跑去哪裡落腳,不過奴婢常常看到她跟那個嬤嬤到鎮上賣繡品,奴婢還遇上好幾回,所以記得。」
「該死,他們兩人是什麼時候相認了?」盧蕭蕭眉頭緊蹙,那個江萱怎麼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任指牽手!
「不,小姐,任公子應該只是認識江萱,但是並不知道江萱就是他一直要尋找的人。」翠竹馬上想到一事,忙要盧蕭蕭安心。
盧蕭蕭眯陣睨著翠竹。
「小姐,您忘了,林管事說江萱喪失了記憶,既然如此,她怎麼可能想起以前的事情。」
聽到翠竹這麼說,盧蕭蕭放鬆地籲了口大氣,「要是這樣,我就放心多了。」
「小姐,別慌,江萱不是喪失了記憶嗎?她對您跟老爺無法造成威脅的,您就把心放回肚子裡吧。」
盧蕭蕭低聲怒喝,「放心?你以為任大哥是什麼人,我怎麼放心?他遲遲不同意帶我回京,就表示他對我的身分有所遲疑,否則他今天不會再次上縣衙查看江萱的戶籍登記。現在他又找到正主江萱,若不是江萱失去記憶,我與爹合謀的事情恐怕早就被她揭穿了。」
她咬牙怒瞪已經消失在她眼前的兩人,緊握拳頭的手背上佈滿突起的青筋,忿忿磨牙,「不行,再拖下去,任大哥遲早會發現不對勁,我必須趕緊想個法子抓緊任大哥才行,到手的榮華富貴絕對不能讓它就此從手中溜走!」
翠竹看了旁邊專賣婚嫁用品的店家,突然想到一計,「小姐,有了,大家不是常說,事情要辦成,要人也要神。石林鎮附近有間廟宇是專門管姻緣的,聽說很靈,不如……」
昨晚下了場大雨,蘇暢兒起床時雨剛停,整個院子跟屋簷下濕漉漉的一片,清晨的陽光照射在水窪上頭,升騰起一層薄薄的霧氣。
她看著那片很快就消失的霧氣,整個人萎靡了下來,本以為今天能夠涼爽些,看來還是不成。
一想到這種大熱天要去爬山禮佛,她的心情有些不好。昨兒個不應該答應阿好婆的邀約,她好不容易將所有印刷書趕制出來,完成交貨,想放輕鬆一下而已,阿好婆就約她跟他們一起到月霞觀上香問問虎子的姻緣。現在她只想躺在屋裡睡大覺,不想去爬山,可是後悔也來不及了,還是趕緊準備吧。
石林鎮附近的幾個村落有一個很奇特的習俗,已經說親的兩戶人家一定要拿著雙方的八字到月霞觀問神明是否允許結這門親,如果允許,下山後雙方就會忙著操辦婚事.,如果不允許,就會將對方的八字請媒婆送還回去,再另外相看,直到神明答應為止。
虎子早早沒了娘,後娘對他不上心,親爹又被後娘管得死死的,只有阿好婆焦急著虎子的事情。前幾天她為他說了戶人家,是鄰村的一個十六歲姑娘,跟他一樣可憐,也是早早沒了娘,後娘等不及的將人嫁出去好索要五兩的聘金。
阿好婆正愁沒這筆銀子,剛好蘇暢兒前天將虎子雕刻及幫她做書籍的工錢,一共六兩送過去給他,阿好婆開心得都哭了,昨日便跟媒婆還有對方約好今日一起到月霞觀上香問神,要是神明允了這門親,就在神明面前當場讓媒婆把五兩送給女方當聘禮。
其實蘇暢兒打從心底認為這就是迷信,可她不會去吐槽,畢竟這是這裡的居民長久以來的信仰。
她看了下天邊的金色朝陽,趕緊到廚房給自己珞了幾個玉米餅,包上一點昨晚剩的鹵肉跟酸菜,又煮了碗玉米糊吃。
等她吃飽,換好衣裳,給自己帶上一壺冰開水與幾個玉米餡餅時,阿好婆跟虎子已經來到她家門口,站在門外喊著一一「萱丫頭啊,你好了嗎?」
「來了,來了,等等我鎖個門啊。」她回頭對著屋外的兩人說著,戴上掛在屋簷下的斗笠,背上小竹簍匆匆出門。
他們一面往村口的方向走去,阿好婆一面問著,「萱丫頭,你沒去過月霞觀吧?」
「沒有。」到月霞觀的路程比到鎮上遠一倍,以前江萱一人生活困苦,根本捨不得坐牛車前往,況且有那時間不如到鎮上打工,而現在的她更是沒去過月霞觀。
「萱丫頭,問姻緣要早不能晚,過了午時就不可以問姻緣了,所以一會兒我們會先搭牛車到鎮上,再改搭往月霞觀的牛車,這樣我們便能在已時左右到月霞觀,你不會怪阿好婆現在才想起來要跟你提這事吧?」
「搭牛車好啊,天氣這麼熱,不搭牛車,走到月霞觀都中暑了。」現在她可是村子裡隱藏版小富婆,是不會捨不得那麼一點車錢的。
蘇暢兒從阿好婆口中得知,月霞觀是附近城鎮的信仰中心,平日裡人潮也滿多的,要是遇上初一十五或年節,人潮更是塞爆月霞觀。
前往月霞觀的路上,她沿途看到路旁有不少賣供品與水果的儺販,也有不少小販挑著擔子吆喝叫賣或者是提著香燭沿街詢問前來上香的香客是否要買副香燭拜神,月霞觀山下的廣場一派熱鬧。
載著香客的牛車在山下的廣場停下,他們連同等車時間,大約花了兩個半時辰才到達月霞觀。牛車上趕著來上香的香客不等牛車停好就紛紛跳下牛車,提著自己準備的香燭與供品往一旁的小階梯三兩步拾級而上。
有不少人選擇搭滑竿,由轎夫抬他們上山,省得爬山辛苦。
「阿好婆,您下車時小心點。」蘇暢兒率先跳下牛車,並攙扶阿好婆下來。
她看了眼廣場,裡頭除了那些到處兜售香燭的小販外,最多的就是停放在廣場上牛車跟馬車。他們來的時間算晚了,這時間這些車主還未下來,估計是打算在月霞觀用過齋菜再下山。
「萱妹子,我們上去吧。」虎子將放著供品的竹簍子背到身後,指著一旁的上山小徑。她走近那小徑,往上一看,嘴角抽了幾抽,看向虎子,「虎子哥,這階梯有多少階?」
「九百九十九階。」
聽到那數字,蘇暢兒覺得自己的腿都軟了。
虎子看她臉色大變,馬上指著一旁那一排等著載客的人力轎夫,「不過也有滑竿,你要是爬不動,可以搭滑竿。」
「阿好婆、虎子,沒想到你們先到了啊!」
蘇暢兒身後傳來一記誇張的呼喊聲,她寒毛瞬間亂竄,回過頭看到的是穿著一身紅色,頭上插了朵大紅花、身形壯碩的中年婦女,那應該是媒婆吧?
她的視線落在媒婆身後那一家子,男人雙眼無神,看起來就是畏縮軟弱,而他的妻子高顴骨、痩腮幫子、尖下巴,帶著個吃得胖成球的兒子。
最後面那個一身補丁的姑娘臉上帶著淺笑,看起來很溫順,應該是跟虎子相看的姑娘珍珠吧?虎子看到她竟然會臉紅,看來是很中意這位珍珠姑娘。
她不動聲色地扯了下虎子的衣袖,暗中塞給他一個荷包,小聲地提醒他,「虎子哥,阿好婆年紀大,腳不方便,你去租個滑竿給阿好婆搭乘,順便把那一家子也都租了,不管這親事成不成,都不要給人留下話柄跟壞印象,免得日後耽誤了自己。」
虎子尷尬地瞄了眼他手中鼓鼓的荷包。
「當你先預支工錢,我還要請你刻別的東西呢。拿著,別讓人看輕了。」
聽她這麼說,虎子這才放心點頭,數著人頭看要租幾台滑竿。
「別租我的,我是第一次來,要用走的上去,這樣才顯得我的誠心。」蘇暢兒率先往小徑走去,「你們趕時間,趕緊租了滑竿上山吧!」
約莫半個時辰後,蘇暢兒氣喘吁吁,揮汗如雨,彎著腰,捂著胸口喘大氣,抬頭看了眼那看不到盡頭的山路,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已經爬了半個多時辰,竟然還爬不到一半,她覺得自己兩腿都在打顫,早知道就不要說要表現自己的誠心,阿好婆他們早在三刻鐘前就已經超過她,直往位在山頭的雷峰塔而去。
不知道這中途有沒有滑竿可以租啊?蘇暢兒四處瞄了瞄,很可惜,完全沒有滑竿的蹤影。
她拿過水袋,發現裡頭的水早被她喝光了,抽了抽嘴角,將水袋丟進竹簍子裡,認命地抬起沉重的腳步,準備繼續往上爬,忽地,她的眼前閃過一個黑影,那黑影在她面前停下,對她伸出手——
「把手給我,我牽你上去。」
逆著光,她看不清楚他的臉龐,只能隱約看見他露齒的爽朗笑容,聽著傳進她耳朵的聲音,她認出來人。
「任楷!」她十分驚喜地問道:「你怎麼也會來這裡?」
「受人之邀,正要趕路上山,卻瞧見有只小烏龜正以緩慢的龜速阻擋我的去路,我只好拉她一把。」
「切,你可以繞過去丟下我,繼續趕路去一一」
見她遲遲不肯將手交給他,他索性自己拉著她往上走。
她瞪大眼睛看著被他強制牽著的手。
「我擔心有人最後會因為體力不支摔下山崖,還是拉著比較好。」
「喂,放開我,要是被人看見還得了。」她用力抽了下,卻怎麼也擺脫不開他的大手。
「這時間已經不會有人上下山了,因此不會對你的名譽造成影響,放心。」她的手很小,柔若無骨,讓他根本捨不得放開。
蘇暢兒被任楷半拖半拉地拉上山,爬到半途,她拉住他,用力搖頭,累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加上天氣熱,正中午沒有一絲涼風吹過,她整個人幾乎要虛脫。
「來,喝口水。」他將自己的水湊到她嘴邊。
她帶來的水已經喝完,這時她也顧不得可能會喝到任楷的口水,拿著水袋猛灌,又休息了下,感覺氣順多了,用手背檫掉嘴邊的水漬,笑道:「謝謝。」
他在她身邊蹲下,拍拍自己的肩頭,「上來,我背你上去。」
「這怎麼可以,要是被人看見了,我不被唾沫星子給淹死啊!」她尖叫。
「不會有人看見,現在已經是放齋飯的時間,香客都到齋堂用齋飯去了。」
「可是這樣我的誠意會打折耶!」
「心意最重要,快上來,你再拖下去,第一批到齋堂用齋飯的香客就真的要下山了。」見她猶豫不決,他又道,「你這時就算想半途而廢也不行,除非你想用滾的下山。」
「可是……」要是在現代,她會毫不猶豫地跳到他的背上,然而這是古代……
「你平常不是跟個女漢子一樣爽朗俐落,怎麼這會兒卻婆婆媽媽的?有什麼好考慮的,我們兩個親都親過了,你這會兒卻矯情起來。」
她臉蛋爆紅,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什麼叫親都親過,那是不小心的好不好,你不能把那意外忘了嗎?」
「不可能,這都是發生過,鐵一般的事實,我沒讓你對我負責就很委屈自己了,你還要我當成沒發生過,這怎麼可能?!」
「任楷!」她有些惱羞,紅著臉嬌嗔著他。
「好了,我數到三,你再不上來,我就自己走了。」他祭出威脅,「一、二一一」
三才剛剛在他嘴邊醞釀,她就已經跳到他背上,兩臂用力圈著他的頸子,凶巴巴的警告,「不許嫌我重,不許讓我摔下去!」
圈住他頸項的臂彎隱隱約約散發著陣陣淡雅的香氣,隨著清涼的微風吹來,縈繞在鼻間,竟讓他有一瞬間失神。
「愣什麼,還不快走!」
他沉迷在她馨香中,被她凶巴巴地用力拍了下,瞬間喚回他迷失的心神,掩飾地咳了咳,並道:「圈好,走了。」
看著他寬闊可靠的背影,聞著他身上充滿男性誘惑的陽剛氣息,蘇暢兒竟然有一種想就此靠在這上頭,再也不要下來的感覺。
她一愣,猛一回神,用力甩頭。她一定是魔障了,不然怎麼會有這種念頭?
任楷沒發現她的異樣,思緒停在別的地方。真是沒料到蘇暢兒竟然這般輕盈,更沒想過女子的身子這般柔軟,若有似無的碰觸著他的後背,那觸感很不一樣,很舒服,讓他全身血液都活絡了起來,想就這樣直背著她走到天涯海角的盡頭……
「任楷,月霞觀是求姻緣的,你是受誰之邀來這裡的啊?」她食指點點他的肩頭,不解地問。
「姻緣?」
「你不知道嗎?月霞觀雖然也有供奉其他神明,但最著名的就是拜姻緣了,許多未論及婚嫁的姑娘都會來這裡求姻緣,或是男女雙方都有意結親,也會來問神,神明要是允了,這門親基本上就是成了,大多數男方會當著神明的面將聘金交給女方。
「一般來講,會到月霞觀的男子都是已經有了物件,所以要來問神的,像你這種獨自一人前來的是少之又少。」在牛車上時,阿好婆跟她介紹過有關月霞觀的知識,此時她才能好好告訴他。
當她這麼一說,任楷心底生起一抹警覺,「那要是一男一女沒有婚約,但是一起來到月霞觀呢?」
「那就是他們雙方互有愛意,來請神明幫他們把姻緣線系牢系緊,只要神明同意,我聽阿好婆說,即使雙方家人都反對,基本上都還是會成,很靈的,重點是一定要男女雙方都到場。」
任楷在心底冷笑了兩聲,「原來是這樣。」
「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是跟誰約好來這裡上香的啊?不會是跟我一樣,陪著相看的男女來問神的吧?」
「當然不是,拜託我與她一起來的人說她父母身體不舒服,讓我陪她到月霞觀求父母身體健康。」
「來月霞觀求身體健康?走錯地方了吧。」蘇暢兒皺著眉,而後想到了什麼,調侃道:「你該不會是被哪家的小姐騙來,讓月霞觀的神明把你們的姻緣綁在一起吧?」
不得不說,她猜對了。任楷暗暗磨牙,好你個盧蕭蕭,竟敢跟本將軍玩這不入流的手段,這筆帳待本將軍找到江萱再一起跟你算!
見他不說話,她不由得嘲笑起他,「被我說中了唷,是哪家的千金這麼狠,想把你拐來這裡互許終身啊?」
「無關緊要的人。」
「是唷,無關緊要的人會把你拐上山?鬼才相信咧!」突然間,一個人影閃過她的腦海,她想起他從盧家出來的事,忙問:「該不會是那個盧蕭蕭吧?」
「我不會讓她的奸計得逞的。」
「果然是她!」她與盧蕭蕭毫無交集,對盧蕭蕭的記憶只有她是個嬌嬌女。她拍拍他的肩膀,「喂,任楷,我可是把你從心機女手中解救出來的人,打算怎麼感謝我啊?」
「隨你,你說吧,我都做得到。」
她笑咪咪地道:「那再請我到酒樓吃海鮮吧,那天你請我吃的那頓飯,好吃到我現在還意猶未盡呢。」本來說她要請客,不過結帳時還是被他搶了先,說位置是他讓人訂的,理當他會帳。
「那有什麼問題。」
「就這麼說定,不許耍賴。」
「我像那種人?」
她搖搖頭,看到了前方階梯的終點,開心的搖著他,喊道:「啊,快走,終點就在前面不遠處!」
「等等我在那轉彎處放你下來,你自己爬個幾十階沒有問題吧?」
「沒問題。那你呢?不進去拜神?」
「我直接下山吧,我可不想為自己招來一段惡緣,你一會兒下山不要再用走的,別省那銀子,搭滑竿回去吧。」兩句話的時間,他已經背著她來到那轉彎處。
她從他背上滑下來,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了,你趕緊走吧,要是被盧蕭蕭看到,你可就溜不掉了。」
「好,走了,你下山小心些。」任楷朝她揮了下手後,轉身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另一隅,一直在月霞觀裡等待的盧蕭蕭,眼看時間都要過了,任楷卻還未到來,急得她不停第在大殿前的廣場上來回踱步。
「小姐、小姐!」翠竹氣喘吁吁地朝她跑來。
「如何?任楷到了嗎?」
「沒有,奴婢一直沒有看到任公子。」翠竹搖頭,「小姐,時辰都要過了,您還等嗎?」
白等了一上午,盧蕭蕭將這股怒氣發洩在翠竹身上,一巴掌「啪」地甩過去,「是不是你這賤蹄子沒有把話傳給任公子?」
蘇暢兒從兩旁側門一腳踏進月霞觀的廣場時便瞧見這場景,連忙躲到一旁的大樹下偷聽她們主僕的對話。
翠竹馬上跪下,捂著一邊紅腫的臉頰,搖頭道:「小姐,奴婢確實將您的邀約轉告給任公子,而且任公子也同意了,奴婢不知任公子為何沒有依約前來。」她像是想到什麼,突然間放低音量問道:「小姐……您說,任公子會不會是知道了您的意圖……」
盧蕭蕭惱羞成怒,又甩了翠竹兩巴掌,「本姑娘邀他一起來拜神,能有什麼企圖?你這死賤婢想敗壞我的名聲是不是?!」
盧旺聽到動靜,從大殿裡出來,低聲斥責她,「夠了,蕭蕭,你在這裡教訓丫鬟,不怕敗壞自己的閨譽?」
「爹,現在不是沒人嘛。」
「幸好沒人,否則你的聲譽就毀了。」盧旺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任楷沒有出現,難道你不會想別的法子嗎?」
「爹,您的意思是……」
「爹有的是法子讓任楷答應娶你,走,回去了。」
盧蕭蕭滿意了,綻開笑容,「爹,我就知道您對我最好。」
直到盧家父女離去,蘇暢兒才從大樹後走出來,虎口抵住下顎沉思著。看來這盧家父女是要用不入流的方式逼任楷就範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0:49
第六章 不擇手段的盧家人
「我們走這條小巷吧,天氣太熱,別繞路了。」蘇暢兒停下腳步,抬頭望瞭望毒辣的陽光,摸了把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指著旁邊這條幽靜的街巷,「這條小徑走到底左拐就是盧家。
任楷今天受盧旺的邀請要去盧家吃飯,因為有閒置時間,他先駕馬車陪蘇暢兒到縣城交一批印刷書,才回到鎮上準備前往盧家,卻發現通往盧家的路正在整修,所有的馬車皆不可通過,於是她就拉著他走向巷子抄捷徑前往盧家。
任楷看了眼這條幽靜得近乎死寂的狹隘小巷,「你確定?」
「當然,我以前住一一」她突然閉嘴不說了。
「你以前住這附近?」他抬眸看著兩旁長滿青苔的破舊院牆,跟著她一前一後走進這條只有一個人身寬的窄巷內。
她搖頭,「我不住這裡。」
「那你怎麼清楚這裡有條小巷?一般的外地人是不會注意到這種路的。」
「你別問我這些,我腦子受過傷,沒有辦法回答你這些艱深的問題。」她目前擁有的江萱的記憶,幾乎都是江萱在大林村的生活,關於這鎮上的事,她只對盧宅內部有印象,其他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可是為何她會這麼熟悉這附近的街道巷弄呢?
他伸手拉住她,問道:「你受過傷?」一聽到這事,他的心不禁一絲絲抽疼,「傷到哪裡了?」
「這裡,疤痕還在呢。」她指著一邊腦袋,「我只記得當時疼死了,在床上躺了好些天才醒,聽說我差點沒氣了。」
他手撫上她受傷的部位,語氣輕柔,心疼地問道:「還疼嗎?」
「早就不疼了,還會疼的話,我現在大概只能躺在床上讓人服侍。」她拉下他的手,擺擺手調侃自己,「不對,沒有人會服侍我,我應該是躺在床上等著餓死才是。」
任楷看著樂觀開朗的她,心中總是有著說不出的心疼。他沉聲道:「有我在,我不會讓你餓死,我會照顧你的。」
「就算沒有你,我現在也不會餓死,哪裡需要你照顧。」她剛剛送到書齋的那些書銷路可好了,方才寶庫書齋的掌櫃可又追加了三百本。
他難得感性一把,暗示她自己願意照顧她一輩子,結果這個小傻瓜竟然這樣潑他一桶冷水。
按著軍中同袍的說法,當男人對心儀的女子說這話時,女子都會感動得痛哭流涕,撲進男人懷中,怎麼蘇暢兒的反應跟一般的姑娘一點都不一樣?
任楷怔愣的看著一點都不明白他心思的蘇暢兒,有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只能安慰自己,算了,她才十五歲,對於感情這方面的心智還未成熟。
「對了,你不是說住在盧家不方便,所以才搬出來,有什麼事情也會儘量在外面談,怎麼今天要到盧家去?」她本不想多事,可任楷對她真的很不錯,她不想看著他掉進陷阱裡。
「盧老爺有事找我商談,順便邀請我一起用晚膳。」
「那你最好提高警覺,小心些。」
他挑眉,「此話怎講?」
「還記得盧蕭蕭要請你陪她到月霞觀的事情嗎?我聽到他們父女……」她將那天聽到的事情告訴他。
任楷沉思片刻,眯起眼眸,嘴角綻出一抹凜冽的冷笑,「看來今晚是場鴻門宴啊。」
她盯著他,「那你還去嗎?」
「去,為何不去?」
「你真不怕死耶,明知是鴻門宴還敢去。」
「我從來不怕死,不去就得不到我想要找的東西。不是有句話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今晚我定要去看看盧家父女想怎麼把我當猴子耍。」他眼底閃過一絲戲誠與不屑。
她蹙眉看著他這陌生的神情,無奈地道:「那你保重。」
他拉住她的手,「萬一我不慎被設計了,你會怎麼做?」
「你說你要是貞節不保啊?那千萬不要寄帖子給我,我沒銀子可以包紅封,我怕拿一籃雞蛋去當賀禮會被人轟出來。」她馬上在胸口前比個大叉叉,一副要她的銀子就是要她的命似的模樣。
「你這無情的丫頭!」他一把把她扯進懷中,將她整個人緊鎖在胸懷中。
蘇暢兒在他如銅牆鐵壁般的臂彎中動彈不得,被他熾熱的氣息包圍,甚至聽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慌亂地道:「你幹什麼?快放開我!」
「不放!」
兩人緊密的契合讓她想掙扎都困難,緊張地掄拳捶著他的胸膛,「你要死了,要是被別人看見,我還要不要活啊!」
他握住她握拳的小手,貼在自己激跳的胸口上,吻著她的髮絲,低聲抱怨,「我對你的心意你都沒有感覺到嗎?盡說這些惹人生氣的話。」
蘇暢兒聽到這話,嚇傻了。等等,他說什麼、什麼心意?他的意思是他喜歡她?
她竟然被一個老骨董表白!
任楷看著她傻愣著不相信的表情,有一種無語問蒼天的感覺,直接捧起她的臉蛋,吻上她微張的小嘴,做出兩人意外接吻後他就一直想做的事一一吻她。
水嫩的嬌唇一如記憶中美好,像朵清晨沾著朝露的花兒,讓他忍不住沉醉其間,流連在這幽香中,盡情地享受這甜美如花蜜般的滋味。他輕輕施壓,靈舌撬開她微啟的唇,滑進她的小嘴與她的粉舌糾纏翻攪。
天啊,她居然被一個老骨董級的帥哥強吻!而且他表現得一點都不像是保守的老骨董,他的唇那麼熾熱,他的吻那般熱情,不停地在她的唇舌間翻攪,吻得她渾身發熱,臉兒發燙,意識飄散,只能憑著本能回應他……
直到這條窄巷裡不知道哪戶人家的後門傳來聲響,任楷才不情願地撤離這讓他一吻便上癮的紅唇。
他氣息略微紊亂,望著懷中臉蛋酡紅的蘇暢兒,拇指腹來回摩挲著被他使壞吻得紅腫的水漾紅唇,輕聲說出他想叫喚許久的名字,「暢兒……」他卷著她一綹髮絲,徵詢她的意見,「暢兒,等我這裡的事情處理好,你跟我一起回京可好?」
隨著迷茫的思緒逐漸恢復清明,腦子不再被他濃郁的男性氣息給迷惑,蘇暢兒用雙手將他推離一臂的距離,「你現在是要為你輕薄我的衝動負責?」
他沉點下顎,「算是吧。」
她咬著下唇,「那不用了,我不要你對我負責,一人一次打平了。」
見她不答應,他道:「你不讓我負責,我同意,不過我堅持你必須對我負責。」
她瞪大眼,「你說什麼?我吃了這麼大的虧都沒讓你負責,你竟然要我負責?!」
「反正不管怎麼說,當時是你先輕薄我的。」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我雖然是男人,但這些年來始終潔身自愛,清白被你奪去,你自然得負責。」
「有男人是這樣子的嗎?」她氣得磨牙,用力拍開他圈住她的手臂。
「我想對你負責,可你不讓我負責,那只好我委屈點讓你對我負責。」
「你可真委屈啊。」她語氣森森,嘲諷道。
「對象是你,我委屈點無所謂,男人嘛,吃點虧無妨。」他聳聳肩。
蘇暢兒覺得自己一口心頭血都要噴上九重天了,她從不知道任楷也有這麼無賴的一面。她冷冷的睨著他,覺得應該把話說清楚,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對某人的一生負責。只是當她抬頭與他對視,眸子接觸到他那閃爍著流光的迷人眼瞳時,一顆心不禁撲通亂跳。
她清了清喉曨,壓下自己心頭依舊紊亂悸動的心,沉聲說:「任楷,我不知道你的身分背景如何,也不知道你是否娶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對於婚姻,只要是我認定的那人,我不在乎對方的身分高低,但我不當人家的小妾,而且想娶我的男人,我必須是他的唯一。」「暢兒,你是我這輩子唯一動心的女人,在遇上你之前,我甚至認為自己會孤獨終老。」他沉思片刻又道:「有一件事情我不想瞞你,我到這裡是為了找一個人,一個無辜的小女孩,現在應該是個姑娘了,是當年上戰場前,我在祖母逼迫下娶的,我想找到她,與她和離,還她自由。」
「你有妻子還來招惹我?!」一聽這話,蘇暢兒氣得一腳往他小腿肚踢去,「要是你找到她,她不願意跟你和離呢?」
「那我還是會到衙門申請和離。」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真無情,人家等你那麼多年,你一回來就要休了她!」
「暢兒,她現在只有十四、五歲,正是議親的年記,繼續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直到終老,對她才殘忍。」他捧著她的臉蛋,表情嚴肅地說道:「我若真的無情,可以三妻四妾,也可以讓她繼續住在鄉下,不帶到京城,眼不見為淨,可那對她來說不公平,我不能扼殺她的一生,她有選擇自己幸福的權利。」
蘇暢兒對他這番話感到非常震撼,她真懷疑他究竟是不是古人,怎麼會有這種胸襟?古代男人不是都把女人視為所有物嗎?他竟然如此為他那位小妻子著想,想來他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錯過的話有些可惜,何況她對他也不是完全沒意思……
她斂下心頭所有的火氣,問道:「那你找到她了嗎?」
「有關她的消息,全被盧家父女抹去了,盧旺甚至讓盧蕭蕭假冒她,不過我已經從另一個方向查找,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她眉尾一抽,「這盧家父女真不是東西,你自己跟他們打交道小心點。」
「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盧家父女的一舉一動早已在我的監控之中。」
「那就好。走吧,這條巷子雖然陰涼,但沒有風,怪熱的,不適合聊天。」
他拉住她的手腕,「暢兒,你的意思呢?」
她停下腳步,回身定定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可以試著跟你好好相處看看,不過你要回京時,必須先把那件事情處理好,我再告訴你我的想法,若我對你還是沒有那種可以共度一生的感覺,你不要強迫我。」
「成,我有把握能帶著你跟我一起回京。」
「江萱,你給我站住!」
天氣熱得像個火爐,蘇暢兒剛到陳掌櫃的書齋交完印刷書,打算拐到雜貨鋪買些硝石回家制冰,中途便被盧蕭蕭那尖銳的聲音喊住。
她轉過身,歪頭看著怒瞪著她的盧蕭蕭,「盧大小姐,不知道你叫住我有什麼事情?」
「我問你,你跟任楷是什麼關係?」
「我跟他是什麼關係,好像與你沒有關係一一」話都還沒說完,她就見一包東西被盧蕭蕭丟到她腳邊,她蹙眉的看著砸中她腳板的這一小袋東西。
盧蕭蕭氣呼呼地吼著,「識相的話就拿著錢滾蛋,離任楷遠遠的,不許再跟他見面,否則我會讓你好看!」該死,她跟父親計畫了那麼久,竟然被任楷躲過。
那晚父親在酒里加了春藥,沒想到任楷喝了沒事,反而是父親酒後亂性,把翠竹給辦了,她只好讓翠竹成為父親的通房。
既然任楷那裡無法下手,那就只能從江萱這女人身上下手。
「讓我離任楷遠點,不知道盧小姐是以什麼身分來命令我?」蘇暢兒撿起腳邊那袋銀子,打開一看,有幾塊銀兩,了不起二十兩銀子,這是當叫花子在打發她?她將這袋銀子綁好,丟回給盧蕭蕭,「你拿去打發叫花子吧,恕我不奉陪。」
「怎麼,嫌少?你這種低賤的鄉下女人,給你二十兩銀子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你竟然還嫌少。我告訴你,你這村姑根本配不上任楷!」
二十兩銀子她還真的是看不上,她的印刷書現在賣得可好了,根本不缺這二十兩,也許出個二百兩她還會稍微考慮一下,二十兩銀子根本連考慮都不用。蘇暢兒撇撇嘴,「那也不關你的事吧。」站在這大太陽底下,熱得她都快中暑了,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這個盧蕭蕭戰鬥力怎麼這麼旺盛?
盧蕭蕭繼續叫著,「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任楷收你進門,就算是通房也不可能,你最好趕緊給我打消攀上任楷的念頭!」
她腦子被門夾了才想要當人的小妾!懶得理盧蕭蕭,蘇暢兒揮揮手轉身走人,「抱歉,我可沒興趣當人家的小妾,小妾這位置就留給你。」
轉身的瞬間,她的心底竄起一抹疑惑,任楷究竟是什麼身分?為什麼他們交往還有她的存在會讓盧蕭蕭如此跳腳?
根據江萱留給她的記憶,這盧蕭蕭雖然是個很驕縱的嬌嬌女,在府裡只要不順心就打罵丫鬟,身邊的丫鬟沒有不被她責罰過的,但是這驕縱只局限在家裡,出門在外她可是將自己的聲譽維持得很好,在眾人眼中她就是朵白蓮花,因此不知道她本性的人對她都稱讚不已。
會讓盧蕭蕭不顧自己的名聲在半路攔下她,還想用錢收買她,不是任楷的身分地位很高,就是盧蕭蕭很愛任楷,愛到沒有任楷會死,不過她怎麼看也看不出盧蕭蕭很愛任楷,任楷跟盧蕭蕭似乎也沒有太多的交集,想來應當是任楷身分不低,不是普通人。
不過他應該只是個退役的軍爺,了不起有點小功勳吧,這樣的身分怎麼會入盧旺的眼?真是搞不懂。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任楷的背後家族勢力不小,才會讓盧旺想緊緊攀住他,藉此利用他背後的勢力。
盧蕭蕭沒有想到蘇暢兒會不買她的帳,氣得咬牙切齒。石林鎮上哪個人敢不買他們盧家的帳?甚至整個黎陽縣都沒人敢,可這個江萱竟然不將她放在眼裡!
她在蘇暢兒身後大聲警告,「江萱,我告訴你,我是任楷的妻子,我們十年前就已經拜堂成親,我是任家的童養媳,跟他有婚約,我現在是以任楷妻子的身分命令你離開我丈夫,如果你繼續勾引他,就別怪我不客氣!」
童養媳?
蘇暢兒腳步一頓,這三個字瞬間占滿她的腦子,她怎麼覺得這三個字很耳熟?而且盧蕭蕭好像跟江萱有所關連……
該死,她怎麼想不起來童養媳跟江萱到底有何關連?只隱約感覺到這三個字是江萱最深的執著與牽掛……
看著蘇暢兒不回答,盧蕭蕭更是氣得跳腳,在蘇暢兒身後怒吼,「就算你是江萱又如何?
告訴你,任楷是我的,你跟他永遠不可能!」
盧蕭蕭的話一句一句傳進蘇暢兒耳裡,她愈聽愈感到奇怪,總覺得盧蕭蕭話中有話,那句「就算你是江萱又如何」太引人疑竇了,似乎有著更深一層的意思,且跟任楷有所牽連。
只是她無法理解,也揣測不出盧蕭蕭話裡隱藏的意思是什麼。
盧蕭蕭怒視著毫不將她放在眼裡的蘇暢兒,實在看不出蘇暢兒的想法,就連她說自己是任楷的妻子,江萱也無動於衷,這讓她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頭的感覺,很糟,她根本無法進行下一步。
江萱跟任楷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稍早父親跟她說過,皇帝的旨意已經下來了,封任楷為平梁大將軍,並將大樑的事務全交給他管理,也就是說,任楷可以說是大樑的半個皇帝,而成為他妻子的江萱就是半個皇后,整個大樑最尊貴的女人!她一想到這等榮華富貴竟然屬於江萱這個低賤村姑,就恨不得把江萱碎屍萬段。
不行,雖然江萱喪失記憶,但是以前一些生活習性還是帶著,不管江萱現在跟任楷是什麼關係,只要在任楷身邊時間久了,以任楷的敏銳,遲早會查出她是冒充的,而江萱才是正主。這個江萱是她成為平梁大將軍夫人的絆腳石,她不能讓他們繼續來往!
盧蕭蕭怒氣衝衝地回到家,直接往盧旺的書房前去。
這次她,定要父親想出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呼,呼,呼……」蘇暢兒趴在河岸邊,顧不得抹去臉上的水漬,不斷大口喘著氣,直到她感覺心臟不再那般劇烈跳動後,才整個人翻身躺在河岸邊,看著上頭的藍天繼續喘氣。
該死的,盧蕭蕭這個惡毒的女人,為了任楷,竟然讓人把她裝進麻布袋,從橋上丟到河裡,企圖淹死她,要不是那麻布袋的繩子沒綁緊,被溫急的河水沖了幾下就鬆開,她又會游泳,即使雙手被捆綁住還是有辦法游泳逃生,她早就死了。
只是她手被綁,想要順利逃脫也不是那麼容易,她盡全力抓著大石頭,將自己卡在石縫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解開繩索,但她一不小心又順著水流被沖到下游,眼看就要到大江匯流處,還好她拼命游泳才能逃過一劫,否則她一被沖入大江裡,這條小命就真的玩完了。
不過在水裡這麼一折騰,江萱小時候的一些記憶竄入她的腦子,雖然不是全部的記憶,但是她知道了江萱四歲時被人拐賣,成了某個萬惡的富貴人家童養媳。
那戶人家聽了江湖術士的話,得知即將出征的孩子此去會有劫數,必須娶某個八字的女子為妻,此番前去才能化險為夷,因此急著給那孩子娶妻,從此五歲的江萱就成了人妻。
可後來又來了位道士,說江萱克夫,小丈夫的祖母本要將她休了,可道士又說萬萬不可,一番解釋才知道,原來在未來十二年內,江萱與小丈夫的八字是相生相剋,一旦休離,沒有江萱的八字護佑,小丈夫此去戰場凶多吉少,因此那道士提出了鬼主意,讓兩人繼續保持婚姻關係,但送走江萱,打算十二年後再將她接回。
還有一個重點,這十二年間,江萱不能入戶籍,必須另外設籍,避免波及他人或是將福分分給他人,那樣會影響到小丈夫,無法力保小丈夫自戰場上平安歸來。
迷信害人,蘇暢兒真想拿把刀把那兩個道士砍了!
也就是說,她現在這個身體是已婚人士,想要解除婚姻的柳鎖,除非接到那老公的死訊或者是休書,她才有可會巨自由。
從江萱被送至石林鎮到現在,約有十個年頭了,這十年間,那個名義上的小丈夫都沒有出現,與大樑國那場仗打了十多年,她認為江萱的小丈夫應該死在戰場上了。如果還活著,這場仗去年都打完了,被徵召的軍人早已回家,沒回家的也都以書信報平安,江萱早該收到平安家書,可直到現在都沒有,想來那個小丈夫應該是為國捐軀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給自己辦一個寡婦的身分,否則已婚婦女的身分會阻礙她奔前程。
依她對大正國律法的瞭解,不管是和離還是休棄,都要去縣衙辦理才成。
她摸了摸裡衣的暗袋,還好她的身牒牌還有銀票都用油紙包得好好的,這銀票掉了還可以再賺,身牒牌要是掉了,麻煩就大了。
這身牒牌可說是大正國的身分證,大正國對百姓的身分跟戶籍落實登記是很嚴謹的,每一個百姓都有一個身牒牌,必須隨身攜帶,預防官差隨時盤查。
在小鄉鎮中,出門只要帶身牒牌便可以在鎮上自由出入,可是到縣城就不成了,還要路引才可以進城。
沒辦法,跟大樑那一場仗打得太久,為預防探子或是敵人趁機潛入國內作亂,因此大正國對於戶口普查非常嚴格,只要盤查時沒有拿出身牒牌,一律抓進牢裡等家人來贖,沒人贖的就等著坐牢。
萬一有人身牒牌掉了,得馬上到村長或裡正那裡補辦,還得有三個人連帶保證,最後到縣衙裡登記遺失,重新辦理,手續十分麻煩,因此每個人都把自己的身牒牌當作生命一樣,小心的貼身保管好。
想到這裡,蘇暢兒即刻起身,決定回家後先把這事給辦好。
看著滔滔的河水,她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她現在是在下游,石林村是在中上游,她該怎麼回去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1:13
第七章 和離重獲自由身
三天后,渾身髒兮兮的蘇暢兒回到大林村。當她一身狼狽的出現在村人眼前時,可把不少人給嚇壞了。
「萱丫頭啊,你是怎麼回事?是遭盜賊打劫了嗎?」
「江萱,你這三天是跑到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家出事了?」
「就是啊,好幾撥人來找你,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
「還把你家都翻了一遍,東西都砸壞了。」
村人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聽得她一個頭兩個大。
就在她停下腳步聽著村人的敘述時,找她找得十萬火急的威虎正好擦身而過,沒有發現她。
聽出了一個問題點,她看著旁邊的村人問道:「等等,你們是說有人上我家來,還把我家給砸爛了?」
村人們不約而同地點頭。
老村長一聽到她回來的消息,杵著柺杖趕緊趕來,一看到她就緊張的質問,「江萱,你這幾天是跑到哪裡去了?你是不是在外頭跟人家結了什麼怨?」
「沒有啊,村長……」她搖頭,「我一直是個安分的小老百姓,你知道的,我為了鄰里和諧,那麼賺錢的青草茶生意都不做了,怎麼可能惹事。」
村長順了順那把山羊胡,點了點頭,「說的也是,不過……江萱,你這幾天去哪了?還這麼一身狼狽……」
「別說了,我過橋時為了閃一輛馬車,不小心掉到河底,還被沖到下游,好不容易才從河裡爬上岸,那下游處又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連個人影都沒有。我順著河岸往上走,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人問路,花了三天時間方才回到村子。」她擔心來砸她屋子的人是盧旺派來的人,不敢老實講,先隨便編個理由搪塞過去。
「原來是這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只是江萱啊,來你家的那些惡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有沒有想到什麼?」村長還是不放心,又問了一次。
「村長,我也不知道,我看這樣吧,我先回家找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再去跟你彙報,如何?」
「就這麼辦吧,成了,你們大夥兒都散了,別圍著江萱。」
村長一發號命令,圍在一起的村人便全鳥獸散了。
蘇暢兒回到家,看到滿地支離破碎的殘骸,那淩亂的景象令她一直隱忍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扯著嗓門把那個指使者的祖宗十八代全部問候了一遍,順便還問候了那人的娘親一番。
她氣呼呼地道:「氣死了,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新家園竟然被人這樣破壞!」
看著歪斜破裂的門板與窗子、缺腳傾倒的桌椅,還有她的賺錢工具、全被人摔壞踩斷的雕版,她的心疼得鮮血直流。
看到這一切,她可以肯定這一定是盧家找人砸的,賣青草茶時雖然也有跟人結怨,可那些人並不清楚她住在哪裡,且這麼久都沒有人上門找過麻煩,只有盧蕭蕭因為任楷威脅她撂狠話。殺人的事情都敢做,把她家砸爛這種事,盧蕭蕭不可能做不出來。
可是既然是來砸她家,直接砸毀不就得了,還翻箱倒櫃做什麼?她的衣物每一件都被扯出衣櫃,淩亂地丟在地上,有幾件還掛在窗子上,這些人究竟是來砸場子還是找東西?甚至連爐灶下的那些灰都被挖出來灑了一地,這屋子可以說是被人仔細搜了一遍,可她這裡會有什麼東西讓那些人像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家中最值錢的物事就只有那塊玉佩,江萱的小丈夫離別前送的,江萱一直很寶貝,又怕弄丟或是被偷,才會埋到梨花樹下,想等小丈夫來接她時再挖出來的,可惜造化弄人……
玉佩,對了,那塊玉佩不會被他們給挖走了吧?!
