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海藍 -【地產女王色色吻(三打白骨精系列)】《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3:34
標題:
海藍 -【地產女王色色吻(三打白骨精系列)】《全文完》
地產女王色色吻
(三打白骨精系列)作者:海藍
作為一個不折不扣的白骨精:白領+精英+骨幹,
樊素敏從第一次戀愛以失敗告終,
而且是以門不當戶不對的理由告終之後,
開始了女人自強之路,
並在地產界做得如魚得水風生水起遊刃有餘。
一次麻煩的競投,
為答目的她在競投大廳外隨意拉了個陌生男人激吻三秒,
從此這個男人成為她生命裡過不去的過客。
耿中一為這個女人著迷了,
但是,
他知道普通的方法是降服不了這只白骨精的,
且看他如何三打白骨精,
將心上人手到擒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3:51
第一章 激情熱吻(1)
“樊素敏,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長井13號地,對我們保淶意味著什麼!”
噴火的眼極嚴肅地盯著自己的心腹愛將,男人額頭的青筋爆到不能再爆,手中的一厚疊競拍資料已經被狠狠捏出了死折:“現在,立刻要進去競標大廳的現在,你竟然說要保淶放棄長井13號地!”
他努力地壓住火氣,努力地維持低低不容第三人聽到的氣音,惡狠狠地喘息:“你要你多半年的打拼打水漂嗎?我不同意!你要咱們保淶進軍京城房地產的努力功虧一簣嗎?我不同意!”
“崔總……”
她頭疼,她心疼,她也不同意啊。
“素敏,我知道這多半年你很辛苦,很累,可這不馬上就要有盼頭了嗎,就等咱們進去這個門裡,就等咱們從從容容地舉起咱們保淶的牌子,你說是不是?”崔保淶努力壓住火氣,力爭恢復往日的祥和模樣,很親昵地拍拍她的肩,微笑著許諾:“等今晚為你開過慶功會,我一定放你一星期、不,我一定放你半月的大假!”
崔老闆,你總把我當作好哄騙的三歲小兒嗎?
心裡翻個想像的白眼送她老闆,她卻表面上聲色不動,還是往日沉靜從容的樣子,繼續說著讓她老闆快要神經崩潰的話語:“崔總,我這半年多孤身一個在京城跑了這麼久,為的,就是我們保淶能成功地漂亮地打進這京城房地產的圈子,就是要一舉打響我們保淶建築的牌子啊!”
“既然如此,你剛才還說的什麼胡話!”很忍耐地上前半步,將他的心腹愛將再逼得後退半步,逼進圓柱遮掩下的大廳死角,崔保淶低低地惱怒著:“你要保淶退出長井13號地競拍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我剛才已經說了,長井13號地的所有權有問題!”緊貼著堅硬牆壁,刺骨的涼意穿透薄薄的襯衫滲進後心的滋味很不舒服,她忍耐地斜過視線,盯著不遠處不斷開開合合的電梯門,努力地平服心中的煩躁,而後再次認真地望向老闆:“我承認我在今天以前沒發覺它潛在的問題是我的失職,我以後會向您做深刻的檢討,但是現在,崔總,我們真的要放棄長井13號地。”
“所有權有問題?你從哪裡知道它的所有權出現了問題?如果它的所有權有問題,你以前怎麼從沒發現!”做老闆的快被逼瘋氣炸,卻還是聲音低得不能被第三人聽到:“要保淶退出長井13號地的競拍,好,我可以考慮,但是,你至少要給我一個證據,一個可以說服我退出競拍的證據!”
如果不是她為力求自己的任務完成的盡善盡美完美無缺,如果她今天早上沒最後一次跑到長井13號地做最後一次的確認,她哪裡會巧合地知道長井13號地裡某一戶的住家,恰好是她往日的冤家的老巢啊!
難道,現在她就明明白白地告訴她的這老闆,長井13號地裡存在著絕對的釘子戶,還是有某些背景有某些強硬靠山、甚至有某些確定未來的釘子戶?!
然後老闆必定會問,你是怎麼知道這裡有絕對的釘子戶的?
要她怎麼回答?
難道要她很沒面子地直接說:釘子戶的兒子是她大學時相戀四年、而後一畢業就因為門不當戶不對的問題將她一腳踢開的前男友……所以,因為她十分百分地瞭解她前男友的家人性格,所以,長井13號裡,必然會有絕對的釘子戶?!
哈哈,很抱歉,她除了裡子不肯丟,面子問題,從來是她的死肋!
所以,這個其實她也覺得站不住腳的“證據”,她自然是不能明白說出來的!
“樊素敏!”
她忍不住心中慘叫一聲。
慘了,慘了啊,老闆已經第二次連名帶姓地喊她了!這證明老闆快被她氣瘋了啊!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她要怎麼辦啊!