一想到這裡,蘇暢兒匆匆忙忙的跑到院子裡,觀察著那株已經被她移植成功的梨花樹。
為了安江萱的魂,她拿回木匣子,等威豹、威虎把梨花樹移植過來種在院子裡後,她便將木匣子連同玉佩一起埋進梨花樹下,如今她只希望玉佩沒有被挖走。
她看了眼梨花樹下的土,沒有被挖掘過的痕跡,心下松了口氣,不過覺得這玉佩繼續埋在梨花樹下不太保險,決定將它挖出來。
既然盧家要她的命,她就不能繼續待在這邊,否則一旦盧蕭蕭知道她沒被淹死,還回到村子好好過活,說不定哪天暗夜就偷放一把火把她活活燒死,只可惜這剛整修好的房子……
「萱丫頭、萱丫頭!」一知道她回村子了,阿好婆領著虎子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阿好婆,您跟虎子哥怎麼過來了?」蘇暢兒迎上前。
「萱丫頭,你這裡一團亂,最需要人幫忙整理,所以我帶虎子來幫你。」
蘇暢兒感激地看著他們,搖搖頭,「不了,不整理了,阿好婆,這邊我不住了,不需要整理了。」
「什麼,不住了?!」阿好婆跟虎子驚呼。
看著他們兩人,蘇暢兒突然有」個想法,既然她打算離開,這屋子就留給阿好婆和虎子哥吧,他們是對江萱最好的人,也是她穿越過來之後,幫助她最多的人。
她輕聲開口,「你們先進來吧,我有話跟你們說。」
進到屋裡,虎子將一張翻倒的椅子扶正,讓阿好婆坐,「奶奶,您坐這裡。」他又幫蘇暢兒把一張斷腿的矮凳翻過來,下頭先放了兩塊磚撐著,「萱妹子,你坐這裡吧。」說完他自己則席地而坐。
「萱丫頭,你說你有事跟我和虎子說,是什麼事?」
蘇暢兒問:「阿好婆,虎子哥的新房的是不是還沒處理好?」
一提到這個,阿好婆就忍不住歎口氣,「是啊,虎子一直跟他兩個弟弟睡一個房間,可要娶妻總不能再住再一起,他那個後娘又說什麼也不肯拿錢出來給虎子另外蓋新房,阿好婆身上也沒有銀兩可以給他另外蓋間新屋,到時可能就把堆雜物的那間草房清理出來,讓虎子當新房。」
「別啊,這樣虎子哥會被女方的家人看輕的!」
一提到娶妻沒有新房這事,虎子也是滿臉鬱悶。
「那也沒辦法,虎子的爹沒用,軟弱無能被他那婆娘吃得死死的!」一提起自家媳婦,阿好婆氣得咬牙切齒。
「阿好婆,我有個想法,您聽聽。」
「你說。」
「我這屋子就送給虎子哥吧,到時候給虎子哥當新房,讓虎子哥在這裡成親。」
他們祖孫倆大驚,「這怎麼可以?!」
「阿好婆,您跟虎子哥別急,先聽我說。」她瞄了眼外頭,確定附近沒有人,才小聲的說:「我老實跟你們說吧,我並不是意外掉進河裡,而是被人家綁了丟進河裡的。」
「什麼?是誰這麼喪盡天良,居然想殺人!」阿好婆氣得怒喝。
「萱妹子,虎子哥陪你去報官。」虎子也氣憤得握緊拳頭。
她連忙抬手制止他們,「別,我不想讓對方知道我還活著,對方既然敢做出這種事情,就表示後面有我惹不起的靠山,而且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前往縣城處理,說不定還得到京城一趟,因此我決定離開大林村。
「只是我這屋子才剛整理好,就這樣丟著我也捨不得,因此才想送給虎子哥當新房,只是這可能就要虎子哥自己整理了。」
阿好婆說什麼也不肯接受,「不行,丫頭,虎子怎麼可以平白無故拿你這屋子!」
「我也不是白給虎子哥的,有三個條件,我這一離開,可能三年五載或者永遠不回來,每年清明時,請虎子哥幫我到林嬤嬤的墳前上炷香,燒點紙錢給她。」
「這……」這條件讓阿好婆有些心動。
「還有,婚後虎子哥要把您接過來一起住才成,我可捨不得讓您老繼續被那老虔婆糟蹋。
第三點,我有個朋友名為任楷,如果之後他來找我,請你們幫我告知他我的去處。」雖然她很想先去找任楷,但時間緊迫,她真的不能多待,請阿好婆他們轉告的話,任楷就不會找不到她了,她相信他很快就會來找她。
阿好婆還是很猶豫,「可是……」
「這樣吧,虎子哥,你身上有錢嗎?」
虎子問也不問,馬上從他藏在衣襟存了許久的銅板掏出,「萱妹子,這裡。」
她接過那三枚銅板,「我這屋子就用三文錢賣給你了,記住我剛剛跟你提的三個條件,一會兒我到村長那裡開去縣城的路引,同時會要村長辦理過戶,並把這幾個條件添上去,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這時,阿好婆已經哭得老淚縱橫,握著蘇暢兒的手哭得不能自己,「萱丫頭,謝謝你,謝謝你,你幫了阿好婆一個大忙,解決阿好婆的煩惱。」
虎子也感動得哭了出來。
「你們快別哭了,誰讓你們是自從林嬤嬤過世後對我最好的人,我早已把你們當成自己的親人,這屋子就算是我這做妹妹的對哥哥的一點心意,你們就放心收下吧!」
「萱丫頭啊……謝謝……」
任楷神情凜冽地看著剛才收到的飛鴿傳書,憤怒地捶擊桌面,低斥道:「看來是本將軍太仁慈了!」
看到即使面對千軍萬馬,眉尾也不會挑一下的任楷因一個消息而動怒,一旁的威豹忍不住問道:「爺,出了什麼事情?」
「皇上下旨要我馬上回營,通知下去,等威虎回來,我們馬上出發。大樑那些逃過一劫的皇室餘孽打著反正複梁的旗幟,號召大樑能人志士討伐大正,擁護一個當年被大樑太上皇眨到北荒的甯王,在黑水城自立為帝。
「太子是未來儲君,為了鍛鏈太子,皇上已經派太子先行前往,讓我隨即前往大樑保護太子,並率兵將這群餘孽全滅了!」
「屬下這就前去準備出發。」語畢,威豹退了出去。
任楷神色凝重地將剛收到的軍情再仔細看一次,心裡已有了粗略的計畫。
「爺!」威虎方才在外頭與威豹碰上,已得知要馬上出發前往戰場。
任楷將剛收到的軍情收起,指著桌上的茶壺,「先給自己倒杯茶,坐下喘口氣。」
威虎也不矯情,逕自灌了兩杯茶。他們跟在爺身邊許久,出門在外便沒有軍中階級之分,如同兄弟一樣平起平坐。
「如何?找到了嗎?」
「沒有,已經三天了,蘇姑娘依舊沒有蹤影。」威虎放下手中茶杯,神色凝重地搖頭,「不過,爺,屬下雖沒找到蘇姑娘,卻發現一事。」
「何事?」
「連著兩天都有人到蘇姑娘住處翻箱倒櫃,第一天像是在找某樣東西,並未發出太大的動靜,第二天又來了一撥人,但他們不只是翻箱倒櫃,更大肆破壞,將大林村的村民都引來,且這些人都有功夫底子。因為您交代屬下暗中尋找,不要驚動他人,因此那些人破壞時屬下並未出面。」
「暢兒是個平凡的農村姑娘,能跟誰結怨?頂多是村人之間的小口角或者是眼紅她之前賣青草茶,小打小鬧的怎麼可能惹上有功夫底子的仇家?」
怎麼會沒有,爺,您就是有功夫底子,且還被蘇姑娘給收拾得服服貼貼的。威虎腹誹。
「對了,爺,屬下還發現盧府的下人不只昨天跟著一起到蘇姑娘住處,今日也見到他出現在蘇姑娘家門外不時往裡頭探頭探腦,似乎在查探她。」
「盧家?」任楷劍眉微挑,像是想起什麼低呼了聲,「該死,暢兒失蹤該不會跟盧家有關吧。」
威虎一臉不屑地撇了撇嘴,直接「嗤」了一聲,「這盧家還真大膽,那盧蕭蕭不過是個冒牌貨,爺不想讓人知道您的身分,才不揭穿姓盧的這對父女,她還真以為自己是鳳凰,敢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算計您!
「盧旺處心積慮想讓盧蕭蕭假冒江萱,為的就是與我回京城享受榮華富貴跟權勢,如今他們知道我在意的人是暢兒,他們的計謀可能會失敗……」任楷沉吟道:「我懷疑暢兒的失蹤真的跟盧家有關係。」
「如果真跟盧家有關係,蘇姑娘又失蹤這麼多天,恐怕……」
「威虎,你留幾名弟兄留下來繼續查探,務必找到人,要是查出真與盧府有關係,無須客氣,直接將那份罪證讓人送到皇上手中。」
他雖然急著找到暢兒,可軍令如山,他不得不即刻前往戰場,只希望暢兒平安無事……
「是的,爺,屬下知道該怎麼做。」
此時威豹匆匆進入,「爺,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任楷將收到的信件收進衣襟內袋裡,在他踏出門之前,想起什麼事,又回頭交代,「威虎,務必查清楚那群人到暢兒家是要找什麼東西,如果真的是盧家所為,那樣東西肯定十分重要,否則他們不會如此勞師動眾。」
「爺,請放心,屬下知道該怎麼處裡,只要屬下一找到蘇姑娘,定立馬飛鴿傳書告知爺您。」
他望著威虎點點頭,「這裡的一切就拜託你了。」
一個半月後,蘇暢兒來到慷州的玉合縣縣衙,看著上頭的牌匾,她有一種想哭的衝動,更有著深深的後悔,懷疑自己這麼做究竟對不對,可是現在她都到這邊了,不進去把手續一辦,實在太對不起自己。
一個半月前,她前往黎陽縣縣衙詢問婚事該怎麼解決,從負責辦理這項業務的胥吏口中得知,當年戰爭造成很多男子死亡和失蹤,人口短缺嚴重,急需新生人口,於是皇帝頒佈了一條新法令,從軍者只要失聯超過五年,家人沒有接到任何死亡通知或消息,便可以替失蹤男丁辦理死亡或者失蹤,由官府出面和離,解除婚姻關係。
未亡人或是和離的女子,只要到縣衙辦理好證明檔,就可以再嫁。
因為朝廷鼓勵寡婦再嫁或者和離,因此只要是前去辦理人口失蹤或者死亡的婦人,官員都不會刁難,會直接解除婚姻狀態。
她一聽到,毫不猶豫地馬上要替小丈夫辦理死亡證明,並解除自己的婚姻枷鎖,可是官差翻遍了整個黎陽縣的資料,才告知她,她在那裡的戶籍是暫時的,原戶籍不在黎陽縣,而是在慷州的玉合縣,如果要解除婚姻關係,必須到原籍地去辦理手續才成。
她這才知道大正國的戶籍有兩種,一種是原戶籍,想來是江萱小時候由小丈夫家人辦理的,一種是暫時的戶籍,可以多次配合搬遷更改。
慷州的玉合縣距離黎陽少說也有千里遠,她因為家裡被破壞,銀子都被盜走,因此離開時沒帶多少錢,怕之後錢不夠用,只好先把玉佩給當了,這才前往原籍地慷州,打算等解除了婚姻關係,重新另起爐灶開印刷小作坊,等賺了錢再回去將玉佩贖回來。
這時有一名小婦人拿著寡婦文書還有賠償的銀子,喜孜孜地從縣衙裡裡走出來。這小婦人一出來?馬上有名年紀頗大的男子向前,兩人有說有笑,親密地離開。
一名官差看她站在那裡,向前喊道:「小娘子,站在這裡有什麼事情?要是要辦理寡婦證明就快點進來,不然一會兒縣衙大門就要關了。」
「喔,好的,來了。」
她拉好肩膀上背的包袱,走進縣衙,才剛踏進辦理的小廳,便聽坐在前頭留著兩撇鬍子的胥吏問——
「你也是來辦寡婦證明的?」
她搖頭,「不,我是來辦和離的。」辦理寡婦身分可以領十兩賠償金,因此每一個進來辦理的婦女都是來辦理寡婦身分的。
她雖然對江萱那個小丈夫沒有印象也沒感情,可一旦她辦理寡婦證明,就代表那個小丈夫真的死了,不管那個小丈夫現在如何,她不想詛咒他。
「唷,辦和離,這可稀奇了,每一個進來的婦人都是來辦理寡婦證明,就只有你辦理和離。」那位胥吏奇怪的看著她。
她勉強扯了下嘴角,「我是童養媳,我丈夫從軍十年了,十年來始終沒有消息,也許他早已凶多吉少,可是不管如何,我還是希望他好好的,所以我想辦和離。」
「好啊,十年,你也算是有情有義了,成,我馬上幫你辦。」
「有勞您了,大人。」頓了頓,她問:「對了,大人,請問可以順便改名嗎?我想要拋開過去的自己,開始一個新生活。」
胥吏看了看她期望的眼神,點頭道:「成,我一起幫你辦了,給你一個新的身分。」
「謝謝大人!」
約莫兩刻鐘後,蘇暢兒眉開眼笑地從縣衙裡走出來,看著手中的和離書與新身牒牌,她整個人就像是重生了一樣,輕鬆得不得了,該去找個地方自己好好慶祝才是。
黃昏時分,夜幕逐漸低垂,天邊已經出現點點星子。
大樑與大正國的交界處有座茂密的樹林,一隊人馬趁著夜色還未覆蓋整個天際,一口氣趕回關內,卻忽略了今天這一片樹林不太一樣,某種詭譎的氛圍籠罩著樹林。
就在這隊人馬通過樹林時,突然間,尖銳的破空之音響起,一支支利箭穿過樹林,如雨幕般射來,立刻有人中箭受傷,慘叫聲不絕。
正在回程路上的這一小隊人馬因進入了自己的地盤而放鬆了戒備,萬萬沒料到會在此遭到攻擊,所有人措手不及,不少狂奔的馬匹因亂箭受傷,連人帶馬地栽落地面,讓原本就已經維持不住的隊形亂成一團一一就在一陣兵荒馬亂之際,任楷抽出利劍,掃掉朝他射來的羽箭,洪聲下達命令,「不要慌,呈作戰隊形,保護好太子!」
一聲令下,一群人將太子護于中間,拔劍揮掃不斷朝他們射來的箭。
最週邊的任楷即使身處黑暗也不受影響,仍然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天邊殘存的最後一點光線消失,大地被黑幕籠罩,不斷從四面八方射來的羽箭這時也停了下來,似乎在等待領頭者的下一個命令。
樹林裡一片沉寂,在黑夜掩護下,任楷不動聲色地從箭壺中抽出三支箭,取下火把上沾著火油的布條,纏在箭矢與箭身之間。
一陣帶著血腥味的冷風吹過,任楷眸中射出一道精光,點燃所有火箭,一次將三支火羽箭搭在弓上,毫不猶豫地三箭齊發,朝黑暗的樹林深處射去,只聽見「簌、簌、簌」三聲後,林子裡傳來三道驚懼的哀嚎和巨大火光。
他隨即又取出三支箭,如法炮製,往另一邊射出,只見幾道黑影紛紛墜落,倒在地上掙扎。
這幾支火羽射出,處於下風的局勢瞬間改變。
任楷的手下趁對方失神的瞬間,藉著火光一舉反攻,黑暗中的樹林裡不斷有尖叫聲傳出,隨著時間流逝,樹林裡再度恢復平靜。
等到一切平定下來,被保護在中間的太子推開護衛著他的層層人牆。
任楷冷然的看了太子一眼,「讓您受驚了。」
「是本宮太過輕敵,如若不是本宮輕率行事,執意輕裝簡從,也不會中了這埋伏。」太子鬆口大氣的同時,內心又十分愧疚。
「太子不必介懷,這也是一種磨練與經歷。」
「不過,任楷,不管怎麼說,這次幸虧有你,否則本宮恐怕沒有命回到京城,回去本宮一定讓父皇好好獎賞你!」
幾名被派進林子裡搜查的手下拖著一個不停發出如殺豬般慘烈尖叫聲、整個大腿被火燒傷的肥胖男子。
「稟將軍,抓到了逃脫的大樑甯王。埋伏在樹林裡的那些叛軍全是甯王所養的死士,一共四十人,二十人死亡,十八人受輕重傷,還有兩人失蹤。」
任楷問道:「不知太子打算如何處置這十八人?」
太子沉聲道:「這些人在前大樑太子歸順我大正國時,就已經算是我大正的子民。他們身為軍人,違背軍法該如何處置?」
「唯一死刑。」任楷冷冷地回答。
「交由你處置。」
任楷漠然吐出一句無情的宣判,「剩下的十八人就地處決,而後一把火燒了,至於這甯王,押回京城受審。」
「是。」
數十聲淒厲的哀嚎再度回蕩在整個樹林裡,不多時,樹林裡的烈焰將黑夜照耀得有如白晝。
任楷抬眸看著夜空中那輪皎潔的皓月,銳利的眸光微斂,梭巡著被火光照亮的樹林,不知怎麼的,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異樣感縈繞在胸臆。
一名手下跑來,「回稟太子、將軍,都處理好,可以出發了。」
太子點頭,準備翻身上馬,卻見任楷若有所思,太子遂喊了他一聲,「任將軍,出發了,再不走,回到邊城都過子時了。」
聽到太子的叫喚,他收回心神,接過手下牽來的坐騎。
忽地,漆黑的樹林裡爆出一聲「敕」的破空之聲,一支羽箭宛如閃電般撕裂夜空,迅速射向太子。
任楷眼一瞠,大喊,「太子,危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1:36
第八章 阿好婆上門投靠
玉合縣的規模比黎陽縣大,且南北交通方便,更是水路樞紐,繁華程度不亞於京城,於是蘇暢兒決定先在這裡落腳,等任楷處理完事情後來找她。
在等待的時間,她開始致力於發家致富的計畫。
蘇暢兒沒有想到解除了自己與小丈夫的婚姻關係,又將江萱的名字改成本名後,好像什麼好運都跟著來了,她幸運地以極低的價錢買到了位在鬧區、一面牆向著熱鬧市集的一座三進宅子。
這座宅子的前屋主急著用錢,所以低價賣給房牙子,房牙子接手這座宅子時,家裡剛好出了點事情,也急需用錢,只想趕緊脫手,可由於這座宅子看起來十分老舊,又沒整理,所以非常不好賣。最後房牙子決定降低售價,只要有些賺頭就好,這剛好便宜了她。
這宅子看起來雖然老舊,但只要稍微整理,住起來還是很舒適,最重要的是這宅字有一面向著市集的圍牆,站在那牆下就聽得到圍牆外小販來往的叫賣聲與人群的嬉鬧聲,感覺得到人群川流不息,在那裡敲了牆做生意應該會不錯。
一想到做生意,她二話不說,馬上簽約買下這座宅子,過戶完第二天,她便找人來幫她把宅子裡裡外外整理一遍,拆掉那座靠市集的圍牆,興建一間鋪子。
這工程大約花了一個月左右才完成,她又整理一番,總共花了一個半月,整座宅子煥然一新。
全都打理好後,她開始採購開印刷小作坊會用到的用品,還收到鏢局從大林村送來的貨物,當中有她的雕版、木活字版跟轉輪排字架。
轉輪排字架用木頭打造出兩個大輪盤,中間有輪軸可左右旋轉,通常是兩人搭配使用,一人說,一人做,如今她獨自一人,做起來雖費力,卻也還可以。她記得這有名稱,一個叫韻輪,另一個叫雜字輪,是她剽竊古人的智慧,按著腦中的記憶做的,雖然這樣剽竊有些可恥,不過這是古人的智慧結晶,不把它發揚光大太可惜了。
她之前便想到,虎子有這一手雕刻技術,如果荒廢太浪費,而她也決定以後要吃這一行飯,於是她在離開之前給了虎子一些銀子跟幾本古書,要他按著上頭的字還有她所需要的尺寸雕刻,刻好後先收起來,等她跟他聯絡。
她到玉合縣後,馬上找了驛站幫她送信,並讓他們把虎子雕好的雕版等等工具運到玉合縣,才兩個月不到,東西就已經送到她手中,讓她可以提前實行發家致富的計畫,令她開心的笑得合不攏嘴。
蘇暢兒打算做書店生意,專門賣自己印的書,除了開蒙書籍外,還要賣一些風月故事,就像現代的羅曼史小說,經過她考察,發現這一類的書可是金雞母,貴又好賣。
她曾經到書齋翻過這類故事內容,發現無趣得很,像她這種看過二十一世紀各種小說及戲劇的人,寫出來的故事絕對比這些古人們寫得更加香豔刺激。
蘇暢兒是個很有行動力的人,一想到要做什麼,就會馬上去做,過沒多久她的小書鋪便開張了。
小書鋪開張前幾天,她還到街上發廣告傳單,這些傳單專門發給那些出門逛街、看起來就識字的富家千金,傳單內容是她準備的十本小說其中一頁的內容,就像是試閱一樣,想來能勾起不少千金們想要繼續看下去的衝動。
沒有想到一開幕,她小書鋪裡二兩銀子一本的小說全被搶購一空,許多晚到的客人沒買到,還在小書鋪裡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後來她采預約登記制,只要預繳一兩訂金,就可以優先留書,要是沒有留訂金,便只能挑現場有的。
這些千金們看到現場搶書的人幾乎搶破頭,完全沒有剩餘的書,便遣自己的丫鬟登記預購,且幾乎是一次訂購全部,讓她開幕第一天就滿堂紅,除了現場賣的書讓她賺得缽滿盆滿,連預定的銀子都有一百多兩,每個月一本的新書預購也有一百多本都繳了訂金。
看到這些預購單,她感覺好多銀子砸到她頭上,看來她要加夜班趕印這些書才成,只是她活字版的字短缺不少,常用的字也不夠,得趕緊找人雕刻,不過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該上哪裡找人?也許人牙子那裡會有擅長雕工的人,明天開店前先到人牙子那裡問問看……
砰砰,砰砰砰!
已上門閂的大門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讓蘇暢兒不由得眉頭一皺。她在這裡舉目無親,這麼晚了,是誰來敲她家的門?
她心生警覺,先將今天賺的銀子收起,不動聲色地走到門邊,想聽聽看是誰敲她家的門,只是她還沒走過去,便聽到門外傳來呼喊聲音一一「萱丫頭、萱丫頭,你在嗎?」
阿好婆,這是阿好婆的聲音,她不是在大林村嗎,怎麼會來到玉合縣?
蘇暢兒顧不得遲疑,趕緊拿起門閂打開大門,映入眼簾的是穿得破破爛爛像個乞丐、一臉疲憊的阿好婆,還有撐著柺杖的虎子跟他的媳婦兒珍珠。
她十分震驚,「阿好婆、虎子哥跟嫂子……你們怎麼會到這裡,出了什麼事?」
阿好婆一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救贖,向前抱著她放聲大哭,「萱丫頭啊……阿好婆總算見到你了……」
蘇暢兒拍拍阿好婆的肩背,「阿好婆,您別哭,您先跟虎子哥還有嫂子進來再說。」
她領著他們來到花廳,看他們這狼狽的樣子,應該許久沒有用過一頓飽飯了,趕忙又到廚房煮了一鍋雜菜面,煎了幾顆雞蛋,讓他們填飽肚子,有什麼事情等吃飽飯再說。
一看到食物,三人也不跟她客氣,一人端著一碗面吃了起來。
虎子邊吃邊說:「好吃,妹子,哥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面了。」
阿好婆跟珍珠邊吃面邊掉淚。
看著年紀都一大把了,還傷心得頻頻掉淚的阿好婆,蘇暢兒心疼得拿出帕子為她拭淚,「阿好婆,您別難過,先吃面,吃飽了才有力氣。」
三人很快便將食物吃光,珍珠端著空碗盤到井邊洗碗。
蘇暢兒讓珍珠先煮水沐浴,自己則跟阿好婆和虎子坐在花廳裡。她見他們心情比較平復了,便問道:「阿好婆、虎子哥,你們出了什麼事情?可以告訴我嗎?」會讓他們離鄉背井來找她,肯定出大事了。
阿好婆跟虎子互看一眼後,卷起袖子擦掉又忍不住掉下的眼淚,「萱丫頭,你虎子哥到縣城去交印刷的書,出來時,有一名富家少爺逼他交出你留給我們用來賺錢的雕版,虎子不同意,對方仗著人多勢眾,把他痛打一頓。
「虎子為了自保,不小心傷了那個公子哥,可虎子只是打了那公子哥一棍,旁邊的人就說那公子死了,說虎子殺人,還說虎子若不想坐牢,就得賠對方二百兩銀子並交出雕版。我們無奈之下只好把雕版給對方,並將你送給虎子的屋子賣了,加上你托人帶來的銀兩,這才湊了二百兩給對方,住到破廟去。
「這事情過了不久,虎子竟然看到那個公子哥好端端地走在街上,虎子向前跟他們理論,要他們還錢,雙方一陣扭打,虎子隨手拿起木棍敲了那公子哥一棍,這次是紮紮實實的一棍,那公子哥當場頭破血流,有人看到便到破廟要我們趕緊逃,說虎子闖大禍了,受傷的是跟縣太爺有八拜之交的盧旺的兒子盧勁。
「聽說我們走之後不久,就有官差到破廟來……萱丫頭,不是阿好婆要找你麻煩,可我們實在沒辦法了,才沿路乞討跑來投靠你。這一路躲避官差,虎子的腿也摔斷,要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之前你找的那個鏢局的人,我們到現在也到不了這裡。
「你人聰明,我想問看看你有沒有什麼法子救救虎子,要是虎子被官府的人抓了,就是死路一條……」
聽完阿好婆說的話,蘇暢兒心裡有譜了,「看來對方早已盯上虎子哥,是為了得到雕版而設計虎子哥,想來是這門生意引來有心人的覬覦。」
虎子回憶道:「妹子,我把雕版給對方前,破壞了上頭的字體,對方收到後怒氣衝衝,說我給他們沒有用的雕版,害他們損失一大筆銀子。」
「不錯,虎子哥做得很好。」想不到虎子哥這麼機靈。
「這麼做是沒讓壞人得逞,只是……萱丫頭啊,虎子現在可能背負著一條人命……」阿好婆擔憂地說著。
「阿好婆,這裡離黎陽縣將近千里遠,盧旺跟高縣令找不到這裡的,這些日子你們先在這裡住下,不要出去,過一陣子我想辦法托人到黎陽縣打探消息,要是那盧勁沒事,虎子哥也就沒事;要是真的有什麼事情,這事本就是盧府的人有錯在先,他們占不了什麼便宜,我會找關係幫你們解決這事,你們別擔心。」
他們三人聞言,頓時放下心中的大石,阿好婆那張蒼老了十歲的老臉上又佈滿淚水,點著頭,「這事拜託你了,萱丫頭……」
蘇暢兒歎了口氣,「這事說起來也是因我而起,我忽略了人心的貪婪,不該把雕版留給虎子哥,讓他靠此賺錢,引來那些麻煩。放心吧,這事我會想辦法解決,你們就在我這裡安心地住下。」
「萱丫頭,你是好心好意,是有人貪心,這事不怪你。」
蘇暢兒想到一事,問道:「你們出來前,有遇到人上門找我嗎?有叫做任楷的嗎?我先前曾托你們轉告消息給他。」
虎子一臉為難,「是有人上門問過,但……萱妹子,我還沒惹上官司前,就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總有人來窺探咱們家,我怕那些人不安好心,所以但凡有人上門詢問,我都胡亂回答,所以我也不知那任楷是否有上門……」
她有些失落,「是喔……」他們該不會就這樣陰錯陽差地錯過了吧?那這樣任楷還找得到她嗎?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聯絡他……
虎子見她這樣,十分愧疚,「萱妹子,抱歉,我沒把事辦好……」他又道:「你一個人生活不容易,現在還要加上我們三個,我又惹了事,現在不能外出工作……」
蘇暢兒按捺住失望,笑道:「沒關係啦,你可以在這裡幫我工作啊,虎子哥。」
「幫你?」
「我本來就打算明天到人牙子那裡買幾個會雕刻跟負責打掃、煮飯的人,虎子哥,你跟阿好婆過來正好幫上我的忙。你們是知根知底的,我不用擔心你們把秘密洩漏出去,所以你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你跟阿好婆不會給我帶來麻煩。」
「萱丫頭啊,你可別為了安阿好婆的心,騙阿好婆這事。」
「阿好婆,我哪裡會騙您,我開了一家小書鋪,白天要忙著書鋪的生意,沒時間照顧家裡,現在你們來了,虎子哥正好幫我繼續做雕刻,嫂子就幫我整理家務,阿好婆就幫我種種菜什麼的。」
聞言,阿好婆整顆心輕鬆不少,她真的很擔心自己帶著孫子跟孫媳婦來打擾蘇暢兒,會給蘇暢兒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她道:「要是真的是這樣那就好,那就好。」
蘇暢兒忽然想起什麼,「對了,阿好婆,我改名叫蘇暢兒。我想起了小部分記憶,以前江萱那個名是被拐賣後取的,不是本名,以後你們就叫我暢兒吧。」
「好,好的,暢兒,以後我們就這麼喊你。」
「爺,您的奶娘跟揚森從玉合縣過來看您,這會兒剛到,正在大廳。因為您昨晚剛清醒,御醫又交代您需要靜養,因此屬下沒馬上帶他們過來。」威豹來到任楷床邊,向趴在床上養傷的他稟告。
任楷臉上毫無血色,他看著威豹,「讓人領他們過來吧,我感覺好多了。」
「是。」
威豹一離開內室,任楷又虛弱地閉上眼睛。這一次受傷真是九死一生,若大家知道他這個結束十多年戰爭、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差點因為一點小傷而病死,恐怕會笑掉大牙。
近兩個月前,在回邊關的路上,任楷為救太子而身中毒箭,經過半個月的休養,背上的傷口便癒合得差不多了,沒想到一個小學徒疏忽,未將上藥用的竹板先泡在酒裡消毒,直接替他上藥,導致他傷口發炎化膿,整個人陷入昏迷。
軍醫們束手無策,直到太醫來將任楷身上的腐肉挖掉,搭配針灸與湯藥治療,他才從高燒昏迷中恢復意識,清醒不久就收到皇令命他回京休養,然而他現在十分虛弱,加上季節的變化,氣溫相差過大,回京途中他染上肺炎。
本就可以說是吊著一口氣回京的他,在回到京城前兩天遇上大雨導致的泥石流,逃命過程中,他肩上的傷口因馬車劇烈晃動以及幾次嚴重撞擊車壁再度撕裂,血流如柱,因此他又發燒昏迷,直到昨晚才清醒。
「少爺,我的少爺,您沒事吧,您這是怎麼了?倒楣事一粧接著一粧!」奶娘哭哭啼啼地進了內室,看到趴在床上養傷的任楷,淚水不斷流下。
「奶娘,放心吧,我沒事,戰場上也曾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沒事的。」任楷吃力地自床上坐起。
一旁的威豹趕緊拿過旁邊的軟墊讓他斜靠著,又拿來大氅為他披上。
「沒事?怎麼可能沒事!您現在這傷跟在戰場上哪一樣。」
「不一樣都是受傷。」任楷牽強地扯出一抹笑,看著心疼他的奶娘。
「當然不一樣,您在戰場上都是好了痊癒後,遇上戰事才會再受傷,可不像現在這樣傷未好又再度受傷,這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難怪這才多久沒見,您就痩成這樣!」奶娘拿出帕子擦著眼淚,「明兒個老奴就到永業寺給您上香祈福,請方丈幫您辦個祈福法會,讓您遠離災痛。」
「奶娘,遇上戰爭或天災,哪裡能夠每次都平安無事,祈福這事就不用了。」他壓根不相信這些算命祈福之事。
「什麼話,肯定是少爺不信這個,不到寺廟上香,才會意外不斷,這是老天爺給您警告來著。」
一旁的揚森好笑地看著叨叨念著,一點都不把任楷當成大將軍的奶娘,隨口一說:「娘,依我看,任楷災難不斷,說不定是他的小娘子已經另外嫁人,沒有他的小娘子庇護,他才災難連連,現在祈福是沒有用的。」
「怎麼可能,少夫人當年說要守著少爺,等少爺回來,哪有可能嫁一一」奶娘斥責著自己的兒子,突然像是想到什麼,臉色大變,「糟了,該不會是少夫人出了什麼事情,沒有辦法繼續守著少爺……」
「奶娘、揚森,那江湖術士說的話你們也相信,要不是那道士危言聳聽,蠱惑祖母,我現在會處在這種兩難的局面?」連和離書都不知要送到哪裡。
「少爺,這可不是迷信,這是一一」奶娘正要長篇大論,矯正任楷的態度,外頭傳來兩記敲門聲音,告知威虎以及兩名手下回來,正在門外求見。
任楷道:「讓威虎進來。」
他想到自己交辦威虎的事情,這幾個月過去,只來過一封信,告知他暢兒被盧旺的人丟進河底,生死未蔔,已派人沿著下游去尋,之後便遲遲未再有進一步的消息與下文。
這麼久了,恐怕是凶多吉少,這讓他的心情十分低落,一怒之下讓手下將高知縣與盧旺官商句結的證據送到皇上手中,現在就看皇上怎麼處置這事。
「見過爺。」威虎一路風塵僕僕的趕回京,還沒來得及回去換件乾淨衣裳,便急急忙忙前來見任楷。
任楷開門見山地問道:「找到人了嗎?」
威虎皺眉,「爺,屬下沿著河道一路往下搜,一直到兩河匯流處,兩岸附近的村子都找遍了,始終沒有蘇姑娘的下落,也沒有溺水女屍出現過,後來又去了大林村,這才知蘇姑娘曾經回來過。
「她將自己的屋子當作雕刻雕版的酬庸贈與虎子,跟虎子談好他成親後就帶著阿好婆住到那屋子,也到村長那裡寫了契約,第二天蘇姑娘就再度消失。屬下去找虎子一家詢問,他們說蘇姑娘出遠門,屬下沿路尋找都沒找到,回去想問問虎子蘇姑娘有沒有跟他們聯絡,奈何他們家惹了事,已將房子賣掉搬走,屬下尚未查到他們的蹤影。」
聽完任楷擰起那對英氣劍眉。
「爺,屬下調查過了,整個大林村的村人都沒有嫌疑,唯一有問題的是,請村長證明的契約書上日期與縣衙登記的不同,村長的意思是因為不急,所以等他忙完了有時間才到縣衙登記。」
「這聽起來也沒有什麼不妥。」任楷接過小廝送進來的湯藥,「暢兒的事情只能繼續搜查,江萱的事情呢?」
威虎從衣襟裡取出一塊潤澤透明、白璧無瑕的玉佩,「爺,請看這個。」
任楷眸光一亮,接過這塊雕著麒麟弄月的玉佩,不敢置信地撫摸著玉佩上雕刻的紋路,問道:「這玉佩在哪裡找著的?」
「屬下是在黎陽縣的一間當鋪找到的,當這玉佩的正是一名年約十五歲、叫江萱的姑娘活當,她當時典當這玉佩曾說了,因為要上原戶籍地辦一件重要的事情,怕錢不夠,先將玉佩當了,日後她會回來贖。不過過了時間她一直沒有出現,屬下便將這玉佩贖回。」威虎回憶著當時當鋪掌櫃同他說的話。
「原戶籍地?」
「這塊玉佩不是當年您臨離去前送給少夫人的那塊玉佩嗎?是您最喜歡的那塊呀!」奶娘看著任楷手中的玉佩驚呼,「那年老奴去探望少夫人時,少夫人還跟老奴說她對不起您,她沒能來得及將玉佩帶出來,玉佩還埋在梨花樹下……」
「你說什麼,梨花樹?!」
奶娘點頭,「是的,少夫人當時年紀小,深怕您送給她的玉佩會弄丟,因此將玉佩埋在老宅的梨花樹下,但是接手老宅的那戶人家跟本不給少夫人和林嬤嬤時間收拾行囊,直接將她們趕了出去,害她們連玉佩也沒法挖出來,為此,當年少夫人還大病一場。」
梨花樹……
任楷腦中思索著,低喃道:「當時暢兒所提出的交換條件便是要我將梨花樹下的木匣子挖出,當時她說過這是朋友的東西,莫非……她說的朋友是江萱?」
威虎、威豹互看一眼,不約而同地點頭,「有這可能。」
「只是,如若真如那當鋪掌櫃所說,江萱要回原戶籍地處理一件重要事情,那原戶籍地不是黎陽縣,又會是哪裡?」
奶娘又想到什麼,叫道:「當年、當年少爺您從軍後,不知道又從哪裡來了一名道士,說少夫人與您相生相剋十二年,建議老夫人把少夫人的戶籍單獨遷出去,還說要把少夫人送走,才能保少爺這十二年平安無事。」
「胡扯,簡直是無稽之談!」一聽到又是道士做的好事,任楷一股怒火都不知往何處發洩。
奶娘馬上聯想到,「少爺,正是為了這個原因,老夫人把少夫人的原戶籍掛在老奴這裡,只辦了個臨時的戶籍讓少夫人住在任家老宅。」她因為丈夫與親人都在玉合縣,才贖身留在玉合縣,沒有隨著上京城,只是沒想到才多久時間,任家上上下下百餘口就被流放了,她也因此逃過被流放的命運。
「不過在石林鎮生活了十年的江萱為何會突然離開,前往玉合縣辦重要事情?有什麼事情這麼重要,會讓她離開生長的地方,隻身一人前往千里遠之外的地方辦事?」這點是他一直想不通的。
「辦理寡婦身分唄!」一旁的揚森聳聳肩說著。
「寡婦?」
「少爺,你這十年一直待在軍中,大概不清楚前幾年皇上曾經頒佈一條再婚法令吧?」
任楷搖頭。
「還不是這場仗打太久,男人都快死絕了,農田都無人耕作,人口嚴重短缺,皇帝便鼓勵女人再婚……」揚森將那條法令大約說了下,「打仗時很少人敢去縣衙替自己丈夫辦理失蹤或是死亡,都是真的接到通知才去辦理,並領取撫恤金十兩。
「現在戰事結束,很多男人都沒有回到家,因此登記成為寡婦的婦人就多了,縣衙大門每天跟菜市場口一樣熱鬧。」
聽完兒子所說,奶媽緊張地搓著手,焦急的揣測,「哎呀,少爺,您說您最近災難連連,會不會跟少夫人有關?該不會是她也去替您辦理死亡登記,解除了您們之間的婚姻關係吧?」
任楷皺眉。雖然他不信數術之說,不過奶娘的話倒是點醒他,他可以從玉合縣縣衙查到江萱的下落。他道:「威豹,傳信到玉合縣,讓人到縣衙調江萱的戶籍。」不管如何,要先找到江萱才成。
「是,屬下即刻去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2:04
第九章 財源廣進惹人覬覦
蘇暢兒的小書鋪生意非常好,每天只要一開門,就有一堆丫鬟、小姐湧進小書鋪內,如今她的小書鋪只能以門庭若市來形容。
她的小書鋪不只賣愛情小說,還賣便宜的開蒙書籍。由於是印刷的,價格比手抄書本便宜一半,且字跡工整,因此讓青年學子們趨之若鶩,一窩蜂地來買書,結果她的小書鋪就形成一種很有趣的現象,早上來的全都是姑娘、丫鬟,下午來的全是青年學子。
後來她在屋外搭了一個用布幕圍起來、叫良心書櫃的小書灘,上頭放的印刷品質稍有瑕疵,卻不影響閱讀,旁邊放了一個投幣箱,供應給一些買不起書本的學子們,依良心投幣。
由於這小灘子是圍起來的,從外頭跟本看不到是誰進來挑選這些瑕疵書本,買完書可以從另外一邊離去,因此也不用擔心會遭到同儕的嘲笑,自尊心受損。
這良心書櫃的書也很暢銷,常常被一掃而空,只是這投幣箱裡的銅板……
有無投錢她不在意,不投錢也沒關係,因為本來那些書就是無法販售,她只是物盡其用,也一圓那些想讀書的清寒子弟們的夢而已,況且她用來賺錢的項目本來就不是那些開蒙書,而是那些小說,那才是她的賺錢金雞母。
樹大招風,她的小書鋪開張沒幾個月,又被人盯上了,連著好些天都有一波又一波的人上門來找她麻煩,不是要她關門,就是要她把鋪子賣給他們,不過都被她一一拒絕,有的甚至是被打出去的。
現在她遇到了一個麻煩,她剛剛送走的一個前來跟她談收購的惡商,那人離去前竟然撂了句狠話一一「給你兩天時間,勸你多想想跟你在一起的人,不是躲起來就可以!」
這話中的含意讓她不得不提高警覺,慎重思考後,感到很不安,覺得恐怕又要發生事情了。她看了下外面已經昏暗的天色,這時已不會有客人上門,便拿下門簾,拆下良心小書灘的布幕,停止營業,回到院子裡,一口水也沒來得及喝,便將虎子夫妻叫來,神色有些凝重地看著他們兩人。
那眼神讓虎子與珍珠心裡發毛,他抓抓頭,局促地看著她,「妹子,有什麼事你就說吧,這樣看著我們夫妻倆,看得我們怪心慌的。」
「虎子哥,我問你,你老實說,你最近有出門嗎?」虎子一家來到這裡後,除了買材料之外,幾乎沒出過門,且出門時還是變裝過的,對方怎麼會知道她院子裡住著他們一家人?
感覺自己好像隨時被人監控,一點隱私也沒有。
虎子抓著頭努力回想,「沒有出門,只有大前天後門來了一個叫賣豆腐的,珍珠正忙著,我去幫她買了兩塊豆腐回來,如此而已。」
聽虎子這麼一說,她心沉了下去,「虎子哥,可能要出事了,這裡你們暫時不能待,我在青河村有個小院子,是上個月買下的,才剛讓人整理好,我明天就先送你們到青河村住下,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虎子哥一聽,緊張地看著她,愧疚的低下頭,「暢兒,虎子哥又給你惹麻煩了嗎……」
她搖頭,「不是,跟你無關,是有人要強買我們這個印刷作坊,我擔心那些人會以你們威脅我交出印刷作坊,我想先防範。」
「他們要是敢硬搶,我虎子就豁出去這一條命,跟他們拼了。」
她冷下臉瞪著一臉憤怒的虎子,沉聲提醒他,「虎子哥,遇事不是像你這樣比拳頭就成,我才不要你為我拼命,你可別忘了嫂子現在肚子裡懷了你的骨肉,而且你還有阿好婆要照顧。」
她那淩厲眼神讓他心慌,他抓了抓頭,「妹子……我這不就是生氣,怎麼這年頭眼紅見不得人好的人這麼多!」
「連著十幾年的戰爭,大正國可以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空殼子,多年稅收收不上,尤其那些當官的油水少得可憐。我是一個沒權沒勢,手上卻捧著金雞母的弱女子,最好對付,不管是當官的還是地方惡霸,只要扣住我的命脈,我就不得不聽從,不找我開刀找誰?」
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威脅她,對方背後肯定有著不為人知的勢力,這些人是怎麼樣,見不得別人好,難道她就不能當個靜靜賺錢的隱形富婆嗎?
就在她思索著對方的背後勢力時,這個對方也正在談論她的事情。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許多商店紛紛打烊,可在玉合縣的碼頭附近,有一條沿著河岸、兩旁種滿楊柳樹的寬敞青石路,路旁是鱗次櫛比地各式華麗輝煌的酒家。
大白天時,這條青石路不會有什麼人走動,這裡就像被人遺忘的古城,可一到傍晚時分,沿著河岸的大紅燈籠一點上,沉寂的街道像是活了過來,整條馬路車水馬龍,喧囂熱鬧,從馬車上下來的人非富即貴。
這條酒家林立的青石道上生意最好、裝潢最為奢華、姑娘最齊全的就是春滿園。
此時,當中最華麗的包廂內,兩名分別穿著寶藍色與絛紅色華麗錦緞的貴公子正低頭交頭接耳,完全無視一旁陪酒的鶯鶯燕燕,逕自謀劃著共同的大事。
虛掩的門扇被推開,兩位中年男子到來,一胖一痩。
屋內的人見到那名留著山羊胡,表情嚴肅,身形稍顯清痩的中年男子,紛紛起身向他行禮作揖。
身穿絛紅色錦服的貴公子將手中搖著的那把描金扇收攏,對著一旁的姑娘們一指,示意她們全出去。
直到姑娘們全離開,雅間的門扇也被緊緊拉上,紅衣貴公子才涎著臉趕緊向前,「小侄陳聰拜見縣令大人。」
玉合縣魏縣令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都坐吧,皇上嚴禁官員進入酒家尋樂,本縣令不能久待,說正事。」
「聰兒,爹可是好不容易瞞著所有耳目將你魏世伯請來,你快將那件可以發大財的事告知你魏世伯。」另一名陪著魏縣令進來的中年男子是陳聰的父親陳達。
「沒錯。」魏縣令直接了當提出自己底線,「陳賢侄,聽你爹說,你發現了一個能一本萬利的管道,需要本官幫忙,幫忙是成,但為虎作偎這事我可不會幫。」
陳聰連忙道:「世伯,您放心,這忙絕對不會影響到您,您甚至還能記上一大功,讓別人記得您的恩情。」
「是什麼忙?說說。」
陳聰將幾本印刷書遞到魏縣令前面,「世伯,您看看有什麼不同。」
魏縣令翻了翻,又震驚又困惑,「這……」
「這書是我在一本小書鋪買的,並非手抄,字跡工整得讓人震驚,重點是它比手抄書便宜。」陳聰點了點這些書,「世伯,您手中這本《論語》正常來說一本少說也要三兩,用過的二手書一兩銀子,可是這書在那小書鋪賣二兩銀子,還是全新的。」
這價錢讓魏縣令還有他兒子魏世昌大為震驚,異口同聲地驚呼,「怎麼可能?!」
「就是有可能,那小書鋪賣的就是這價錢。」陳聰慎重點頭。
「能這麼便宜,肯定是以量制價大量製作才有可能,只是……這書不是手抄寫,究竟是如何製作出來的?」魏縣令摸著鬍鬚,百思不得其解。
「世伯,不管這書是如何製作,這都不是小侄今天找您來的原因。」
「那你找我出來,又讓我看這書,目的為何?」
「世伯,您知道的,書本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可既然有人知道如何讓它大量生產,這就是賺錢的法子。」陳聰沉沉勾著嘴角,食指點著桌上的書。「世伯,只要我們掌握了這個機密技術,這書就可以大量生產,運到全國各地銷售,且一本若是只賣一、二兩銀子,您想看看,這一般清寒的學子也買得起,那會是多大的利潤?!」
聽他這麼一說,魏縣令的眼睛閃過一絲驚喜,卻忍著,故作面無表情,像是在思考他的話的可信度。
「魏世伯,只要取得這技術,大量的出書銷售至全國甚至鄰國,就算一本只賣五百文,還能不致富嗎?」
聽到這裡,魏縣令真的有些坐不住,不再故作鎮定,「說,要本縣令如何幫你?你都說這是機密了,既然是機密,我們又如何得知?」
「世伯,您放心,這事絕對不會影響您的仕途,小侄已經找那小婦人談技術問題,給了那小婦人兩天時間考慮。」看著魏縣令急切興奮的神情,陳聰從衣襟裡拿出一張通緝犯的畫像交給魏縣令。
「她窩藏通緝犯?」魏縣令仔細看著手中的畫像。
「是的,不過這個通緝犯很是倒楣,被栽贓殺人。」
「他犯了殺人罪?」
「殺人是假,傷人是真,真調查起來,他這罪不至於坐牢,且是對方有錯在先,若世伯您來判,這案子恐怕打個幾十板子再賠點錢就得以揭過。」
魏縣令一邊看著虎子的畫像,一邊沉點著頭,「這人怎麼被栽贓的?」
「這人叫虎子,與黎陽高縣令八拜之交的兒子盧勁發生口角,盧勁假死訛詐了他二百兩銀子,逼得他賣掉所有房產,淪為乞丐,沒想到這盧勁是詐死,虎子發現真相後……」陳聰將他所調查到的事情告知魏縣令。
「要真如你所說,這虎子處置幾十棍便頂天了。」
「就是,據我所知,盧家會如此訛詐虎子,是為了逼他交出製作這書本的工具,當中的機密是在一塊板子上,結果虎子毀了這塊板子,讓盧家賠了不少銀子,這些銀子有一部分是高縣令的,為此,高縣令才會滿城通緝他。
「要我說,盧家就是笨,擒賊得先擒王,那書是這小婦人做出來的,只有她知道怎麼弄出這麼工整的書,只要抓住這小婦人的弱點,還怕她不老實交出所有技術跟秘密嗎?」
「沒錯。」魏縣令認同陳聰的說法。
「世伯,兩天后,要是那小婦人不肯答應把技術交出,您就讓人將這叫虎子的抓進牢裡,她不答應也得答應。」
一旁的魏世昌手拿著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手掌心,對陳聰的保證還是心存質疑,「陳聰,你確定那個叫虎子的真的有案子在身,而不是高縣令公報私仇,強加在他身上的「自然確定,小的可是派了好幾撥人去調查,所查到的消息都一樣,正因高縣令也賠了不少銀子,才會藉著盧勁受傷昏迷這事滿城通緝他,而這正好給我們一個機會,可以讓那小婦人交出技術。」
「如果真是這樣,屆時官差前去抓人也是有憑有據。」魏世昌這才放心地點頭。
陳達說道:「的確,有這個通緝犯做為引子,事情的確好辦許多。」
「只是,賢侄,那小婦人真的會交出她手中的機密嗎?」
陳聰壓低了嗓子,嘴角扯出一抹志在必得的邪笑,「這虎子可以說是她半個親人,她不會見死不救,不然也不可能冒著窩藏罪犯的風險將他藏在自己家裡,她肯定會同意的。」魏縣令想了下,覺得陳聰說的不錯,「成,沒問題,到時我讓縣衙的人去抓人。」
「屆時世伯就等著這白花花的銀子入袋吧!」陳聰舉起酒杯,「預祝我們成功,乾杯!」
兩日後,本已經跟著虎子一起去避禍的珍珠一身狼狽,哭哭啼啼地跑進了小書鋪,不顧書鋪裡頭還有一堆客人,一看見蘇暢兒就「咚」地跪在她跟前,一直磕頭哭喊。
「暢兒、暢兒,求求你,求求你救救虎子啊……」
看見珍珠獨自一人,蘇暢兒心都涼了,「嫂子,你先別急著哭,究竟發生什麼事了?」虎子哥跟珍珠嫂子當天就被她隱密地送往鄉下躲避了,只留下阿好婆。
「暢兒,暢兒,那群人把虎子哥抓走了,他們……他們……」珍珠眼淚不斷落下,激動得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嫂子,你先別急,先喝口水。」她扶著已有三個多月身孕的珍珠坐到後堂去,倒來杯溫水,順了順珍珠抽搐的背脊。
「暢兒啊,你一定要救救你虎子哥,我不想我孩子一出生就沒了爹。」珍珠搖著她的手哭得悲戚。
「嫂子,你別激動,我先去前面將客人打發走,你再跟我說你們路上出了什麼事情。你放心,我保證不會讓虎子哥出事的。」
不一會兒,蘇暢兒打發完前頭的客人,關門暫時停止營業,回到後堂時,珍珠的情緒已經較為平靜,但眼淚還是掉個不停。
她走過去握住珍珠的手,「嫂子,你先別哭,冷靜下來,慢慢想,將事情一件一件告訴我,你說得愈詳細,救回虎子哥的機會愈大。」
珍珠用力吸了吸哭得紅通通的鼻子,拿帕子抹去眼淚,沉靜了下,深吸口氣後,開始回想出事的經過。
當時他們已經離開玉合縣城,在前往青河村的路上,不知道從哪裡出現了一大群官差,二話不說就將虎子押走,是珍珠苦苦哀求,其中一名官差才丟下一句,虎子是朝廷通緝犯,要押回玉合縣縣衙關押受審。
聽完珍珠所說,蘇暢兒心裡有底了,據她瞭解,大正國律法中,當事人在某縣犯案,就要押回犯案所在地的縣衙受審,也就是說虎子哥該被押到黎陽縣,怎麼可能押到玉合縣?
不用任何人來告知她這是怎麼回事,她很清楚這又是官商勾結,想利用虎子來逼迫她將印刷技術交出來。
只要他們有所求,她就暫時不用擔心虎子會出什麼事情。
「……暢兒,事情經過就是這樣,你一定要救救虎子哥啊!」珍珠不斷懇求。
蘇暢兒吐口濁氣,撩開垂落額前的髮絲,開口道:「放心吧,嫂子,虎子哥不會有事的,他們抓虎子哥只是為了逼迫我交出印刷技術或是小作坊。」
珍珠大驚,「什麼,交出小作坊?那不行,暢兒,這小作坊跟書鋪都是你的心血,不能為了虎子哥就把你的心血交給那群惡人!」
「嫂子,我還是那句話,人沒了什麼都沒有,可東西……」蘇暢兒指指自己的腦袋,「在我這裡,誰也奪不走,把這個巢讓給他們,我們可以再到別處築個窩,餓不死的。命才是最貴重的,所以你別擔心,我會讓虎子哥平安回來。」
既然躲不過,那就當面迎擊,她不信自己沒了這個作坊,在這古代就活不下去,了不起她回去賣冰啊!
「暢兒,謝謝,謝謝,謝謝你!」珍珠十分感動,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她。
她灌了一大杯冷開水,企圖澆熄心頭那把焚燒得旺盛的心火,「嫂子,對方遲早會找上門來,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情更為重要。」
「什麼事情?」
「這裡我們待不下去了,有句話說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既然我們小隱不了,那我們就大隱,我就不相信這些人還能找我麻煩!」蘇暢兒忿忿地握緊拳頭,下了決心。
「暢兒,你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啊?我們再來要躲到哪裡去?」
「嫂子,我們不躲,這兩天你好好休息,我要你帶著阿婆到京城去,我會找鏢局送你們到京城。」
「什麼,京城?」
「對,天子腳下,那些達官貴人們彼此都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牽扯,相互牽制,沒人敢明目張膽地搶人財路,不像這些遠離京城的小縣城,一個小小的縣令就像土皇帝一樣作威作福!」蘇暢兒氣憤的說著。
「可是……京城……我們沒有去過京城,也沒有路引,怎麼去……」一想到要到京城,珍珠心中就慌個不行。
「這些你都別擔心,我會安排好。」她扶著珍珠往後面院子走去,「嫂子,你先回屋子休息,我去辦點事情。」
把阿好婆跟珍珠都安撫好後,蘇暢兒拿了幾錠銀子便出門,來到縣衙打算試探看看能否開立路引,還好縣衙裡負責這一類事務的官差似乎不知道縣令想要刁難她的事情,很快便將他們四個人的路引給辦理妥當。
拿到路引後,她小心地貼身藏好,又去了趟鏢局。
鏢局的頭頭聽了她的事情後,建議她讓珍珠跟阿好婆先搭馬車前往中途的開明鎮,在髙昇客棧等他們。
等虎子被救出來,鏢局的人再帶著他與阿好婆兩人會合,保護他們三人一起前往京城,這樣也好行動,不會引起過多的注意,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聽了鏢頭的話,讓阿好婆跟珍珠第二天即刻前往開明鎮等著虎子來跟她們會合,讓三人到京城後先住在鏢局京城的據點等她。
既然知道虎子被抓走是為了威脅她,她也不急,不曾到監牢探望虎子,而是在小書鋪一邊看店,一邊趕印一大批愛情小說和一些開蒙書。
直到第四天,對方似乎忍不住了,她正準備開店,小書鋪的大門便被端開。
一名穿著絛紫色錦袍,頭戴玉冠,有著一對三角眼,滿臉邪氣的男子帶著兩名看起來殺氣騰騰的隨從進入。
她絲毫不詫異或是懼怕,只是冷冷地看了來人一眼,「一扇門二十兩,這位公子,你的隨從踹壞了我兩扇門,等等離開時記得賠銀子。」
對她的反應感到新奇,陳聰邪佞地笑了聲,「有趣,看來你早就知道本公子會上門。」她拿著雞毛撣子輕拂著書上的灰塵,「算算時間,你們也差不多按捺不住了,不過我還真沒預料到你們會是一大早就出現。」
「蘇小娘子,你的反應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如此鎮定,難怪這都幾天了,你都沒有到牢裡看過一次那個叫虎子的。」
「我既然知道你們的目的,又怎麼會自己送上門任你們宰割。」她拿起縫書的針線,開始縫著已經組裝完成、只要縫上線的書。
陳聰隨便拿起一本書翻著,斜睞她淡然無懼地專注縫書的神情,「不錯,你很聰明,所以本公子主動上門來。」
「廢話少說,條件開出來,我只要人平安無事。」她拿過剪子將縫好的書上頭的縫線剪斷,拿起另外一本繼續縫。
他勾起唇角,「想要人毫髮無傷出來,代價可不小唷!」
她自抽屜拿出一張地契,「這是我這作坊跟小書鋪的地契,作坊裡有我如何快速製成書本的秘密,你把人放了,我可以將作坊跟書鋪都給你。」
「本公子還要技術。」
「技術拿無罪的文書來換,我要看到取消通緝證明的無罪文書。」說話間,她又完成了一本書。
「你認為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我看到人跟無罪文書的當天,可以把如何製作的技術教給你的人。沒有我的講解,你以為你的人有辦法操作?」她冷睞了陳聰一眼。
陳聰一聽也確是如此。「成。」
她不想跟這種陰險狡詐的人多待一刻鐘,直接了當地問:「何時把人放了?」
「三天后你自己到大牢外接人,無罪文書我會交代獄卒給他。」
「成,當天帶上你的人來交接點收,我將所有技術教給你。」
「後天……蘇姑娘,我有一句話奉勸你,你可別以為有了路引就能逃。」
「放心,我從沒想逃,還是你認為民鬥得過官?」她不留下來拖延時間讓虎子他們逃遠些,到時候他們又有可能被抓,而且她這幾日趕印這麼多書出來,不來個跳樓大拍賣狠撈最後一筆怎麼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2:26
第十章 各懷鬼胎下場淒慘
三天后。
大牢的柵門緩緩拉開,一身髒亂,神情疲憊的虎子從裡頭走了出來。
早就在柵門外等的蘇暢兒立馬向前,扶著腳步有些虛軟的虎子,擔心地問道:「虎子哥,你沒事吧?他們有對你用刑嗎?」
「沒有,他們把我抓來,只是一天只給我一顆饅頭跟水而已,用刑倒是沒有。」虎子虛弱地說著。
「你要出來前,他們給你無罪文書了嗎?」她扶著他往一旁的大樹下走去。
「給了我一張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你看看。」虎子顫抖著從衣襟裡取出一張蓋著官印的紙。
蘇暢兒仔細看了下裡頭寫的內容,「很好,虎子哥,這張是無罪文書,你不再是通緝犯了。這張你要收好,可別掉了或讓人搶了去。」她將無罪文書折好,交還給他,小聲交代著。
「暢兒,我奶奶跟珍珠呢?」虎子左右張望了一下,始終沒有見到他最掛心的兩個人,心中十分不安,「怎麼沒來?」
蘇暢兒看到了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不遠處,馬上將虎子扶起來,往馬車的方向走去,「虎子哥,你聽我說,我已經把阿好婆跟嫂子送走了,再不送走,繼續住下去遲早會出事,現在我讓人送你過去跟她們一起。」
「你把她們送到哪裡去?」
「京城,她們現在在中途等你。」她扶他上馬車,「這一路上,用的、吃的還有銀票我都幫你準備好了,馬車上有換洗衣物跟乾糧,還有這個荷包,你貼身收好,裡頭是銀子跟銀票。」
駕駛馬車的兩名車夫朝蘇暢兒點了下頭。
「虎子哥,你現在跟著這兩位鏢局兄弟一起前往開明鎮的高昇客棧,在那邊跟阿好婆她們會合,然後一起前往京城,有什麼問題你路上問他們,他們會回答你,先走吧,別耽擱了。」
她扶著虎子上了馬車,轉向這兩位鏢局的人道:「兩位大哥,這一路上拜託你們了。」
「放心,我們會把人安全送達的,我們出發了,走。」一名鏢師回完話後,手中的韁繩一揮,馬車快速離開,消失在街尾。
「蘇姑娘,這麼急著將人送走,難道你認為這人還有利用價值?」
身後傳來的邪魅語調讓蘇暢兒的臉冷了下來,旋身目光銳利地看著陳聰,「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你們這群人會不會反悔。」
他笑道:「這該是本公子擔心的吧。」
「嗤,你認為我會拿人命開玩笑?」
「識時務最好,本公子是來點交你的小作坊。」陳聰手中的摺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手掌心,「快帶本公子前去點交。」
「走吧。」她睞了眼陳聰身後的那幾個人,想來是他叫來學習印刷技術的。
「等等!」身穿水藍色錦袍的魏世昌從縣衙走出來,叫住他們。他的身後也跟著幾名孔武有力的手下,還有幾名看起來像是長工的男子。他意有所指地道:「陳兄弟,你該不會是想把小弟拋下吧?竟然沒叫上我!」
「魏兄,瞧您說這什麼話,小弟這不是想先去點收,打掃乾淨再回來向您稟報,帶您過去看看嘛。」陳聰馬上扯出一記大笑容。
那笑容蘇暢兒怎麼看怎麼怪,感覺陰森詭譎,直覺跟這種人交往無疑是與虎謀皮。不過這是他們的事情,最後誰被誰設計,她沒興趣知道,她只想早一刻離開玉合縣前往京城,與虎子哥他們會合,重起爐灶。
她領著他們左彎右拐,穿過大街小巷,不一會兒來到她的小院子。
陳聰詫異地看著這個小院,她的作坊竟然在她住的院子裡?他眯起眼眸危險地看著她,「蘇姑娘,你該不會是戲弄小爺吧,你的作坊會在這裡?」
「進來看不就知道我有沒有戲弄你了。」她拿下掛在門上的鎖頭,推開門,領著一干人往後院走去,進入一間像是倉庫的屋子,映入陳聰跟魏世昌眼簾的是一整排字櫃,還有一台奇怪的圓形轉輪。
兩人不約而同的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屋子木頭雕的小東西。
魏世昌拿起其中一枚,不解地問道:「這是……」
「活字版,我的書就是用這個印出來的。」她抽過他手中那枚字,放回字櫃中,「別亂拿,這都是按韻放置的木字,你亂拿,放錯位置不好找回來。」
陳聰指著轉輪排字架,問道:「那個是什麼東西?」
「韻輪,另一個叫雜字輪,用來取字、排版、刷印,最早是用這個,後來字不夠放,才又另外做了存放字櫃。它的用法就像這樣,例如我要印一篇《三字經》……」她開始操作轉輪排字架,說明如何排版。
「等等,你們幾個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趕快上去看,跟著學!」陳聰朝他身後那幾名愣在門外的手下怒吼。
魏世昌也朝自己帶來那幾名長工使眼色,那幾名長工隨即圍到轉輪排字架邊,看她如何操作。
蘇暢兒一個步驟一個步驟仔細講解,教得十分清楚,一面解說一面示範,「像這樣排好了就要上油墨,先把這些活字固定在這個框裡,然後放在這個檯子上,將刷子沾上油墨,均句地塗在字上,然後覆上一張紙張,並用刷子輕輕拍打紙面,取下紙張後便完成了印刷。」
他們興奮地看著她印出來的內容,果然字體清晰,而且非常快速,有這印刷術在手,還怕不能在最短時間內累積出可觀的財富?
這雕版活字都是現成的,基本上印刷沒有什麼困難,稍微講解一下,不用一刻鐘的時間就能上手,加上他們帶來的人都十分聰明,一講解就能明白個大概,蘇暢兒讓他們動手試做,印出來的效果都挺讓人滿意的。
她見他們大部分的訣竅都掌握到了,便不繼續在這裡拖延時間,將活字版放回原來的位置,並道:「只要熟悉字體放在什麼位置,排版很快就能夠上手。」
她走到門外,也不管他們跟不跟得上,逕自往煮油墨的地方走去,「我帶你們到煮墨、制墨的地方,想要印出一本好書,油墨也很重要,尤其是配方。」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兩人眼裡各自閃過一抹精光,互看對方一眼,隨及抬腳跟了上去。
「這就是製作油墨的地方還有它的材料。」
「蘇姑娘,這配方也該交出吧!」魏世昌看著這一地原料跟兩個鍋爐,冷聲提醒她,「你不會是想將這配方帶走吧?」
「自然不會。」她從荷包裡取出一張紙,「這就是製作油墨的配方,如何製作、要花多少時間、配料為何,我都寫在上頭,按著步驟做就可以了。」
那張配方一拿出,陳聰與魏世昌不約而同地伸出手,一使暗勁,那張配方便被一撕為二。
他們臉色瞬間大變,但看到對方表情,臉上那股怒氣很快就掩飾在自己虛偽的表情下。
「這……魏兄,想不到你我這般有默契……這……你看,這……」陳聰一臉愧疚地看著魏世昌,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半張配方。
蘇暢兒開口,「東西我已經交給你們,別想再叫我寫一次,若真要讓我再寫一次,那我可得收銀兩,一萬兩一張配方。」她在心頭冷笑,眼底閃過鄙夷,看著恨不得撕下對方虛偽表情的他們。
他們的心思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這兩人雖然因利益而結合,但眼裡各有算計,她可不會傻到自告奮勇再為他們抄寫一份配方,他們要是因為這一張配方窩裡鬥,撕破臉,她才高興呢!
聽到一萬兩,魏世昌面無表情的看了下手中這半張配方,毫不客氣抽過陳聰手中那另外半張,摺好放進自己的衣襟裡,「一會兒讓人重謄了,你我各執一份。」
陳聰點頭,「如此甚好,甚好!」
她道:「整個作坊都交給你們了,還有其他問題嗎?沒有問題我就走了。」
「蘇姑娘,不如你留下來幫我們管理這作坊吧。」陳聰提議。
她停下腳步,像是在看白癡一樣,掃了他一眼,「嗤,你是在說笑嗎?很抱歉,我拒絕。」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人。
一離開被霸佔的宅子,蘇暢兒頭也不回地跑到她暫時棲身的客棧,喬裝成男子打扮,等她離開客棧,天色已接近黃昏。
她前往驛站,一過去便看見今天最後一班馬車正要離開,也不管是駛往哪個鄉鎮,二話不說跳上去,只想先離開玉合縣,之後再繞道前往京城。
她再不走,等那兩個人從高興中回神,她就走不掉了,屆時她定會成為被他們壓榨的免費勞工,因此不管如何,一定要在天黑之前離開玉合縣,且愈遠愈好。
當陳聰與魏世昌從得到金雞母的喜悅中漸漸冷靜下來,看了眼對方後,心底開始有了不同的盤算一一夜色濃稠如墨,深沉得化不開。當城裡所有人全部陷入沉睡時,小作坊後院那上鎖的印刷室跟活字形檔被人悄悄地打開,大約二十名左右黑衣人無聲無息地進入,開始動手將裡頭的印刷工具往外搬。
不消片刻,整個後院裡燈火通明,十名左右的藍衣人將黑衣人包圍,陳聰的脖子上被架了把寒光閃閃的利刃。
魏世昌表情含怒,從陰暗處走出,管目怒瞪著神色有些倉皇的陳聰,「陳聰,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妄想私吞這個印刷作坊,要不是本公子察覺你心懷不軌,讓人暗中盯著這作坊,就真的讓你把這作坊吞了。」
陳聰目光落在他身上,鄙夷的冷笑兩聲,「呸,我只不過是比你早一步動手,你當我不認識你,從你扯走我手中那半張配方開始,我就知道你今晚也會有這一招,我不過是先下手為強。」
「想先下手為強,作夢!」魏世昌怒聲下令,「今晚誰讓這陳聰把東西給本公子搬出這裡,你們就等著蹲大牢!」
魏世昌是縣令的獨子,魏縣令對他溺愛有加,因此縣衙裡都是他說了算,即使他們人較少,但有縣令當靠山,他一聲令下,他帶來的手下一個個便像是打死人不用償命般,將陳聰的手下往死裡揍。
眼看自己的人被打趴在地上,陳聰驚怒交集,火氣狂升,對著手下怒吼,「你們全給我聽好,出事我負責,今晚你們必須把這些東西扛走,不讓你們搬的人,就給我狠狠地揍!」
既然有人要負責,無須擔心吃牢飯,陳聰這邊的人馬也不客氣,丟下手中的東西,兩派人馬絲毫不手軟,可以拿來當武器的東西全被用上。
好幾個字櫃被摔得四分五裂,活字散落一地,連轉輪排字架也被摔壞在地,兩方人馬可以說是打瘋了,完全停不下來,不只活字散落一地,那些制好的油墨全被摔破,旁邊的製作油墨的桐油等材料也不能倖免於難,流得到處都是,地上那些四處散落的活字與紙張皆沾上了油漬,小作坊一片狼藉。
魏世昌看到這情況,對著陳聰大吼,「陳聰,馬上讓你的人給我住手,否則我就不客氣一一」他話還沒吼完,就吃了陳聰一記老拳。
「不客氣,老子看你怎麼不客氣!」
以往只有別人吃他拳頭,他還沒吃過別人拳頭的魏世昌也不甘示弱地回擊,兩人瞬間扭打成一團,甚至打進了存放活字體的屋子裡,裡頭未來得及搬出的字櫃在他們你一拳我一拳中,混亂地散落一地。
一群人只顧著打架,沒有注意到有火把掉落到打翻的油漬上,加上地上到處是助燃的木頭與紙張,頓時引起一片大火。
當雙方手下發現起火時已經來不及了,火勢一發不可收拾,他們顧不得打架了,各自趕緊撤出去出,躲避這火焰旺盛的火場。
一群人只顧著逃命,沒有人注意到陳聰與魏世昌是否逃出火場,直到翌日官差們前來清理火場時,才發現還冒著白煙的火場裡頭有兩具黑色焦屍。
經過一陣子的休養,任楷已經可以上朝或是到軍營處理軍務了。這一日休沐,幾名軍中同僚來到任府邀他一起到郊外騎馬狩獵。
由於一直躺在床上養傷,這幾個月都未能活動筋骨,他不假思索的答應了同僚的邀約,享受騎馬賓士的快感,一路來到京城郊區附近的萬壽山,巧遇幾個年約十一、二歲左右的皇子也前來狩獵,沒想到二皇子的坐騎突然抓狂狂奔,他為了救年紀最小的十皇子,護著他摔落馬背,手臂受到強烈撞擊,因此骨折。
所以才出門不到半天的時間,他便被人抬回將軍府。
奶娘看到他好好一個人出門,卻被人抬著回來,一邊看太醫幫他處理傷口,一邊直掉淚,嘴裡還不斷叨念著,「這是怎麼回事啊?少爺,您好不容易才養好身體出門一趟,怎麼又被人抬著回來?您真的要相信那算命說的,您的福星跑了,噩運才會降臨,得趕緊到廟裡去消災祈福。」
一旁的揚森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娘,您安靜點,您沒看到王太醫正在替少爺接骨嗎?萬一太醫被您這麼一念,一時失手,這骨頭沒接好,您豈不是害了少爺。」
被兒子這麼一提醒,奶娘緊張地捂住嘴,「我不念了,不念了,娘只是感到太奇怪了,才會忍不住叨念的。」
「受傷實屬於意外,跟那有什麼關係?」揚森實在受不了他這個愈來愈迷信的老娘,尤其只要任楷受傷,她總是會把任楷的傷跟失蹤的江萱牽扯上。
相較於揚森的反應,任楷反而是有些無奈地看了眼奶娘,對她說的話不予置評。前一陣子養傷那段日子,他可沒少聽奶娘這樣叨念,已經麻痹了。
「我懷疑少夫人前往玉合縣是去辦理除戶的,他把少爺除戶,少爺沒了她的庇佑,才會災難不斷。」
奶娘這話一出,連專心幫任楷接骨的王太醫都忍不住低笑出聲,卻因這動作,手稍微滑了下,動到任楷的斷臂,讓任楷忍不住皺眉。他趕緊求鐃,「大將軍,請恕一一」
任楷用另一只好的手臂擺了擺,「沒事,繼續。」
「我說娘啊,您出去外頭吧,別在這裡搗亂了,或是到外面去擺灘子幫人算命,我看您都可以成為仙姑了。」揚森索性將他老娘推出去。
好不容易送走自己娘親,他進到屋內,尷尬地抓了抓頭,替奶娘向任楷道歉,「少爺,抱歉啊,你知道的,我娘她一一」
「我知道奶娘是心疼我,我不會介意。」
揚森雙手叉腰,看著任楷已經綁上木板固定的手臂,疑惑地呢喃,「不過……少爺啊,我說你在戰場上次次都逢凶化吉,怎麼一回到京城就災難不斷?會不會真如我娘說的……」
說實在的,他也開始懷疑了。
「你要不要也到將軍府前擺個算命攤?」任楷白了眼一臉正經地說著這事的揚森。
「別啊,其實我也是不信的,不過被我老娘每天這樣叨念,讓我不得不懷疑。」
「成了,你出去吧。」他半倚靠在床上,打算休息。
王太醫坐到案前開藥方,不一會兒恭敬地將藥方交給任楷過目,「大將軍,請過目,這藥方一日四回,每帖藥熬兩回,兩碗水熬成八分。」
「有勞王太醫。」任楷將藥方交給一旁的威豹,「威豹,領王太醫下去領賞,然後將藥方交給趙管事。」
此時,威虎拿著一封信進入,「主子,玉合縣的手下傳回消息了。」
任楷道:「拆開拿來我看。」
他接過信仔細地看著內容,眉頭忍不住蹙起,這上頭的報告說,江萱已經在數個月前到縣衙註銷他們的婚姻關係,單方面的和離,這豈不等於他現在是被休棄的男人!
看他臉色變得更不好,揚森關心地問道:「少爺,這信上怎麼說?」
他將信件交給揚森,「沒什麼,你自己看吧。」
奶娘一聽到有玉合縣的消息傳回,趕緊從外面進來,催促著揚森,「森兒,你趕緊看看這上頭寫什麼。」
揚森瞄了眼一副也很想知道的威虎跟威豹一眼,拿起信件看了看,眉尾抑制不住地抖啊抖。
看他這模樣,奶娘更緊張了,「兒子,這信上到底寫什麼啊?你快說!」
他笑嘻嘻地道:「娘啊,信上寫說江萱已經到縣衙註銷少爺跟她的婚姻,現在少爺可以說是被她休棄的男人呢!」
「什麼?!」奶娘驚呼,「怎麼會?少爺這麼多年沒回來,她不是應該是去登記自己為寡婦嗎?」
奶娘這話一出,好幾道眼刀倏地朝她射去。
她驚覺自己嘴快說錯了,連忙解釋,「不是,老奴沒有咒少爺的意思,老奴的意思是,少夫人要是是登記成寡婦,她就還是少爺的妻子,可以繼續庇佑少爺。」
「娘!」揚森叫著。他真的是受不了這個被道士荼毒的娘親,只要任楷受傷,她就愈來愈相信當年那兩個道士所說的。
「少夫人若是寡婦,就還是任家的人,可以繼續庇佑少爺,但是和離就不一樣了,如今她已不再是任家的人。」
除了任楷,在場的人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可是沒人敢說出來,只是默默地放在心裡,他們可不敢當著任楷的面認同這沒有根據的無稽之談。
奶娘指著信問道:「上頭有寫少夫人是何時去申請的嗎?」
「十月八號。」
「十月八號?」奶娘一聽到這日子,驚訝地叫著。
「娘啊,您做什麼,您沒見到少爺還躺在床上休息嗎?這樣大呼小叫的他怎麼靜養。」
「不、不是,是十月八號正是少爺為了保護太子中暗箭的那天啊!」奶娘提醒著。
奶娘這樣一點出,所有人面面相覷,紛紛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暗自發誓要趕緊找回江萱。
讓奶娘這麼一吼,任楷心頭的堅持開始動搖。他受箭傷那天正好是江萱到縣衙辦理和離的日子,真有這麼玄?
不太相信命理之說的他不得不轉為相信道士之言,不過相信又如何,即使相信,他也沒有要將江萱娶來的心思。這麼多年過去,她才到縣衙辦理和離,也許她已經有了自己的春天,他不好去破壞她的幸福,且他已經心有所屬,即使暢兒目前下落不明,但他相信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他吩咐道:「威虎,交代下去,讓人在玉合縣尋找江萱,找到後給她一筆補償,我不想虧欠她太多。」
奶娘焦急地問:「少爺,您不找回少夫人嗎?」
任楷神情嚴肅的看著奶娘,「奶娘,江萱的事情到此為止,以後不要再談了。」
看到他淩厲的眼神,奶娘就算還想說什麼也都蔫了,洩氣地呐呐回應,「好的,以後老奴不說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3:02
第十一章 翻身成為金鳳凰
四個月後。
珍珠挺著一個大肚子走進字形檔裡頭,對著正忙著排版的蘇暢兒喊道:「暢兒、暢兒,我們一起到碧玉湖看龍舟賽吧!」
蘇暢兒抬起頭,蹙眉看著快要生的珍珠,「龍舟賽?我說嫂子啊,你都要生了還敢往人多的地方擠啊!」
「我們就去看一眼,站高點看,不跟人家擠。」
她搖頭,「不行,你要是有個什麼閃失,阿好婆還不把我的頭擰了,沒得商量!」
珍珠一臉興奮,「我的好暢兒啊,去吧去吧,我廳隔壁的大嬸說今年的龍舟賽不一樣,很有看頭,皇帝下令文官、武官跟皇室子弟各組一隊參加龍舟賽,現在整個湖邊都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我特別想去看看那些皇親國戚們!」
「還不是都一樣,一張臉,一雙眼,一個鼻子,一個嘴巴,一對耳朵,你告訴我有哪裡不一樣。」蘇暢兒繼續挑字放進印刷盤裡。
「當然不一樣,今天除了那些皇親國戚外,最重要的就是武將這邊是由我們的平梁大英雄任楷大將軍領隊,所以非看不可!」珍珠兩眼放光,激動地說著。
「任楷?」
珍珠猛點頭,「是啊,少年大將軍任楷,聽說他十四歲就從軍了,屢建奇功。」
蘇暢兒皺眉。這個大將軍叫任楷?該不會是她認識的那個吧,有這麼巧的事嗎?
「暢兒,去吧,我孩子生了,明年就去不了了!」
她妥協,「好吧,我們去看龍舟,不過得找上虎子哥跟阿婆。」被珍珠這麼一纏,又聽到任楷的名字,她確實有些心動,想去看看那個大將軍是不是她認識的任楷。
「成,我這就去跟奶奶還有虎子哥說。」
當他們到達碧玉湖時,那裡已經人山人海,根本擠不進去。他們四人沿著湖岸尋了一處沒有什麼人的山坡地,遠遠地觀看龍舟賽。
「阿好婆、虎子哥、嫂子,這裡,我們在這棵樹下觀賞龍舟賽才不曬。」蘇暢兒率先找到一棵有綠蔭的大樹,興奮地對著緩步走來的他們揮手。
「唷,還是我們暢兒厲害,能找到這麼一棵樹乘涼。」阿好婆站到樹蔭下往前望去,「而且還可以清楚看到龍舟,不錯,不錯。」
蘇暢兒將帶來的粗布巾鋪在樹下,一面招呼他們,一面將準備好的粽子與水果拿出來,「阿好婆、嫂子,你們坐下休息,喝口水吧,這天氣熱的。」
虎子扶著珍珠小心地坐下,「這時間剛好趕上龍舟賽。」
「這個碧玉湖旁邊不遠處還有一個碧翠湖,碧翠湖每年端午節也很熱鬧,官家千金們會到那裡划船或是搭乘畫舫遊湖。」珍珠不急著坐下,指著更遠處介紹道:「瞧,看到那座九重寶塔嗎?碧翠湖就在那,它專產一種叫澄波蟹的湖蟹,可好吃了。」
蘇暢兒笑問:「我說嫂子啊,你平日也沒怎麼出門,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你別聽你嫂子吹得好像她來過吃過似的,她都是聽隔壁的旺福嬸說的。」虎子毫不客氣的吐槽。
「哼,我聽人家說,好過你連聽都沒聽過吧!」珍珠沒好氣地回他一句。
「你們別你一句我一句的鬥嘴了,趕緊過來坐下,人愈來愈多,要是被撞到可怎麼得了。」阿好婆出面調停道。
「我聽奶奶的。」珍珠趕緊討好賣乖,坐到阿好婆身邊。
「喝口水吧,嫂子,你挺著這麼大的肚子走這一段上坡路也很累。」蘇暢兒將水袋遞給她。
珍珠一喝完水就興奮地指著湖面上那幾艘已經蓄勢待發的龍舟,一一介紹,「你們快看,那艘金色的就是皇家隊,那艘黑色的是武將隊,旁邊那艘水藍色的是文官隊,其餘的雜色龍舟則是民間出資的。」
「嫂子,你知道得可真清楚啊!」珍珠這模樣像極了歐巴們的瘋狂粉絲。
「暢兒、暢兒,你看到沒,黑色龍舟上最前面的那一個,他就是任楷大將軍!」珍珠激動地拉著她的手臂,指著黑色龍舟。
蘇暢兒眯起眼睛瞅著珍珠所指的人,可距離太遠,她看不清楚模樣,可是瞧那身形好像有點相似,她決定擠到前頭去看個清楚。「阿好婆,我好像看到我在石林鎮上的朋友,我去那裡找找,你們三人在這裡,要是龍舟賽結束我還沒回來,你們就先回去,不用擔心我。」
「石林鎮,哎唷,那不是老鄉嗎?丫頭,你趕緊去找找,找到也把他帶來跟阿好婆聊聊天。」阿好婆一聽她看到同鄉,連忙點頭開心地說。
「好的。」她轉頭交代,「虎子哥,你可得照顧好阿好婆跟嫂子。」
「放心吧,你自己小心些,可別被人潮擠得掉到湖裡去了。」
「成了,我走了,我看到他往那裡跑了,我去追人。」蘇暢兒撩起裙擺,心急火燎地跑下山坡,朝龍舟賽的終點跑去,只有在那裡才能清楚地看到那個也叫任楷的人。
其實她很清楚這個大將軍不是她要找的人,畢竟一個大將軍怎麼可能在石林鎮那種小地方逗留,不過也許是一種名字相同的移情作用,她就是想親眼確定。
只是她太低估了含蓄的古代人,他們瘋狂起來跟現代那些追星的瘋狂粉絲沒兩樣,她想去終點,這些古代粉絲也想去,一個個擠到終點前,口中大喊著自己欣賞之人的名字。
蘇暢兒好不容易擠到前頭,又被三五成群的人擠到旁邊,因此她決定放棄,擠出人群時才發現自己都不知道被擠到什麼地方去了。
距離龍舟賽會場愈遠,聚集的人潮愈少,她順著湖岸邊走邊看,這邊雖然沒有像剛剛那邊那麼熱鬧,但也有不少人在種滿楊柳樹的湖岸邊散步。
她四處張望,看到了珍珠口中的那座九重寶塔,心裡不由得嘀咕了下,難道她走到碧翠湖來了?走得可真遠啊,先休息一下再回去找阿好婆他們三人吧。
蘇暢兒實在是走累了,逕自在一棵柳樹下坐下,撐著兩邊粉腮,愜意地欣賞著碧翠湖周圍的美景和湖面上蕩漾的小船和大大小小的畫舫。在那之中,最引人注意的便是湖中央那艘精緻華美的畫舫。
就在她感覺休息得差不多了,深吸了口隨著涼風迎面來吹來的清涼水氣,起身打算離開時,湖中那艘華麗的畫舫突然冒出大火,尖叫聲、哭泣聲、哀嚎聲不斷從畫舫裡傳出,一些人紛紛往外跳,周圍的小船見狀不約而同賣力地划船去救人。
這艘畫舫火勢相當猛烈,只見畫舫才剛冒出火花,很快整艘船就陷入火海,且因為畫舫上有油,周圍的水域也被火焰吞噬。
湖中有的人忙著救人,有的忙著滅火,有的在水裡載沉載浮,大聲呼喊求救,整個碧翠湖亂成一團。
一艘小船劃到離岸邊僅剩一點距離時,突然間不知從哪裡來了一陣強風將小船吹翻,上頭被救起的人又紛紛掉進湖裡。
「救命啊,救命啊!」
岸邊幾個大漢見距離不遠,趕緊跳下湖救人,將那些落水之人拉上岸。
幾名被救上岸的丫鬟與婆子見自家主子還沒被救上來,慌張地趕緊拉著一旁的人,哭喊道:「快,快,快救我家夫人,我家夫人是宰相夫人啊,快救她!」
「我們家夫人是抱著一塊木板的那個,救救她啊!」
本來還有幾個人要跳進水裡將那位快要溺水的夫人救上岸,可是他們一聽到「宰相夫人」
四個字卻紛紛卻步,沒人敢跳下水。
「不行,宰相夫人身分矜貴,我們若碰到宰相夫人,事後宰相還不得把我們全家給端了……」
「有沒有會泅水的婆子?快點幫我們下水救夫人啊!」宰相家的嬤嬤與丫鬟們哭著向周邊的人求救。
「不行啊,太遠了,那距離沒法遊到……」
就在一群人推託時,蘇暢兒二話不說,「撲通」跳下水救人,不一下子便游到那夫人身邊。
「夫人,您別緊張,我來救您,別緊張,放輕鬆!」蘇暢兒拂開額前的濕發,抹去臉上的水漬,喘著大氣慎重提醒她,「不過您要按著我說的,我才有辦法救您上岸,否則我們兩個都會死在這裡!」
宰相夫人葛氏用力壓下心頭的慌亂,連忙點頭。
「現在你放輕鬆仰躺,我要從你頭頸與上背部拖著你離開,你臉朝上露出水面,不要緊張,這樣你我都能獲救,相信我!」
不知怎麼的,葛氏看著她,覺得十分親切,有種很信任的感覺。她壓下心頭的緊張,應道:「好,我相信你。」
蘇暢兒見葛氏克服了恐懼,馬上拖著她遊回岸邊。
看到葛氏被救回岸邊,宰相府的婆子丫鬟們全沖向前要搶先一步扶住宰相夫人。
「讓讓,別擋著,先讓這位夫人把肚子裡的積水吐出!」蘇暢兒拍了拍葛氏的後背,幫助她把吞下的湖水吐出。
「水吐出來了,沒事了。」蘇暢兒趕緊對一旁的嬤嬤交代,「你家夫人待在水裡時間較久,你趕緊拿件披風或大氅讓你家夫人披上保暖。」
「來了、來了,馬車上拿下來的。」一名丫鬟跑去將馬車上的披風拿下來,替葛氏披上。
「趕緊送你家夫人回去看大夫吧。」蘇暢兒拂開貼在臉上像海帶似的濕發,轉身走人,邊走邊拉著濕漉漉地黏在大腿上的裙子。
她瞄了下自己這一身狼狽,這樣走在大街上好像不太好看,難怪有不少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還好今天太陽大,又有風,稍微吹一吹,應該很快就會幹了。
「姑娘、姑娘,你等等老婆子啊。」
蘇暢兒停下腳步,回頭問:「您叫住我有什麼事情嗎?」
「姑娘,你這樣一身濕,走在路上不好看,且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們夫人讓老奴請你一起到府裡換身乾淨的衣服。」
「不用了,不麻煩,今天太陽大,衣服很快就幹了。」她連忙搖手,「沒事的,我到那邊樹下坐著,等衣服幹了再走就成,不會惹來麻煩的。」
「姑娘,你別客氣,馬車來了,姑娘上車吧。」
「不用,嬤嬤,我真的沒跟你客氣。」這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嬤嬤,她可不想讓人誤以為她想借著救命之恩攀關係。
「你可是我們夫人的救命恩人,讓你這麼走了,回去相爺知道我們怠慢夫人的救命恩人,還不把我們幾個都給賣了。姑娘,您就別客氣,走吧。」
這位力大無窮的嬤嬤根本不給蘇暢兒拒絕的機會,拉著她往馬車走去。
一進到宰相府,蘇暢兒便被帶到一處佈置得十分精緻的院子沐浴。
她一腳踏進這可以擠進三個人還有空間,灑滿玫瑰花瓣的沐浴桶裡泡澡,靠在沐浴桶邊,仰頭望著屋頂上頭的氣窗,喘口大氣,忍不住低吟了聲,「好舒服啊……」
呼,她有多久沒這樣好好地泡過一次澡了?這是穿越後第一次,像她這種平民老百姓,平日洗澡三桶水解決,因為每次洗澡都要耗費許多的力氣,她沒那個精力提著一桶又一桶的熱水和冷水走來走去,洗澡前還得先把自己累個半死呢,只好每次都用淋浴的,像泡澡這種奢華享受,她真的好懷念。
真不愧是宰相府邸,只有像宰相這一種大官的府邸才能有這種高級的享受吧。不過她也真厲害,怎麼隨手一救,就救起一個溺水的宰相夫人啊?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那她就好好享受吧,出了這裡可就享受不到這種花瓣澡的頂級待遇了。
她翻個身,像只魚兒一樣在沐浴桶裡翻轉玩水。
硬是拉著蘇暢兒上了宰相馬車的葉嬤嬤手裡捧著宰相夫人年輕時穿過的衣物,要送進沐浴間給正在泡澡的蘇暢兒,只是當她進到沐浴間,看到的卻是空蕩蕩的沐浴桶,並沒有看到蘇暢兒。她一急,連忙朝外頭喊著,「來人啊,蘇姑娘呢?」
忽地,她身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葉嬤嬤,您找我?」
看見她從水底冒出來,葉嬤嬤松了口氣,「蘇姑娘啊,您怎麼沉到水底去了啊?」
蘇暢兒一隻玉臂放在沐浴桶邊,整個人趴在上頭,撩開一邊濕發,露出大半個香肩,回答道:「許久沒有泡澡了,有這好機會就趁機泡一下,嬤嬤不會怪我吧?」
「瞧您說這什麼話,老婆子我是拿衣服來給一一」葉嬤嬤的視線落在她肩臂上的那塊火雲紋般的紅色胎記,整個人瞬間愣住,聯手上的衣物也都掉到地上。
看到葉嬤嬤突然像是被人點穴般靜止不動,蘇暢兒疑惑地喚道:「葉嬤嬤?葉嬤嬤!」
葉嬤嬤猛一回神,看她的眼神依舊震驚,卻有著一絲的喜悅,「蘇一一」
蘇暢兒指著地上那弄濕的衣服,小聲問道:「葉嬤嬤,您沒事吧?」
葉嬤嬤將目光再次落到她肩臂上紅色的火雲紋胎記,捂著唇哽咽道:「沒事,沒事,小姐,您再稍等一會兒,老奴即刻去取乾淨的衣裳過來。」
說完,她像跑百米一樣迅速消失在沐浴間,讓蘇暢兒來不及喊她。
「讓開、讓開,別擋著我!」葉嬤嬤像瘋了一樣沖進葛氏的屋子,把正想要躺下休息的宰相夫人給嚇了一大跳。
她有些不悅地斥責,「葉嬤嬤,你是府裡的老人,怎麼做一一」
「夫人、夫人,小姐……」葉嬤嬤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火雲紋……夫人,老奴看到火雲紋啊!」
一聽到火雲紋,葛氏眼睛睜大,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看到火雲紋?!」
「是的,親眼所見,是火雲紋啊,夫人……」葉嬤嬤猛點頭,「找到了小姐,這次是千真萬確……」
葛氏激動地問:「你是在哪裡見到的?」
「夫人,今天、今天救您的那位姑娘就是雲彤小姐啊,老奴、老奴看到她手臂上的火雲紋胎記,是一模一樣的胎記……」說到這裡,葉嬤嬤已經泣不成聲。
葛氏拉住葉嬤嬤,催促道:「快,她在哪裡,快帶我去,我的雲彤啊……」
約莫兩刻鐘後。
蘇暢兒穿起一旁的衣服。終於可以把自己的外衣給套上了,雖然她不介意就這麼一直穿著肚兜,可是這是古代,她好歹還是要避諱一下。
她一臉疑惑地回想,這家的夫人是怎麼回事?一看到她手臂上的胎記就抱著她直哭,哭得她怪不好意思的,也讓她不得不懷疑原主江萱的身分。她記得江萱是四歲時被拐賣的,卻不記得在那之前的事。
蘇暢兒穿好衣裳才自里間走出來。
葛氏一見到她,又抱著她撕心裂肺地激動哭喊著,「雲彤,雲彤,娘的女兒啊,娘以為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她的小雲彤真的還活著!