頭疼地恨不能跑到長井13號去胖揍那家眼高於頂的釘子戶一頓了,她下意識地抓抓梳理平整的齊耳短髮,用力晃晃腦袋,證據,證據,證據……
從電梯門飄過去的視線突然下意識地迅速地飄回去,她心尖一跳。
中新建設宋明憲!
中新建設宋明憲!
“樊素敏!”她老闆真真要爆了!
證據……
“證據是嗎,老闆,證據就是這個!”她狠出一口氣,一手推開青筋爆爆的老闆,飛快地朝著電梯門方向沖去。
從電梯裡,剛剛一前一後出來兩個男人,略前方的一個,她從報刊雜誌曾有幸瞥到過的尊容,正微微含著一分半分的笑意;略後半步的一個,手裡輕巧地卷握著她老闆手中同樣厚厚的競標書,神情悠閒,正不緊不慢地朝著另一方向的投標大廳度步而去。
證據……
中新建設的宋明憲呢,該是她取信她老闆的最好證據了!
一邊飛快地奔向目標,她一邊惡狠狠地想。
不過,這“最佳證據”實在不好惹,倘若畫虎不成反類犬,到頭來受連累的說不定除了她還會搭上他們的保淶建築,所以……不好意思,只好借用一下他身邊的這個男人了,雖然不知他什麼身份,但能與宋明憲如此親密的接觸,能手握中新的投標書,定然該是宋明憲比較信任的手下了吧?
再狠狠吐出一口氣,細高跟的鞋子在光亮的地板上因為步伐有力,發出噠噠的清脆聲響,她顧不得什麼禮貌禮儀禮節了,只三步並做兩步地順利趕在中新建設宋明憲步進投標大廳的前一秒,成功地截住了兩個男人。
“您好,宋總,借這位先生一用!”她沒時間去看宋明憲臉龐上的驚訝,只微微笑著點點頭,不等他說話,便一手扯住隨他站住的那個男人的手,不顧他拒絕地將他扯到一旁的角落。
“先生,幫忙一下!”她咬牙,不顧男人訝異的眼神,豁出去地雙手一抬一繞,狠用力壓下了男人的頸子!
深吸一口氣,踮腳,激情……熱吻!
……至少表面上,她要她站在另個角落的老闆知道,她正在和京城中赫赫有名的中新建設的宋明憲的高級員工……激……情……熱……吻……中!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四秒鐘!
被她強吻的男人的略微反抗她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等她心底暗暗數到六,她立刻放開緊挾住男人頸子的雙手,後退半步,瞪著男人略略紅彤的嘴唇,她竭力遏制臉上熱辣辣的燙熾感,抬手很溫柔地為他整整被她舉動弄得有些歪斜的領帶,微轉頭朝著另一方目瞪口呆的老闆露出無限羞澀地一笑。
“我是保淶樊素敏,如果有需要幫忙的,以後儘管找我!”低低地,很迅速地說完,她後退半步,轉身,行往她老闆的所在。
對那個非常時期被她充做非常證據的男人,她行至一半,面含眷戀地回首,甜蜜地一瞥,而後,再不回頭。
非常時期,只好非常動作了。
中新建設宋明憲的手下,可以充當證據的吧?
“老闆,中新今天也絕對不會參加長井13號地的競拍,所以,這就說明,那塊地的確存在大問題。”
她說得萬分的斬釘截鐵。
“你……知道?”她家崔老闆已經被她少有的豪放舉動弄得無法言語了。
“宋明憲後面跟的那是我……嘛!”她含糊地略過那幾個字,下意識地抓抓耳後的短髮,繼續嬌羞地說:“他今天早上給我的消息,要我考慮看看的。”
“……如果是中新建設都退出對長井13號地的競拍了,我們的確也該退出的。”崔總有些結巴,望著一臉熱氣的心腹愛將,他咳嗽一聲:“也好,如果今天拿十幾億的資金拿下這所謂的地王,即使咱們保淶能名揚京城房地圈,在老百姓眼裡,卻會被批評被罵的。”
“老闆還是老闆啊。”她忙灌上甜蜜的大補湯。
“你這姑娘,我派你來京城是為了什麼,你什麼時候竟然泡到男人了?”崔老闆拿“吾家有女初長成”的眼光,很感情複雜地望她:“不要耽誤工作,也不准給我跳槽啊。”
“嘿嘿,老闆,您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怎麼會不跟定你呢。”
心裡大呼一聲,year!
她家老闆則未知可否地咧咧嘴巴,示意她同自己也進投標大廳去,望望手中厚厚的投標書,眼睛有些惱怒地眯了起來。
晚上,晚宴。
據說是為了慶祝京城未來又一標誌性建築即將現世而舉行的宴會,應邀參與的各色人物,無一不是京城房地產圈子裡響噹噹的人物,要想順利地將保淶打進這名貴的圈子,樊素敏姑娘,在自家老闆意味深長的微笑中,再不敢說要回辦公室做竹籃打水一場空之後的善後工作,只能強笑著奔進美容院,做頭髮,描妝容,穿金衣,拎挎包,餓著前心貼後背的肚子,雙腳酸漲地站在宴會廳的地板上,笑容優雅地充當保淶建築的活動招貼畫。
餓啊餓啊餓啊她好餓啊!
心裡叫苦不迭,面子上還是得體的笑容,她跟在老闆身後,對著一大堆的京城房地產大鄂們,笑語嫣然地問好問候問安溫笑不休。
這些大鄂們,都是他們保淶的強敵啊,要想在群雄割據水深浪大的京城站住腳,對著這些虎視眈眈的競爭對手,不卑不亢的笑容,該是最明智之選。
腦子裡什麼都知道,面上更是什麼都明白,可是下意識偷瞄向自助餐方位的視線,卻是無論她自己如何抗拒如何不齒如何警告,卻還是欲語還休。
餓啊餓啊她真的好餓啊!
天知道今天一整天她辛勤奔波在外,可是一滴米也沒吃到過的啊!就連在美容院畫皮時想抽空喝杯酸酸乳,也在形象顧問鄙夷的視線下,訕訕地放了下。
……白骨精啊。
……白領,骨幹,精英。
看吧看吧,這就是無數小姑娘夢寐以求孜孜不倦渴望達到的麗人神功境界的真實寫照啊!
江湖上那句人人側目的名言怎樣講道地?
欲練神功,必先自虐。
走出潔白的象牙塔,一頭栽進硝煙彌漫光怪陸離的社會,投入所有的時間精力心力,累到胃痛胃炎胃出血,熬到站著睜著眼睛甚至皮笑肉不笑著卻呼呼大睡的神仙境界,終於神功大成。
這所謂二十一世紀的所謂“白骨精”,哪裡是人民大眾們瞧到的那樣光鮮亮麗啊!沒有隨心所欲的飽覺一覺到大天亮,沒有隨心所欲地美味佳餚可以大啖特啖,沒有隨心所欲的一不高興就可以撂擔子摔桌子,沒有隨心所欲的想不笑就不笑……
如果她還有下一世,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做什麼都好,就是不要再做這勞什子除了面子上光鮮裡子上好看其實沒一點自由的“白骨精”!
“好了,看你可憐的樣子,去吧,去吧。”她家老闆自然明白她的腹誹,為求耳邊清淨,終於很仁慈地揮了揮手,放了她這可憐的小蚊子一分鐘的自由。
老闆萬歲!
她笑嘻嘻地抱拳,利索地朝著垂涎欲滴的自助大餐飛奔而去。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4:27
第一章 激情熱吻(2)
“崔總,您可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啊!這小女孩子,可是能力好的很,這次長井13號地,我的員工可是同她打過不少交道的,很是頭疼地啊……”
她聽而不聞,一心朝著目的地行進。
呵呵,誇吧誇吧,套近乎吧套近乎吧!
她家老闆據說當年便是為了愛情遠走保城,端地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癡情種子,而今雖然美人終究分飛而去,但夾雜著令人眩目的巨大財富重新殺回京城,其目的,可不僅僅是為了在房市上分一杯羹而已!
呵呵,京城所有單身的小姐女士們,有理想有追求的,儘管看過來吧圍過來吧,她家老闆夫人的位子正虛席以待哩!
老闆啊,祝你賭場失意,情場卻順風順水啊!
輕輕地揮揮手,她朝著她如今最最緊要的目標飛奔。
啊,她雖然不怎麼喜歡的蔬菜沙拉,但能美容啊;啊,她雖然很討厭的魚子醬,但據說很有營養啊;啊,她還不算怎麼感冒的芝士蛋糕啊,還有水果拼盤……雖然沒有她極度嗜愛的魚香肉絲白米飯,但宴會嘛,西餐嘛,可以理解地,也是可以讓她填飽肚子地。
一邊很矜持淑女可也很狼吞虎嚥地將各色不怎麼喜歡的食物塞進嘴巴,一邊注意著不遠處她家老闆的隨時可能召喚,她一心兩用,吃得眉開眼笑。
“如何,可還合胃口?”天外飛來突兀一語。
“自然!”她很讚賞地點頭,叉向蛋糕的叉子很順手地叉起一旁水果拼盤中的小鳳梨塊,笑微微地點頭:“看得出舉辦方花費了不少心思啊!”