當年那可惡的江姨娘把雲彤騙出門後,她就失去了這個唯一的女兒,找了十年,她跟相爺都已經放棄了,接受女兒不可能再回來的事實,從未想過能有再找著女兒的一天。
當她看到遊過來救她的蘇姑娘時,她的心劇烈地跳個不停,對蘇姑娘有一股說不出的親切感,否則她不會讓葉嬤嬤將人帶回府裡。
等她看到蘇姑娘肩臂上和雲彤一模一樣的胎記,她激動的心跳更是無法平息,不斷的在心裡感謝著上蒼,慶倖當時讓葉嬤嬤說什麼都要將人帶回相府,否則她們母女今生就要錯過了。
她緊緊抱著蘇暢兒,「雲彤啊……」
「呃,夫人……」蘇暢兒尷尬地拍拍葛氏激動抽搐的肩背,「您別激動,您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怎麼會是您的女兒。」
葛氏放開她,拿著絲帕檫拭著掉不停的眼淚,「不,我沒有認錯,你就是雲彤,是我的女兒,你手臂上獨一無二的火雲紋胎記可以證明你是我跟相爺唯一的女兒……」
蘇暢兒嘴角用力一抽,不會吧,這江萱竟然是宰相的親生女兒?這也太狗血了!
「小姐,這事讓老奴來告訴您吧。」葉嬤嬤將還未能從找到女兒的激動情緒中回復的葛氏扶到太師椅上坐著,「事情是這樣的,當年……」
約莫十一年前,江萱本名傅雲彤,是當朝宰相傅瀚典的獨生女。
宰相夫人葛氏生下傅雲彤後就壞了身子,無法再懷孕,傅雲彤成了宰相府裡最矜貴的小主子,連傅瀚典也把她捧在手心裡疼。然而因為一直無子嗣可以延續香火,傅瀚典勉強納了名姓江的姨娘進府。
這名姨娘私下不守婦道,與男人幽會,被傅雲彤撞見,她深怕傅雲彤將這事捅出去,於是趁著家中宴客忙碌之時,把傅雲彤偷拐出府,將傅雲彤托娘家人交給親戚,帶到鄉下先養著,等風頭過了再把傅雲彤處理掉。
可後來事情爆發,江姨娘被查出是整件事情的主使者,江姨娘一家人全被押入大牢,江姨娘那親戚怕惹禍上身,便將傅雲彤賣給人牙子。
想不到江萱這麼一個農村女子,真實身分竟然會是宰相千金,真是人生無處不狗血啊!
當朝宰相找回失蹤十一年的獨生女,這消息轟動全朝,所有人都以為傅瀚典今生後繼無人,沒想到他失蹤多年的女兒竟然找著了,還是宰相夫人的救命恩人,這可真是無人想像得到。
一些心思動得快的人家知道宰相千金尚未嫁人,便開始遞帖子邀請她出席茶會、賞花會、吟詩會等等,想比別人早一步跟宰相攀上關係,不過這些請帖全部被蘇暢兒回絕了。
「小姐,您確定這些宴會您一個都不參加?」被派來照顧她的丫鬟柳絮有些為難地看著不知道忙著寫些什麼的蘇暢兒。
「不參加,我可沒那時間去參加那種浪費生命的聚會。」有時間她寧願多寫本小說,替自已多賺一筆私房錢,「對了,我讓你們把東西送去給阿好婆,你們送了嗎?」
「小姐,您放心,已經送去了。」
「嗯,那好,你別吵我了,那帖子拿去讓戚管事回了,我忙著趕稿子,一會兒虎子哥來,要讓他拿回去。」她擺擺手讓柳絮出去。
柳絮拿著帖子正要到前面找戚管事,正巧碰上剛下朝,換過朝服便到蘇暢兒院子來的傅滿典,「見過相爺。
傅瀚典看了眼她手中的帖子,「小姐還是拒絕參加這些宴會?」
「回相爺,是的,奴婢正要到前面請戚管事把這些邀請都回了。」
「嗯,下去吧。」傅傅瀚典擺擺手,歎了口氣,有些擔憂的看著屋子裡的女兒。「下去吧。」
聽到外邊的說話聲,蘇暢兒一點也不像大家閨秀會迎上前去,而是在屋裡喊著,「爹,您來了,進來坐啊,怎麼站在門口?」
他這在農村長大的女兒,虧她生得嬌俏玲瓏,講話聲音也是軟軟懦糯,讓人聽了整個心都軟了,可行事卻十分大剌剌,有時還會拍著他的肩膀,跟他像兄弟一樣,這種反差實在叫他頭疼。
不是他要看輕自家女兒,而是她這樣很難在權貴圈子裡生存,定會讓人排擠,屆時不好說親,這才是教他擔心的。
「雲彤啊,你是姑娘家,怎麼跟個男子一樣作風豪爽,這樣……被知道了,可不好找婆家。」傅瀚典進入屋內,擔憂地念了兩句。
「爹啊,我才十六歲,找什麼婆家,過個四年再說。」她頭也不抬地說。
「四年!」傅瀚典差點被噎著,「雲彤,過四年你就是老姑娘了,哪裡找得到好婆家?」
「那就不嫁唄,爹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嫁過人了。」
「那哪裡能算?!你放心好了,這事爹一定會處理好,給你一個乾淨的身分,沒有人會知道你的過去,你放寬心等爹跟你娘給你找一個好女婿,趁著這時間,你就好好學學禮儀。」
她皺眉,「爹,我才剛回來,還不想嫁。」
「爹跟娘捨不得馬上將你嫁出去,要嫁也得等個兩年。你放心,爹跟娘就是幫你相看,慢慢挑,挑個你中意的。」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埋頭寫書,「說好了可不准逼我嫁不喜歡的人。」到時她都說不喜歡,這便宜爹還能真逼她嫁不成?先拖上幾年再說。
傅瀚典見她只顧著書寫,忍不住問道:「雲彤,你在寫什麼?聽你娘說,你把自己關在屋裡好些天了,連爹跟你說終身大事都不理……」他拿過其中一張寫得滿滿的紙看著,上頭的內容令他一張老臉瞬間黑成墨。
他尷尬地輕斥她,「雲彤,你是姑娘家,怎麼可以寫這種情啊、愛啊的東西,你真的太閑可以可以抄抄經書。」
她抽回他手中的那張紙,「我是在賺錢,可不是太閑。」
「你寫這種低俗的風月小書賺錢?」傅瀚典不敢相信。
「什麼低俗,爹,您可知道我這書賣得有多好嗎?哪一戶人家的小姐屋裡沒有一、兩本。」他竟然這樣污蔑為無數少女創造粉紅色泡泡的愛情小說,這些小說可是那些懷春的閨閣少女們解悶的必備良書啊!
傅瀚典嚴厲地道:「爹管不到其他人家裡去,但你以後不許再寫這些東西,要是被人知道你寫這些不入流的小書,會影響你的閨譽。」
「爹啊,我可是靠這個養活自己的,不然哪裡有本錢到京城遇到娘呢?」
「這一本能賺多少銀子?你竟然能靠它來到京城?!」他雖然位居宰相之位,但對民生物價還是很瞭解的,靠抄寫這種書賺錢,一百文頂天了。
「一本是賺不了多少錢,可是無數個一本呢?」
「無數個一本?」
她笑道:「對啊,將這一本印成無數本書,賣到書鋪,生意可好了。」
傅瀚典聽到重點,連忙問道:「什麼叫做印成無數本書?」最近市面上出現一種不是抄寫,而是用某種方法製作出來、字跡十分工整的書,又以開蒙書為主,價錢十分便宜,許多清貧的學子都買得起,朝廷已經注意到這事,正在查探。
「就是把這本手寫書排版印刷成書,很快就可以制出上百本呢,爹!」
「印刷?」
「是啊,爹,就是這個。」她隨手拿了幾本印刷的愛情小說給傅瀚典瞧。
不看內容,單看這書的字體,傅瀚典便震驚不已,「雲彤,你告訴爹,你認識做這書的人嗎?」
她將手中的狼毫筆沾了沾墨水,繼續寫著,不以為意地回答,「認識啊,就在您老面前。」
「你說什麼?!你……這印刷書是你做的?」他震撼得瞪大眼,「連學子所讀的那些價格便宜的開蒙書也都是你印刷的?」
她歪頭看著一臉不相信的傅瀚典,用力點頭,「是我啊,爹您別不相信,我靠著印刷可賺了好幾桶金呢,就算不回宰相府,我一樣能在我們府外面這一條街買棟宅子住下,跟您當鄰居。」
「此話當真?」
「爹,您跟我是父女,女兒有必要騙您嗎?」她好笑的道。
瞧著蘇暢兒望著他的那清澈眼神,他忽然有些尷尬,「不是這樣的,雲彤,不是爹不信你,而是皇上最近正在注意這印刷術,且下令要找出印製這些書的人。」
「爹,您先說皇上找印刷這些書的人是好事還是壞事?」她問完,放下手中的狼毫筆,拿起剛寫好的內容,吹拂著上頭未幹的墨漬。
傅瀚典接過丫鬟送上來的香茗,徐徐呷了口散發著嫋嫋輕煙的茶,笑道:「自然是好事,印刷書比較便宜,能讓更多人讀得起書,皇上自然要獎勵這人。」
「獎勵?爹,您是要跟皇上稟告這事?」
「這印刷術可是一大發明,自然要跟皇上稟告。」得知是自家女兒製作印刷出的這些書,傅激典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得意與驕傲。
「爹,跟皇上稟告,您確定皇上不會沒收我的小作坊?」她皺著眉頭困擾地看著他。
「你這印刷術是有利於全國百姓的事,皇上獎賞你都來不及,怎麼會做出那種事情?」
「爹啊,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快稟告皇上啊?這小書是我的金雞母,至於那些開蒙書跟一般的書籍,利潤雖然沒那麼高,但蚊子腿也是肉,您就讓我多發點橫財,之後再去稟告皇上吧。」
「為什麼?」
「我怕我的作坊又被侵佔咩!」她委屈地看著傅瀚典。
傅瀚典甩甩袖子,氣呼呼地瞪著她,「什麼侵佔,皇上是會做那種事的人嗎?」想了想,發覺不對,忙問:「你是不是吃過這虧?」
一般人聽見皇上要獎賞,都恨不得馬上進宮,他這好不容易尋回的女兒倒好,把皇上看成專奪人錢財的江洋大盜,想來是吃過虧才會如此擔憂。
她點頭,把以前的事情大略的說了一遍,「是啊,當時我在玉合縣……」
傅瀚典聽完,怒拍桌案,「竟然有這種事!」
「這事情千真萬確,虎子哥一家更是受害者,黎陽縣的高縣令跟惡商盧旺勾結,陷害虎子哥,也是為了女兒留給他的版模,害他差點家破人亡,他們一家才會來玉合縣投靠我。
「當時盧旺因為他女兒嫉妒我,還讓人把女兒抓了丟下河,企圖把女兒淹死,要不是女兒命大,又懂得泅水,早就死了,哪有可能跟爹娘團聚,說多了都是淚呢,爹!」蘇暢兒矯情地擠出兩滴眼淚。
傅瀚典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這些貪官污吏太可惡了!雲彤,你放心,爹會為你出一口惡氣!」
太好了,她就等著這句話,有宰相爹跟皇帝出面,看日後還有誰敢打她作坊的主意。
當時在玉合縣就是因為印刷術帶來豐厚利潤,讓人眼饞,她才要逃到京城,可印刷術要是若有皇上的支持,她和阿好婆一家的生命不僅不會遭受到威脅,而且一樣能夠繼續靠著這個事業賺大錢,現在老爹願意當中間牽線人是最好不過了。
「爹這就進宮向皇上稟告此事。對了,你也讓那個虎子準備一下,也許皇上屆時會召見他。」
她壓下心頭的竊喜,故作不在乎地說著,「爹,等皇上要召見再跟虎子哥說吧,他現在幫我管著印刷,珍珠嫂子又剛生兒子,可忙了。」
「嗯,也好,虎子這小夥子樸實,沒見過什麼大人物,提前同他說了,說不定會嚇得每天睡不著覺,反而壞事。」傅瀚典順了順下巴上修剪有型的山羊胡,十分認同,「那爹先進宮去一趟,跟皇上稟告這事,回頭再同你說。」
「那我等爹消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3:44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7-5-7 13:46 編輯
第十二章 意外的久別重逢
這一日豔陽高照,大將軍府大門外站著一群神情拘謹的奴僕,他們不畏烈日,已經在太陽底下站了近半個時辰。
即使他們早已經汗流浹背,神情有些痛苦,卻不敢吭一聲,繼續站著,直到看到街尾那幾輛馬車由官兵們護衛的車隊穿過街道,往巍峨氣派的大將軍府前來,這些奴僕方才不約而同地小聲籲了口長氣,每一個人心底無不無聲響喊,終於……
這幾輛馬車緩緩地在紅色的厚重大門前停下,眾人隨即下跪迎接,「恭迎老爺與夫人回府。」
穿得一身華麗的任夫人透過窗紗看著眼前這座氣派宏偉的大宅,還有門口那兩隻震攝人心、栩栩如生的大石獅,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恭迎他們的這一大群奴僕,震驚得一顆心都快跳出喉頭,拉住正準備下馬車的任老爺,「老爺,你快給我捏捏,我這不是在作夢吧?
這真的是我們楷兒的家?」
任老爺毫不客氣地用力擰了下任夫人的大腿,讓她痛得差點扯著嗓門破口大駡,但一接收到丈夫的警告眸光,馬上蔫了下去。
臨下車前,任老爺不忘警告她一番,「現在已經回到京城,你在苦寒之地養成的那些壞習氣該收斂收斂了,否則只會讓兒子丟臉。」
「知道,你快下去吧。」
兩人一下馬車,大將軍府的趙管事隨即笑咪咪地迎向前來,向臉色的有些疲憊的兩人問安,「老爺、夫人,這一路辛苦了。」
「你是……」任老爺疑惑的看著趙管事。
「老爺,奴才趙胤,是大將軍府的管事。」趙管事道:「老爺、夫人,累了吧,奴才已經讓人備了解乏的水酒跟可口膳食,不知老爺跟夫人要先用膳還是……」
任夫人左右看了半天,就是不見自己的兒子,忙問:「趙管事,大將軍呢?怎麼沒有出來接我們兩個老的?」
「回夫人的話,大將軍前些日子救駕受了傷,現在正在平梁院休息,因此沒有辦法出來迎接兩位。」
「你說什麼,受傷?!」任夫人不顧他們現在還站在路上,方才任老爺對她的警告也一瞬間忘光,驚聲尖叫,「他現在在哪裡?快帶我去看他!」
「是,這邊請。」趙管事點頭行禮後,對後面那一群奴僕擺手,「都起來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任夫人站在門檻處吼著,「趙管事,你還在磨蹭什麼?還不趕緊帶我們去見大將軍!」
趙管事愕然地看著兇悍的任夫人。任夫人以前也是官家夫人,怎麼在苦寒之地待了幾年就跟個鄉下大嬸似的,跟揚森還有奶娘形容的模樣差距甚大,差點把他嚇著。他摸摸鼻子,連忙向前帶路,「來了,老爺、夫人,請跟奴才來。」
趙管事帶著任老爺、任夫人穿過回廊與造景幽美的庭院,來到任楷的院子平梁院,介紹道:「老爺、夫人,這裡就是平梁院,是大將軍的院子。」
平梁院院子裡一名嬤嬤正要拿著藥包到後面小廚房熬藥,看到院門口的人,驚喜地叫道:「老爺、夫人,您們兩位終於到了!」
任夫人眨了眨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福態的中年婦女,覺得眼熟,問道:「你是……」
「老爺、夫人,老奴是少爺的奶娘春華啊,您忘記老奴了?」
任夫人這時才想起她來,驚訝地問:「春華,你怎麼會在這裡?」
「夫人,少爺受傷了,老奴是來照顧少爺的。」一說起受傷的任楷,奶娘的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後來像是想到什麼,連忙擦乾眼淚,「老爺、夫人,您們趕緊進去看少爺,少爺看到你們,身上的傷肯定會復原得比較快,老奴先去替少爺熬藥。」
任老爺與任夫人聞言點頭,忙進入屋內。
奶娘前往小廚房,熬湯藥時,不時看著院門的方向,就擔心錯過任夫人。
在一旁吃著點心的揚森不解他娘親怎麼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問道:「娘,您是不舒服嗎?直朝院門看,要是不舒服,您去休息,這藥我來熬。」
奶娘不悅的擺手趕人,「去去去,我是看夫人出來了沒,許多年沒見著夫人,想跟她閒話家常。」
揚森聞言心生警覺,忙道:「娘,兒子有些話要提醒您,有的話可以說,有的話不能說,您可別給少爺添亂。」
像是做壞事被抓到一樣,奶娘心虛地捂著胸口,反駁道:「你胡扯什麼,娘活了大半輩子,什麼話該講什麼話不該講,會不清楚嗎?」
「是嗎……」揚森一臉不信。
「走走走,別在這邊煩我,到時候少爺的藥都被我熬糊了。」奶娘不耐地趕走兒子。揚森又警告了自己娘親一句,「記住,不該說的不要亂說。」
「得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少爺那邊幫忙。」
待揚森走了,奶娘依舊心不在焉地一邊熬藥,一邊朝院門看。
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這藥熬好了,任老爺跟任夫人也從屋子裡出來,奶娘趕緊放下手中的湯藥,追了上去,「夫人、夫人!」
「春華,怎麼了?」任夫人停下腳步,疑惑的看著奶娘。
「夫人,老奴有事要跟您說,這事很重要。」奶娘小聲地在任夫人耳邊說著。
任夫人皴眉看了下奶娘,春華的性子她是知道的,除非真的是很要緊的事情,否則春華不會如此冒失。她問:「什麼事?」
「這事最好私下跟夫人談,要是讓少爺知道,他會不高興的,可這事攸關他的生命,老奴不能不說。」奶娘神色難看地低語著。
任夫人看向正等著她的任老爺,「老爺,您跟趙管事先到松韜院吧,一會兒妾身讓別的奴才帶妾身過去,我想到楷兒這院子的小廚房去看看,給他做點以前他愛吃的吃食。」
任老爺點頭後便跟著趙管事先行離去。
任夫人拉著奶娘的手急匆匆地來到後方的小廚房。
「春華,你快說,什麼事情?」
「夫人,少爺福澤深厚,在戰場上不曾受過什麼傷,可是……」奶娘將江萱辦理和離的事情還有任楷最近受的這幾次傷都說了。
「你說什麼,真有這事?」任夫人大驚。
「就是啊,夫人,您回來了,可不能任由少爺繼續亂來。」
任夫人黑著臉,沉思片刻後做出決定,「這事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的,過幾天安定下來就找媒婆跟人牙子讓他們尋人。」
奶娘點點頭,「這樣最好不過了。」
炎炎夏日,暑氣升騰,蘇暢兒將手寫的小說送去給虎子讓他排版,因阿好婆忙著幫珍珠坐月子,她就不留下來添亂了。
眼看時間還早,她不想那麼早回宰相府,在街上閑晃,來到滿是柳樹的運河邊,看見不少小灘販撐著紙傘在烈日下做生意,熱鬧無比,她便學人買了把畫著荷塘風情的紙傘,沿著貫穿京城的運河慢慢閒逛著,不時停下來看看路邊小灘販賣的小東西或是小點心。
她發現有人在賣魚飼料,詢問了下才知道運河裡有不少小魚、小蝦,有些喜歡喂魚的孩子或是姑娘會買魚飼料坐到樹蔭下或拱橋上喂魚。
她瞧見那些小孩一個個喂魚喂得好開心,尤其是從拱橋上將飼料瀾下,一大群魚都會擠過來張嘴搶飼料,那畫面很有趣,她也買了一小盆飼料,站到拱橋上往下灑。
蘇暢兒一邊拿著紙傘,一邊喂魚,動作不太方便,她索性將擱在肩上的紙傘收起,雖然熱了些,但妨礙不了她喂魚的樂趣。
這條拱橋是連接東西兩岸的捷徑之一,有不少馬車會從這經過,這時,一輛黑色馬車緩緩從不遠處朝拱橋這個方向駛來,馬車上分別坐著任楷與揚森。
揚森神色擔憂地看著臉色蒼白,正閉目養神的任楷,皺眉道:「我說,少爺,你不在家養傷,到軍營折騰什麼?好不容易才快養好的傷口又差點裂開。」他看了任楷半天,忍不住吐槽,「想要避開夫人也不必拿自己身體開玩笑吧!」
「我不離開,難道讓我娘離開?」任楷沒好氣地瞪了揚森一眼。
揚森無奈地笑了笑。
任夫人一聽到蕭萱跟任楷和離,第二天氣呼呼的馬上到牙行將適合的八字給人牙子,要他們留意手中的姑娘有沒有這種八字的,要是有,馬上帶來,結果這些人牙子陽奉陰違,馬上帶了幾個假貨來讓任夫人挑選,一邊慫恿她買幾個丫鬟伺候任楷。
任夫人雖然氣人牙子騙她,卻還是挑了好幾個年輕貌美的姑娘要放到任楷的院子裡,此舉馬上就打擾到任楷靜養。
任楷十分不悅,又不好直接反對,便暗中讓人牙子直接把人領走,無須付錢,只要那些人別在他眼前礙眼就好,把任夫人氣得扯著嗓子罵他不孝,幾乎每天要讓任夫人叨念,他索性前往軍營,免得在家被任夫人荼毒他的耳朵。
「不過,少爺,不是我要說,你這段日子到底是倒了什麼黴啊?」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些意外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任楷很無奈地說著。
「那些大樑人也真是不省心,三不五時就要上演一次刺殺,他們不煩我都煩!」揚森撇了撇嘴,一臉憤怒,「就說端午節那天,不能讓大家好好過節嗎?搞個聲東擊西,先在畫舫放火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刺客趁機刺殺另一邊的皇上,要不是少爺你機警,立馬飛身向前,這會兒可能得換人做皇帝了。」
任楷聳聳肩,「前大樑的百姓這兩、三年內是不可能消停的,你也別想太多,那天是御林軍裡出了奸細才會出這樣的漏洞,幸好皇上沒事。」
「還好少爺不是掌管御林軍,否則功過相抵,你這會兒肯定要被調往邊疆守城。」
「調往邊疆是不至於,不過這還沒坐熱的大將軍之位可能得換人當。」任楷低笑道。
揚森忿忿磨牙,「這些大樑人這麼會鬧事,主要是他們的太子還活著,死了就沒這些事了,真不知皇上是怎麼想的。」
「君心難測,也不可隨意揣測,要是這麼一直下去,皇上哪天惱了一一咦?」任楷撩開馬車上的簾子,看著外頭慢慢飛逝的景致,眸光忽然被拱橋上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住,「暢兒……暢兒!」
急駛的馬車很快就通過橋面,準備往另一邊街道駛去,他朝著前頭的車夫緊急喊道:「停馬車一停下,任楷不等車夫開門,逕自推門下車,往拱橋跑去。
「欸,少爺,出了什麼事了?」揚森在他身後喊著,卻怎麼也喊不回他。
騎馬跟在後頭的威虎、威豹趕了過來,疑惑地問道:「大將軍是怎麼了?」
揚森搖頭,「不知道,少爺好像看到熟人,馬車一停好就沖下去了。」
「熟人?」「我好像聽到他喊什麼倉兒還是唱兒的……」揚森撓著頭皮回想任楷喊了什麼。
暢兒?威虎跟威豹互看了一眼,威虎問道:「這樣……我們需要跟上前保護爺嗎?」
「你確定這時候我們追上去,爺不會轟了我們?」威豹橫他一記白眼。
「那再等等吧,一盞荼後再去找爺。」
揚森兩臂搭在他們肩上,不懷好意地賊笑著,「你們兩個是不是知道少爺去追誰了?」
「這事……恕不奉告,你若是想知道,直接問爺吧。」威虎馬上拒絕透露任何消息。揚森不滿地叫著,「威虎,你很不夠意思耶!
「我們兄弟寧願被你認為不夠意思,也不想被我們爺調到黑海受訓。」黑海的訓練對他們來說可是地獄般的存在。威豹推開他的手臂回到自己坐騎上,「我們兄弟追爺去了。」
「你自己先回去吧。」威虎手中將繩一揮,也往任楷消失方向追去。
與此同時,蘇暢兒將手中最後一把魚飼料灑進河裡,拍了拍手上的飼料屑,拿起腳邊的紙傘往另一邊橋下的市集走去。
她在街口看到一名賣冰糖山楂的老伯,這冰糖山楂跟有些黏牙的糖崩蘆不太一樣,糖葫蘆是用棉白糖熬制的,而冰糖山楂是用冰糖,兩種不同的糖熬制出來的口感有差別,酸酸甜甜的冰糖山楂一點都不黏牙,她就喜歡這樣的口感,忍不住停下來跟他買點,邊吃邊逛。
任楷站在市集街口四處張望,方才他明明見到暢兒往這走來,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人影?
忽地,他看見一個賣冰糖山楂的老伯,他記得暢兒不太喜歡吃吹糖人,反而喜歡吃冰糖山楂,每一次見到都喜歡買上幾顆解解饞,當時他還笑她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結果硬被她塞了顆山楂,然後被她笑說他更孩子氣,以後不許笑她。
他走向前,「老伯,來上一份山楂。」
「欸,好的,一份十顆,夠嗎?」老伯問道。
「夠了。對了,老伯,跟你打探個人。」
「什麼人?」老伯停下動作看著他。
「有一個姑娘,今天穿著……」他閉起眼睛回憶那驚鴻一瞥。「水藍色裙子,還撐著一把紙傘,有一雙清澈而有神的眼睛,聲音軟綿……」
「這位大爺,您這樣描述,老頭子實在沒什麼印象,市集裡隨便一抓都有你形容的姑娘,不過聲音軟綿的……」
任楷拍了下手,「對了,她笑起來有一對可愛小酒窩。」
「酒窩啊,嗯……我想起來了,就在剛剛,有個有一對可愛小酒窩的姑娘,聲音軟綿綿的,還跟我聊天,說她最喜歡吃冰糖山楂。」老伯恍然想起,連忙告知。
「對,老伯,她往哪裡去了,您有印象嗎?」
「我沒注意,不過我聽她說要買點東西回去做,是可以涼快一下的東西。」
涼快一下……涼快一下,那肯定是暢兒,只有她會說這麼跳脫的話,她肯定是要到雜貨鋪採買制冰的東西,如果不是她,誰會這麼說?
任楷給了山楂老伯一些碎銀,接過冰糖山楂後,匆匆趕往雜貨鋪。
蘇暢兒買了一些硝石,從雜貨鋪走出來後,便往阿好婆家的方向走去,打算教阿好婆制冰。
京城的夏天比大林村熱多了又悶,她擔心忙著幫珍珠坐月子的阿好婆會熱壞,要買個粗使婆子來幫忙,阿好婆又不願意,說自己還能動,堅決不肯浪費錢買人,她只好買硝石回去教阿好婆怎麼制冰,讓阿好婆過個涼快的夏天。
她走著走著,感覺身後好像有人在跟蹤她,決定加快腳步,只是,她腳步愈快,後面跟著她的人也加快速度,到後來她幾乎是小跑步往前走,看到前面有條巷子,飛快地彎進去,躲在巷子裡一道頹敗的木牆後。
她觀察四周,發現自己正踩在一塊破麻袋上,頓時扯出一抹冷笑。很好,不管是誰,敢跟蹤她,她就讓他知道什麼叫做蓋布袋!
任楷加快腳步追到巷子,發現整條巷子空蕩蕩的,正懷疑自己是不是追錯人了,猝不及防地,他的後腦被人狠敲一記悶棍,他沒來得及回神,而後一塊破布罩上他的頭擋住他的視線,隨即是一陣陣毫不留情的拳打腳踢。
從這攻擊的手法,他就知道自己沒追錯人,忙叫道:「暢兒,暢兒,是我!」
這人認識她,而且這聲音很熟悉……她停下攻擊,扯下他頭上的麻布袋,一看,震驚得張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被她揍得十分狼狽的人。
竟然是任楷!
任楷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用力圈在自己的臂彎之中,佳人入懷的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想念她,這半年來壓抑在心底的擔憂終於消失。
蘇暢兒捧著他的臉仔細看著,語氣有些艱澀地問道:「任楷,你怎麼會在這裡……」自從得知他沒收到口信,她就十分擔心,從沒有想到能再見到他,尤其還是在這距離石林鎮至少千里的京城。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我派人找了你大半年,始終沒有你的消息,你是怎麼到京城的?」想來他一直找錯方向,他低估了這小女人。
「任楷,我一一」才剛開口,她就看到他胸口有一片血漬逐漸暈開,眼一瞠,驚呼道:「你怎麼流血了?」
他垂眸不在乎地說:「大概是傷口又裂開了,稍早就有裂開的跡象,不用擔心,沒事的。」
「什麼叫沒事,一定是我害你的傷又裂開!」一想到方才自己沒有看清楚來人,就打得他一頓粗飽,她滿心愧疚與自責。他拉開她的手,搖頭道:「沒事,真的,我這大半年大大小小的傷勢不斷,比從軍這十年所受的傷還多,已經習慣了。」
「我那兒距離這裡只有兩條街,去我那裡包紮。」她撿起地上的紙傘和牆角那袋硝石,不給他反對的機會,拉著他往她在京城買的小宅子前去。
蘇暢兒剛到京城不久,便從房牙子手中買下兩座連在一起的宅子,一座給阿好婆一家落腳,一座她自己住,會這麼做,於公是住得近,工作方面有問題可以很快獲得解決,於私是這樣可以繼續跟阿好婆保持友好關係,不會因為住在一起久了而產生齟齬。
最近因為她住回宰相府,小宅子空下來,不過宰相府的戚管事有派人每天前來打掃。
「任楷,快點把衣服脫了,我幫你上藥。」她從櫃子裡拿出裝著簡單藥物的藥箱,動手要替他將衣服脫了。
他抓住她的手,「暢兒,我是男人,你一個姑娘家脫男子的衣服……」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情?」她眯眸睨他,「你把我當男的不就成了。」
「我一點也不想把你當成男人,把你當男人,那我們兩人成什麼關係了?」
「那把我當大夫,這樣總成了吧?快把衣服脫了,別跟娘們一樣。」
娘們?任楷眉尾抖了抖,他這模樣竟然被她當成娘們,士可殺不可辱,既然她一個大姑娘都不介意,他一個大將軍又在意什麼!
他將外衣跟中衣給脫了,並道:「可別後悔我沒有顧慮你的名節!」
蘇暢兒將一塊乾淨的布放進酒精裡,用乾淨的夾子夾起,稍微擰乾,而後開始在他胸口那道足足有一個手掌寬度的傷口上消毒,「忍著點,有點疼,不過這樣消毒,傷口很快就會好。」她問道:「怎麼傷的?」
「端午那天為了救人而受傷的。」暢兒一直是個獨立且奇特的姑娘,交友從不在乎身分,只在意她認定的好友會不會欺騙她,因此他一直未跟她表明自己的身分,他不清楚她是否會接受他的身分,兩人好不容易才相聚,他不想因為任何原因造成隔閡或誤會,甚至又無交集,只能隱瞞解救皇上一事,先暫時籠統帶過。
「你行啊,這是刀傷,你救人反倒把自己當成砧板。」她沉聲調侃。
「不小心沒注意到,下次不會了。」他眼神柔和地看著細細為他上藥的蘇暢兒,感覺自己空虛已久的心房隨著她上藥的動作逐漸被填滿。
「不提這些,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到京城的?我留了人在黎陽縣找你大半年,卻一直找不到你。」思念如同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將他籠罩其中,過去的歲月裡,他時常夢到她,想過數種重逢的可能,卻沒想到會在京城與她相遇,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她突然停下上藥的動作,怒瞪他,「說到這個我就有氣,任楷,你跟盧蕭蕭究竟有沒有發生過我不知道的事情?」他不提,她還差點忘了這一條帳沒跟他算。
他皺眉,「你胡扯什麼,盧蕭蕭跟我怎麼可能發生什麼事?她假冒的事我不是跟你說過了。」
「既然你跟她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她跟他爹為什麼會因為你而想要我的命,找人把我裝進布袋,再從橋上丟進河裡,要不是我命大,早淹死了!」
「你說什麼,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去年夏天,我當時被沖到下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岸,花了三天時間回到村子,我擔心盧家父女知道我還活著,會再次謀害我,決定連夜離開,離開前有留話要傳達給你,但後來又發生很多事,話沒有傳到……」她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下。
任楷擰著眉頭回想,「看來是陰錯陽差我們同時離開,你失蹤後我一直找你,後來臨時接到軍情必須趕往戰場,只好留下威虎繼續找,沒想到就這麼錯過……」當時讓人守在她的宅子那邊,肯定會遇到她,就不會有這近一年的相思之苦了……
「不要轉移話題,任楷,你知道我討厭欺騙,當時盧蕭蕭可是信誓旦旦地說她是你的童養媳,我可告訴你,我拒絕當第三者,也就是插足兩人感情的第三人!」她拿過乾淨布巾開始為他包紮。
他現學現用,「暢兒,你我之間已經沒有第三者了。」
「沒有了?你的事情處理好了?」
他點頭,「處理好了,不過不是我處理好的,而是我以前的小妻子自己處理的,她到縣衙申請了和離。」
「嗄,你被單方面和離?」她十分驚訝。
「半年前我才知道我們已和離,所以我現在沒有妻子。」他沉點下顎,輕哼了聲,「因此,暢兒,你我之間並無其他阻礙,沒有任何人橫跨在你我之間。」
看他神情坦蕩的模樣,看來他說的都是真的,然而自己那事……雖然並不是她願意的,可畢竟是發生過,她得坦白,免得日後彼此心裡有疙瘩。
她突然停下動作,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任楷斜睞著她,「你不相信?」
「不是,」她繼續幫他包紮,「其實我有一事一直不記得,因為我以前腦袋曾受過傷,很多事情都忘了,直到落水才想起,我覺得這事不該隱滿你……」
「說吧。」
「我找到我的家人了,我不是孤單一人。我在很小的時候被惡姨娘拐騙出府,後來輾轉賣給人牙子,有一戶人家急著給即將上戰場的兒子娶妻,看中我,把我買了去,當時我年紀很小,並沒有洞房,後來我那個名義上的丈夫去了戰場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所以……我們兩人的事你得想清楚。」她雙手一灘,大有把一切都丟給他做抉擇的態勢。
他問:「就是你找到親人了,還有你被拐賣、被人買去當媳婦兒這三件事情?」十幾年的戰爭導致許多人被迫於去戰場前先娶親嫁人,他不也是因為戰爭,在上戰場前被逼著娶了個小媳婦嘛,因此他並沒有多想。
「是。」
他低頭沉笑一聲,帶繭的雙掌捧著她的臉頰,寵溺地看著會讓他沉醉的清澈眼眸,「暢兒,在你失縱後,我深深體會到什麼叫做不要錯過,什麼叫做即時把握,除非你丈夫活著且不肯跟你和離,否則我不會放棄你。」
「你真的不介意?」
「那你介意我有過媳婦兒嗎?」
她猛搖頭,「當然不介意,我在意的是你的未來是否只有我一人。」
「暢兒,我亦是如此,我在意的是我們兩人共同擁有的未來,而不是沒有彼此的過往。」
他神情嚴肅凝重向她許下諾言,「我只想與你攜手未來。」
「我走了,你們別跟著我,我不喜歡出門後面還有個小尾巴。」
「小姐,不行啊,您上回出門沒有帶上奴婢們,夫人可是罰奴婢們挨板子呢。」柳絮緊張地追了上去。
「那我去跟我娘說一下吧。」蘇暢兒腳下步伐一拐,前往葛氏的幽獨院。
穿過景色秀麗的庭院與彎彎繞繞的小徑,未讓人通報,她便一腳踏進幽獨院的屋子,正要往裡頭走去,就聽見葛氏像是在商議什麼與她有關的事情,她撩開垂擋的珠簾,「爹,娘,你們在聊什麼?」
她一進入葛氏的屋內,便看見桌案上有不少人物畫軸。她拿起其中一張畫,問道:「爹,娘,這是?」
葛氏掩著唇低笑,告知她,「爹娘正在給你相看。」
「嗄,相看?爹、娘,我才十六歲你們就給我相看,這麼怕我嫁不出去?」她皺眉看著手中這張畫像,隨手一丟,「畫都畫成這樣,本人一定長得醜。」
「雲彤,你怎麼這麼說,那可是禮部尚書的嫡子,文采更是斐然。」葛氏使了個眼色,讓一旁的葉嫂嬤趕緊將畫撿回來。
「文采能當飯吃嗎?要一輩子生活在一起,好歹要找個賞心悅目的,要不然影響食欲啊。」蘇暢兒腱著眼眸隨手又挑出一堆塞到葉嬤嬤手中,「這些都拿去丟了,看了晚餐都吃不下。」
夫妻倆愕然地看著幾乎全空的桌案,方才整張桌子都擺不下,有一些畫軸還掉到地上,現在整張桌子大概就只剩下五、六幅畫。
「雲彤,我們女人挑夫婿不只是挑好看,還要評斷各方面,例如家世、家產、學識等等……」
蘇暢兒手叉著腰,「娘,那些皇子們不說,現在整個朝廷放眼望去,哪個人家世比我們宰相府好?」
葛氏和傅瀚典互看一眼,想了想,搖頭。
「比家產,爹的身家不要說,光女兒自己賺的還少嗎?」她現在每天的收入可以說是日進鬥金,還是好幾鬥。
夫妻倆又看了對方一眼,不得不承認,他們這女兒很會賺錢。
「比學識,女兒自認為不比他們差,那還需要委屈自己去嫁一個比自己差的嗎?」她好歹也是個認真讀書的大學生,自小所學是包羅萬象,又每天接受網路電視的知識與資訊,她的見識見解難道會比這些古人差,她可不認為。
說到這個,傅瀚典的臉色沉了沉,不得不承認,他這女兒見解有時候比他這當宰相的還廣,朝堂上有幾個解決不了、讓他頭疼不已的問題,她三言兩語就解決了他的煩惱,讓他既欣慰又生出一種遺憾,若她是兒子就好了。
傅瀚典道:「雲彤,你說的是沒有錯,不過姑娘家最後總是要嫁人的。」
「既然要嫁人,家世、人品、財富很少有比得上我們家的,所以我不如找一個好看的,最少以後生的孩子漂亮些,您說對吧,爹!」
還對吧!傅瀚典頓時被她這話噎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雲彤,你怎麼可以以貌取人呢?」葛氏試圖扭轉她的歪理。
「娘,您是希望自己的外孫是個漂亮娃兒,帶出去人人稱讚,還是要抱個醜娃兒,讓別人在背後偷笑?」
「呃……如果可以,娘親當然是希望有個可愛的外孫……」
「是吧,所以爹、娘,要是那人長得不好看,我們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葛氏不說話了,怎麼說都說不過這女兒,還是閉上嘴讓丈夫去處理吧。
傅瀚典沒好氣地瞪了讓他傷透腦筋的蘇暢兒,「你說這麼多,最終還不是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不想相看,當爹不知道嗎?」
「還是我爹聰明,不愧是老江湖!」
「雲彤,你一個姑娘家,說話……」她那副痞樣讓傅瀚典氣得吹鬍子瞪眼的。
「相爺,您不是說皇上要在乞巧節那天接見我們雲彤嗎?」葛氏忽然想起一事,連忙提出意見。
「每年乞巧節皇宮不是都會舉行宴會,讓臣子們帶著自家兒女出席,不如利用這天讓雲彤看看這些世家子弟,要是有雲彤看中意的,我們再讓人打聽打聽,這也好過看這些經過造假的畫像,您說是吧?」
「嗯,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就先這麼辦。」
「什麼乞巧節啊?」
「就是每年的七夕,皇宮都會舉行宴會,讓一些臣子們的子女相互認識交流。」
「唷,相親大會啊!」想不到古代還有相親大會。
葛氏與傅激典白眼頓時上吊,他們女兒可以不要這麼直白嗎?
葛氏接收到丈夫的眼神,連忙溫柔的勸著,「雲彤啊,這事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不可以說出來,知道嗎?捅破了不好聽,且容易傷了顔面。
蘇暢兒扯了扯嘴角,腹誹了聲:古人真是做作虛假,一句話就可以很清楚明白不說,偏偏要彎彎繞繞的,不累嘛?「好了,我知道了。爹,娘,我是來跟你們說一聲,我要回以前的住所去一趟,看看那些書印得如何。這路怎麼走我都知道,就不帶柳絮出門,娘,您也別罰她。」
「什麼,你又要出門?」
「娘,我只是回我以前的家去看看,不算出門。對了,還有我今晚要到玉柳川放水燈,會回來很晚。」
「你還要去放水燈?!」葛氏驚呼,「放水燈不是中元節時才放的嗎?」
「娘,我以前住的那個區域外鄉人居多,那裡的老人家提醒過我,要我今年七月初一這一天到河邊放水燈,祈求在京城一切平安順事,尤其是剛到京城第一年的外鄉人,很靈的,讓我千萬不要等中元節才跟所有人一起擠著放水燈。」
葛氏蹙眉。這習俗她也是曾經聽說過的,可是一聽是晚上她就有些擔心,提議道:「晚上太危險了,不如你在家裡的湖邊放水燈吧。」
「家裡不行,家裡的湖是排到暗渠下,玉柳川是直通出海口,意思不一樣。」
「那就帶幾個隨從跟丫鬟一起去吧。」傅瀚典希望她從此平安順遂,放水燈祈求是好的,因此不反對她此番出門。
「不了,我那院子才多大,爹是知道的,再帶上丫鬟、隨從,院子都擠滿了,而且我的作坊不隨便讓人進去,我這做主子的動手做印刷,你讓他們那些人站在院子裡邊看我做,不是很尷尬嗎?」
「可是你晚上要去放水燈危險啊!」葛氏說什麼也不放心。
「娘,您跟爹別擔心,我是跟阿好婆他們一起去放水燈,不會有什麼危險,放完就回來。」
蘇暢兒說完也不待爹娘反應,揮了揮手後,提著裙子一溜煙地跑得不見人影。
看著那像風一樣消失在他們眼前的身影,葛氏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歎口氣,「唉,相爺,您看咱們雲彤這風風火火的性子,以後可怎麼找夫家啊……」
傅瀚典看著晃蕩的珠簾,撓撓眉宇,「為夫也擔心這點,她這外向性子,一般文官的世家可能不太適合,嫁進去肯定會受委屈。」
「那您的意思是——」
傅瀚典指著桌案上其中一幅畫像,「這位任大將軍為夫對他頗有好感,也跟他有過幾次深入交談,知道他性子沉穩直爽,胸懷豁達,待人熱心赤誠,重情重義,是個不錯的人選,就是年紀比雲彤大一點,外表看起來冷了點,其他都好。」
「大點?大多少?」
「九歲,只是我們雲彤性子跳脫,任大將軍個性沉穩,為夫有些擔心他們處不來。」葛氏拿起任楷的畫像瞧著,愈瞧愈有一種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覺,開心地道:「欸,九歲哪裡會大,相爺,您忘了,您可整整大妾身十三歲,這任大將軍個性沉穩,正好與性子跳脫的雲彤互補,相信他們兩人肯定能處得來,且男的年紀大些好,這才會疼愛妻子,我可捨不得我們雲彤再吃苦受罪,得找個疼愛她的夫君才成。」
「既然夫人你也覺得好,這幾天為夫就探探任大將軍的口風。」
七月豔陽天暑氣蒸騰,蘇暢兒停下腳步,抬手用袖子抹去額角上的汗,喘口氣,又看了眼高掛半空的火陽。
真是失策,這麼熱,稍微一動就汗流浹背的夏天,真應該搭馬車出門,現在一身汗,黏答答地很不舒服,可是她又還沒跟任楷說她親爹是誰,要是她從相府馬車裡下來被他看見,還真是不好解釋。
那天真不該答應任楷每天這時間幫他換藥,只是後悔也來不及了,明天她還是搭馬車來,然後在街口下車好了。
她一邊趕路,一邊擦著汗,好不容易看到那扇熟悉的門板就在前頭,她迅速推開門走進院子,可才剛推開門便被摟進一道熟悉的懷抱中,微喘的小嘴便被人堵住,緊接而來是如狂風暴雨般的熱情索吻。
任楷直到懷中任他予取予求的佳人整個虛軟地癱倒在他懷中,這才意猶未盡的鬆開那張讓他眷戀的嫣紅小嘴,看著她緋紅的小臉蛋透著迷人光澤,水靈靈的大眼裡蕩漾著一抹誘人春情,克制不住地又吻上這微喘的小嘴,眷戀而纏綿,細細吸吮勾引。
蘇暢兒好不容易才呼吸到兩口新鮮空氣,他又猛地撲上來,她捶了下他的肩頭,嬌嗔道:「還來!」
「今天怎麼這麼慢?」他喉曨發出一陣輕笑,啄了下她沾染著水光的小嘴,鬆開臂彎裡的嬌軀,摟著她的肩進屋。
「我爹娘收集了一堆男人的畫像,正在幫我挑選夫婿,我費了好大工夫才讓他們暫時打消這念頭。」她垂著肩膀洩氣地告知他。
「相看?」任楷眉宇瞬間擰起一股風暴,危險地看著她,「你沒告訴他們你已有中意的人?」
「我才剛回到家族不久,當時我爹問過我,我說沒有,這才幾天時間,我就跟他們說我有意中人,時間太快,我怕他們受不了,等過些日子我再同他們說。」
「暢兒,你在擔心什麼?」
「我哪有擔心什麼。我剛跟父母團聚,不想那麼早出嫁,可是他們擔心遲了找不到好對象,才會急著到處幫我相看,其實我知道他們心裡也很不舍。
「萬一我娘他們知道有你這號人物存在,他們再不舍也會早早把我送上花轎,可我才十六歲啊,不想這麼早嫁人。」這些雖是實話,可她心裡更擔心她那個當宰相的親爹看不上他這小軍官。
唉,有個位高權重的親爹,還沒有享受到什麼福利,卻先招來煩惱,真不知是好是壞。
「十六歲不小了,尋常姑娘大約十四歲就嫁人了。」不想這麼早嫁?這小女人究竟懂不懂他的心,他是恨不得馬上將她娶回家,竟然跟他大喊還不想嫁!