而後,抬起纏綿在蛋糕上的眼睛,她笑容可掬地望向聲音來處。
瘦高的個子,一身略帶休閒的黑色西裝,歸整的短黑髮,烏眉,上挑的鳳眼,懸膽鼻,上厚下薄的嘴唇。
算是比普通男人稍微好上一點的男色了。
她暗自扮個鬼臉。
喔耶,報應來啦!
“保淶樊素敏,下午多多得罪了!”她放下手中的盤子叉子,很有眼色地伸手主動示好。
“耿中一。”男人淡笑,握她手輕搖兩下,很禮貌地放開:“餓壞了?”
“呵呵。”她乾笑兩聲,從一旁經過的侍者盤中端過一杯果汁,微笑著舉杯。
男人很給面子地同樣舉舉左手的高腳杯,同樣微笑著,看似平和的眼,正大光明地將她從頭打量到腳。
她心裡有些微的不自在,但下午自己確實孟浪於前,如今人家些微回報到自己身上來,她找不出惱怒的由頭。
看吧看吧,姑娘她雖然無有傾國傾城的花容月貌,但花費數千兩銀子名師打造出的淑女造型,還是能混上一混的。
“有時間嗎,介紹幾位元朋友給你認識。”男人微笑著將她打量完畢,不帶設問地陳述,順帶將右臂微彎。
中新建設宋明憲的手下,不好得罪啊,況且,何樂而不為呢?
她立刻很是從善如流地放下手中的果汁,素手搭上他的臂彎,高跟鞋子穩穩支撐著酸漲的雙腳,同男人齊步走。
“劉局,劉科長,介紹我朋友給兩位。”
幾步,行到一個角落,一老頭一貌美佳人出現眼前。
“樊素敏,我朋友。”
男人很給她面子地介紹她,完畢,不等那兩人回應,又對著她笑著說:“素敏,這是市建局劉局長,你可要好好認識一下,以後可是有許多要麻煩劉局的。”
她心中驚詫,卻忙不迭地問好。
“這位是東城區分行的劉科長,你如果以後想融錢,可要緊緊抓住她啊!”男人很是意味深長地朝著她微笑。
第一時間,尖銳的警報從她腦子中極尖銳地響起。
……危險……
“劉科長,早聽耿先生提起過的,劉科真真的年少有為,讓素敏佩服的很啊!”她略壓低身姿,熱切地笑著朝貌美佳人伸出手:“以後還請劉科多多照顧。”
“哪裡比得過樊小姐。”貌美佳人淡淡一笑,同她輕輕握手,優雅的眼眸,則輕描淡寫一般地滑過她身邊的男人,微微勾唇:“倒不知道耿先生會說我些什麼壞話?”
男人卻是微微一笑,只放任她兩個你來我往,他卻站在一旁同劉局長舉杯互敬。
她暗暗叫苦不迭,面上卻不敢有絲毫埋怨。
只好自我救濟了。
“劉科長聰慧幹練,乃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也!”她將神色放得極正極肅,從一旁經過的侍者託盤中端過一杯紅酒,很殷勤地捧到貌美佳人面前,另只手接下佳人手中的空杯,微笑著點頭:“難得耿先生開口贊人,我自然不敢忘記一字。”
“樊小姐看來與耿先生相識很久咯?”
貌美佳人素手輕搖,望著杯中那微微晃動的紅色液體,略勾唇一笑。
今天剛見過一次面,如果時間可以倒轉,她倒是絕對不會因為偷懶而來招野這位心眼狹小的男人的!
她呵呵乾笑著,將手中的空杯放回侍者託盤中,自己再拿過一杯紅酒,笑著朝貌美佳人舉起:“我一個小小的公司職員,哪裡能有幸結識耿先生劉科這樣的精英人物?不過今日幸運,才能結識到劉局長劉科長耿先生這樣的大人物,真真是三生有幸!”
她想也不想地立刻將身邊這沒懷一點好心的男人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貌美佳人微微一笑,明眸柔和地滑過身前淡笑的男人,終於很賞臉地舉杯與她輕輕一碰。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
“劉局,劉科,暫時失陪一下。”男人終於開口,很隨意地拿過她手中的高腳杯,同自己的一起放回侍者託盤,而後,握住她的手,微笑著轉身。
她心中立刻拉起防空警報!
危險,危險,危險!
想抽手,想一動不動,更想立刻隱身消失不見,她僵住身子,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男人卻是另只手托上她的腰,暗中用力,逼迫她不得不移動腳步跟上自己。
那句話是怎樣講道地?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麼此刻,她已經在生死輪回中轉了三個圈圈了!
背後如被芒刺,她想哭了。
她不要得罪了貌美佳人,她不想得罪了貌美佳人啊!