「切,我好不容易擺脫前一個婚姻枷鎖,你讓我那麼快又踏進另一個墳墓啊?好歹讓我享受一、兩年戀愛生活。」她沒好氣地橫他兩眼。
「而且我身子骨都還未發育完全,這麼早婚可是會影響健康,要是懷孕,等於孩子生孩子,是很危險的,所以我才會說再等兩年。」
他沉定的看著她慎重認真的表情,她這話不是危言聳聽,他曾經聽軍醫提過女子不宜過早生產,更看過不少同袍的妻子生產時沒了性命,那些產婦年紀都十四、五歲左右,想來太早生產確實危險,她所擔心的事情他能理解。
他沉點下顎,「我瞭解,我可以等兩年,不過,暢兒,我們兩人的事情,我不想等太久,我希望能早一點讓你父母知道。」
「不會啦,不會等太久,中秋前我就跟我爹娘提你的事情好嗎?」她解開他身上用來包紮傷口的布巾,拿過沾著酒精的布巾仔細地為他消毒。
聽她這麼說,任楷放心多了,他可不想躲躲藏藏當個身分不明的人。他眼尾不經意掃到角落桌幾上紙糊的蓮花燈,跟一些準備要燒化的金銀財寶,便指著窗邊的蓮花燈道:「你這麼快將中元節的水燈準備好,不過怎麼會放在這裡,不是該拿回家嗎?」
「喔,那是阿好婆為我準備的,阿好婆堅持要幫珍珠嫂子做雙月子,所以不能去,今晚我跟虎子哥要一起到玉柳川放水燈。」
「你跟虎子要一起到玉柳川放水燈?」
她拿過乾淨的布條準備為他包紮,順著他的陣光望去,答道:「是啊,城裡的老人家跟我們說的,第一年到京城的外鄉人,要在今天去放水燈,才能在京城這天子腳下平安順利好討生活。」
「是嗎?一會兒也陪我去買一個水燈吧,算起來我也是外鄉人,跟你們一起去。」雖然她跟虎子就像是兄妹,可怎麼說也沒有血緣關係,他的女人他怎麼能夠放心讓她晚上跟沒有血緣關係的男人一起出門。
「那就晚點一起出門去放水燈吧,等等我跟虎子哥說一下,大概傍晚出發。」幫他將傷口包紮好,拿過他的中衣讓他自己穿上,蘇暢兒開始動手收拾換下來的布巾跟藥布。
就在她要將這些東西拿到井邊清洗時,兩間宅子中間的小門傳來虎子隱隱約約的叫喚聲一「暢兒妹子,你回來了嗎?」
「來了。」她放下手中的物品朝那扇門走去,拉開便看到虎子滿臉抱歉,不解地問:「虎子哥,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暢兒妹子,大寶發燒了,大夫交代今晚要特別注意,所以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放水燈。」虎子十分擔憂。
「大寶他沒事吧?」
「你放心,大夫說只要吃兩帖藥,今晚注意一下就好,只不過放水燈……」
「這事你不用擔心,我有個朋友剛從軍中回來,他也想跟我們去放水燈,我跟他一起去就好,等等你將你們一家人的水燈寫上名字,還有準備燒化的金銀財寶拿來,我幫你們一起放了。」
一聽她這麼說,虎子這才放心下來,「那好,那好,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把東西拿過來。」
這算是意外的驚喜,聽著他們兩人的談話,任楷勾起嘴角狡黠地笑了下,還想著怎麼讓虎子不要跟著他們兩人,想不到這機會就送上來。
快接近傍晚時,蘇暢兒與任楷提著四個蓮花燈跟一個裝了四份金銀財寶的包袱往玉柳川下游走去,中途順便又多買了一份。
愈往玉柳川的下游走去,手上提著蓮花燈的人愈多,大家像是趕集似的一個勁往下游趕,就怕去晚了沒有好位置可以放水燈。
她笑看著從她後頭不斷往前跑去放水燈的人,「聽說在夕陽落下的那一瞬間,將水燈放到河面上點燃最靈驗。」
「原來還有這樣的傳說,難怪一群人用跑的。」
「我們也走快些吧,去晚了我擔心真的沒有位置可以放水燈。」
她拉著他的手想走快些,卻被他反手一把將她的小手握在手心裡,拉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不急,我知道有個好位置,定可以在夕陽落下前將水燈放到玉柳川中。」
蘇暢兒有些愕然地看著自己被他溫暖大掌緊握在手中的手,「呃……你怎麼能在大街上牽我的手?」
「怎麼,你不喜歡?」
她搖頭,「你不擔心被人在背後議論?」
「我牽自己女人的手,關他人何事?只要你願意讓我牽著你的手就成。」他將她的小手握得更緊。
蘇暢兒一張小臉蛋忍不浮上一抹紅暈,他們兩人以前也牽過手,不過都是在沒有人的地方,今天任楷竟然在大庭廣眾下牽她的手,讓她又驚又喜,這感覺就好像是在現代談戀愛的男女,兩人在夕陽下漫步一樣,一絲絲的羞澀與雀躍不斷湧上心頭。
這一路上雖然沒人認識他們,但在古代即使是夫妻這樣牽手走在一起,也會遭人背後指指點點的。
任楷竟然毫不在意的牽住她的手,讓她心頭不由得有點小感動,張了張被他握在手心裡的小手與他十指交扣。
看著他們兩人一黑一白一粗一細對比鮮明的手,胸臆間有說不出的溫暖縈繞,她抿了據唇,霸道的語氣裡帶著一抹羞澀,「以後你都要這樣牽著我的手。」
他毫不遲疑地回應她,「好,一輩子牽著你的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4:00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7-5-7 13:45 編輯
第十三章 皇上召見官辦印刷
七夕。
皇上舉辦的相親宴在正中午舉行,御花園裡搭起了許多棚架,讓出席宴會的王公貴人、股肱大臣及家眷們可以乘涼休息。
已時左右,受邀的賓客們陸陸續續地到達皇宮,站在宮門外等候宮人們的盤查和身分的核實。
蘇暢兒跟著葛氏從馬車上下來,準備進宮,發現宮門外已經排了一大堆準備入宮參加宴會的家眷們。因為他們來得並不算早,所以只能排在隊伍的後面。
葛氏雖然是宰相夫人,但她作風一向低調,也不拿身分壓人或炫耀,加上宰相還未下朝,因此她領著蘇暢兒自動地排到後面跟著前面的隊伍前行,等著受盤查。
「雲彤,天氣熱,要不你先上馬車上等。」葛氏心疼地拂去蘇暢兒額前被風吹亂的髮絲。
「娘,我沒有您想像中嬌弱,倒是您長年在屋子裡,很少曬這麼毒辣的太陽,還是您先去馬車裡歇著吧。」
她這娘親是真心的疼她,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可娘親分明比她這女兒還要嬌弱,竟然還想在這邊幫她排隊,讓她這女兒去馬車上躲太陽。
正在此時,一名太監走到了她們面前,稟報道:「宰相夫人、傅小姐,皇上有請,請跟小的前往禦書房。」這一聲「傅小姐」可把眾人給喊愣了。
眾人愣神之際,太監又說了一遍,「宰相夫人、傅小姐,小的奉皇上之命,請您們跟小的前往禦書房,宰相大人也在禦書房等兩位。」
「有勞公公帶路。」葛氏點頭,領著蘇暢兒尾隨著這位公公前往。
蘇暢兒雲鬢上簡單地斜簪著兩支雕著芙蓉花的五彩玲瓏簪,畫著細細淡妝,讓她整個人顯得清雅脫俗而高貴。
她身著一襲淡紫色高腰錦裙,款式極是別致,讓身形顯得更為纖細高姚,裙擺處用絲線繡著的是翩翩飛舞的繽紛彩蝶一簇用銀絲線繡成的芙蓉花,行走間就像是一大群斑斕的彩蝶飛舞在芙蓉花叢間飛舞嬉戲,若不細看,倒以為還真是一群蝶兒圍在她腳邊飛舞。
這一身打扮瞬間引起所有人的欣羡與注意。
她們一進入宮門,隊伍間隨即響起一片議論紛紛,眾世家貴女交頭接耳「方才那位穿紫色衣裳的是宰相千金?」
「宰相跟他夫人多年來不是未曾育有子嗣嗎?何時有女兒了?」蘇暢兒剛回宰相府那時,這位貴女洽巧人不在京城,錯過了這消息。
「不,多年前宰相的確有個女兒被人拐賣了,當年這事鬧得很大……」
「想不到宰相的千金如此絕色……」
「你們發現了嗎?她身上穿的那一身飄逸衣裙,肯定是一年只出三匹的蠶絲錦製成的,往年歲末時皇上都會贈宰相一匹蠶絲錦慰勞他一年的辛勞,如果她身上的衣物是蠶絲錦,那她就真的是宰相千金。」
就在眾貴女與貴婦們都在私底下竊竊私語評論著蘇暢兒,忽然間,喧鬧的宮門前徐徐行來的兩道身影,讓她們奇蹟般的安靜了下來,眾人眼中漫上驚豔與驚喜之色,癡迷地看著馬背上一道背脊挺直的身影。
任楷奉命今日一定要進宮參加宴席,騎馬到來,俐落地翻身下馬,俊帥的姿勢即刻擄獲所有閨閣少女們的目光。
他常出入宮廷,宮門的守衛兵將早已認識他,無須出示權杖便讓他與另外一位將軍直接進入皇宮。
與任楷一同的還有羅申通將軍,是任楷的同僚好友。他們絲毫沒有被那群排隊的貴客們影響,兩人面無表情地通過宮門直往皇帝的禦書房前去,無視周遭的讚歎與驚呼聲。
隨著他們兩人逐漸遠去,這些貴客們話題瞬間轉向大正國目前最年輕有為、英氣逼人的大將軍任楷身上。
遠離宮門後,羅申通用手肘推推任楷,有些疑惑地問道:「欸,任楷,你剛剛有聽到那些人在說什麼嗎?宰相的千金,這傅宰相何時有女兒了?」他也是近來才從邊疆回京,沒聽說過這件事。
「這事我也不清楚,不過倒是聽說傅宰相最近收集了不少朝中顯貴子弟們的畫像。」
「看來這是要相看啊,任楷,看來你這小子有機會成為宰相大人的乘龍快婿啊!」
「你想太多了,你要是有興趣,可以自己去跟宰相大人毛遂自薦。」
羅申通撇撇嘴,「我最小的兒子都能打醬油了,我去毛遂自薦,宰相豈不是會一直找機會建議皇上把我調去守寒谷關,那裡可是咱們大正國最北端,終年冰天雪地的,你想害死我啊!」
任楷哼了聲,「那就別給我出餿主意,否則我會向宰相大人舉薦你。」
「別,我們兩兄弟別互相殘害。」
他們兩人邊走邊調侃,很快就到禦書房門口。
今日負責禦書房事務的魯公公涎著笑恭敬地向前見禮,「見過兩位將軍,皇上這會兒正跟宰相一家人談話,請兩位將軍稍等。」
羅申通問道:「包括宰相千金?」
「是的。」魯公公指著一旁御花園的八角涼亭,「兩位將軍,宰相及他的家眷才剛進入禦書房,恐怕還得等上一些時間,不如兩位先到涼亭等候,那兒涼快。」
「也好,申通,我們過去那裡等。魯公公,一會兒皇上召見,還煩請公公代為通報一聲。」任楷率先往八角涼亭走去,「本將軍有些事情需當面向皇上稟告。」
「任將軍,您放心,小的不會誤了您們兩位將軍的事情的。」魯公公恭敬的做出請的手勢,隨即趕緊讓小太監為他們兩人送上茶點。
與此同時,禦書房內。
皇帝震驚地看著手中由傅瀚典呈上的這幾本印製書本還有一些印製工具,他拿起一枚雕刻活字,眯著銳眸仔細觀察,「就是用這個印出一本又一本的書嗎?想不到這活字都是反著刻的……」
「是的,皇上,這些書就是用活字印出來的。」傅瀚典抱拳如實稟告。
皇帝隨即試驗地拿了幾枚活字體,拼成一排文字。
傅瀚典連忙提醒皇帝注意事項,「皇上,這拓包蘸上油墨時要注意,墨只能上到字上,不要上到板上,否則印出來的書頁就不乾淨了。」
皇帝點了點頭,拿拓包蘸上油墨,均勻上墨,覆上宣紙,一端壓在底板下面固定,將紙輕輕蓋到底板上,用刷子來回刷了幾下,不一會兒,他將宣紙拿開,看到宣紙上的印字時,震撼得無以復加,隨即轉為激動,朗聲大笑三聲,「哈哈哈,好啊,宰相,你老可是給我大正朝立了大功!」
「回皇上,老臣不敢居功,這些都是微臣的女兒發明的。」傅宰相趕緊表明,擔心皇上把功勞記他頭上,屆時他就犯了欺君之罪。
「這是你失蹤多年的女兒所發明的?」
「是的,皇上,如果微臣沒有看到她在排版,也不知皇上要臣子們尋找的人就是雲彤,這些印刷書全是出自她手。」
皇帝蘊藏著銳利的黑眸若有所思的看著站在葛氏一旁,始終低垂著頭的蘇暢兒,只覺得她看起來柔柔弱弱,閒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間似弱柳扶風,應該是個需要人捧在手心裡疼愛呵護的女子能有這樣的聰明才智?
他的語氣裡充滿質疑,「宰相,你確定你沒有欺瞞朕,這些全是你的女兒想出的?」他怎麼也很難相信這讓書本製作有劇烈變化的技術,是這看起來文弱的姑娘所發明的。
皇帝這麼一問,傅滿典當然知道皇帝心裡是怎麼想的,他用力咽了咽口水,有些失禮地撓撓眉頭,尷尬地說:「回皇上,老臣這女兒……您千萬別被她的外表給……騙了,她就像是老臣的兒子,更像是兄弟……」
蘇暢兒眉尾劇烈的抖了三下,腹誹著:便宜老爹,有人這麼詆毀自己親生女兒的嗎?皇帝第一次聽到有父親這麼形容女兒,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傅瀚典檫檫額頭的冷汗,趕緊解釋,「皇上,老臣這女兒自幼在鄉間長大,性子像男兒,比較爽朗,跟城裡一般千金們是不太一樣……」
一旁的蘇暢兒白眼往上一翻,在心底問道:老爹,有這麼坑殺女兒的嗎?
皇上笑道:「看來令千金十分與眾不同。」
「欸,是的,非常與眾不同……」
「如何不同?」
傅瀚典想了下,汗顏的回答,「會跟老臣勾肩搭背,會拍老臣的肩膀安慰老臣,簡直把老臣當成她的兄弟了……」
「哈哈哈!」皇上想像了下那畫面,頓時狂笑不已。一向嚴謹內斂的宰相找回這種性子跳脫的女兒,想必是頭疼不已,操碎了心啊。
蘇暢兒眼見自己完美的形象全被她爹毀了,虧她今天還特地打扮了一番,實在好想朝著她爹大喊一聲:閉嘴!
「皇上,也正是因為她這種跳脫的性子,腦筋轉得快,才會想到這印書這法子。」傅潮典趕緊將話題拉回來。
皇帝對蘇暢兒頗感興趣,欣賞地看著她那張精緻的小臉,問道:「傅姑娘,抬起頭來,朕問你,你是如何想到印書這法子的?」
「回皇上,臣女回到父母親身邊之前,是在鄉下長大的,臣女自小就喜歡趴在學堂外偷看,跟著那些學子認字讀書,回家後在沙地上練習寫字,可是能偷學到的字終歸有限,因此想買書認字。
「然而書的價格過高,不是臣女買得起的,且臣女也沒有錢買,於是就接了抄書的工作,一邊抄書一邊認字,腦中則想著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所有喜歡看書又買不起書的人有書,多番思考才想到了這方法。」
便宜老爹對她三令五申,不許她提銀子這俗氣的東西,不讓她跟皇上說是因為想要賺大錢發家致富方想出這個法子,而是要說這個原因。這理由太厲害了,一方面可以顯示她的上進心,又可以觸動皇上的惻隱之心,更能顯示自己胸襟廣闊,想著造福天下的讀書人,這情操多麼偉大,皇上一定會大大感動。
皇帝聽到了果然感動不已,這麼小就被拐賣的一位姑娘,竟然沒有被教壞,還這麼自動自發地勤奮向學,值得嘉許。
「臣女跟一直很照顧臣女的阿好婆、她孫子虎子兩人開始研究怎麼做出便宜的書,而山上什麼沒有,木材最多,虎子哥常常拿木頭雕刻出活靈活現的小東西,臣女就想寫幾個字讓他雕,沒想到他真的雕出來,我們兩個就開始鼓搗。
「最早我們是用雕版,一整篇文章直接印,可雕版印刷過大又占空間,後來才改良成活體字印刷。」她簡單交代著發明印刷的經過。
「你這印刷書在市面上推出時,書齋的販賣反應如何?」
蘇暢兒笑嘻嘻地道:「便宜、工整,自然是供不應求。」
「那你怎麼沒有繼續留在發跡地繼續做印刷,想來京城?鄉下人工便宜,利潤應該更高。」
「皇上,臣女說句不中聽的話,鄉下的官員就像是掛牌的土匪,有可以賺大錢的法子,他們怎麼會放過?像臣女這種無錢無勢的小老百姓就是最好下手的,只要隨便扣上一個罪名,臣女就得老老實實地將自己辛苦的發明交出來,否則就有吃不完的苦頭跟牢獄之災。」
蘇暢兒一說完,傅瀚典馬上接著說:「是的,皇上,印刷術所帶來的龐大利潤讓一些地方官員眼紅,為此,臣的閨女幾次差點死於非命。」
「什麼,死於非命,還牽扯上地方官?」皇帝大驚,「把事情給朕從頭道來!」
「是這樣的……」蘇暢兒從頭到尾將所有經過說給皇帝聽。
聽完,皇帝大怒,怒拍龍案,「傅宰相,這事你務必查清楚,真有此事,朕絕不寬貸,必定嚴辦!」
有如此可以造福百姓的重大發明,地方官員不往上報,讓朝廷知道,反而想將技術占為已有,藉此大發橫財,實在可惡!
皇帝又道:「還有,朕要辦一個官辦印刷廠,所有書籍統一印刷,這事由你負責,把那個虎子也一起延攬進來,找一天你帶他進宮見朕,他是個人才,不可就此埋沒。」
傅瀚典應道:「臣領旨!」
蘇暢兒冒著被罰的風險,小聲地提問,「呃……皇上,請問您官辦這個印刷廠,民間還能傅瀚典沒意料到蘇暢兒會如此無禮,直接問皇上這問題,臉紅怒斥道:「雲彤,還不快相皇上謝罪!」
「傅愛卿,你這閨女自幼長在民間,性子自然跳脫些,無礙。」皇帝心情大好,就不怪罪她的無禮,回答道:「既然是官辦的,民間自然不能私設。」
「皇上,看在臣女貢獻這印刷術有功的分上,可不可以允許民間繼續開設印刷作坊,不印正統書籍,就印一些小書、雜趣之類的休閒讀物,賺點私房錢。」
皇帝順著鬍子,鐃富趣味的看著她,「賺點私房錢?宰相府缺你花用?」
她搖頭,「家裡縱使有金山銀山,還不如自己有一技之長,臣女不想埋沒了這門手藝。」
「允許你私設印刷廠也不是不可以……」皇帝像只老狐狸般瞅著她,「朕聽你父親說過,你還會制冰,有這制冰技術,相信國庫會很充實……」
一聽,她馬上同意這交易,「皇上,這方子放在臣女身上只會為臣女帶來殺身之禍,臣女願意獻出制冰方子。」反正用硝石制冰的方法遲早會被發現,不如賨皇帝這人情,且賣冰不僅是勞累的體力活,還必須抛頭露面,容易引來他人覬覦,惹來殺身之禍,還不如印刷可以當個隱形的小富婆。
皇帝滿意地點頭,「御花園的宴會快開始了,將制冰方子寫下後,宰相,你就先帶著你的妻女出席宴會吧。」
「老臣告退。」
同一時刻,禦書房外,八角亭裡,羅申通一面喝著茶,一面疑惑地嘀咕,「任楷,你說皇上今天怎麼這麼古怪,一會兒大笑,一會兒勃然大怒,吼得禦書房外都聽得到。」
「一會兒你自己上心點。」任楷不知道禦書房裡頭發生何事,只能這樣提醒他。
一名小太監匆匆來報,「任大將軍,您的手下威虎有要事找您,這會兒正在禦書房外那棵梧桐樹下等您。」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任楷放下手中茶盞,「申通,皇上如若召見,你就先進去。」
他說完便往小太監所指的方向前去。
這時,禦書房的門正好打開,跟著傅瀚典身後出來的蘇暢兒一眼便看見一個身穿月牙色銀袍、身形挺拔的側影從她前面匆匆經過。
她怔了下,欸,那個人的背影怎麼這麼像任楷?
「雲彤,怎麼了?別發呆了,今天的宴席是由皇后娘娘親自主辦的,我們去晚了會很失禮。」葛氏往停下腳步看向對著圔子發愣的蘇暢兒。
「沒什麼,我好像看到熟人……」
「熟人?你認識宮裡的人?」葛氏有些訝異。
蘇暢兒搖頭,「沒有,我不認識宮裡的人。」任楷只是個小軍官,怎麼可能進到皇宮,方才肯定是她眼花看錯了。
「那我們快走吧,你爹已經走遠了。」
任楷與蘇暢兒兩人沒意料到,他們此番錯過,導致後來兩人的婚事衍生了不少烏龍與刁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4:14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7-5-7 13:45 編輯
第十四章 婚配問題母女爭吵
今天的宴會邀請了幾位金髮碧眼、搭船遠道而來的使節,為了表示對他們的歡迎,這宴會特地採用自助餐與自由座位的方式,擺在御花園,讓所有受邀的賓客自己取餐,且難得的讓有情愫的兩人或者是好友一起坐,而不是以身分來區分位子。
葛氏一向很少出席這些宴會,跟那些官夫人也只是泛泛之交,因此幾位官夫人在她入場時前來與她跟蘇暢兒打聲招呼後,便三三兩兩地與自己熟識的夫人們聊在一起了,結果變成她們母女單獨坐一桌,並無人前來與她們湊桌聊天,而傅瀚典一進到宴會裡便被幾位同僚給請走,似乎要商議什麼大事,也無睱顧及她們母女。
任楷從禦書房出來時,宴席已經舉行到一半,搭起的高臺上正在舉辦才藝大賽,今天的宴會可以說是變相的相親大會,因此出席的各家公子、千金們無不卯足了勁大秀才藝,有些才藝普通的姑娘便開始製造機會,例如來到自己心儀的公子面前,不小心掉了繡帕或是不小心撞上,還扭傷了腳,要不就是在御花園裡散步來個不期而遇。
各式各樣千奇百怪的邂逅方式,讓坐在自己位子上的蘇暢兒看得心下笑個不停,看來古人也不是很含蓄啊。
葛氏擔憂地看著蘇暢兒,「雲彤啊,娘帶你去認識各府的夫人還有小姐好嗎?」女兒一直坐在自己位子上看臺上的才藝表演,吃點心,一點都不想去認識別家千金,這怎麼行?!
蘇暢兒放下手中的茶杯,「娘,不用了,您是宰相夫人,按理說是那些夫人該來問候您,她們不過來就算了,我們主動過去是自取其辱,女兒在這裡看戲看得正樂呢,不無聊。」
「可是……」
「娘,那些夫人、千金們恨不得我們一直坐在這裡不要出去走動呢,您可別忘了今天舉行這宴會的目的。」她插了塊西瓜吃著,「你女兒我長得這麼美,主動去認識那些世家公子,那一個個還不被我拐來,那些夫人的女兒們還有機會嗎?」
「你這孩子,有人這麼自誇的嗎!」葛氏寵溺的橫了蘇暢兒一眼,只覺得好笑,可是一想到今天宴會的目的,她又不鎮定了,「只是……雲彤,你一直坐在這裡,會減少很多機會的。」
「娘,我今天又不是來相看的,我是來觀摩他們怎麼相看。」要是被任楷知道她來相親,不跟她翻臉才怪。
「這哪裡需要學習啊,娘跟爹會幫你看的。」
「娘,我才十六歲,不急。」她的眸光落在那群金髮碧眼的外國使節身上,想不到這群使節團裡也有女生,這女生長得真是好看,跟個洋娃娃似的,她決定開開葛氏的玩笑,看看自家娘親的反應。「娘,聽說嫁給金髮碧眼的外國人,生下的孩子很漂亮,就像那位金髮姑娘一樣,要不,女兒找個外國人嫁了吧?」
那幾個外國使節看到蘇暢兒看著他們的眼神跟其他人不同,帶著友善與欣賞,高舉手中的酒杯向她敬酒。
蘇暢兒見狀嘴角微勾,也高舉自己手中的茶杯回敬他們。
一聽到女兒打算找那些臉上都看得到汗毛的金毛人嫁了,葛氏馬上嚴厲反對,「那可不行,我可不希望我的孫子滿頭金毛,不管生出的孩子多麼可愛都不成!」
「娘,那您就別再催我去認識那些世家公子,我已經將所有出席的人都看過一遍了,沒有中意的。」
看到女兒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葛氏幽幽的歎道:「雲彤,娘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到你,現在找到你了,娘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找到一個愛你、疼你,一輩子對你好的男人。」
「娘,您放心吧,不用多久,我一定會如您所願,找到一個把我捧在手心裡的男人。」看來她得提前帶任楷來見爹娘才成,否則她爹娘不會放棄幫她相看的,只是……他們真的能接受只是小軍官的任楷嗎?
一名宮女來到她們身邊,小聲告知,「葛夫人,皇后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娘,您快過去吧,讓皇后娘娘等太久可不好。」蘇暢兒聽見皇后找葛氏,整個人暗松了口氣。
可憐,她才十六歲就要被逼著到處相看,好像她今年已經三十五了,這種被逼的感覺真不好受,現在她終於可以體會被逼婚的人的感受。
葛氏一離開,蘇暢兒便起身前往自助吧台取餐,剛好錯過了從另一個方向進入御花園的任揩。
任楷一進入宴會現場,就像個發光體,散發著無限光輝,吸引著一干女人們的視線,唯獨沒有吸引到正在自助餐吧台邊挑選自己喜愛食物的蘇暢兒。
蘇暢兒正傷腦筋的看著前面的精緻食物,是該選燒賣好還是煎餃好?或者是芝麻球?
「嗨,你好啊。」外國使節中唯一的女子來到她身旁,熱情的拍了下她,親切的用著不熟練的中文跟她打招呼。
蘇暢兒站在吧台邊,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先塞了顆燒賣到嘴裡,沒想到有人用力拍她,讓她差點被燒賣嘻著。
她用力地拍著胸口,將喉曨裡那顆燒賣吞下。若她第一次參加宮宴就被燒賣噎死,她爹娘肯定會被人恥笑到死,這可不行啊!
「啊,你沒事吧?」女使節趕緊拍著蘇暢兒的背幫她順氣。
「沒、沒事!」用力拍了拍隱隱發疼的胸口,她拿過一旁的茶,不顧他人目光,直接仰頭一口喝盡,這時才感覺舒服些。
女使節一緊張,忘記切換成中文,用英文嘰哩呱啦講了一堆,「沒事就好,都是我不好,不該突然出聲,讓你嚇了一跳。」
蘇暢兒眼睛一亮,沒想到這個時空裡也有英語系的國家啊!她馬上用英語跟這位女使節交談,「你好啊,我是傅雲彤,你來自哪裡?」如今成為宰相女兒,對外便都使用傅雲彤這個名字。
女使節一聽她會講英文,興奮的一把抱住她,熱情地在她粉腮邊落下兩個吻,「太好了,這裡終於有人會講我們國家的話了,你們這裡的話我說得不好,都不好意思開口。」
女使節突如其來的熱情把蘇暢兒嚇了一跳,雖然她的靈魂是現代人,工作關係也常接觸外國人,可還是不太習慣這樣的熱情。她趕緊將女使節推開,「小姐,小姐,你鎮定些,這裡可不是你的國家,你對我這麼熱情,會引來非議的。」
「我叫蘇菲,來自伊黎諾王朝,在海的另一邊。」
「蘇菲你好,你們怎麼會到我們大正國來呢?」
「我有個老師是你們這片大陸的人民,我以前就聽過這片大陸上的事情,很嚮往,所以就來了……」
兩人用著英文聊開了,有說有笑的,可聊得正開心的兩人卻完全不知道她們已經成為全場的目光焦點。
蘇菲不吻蘇暢兒還好,一吻她,整個宴會瞬間引起一陣騷動一一「天啊,那個女使節竟然當眾親吻宰相的女兒!」
「太傷風敗俗了,真不知檢點!」
「你們看,宰相千金竟然能跟那個番邦女人聊天。」
「是啊,還有說有笑,太不可思議了。」
跟任楷走在一起的羅申通看到這一幕,也震驚得瞪大眼,趕忙拉著一旁的他,「任楷,你快看,竟然有女人親女人,還是當眾親吻,我這輩子真是大開眼界了!」
任楷正要轉頭朝羅申通所指的方向看去,身後傳來傅瀚典叫喚他的聲音一一「任大將軍。」
「宰相大人。」任楷抱拳施禮。
「不知大將軍現在是否有空?老夫有些事想請教大將軍。」
「九曲橋上較為安靜,宰相大人,不如我們就到那裡談吧。」任楷從傅瀚典的神情看出他有不想讓他人知道的私事想找自己談,遂指了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面。
「成,走吧。」傅潮典看了眼那玉白石製成的九曲橋,率先往那裡走去。
這時,皇后也派了宮女前來請蘇暢兒到鳳鸞宮一一「傅姑娘,皇后娘娘有請。」
「這位姊姊,你是說皇后要召見我啊?」蘇暢兒放下手中的筷子。
「是的,傅姑娘,請跟奴婢來。」
她放下手中裝著點心的盤子,拍拍蘇菲的手背,「蘇菲,皇后娘娘找我,我不能不去,改天我到使節館找你玩。」
蘇菲笑著點頭,「好,一定,我等你。」
蘇暢兒拿出絲帕檫了下嘴角,「這位姊姊請帶路。」
而九曲橋這頭,任楷走在傅瀚典身後,來到九曲橋中間,「傅宰相,不知您有何要事相談?」
傅瀚典順了順自己的山羊胡,眸光瞅著任楷那張棱角分明的英挺臉龐,沉靜地與他那對宛若黑夜中的鷹眸對視,瞧見他眼眸中蘊藏著銳利的光芒,片刻後滿意地點了下頭,開口道:「任大將軍,老朽想請教你一個較為私人的問題。」
「宰相請問。」
傅瀚典開門見山,「不知大將軍是否婚配?」
「不瞞宰相,在下曾有過婚配。」
「曾有過?」這話很耐人尋味啊!
「是的,在下從軍前,在家人的安排下曾娶過童養媳,不過因為在下這些年音訊全無,媳婦已經到官府申請和離,因此目前在下是孤身一人。」
「童養媳?」因為自家女兒也曾經是,傅瀚典對這三個字特別敏感。
「是的,在下祖籍慷州,當年徵兵輪到慷州、律州、成州這幾個州,往年皆可用二十兩免除兵役,那年皇上卻下令每一戶人家,不管是誰,即使是官員子弟也必須前往戰場。祖母擔心在下,又迷信數術之說,硬是向人牙子買了個五歲小姑娘,于在下去軍營前逼著我拜堂成親。」
「慷州?」
「是的,慷州玉合縣。」
「那你當時年紀?」
「十四歲。」
「可真巧!」這各方面的巧合讓傅瀚典心底不由得生出疑惑。
「巧?」
「呵呵,大將軍應該知道老朽最近尋回了失蹤十多年的女兒,我這女兒當年就是在慷州被人牙子賣掉的,所以只要一提及慷州,老朽就有說不出的感觸……」不想讓任楷看出或揣摩出什麼,傅宰相隨口帶過。
這任楷說的一些過往跟雲彤同他說的可真像,且雲彤曾經說過,買她的人家也在慷州,這讓他不由得懷疑女兒口中那個未曾謀面的相公就是聖上眼前的紅人任楷大將軍,只是事情會這麼巧嗎?
「既然大將軍目前是孤身一人,老朽想跟大將軍作個媒,不知大將軍意下如何?」任楷抱拳道歉,「這……恐怕要讓傅宰相您失望了,在下雖無婚配,但已有意中人,不日見過女方雙親後便準備成親。」
「那就恭喜大將軍了,可別忘了請老夫去喝杯喜酒。」任楷這麼好的人選居然已有意中人,實在可惜,不過雖然遺憾,但她的女兒也不差,肯定會找到更好的男人。
任楷笑著點頭,「一定。」
一看到蘇暢兒從外頭回來,等待她多時的葛氏隨即眉開眼笑的向前,關心的問道:「雲彤啊,你回來了,你去參加伊黎諾使節們舉辦的宴會,玩得開心嗎?」
蘇暢兒滿臉笑意,「女兒是玩得滿開心的,可是受邀的那些青年才俊、名媛淑女就不怎麼開心了。」
「怎麼說?」
「這伊黎諾使節團所舉行的宴會自然是按著他們國家的規矩舉辦,我們大正國跟他們又不常接觸,自然很多人都不懂他們國家的禮儀跟習俗,鬧了不少笑話。」她一邊解開披肩交給一旁的丫鬟,一邊說著,「後來為了活絡宴會氣氛,蘇菲提議玩猜謎,只要可以猜出她出的三道題目,就送給對方一樣他們國家的樂器。
「猜謎還沒開始前,那些人信心滿滿,自認為才高八斗,眼睛都長在頭頂上,結果蘇菲題目一公開,一個個就跟鬥敗的公雞一樣,臉色難看,因為他們連看都沒看過。」
蘇暢兒勾著葛氏的手臂往她的院子走去,「還被其中一名使節嘲笑,說我們大正國這些自詡為才高八斗的才子佳人,竟然比不上剛被我們打敗的大樑,他們雖然被滅國了,但不少文人們的文采與知識涵養比大正國這些世家子弟們好太多,起碼他們都知道那些題目的答案。」
「嗄,怎麼會這樣,這樣我們在蘇菲姑娘面前豈不是很丟臉?」葛氏滿臉愁色,「據你爹說,這蘇菲姑娘身分高貴,跟著使節們一起前來是有意和親,但必須要是她自己看中意的。」
「放心吧,娘,有你女兒在,咱們大正國不會丟臉的,大大的替我們大正國贏回了面子,也替蘇菲牽了紅線。」蘇暢兒拍拍葛氏的手背。
「那就好。」葛氏聞言放心許多,這大正國雖說是皇上的,可她家相爺是宰相啊,有人在使節面前丟臉,也等於是她家相爺丟臉。她忽然意識到什麼,叫道:「等等,你說什麼,你還幫蘇菲姑娘牽紅線?」女兒怎麼這麼傻,自己的親事都還沒著落,竟然忙著處裡別人的姻緣。
「是啊,對方是康國公世子潘明迅,人很好,有遠見,出海過幾次,見多識廣,我覺得他們應該很合適,藉機介紹他們認識,這一聊天,兩人就對上眼了。」說著,蘇暢兒與葛氏一前一後進入內廳。
「什麼,康國公世子?」一聽到這消息,葛氏整個人都不好了,「女兒,這麼好條件的人,你怎麼可以隨便介紹給蘇菲姑娘?」
「娘,您在說什麼啊,蘇菲是我朋友,我理當要將條件好的公子介紹給她啊。」
「不,娘的意思是你應該自己留著……」葛氏看了眼周圍的丫鬟,使個眼色讓她們都下去後,才捂著唇尷尬地小聲提醒她。
蘇暢兒眉頭皺了下,覺得該將她跟任楷的事情稍微向葛氏透露了,不然以自家娘親這心態,大概很快就會幫她找對象。她接過葉嬤嬤送上來的茶,呷了一口,靜下心,定定地看著葛氏,「娘,我老實告訴您吧,我有中意的人了。」
葛氏驚喜得睜大眼睛,開心得想到外頭去放串大紅鞭炮,忙問:「雲彤,你有中意的人了,快告訴娘對方是誰,是哪家的公子?」
「娘,他不是哪一家的公子,他只是一個小軍官,沒有什麼顯赫的家世。」
葛氏以為自己聽錯了,用力眨了眨眼,「雲彤,你說什麼,是小軍官?」
蘇暢兒點頭,「是的,我們兩人在石林鎮就認識了,因為一些原因分開一段時間,前一陣子我們又在京城重逢相遇……」
葛氏聽完馬上冷下臉,問道:「你們重逢時間是在你與爹娘相認前還是後?」
「重逢後,一日我在街上巧遇的。」
葛氏罵道:「女兒啊,你怎麼這麼糊塗!」
「娘,我跟您說我有意中人,跟糊塗有什麼關係?」娘親今天是怎麼了,大驚小怪的。
「要是在你還沒回宰相府前,娘親就認同那人,可是那是在你回宰相府後才重逢的,娘說什麼也不答應。等你成了宰相千金才在街上巧遇,那人說不定是別有心機故意接近你,畢竟你的身分不一樣了。」
蘇暢兒皺眉,「娘,他不是那種人,他的家世也許不能跟赫赫有名的宰相府相比,可身家應該也是不差的,何必動那種歪腦筋。」
「雲彤,人都是貪心的,你的身分擺在這裡,就像個香脖餑,任誰都想要咬一口,就連那些皇親國戚也不例外,尤其是是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官員或者是世家子弟。」葛氏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盞,發出「砰」的一聲。
「娘,我說了他不是您說的那種人,難道您不相信我的眼光?況且女兒從未跟他說過自己的身分。」
葛氏歎了口氣,「雲彤,就算他是真心的,娘也勸你趕緊放棄這個身分地位配不上你的男子。」
「娘!」
「雲彤,自古以來講求門當戶對,你應該知道其中的意思才是,以咱們家的地位,你就算是嫁給皇子當王妃都不為過,你要是選了那男子,就是低嫁,日後日子很不好過,會受苦的。」葛氏摸著她的臉頰,勸她放棄。
蘇暢兒一點也不認同,「娘,我只想跟自己喜歡的人開開心心地過日子,一起幸福一輩子,身分地位對我來說不重要。」
葛氏搖頭,「雲彤,你年紀還小,很多事情還看不透。這事就別再提了,你婚嫁的物件我們會幫你張羅,你不用擔心。」
不行,她得趕緊跟相爺說這事,讓他想想法子斷了女兒的念頭才成。
「娘,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會作主!」蘇暢兒生氣地抗議著。
「讓你作主是要你在這些世家子弟裡挑選一人,可不是讓你隨便挑個農村泥腿子當夫婿。
娘希望你能嫁一個各方面跟你相當,跟你匹配,能讓你幸福的人,而不是一個仰仗女人娘家吃軟飯的男人,地位上的懸殊最後會將你們兩人當初那點美好的情愛給搓磨得一乾二淨,最後剩下的是相互的鄙夷與爭吵。」
「娘,您沒看過他,怎麼可以斷定他無法給我想要的生活?好了,這事別再說了,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蘇暢兒冷著臉離開葛氏的院子。
看著女兒怒氣衝衝地離去的背影,葛氏覺得不行,她可不能放任女兒找一個一點都不相配的男人,這事得趕緊讓相爺知道才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4:41
第十五章 童養媳的真實身分
蘇暢兒坐在窗邊,撐著一邊粉腮,看著下頭正在大街上打架的兩名婦女,實在很難想像京城中的婦人會直接在路上開打,模樣之兇悍潑辣,瞧這衣襟都扯開了,衣袖也扯掉了一邊,兩人像個瘋婆子似的。
忽然間,她頭頂上飄下一句一一「女人打架有什麼好看的,就只會扯頭髮撕衣裳。」
「不用銀子的娛樂,多好看啊!」
任楷有些詫異,「你會欣賞這一種完全是潑婦行為的打架方式?」
「如果可以,我也想像這樣掐架一番,偏偏沒這機會……」
見她語氣裡有著明顯的不悅,他關心地問道:「怎麼了,誰惹你不開心?」
「哪有誰惹我不開心,現在所有人都把我捧在手心裡,誰能惹我不開心?我只是煩。」
「遇到什麼問題,說出來我幫你解決。」他在她對面坐下,拿過桌上的瓷壺為自己倒了杯涼茶。
「這事只有我自己能處理,你解決不了。」她歎了口氣。
他挑眉,「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
「任楷啊,你說,身分地位真的就這麼重要嗎?」
「在某些人眼中是特別重要,姑且不說那些世家權貴對這特別注重,就連一般的老百姓也很重視。」
「難道就不能人人平等嗎?」
「那根本不可能。」他像看傻子一樣的睞了她一眼,「你還不打算告訴我你煩躁的原因嗎?」
她橫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將這惱人的問題丟給他,「我爹娘不允許我與你在一起。」
「不允許的理由?」
「我跟他們說你是位小軍一一啊!」
忽然間,只聽見「簌」的聲音不斷響起,數十支羽箭從對面的酒樓朝他們的雅間射來。
「危險!」
任楷眸光一閃,電光石火間將桌子一掀,擋住朝他們射來的尖銳箭矢,圏抱著她滾到牆角,拉過一個矮櫃橫在他們前面,阻擋那些來勢洶洶的攻擊。
底下街道不斷有人尖叫狂呼,更有不少淒厲的哭聲竄上。
「啊,這……」她驚恐的瞪著那些箭。
「別怕。」他將她護在懷中,讓她的臉對著自己的胸口,自己背對著羽箭射進來的視窗,拍拍她的肩膀安撫著。
這個舉動令她既震撼又感動。他是軍人,將後背面向敵人是大忌,為了保護她,他竟然可以將自己後背面向敵人,可以說是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忽地,不知道哪裡出現數十名灰衣人,提刀朝著對面那些放箭的刺客追過去,對面的酒樓還有屋頂上不時傳來刀劍碰撞聲和哀嚎。
這場打鬥很快就結束,埋伏在對面酒樓的些殺手被制伏,整條街道上滿是血跡,當中有不少由酒樓上墜落到地面血肉模糊的屍體,和遭到池魚之殃躺在地上痛苦嚎叫的百姓。
衙門捕快接到消息,帶著大批官差趕來,馬上封鎖現場,扣押人犯,把無辜受到波及的百姓送到醫館進行包紮與救治。
直到砍殺聲消失,蘇暢兒才鬆開圈著任楷背脊的手臂,歪著身子望了眼雅間,頓時瞪大眼,這間雅間簡直成了蜂窩啊,不僅牆上滿是殘箭,連窗框上也是,這是下狠手打算一次就讓裡面的人死啊!這些殺手是要她的命還是任楷的?