被男人慢吞吞推到不遠處的立柱後,鬆開手,男人笑微微地望著她,幽深的眼中,有著她模糊的倒影。
她有些心慌,勉強勾唇笑笑,想後撤一步,男人卻一手搭上她肩,而後微俯首,她一時反應不來,卻眼前微微一暗,熱熱的氣息撲過來,她僵住,忘記躲閃——
激……情……熱……吻……
她傻眼。
她目瞪口呆。
她頭皮發麻。
……
被報復了。
被陷害了。
以後,她渾身是嘴也怕是說不清道不明了!
只這一無語的動作,徹底將她拒於建局與銀行放貸的大門之外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
她恨不能仰天長笑。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4:33
第二章 雲青度假村(1)
連綿的青山,松柏參天,花紅柳綠,鳥鳴悅耳,夏蟬長鳴。
座座青磚紅瓦的仿古樓閣亭台閃現其間,潺潺的小溪從山間順流而下,平如水鏡的池塘中植遍荷花,肥大的錦鯉從油綠的大荷葉下穿插遊走——
只是邊走邊看,自然與人工完美結合而成的景致依然讓人再也收不回視線,住多了鋼筋水泥的城市高樓,猛地進入到如此詩情畫意的天上人間來,任是誰,也會情不自禁地被深深吸引了吧!
雲青度假村地處城郊,距離市中心不過五十分鐘的車程,來往極是的方便,其依山而建,將山中風景與休閒式的建築結合的完美至極,是集休閒、娛樂、住宿、餐飲乃至旅遊於一體的大型綜合體的度假場所,對於整日裡處於工作狀態的人來說,無疑是一處短暫休息的絕佳場所。怪不得雲青度假村開發至今也不過三兩個年頭,每年的營業額以及利潤卻已經闖進京城賓館業的三甲,闖下了響噹噹的名號。
望著度假村內三三兩兩細語喧嘩的旅人,無聲地吹個口哨,樊素敏跟在雲青度假村工作人員的身後,順著山間的石徑漫步而行,忍不住地對自家老闆數年前的高瞻遠矚敬佩之至。
“樊小姐,樊小姐?”
“好漂亮!”她不吝讚歎地點點頭,手中的數碼相機一刻不閑地連按快門,“如果不是還要工作,真想一輩子住這裡!”
“樊小姐喜歡,儘管常來。”
“以後一定會常來的!”她微笑著拍拍工作人員的肩:“劉姐,這些天多謝你照顧了!”
“樊小姐客氣了,這本是我們的職責。”劉姐笑著引她往停車場走,“這些天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樊小姐海涵。”
“劉姐,你才真的是客氣啊。”她笑著舉起數碼相機,對著劉姐喀嚓幾聲,“我們說穿了,其實是同一戰壕的戰友啊,以後我還要請劉姐你多多照顧呢,萬一哪一天我來投靠你,你可千萬要記得幫我一把啊!”
“樊小姐就會逗人開心。”劉姐被她哄得笑眯了眼,搶先一步親自為她拉開小QQ的車門,“崔總會捨得放您?就算是偶爾放你來我們這裡,我們可就算是燒了高香啦!”
她笑著扮個鬼臉,收起數碼相機,坐進車子,對著劉姐和其他工作人員揮揮手,利索地踩下油門,順著林蔭小道慢悠悠地離開。
保淶建築在雲青山莊所占的股份是百分之三十,是第二大股東,若照以往,只要安心地等待年底分紅就好,如今第一大股東卻因為移民問題,想出讓手中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第一個想到的對象,自然是他們保淶這個第二大股。
是接下股份,成為絕對霸主的第一大股,還是繼續輕鬆地只收年底分紅就好?
她揉揉額頭,有些頭疼。
保淶主業是房地產,雖然在保城也涉獵餐飲及賓館業,但均是參股,並不涉及經營管理這面,如今如果要接下雲青山莊,必然要分出不少精力來專注此地,這倒不難辦,雲青現有的經營班子能力很好,放權下去,繼續經營也就是了,但若想接下那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卻有些頭疼啊。
保淶今年一定是要在京城站住腳跟的,雖然長井13號地最終流拍,誰也沒到手,但接下來,屬於三環內今年要競拍的地塊只餘兩處,保淶不論花費多大代價,定然要拿下至少其中的一處,因此所需資金必須儘早到帳不能有任何挪用,這樣的話,雲青的股份想拿到手,就有些頭疼了啊。
一手是熊掌,一手是肥魚,哪個都是香饃饃,哪個都不想丟開,哪個都……要花數不清的白花花的銀子啊……
分析報告該怎麼寫?
雲青山莊未來贏利的空間十分巨大,前景看好,白白放棄自然是不智之舉,但,一舉將其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吃下,所需資金可也不是少數,當前,進軍京城房地產的當前,還真有點困難。如果向銀行融資的話,倒是可行,但雲青山莊畢竟收益緩慢,想短期內收回成本,更是不用想的。
該怎麼辦呢?
抓抓短頭髮,她歎口氣,微加油門,在轉出雲青林蔭小路時左轉,放棄回城要走的高速,反而向著山路行進去。
剛下過雨,許多年前修過的柏油路早已殘破不堪,行在上面,顛簸自然是無法避免的,但轉了三個山頭後,當她心愛的小QQ陷在泥濘中熄火之後,她有些惱怒了。
不順,不順,自從長井13號地流拍的那天起,她似乎從來沒有順利過!
上星期才去保養過的小QQ,怎麼就這麼容易地拋錨了?!
想當初,她可是駕著它曾經跑過川藏線的!
圍著車子轉了兩圈,她有些氣悶地扒扒頭髮,拎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給修車行。
可是,可是,可是……
手機沒……有……電……了!
天要亡她不成?!
有些氣急敗壞地從包裡扯出備用電池,她板著臉兒扯開手機後蓋。
嘀,嘀——
抬眼,後照鏡裡,一輛車靠近。
小舊的柏油路很窄,只容兩輛車子錯車,她的QQ如今卻是深陷路中央的泥濘坑子中,而兩側的路基早已坍塌,不容車子擠壓橫跨。
她哼一聲,先裝好手機電池,才下車來,努力擠出一個笑臉,朝著後頭的車子無奈地指指自己的車子,無言地告之現在的情況。
耶,越野車哦,很有勁頭的吧,似乎可以幫她拖出車子來?
她盯著這輛很是高頭大馬的車子,眼睛微微眯了眯。
“車子陷住啦?”越野車的司機走過來,蹲下去仔細打量了下她被泥水藏住了多半個輪胎的QQ現狀,有些受不了地翻個白眼。“小姐,這裡的山路,實在不適合您這車子。”
“我不是不熟悉嘛。”她朝著可能的救星很熱切地笑,“這位先生,能不能幫忙拖下車子?”
“這個……”司機先生有些為難地轉頭瞥了自己鋥新瓦亮的車子一眼,似乎很是不情願。
“我知道這很讓您為難,可路見不平,就應該拔刀相助嘛!”她從包包裡拿出一盒未開封的小熊貓,很殷勤地遞過去:“先生,伸一下援助之手吧!”
“呵呵,您可真逗!”司機先生搖搖手,謝絕了她的小熊貓,可看著自己的車子,還是很為難。
她心裡翻個白眼,剛想再接再厲扮扮柔弱,那輛越野車的後門打開,一條腿伸出來。
哦,原來越野車還有主子啊。
她很熱切地笑,盯著那條長腿,熱切地盼望車主子的現身。
然後,笑容像是泥巴雕塑不成功一樣地,劈裡啪啦地紛紛炸裂開,掉落在坑坑窪窪的小柏油路上。
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女孩子吸煙總是不好。”
男人很嫺熟地轉動方向盤,車子在坑坑窪窪的小柏油路上繼續往山裡開去。
她勉強地笑笑,將手中那包快被捏扁的小熊貓塞回包包,不想說話。
“這裡很偏僻,一個女孩子,怎麼獨自一個人跑這裡來?”
男人笑著望她一眼,再瞥一眼她手腕上掛著的數碼相機,笑問。
自然是為了掙口飯吃啊。
她心裡翻個白眼,笑容卻漸漸明朗。
“耿先生怎麼也到這裡來?”
“和朋友約了去蹦極,出來時晚了,想抄近路,便過來這裡了。”
“耿先生喜歡蹦極啊?”她很感興趣地問。
“談不上喜歡。”男人微微一笑,打轉方向盤,繞過一塊石頭,熟練地將車子轉到再一條破舊的小石子路上,“不過閑著也是閑著。你呢,喜歡蹦極麼?”
“談不上討厭。”她聳聳肩,舉起數碼相機,對著窗子外劈裡啪啦一陣按,“這裡的景色很好啊,耿先生一定是玩家,對這裡的路況很熟悉嘛!”
“這裡山路很好玩的,有時候會跑來練車。”男人很體貼地放慢車速,放她輕鬆地取景拍照。
“耿先生也喜歡跑車?”她瞅他一眼,有些興趣。
“也?這麼說,你也很喜歡咯?”他不回答她,卻很感興趣地再看她一眼。
“一般般吧。”她呵呵笑一聲,收起數碼相機,眼珠子開始亂轉,打量起這車子的內部。
“喜歡車?”
她愣了下,才緩緩搖了搖頭,將視線固定在前方的山路上,不再打量車裡。
“女孩子不都是喜歡小動物之類的麼?”他微微笑著,示意她看車子擋風玻璃上掛著的小卡通老虎,“這車子是我一位朋友的,他家小孩子很喜歡老虎,所以不管哪裡,只要他瞧得到的地方都會掛上老虎。”
“因為喜歡啊。”她探身伸手指摸摸那只帶著小軍帽穿著迷彩服的小老虎,忍不住拿起數碼相機按下去。
“你呢,平時喜歡什麼?”