心中揣著這份懷疑,她忍不住走向窗邊,想要解開這份疑惑。
他將她拉回,不讓她靠近窗邊,「別靠近,危機還沒解除,不知道何時會有人放冷箭。」
「我就趴在窗邊偷瞄一眼。」
「太過血腥,別看。」他捂住她的眼不讓她看見那血腥的場景,「即使你膽子很大,可我仍不希望你看到這些。」
「我只是想知道是誰想要我們的命。」她在京城可沒有跟任何人結仇。
他篤定地說道:「不會是要取你性命的,應該是來找我尋仇,你無辜遭到池魚之殃。」她十分疑惑,「你怎麼知道?」
他滿臉不屑,「我是上戰場殺敵的軍人,戰爭才剛結束一年多,那些妄想複國的人總是不斷派出殺手掠殺有功將領。」
「是這樣嗎?那你不是很倒楣,這些人專對你們這種小嘍羅下手,以為這樣就能複國?」
她鄙夷的嗤了聲。
小嘍羅?他堂堂一個平梁大將軍竟然被她說成小嘍羅!
任楷無言以對,不過想想也是,他從未對她提過自己的真正身分,難怪她會誤會,看來得跟她將身分說清楚,「暢兒,我不是小一一」
任楷才要將自己的身分告知她,那滿是羽箭的門扇便被人踹了開來,傳來兩記驚慌呼喊聲——
「爺!」
「小姐!」
柳絮看到平安無事的蘇暢兒,吊在半空中的一顆心終於放下,眼淚隨即傾泄而出,「小姐,太好了,您平安無事,方才奴婢在樓下差點嚇死了……」
蘇暢兒推開任楷,向前拍拍柳絮的肩背,「我沒事,被某位大英雄保護得好好的。」
「這位大爺,感激您救了我家小姐。」柳絮對著任楷拼命鞠躬道謝。
威虎向前關心地問道:「爺,你沒事吧?」他緊張的眼眸上上下下將任楷掃視一遍。
「放心,命大,沒事。」
確定任楷真的沒事,又聽他這麼保證,威虎這才放下心。不能怪他如此緊張,皇上已經下死令,主子再有事,他們這些保護不力的護衛就準備蹲大牢,他能不緊張嗎?
柳絮見蘇暢兒沒事了,急著要拉她回去,「小姐,我們快走吧,要是老爺跟夫人知道您在這現場,肯定不會再讓您出門,奴婢也會被扒一層皮的!」
還有許多後續事情要處理,暢兒留在這裡不方便,且難保不會有人躲在背後暗中監視這一切,若是讓他們發現暢兒,用她做為要脅,這會讓他陷入忠義難兩全的局面。任楷便也勸道:「暢兒,你先跟丫鬟回去,這場騷動後續還有許多事情我需要瞭解,改日再出來,你知道怎麼找我的。」
蘇暢兒點頭,「好,我先回去,過幾天我再找你。」現在外面亂成一團,她留下來也只會添亂。
「威虎,送暢兒回去。」
「是,蘇姑娘,我們走吧。」
蘇暢兒離去後不久,留在現場聽取口供的威豹進到雅間,稟報道:「爺,經過初步調查,那批殺手並不是針對您而來。」
「不是我?」這消息讓任楷十分詫異。
「是的,是針對蘇姑娘。」
「暢兒?她怎麼會惹上殺手?」
「這點還在調查之中,這批殺手嘴很硬,似乎是有人出了高價一定要取蘇姑娘的命。」
他的神情瞬間覆上一層寒霜,凜冽有如冰山,「查!馬上動員所有人,務必查出是誰買兇殺害暢兒!」
「是,屬下即刻去辦。」
任楷從沐浴間出來,一邊檫拭著,頭濕漉的長髮,一邊看著剛從邊疆送來的報告。
滅了大樑國後,改大樑國為州,皇上便把大樑州的管理權暫時交到他手上,要他在五年內務必平定大樑州內的反抗問題,因此只要是有關大樑州的事務,報告定會先送到他手上。
看了看報告的內容,他眉頭緊蹙,大樑州的百姓時不時便發動反抗,讓派駐在大樑州各處的大正官員與將士們為了鎮壓這些叛亂百姓疲於奔命,紛紛寫信要求增派兵源,只是增加兵源並不是解決之道,還是要從頭解決根本問題才是,看來他還是要找個機會跟宰相好好商討這問題。
威虎拿著一封信,疾步走進任楷的屋內,「爺,玉合縣送來的消息。」
「拿過來。」任楷放下手中布巾跟那些報告,「買凶暗殺暢兒的幕後指使者查出來了嗎?」
威虎道:「已經朝玉合縣方向追查,相信不日便會有消息傳回。」
任楷接過剛送到的信件,一撕開信件便見到一張一千兩銀票,皺眉問:「我不是交代了,找到江萱後,將那一千兩銀子交給她當作補償,怎麼會連信件一起送回?」
「也許是出了什麼事情?」威虎也滿臉不解。
任楷拿出信件看著,原本清冷平靜的臉色在信件看到一半時整個大變,詫異驚呼,「怎麼會是暢兒?!」
威虎見他模樣也跟著緊張起來,忙問:「爺,發生什麼事了嗎?」他跟在主子身旁少說也有六年,在戰場上即使大刀已經到眼前,也不曾見過主子有這種驚詫的表情,讓他不由得擔心地看著任楷。
任楷愣愣地道:「宰相的千金傅雲彤就是……暢兒,而暢兒就是……江萱……」
「嗄,不是吧?!」威虎也被這消息給嚇得瞪大眼。
「玉合縣的手下已經調查清楚了,暢兒在辦好和離時申請了改名,因為手續不同,當時才會漏掉,重新調查後發現這漏洞,往這方向一追,這才發現暢兒就是宰相剛尋回的女兒傅雲彤……」任楷僵硬地扯了下嘴角,現在他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著實複雜。
「那……爺,您現在打算如何?」要是少夫人沒有與爺和離,直接將少夫人接回府裡便是,只是現在少夫人找到了親人,少夫人的爹還是宰相,爺想迎回少夫人恐怕沒那麼容任楷拇指腹摩挲著下唇,斂眉沉思片刻方道:「備馬,我要去趟宰相府。」
此時的宰相府可以說是一片混亂,不為什麼,只因為傅瀚典跟葛氏未經過蘇暢兒同意便找了媒人來相看,把她氣得夠嗆,將所有人趕出屋子不讓人進來。
蘇暢兒將自己關在房裡,任憑葛氏怎麼好言相勸,就是不肯出去。
「雲彤啊,你就當出去跟你程世伯打聲招呼好嗎?」葛氏隔著門板輕聲哄著。
「娘,你別把我當成三歲小孩成嗎?出去打聲招呼還不是一樣的意思!」蘇暢兒說什麼也不開門。
她爹娘實在太過分了,竟然未經她同意便讓媒婆還有對方的家長領人到宰相府相親!
「雲彤,娘跟爹是為你好啊,你程世伯可是端北侯,他的大公子更是皇上親封的鎮陽將軍,為人豪爽,待人有禮,跟一般的武將可不一樣,更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京城裡有不少姑娘愛慕著他,爹跟娘可是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將他請到家裡……」
蘇暢兒愈聽愈生氣,口不擇言地道:「我說不見,你們再逼我,我就離開這裡,反正我也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活了六、七年,有沒有父母都一樣!」
「雲彤,你這麼說不是在割娘的心嗎?爹跟娘都是為你好啊!」一聽蘇暢兒這麼吼她,甚至說要離開,葛氏慌得眼淚撲較較地掉。
「你們知不知道這是道德綁架,你們只想用這一句‘我們都是為你好』來控制我,我告訴你們,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種完全不顧我意願的行為,從不思考你們給的愛是不是我需要的,只認為你們這麼做是對的。
「你們有坐下跟我討論過,或者是尊重一下我的意見,問我願不願意相親嗎?不要用一句f我們都是為你好』來掩飾你們的心虛。」蘇暢兒氣得對門外的葛氏怒吼,「我要是知道認了你們會為我帶來這麼多困擾,甚至影響到我的婚姻,我寧可不認你們!」
這話像刀割一樣割得葛氏心窩鮮血直流,第一次質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可是自古以來,哪個做兒女的婚姻大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麼她的女兒就無法接受?
一旁的葉嬤嬤見情況不對,趕緊差了一旁的小丫鬟,「紫衣,快去稟告相爺,讓相爺過來一趟,其他的別多說。」
「是的。」紫衣也是眼尖的,點了點頭後一溜煙跑出院子。
葉嬤嬤扶起倚在門邊哭得悲戚的葛氏,小聲哄著,「夫人,老奴扶您到一旁坐著休息,等相爺來處理,相爺一定能勸小姐,讓小姐不要這麼傷您的心的。」
「你說我們是不是做錯了……」葛氏怎麼也想不明白,她只想給女兒最好的,可是卻遭到女兒如此反彈,她究竟哪裡錯了?
蘇暢兒一股腦對著葛氏吼完後,給.已倒了杯水灌下,覺得火氣沒那麼大了,翻翻白眼,重重吐口濁氣。
聽著門外葛氏的哭聲,她知道自己這話說得很重,可不這麼表達出自己的憤怒,就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這種情況出現,被逼著跟無數個他們認為好的青年才俊相親。
思慮片刻,她決定一次讓父母嚇到怕,不再替她相看,免得以後麻煩不斷。
她拉開放在梳粧檯前的妝奩,拉開暗格,取出裡頭的銀票,又整理了幾件輕便的衣裳,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前門時,推開屋後的小窗,背著包袱偷偷自窗子爬出去,打算從後門溜出去離家出走。
前面大廳,傅瀚典與端北侯父子聊天聊得十分開心,可等了半天,始終不見葛氏跟蘇暢兒到前廳來問候端北侯,心下正覺得奇怪時,戚管事神色十分難看匆匆走進了大廳,彎身在他耳邊小聲的稟告——
「相爺,不好了……小姐……」
傅瀚典聽完臉色大變,正想發怒,接收到端北侯父子那打探的眼神,只能硬生生的將心頭那股怒火吞下。
「傅宰相,是有什麼問題嗎?」端北侯明顯察覺氣氛不對,放下手中的茶盞,冷銳的眸光驀地朝傅瀚典掃了過去「不,沒什麼,是小女出了點事……方才她要出院子時,不小心將腳扭傷了。」傅瀚典馬上找了理由搪塞。
「扭傷腳?」端北侯一聽,眉頭不由得皺起。他們今天來相看,這傅姑娘便扭傷腳,看來這門親事難成啊!他問,「宰相大人,傅姑娘要不要緊?」
「已經去請大夫了,聽下人來報……似乎還挺嚴重的,整個腳踝都腫了。」傅瀚典繼續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謊。
鎮陽將軍不疑有他,起身毛遂自薦,「宰相大人,在下懂得一些推拿之術,這腳踝扭傷得趕緊治療,不如讓在下為小姐推拿吧。」
傅瀚典嘴角頓時一抽,他這只是推託之詞,哪裡能讓鎮陽將軍前去為雲彤推拿。
「浩兒,瞧你說這什麼話,傅姑娘可是宰相的千金,你以為是你營中那些兄弟,可以隨便推拿的嗎,況且男女授受不親,你忘了嗎?」端北侯趕緊橫了兒子一眼,佯裝生氣斥責一番,免得被宰相誤會他兒子有什麼非分之想。
鎮陽將軍一愣,「啊,我一時情急,忘了,宰相大人,您可千萬別跟小侄計較。」
「關心則亂是人之常……」情字還未說出,他便見到戚管事又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
「相爺,任大將軍來訪一一」
戚管事話還未說完,任楷就已經進到大廳。
他看見屋子裡的端北侯父子,一旁還有一個穿著大紅衣的媒婆,心裡就有數了,緩緩開口,「宰相大人、端北侯、鎮陽將軍。」
「不知任大將軍匆匆來訪有何要事?」傅瀚典對於他的突然到來倍感疑惑。
他直接道:「回宰相大人,在下是來接妻子回去的。」
「接妻子?」傅瀚典眉頭瞬間打一個大結,任楷的妻子何時住到他宰相府裡來了?
「是的,我的妻子江萱,就是宰相大人您的女兒雲彤小姐。」
任楷語不驚人死不休,用力的把這顆震撼彈拋出,將在場所有人炸得頭暈眼花,雙眼瞪大,下巴掉下。
過了好半晌,傅瀚典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怒斥道:「任楷,你胡扯些什麼,我女兒怎麼會是你的妻子?!」
看著宰相跟程家父子的表情,任楷心下冷笑了下,他就是要這種效果,讓任何人無法再打暢兒的主意。
端北侯父子聽到任楷這麼說,臉上的表情有著一抹尷尬,一時之間不知是要先離開還是留下。
「宰相大人,這是在下這一年多來所調查的資料,確定雲彤小姐就是在下十一年前迎娶的小妻子。」任楷將手中所調查到的資料交給傅瀚典,「當年在下從軍前夕,祖母從人牙子手中買了個五歲小女娃,並作主讓在下娶了她,這小媳婦名字就叫江萱。在下回京後四處尋找她的下落,可她卻已失蹤,經過一年多的明察暗訪,這才找到她……」
看完手中的資料,傅瀚典臉色很是難看地看著任楷,「據我所知,你們只是形式上的拜堂,並不是真正的夫妻。」
原來任大將軍就是當年禍害自己女兒的男人,他的寶貝女兒五歲就被賣進任家當童養媳,要不是端北侯父子在此,他定會不顧一切拿掃帚往任楷身上打!
任楷認真地道:「宰相大人,在下並不是禽獸,喪心病狂的男人才會對一個五歲幼女下手,但不管如何,她都是我結總十年的妻子。」
「任楷,這資料上面也清楚記載江萱與你和離了,她已經不是你的妻子。」傅瀚典氣結,指著上頭的資料提醒他。
「這是官府作主和離,並未經過我的同意,我記得官府還有一條專為將士們設立的條文,是由官府作主和離的夫妻,和離後只要女方未再嫁,歸返的將士們有權提出歸家。」任楷不疾不徐的提出這一條一般人不太清楚的法令,「我記得這條法令還是您提出的。」
傅潮典被他氣得臉都黑了,硬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他這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看來這事是不可能善了了,端北侯見狀不對,朝自己兒子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父子該退場了。
現在任楷可是皇上面前當紅的紅人,去年任楷曾經秘密離京這事,軍中一些較高將領們都知道他是回鄉尋找他妻子的下落,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人了,怎麼可能再讓自己的妻子離開,要是讓任楷知道自己的兒子今日是來與宰相千金相看的,兒子的前程恐怕到這裡為止,識相的,這渾水不能蹚。
「宰相大人,想必你們翁婿有許多話要談,在下就不打擾了。」端北侯一臉歉意的作揖一番,而後領著自家兒子跟媒婆要離去。
鎮陽將軍也道:「宰相大人,他日小侄再過府來拜,小侄與父親先告辭。」
「端北侯,改日老夫做東,你務必賞光,老朽還有事得處理,就不送你出門了。戚管事,幫老夫送送端北侯。」傅瀚典滿臉複雜地對端北侯作揖。
「是,端北侯、鎮陽將軍,這邊請。」
傅瀚典看了眼已經離去的端北侯父子,衣袖一甩,怒喝道:「任楷,你今日前來破壞老夫女兒的相親,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雖然對任楷各方面的條件都很欣賞,知道任楷是女兒以前名義上的夫婿時,其實心底也挺高興的,可任楷這樣絲毫顏面都不留,當著端北侯的面害他失了面子,他心底實在很不爽。
「宰相大人,在下沒有什麼意思,在下與暢兒即使沒有這一層關係,我們兩人在石林鎮時就已經互許終身了。」
「你說什麼?把話說清楚!」
「暢兒受過傷,喪失了記憶,因此她忘了我,加上她又改了名字……」任楷大略將當時的經過說了遍。
突然間,一記驚慌的喊叫聲傳進大廳裡一一「相爺、相爺,大事不好了,小姐離家出走了!」柳絮沖進大廳,跪在傅瀚典腳邊,驚慌失措的說著。還好端北侯父子已走,要不「傅小姐扭傷腳」這謊言不攻自破,又要叫人看笑話了。
「離家出走?這是怎麼回事?」
「小姐……跟夫人起了爭執……說她寧願不要跟老爺、夫人相認……」柳絮將稍早爭執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傅瀚典。
聽完,傅瀚典愣住了,女兒平時看起來很好說話,遇到婚姻這檔事反應居然會這麼激烈,實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相爺……現在、現在該怎麼辦?」
「胡鬧,這是說不認就可以不認的嗎?」傅瀚典怒甩衣袖,疾步前往蘇暢兒的院子。
任楷也跟了上去。
傅瀚典想著,女兒在京城也沒有什麼朋友,除了虎子一家,她僅偶爾上使節館找蘇菲姑娘,也不見她與其他家的千金們有來往,他這當爹的不清楚女兒平日喜歡的去處,一時間要找她恐怕不容易。
女兒的本事他是知道的,現在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好不容易找回的女兒會真的不顧一切將他們兩老拋下,從此不回傅家。
傅潮典猛地停下腳步,眢目怒瞪著任楷,「你要是有法子,趕快把我女兒找回來,我就考慮讓女兒跟你重婚!」
丟下這句話後,他便甩袖走人,轉往大廳交代管事找人。
蘇暢兒躺在草地上,精神萎靡,愁眉不展地望著緩緩飄過天際的白雲,好想像這些白雲一樣四處遊蕩唷……
現在的她是有家歸不得,自己的小宅子又不能回去,好煩。
任楷居高而下地望著她,沉聲問:「蹺家竟然沒找我一起,應該嗎?」
「事出緊急,一時間來不及通知你跟著我一起浪跡天涯。」
他在她旁邊的草地上坐下,擰了擰她的鼻子,調侃道:「你蹺家竟然只蹺到郊外,我想不用半天的時間你就被人找到了。」
「我這不是一時間沒想好要上哪裡去嘛。」一看見他,她心裡的所有煩躁全被吹過發梢的涼風帶走。
「有什麼事情可以好好跟宰相大人談,他是個很開明的人,你這樣離家出走反而把事情弄擰了。」
「我這不是氣不過咩,他們這些年來並未養育過我,卻要對我選擇的物件指手劃腳的,我氣不過啊!」她側翻一手撐著頭看他,「咦,等一下,你這話是……你到過宰相府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裡?」
「是的,我到宰相府去將我的童養媳追回來,沒想到卻遇上了我這童養媳離家出走,讓我只得趕緊追了出來。」
「童養媳?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坐起身,有些聽不懂他話中的含意。
「我問你,你以前是不是叫江萱?」
「是啊,當初喪失記憶,我不記得自己叫江萱,就給自己取了蘇暢兒這個名字,是後來被阿好婆他們認出來,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叫江萱。」她編了個謊言。
「那你還記得以前的事情嗎?」
「落水後才記起來一些以前的事情。」
「那你知道自己曾經是童養媳,是吧?」
她點頭,「你怎麼知道?」
他定定地看著她,「我說過我是到石林鎮找妻子的,這點你應該記得。」
「等等……」她頓時瞪大眼睛,食指胡亂地指著彼此,「任楷,你該不會是想說你的童養媳就叫……江萱吧?」
他歎口氣,自衣襟裡娶出一封信件,「自己看吧,這是我剛收到的調查報告。」明明他要找的人就在身邊,他卻不知道,白白浪費了這麼多工夫。
蘇暢兒看完,臉色大變,「你不是名字叫任楷嗎?」
他沒好氣地橫她一眼,「娘子,你相公我,姓任名楷。」
「天啊,我一直以為你的名字就叫任楷,姓氏是別的!」她抱著臉驚呼。
「娘子,你也未免太不將我放在心底了吧,竟然連你相公姓什麼都不知道。」
蘇暢兒恍然大悟,「所以盧蕭蕭早知道我的身分,想取代我,處心積慮地要除掉我?」
她始終覺得奇怪,她跟盧蕭蕭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什麼盧蕭蕭這麼狠地想要她的命,原來如此。
她突然又想到一事,「不對啊,據我所知,盧蕭蕭眼高於頂,不是非富即貴的人她根本看不上眼,她怎麼會看上你這個小軍官,即使讓自己背上一條人命也在所不惜。」
「暢兒,我跟你說我是軍人,有個軍銜,但我從未跟你說過我是小軍官吧。」
「那你是什麼官?」想來任楷的官職很大,大到可以讓盧家父女願意鋌而走險。
「你聽過平梁大將軍吧?」
「聽過啊,我爹常掛在口中,對他稱讚不已,叫任……楷……大將軍……」她念著念著,臉色大變,「不是吧,你該不會就是那個風靡整個大正國,年輕有為、忠貞愛國、英明神武的大將軍任楷?!」
他抬手敲她一記栗暴,「你有聽過其他人叫任楷的嗎?」總算搞清楚了,這個小女人平時精明得讓人佩服,怎麼會在這事上犯糊塗?
「難怪那盧蕭蕭非要我的命。」她揉著自己發疼的頭頂,抱怨道:「我這算是被你牽連的。」
「放心吧,為夫已經幫你報仇了,連虎子的份也一起。」
「報仇?」
「我讓手下找到盧家與黎陽縣高縣令官商勾結的不法證據,直接將物證送到皇上手中,皇上已經下旨抄家,所有家產充公,有關的人全部流放三千里。至於罪刑最重的盧家三人,盧家父子送到寒冷邊疆採礦,盧蕭蕭送南荒軍營當軍妓,被盧家霸佔的產業皆可要回,我已經讓新派去的縣令將你送給虎子的屋子還給虎子,到時也會有一筆賠償金。」
「哇,真是大快人心啊!」
聽到盧家人有此報應跟結局,長久以來壓在胸口的那團鳥氣瞬間得到舒緩,整個人心胸開闊氣順了不少,現在就看她爹怎麼處置那玉合縣的縣令跟那陳家父子了,相信他老人家也會替她出口怨氣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5:13
第十六章 遇人襲擊墜懸崖
大將軍府裡,剛回京不久的任夫人和藹的眼眸裡透著些許的焦急,一知道任楷回府來便坐不住了,馬上讓趙管事將他請到她的院子。
她見到兒子立即開心的向前,「揩兒,如何?宰相大人答應了嗎?」要是能跟宰相府重新結親,她可以原諒江萱大膽和離這一罪。
他再度上宰相府求親這事,府裡除了趙管事外,並沒有人知道,娘親為何這麼清楚?任楷不悅的睨了任夫人身旁的趙管事一眼,「是你多嘴的?」
任夫人開口道:「楷兒,你別怪罪趙管事,是娘逼他說的。」
「事情成了,兒子自然會通知母親準備辦喜事,這事母親就不要再問了。」任楷坐到內廳裡其中一張太師椅上,接過丫鬟遞來的香茗呷了口。
「這可怎麼成,揩兒,娘親可是等著抱孫子等了好幾年,跟你同年紀的人早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任夫人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氣呼呼地提醒他,「你要是早點娶親,說不定這會兒孫子都可已開始準備議親了。」
「娘,您可別忘了兒子從軍十年。」
任夫人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猶豫片刻,決定將自己心裡的打算告知他,「揩兒,我看你還是另娶別的女人吧。」
他皺眉,「娘親,您這是在說什麼?」
「娘親老實告訴你好了,娘已經拜託媒婆按著宰相千金的八字去尋找其他姑娘了,相信不久便能找到跟你的八字相合,可以旺你、助你的姑娘,只要一找到,娘馬上過去下聘。」
任夫人也不怕任楷生氣了,冷著臉說道:「至於宰相府的千金,你就不要再做打算了,宰相愛留著女兒就讓他留著,這世間女子何其多,不差她這麼一個。」
「娘,您到底在胡扯什麼!」聽到任夫人這番說詞,任楷頓時火冒三丈。
「揩兒,娘這麼做也是為你好,你的八字如果沒有像宰相千金那樣的八字輔助你,你很容易發生意外,娘不能拿你的生命開玩笑。至於那個宰相千金,若不是她擅自和離,你怎麼會吃那麼多苦,這種媳婦不要也罷。」任夫人表情嚴肅地與他對視。
任楷放下手中茶盞,低喝道:「娘,我跟您說過幾次,這是迷信,不可盡信,您怎麼都說不通。」
「娘說不通?你自己看看,從江萱那丫頭自作主張到衙門辦理和離後,這段時間你受過多少大大小小的傷?」這次對於他的婚姻大事,她絕不退讓半步,「這麼多例子,你怎麼還這麼執迷不悟?」
「娘,拜神可以,但是不要迷信,這跟本是無稽之談,如果真的照您的說法,那以後所有命中有缺的人,是不是只要去找一個五行八字吻合的人嫁娶即可,這世上就不會有這麼多人突然間死於非命?」
任夫人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氣結地怒瞪著他,義正詞嚴地道:「楷兒,娘這不是迷信,你自己想想看,當年你在戰場上時,他跟你還保持著婚姻關係,你不是平平安安地坐到大將軍的位置上嘛!」
任楷怒拍桌案,神情冷冽,嚴肅地警告道:「娘,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傳出去不只會丟我們任家的臉面,甚至會讓皇上懷疑我這統帥的能力。皇上生平最不喜臣子迷戀算命數術之說,要是這話傳到皇上耳裡,您讓我怎麼去面對手下所率領的三十萬大軍,說本將軍的一切都是靠一個女人的八字得來的,因為有這個女子,所以本將軍戰無不克。」
任夫人頓時說不出一句話來。
「您有沒有想過,因為您的迷信與堅持,一個八字之說就能把我這十年來在軍中建立的威信跟心血全部毀滅!」任楷被任夫人這一番言論氣得不輕。
任夫人完全沒有想到這事情傳出去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囁嚅的反駁,「可是……揩兒,我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娘擔心你哪一天又出了意外,你膝下猶空……要是有什麼意外……」
「您這是在詛咒我嗎?」他實在不知道為何當年那個知書達禮、善解人意的母親現在會變得這麼愚昧,沉聲道:「兒子在戰場上十年,您從來不擔心兒子萬一戰死沒人繼承香火,現在我當了大將軍才來擔心這問題,不覺得晚了?」
「楷兒,你是娘唯一的兒子,娘怎麼會詛咒你,娘是關心你,才會讓你娶別的女人,既然宰相不願意將女兒嫁給你,我們又何必強求呢?況且你現在的身分不會比宰相低,不必擔心宰相會在背後放冷箭對付你。悔婚又如何?你可是皇上最看重的大功臣,宰相還得讓你三分。」任夫人滿臉倨傲。
「母親,慎言。」聽到任夫人越來越誇張的言論,任楷受夠了,拍桌道:「母親,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我今生今世除了暢兒外,不可能再娶其他女人為妻,母親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說完便拂袖而去。
「岳父大人,不知道暢兒到哪個寺廟禮佛?」
「無可奉告。」
「岳父大人,請問暢兒歸期何時?」
任楷十分無奈,他這未來老丈人真是只奸詐的老狐狸,趁皇上派他前往海南軍營換防時,令宰相夫人帶著暢兒離京,讓他回來後見不到人,只能上宰相府來找人。
「不知。」傅瀚典打定主意一問三不知,不論任楷問什麼,就是不回答。
「岳父大人,不知您何時才願意點頭讓小婿再度迎娶娘子?」
傅瀚典不疾不徐地吹拂著手中香茗上的嫋嫋白煙,「雲彤才十六歲,不是那些十八、九歲恨嫁的姑娘,不急。」
您老不急,可我急啊!任楷苦著臉。
「大將軍,你也知道老夫這女兒剛尋回不久,想多留她兩年享天倫之樂,這點你應該能理解,老夫打算過個兩年再讓她出嫁,大將軍還是晚兩年再來問老夫吧。」
任楷這混小子,雲彤分明跟他八竿子打不著,不管自己如何警告,他總是人前人後喊他岳父大人,以小婿自稱,讓其他世家子弟根本不敢對女兒有任何結親的想法。
女兒就這樣被斬斷桃花,自己自然氣得不想理這小子,偏偏這小子臉皮夠厚夠無恥,根本不管自己對他態度如何惡劣,依舊親切熱絡的喊著自己為岳父。
既然女兒找不到其他物件,也只能屈就於他,那自己就擋著,不讓他這麼快如願!
任楷眉尾抖了抖,他就知道岳父又會用這樣的說詞搪塞他,這已經是他第五次開口向岳父提及迎娶暢兒的事了,岳父每次皆以暢兒年紀小為由,拒絕他的提親。
他知道岳父是故意惡整他,氣他讓暢兒成為童養媳,偏偏他又不能發怒,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當年誰能預料到未來的事情發展會是這般。
「岳父大人,即使您將暢兒提前嫁給小婿,暢兒還是可以常常回娘家孝順岳父大人跟岳母大人的。」
「出嫁的女兒有一天到晚回娘家的嗎?你想讓人在雲彤背後戳她脊樑骨?」傅瀚典冷橫他一眼。
任楷誠懇地道:「岳父大人,日前住在您隔壁的禦史大人告老還鄉,這宅子是皇上賜的,現已收回,小婿已經請求皇上將這宅子賜給小婿,皇上已口頭同意,日後只要在兩牆之間打道門,外人並不會知道暢兒天天回娘家。」
傅瀚典挑眉,「皇上這是徇私啊,大將軍所得到的賞賜已讓朝廷上眾臣子眼紅,皇上再將這座宅子賜給大將軍……看來老夫得聯合幾位大人好好勸諫皇上才成。」
「岳父大人,您是三十多才得暢兒這女兒,算是老來得子,相信您很擔心傅家的香火會斷在自己手中吧?」
傅瀚典像是貓被踩到尾巴一樣,氣呼呼的回他,「這點不勞大將軍你費心,再過幾年,老夫會從族裡過繼一名男丁,日後繼承香火。」這臭小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看來是小婿為岳父大人想太多了,日前小婿還進宮向皇上求了個恩典,日後暢兒與小婿成親後所生的第二個男孩得以繼承傅家香火,皇上已經同意小婿的請求,只要完婚,便會下這道旨意好杜絕悠悠眾口,免得有人以此大作文章。」
聽到這消息,傅瀚典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差點脫口大喊一聲「好」!心下的堅持也開始有鬆動跡象,不過他依舊故作神情自若,殊不知一邊微挑的嘴角已洩漏了他的好心情。
任楷見狀,故意拿喬,涼涼地捅他心窩,「不過看來岳父大人不需要小婿多事,這幾日小婿就進宮求皇上取消了這恩典。」
「你敢!」
「那……不知暢兒如今在何處?」
「……陪她娘到逐鹿山的白雲寺做法會。」
「感激岳父大人告知。」
白雲寺建在層巒疊嶂、終年雲霧彌漫的逐鹿山上,整座寺廟依山勢而建,古樸而壯觀。
蘇暢兒剛陪葛氏做完早課回到暫住的院子,便接到從宰相府轉來的信件,是任楷寄來的,告知她換防已經結束,再過些日子便會回京,回京後帶她一起回去見父母一一她以前的公公婆婆。不過據她所知,因為爹遲遲不肯同意她嫁進任家,讓任楷的母親很不滿意,甚至已經找了媒婆到處幫任楷相看,之前雖然被任楷嚴厲喝止了,但是時間久了恐怕又會故態復萌,因此這一次回來後,他會請皇上作主賜婚,拿著聖旨直接上宰相府向爹提親。
提到讓皇上賜婚,她忍不住歎口氣,只要是她爹打定主意,恐怕抬出皇上也沒有用啊,她爹就是只老狐狸,特別會鑽法律漏洞,任楷在爹眼裡還是嫩了點。
葛氏關心的問道:「雲彤,怎麼了?未來女婿寫了什麼,讓你眉頭深鎖的?」
蘇暢兒將信件收好,「沒什麼,他說這次換防回來,要直接請皇上作主賜婚。」
一聽到這消息,葛氏的臉瞬間糾結成一團,擔憂的說著,「請皇上出面……你爹恐怕會氣得跳腳……」
「放心吧,娘,爹可以穩坐宰相之位二十幾年,您當他是吃素的啊?」
「你怎麼這麼說你爹!」
「難道不是嗎?」蘇暢兒將信件放進盒子裡,「娘,時間還早,早膳也還未送來,我到後山走走,去看看風景。」
「你又要去那處斷崖,不好吧,這兩天下雨,雖然雨昨天下午就停了,可山上的地還有很多地方是一片泥濘,非常危險。」
「放心吧,娘,我問過去掃階梯的小師父了,他們說不礙事,不會有危險,況且那懸崖邊還有鐵鍊鏈著,沒事的。」
「要不,你帶著柳絮一起去吧。」
她搖頭,「不了,娘,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帶丫鬟出門,而且柳絮走得慢,還要等她,浪費時間。」
葛氏皺著眉叮嚀,「那你小心些。」聽到女兒又要到那斷崖上看風景,不知怎麼的,她就是感到心神不寧,偏偏這女兒又喜歡獨來獨往的,真的是叫她擔心。
「我知道,娘,不用擔心,用早膳前我會回來的。」蘇暢兒擺擺手便往後山去。
蘇暢兒才剛離開院子,一名小沙彌便領著風塵僕僕趕來的任楷前來敲門。
片刻後,柳絮拉開院門,本以為是白雲寺的師父送早膳過來,沒想到是領著任楷前來的小沙彌,喚道:「見過大將軍、小師父。」
小沙彌說道:「這位施主一大早前來,說是有要事要見你家夫人,因為這位男施主身分特殊,方丈便讓弟子直接領這位男施主過來。」
柳絮雙手合十,恭敬地行禮,「有勞小師父了。」
待小沙彌離去,柳絮領著任楷進入院子,「大將軍這邊請,夫人正好在花廳,請隨奴婢來。」
葛氏正疑惑著是誰一大清早前來敲院門,便見到柳絮領著任楷進入花廳,忙問道:「大將軍,你怎麼來了?」女兒不是說他還要一些日子才會回京嗎?怎麼今早才收到他的信件,蘇暢兒連著兩天沒有到斷崖處看風景了,住在白雲寺這段時間,她都會趁著還未用早齋之前,沿著這蜿蜒小徑穿過青翠竹林到那處斷崖前。
從那處斷崖眺望,可以將整個京城的風光盡收眼底,她喜歡這種登高望遠,將一切收攏在眼前的暢快感。
耳邊不時傳來竹子隨著涼風吹過,發出沙沙作響的聲音,這感覺很舒服,她停下腳步調這會兒就見到人了?
「見過岳母。」他抱拳作揖,「小婿是昨日回京的,已去拜見過岳父大人,這才得知岳母與暢兒在白雲寺參加祈福法會。」
「你已經去見過相爺了啊。」那想必也同皇上提了他跟女兒的婚事,這任楷動作可真快啊!
「是的,岳母,不知暢兒人呢?」暢兒要是得知他來找她必會出現,怎麼到現在還不見她的人影?
「不巧,你與她錯開了,她到後山的斷崖前看風景。」葛氏接過葉嬤嬤特地泡來的紅棗桂圓養身茶,食指指著後山,「你來了正好,去把她叫回來吧,今兒個她說要到後山去,我這心底一陣陣的心神不寧。」
「是,岳母,小婿這就去將她帶回來。」任楷作揖後馬上往後山而去。勻呼吸,打算繼續向前走時,兩旁的竹林裡忽然閃過一道凜冽的寒光,她倏地提高警覺。
這裡以往不會有香客前來,除了打掃的小沙彌外,就連白雲寺的師父們也很少上來,怎麼會出現奇怪反光?反光通常都是光照射到鏡子才會出現,還有就是鐵、銀製品,例如兵器……
該死,不會是這竹林裡藏著什麼採花大盜,還是什麼殺手之類的吧?
為了安全起見,她當下決定不到斷崖邊欣賞風景,提起裙子馬上往回走,可她不過往回疾走了五、六步,三道閃閃的冷光便朝她直劈而來一一她機警的側身避開那鋒利的刀刃,袖口卻被劃開一個大口子。
接著只見三名蒙面歹徒,手持大刀毫不留情地朝她砍來,她旋身俐落地避開攻擊。
看著對方招招致命的招式,她知道這三人的功夫與威虎、威豹不相上下,要是他們手中沒有刀刃,自己所學的那些空手道和防身術也許還能制伏一、兩個,然而看著他們手中那又大又長的大刀,她根本一點把握都沒有,回去的路又被他們堵住,她只能放手一搏,為自已爭取活命時間。
就在那寒光閃閃的大刀劈向她時,她閃身滾進一旁的竹林裡,一簇青翠的竹子立刻被砍成兩段。
在竹子倒塌的瞬間,她放出任楷給她的信號彈,一刻也不敢耽擱,往斷崖的方向跑去,那斷崖邊上有一個很隱密的山洞,是她無意間發現的,只要拉著鐵鍊往下一蹬,就進得去那山洞,絕對不會被那三個殺手發現,只要她跑得過那些殺手,她就有把握能夠躲過追殺。
與此同時,任楷一腳才剛踏出院子,就看到半空中爆開的那個紅色求救信號,他神色劇變,衣袍一撩,隨即施展輕功拼盡全力朝那信號方向而去。
當他趕到竹林時,看到的是被削斷的竹子和衣服碎片。他檢查著情況,聽到山崖上隱約傳來的聲響,馬上丟下手中的衣服碎片,朝山崖上奔去。
蘇暢兒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這麼背,她才剛拉住鐵鍊要蹬進下方的山洞,這三名殺手便趕到,提刀毫不留情地砍斷她所抓住的鐵鍊,她整個人瞬間墜落到比山洞還要低的地方,想要伸手勾住山洞也沒法子,現在只能緊拽著鐵鍊不鬆手,等待奇蹟出現。
然而那三個殺手像是想要啃食她的恐懼一般,似乎欲在她死前好好淩虐她一番,拉著另一邊鐵鍊晃動,讓下面的她像鐘擺一樣搖晃。
「你們究竟是誰?我跟你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殺我?」她怒吼,「要我的命最起碼要讓我死得明白!」
這三個蒙面殺手狂笑,其中一名殺手用著大發慈悲的口吻道:「既然你自知逃不過,老子今天就好心告訴你,讓你死個明白!」說完,這名殺手像是在吊她胃口似的,遲遲不肯將指使者告知她。
她雙手不停顫抖,已經沒有力氣了,可她不想就這樣冤死,做了冤死鬼還找不到人報仇,使盡全身力氣吼道:「快說!」
「哼哼,要怪就怪你讓人絕了後,不殺了你,難消人家做父親的心頭之恨。」
「放屁……我讓誰絕後了……」她漸漸抓不住,整個人不斷往下滑。
「玉合縣魏縣令,這人你應該一一」認識吧……
只見一道寒芒閃現,一把飛刀破空而來,這名蒙面殺手再也沒有機會將未說出的話說完。
待旁邊兩名同夥發現時,同伴的後背心已插上一把短小精悍的飛刀。
又一支銀色飛刀在陽光下反射出一片刺眼的冷冽光芒,猶如閃電般直射其中一名殺手的眉心。
眼見只剩下自己一人,活命唯一的機會在獵物身上,最後一名殺手提起手中的大刀往蘇暢兒拽住的那條鐵鍊砍下一一「啊!」蘇暢兒隨著惶恐尖叫聲墜入深淵。
趕到的任楷沒有任何一絲遲疑,追著她跳下懸崖,抽出腰帶朝她甩去,拽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拉回她將她護在懷中,一同墜入崖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7:12
第十七章 迷信的人很難搞
蘇暢兒兩眼呆滯地看著上頭一覽無遺的藍天,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命大,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掉下來竟然還活著。
就在她快撞擊到崖邊突出的石塊,面臨毀容的危機時,任楷的身影從天而降,于千釣一發之際將她拉回,才讓她逃過一劫,只是他那像是突然間爆發的力量並沒有辦法將他們兩人帶回崖頂,她與任楷仍一起墜落崖底。
眼看就要一起到陰曹地府做一對鬼夫妻,兩人緊緊相擁著,撞到了棵生長在懸崖峭壁上的松柏,減緩了下墜的衝擊力道,才落入崖底。崖底是一片枝繁葉茂、綿延無盡的密林,兩人又掉在這片密林上才墜落地面。
要不是任楷救了她一命,恐怕這片崖底就是她最後的歸宿。
此時,她身邊不遠處傳來叫喚她的緊張聲音一一「暢兒、暢兒!」
這像是用盡全身氣力的叫喚將她從呆愣中喚醒,她趕緊自地上爬起,「任楷,我在這裡!」
兩人掉在這片密林上,因為撞擊而被迫分開,分別掉在離彼此不遠的樹下。
她起身看到渾身浴血的任楷,整顆心都揪成了團,朝他跑過去,扶著他搖搖欲墜的身軀,慌張地問道:「你怎麼了,要不要緊?」
他眉頭緊皺,額上冷汗涔涔,用盡力氣喘口大氣,強忍痛苦地說著,「我沒事,你沒事就好……」
蘇暢兒藉著穿透密林的光線,看到他臉色難看發青,她慌亂的檢查他身上的傷勢,赫然發現他全身上下不少處被大片的岩壁給刮傷,整個後背的皮都被揭沒了,鮮血淋漓。
她猛烈的倒抽口氣,淚水瞬間湧出,滿是自責地道:「任楷,你的背會這樣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受這麼嚴重的傷……」她被他護著,身上只有些微的小擦傷,可他卻因為護著她遭受到如此嚴重的挫傷。
「沒事,我受過比這嚴重的傷……」他屈著手指檫去她眼角的淚水,「你確定你沒事?」
「沒事,有你在,我怎麼會有事?!」他自己傷勢都這麼嚴重了,竟然還一心顧念著她,讓她內心有著滿滿的激動和心疼。
忽地,背脊上傳來的陣陣抽痛讓任楷原本稍微鬆開的眉頭再次皺緊,渾身不斷冒著冷汗。
他艱難地道:「暢兒……扶我到那塊石頭坐下……」
這副模樣看得她心疼不已,掄著袖子替他將額頭上像水珠般不斷滴落的冷汗拭掉,小心的扶著他坐在石頭上,焦急的問道:「任楷,有什麼是我可以做的?」他的後背一片血肉模糊,她想幫他將不斷沁出的血擦掉都不知從哪裡下手。
他自腰間取出一個小竹筒跟一顆金色像是彈珠的東西,「這是我隨身攜帶的金創藥,灑在傷口上能很快止血.,這顆金色的是信號彈,往空中拋,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
他受傷嚴重,她一點也不敢耽擱,一接過東西便先朝天空發射信號彈,只聽見「簌」一聲,一朵像是火花一樣五彩繽紛的煙火在天空下綻放。
接著她撕下裙擺的內裡,替他先將後背的血跡稍微檫乾淨,之後幫他將金創藥均勻的灑在傷口上,又撕了條裙擺代替繃帶,做緊急包紮處理。
她卷著袖子幫他將冷汗擦掉,「任楷,你別咬牙,要是真的疼得受不了,喊出來,別憋著!」看著他咬緊牙根忍受後背傳來的火辣抽痛,她滿臉心疼和自責,要不是為了救她,任楷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沒事,你不要擔心我,別被我後背傷口的假像給騙倒了,沒事。」他將她的手拉下,握在手心裡,「我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沒事的,讓我緩口氣就好。」
「怎麼可能沒事?刀子割一下都痛死了,更何況你後背整塊皮都不見了。」他愈是安慰她,她的眼淚愈無法控制地掉個不停。
「告訴我,為何那三個殺手要殺你?我懷疑這三個殺手跟上一批買兇殺人的背後指使者是同一人。」見她因他的傷眼淚掉個不停,他心疼又不舍,只好先轉移話題。
「我本來是不知道的,但在我拽著鐵鍊吊在崖邊時,打探到一點消息。」她擦掉眼淚,吸了下鼻子,回想著那個殺手說的話,「那殺手說我害玉合縣的縣令絕後,所以要取我的命……我不懂,玉合縣縣令的兒子魏世昌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事他倒是清楚。「除了魏世昌,陳聰這人你應該知道吧?」
一提起這兩人她就氣得牙癢癢的,「豈止知道,我恨不得把他們挫骨揚灰!」
「你沒這機會了,他們兩人已經被一場大火燒成了灰。」
她瞪大眼睛,「什麼?!」
「魏世昌跟陳聰這兩人霸佔了你的印刷作坊後,雙方因這巨大的利益皆起了獨吞的心思,兩人不愧是玩在一塊的紈褲子弟,都想到一塊去,派自己的人暗夜前去將那些印刷工具搬走,雙方人馬撞在一塊,兩人在作坊裡發生口角,演變成兩方人馬互毆,結果不慎引發火災,魏世昌跟陳聰被燒死在作坊裡。
「魏世昌是魏懷的獨生子,痛失愛子,想來他是將這仇恨全歸咎到你身上,因此才會三番兩次的買凶追殺你。」他將手下調查到的消息與自己的推測全部告知她。
蘇暢兒委屈的瞅著他,「我好冤啊……」真是太過分了,他們貪心不足蛇吞象,竟然還怪到她身上來,還好她命大,不然這會兒就真的要去給魏世昌陪葬了。
她忿忿的磨牙,「我的作坊被霸佔這事,皇上之前已經交給我爹調查處置,等我們從這裡脫困,我一定要我爹好好懲處一番才成。」
「岳父大人已幫你報仇了,據我所知,那魏懷三天前便受到應有的懲罰,被罷免官職,沒收所有家產,並且發配到沙漠采鹽場采鹽,通常到這裡的人就沒有活著離開的,這群殺手應該是他在罷官之前教唆的。」要不是岳父大人出手,魏懷的下場恐怕不會這麼重。
「那就好。」聽他這麼說,她就放心多了。
他扯出一記陰狠的冷笑,「這一路上只怕他也不會太好過,就看他有沒那個命到達采鹽場!」他也會幫忙添點柴火的。
她怔了下,旋即笑了出來,「人家都那麼慘了,你還助人家一把。」
「不長眼的,當我死了,敢動我任楷的女人,我就讓他連哭都哭不出來!」
此時,原本平靜的密林突然間傳來一陣騷動,樹林裡一群停在樹梢上的鳥兒慌張地拍動翅膀飛向天空,不一會兒,另一邊的樹林隱隱傳出數十聲聲嘶力竭的呼喊聲一一「爺!」
「大將軍!」
蘇暢兒喜出望外,松了口氣,「太好了,有人來救我們了。」
「暢兒,把這顆信號彈丟在地上,他們就會知道我們在這裡。」他將一顆紅色的信號彈交給她。
「好。」
因為任楷奉皇命前去執行換防任務,在京城沒有什麼朋友的任夫人雖然覺得住在京城好,但沒有朋友難免覺得唏噓,於是決定趁著兒子不在京城,前去玉合縣拜訪老朋友。
怎料她才在那裡待沒幾日,趙管事便讓快馬給她傳來消息,說任楷為了救宰相千金,從斷崖上墜落,身受重傷。
聽完任夫人整個人都慌了,急忙趕回京城,一回到大將軍府便馬上往任楷住的院子趕過去。
任夫人闖進任楷的屋內時,太醫正在為任楷換藥,她一看到他後背揭掉的那一層皮,眼淚便流了下來,奔到床邊對著他哭嚎道:「揩兒,你怎麼受了那麼嚴重的傷,你這麼不會保護、愛惜自己,是存心想要心疼死娘啊!」
「娘,您不是打算在玉合縣住一陣子,見見那些老朋友,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任楷不解地看著母親。
「你都傷成這樣了,我這做娘的還能夠開心地待在那裡嗎?」看到一層紅肉,任夫人心疼得心肝直抽,「我不回來照顧你行嗎?」
「娘,我不缺人照顧。」他換個姿勢讓太醫更能夠順利地幫他換藥。
「什麼叫你不缺人照顧,我讓你挑幾個丫鬟貼身伺候,你不肯,我也由著你,可是你看看你現在,身邊都是那些粗手粗腳的手下,他們能幫你好好換藥嗎?」任夫人絲毫不客氣地眨低著任楷的一干手下。
一旁的威虎、威豹表情很無辜,他們粗手粗腳,但當年在軍中,大將軍受傷也是他們幾個兄弟輪流照顧的啊,大將軍可從沒說過他們不好,怎麼夫人對他們這些手下是一個比一個嫌棄?
「娘,您不用擔心,您一路舟車勞頓,先回您的屋子休息吧,暢兒會照顧我。」
「暢兒?」任夫人這時才看見屋子裡有這麼一個女人,她眯細了已有些老花的眸子,仔細地審視著蘇暢兒,「你……是萱兒……」
「見過夫人。」蘇暢兒微微屈膝,向她行半禮。
一知道蘇暢兒就是那個早就在心裡被她罵個底朝天的江萱,就算滿屋子都是人,她也毫不客氣地扯開嗓門大罵,「江萱,你還好意思站在這裡,當時你不管我家揩兒的死活,自作主張辦理和離,就已經不是我們家的媳婦,你現在還來這裡做什麼?演戲給誰看?
「你給我出去,都是你這賤蹄子,要不是你,我家楷兒也不會一天到晚受傷,你給我滾,什麼福星,根本就是掃把星!」
「娘,您在胡扯什麼!來人,夫人這一路勞累,送夫人回院子休養。」任楷氣得對外頭吼了聲,讓人來把任夫人請下去。
任夫人不滿地叫著,「就是因為她跟你和離,你才會受這麼嚴重的傷,在我看來,她根本就是存心要你的命,你竟然還替她說話?!」
蘇暢兒擰著眉頭聽著任夫人對她的叫駡,為何這任夫人的意思好像是因為她跟任楷和離,任楷才會受傷,而不是任楷為了救她而受傷,這是怎麼回事?
任楷怒視著站在垂珠簾邊的那兩名嬤嬤,怒喝道:「你們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把夫人請回去休息!」他對母親這不看場合扯著嗓門如潑婦駡街一樣的行為實在無法忍受。
邊疆生活不易,任何事物皆要自己去爭,莫說一針一線,在那種地方有時為了一根蔥、一顆蒜,與人打破頭都有可能。
母親與家人被流放到蠻荒邊疆的這些年,與那些同樣被流放的罪犯們爭奪,早已將她身上原本高雅氣質與溫婉性子磨得一絲不剩,留下的只有蠻橫無理。
在邊疆那種地方,只有蠻橫才活得下來,軟弱就等著被人掠奪、被人吞蝕,因此造就了母親蠻橫無理又自私的性子,回到京城一時間改不過來,他不怪她,可她竟將他身上所受的傷全怪罪到暢兒身上,這點他實在無法忍受。
他不解為什麼母親變得跟當年的祖母一樣,竟然那般迷信,相信這些無稽之談。
大將軍發怒了,跟著任夫人進來的兩個嬤嬤不敢再耽擱,上前好言勸著,同時一人一邊將罵罵咧咧的任夫人半架著離開,「夫人,您累了,老奴已經備好沐浴水讓您解乏,我們先回去吧。」
「你們兩個是我的人,竟然不聽我使喚,反了!」被架著出去的任夫人更是怒氣衝天,擠命罵著兩名嬤嬤。
直到任夫人罵人的聲音不見,任楷才臉色難看的看向太醫,「朱太醫,讓您見笑了。」
「大將軍客氣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大將軍的傷勢現在正是恢復期,情緒不宜劇烈波動,否則不利於傷口復原。」朱太醫幫他將傷手包紮好,「一會兒老夫另外開個調養方子,之前那帖藥喝完就換這帖,身上的傷勢能好得快些。」
「麻煩朱太醫了。」任楷拿過中衣披上。
朱太醫將開好的單子交給一旁的威虎,收拾好看診工具後便隨著趙管事離開。
任楷朝一旁的、心腹們擺擺手,示意他們也退出去。
一下子偌大的里間只剩下他跟蘇暢兒,任夫人被請出去後,蘇暢兒就一直用著很奇怪的眼神審視著他,看得他心裡竟然有些沒底,房裡的氛圍頓時變得有些尷尬詭異。
任楷揉著一邊太陽穴,愧疚地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替母親向她道歉。
蘇暢兒率先打破這尷尬的氣氛,端起下人方才送來熬好的湯藥,吹了吹,遞給他,「這溫度剛好,趕緊喝了。」
任楷二話不說,拿過藥碗一口氣將整碗湯藥灌下,「這湯藥真是難喝,我懷疑朱太醫與我有仇,每次開的藥方不是苦得讓人皺眉,就是澀得不知該如何入口。」
「良藥苦口沒聽過嗎?」她接過空湯碗,將一顆酸得讓人掉牙的梅子塞進他嘴裡。
他眉頭瞬間打上一個大結,抱怨道:「暢兒,這蜜餞也太酸了……」
「來不及了,我已經把它塞進你嘴裡,吃下去。」她嘟著嘴命令。
他知道她是在報復,母親方才那一番話讓她生氣了。他連忙拉過她的手腕,將她圈進自己懷中,歎了口氣,「暢兒,抱歉,我替我母親向你道歉。」
「她是她,你是你,你不用代替她向我道歉。」
「母親在蠻荒的邊疆待上幾年的時間,才變得如此不講理。」他不知道該怎麼勸母親,話說重了,母親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控訴他不孝?,說輕了,母親根本將他的話當成耳邊風,讓他不知該怎麼與母親相處。
「我對她的改變不感興趣,我只對你母親對我的控訴有興趣,你不想針對這事跟我解釋一下嗎?」
他安撫道:「解釋什麼?不用理她,她所說的事情全是無稽之談,你別放在心上。」
「那就更要讓我瞭解為何你娘這麼不滿,我承認你這次的傷是我造成的,她罵我我受著,可是我聽她的意思似乎並沒有這麼簡單。」
任楷沒說話。這事叫他怎麼說?他堂堂一個大將軍,要是像母親一樣迷信,還怎麼率領手下三十萬大軍?
「任楷,我知道你不想讓我受傷,因此才不跟我說,不過這事與我有牽連,我總該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你母親這麼厭惡我,甚至將所有過錯都怪到我身上。」她認真地盯著他,「我被她如此誤解,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吧,難道你要我每次看到她都被她罵得莫名其妙,而我這受害者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如此恨我?」
任楷目光幽幽地看著她,沉默片刻,手指輕柔的摩挲著她柔嫩的小手,「暢兒,你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原因才會做我的童養媳嗎?」
她點頭,「我落水後有想起這部分的記憶,是因為有道士說我能保你平安……」她恍然大悟,瞪大眼睛,「等等,所以你娘認為你會受傷全是我的錯,我不該和離,因為和離後我就不能庇護你,她把和離後這段期間你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怪罪到我身上來?」將一個人的性命全寄託到一個五歲無辜小女孩身上,這可還真不是普通的迷信啊!
任楷尷尬地點頭,「大致上是這樣子……」
「你認為可信嗎?」
任楷翻翻白眼,「我一向不信術士之言,我要是信,還怎麼帶領手下的三十萬大軍?」
蘇暢兒那對靈動的水陣骨碌碌的轉了兩圈,低笑道:「也是,總不能兩軍交戰,打得如火如荼,你這大將軍卻大喊一聲,今天道士說不是交戰的好日子,改天再戰。而且你要是信,很容易被人鑽空子,若有人假借神靈的旨意要你做出危害國家的事情,豈不就慘了。」有的人迷信起來就像走火入魔一樣,很恐怖的。
「無奈我母親始終想不透這一點,我只能讓她少出門,免得被人鑽空子利用了。」他無奈地歎口氣。
「讓你父親同她說說不成嗎?」
「我爹將祖父母的骨灰帶回石林鎮老家的祖墳安葬,當年在邊疆為了生存,無法守孝三年,這次爹回老家前同我說了他要在墓旁搭間草寮守孝三年,要他回京勸母親或是讓母親回石林鎮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聽任楷說完,她開始想別的方法,卻突然起了玩心,扯了扯他手臂,「任楷,你跟我說你從軍這十年在戰場上受過多少傷,還有這一年多來你受過多少傷,我們來比較看看。」他白她一眼,「無聊,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比較的。」
「說咩,說咩,你同我說說,我們比較一下就知道究竟是不是無稽之談。」
「本就是無稽之談,不管是哪個國家被滅,定會有大批想要反攻複國、自詡愛國的人士存在,這些人多屬於激進分子,各種出其不意的暗殺手段層出不窮,只要稍一不注意就有可能落入陷阱,在這種敵暗我明的敵對氣氛中,我不受傷是不可能的。」
蘇暢兒聽出了一些訊息,「也就是說,我們和離後,你身上所受的大小傷比你在戰場上所受的傷還要嚴重很多,是嗎?」
任楷摸摸鼻子,「不瞞你說,這十年在戰場上,我偶爾也會受傷,但受傷程度遠遠不及這段時間來得厲害,皇上甚至還調侃我,懷疑我這個大將軍的位置是跟哪個人換來的,怎麼變得那麼不像在戰場上勇猛無比的大將軍。」
「所以你母親急著要再幫你找個八字適合的女人,就是這個原因?」別以為他不說,她就不知到任夫人可是到處物色新媳婦,而這新媳婦的八字必須跟她的一樣,這事早在媒婆圈傳開了,先前娘親還在物色人選時,曾跟她說過。
他點了點頭,隨即做發誓的樣子,「暢兒,我這輩子除了你以外,絕對不會娶其他的女子為妻,我對你的承諾永遠不變。」
她拉下他的手,「我相信你這輩子只會有我一個妻子,可是我爹不相信呢。從你娘方才的那一番言論,我有了大概的瞭解,她只是氣我私自跟你和離,不是真的反對我們成親,因此你想早日將我娶進門,得搞定我老爹。」
說起傅瀚典,任楷可以說是一個頭兩個大,威逼利誘都來,甚至捨命救美人,傅瀚典當下也是感動不已,承諾讓他們儘早成親,結果傅瀚典回去想了一晚後,翌日給他的答案依舊是,女兒還小,兩年後才能出嫁,叫他是氣得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沒法子,未來老丈人不同意,他還能將人給拐跑不成?
他人娶妻十分簡單,而他有錢又有地位,更有權,怎麼娶個妻子就這麼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7:38
第十八章 未來婆婆的打臉
眼看蘇菲即將嫁給康國公世子潘明迅,蘇暢兒準備到珠寶店買首飾替蘇菲添妝,可因為任揩受傷的關係,她一直沒有時間前去挑選。
送禮自然要送到人家的心坎上,隨便送恐怕不得主人喜歡,自己也花冤枉錢,因此今日蘇暢兒找個藉口邀蘇菲同她一起去挑首飾,看看蘇菲的喜好,她再暗中買下,做為賀禮替蘇菲添妝。
她問了母親,得知全京城最知名的珠寶店就是奇珍閣,奇珍閣裡的不管是珠寶、玉器還是金飾,皆是最頂級的,首飾的樣式也最為獨特,推出的款式往往只有一套,因此常常造成搶購風潮,還有鑲嵌製作的工藝是其他家珠寶店仿製不來的,因此買得起奇珍閣首飾的人均是非富即貴的人家。
因為這三種特點,還有它的客源,奇珍閣長久以來一直穩坐全國第一珠寶鋪的地位。
車夫將馬車停在裝潢高貴典雅的奇珍閣前,推開車壁上的小窗,稟報道:「小姐,奇珍閣到了,小的沒有看到蘇菲小姐,不知道小姐是要在馬車上等她,或者是先到奇珍閣挑蘇暢兒掀開馬車窗簾,朝正有不少貴女在裡頭挑選首飾的奇珍閣瞄了眼,「我先到裡頭看看吧,一會兒蘇菲到了,還能跟她介紹。」
「是。」車夫隨即下車替她開門。
她下馬車後,看了下自己今天身上這一襲粉橘色淡雅秋裝,摸了下髮髻上那兩支頂級冰種翡翠簪子。她今日打扮雖然素雅,但靠著髮髻上這兩支玉簪子,進到這奇珍閣應該不會被趕出來才是。
蘇暢兒才這麼擔心而已,馬上有一名大約二十五歲左右的女子親切地上前招呼,詢問她的姓氏與需求後,笑咪咪的領著她往里間走,「傅姑娘請隨瑪瑙來,這邊請!」
「有勞瑪瑙姑娘了。」
蘇暢兒一進到奇珍閣就發現里間人滿為患,稍微問了下瑪瑙,才知道原來里間的珠寶首飾比外面擺的飾品更為高級。
看來大正國的有錢人不少啊,這裡頭的丫鬟跟負責招待的侍女每個人皆忙得團團轉,生意真的很好。
瑪瑙領著她到一處區隔開的小雅間坐下,手腳俐落的丫鬟們馬上為她送上精緻可口的茶瑪瑙取來一本畫工精緻的畫冊,上頭畫著奇珍閣最新一季的首飾產品,要她慢慢看,同時一一為她介紹,有中意的便讓丫鬟將實物取過來讓她觀賞。
蘇暢兒翻了這本畫冊半天,看不到中意的,便問:「瑪瑙,還有其他高級點的首飾嗎?我的好友近日要成親了,我打算買套好點的替她添妝。」
「那我們上二樓看看吧,傅姑娘,相信二樓會有您喜歡的。」瑪瑙看了下她髮髻上那兩支有著特殊雕工的細緻翡翠簪子,一看就知道出自皇家工匠之手,有可能是御賜品,又想到這位姑娘姓傅,當今宰相也姓傅,讓瑪瑙馬上聯想到她應該就是傅宰相剛找回不久的獨生女,更是大將軍任楷認定的妻子傅雲彤。
如果不是她這樣特殊的身分,瑪瑙也不敢隨意帶著第一次上門的客人上二樓挑選。
「二樓?」
「是的,二樓擺放的飾品比一樓的等級更高上幾成,傅姑娘可以到二樓挑選,如不喜歡,再回到一樓挑選也是可以的。」
蘇暢兒想了下,「帶路吧,不過你記得交代下,一會兒我朋友蘇菲到來,請他們領蘇菲到二樓,她長得很特別,頭髮跟金子一樣金光閃閃的,你一看就會知道。」一頭金髮能不閃亮嘛!
「是的,瑪瑙會交代好一樓的看門小廝,傅姑娘請。」
瑪瑙領著她上到二樓,這次不再先拿畫冊讓她挑選,而是直接將所有珠寶首飾端到她面刖。
她看了好幾套都滿中意的,就是不知道蘇菲喜不喜歡,她還看到一支雕雲紋男款白玉簪,白玉晶瑩潔白且細膩,雕工細緻又透著豪爽大氣,只看一眼便喜歡上,直覺很適合任楷,她二話不說便讓瑪瑙拿到一旁,一會兒一起結帳。
趁著蘇菲還沒到的空檔,她也替自家娘親挑了條項鍊、替爹挑了塊古玉,用來縫在腰帶上應該很好看。
這時,掩上的門扉傳來幾聲刻意壓低的清脆敲門聲,「傅姑娘,您的朋友蘇菲姑娘到了。」
「快請她將來……」
她這話還沒說完,蘇菲就已經匆匆進入,神色緊張的拉著她,小聲問道一一「暢兒,你跟任大將軍的婚事是不是有變?」
蘇暢兒十分不解,眉尾微挑,「沒有啊,你怎麼這麼問?」
蘇菲將她拉到角落,在她耳邊小聲的告知,「我方才進來時,先在一樓逛了下,見到任夫人帶著一名姑娘挑首飾,還說這是她這個婆婆給她的見面禮,屆時下聘時會給她更多的珠寶、玉飾等等,所以我才問你啊!」
因為要嫁給潘明迅,她努力學習中文,目前已有長足的進步,許多字詞都會使用了,對話也幾乎都聽得懂。
「真有這回事?」
「這事我怎麼會騙你,帶我上來的那位如雙姑娘也聽見了,我想整個大廳的人都聽到了。
不是我喜歡說人家背後話,而是那任夫人嗓門之大,像是怕人家不知道他是任大將軍的母親,深怕別人不知道她有錢,一言一行著實是……有些沒水準。」蘇菲說得很含蓄。
蘇暢兒認識蘇菲好一陣子了,知道蘇菲不會隨便在背後談論他人是非,此番言論恐怕真是忍不住,看來任夫人給蘇菲的印象還真不是普通的不好啊。她道:「這事我會問任楷的,只怕任楷也不知道。」
「你要問得快些,遲了就來不及。」蘇菲提醒著。
蘇暢兒點頭,而後道:「先別說這事,你快過來幫我選,看看哪套頭面好看,這麼多套,我都不知道哪套好,給我點意見。」她拉著蘇菲坐到桌案邊,指著桌案上那幾套精緻華麗、由各種珠寶玉器製成的頭面。
蘇菲看到其中一套由紅寶石製成的頭面,眼睛頓時一亮,「這套好漂亮啊!」
「你喜歡這套?」
「我們伊黎諾人最喜歡紅寶石了,可惜伊黎諾不產紅寶,由外國進口,價格高昂得嚇人,連皇后身上那唯一一顆紅寶石也沒這頭面上的紅寶石大呢。」她兩眼發亮,直瞅著這套紅寶石頭面。
蘇暢兒馬上道:「瑪瑙,這套紅寶石頭面麻煩你幫我包起來,上面記得貼個囍字。」她將一疊銀票交給瑪瑙,讓瑪瑙去結帳。
「傅姑娘,您放心,瑪瑙會幫您處理好您交代的事情的。」瑪瑙將那套紅寶石頭面拿了下去。
蘇菲有些失落地看著那套紅寶石頭面,心下暗歎口氣,之後又打起精神陪蘇暢兒看其他首飾。
不一會兒,瑪瑙雙手捧著一個上頭貼著囍字的木匣進來,將木匣放到蘇菲眼前,「蘇菲姑娘,這是傅姑娘送給您的添妝。」
蘇菲不解地看著手中這貼著囍字的木匣,眨了眨眼,「送我添妝?」
蘇暢兒點頭,「是啊,我們大正國有好姊妹出嫁時,要給好姊妹添妝的習俗。」她又道:「打開看看。」
「暢兒,這……」看著裡頭的紅寶石頭面,蘇菲驚喜得幾乎說不出話。
「喜歡吧,我的好姊妹!」蘇暢兒朝她眨了個眼,「我最近很忙,印刷作坊現在正在趕制,需要我盯著,還有書齋也要開張,我擔心屆時沒有時間過去添妝,今天就先送你了,不過你放心,你出嫁那天我會去給你送嫁。」
蘇菲眼眶裡閃著淚光,抿著唇感動地點頭,「喜歡,太喜歡了,暢兒,謝謝你!」
「哎唷,哭什麼啊,誰讓你是我唯一的閨中密友呢,別哭。」
蘇菲用力吸了下紅通通的鼻子,「不過,暢兒,方才我同你說的那事,你得趕緊處理,遲了幸福會從自己手中溜掉的!」
蘇暢兒握拳彎臂,一臉自信地道:「放心,有我在,我的男人誰也搶不走!」
威虎領著蘇暢兒來到一間位在鬧區的店鋪,「傅姑娘,就是這裡,您是否要先從外面看看這間店面如何?」因為蘇暢兒與任楷尚未成婚,在外頭時,威虎與威豹都改稱蘇暢兒為傅姑娘。
她站在他指的這間兩層樓店鋪外,仰頸看了下,道:「威虎,把門打開,我們進去看看。」
「是的。」威虎推開門,「傅姑娘,可以進去了,前兩天爺已經讓人將鋪子上下清掃過,就等您來看。」
「小姐,未來姑爺對您真有心。」柳絮扶著蘇暢兒進入鋪子,小聲地對她說:「您還沒嫁進大將軍府,大將軍手中的產業就已經開始交給您打理,大將軍以後肯定會把您捧在手心裡。」
威虎沒有聽到柳絮說的,逕自推開一扇窗戶,說道:「爺交代了,傅姑娘,如您不喜歡,讓小的再帶您去看別的店鋪手中有十幾間店鋪,您可以慢慢挑,順便看看還有什麼其他生意可以做。」
一聽到十幾家店鋪,蘇暢兒眼角忍不住抽了抽。任楷也是賺錢有術啊,竟然能在京城最熱鬧的這條街擁有十幾家店鋪,真是不簡單。
她本來是想看看家裡那些店鋪有哪間空下,她就用來開設書齋,不過查看之後,發現家中鋪子沒有一間是空的,且生意還很好,這樣她就不好打主意了,正想著要不買個鋪子,任揩便說何必這麼麻煩,他手中有幾家空鋪子,讓她自己去挑,喜歡上哪一間就用那間來開書齋。
她以為他只有一、兩間鋪子,現在才知道他口中的幾家鋪子竟然是十幾家!十幾家空鋪子,這傢伙空有寶山卻不知道利用,任由這些鋪子空著,若他忙著軍務,沒時間打理產業,那就把鋪子租出去啊,居然把這些賺錢的金雞母關著養蚊子……
「小姐,大將軍竟然有十幾間鋪子耶,而且都要讓您打理!」聽到這裡,柳絮替自家小姐開心得要死,這鋪子就是銀子,她家小姐日後在夫家日子過得好,他們做下人的日子也能跟著好過。
蘇暢兒橫了興奮的柳絮一眼,冷冷地潑了她一桶冷水,「他是懶得打理,正好都丟給我,讓我幫他賺錢。」
「嗄,怎麼是這樣……」柳絮覺得自己滿腔熱血瞬間被這盆冷水給澆熄。
蘇暢兒不再多言,細細地打量著鋪子。
「傅姑娘,這間鋪子跟隔壁是一起的,可以把牆打掉,這樣鋪子會更大。」威虎指著另一邊。
「小姐,這鋪子位置不錯,您的書齋開在這裡,生意應該會很好。」柳絮四處張望,歡喜地說著。
「這裡看起來確實不錯。」蘇暢兒大略地逛了下這間鋪子。
威虎推開一扇通往後院的門,介紹道:「這後頭還有一個二進的小院子。」
她滿意地看著這間鋪子,整理得很乾淨,無須再重新粉刷,只要將櫃子擺上,便可以馬上開門做生意,且後面還附帶一個有水井的二進小院子,可以用來住人、當倉庫或是小作坊。她笑道:「就這裡了,不需要看別的地方。」
威虎愕然地看著她,以為今天要跑好幾間店鋪,沒想到才看第一間,少夫人就決定是這裡了。
她問:「威虎,你主子現在在哪裡?」任楷這傢伙傷都還沒好就到處亂跑。
自從得知虎子被皇上召進皇家印刷廠後,她就在煩惱負責雕刻活字還有負責印刷、裝訂的人手問題。
任楷問過她介不介意身體有殘疾,但不影響工作能力的人為她工作,她表示不介意,第二天他就領了幾十個木工跟雕刻能手過來幫她雕刻活字,還有雙手靈活的人來幫忙印刷裝訂,這些全是因受傷而不得不退役的軍人。
父親曾經建議她買下人簽死契,不用擔心印刷機密外泄,可她想了下,拒絕父親的提議,畢竟這些忠貞的軍人一輩子為國家效力,受傷退役後卻面臨生活困苦的問題,許多軍人因此流落街頭,要是能給他們一個工作機會,讓他們靠雙手養活自己,那不是很好嘛,且她相信這些來為她工作的人各個都是忠心的,即使沒有簽死契,也不會背叛她。
「前些日子爺讓幾個屬下到京城附近的小縣城找禹海青,這禹海青當年在營裡可是個能人,爺想請他過來幫小姐打理店鋪,這會兒爺應該正在天外天酒樓跟他談事情。」
蘇暢兒有些不解,「我曾經聽他說要幫我找個厲害的人,不過這大約是半個月前的事情了,就算是到附近的縣城找人,不也只是兩三天的時間,怎麼會那麼久?」
威虎簡單帶過,「聽說禹海青家中有事,所以他現在才來……」
「威虎,你話不能說清楚點嗎?」她橫了他一眼。
威虎有些無言,「傅姑娘,背後道人隱私是不對的……」這話還沒說完,他隨即收到蘇暢兒朝他飛射而來的犀利眼刀,連忙簡明扼要地告知,「我聽說他這些年日子不好過,兒子需要三十年以上的人參……」
蘇暢兒點頭,「我瞭解了,那我們過去天外天酒樓吧,我順便會會那位能人。」
她不想再拖延了,年關將近,而每年過年總會遇上幾天大風雪,想出門走親訪客十分困難,那些千金們一般都會躲在自己的閨房裡打牌、刺繡等等,並不會出門。要是連著幾天無法出門,定會想辦法找娛樂打發時間,她的小說就是她們打發時間的最佳選擇,她這書齋得趕緊開幕,趕在休年假前大賺一筆才是。
「威虎,我自己去天外天酒樓就可以了,你回去交代他們稍微趕工,將書櫃那些東西先趕制出來。」
「好的,傅姑娘,我會催他們加緊趕工,您自己過去,多注意安全。」因為天外天酒樓就在斜對面街角,不過幾步路的距離,負責保護她的威虎才敢放心地讓她自己過去。
蘇暢兒離開鋪子,朝天外天酒樓走著,卻在街角停下腳步,往另一邊的藥館走去。
跟在她身旁的柳絮一臉不解的問道:「小姐,我們不是要去天外天嗎?您怎麼上藥館來了?您不舒服?」
「我去買個東西,你在外頭等我。」她說完便逕自進入藥館。
約莫一刻鐘後,蘇暢兒領著柳絮來到天外天酒樓,在店小二的帶領下上去二樓雅間。
「姑娘,就是這裡,請進。」
她敲了兩下門扇,前來開門的是一名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上頭有幾個補丁的暗褐色長袍,但眸光看起來十分精明銳利的中年男子。
「在下禹海青,見過傅姑娘。」一看見蘇暢兒,這名中年男子隨即對她抱拳作揖。
「原來您就是禹先生,禹先生好。」這禹海青看起來生活十分貧困,但身上卻有一抹不屈的傲骨,讓人無法輕忽。
任楷上前牽著她的手走進雅間,向她介紹,「暢兒,海青是我為你尋來管理書齋的掌櫃,他的能力相當強,當年他一個人管著整個營的帳目以及糧草調度等等,他所做的帳目清清楚楚,沒有一條是對不上的。他退役後,所找來接替他的人手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他。」
「禹先生當年竟然掌管整個軍營的帳目?!」實在看不出來啊,想來這禹海青思緒極為清晰,才能管理這麼大一筆帳,厲害啊!
「三年前敵軍偷襲,放火燒糧草,在下那時受了傷,後背有一大塊灼傷,左手臂也燙傷,有些萎縮,因此才退役。」禹海青遺憾地將自己離開軍中的原因提了下。
「沒事,禹先生,你雖然退役了,但是一樣可以換個地方繼續發光發熱,我這裡的帳沒有軍營的那般複雜,相信你能勝任愉快。」
「只要姑娘不嫌棄在下是個廢人,在下一定不會讓姑娘失望。」禹海青眼中閃著激動光芒。
「不知禹先生現在于何處落腳?」
「在下目前暫住在西下街客棧,妻小則留在鄉下老家。」
「禹先生如還未找到合適的住所,不介意的話,你可以住到店鋪後面的二進小院,並托人將嫂子跟侄子們帶到京城,一家團聚,也免了彼此相思之苦。」她自荷包裡取出一張三十兩銀票遞給他。
「傅姑娘,您這是……」禹海青詫異地看著她。
她喚了聲,「柳絮。」
「是。」柳絮將一個木匣交給他。
禹海青打開一看,裡頭是一支綁著紅絲線的百年人參,他震驚地瞪大眼,不可思議的看著蘇暢兒。
「這三十兩是我聘請禹先生過來為我掌管鋪子的一點心意,還有給禹先生見面禮,請禹先生莫要推辭。」
禺海青熱淚盈眶、小心謹慎的收起人參,「海青謝過傅姑娘的賞識和救命之恩……」
「千里馬也需要伯樂,日後只要書齋生意好,每季跟年底都會有分紅,月俸方面我也不會虧待你的。」
「傅姑娘對海青有再造之恩,海青一定不負傅姑娘所托。」禹海青用袖子擦去眼淚,接過她遞來的銀票,慎重地抱拳行一大禮。
他唯一的兒子生病,大夫說需要人參做為藥引,兒子才救得起來,可他已欠下不少醫藥費,醫館不願意再讓他賒帳,哪裡還有餘錢買人參。這些日子他到處求、到處借,始終借不到半兩銀子給兒子吊命,這次若不是大將軍派人帶他到京城,來人先借他銀子給兒子買兩片參片,兒子那條小命恐怕早已化為一縷幽魂。
這三十兩跟人參對他來說是及時雨,正好解他的燃眉之急,這知遇及救命之恩,他日後定當好好報答。
蘇暢兒笑了笑,「別謝我了,謝你們大將軍吧,是他將你推薦給我的。」
「海青謝過大將軍。」
任楷擺擺手,「別謝了,日後好好幹便是。」
「大將軍、傅姑娘,海青就不多逗留了,先處理好家務事,五日後便來報到。」
他點頭,「嗯,你到京城兩天了,想必也是急了,本將軍會讓人送你回去,五日後過去接你跟你家人。」
「謝過大將軍、傅姑娘,海青就此告辭。」禹海青又行了一次大禮後離去。
柳絮早已知道蘇暢兒有事要找任楷單獨談話,機靈地找了個藉口退下,將空間留給他們。
門一關上,任楷隨即將蘇暢兒摟進懷中,低頭吻住他思念已久的紅唇,舌尖勾纏著彼此,嘗著她的甜美滋味,兩人吻得愈來愈深,蘇暢兒腦海卻忽然閃過一個畫面,神色一凜,用力推開他,拒絕他的靠近。
「怎麼了?」他從她冷凝的眼眸中看出她在生氣。
她兩眼朝他一瞪,不高興地道:「任楷,我們兩人的婚事恐怕要告吹了,你還是給我留點名聲的好。」
她推開他坐到桌邊,打開掩上的窗子,讓涼風吹散她臉上的熱氣,給自己倒了杯茶,壓下胸中那團被撩起的異樣欲火與不滿的怒火。
「告吹?你胡扯什麼?」任楷怔了下,旋即想到,「是不是我那未來老丈人又」」
「這次跟我爹沒關係,是你娘,她已經替你物色好新媳婦的人選了,還帶著人家到珠寶店去挑首飾,說你們以後就是一家人。」她喝了口茶,重重放下茶杯,怨慰地瞪著他。
「我娘?怎麼可能?!」
「好巧不巧我也在呢。」她陰森森地冷笑著,「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不過整個奇珍閣可都知道任大將軍的母親帶著未來兒媳婦上門挑首飾這事。」
任楷皺眉,「這事我會找我母親問清楚。」
「怎麼不相信我?我可是聽到好多人在說呢。」
他走過去將窗子拉上,搭著她的肩,哄道:「我當然相信你,不信你信誰?暢兒,這事你先別惱火,將你在奇珍閣聽到的細細跟我說一遍。」
她的食指用力擰著他的胸口,嗲聲嗲氣地學著那些姑娘們昨天說的話,「這任大將軍的母親對未來新媳婦可好了,買的全部都是奇珍閣最新上市的首飾呢,還親熱地拉著新媳婦的小手,儼然是絕世好婆婆。有個財大氣粗的婆婆,真是令人羡慕呢」?」
說到後來,她忍不住又酸他一把,拍拍他的胸口,「任大將軍啊,以後你就不用擔心大將軍府裡會有婆媳問題了,能遇到這麼好的婆婆,可是讓一大群小姑娘看得眼紅不已呢。」
她這怪聲怪調讓他忍不住緊擰眉頭,握住她的小手道:「我讓人去將整個奇珍閣的首飾全買下來送給你。」
「切,那些東西我才不稀罕,」她神色一凜,用力拍了下他,鄙夷啐了聲,「給我真金白銀還比較實在。」
雖說她一點也不在意那些俗物,她也很清楚他一定會給他一個交代跟公道,可是被自己未來婆婆在公開場合如此輕視加打臉,讓她昨天離開時被好些人在背後嘲笑,她還是會惱的。
他將她圈抱在自己的大腿上,「暢兒先別跟我惱,把事情跟我說清楚,這事很重要。」她氣歸氣,卻不抗拒的他的擁抱,「昨天啊……」她將昨日在奇珍閣裡遇到聽到的事情钜細靡遺地告知他。
聽完,任楷陷入沉思,像是在思考什麼很嚴重的問題,而後道:「這事我會處理好,你別惱火。」
憑空出現這麼一個跟暢兒一樣八字的人,他不相信其中沒有隱情,不過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安撫好這個將鋒利的貓爪露出來的小女人。
她哼了哼,「我自然相信你能將這事情處理好,我只是不解,你已經是大將軍了,你母親為何總是要違背你的意思,干涉你的生活,做你不喜歡的事情,像是不將你掌控在自己手中,她就不甘心似的。」
他歎口氣,「她這十年來改變太大,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溝通,只要事情一不順她的心意,她便指著我大罵不孝,導致後來許多事情我都讓著她,只希望她能開心……」
她哀怨地盯著他,「你最好在我嫁給你之前,把你跟你母親兩人之間的矛盾處理好,我可不希望自己日後成為箭靶子,而你夾在中間難做人。」
任楷點頭,突然話鋒一轉,「對了,你知道我母親中意的對象是哪裡人嗎?」
「我不清楚,不過我從別人口中聽到,你母親親口跟別人說,是姜媒婆牽的紅線,或許可以問問姜媒婆。」她有些不解,「怎麼突然問我這事?」
他寵溺地擰擰她的粉頰,「能與我的八字相配,又能助我的女子,除了我懷中的這個小嬌娘外,其他的豈會這麼容易就找到?」
「你的意思是……」
他陰沉地勾著一邊嘴角,「你且看便是,我會幫你的委屈討回公道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8:04
第十九章 敵國奸細狠下毒
幾天後,整個京城籠罩在雨幕之中,離京前往軍營處理軍務的任楷冒雨騎馬回京,到了將軍府,剛讓下人備上熱水準備沐浴,任夫人便讓奶娘過來。
「少爺,夫人讓老奴來同您說,要您今晚留在府裡陪她用膳。」
「陪她用膳?」
奶娘點頭,「是的,老爺送老太爺、老夫人的骨灰回祖墳安葬,少爺您又成天忙著軍務,難得在府中,因此夫人讓您今晚陪她用膳。」
「好,我知道了。」
「老奴告退。」
待奶娘退下後,任楷喚來威豹,「晚點接暢兒過府一起陪我娘用晚膳,並通知所有人做好部署,還有,讓威虎梳洗過後就來見我。」
「是的。」
約莫一刻鐘後,任楷著條底褲自沐浴間出來,威虎已經在屋中等他。他一邊套上中衣,一邊問道:「調查得如何?」
「爺,果然不出您所料,不只那女人有問題,連那姜媒婆也很有問題,她有可能就是我們一直暗中搜查,卻始終抓不著的那條暗線。」威虎小聲地將最近調查到的情報告知他。
「確定了嗎?」
「九成肯定。」威虎慎重點頭,「大樑被您滅了之後,那條暗線便轉為支持現在被幽禁在孤森園的大樑前太子欲推翻大正。據我們的人調查,那姜媒婆是大樑的探子,以媒婆的身分做掩護,將一寫大樑探子嫁進或送進文武百官的府裡竊取情報。」
任楷皺眉,「被送進百官家裡的這些探子有哪些人?都調查清楚沒?」
「都清楚了,且監控著,一個都跑不掉,只等您一聲令下,就將他們全抓進牢裡。」
他陣中閃過寒芒,「很好,傳令下去,看信號行動。」
「爺,這次能順利找到這條隱藏許久的暗線,多虧少夫人,否則我們的人不知道還要徒勞無功多久。」
「這次行動若是成功了,將這些前大樑國的餘孽一網打盡,我不會忘記替她向皇上討賞的。」
雨到傍晚時分才慢慢停歇,到處都是一片一片的水窪,大將軍府裡的燈籠早高高掛起,偏院的花廳裡也早已擺上各色香噴噴的美味佳餚,等主人上桌就可以開席。
任楷看了眼逐漸暗下的天色,交代手下一些注意事項後,便往花廳前去。他還未踏進花廳,便聽到裡頭的任夫人笑聲不斷,撩開晃蕩的珠簾,問道:「娘,您在跟誰聊天?」話說著便看到那名跟任夫人聊天聊得十分歡快的女子,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眼眸倏地斂起,這女人竟然長得跟暢兒有幾分神似,看來是煞費不少苦心啊!
「楷兒,你來了,來,娘跟你介紹一下,這是蕭晨兒。娘到廟裡上香時不小心扭了腳,幸好晨兒當時就在娘身邊,扶了娘一把,要不娘這一把老骨頭就摔散了。」任夫人滿臉笑意,「今晚娘特地請她到家裡來吃飯。」
「蕭姑娘,感謝你當時出手相助。」任楷面上不顯,心下冷嗤了聲。
「任大將軍客氣了。」蕭晨兒屈膝行禮。
任夫人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掃視著,「晨兒,以後你就叫任楷大哥吧!」
蕭晨兒偷瞧了他一眼,嬌羞地喊道:「任大哥。」
任楷冷著臉不回應。
任夫人感到很沒面子,換個話題催促他們坐下,「揩兒,晨兒,坐吧,菜都快涼了。」
「再等會。」任楷說道:「我讓人去接暢兒過來了。」
「你讓人去接她過來?她一個下堂婦有什麼資格跟我們坐在一起用膳?」一聽到蘇暢兒要來,任夫人火氣立刻竄了出來,「我們家不歡迎她!」
「娘,暢兒是我妻子,我從軍十年,沒有一點消息傳回,她誤以為我已經戰死沙場,這事情有可原,您別誤解她。」
「不管是什麼原因,和離就是和離了,她已不是我們家的人,我任家不歡迎她,就算沒有她,你娘我一樣可以找到跟她一樣命格的人來旺你!」任夫人怒拍桌案。
「任伯母,您別動怒,我相信和離也不是姊姊願意的,任大哥已經讓人去請她過來一起用膳,您就給任大哥面子,要不姊姊到了,看到你們因為她而爭執,這事要是傳到宰相大人耳裡,對任大哥官運不利。伯母,您一定不希望任大哥官運不佳吧!」蕭晨兒趕緊拉了拉任夫人,低聲勸著。
「哼,今天我就看在晨兒的面子上讓江萱那賤丫頭上桌吃飯,我告訴你,你想要娶她,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江萱的身分不管怎麼變,她就是那個他們花銀子買回來、身分低賤的童養媳。
這時,趙管事來報,「夫人、少爺,宰相府的傅姑娘來了。」
「到了就到了,有什麼好通報的,她沒腳不會自己進來嗎?還真以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她兒子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是平梁的大功臣,這當朝宰相的女兒又如何?以自己兒子現在的身分跟地位,娶個公主都沒人敢說句話。
任楷橫了任夫人一記冷眼,直接轉身離開花廳前去接人。
看著任楷帶著隱隱怒火離去的背影,蕭晨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傅雲彤來得正好,今天剛好讓她一起陪葬,愛女如命的宰相一旦知道自己女兒死於非命,而且害死她的人是自己未來的女婿,白髮人送黑髮人,也不知道這人稱智多星的宰相受不受得了刺激?