她抓抓頭髮,呵呵笑一聲,不想回答。
總不能說她平生無大志,只喜歡睡覺吧?
太沒女孩子樣,也太不淑女了。
可是,平日裡,忙啊忙,忙啊忙,真的是幾乎連睡覺的時間都快擠不出來了,倘若哪一天可以讓她躺在軟軟的床上一覺賴到中午十二點,那絕對是奢侈到極點的揮霍了。
“我看你在雲青山莊一住一星期,每日裡看似悠閒地四處遊玩,其實,心下一刻不得閒,是不是?”
她吃驚地轉頭看他。
男人卻還是微笑的模樣,甚至從置物箱裡拿了瓶水給她。
她有些愣愣地接過,心裡慢慢翻起波浪,她卻選擇什麼也沒問。
“雲青要易主的消息,本不是什麼秘密。”男人微微笑著,將車子輕鬆地轉進修葺平整的柏油路,離那條殘破的小石子路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再不見那小路,才笑著繼續說下去:“我在雲青住了三天,這三天我遇到你的次數不下十次,只是你只忙著評估雲青,所以次次對我視而不見。”
話語裡,只是平平的陳述,不帶任何的……歧異。
她卻心裡猛地咯噔了下,頭皮,漸漸有些麻起來。
“怎麼,崔保淶有意要接手雲青嗎?”男人還是微笑著,對她長時間的沉默沒有任何的不耐。
“耿先生。”她眼睛一直注視著手中的礦泉水瓶子,看著那瓶中的水隨著車子的前行而一旋一旋的水紋,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試探地開口,“難道……貴公司也對雲青有興趣?”
如果中新建設也加入到雲青股份的爭奪中來,她不知道自己這邊能順利取得雲青的幾率還有多少。
“不是我的公司,是我。”男人淡淡地笑,並不望她,只注視著前方輾轉山間的柏油路,神情平靜:“我住了三天,覺得雲青環境很不錯,拿來養老該是不錯。”
“耿先生才多大年紀,口氣怎這般老氣橫秋?”她心裡駭然,面上卻也是平靜地很,只詫異地望著這男人,笑也似地問:“難道耿先生已經想退休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男人掀掀右眉眉梢,微微笑的神情一絲不變。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5:04
第二章 雲青度假村(2)
“呵呵,耿先生,真是性情中人。”她乾笑。
心裡,有莫名惱怒悄悄卷起。
這個男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今天,他絕對不是偶然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下意識地摸摸一直懸在手腕間的數碼相機,她微微皺了眉頭。
“要不要和我合作?”
“……什麼?!”她猛轉頭,瞪他。
他卻還是雲淡風清一般地微笑,並不看她,只繼續聲音溫和地往下說。
“崔保淶想參股雲青,我也想,但只一個雲青山莊,不值得我動用太大的干戈,我想,這些天,你在雲青四下探訪,也早已尋出雲青的弱處了吧?”
“我不明白耿先生的意思。”她深吸口氣,轉回視線,望著窗外那飛馳而過的青山,想笑著往下說,卻是,唇角彎彎,竟一點笑意也顯現不出來。
“崔保淶四年前便已參股雲青,占百分之三十,對不對?”他輕描淡寫地說出本是秘密的秘密,“如今老馬想退休了,他手中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你們想拿下,卻苦於資金,是不是?”
“……耿先生真是……”她勉強笑笑。
“其實,崔保淶離京十年,如今羽翼豐滿重新殺回京來,想在這裡站穩腳跟不是難事,難的卻是如何鼎立於中新旁側,與之兩分天下。”男人還是微微笑著,說出口的話卻讓樊素敏驚駭到不能再驚駭。“與其在已經飽和的五環之內分上一杯殘羹,倒不如另闢蹊徑,自己爭出一片豔陽天來,是不是?”
她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
“啊,到了。”男人卻不再繼續往下說了,只將車子往旁一拐,山坳處,一個小小的停車場,靜靜出現。
她有些恍惚,一時不知身處何地。
遠出,雄偉的古老城牆凝重靜佇群山之巔,蜿蜒如龍,盤旋曲折,漸漸消失視線之內;近處,流水潺潺,怪石聳立,黃沙蔓延,朝陽懸於其間。
青天,白雲,蒼山,古關,渾厚古老的氣息,撲面而來。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誓不還。
她深深呼出一口氣,轉首,卻嫣然一笑,聲音細細地吟道: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他笑微微地望著她,靜靜聽她吟完,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只推開車門,下車去了。
她手有些抖抖地解開安全帶,頓了頓,將一直懸掛在手腕間的數碼相機摘下來,小心地放在前方的置物架上,拎起小包包,也開車門下了車。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既然跟著這男人來了,便走一步,看一步,且看這男人到底在與她打些什麼啞謎吧!