要是大正國一次倒了兩個最重要的大臣,整個朝廷跟軍中想必會亂紛紛,趁機作亂的人定會不少。
大正國的狗皇帝沒了運籌帷幄、負責出謀劃策的宰相,跟驍勇善戰、有勇有謀的任楷,不知道還有沒有辦法承受得住?總之,今晚將是他們重創大正國的最好機會。
任夫人看任楷將蘇暢兒當成寶貝一樣,還要親自出去接人,氣就不打一處來,「氣死我了,真不知道他怎麼那麼寶貝那個江萱,這世上又不是只有江萱一個女人可以幫他!」
「伯母,您別氣了,姊姊跟任大哥畢竟有著多年情分啊!」蕭晨兒輕撫著任夫人的背脊,輕聲細語地安撫她,為她倒了杯溫茶。
「伯母,您先喝口茶緩一緩,一會兒姊姊來了,您可別像方才一樣跟任大哥使性子,這樣只會將任大哥推得更遠,讓任大哥更氣您。」
「我是他娘,他敢!」任夫人氣呼呼地將她倒來的茶一口飲盡,「晨兒,今晚過後我就作主讓任楷娶你,你放心地當我的媳婦吧。」
蕭晨兒見她一口氣將茶喝光,眼底閃過一道冷光,接過她手中的茶杯,聽到聲響,連忙向前迎接跟著任楷一起到來的蘇暢兒,「見過姊姊。」
一踏進花廳就有人叫她姊姊,蘇暢兒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兩下,這一聲「姊姊」聽起來格外詭異。
她眼神冷冷地盯著蕭晨兒,很不客氣地斥責,「這位姑娘,你我並不認識,你突然叫我f姊姊’不是很奇怪嗎?你還是叫我傅姑娘吧。還有,我父母可沒有替我生下其他妹妹,你還是不要隨便認親的好。」這一聲「姊姊」可有很多含意,太容易遭人誤會。
蕭晨兒眼底閃過冷意,隨即漾著一抹人畜無害的甜美笑容,「我喊大將軍為大哥,自然就喊您為姊姊了。」
「那你更是喊錯了,你應該喊我嫂子才是。」蘇暢兒毫不客氣地道:「我看你長得一副聰明伶俐的樣子,怎麼腦子這麼不好使,連稱呼都能搞錯。」
「夠了!」任夫人拍桌,「還讓不讓人吃飯,不吃飯就出去!」
眾人隨即入座用膳,在不太愉悅的氣氛下,幾個人大概吃了個半飽,突然,蕭晨兒舉著酒杯起身一一「任大哥、傅姑娘,我為我方才的失禮向你們遣歉,這杯桂花釀代表我的歉意。」
「我不與女子喝酒,你的心意我跟暢兒心領了。」任楷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是個姑娘而給好臉色看。
一旁的任夫人見任楷除了晚膳外,其餘東西一概不碰,就連他面前那杯酒跟茶也是,這怎麼成,再這樣下去可是會壞了她的大事。她連忙道:「楷兒,你是在給我臉色看嗎?」任夫人表情難看,「晨兒是娘邀請來的客人,你這般不給她面子,不就是不給娘面子?」
任楷面無表情地拿起桌上那杯桂花釀,直接一飲而盡,還在任夫人面前將酒杯往下倒,讓她看清楚自己喝得一滴不剩。
蕭晨兒見狀,裝模作樣地兩三口將手中那杯酒喝光,「多謝任大哥賞臉。」
任楷面無表情地拿過面前那碗熱湯,作勢喝湯,實則是將嘴裡那口酒吐到湯碗裡。
「傅姑娘,你還沒喝呢!」蕭晨兒她並不打算放過蘇暢兒,直接替蘇暢兒倒一杯酒。
蘇暢兒隱含怒意。這女人今晚處處針對她,又有任夫人當靠山,這頓飯她已經吃得很不爽,現在這女人竟然還當著任夫人的面強硬地逼她接受道歉。
因為今晚任楷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需要她幫忙,她才一再忍讓這個任夫人看上的媳婦人選,可這女人卻得寸進尺,那就別怪她不給任何人面子了。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扯了一邊嘴角,起身拿過蕭晨兒手中的酒壺,一手執著酒壺,一手按在酒壺瓶蓋上,也替蕭晨兒倒了杯酒,「方才你敬的是任楷,可不是我,沒道理我喝你卻不喝,請!」
蕭晨兒猶豫地看了下她手中酒壺瓶蓋的位置,像是在確定什麼事情,之後也不推託,一口喝掉桂花釀。
蘇暢兒也舉杯將手中的桂花釀喝光,末了不忘拿帕子檫了檫嘴角上的酒漬。她看著手中微濕著的帕子,心下冷笑了聲,繼續若無其事的拿起筷子夾菜吃著。
不一會兒,任夫人開始感到全身火燙,不舒服地拉扯著自己的衣服,「怎麼回事?我怎麼突然覺得好熱……」
任楷見到任夫人的異狀,正要起身向前查看,眼前卻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趴在桌上不能動彈,但眼睛還是看得見,意識亦很清楚。
蘇暢兒也開始感覺到頭暈,突然間「砰」一聲,整個人往後倒臥在冰冷的地板上。
看到這一幕,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吃著菜的蕭晨兒丟下手中的筷子,走向任夫人,抬起她的臉,用力甩了她幾巴掌,一邊甩一邊罵道:「老虔婆,憑你這德性也敢妄想我當你的媳婦,呸,還想下春藥讓我跟你兒子生米煮成熟飯,你作白日夢去吧,這春藥你自己留著,一會兒好好享受!」
她把任夫人打成豬頭後拋到一邊牆角,眯起眼眸走到任楷身邊,兇狠地抬腳將他踹倒在地,走過去拽過他的臉,讓他看著自己,拿出一把鋒利的短刃,用刀柄在他臉上來回滑過。
「任楷,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被自己母親背叛的感覺如何?這春藥跟毒藥可是你娘親親手下在酒裡跟茶裡,逼你這兒子喝下的,很心痛吧?我會讓你更心痛,你很愛這個女人是吧?我會讓你慢慢死去,在死去前親眼看見她如何被糟蹋,死不瞑目……」
任楷訾目怒瞪著她。
蕭晨兒瘋狂的大笑,「不知傅宰相知道自己女兒在大將軍府被奸殺會是什麼反應?哈哈哈……」
她揮舞著手中寒光閃爍的利刃,欲往他胸口刺下,沒想到忽然手腳無法動彈,就像是被人點穴一般,不管她如何使力,就是動不了。
她甚至感覺到她愈是用力,體內的內功就消失得愈快,全身上下的骨頭彷佛溶化了一樣,無力支撐她,整個人像麵團般癱在地板上,沒有辦法使上任何一點力氣。
「哼哼,如何,自作自受的滋味不錯吧。」任楷不疾不徐地站起身,神情倨傲,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
她驚駭地看著緩緩從她面前站起來的任楷,他明明中了她所下的毒,怎麼可能還能站起來!
她試了半天,好不容易痛苦地勉強自喉曨裡發出一點聲音,「怎、怎麼……可能……」
任楷無情的銳眸嘲諷地睇她一眼,「我沒死在你下的銷魂蝕骨散之下,你很意外?」
她震撼得瞠大眼,不敢相信他竟然連毒藥的名稱也知道。
他告訴她一個殘忍的真相,「毒醫是我師父。」早些年他曾經在邊境救下毒醫,在毒醫養傷期間,跟其學著做一些大樑國的毒藥,那名毒醫見他頗有天賦,便教他製作一種大樑皇室才有的秘毒,同時將解毒秘方傳給他,毒醫所教的那種秘毒就是今天這味銷魂蝕骨散。
毒醫……聽到這名字,蕭晨兒像是墜入冰窖一般,驚恐地看著任楷。他身上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淩厲氣息,她直覺自己今天就要死在他手裡了……
任楷冷眼掃了眼春藥發作的任夫人,屈指一彈,隔空點穴,任夫人便無法動彈,沒法再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他隨手將椅背上蘇暢兒的披風拋去,將她部分裸露的身軀完全蓋住。
此時,他身後傳來痛苦的嚎叫「哎唷,哎唷,好痛,我後腦杓撞到了,好痛啊!」
任楷走過去扶蘇暢兒坐起身,眼底滿是心疼,溫柔地揉著她撞出一個小包的後腦杓,責備的語氣裡滿是寵溺,「真是的,倒下去也不看一下地方,撞疼了吧!」
連蘇暢兒也沒有中毒,唯一中毒的人只有任夫人,中的還是春藥,說什麼蕭晨兒都不相信,她的計畫明明那麼縝密,究竟是哪裡露出了破綻?
蘇暢兒搭著任楷的手站起身,走到蕭晨兒面前,歪著頭幸災樂禍地問:「你現在一定覺得很奇怪,很疑惑自己是哪裡露出了破綻,被我們發現,反而被我們設計,破壞了你們這群奸細的計畫,是吧?」
她吊人胃口的語氣讓蕭晨兒忿忿地咬著下唇怒瞪她,像是恨不得用眼神將她全身的肉都給剜出來一樣。
「要怪就怪你們聰明反被聰明誤,本姑娘這旺夫的命格,豈是什麼人都能擁有的,這麼好找,大將軍府的門檻早被踩斷了。
「世上會有這麼巧的事情,任夫人不小心受傷,你就在身邊,剛好救了她;她在找一個跟我一樣命格的姑娘當媳婦,你就正好跟我同樣命格,還跟我長得有五分相似,這一樣、兩樣湊巧還不會讓人產生疑竇,要是三樣都是巧合,那就要令人懷疑了。
「你想要用今天這場飯局要我們的命,我們也想利用這場飯局將你們一網打盡,雙方對上,那就看誰技高一籌了!」
她笑了笑,耐心地講解著,「看在你就要死了的分上,讓你死得明白些,你那酒壺蓋上有個隱密的機關,只要倒酒時轉動壺蓋,藏在裡頭的毒就會跟著酒一起倒進酒杯裡。
「我們配合你喝下毒酒,可是啊,我在帕子裡藏了一團棉花,當我準備將桂花釀喝進嘴裡時,藉由衣袖的掩飾將酒全倒到帕子上,你這加料的桂花釀我一口也沒喝,任楷更是直接藉由喝湯的動作將毒酒吐進湯碗裡,你認為我們會中毒嗎?
「至於你是怎麼中毒,這更簡單了,我們知道你的注意力一定會在酒壺上,所以我也不動這酒壺的機關,而是利用你將注意力全集中在酒壺上時,以衣袖遮掩,趁機將兩邊的桂花釀交換,還順便加了點利息。」
蕭晨兒氣得快吐血,可是她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用盡全力地喘著鼻息來表示自己的憤怒。
「你一定會說,任楷有喝進嘴裡,即使後來吐出來,也已經沾到了毒,可是啊,你知道的,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猜測你可能會藉著今晚下毒,因此事先服了大樑秘毒的解藥。」她一臉無辜,聳肩說著,「其實喝下去也無所謂,吐出來只是為了身體健康而已。」
蕭晨兒聽完,恨不得撕了她那張扯著一抹戲弄微笑的嘴臉。
蘇暢兒笑咪咪地拍著她的臉,「想跟姊玩,回去好好修練吧,姊看過的豬肯定比你吃過的豬肉還多,想用這種下作手法對付我,下輩子吧。」當她是笨蛋,不知道這酒壺有機關,這種沒腦子的計謀,古裝劇裡常演。
這時,威虎跟威豹帶著手下沖了進來,興奮的大喊,「爺,成了,一網打盡了!」
「很好。」任楷滿意地點了下頭,「將這女人跟她那一干同黨全押到天牢,夫人中毒,馬上傳太醫過來。」
「是,屬下即刻進宮請太醫。」威豹領命後隨即趕往皇宮。
直到整件事情處理好,一輪皎潔的皓月早已高懸,任楷牽著蘇暢兒的手,送她回她在將軍府暫住的院子。
蘇暢兒看著廣闊的夜空上那星星點點的亮光,不由得感歎道:「還好任夫人中的春藥不多,加上太醫的妙手,很快就解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過了片刻,任楷都沒有回應她,她停下腳步歪頭看著感覺有些不太對勁的任楷,藉著月光,她看到他的臉上有著不正常的紅暈,忙問:「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她摸著他的額頭,「連體溫也這麼高,你哪裡不舒服?」
她不摸他還好,一摸他整個人就再也壓抑不住,猛地將她圈進自己懷中,把頭埋在她的頸窩間,聞著她身上特有的女性馨香。
她拍了拍他的背,「任楷,你到底怎麼了?」
他搖頭,「沒事,讓我抱抱你就好。」
「不行,我讓人去叫大夫!」
他拉住她,不讓她離開,眼神迷蒙地望著她,語氣有些無奈,「那酒裡頭加了春藥,雖然吐出了,卻還是有些進了腹部。我們事先吃的解毒丸是針對大樑秘毒製作的,可解不了春藥,現在藥效發作了……」
他一說,她這才驚覺自己的腹部被一樣硬硬的東西抵著,臉蛋瞬間通紅,「那、那……怎麼辦?」
「再讓我抱會兒,等一下我回去泡冷水。」他用鼻間摩挲著她的粉頸,輕輕地吻著她滑膩的肌膚。
舒暢兒看著他愈來愈高漲的情欲和壓抑情欲的痛苦表情,內心不忍,緩緩開口,「要不……任楷,我當你解藥吧……」
聞言,他用力推開她,「不行,胡扯什麼,你怎麼可以當我的解藥!」
「方才太醫說了,女人中這毒還好,只要施針排毒後喝藥即可,可男人不同,男人不以肌膚之親當解藥,春藥的毒素就會沉積在體內,對身體造成極大的傷害。」
他皺眉,「那也不能拿你當解藥,我不能讓你受這委屈。」
「任楷,你究竟想不想娶我?」她冷下臉質問。
「我一直都想早點將你娶回家,每天抱著你,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她盯著他,「這是我們的契機,我爹不把我留個兩年,他是不可能將我嫁給你的,只有我們兩個把生米煮成熟飯了,他才有可能鬆動。」
「那也不成,我不能讓你遭到別人非議。」
「廢話少說,我今天就要把你給辦了,我不要等兩年才嫁給你!」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她拉著他往平梁院走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8:45
第二十章 賜婚烏龍眾人驚
天氣晴朗,涼風徐徐,午後的陽光隨著時間緩緩地在靜謐的屋內移動,時而爬上壁上的掛軸,時而從低垂晃蕩的紗幔溜進,映在床上交纏的兩人肢體上。
刺眼的午後陽光讓被任楷圈在健碩臂彎中一起相擁而眠的蘇暢兒睡得十分不舒服,她嚶嚀了聲,想抬手擋住陽光,卻無法動彈,低啞富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邊響起一一「怎麼了?」
「刺眼。」她翻身換個睡姿,整個人埋進他的胸懷之中,躲避擾人清夢的金色陽光。任楷微眯的眼眸裡滿是笑意與滿足,捧著她的後腦杓,低頭吮了下她的額頭,輕哄道:「再睡一下,時間還早。」
「嗯……」她輕輕哼了聲,想要繼續熟睡,可她本就淺眠,被吵醒要再入睡,需要一點時間,然而身上有一火熱抵在她溫暖的雙腿間,隨著呼吸躍動,把她的欲望勾引出來,這讓她怎麼繼續睡?
她閉著眼睛捶了他一下以示抗議。
他疑惑地微微掀開一眼看向她,「怎麼了?」
「你這樣我怎麼睡?」她橋嗔。
一整夜的激情與索取,讓她在瘋狂中暈厥,在歡愛中醒來,現在她全身像是被十輛大馬車輾過一樣疼,腰酸軟得不像自己的,他竟然不知倦怠,才休息多久,竟然又如此雄赳赳氣昂昂,能力不要這般強大行嗎?
她那含怨的可愛眼神逗得他唇角微微揚起,沉聲悶笑,將她整個人圈得更緊,「這是男人的自然反應,你要適應。」
「昨晚還不夠嗎,你現在又……」這臭男人體力好得讓她無力招架,剛開始他還能隱忍,順著她的感受不敢太用力,就怕傷到她,直到她能適應他,他整個人就像是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大將軍,不管她如何的在他身下求鐃,他依舊強悍地前進,奮勇向前開疆辟土,絲毫不肯退讓半寸。
「不夠,永遠不夠,面對自己所愛的人,怎麼都不夠,現在為夫只想與你再一起緊緊相融。」他貼著她的耳朵,低啞地說出自己此刻內心最真實的感受,「不要分開……」
……
這邊床上的動靜大,前頭的大廳動靜也不小,甚至有要上演全武行的跡象。
任楷的幾個心腹焦急地在院子裡來回踱步,要不就是心急如焚地站在門外,不時往那扇緊掩的門瞄上一眼,而後又趕緊低垂著頭的面向院外,就是不敢往屋內瞧。
大家都是習武的,耳力特別好,又是男人,自然知道屋內正在上演什麼激情戲碼,可沒人敢聽自家主子的壁腳。
他們從未想到主子不開葷則已,一開葷勇猛程度簡直羡慕死他們這一群大老粗,只是現在不是他們羡慕的時候,他們主子再不出來,宰相大人都要帶著宰相府的家丁往裡頭沖了!
將軍府的事情,傅瀚典昨夜就知道了,也知道女兒沒回宰相府,但因為事情關係到朝廷,他身為宰相,必須以國事為重,因此一直隱忍著,未大半夜就上門將人帶走。
不過一個姑娘家一夜未歸,傳出去哪裡還有什麼名聲可言,就算雙方早已論及婚嫁,也只是論及,還沒成事,隨時都有可能變卦,因此他退朝後直接往禦書房沖,說什麼也要請皇上作主,討個公道。
回宰相府後,他換過朝服便帶著家丁前往大將軍府,幾次都差點與大將軍府裡的護衛發生衝突,偏偏引發這衝突的事主卻像個無事人一樣遲遲不現身。
眼看太陽再一個時辰就要下山,兩人還窩在屋子裡沒有一點要出來的跡象,這可急死威虎、威豹等一群手下。
好不容易屋裡那像是要將床板給掀了的動靜終於有逐漸停歇的跡象,約莫一刻鐘後,幾名手下你看我、我看你,秉持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一致決定把跟在任楷身邊最久的威虎給推出去,由他去敲門。
威虎恨恨地看著這幾名推他出去送死的兄弟,真心覺得自己交友不慎,他就算頗得主子的重視與信任,也不敢在這時候打擾主子辦事啊!
他舉起拳頭猶豫不決,怎麼也不敢往門扇上敲。
一旁的威豹見狀,很義氣的幫他做了決定,抓著他的拳頭往門扇上用力敲著。
威虎兩眼瞪大,想一腳踹死威豹,可事已成定局了,他不開口也不成,只能硬著頭皮小聲稟告,「主子……宰相大人已經來了一段時間,執意要見您……」他吞了吞口水,「宰相大人說了……您再不出去跟他將話說清楚,給個交代,他就要帶著宰相府的家丁沖到您這裡來……」
片刻後,屋裡沒有傳來任何聲音,這讓威虎等人不得不懷疑主子跟本沒有聽到稟告。
而屋內的兩人,此時依舊染著情欲雙眼對視著,任楷食指溫柔地摩挲著她的額頭,將她的髮絲卷在手心裡把玩,心情很好的說笑著,「未來的老丈人殺來了!」說著還不忘吮她一下,「你我都把生米煮成熟飯了,要是未來老丈人還不肯點頭答應讓你再嫁給我一次,你說要怎麼處理?可別說我們兩人就到大樑州去,奔為妾,我可不能讓你這麼委屈。」
「請皇上作主唄,我爹他其實不是不願意我嫁你,而是他心裡有氣,他氣自己好好一個寶貝女兒被人拐賣了,還成為童養媳,被丟在鄉下自己一個人過活,他是替我委屈,氣任家人無情無義,只想利用我,所以他才說什麼也要拖上兩年,讓你再繼續吃苦受傷。」
「他就不擔心要是我有個什麼萬一,我會讓她女兒守望門寡?」一想到那術士的算命之說,他嘴裡雖然說不相信,可這些日子跟暢兒三天兩頭就見上一次面膩在一起,他受傷的程度馬上減少了,不像之前連走在路上都會有盆栽從上頭掉下,差點砸傷他,讓他不由得懷疑,是不是真的有這麼神准?
「我爹賊得很,他多少相信那道士說的,因此只要我們兩個繼續保持這樣的關係,你絕對死不了,而且還能讓你得到教訓,他樂得用這種方法慢慢折磨你呢!」不得不說,她這老爹還真是腹黑。
一想到自己未來的老丈人,任楷忍不住歎了口氣,「看來娘子把為夫辦了的這一招是不成的……」
「錯在我,他想怪也沒地方怪去!」
他寵溺的擰擰她的鼻子,「這事只能我們兩人私下說著玩,我是男人,怎麼也不可能讓你去承受眾人的指責,我不會讓你受到委屈的,什麼事情都沖著我來便是。」
她問:「那你想好了怎麼面對我爹了嗎?」
他神情凜然,有一種「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氣息,「要殺要剮隨他了,只要他肯將女兒嫁給我。你繼續休息,我梳洗過便去會會未來老丈人。」
說完,他對著外頭的手下喊道:「備水!」
一聽到這聲命令,院子裡的所有人終於能放下心頭的那顆石頭鬆口氣,好不容易啊一進到大廳,任楷便快步朝傅瀚典走來,抱拳賠禮,「岳父大人,讓您久等了。」
傅潮典一看到任楷,壓抑的怒氣瞬間爆開,拿過桌幾上的茶盞往他砸去。
任楷雖然閃過那茶盞,卻沒閃過裡頭的茶水,被潑了一身茶。他輕揚著嘴角,拍了拍身上的茶漬,「岳父大人可是消氣了?」
「作夢!」
「岳父大人,暢兒是我的妻子,今生唯一的妻,我一定要娶她,不管您如何反對。」
「你想都別想!」傅瀚典聲撕力竭地咆哮著。
任楷衣袍一撩,雙膝跪在他面前抱拳,表情真摯誠懇,「岳父大人,暢兒是我今生唯一所愛,她已是我的女人,我大可直接將她帶去梁州,可奔者為妾,我任楷怎麼委屈就是不能委屈了暢兒,還請岳父大人將暢兒嫁給我,我在這裡發誓今生今世只有她一妻。」
隨後來到大廳的蘇暢兒正好看到任楷下跪這一幕,顧不得每走一步雙腿便酸痛得要命,嚇得沖了過來,要將他拉起,「任楷,你做什麼?快起來!」
「岳父大人請將暢兒嫁給小婿為妻。」任楷抱拳誠懇的請求。
傅瀚典震驚地看著跪在他面前的任楷,他記得任楷曾經說過,自己這一生上跪天,下跪地,除此便只跪父母與皇帝,不跪其他人。
任楷是一個手握三十萬雄兵的鐵血大將軍,為了求娶他的女兒,竟然會向他下跪,這舉動令他震撼不已。
看到任楷為了娶她竟然向自家父親下跪,蘇暢兒也顧不得什麼,跟著任楷一起跪在傅瀚典面前,一股腦地說出,「爹,昨天的事情其實是女兒主動的,是女兒……把任楷給辦了的……」
是他女兒把任楷給、給……辦了?他堂堂一個宰相怎麼會生出這麼一個作風大膽的女兒!
傅瀚典,張老臉頓時都不知道要放哪裡好,好想一頭撞死……
「暢兒,住口,這種話怎麼可以隨便說出口,不管如何開始,我是男人,這個責任必須我來扛!」任楷朝她低喝。
傅瀚典表情複雜。瞧他們小倆口搶著互扛責任,從任楷護衛女兒的種種舉動來看,任楷是真心實意對女兒好的。既然女兒最後一定是要嫁任楷,任楷又能為女兒向自己下跪,他何必再刁難任楷,繼續刁難,萬一日後親家變冤家就不好了,是該見好就收,罷了!
只是就這樣妥協,傅瀚典心裡那口怨氣還是沒辦法消,他惡聲警告,「別以為這樣就能隨隨便便娶走老夫的女兒,老夫警告你,要是沒有一百八十八抬聘禮跟十六人大轎來迎娶,老夫是不會把女兒嫁給你的,還有第二個兒子必須姓傅!」他說完起身怒甩衣袖走人。蘇暢兒與任楷喜出望外地看著對方,抑不住喜悅,興奮地相擁。
她笑道:「太好了,任楷,我爹答應了!」
「明日一早我就讓媒婆上宰相府提親。」他不顧還有旁人在,捧著她的臉用力吻著。一旁的下人還有護衛們看到這一幕,驚駭得眼睛紛紛瞪大,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們在戰場上冷血無情的大將軍竟然也有這一面,他們一直以為他在面對自己的女人時,整個人也是內斂的,沒想到竟然這麼熱情,看得他們都想回去找媳婦兒了。
聽到一記沉咳聲後,那些被任楷震撼的手下這才驚覺自己犯了大錯,偷窺主子的隱私,這下恐怕要接受地獄懲罰了!
過了好半晌,任楷才意猶未盡的鬆開她。要不是趙管事有事稟告他,也許他會直接將人抱回院子,熄燈耕田……
兩人在大廳裡熱情的一幕不少人都看見了,眼神都帶著些揶揄,任楷卻若無其事的看著一臉尷尬的趙管事,反到是蘇暢兒羞得臉染成一片嫣紅,躲到任楷身後。
他問:「趙管事有何事?」
「夫人醒了,她讓老奴來告訴您一聲,明天一早她就會到山上的廟裡修行,直到您成親再下山。您成親後,她就會回老家,跟老爺一起給老夫人、老太爺守孝三年。」
任楷沉思了下:「我去跟她談談。」
「少爺,夫人說讓您別過去了,她沒臉見您,還說若您還認她這個母親,就不要過去看她,否則她會羞愧得想一頭撞死。」
「好,我知道,讓人小心伺候著夫人。」任楷歎了口氣,「母親要上山修行,這事勞你多費心。」
「這是老奴應當做的,請少爺放心。」
此時,看門的護衛匆匆忙忙地跑進大廳,「大將軍、大將軍!」
「何事?」
「聖旨、聖旨就快到了,趕緊準備香案接旨!」
蘇暢兒疑惑地問道:「皇上怎麼會在這時候下聖旨?」
「許是與昨日的事件有關,走,準備接旨。」
當一切佈置好時,聖旨正好來到大將軍府,宏亮的嗓音在大門外響起一一「聖旨到一一」
由御林軍親自護送,雙手高捧著聖旨的總管太監海德公公前來宣讀這道聖旨。海德公公自皇帝還是皇子時便貼身伺候,至今四十餘年,曾多次救過皇帝,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此次由他親自前來宣讀旨意,肯定是件大事。
一群人跪下接旨,「萬歲,萬歲,萬萬歲!」
海德公公高捧聖旨,左右看了一下,如炬的目光落到跪在任楷身邊的蘇暢兒身上,用尖細的嗓音提醒道:「傅姑娘也在,這樣正好,您就一起聽了吧,不過,會兒您可得趕緊趕回相府,皇上也下了到旨意到相府。」
與她有關?蘇暢兒聞言頓時有些不安,只能輕聲應道:「是。」
海德公公問:「大將軍可準備接旨了?」
「有勞海德公公。」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平梁大將軍任楷赤膽忠心,驍勇善戰,已過適婚之年,當澤賢女與配……聚珍縣主才貌雙全,秀外慧中……兩人良緣天作,今下旨賜婚,擇日完婚,欽此。」
皇上賜婚的新娘竟然不是暢兒?!任楷震駭得瞪大眼看著蘇暢兒,簡直無法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
底下所有一起跪著接旨的護衛下人也是一陣驚呼,皇上明知大將軍與宰相千金兩人情投意合,互許終身,為何會做出棒打鴛鴦之事?
海德公公笑咪咪地看著所有人那豐富的表情,有些故意的提醒道:「平梁大將軍,接旨啊!」
接旨?他都想抗旨了,竟然還催他接旨!任楷默不作聲。
看到海德公公手中捧的聖旨,蘇暢兒有種想把聖旨搶過來撕毀的衝動。
「大將軍、大將軍,接旨。」海德公公又喊了一次。
任楷抬高雙手準備接旨,卻在那金黃色聖旨放到他手上之前收回手,斷然拒絕,「不,這旨恕末將不能接。」
「大將軍,您這是要抗旨?」海德公公用犀利的眼神瞪著他。
「末將不敢,可這聖旨末將萬不能接,末將對暢兒有過承諾,今生今世只娶她一人為妻,皇上亦知此事,若末將接旨就是背信忘義,就是欺君,末將不能做出欺君罔上之事,還請公公見諒,這旨末將不能接。」他鏗鏘有力地告知原因。
對於他的抗旨拒接,海德公公十分滿意地點頭,「既然如此,希望大將軍您不要後悔。」
「末將絕不一一」後悔。
海德公公打斷任楷未完的話,「大將軍,這話先不要說得那麼早。」他轉而看向蘇暢兒,「傅姑娘,咱家這裡還有一道要下到宰相府的聖旨,不知您是自己回宰相府呢,還是跟咱家一道啊?」
賜婚聖旨的事情都還未解決,怎麼海德公公便急著往宰相府宣旨?這之間有什麼牽連嗎?
她哪裡還有心情去聽另一道旨意啊,現在只覺得眼前一片暈眩,天都要塌了。皇上也太惡劣了,怎麼可以這樣棒打鴛鴦!
她像遊魂,樣的往宰相府的方向走去,「我自己回去吧……」
海德公公很好心的提醒任楷,「大將軍,您不送傅小姐回去嗎?要是路上出了意外,對宰相可不好交代。」
任楷第一次有想爆打海德公公的衝動,狠瞪了海德公公一眼後,追上茫然的蘇暢兒,將強忍著眼淚的她拉回自己懷中,吻著她的髮絲安撫道:「暢兒,我送你回去,這聖旨只要我不接,就有轉圓的餘地,你別難過,先回宰相府看看皇上的另一道聖旨,我們再做打算。」「可是……旨意都下了……」
「大不了我這大將軍不做了,縣主總不能嫁一個平民百姓吧。別哭,還沒有到最壞的結果,況且還有岳父大人在,一定有辦法的!」他幫她把眼淚檫掉。
她按捺下不安與悲傷,緩緩道:「嗯,我爹一定有辦法的,我們先去找我爹。」
「走,我送你回去。」
被任楷那狠厲的眼神一瞪,海德公公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下哀嚎了句:皇上,您可真會給奴才樹立敵人啊,日後平梁大將軍肯定會找機會報復奴才的,屆時皇上您可別讓奴才被大將軍欺負得太慘啊!
接到通知說有旨意要下到宰相府,傅瀚典早已讓人備好香案,可是等了半天沒等來聖旨,等到的卻是哭哭啼啼回來的蘇暢兒。
他以為任楷欺負她,氣得差點讓家丁先把任楷抓起來揍一頓,沒想到是因為皇上的聖旨把自家女兒惹哭,一問之下才知道皇上亂點鴛鴦譜,把什麼聚珍縣主指婚給任楷。他大半輩子都在朝廷,哪個皇親國戚不認識,從沒有見過叫做聚珍的縣主,皇上把一個沒出現過的人賜給任楷是什麼意思?
當時在禦書房,皇上曾經問他是真的不願意讓女兒這麼早嫁給任楷,他回答是,遲遲未答應任楷的提親是想考驗任楷是不是真的對女兒有心。
他一把年紀,很快就要告老還鄉,財富、名利都是過眼雲煙,唯一希望的就是好不容易尋回的女兒幸福快樂,當然在女兒的婚事上必須謹慎再謹慎,因此皇上說了會幫他測試任楷是否真的有心,是真心就會為兩人賜婚,可怎麼會弄出一個聚珍縣主呢?
傅瀚典還在一頭霧水之中,手裡拿著一道明黃色聖旨的海德公公已帶著一隊御林軍來到宰相府,他隨即領著所有人跪下聽旨。
依照接旨的慣例,一連串的萬歲後,海德公公灘開聖旨,輕咳一聲,開始宣讀旨意,「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宰相之女傅雲彤才貌雙全,秀外慧中,對國家深有貢獻……堪為女中翹楚,特封為聚珍縣主,賜黃金百兩,綢緞百匹,珠寶、玉器數對,良田百頃……
「聚珍縣主正值芳齡,平梁大將軍忠勇愛國,文武雙全……特指婚于平梁大將軍為妻,擇日完婚,欽此!」他中氣十足,一口氣將這一長串的聖旨宣讀完畢。
跪在下方的蘇暢兒聽完這聖旨,只感覺到腦子頓時「轟隆隆」亂成一片,連周圍的人喊她都沒聽見,沉浸在自己亂成一團毛線的思緒裡,擰著眉頭仔細回想這道冗長的聖旨的內容,她只聽懂兩件事,一是皇上封她為聚珍縣主,二是皇上為聚珍縣主跟平梁大將軍賜婚……
等等,這聚珍縣主就是她,所以皇上是為她跟任楷賜婚?!
蘇暢兒將整道聖旨融會貫通後,差點尖叫著跳起來,皇上為她跟任楷賜婚了!
她猛然抬起頭,看到任楷那張如釋重負的臉和抑不住好心情的上揚嘴角,她有些害怕自己理解錯誤,小心地問著,「任楷,皇上他封我為縣主,是吧?」
他滿臉笑意,「是。」
「皇上為我們兩個賜婚是嗎?」
他扶著她小心的站起,給她一句肯定的答案,「是的,皇上為我們兩人賜婚。」
「恭喜大將軍、聚珍縣主。」海德公公向前恭賀他們兩人,「兩位是不是對皇上的賜婚感到很驚喜啊?」
看到海德公公那張笑得有如一朵菊花的老臉,她真的很想踹他一腳,罵道:只有驚沒有喜!
深知她脾氣的任楷馬上順了順她的後背安撫著她,從衣袖裡掏出一個大荷包,暗中塞給海德公公,「公公,屆時記得來喝杯喜酒。」
「唷,到時候咱家一定到。」海德公公摸了下荷包的厚度,知道這裡頭銀票可不少,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將任楷拉到一旁,小聲地透露,「大將軍,今天這一切都是咱家按著皇上的旨意行事的,只要您別怪咱家就好,還望大將軍海涵。」
「公公出了宮門即代表皇上,在下怎麼會怪罪海德公公你。」
「大將軍不怪罪就好,那咱家先回去向皇上覆命了。」
「公公請慢走。」
蘇暢兒見狀,一臉好奇地問:「公公方才跟你說什麼了?」
他靠在她耳朵旁輕聲說著,「今天這一切都是皇上試探的意思。」
「皇上?」她眉頭皺起,忍不住質疑,「皇上有這麼閑?」
「當然沒有,為夫懷疑……」
他們兩人怨慰的眼眸不約而同朝正在大門與海德公公聊天的傅瀚典望去,肯定是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9:04
尾聲 母女兩人同時生
兩年半後。
夜風徐徐,銀色的月光灑滿整個庭院,從樹梢穿透窗櫺,映照在地板上。
在屋裡來回踱步、雙手支著後腰的蘇暢兒看起來很不安,頻頻推開窗子看向外頭有沒有人來報,可從葛氏開始陣痛到現在已經一個時辰過去了,卻沒人來跟她說明最新的情況。
兩年前她嫁給了任楷,婚後一年肚皮始終沒有動靜,不過她跟任楷不急,子嗣的事他們兩人抱持著順其自然的隨緣態度,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啊,爹跟娘開始急了,深怕她沒有子嗣地位會不保,讓她有些無言。
整個大將軍府除了她、幾個粗使婆子還有她的貼身丫鬟是女的外,其他都是男的,誰來跟她爭寵?哪裡會地位不保?然而爹娘不這麼想,急著到處找名醫幫她調養體質好懷胎。
任楷這個狗腿女婿也不知道到哪裡找來一位很厲害的名醫幫她診脈調養身子,結果那名醫看到娘親,說娘親體質偏寒,就一起幫娘親調養;看到爹說爹太操勞,心力交癢,好好調養可以多活個二十年,因此也一併治療。
這個大夫醫術果然了得,半年後,她娘親竟然懷孕了!
已過了知天命之年的爹被這消息震撼得一整夜沒闔眼,整個人呆傻的坐在書房裡一動也不敢動,直到下人來報,說娘親覺得一把年紀了還懷孕很丟臉,不想要孩子,問問爹的意思。
爹這算是老來得子,加上有年紀的女人流掉孩子是一件極其兇險的事情,說什麼也不可能答應,馬上沖回幽獨院制止娘親將孩子流掉,絕對要留下這孩子。
娘親一懷孕,爹馬上推掉所有不必要的應酬,天天下朝後回院子陪娘親養胎、說話,讓娘親心情隨時保持愉快。
他們兩夫妻感情本來就好,現在娘親懷孕,只要兩人在屋裡,爹對娘親那是好得不得了,百依百順,簡直把娘寵上天。
娘親診斷出懷孕一個月後,她也被診斷出有孕,而且她懷的是雙胞胎,可能會提前生產,因此她們母女倆恐怕要一起坐月子。
為了這個,宰相府跟將軍府裡早早就請好產婆,備好六位奶娘,就等著她們母女順利把孩子生下。
今天用過晚膳後,她聽到葉嬤嬤來報,說娘親用過晚膳後就開始陣痛,恐怕是要生了,讓她不要過去,免得衝撞到,只是這都一個時辰過去了,還沒有一點消息傳回來,讓她等得有些心焦。
去端盆熱水想讓蘇暢兒泡泡腳的柳絮一進門便勸道:「少夫人,您今晚已經走得很多了,別再走了。」她趕緊放下手中的小木盆,向前扶蘇暢兒坐下,蹲下身幫蘇暢兒脫去鞋子,捏著蘇暢兒浮腫的雙腳,「少夫人,您泡下腳,奴婢幫您捏捏會舒服些。」
「我娘那邊還沒有消息來報,夫君又陪皇帝去秋獵不在,我心慌。」蘇暢兒揉了揉煩悶的胸口。
「皇上也真是的,明知道您近日就要生了,竟然還指名大將軍一定要去秋獵。」柳絮為主子叫屈。
「每年的秋獵可以說是軍事演練,非常重要,夫君身為大將軍,怎麼可以缺席。」雖然她很希望懷孕期間任楷可以常陪在她身邊,可這是不可能的,誰讓他是位高權重的大將軍呢,坐在那位置就是要有所犧牲,陪妻子待產這種美夢就別作了。
「少夫人,因為您跟夫人的產期很近,夫人開始陣痛時,威虎就已經趕往圍場通知大將軍了,也許明日一早大將軍就會回來,有大將軍在身邊,這樣您就可以安心些了。」
自從大將軍去秋獵,少夫人大概是因為頭胎,又是懷雙胞胎,內心害怕,半夜常常睡得不安穩,這才幾天時間就明顯痩一圈,若有大將軍在身邊的話,少夫人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覺,到了生產時才有體力。
蘇暢兒皺眉,那陣像是尿意的奇怪感覺又來了,她將腳抬起,「柳絮,別捏了,扶我去淨室,我好像想上廁所。」
「又要去了嗎?」
「嗯。」
柳絮飛快地替她檫幹雙腳,套上鞋子,扶她去淨室。
只是來到淨室,蘇暢兒站在底下鋪著花瓣去除臭味的恭桶前,卻不想上了。
她的奇怪舉動讓柳絮十分不解,問道:「少夫人,您怎麼了?」
「我不想上了。」她搭著柳絮的手走出淨室,「好奇怪,一整晚就是想上廁所,可是來到淨室又不想上。」
「少夫人,奴婢扶您到床上休息,然後請大夫過來給您看看。」
「嗯。」蘇暢兒往房間走,可才走到半途,隱約間感覺到一股熱流慢慢往下蔓延,沾濕了她整條底褲,她驚慌地猛力抓住柳絮的手,「柳絮,快去叫產婆,我可能要生了!」
柳絮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大聲驚呼,「快來人啊,少夫人要生了!」
這一夜,比鄰的大將軍府跟丞相府很熱鬧,母女兩人同時生產,宰相府的葛氏是老蚌生珠,生產有風險.,另一個是將軍府的蘇暢兒,第一次生產,又是懷雙胞胎,也是非常兌險。
太醫院的太醫們忙得人仰馬翻,生怕原本準備的四個產婆不夠,又臨時抓了兩個有經驗的產婆過來幫忙,在太醫跟產婆的合力之下,葛氏從陣痛到生下孩子足足費了五個時辰,在翌日子時才生下孩子,是個男孩,傅家後繼有人,不用蘇暢兒生第二胎來繼承香火。
一直焦急等在產房外的傅瀚典抱到兒子時,開心得掉下眼淚,將兒子取名為傅承嗣。
至於在圍場一整天,總是心神不寧的任楷,在第一天軍事演練跟狩獵活動結束後,便向皇帝告假,準備回京。
他在距離京城幾裡外的地方碰到了前往圍場通報的威虎,得知自己丈母娘要生了,自己妻子也可能隨時生產,他一刻都不敢耽擱,策馬狂奔回將軍府。
當他一踏進大將軍府便聽到蘇暢兒難產的消息,讓他一個趔趄,接著像一陣風似的趕到產房,看到丫鬟們將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來,顧不得男人不得進產房的禁忌,直接沖進去陪在妻子身邊,給她力量,直到日出東方的刹那,大將軍府響起了一記嘹亮的哭聲,約莫過了半刻鐘,又傳來第二聲宏亮的哭聲,蘇暢兒一口氣生了兩個漂亮的男孩。
宰相府跟大將軍府兩家同時生產,還都是生兒子,消息轟動了整個京城,有不少生不出兒子的人家已經準備好等這對母女出了月子,就要去問問她們吃了什麼包生男的秘方?
之後,任楷悄悄進宮,請皇上為兩個兒子命名。
因為是在日出之時出生,因此都取有光明、光芒意思的字義,老大叫任昭,老二叫任曜。
擺滿月酒時,任楷將兩個孩子的名字放到眾人眼前,第一個跳腳的竟是傅瀚典,他氣得臉黑得跟鍋底一樣,等出席滿月酒的客人離去後,馬上殺到隔壁的將軍府。
「任楷,人豈可言而無信!」當初說好了老二必須姓傅,可這臭小子竟然使奸計去找皇上賜名!
任楷解釋著,「岳父大人,我當初的承諾是若傅家無人繼承傅家香火,才由二兒子頂替,可岳父大人,您跟岳母都有小舅子了,幹麼跟我搶兒子?
傅瀚典怒瞪著他,「有誰嫌子嗣多的!」
「來不及了,皇上已經做了決定,老二就姓任。」
傅瀚典叫道:「任楷,別忘記你當初的承諾,你這是毀約!」他以前怎麼沒有發現自己看中意的女婿這麼奸詐?
任楷回得理直氣壯,「岳父大人,那先決條件是您沒有子嗣,您瞧您現在有小舅子可以繼承香火,幹麼來跟我搶兒子?日後小兒子要是問起為何他不姓任,是不是我不疼他,那對孩子豈不是很不公平?岳父大人,我身為兩個孩子的父親,要一視同仁。」
「我聽你在放屁!」傅瀚典氣得連粗話都飆出來了。
蘇暢兒看著愈來愈會耍賴的丈夫與父親為了曜兒該姓什麼而繼續爭執,無奈地搖搖頭。
這兩年多來他們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吵吵鬧鬧,不過最後他們會為了她各退一步,相互妥協。
看著看著,她忍不住笑出聲,幸福的感覺盈滿周身。這種吵吵鬧鬧的生活也是一種情趣呢,她從來沒有想到會在這古國遇到這樣的幸福。
「暢兒,你要不要去勸勸你爹啊,讓他別這麼貪心。」葛氏抱著自己剛滿月的兒子,擔憂地問著。
蘇暢兒瞥了他們一眼,輕笑道:「娘,不用理他們,他們就是這樣愈吵感情愈好,您看,爹簡直把夫君當成自己兒子一樣嘛。」她晃了晃懷中的兩個小寶貝,又道:「起風了,我們抱孩子進屋吧!」
在她進屋的同時,這對岳父跟女婿依舊爭執著……
全文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5-7 13:49:30
後記
上山采枇杷
蒔蘿
每年農曆年前,蒔蘿總有一種是不是黴運在清倉大拍賣的感覺,身體老會出狀況,不是大病就是不大不小的毛病。
其實要是是什麼小感冒之類的,蒔蘿倒是不擔心,我最擔心的就是筋骨出問題,而人家說怕什麼來什麼,果然沒有錯,記得是前年吧,我一個坐姿不對,腰閃到了,得臥床休息一個月,等到好了也不能做太大的動作,要慢慢休養。
去年好像是背脊痛,今年呢,肩頸痛、手無力,正在趕稿子,打不了字,這可把我急壞了,馬上跑去看中醫、推拿,拖了一個多禮拜,好不容易才恢復原狀。
其實筋骨出問題大部分都是自己姿勢不對,日積月累而引發毛病,所以最先要糾正的應該是我的坐姿跟站姿。站姿還能改變,可是坐姿,尤其是坐在電腦前,實在沒法糾正,因為一糾正我就全身不對勁,打不出字來,只能繼續放任,等到年底再一次爆發……
如今每次開一本新稿,蒔蘿就會不想到外面走動,連買東西都不太願意,有時間就抱著手機或是電腦看小說,尤其是冬天,蒔蘿更不愛出門,真想直接冬眠。家人們看不下去,乾脆趁著我肩肘的筋骨處理好,而老公種枇杷的客戶又剛好提出邀請時,要蒔蘿一家子上南投神木村采枇杷跟葡萄。
這個季節采葡萄正好,至於枇杷,按理說十二月還不是枇杷生產的季節,應該要等到農曆過年才有,不過據老公的客戶說,通常枇杷第一次開花,他們是不留的,要全部除掉,等第二次開花,結果後才會收成。
他們今年會把第一次的花留下來,是因為要讓老公來采,吃吃看第一批枇杷的味道,老公知道蒔蘿是吃貨,所以趁這機會拖著蒔蘿到神木村的客戶家裡采枇杷跟葡萄放鬆心靈,這麼好的機會,蒔蘿自然不能放過。
雖然說是要去放鬆心靈,可是蒔蘿並沒有感覺到有放鬆多少,只覺得現采的葡萄好好吃啊,連第一次採收的枇杷也是,外型雖然不大,可是甜得讓人差點連舌頭都快吞下去,吃完還有滿嘴的枇杷清香。
說真的,時蘿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葡萄跟枇杷,滿嘴就只有一個「鮮」字,回程時,蒔蘿就在心裡說了句:嗯,如果老公下次要再來,自己一定也要跟,因為水果太好吃了。
寫這本《娘子萬福》時已經是十二月了,回顧這一年,發現所出的書連這一本算起來,好像只有八本,這距離年初時跟美人魚編輯兩人所規劃的最少十本書還有點差距,所以今年的新願景就是往十本書邁進,不過啊,呵呵,我覺得十本是不太可能——
大家都知道蒔蘿愛拖稿,每次都要美人魚編打電話來說,不是說好了什麼時候交稿的嗎?
這時我才會卯起來拼了,所以結果……嗯,大家都會明白的……
這本《娘子萬福》如果沒有意外,應該會在農曆年前後出版。最後祝所有親愛的讀者朋友們,新年快樂,事事順心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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