結果,根本不是什麼啞謎,明明白白的謎面,就大大咧咧地擺在她面前,張著血盆大口,嘲笑她是否有膽量來闖上一闖。
蹦極,起源於何處,由何人無聊地發揚光大,參與其中有什麼好處,又是何時傳入了中國,又是如何在中國受到了怎樣的吹捧,甚至是一頭栽下深淵這一舉動背後的所謂深刻含義……她是不想知道任何細節的。
如果不是為了瞅瞅這個笑容微微、卻讓她越來越覺得神秘莫測的男人到底是何心思,如果不是為了她的面子裡子,如果不是為了不丟他們保淶的臉面,如果……反正,當樊素敏樊大姑娘故作輕鬆地坐在高高的塔橋上,面含微笑側耳聆聽工作人員仔細講解蹦極的注意事項時,她很滿意地給自己如今臨危不亂的大將做派打了高高的滿分十分。
打高分的原因,很簡單,她懼高。
不是恐高,而是懼高。
懼高,明白了否?
什麼也不要同她講,什麼也不要同她說,她,就是懼高。
右手不引人注意地探進她的小包,她摸到手機很利索地按下快速鍵,而後耐心等候兩秒鐘,立刻掛斷。
“樊小姐,您還有什麼問題沒有?”工作人員笑容可掬地問她。
“沒有,你講解的很清楚。”她點頭道謝,很輕鬆地轉向一旁已經綁好安全帶的男人,挑眉一笑:“耿先生,麻煩你打頭陣咯!”
男人微笑著搖頭,示意一旁的工作人員為她整理裝備。
她忍住臉皮的抽筋,很配合地站起來,爽快地將手上的小包丟到椅子上,準備披上戰袍殺上她必輸的戰場。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老闆,親愛的老闆,你如果再不來電,我回去後立刻請我積攢了三年的年假!
“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站在風蕭蕭的塔橋崖上,男人依然一副令她恨死的微笑模樣,朝著她做出請的手勢。
她輕鬆地聳聳肩,也做個請的手勢。
男人笑笑,凝重一下神色,便要跳崖。
舒緩的笛子獨奏緩緩地飄過來。
她心中驀地一松,眼框刹時就紅了!
“樊小姐,似乎是您的電話。”
工作人員有些遲疑地將她的小包包捧過來。
她很矜持地道聲謝,勉強自己用已經僵硬的手指接過小包,用力有些微過猛地扯開包包,掏出一閃一閃的可愛手機。
得救了,得救了,得救了啊!
她內心狂呼勝利,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看也不看手機螢幕地按下接聽湊近耳朵。
“崔總……媽?!”她猛喊一聲,眼珠子幾乎跳出眼眶來,回身走上兩步,她放低音量:“媽,您怎麼這時候打電話來?有事嗎?”
心裡,比起剛剛差點被迫跳崖的心驚膽戰,又上升了三分。
“小七結婚?我知道啊。”幾乎是屏住呼吸聽媽媽講了幾句,她放鬆地呼出一口氣,放下心來。
“不是下個月農曆初八麼?我回去啦,當然回去……這個星期六?!有沒有搞錯小七他們……好啦好啦,我現在還有事呢,媽,您放心,我絕對會準時趕回去,您放心……好啦好啦,媽,我知道,我知道,你女兒我辦事您還不放心麼……放心,放心,絕對讓您和爸滿意……好,我會注意啦,我多大的人了,您放心,我一天三頓飯沒少吃一碗米飯的……真的,不騙您,絕對沒應付您……好了,好了,我一向拿您話當聖旨執行著呢,媽媽,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的身體我哪裡會不注意……好,回去後讓您檢閱……好,好,就這樣啊,媽媽,拜——啊,媽媽,您說什麼……剛才您說了半天怎麼一句不提這個!媽媽,我現在有事……好啦,好啦,我立刻去,我馬上過去!你和爸爸等著啊,哪裡也不要去,我馬上去接你們!”
啪地將手機丟回小包,她神色很緊張地招來一旁的工作人員,請他們撤掉自己身上的蹦極裝備。
“怎麼了?”一直站在塔橋崖邊的男人微笑著望她手忙腳亂的樣子。
“我爸爸媽媽來了,就在西站呢。”她很抱歉地歎口氣。
“這裡到西站可是有一段路的,我的司機如今就在市區,我打個電話請他幫忙去接二老吧,可好?”男人走過來。
“啊,不用,不用!”她忙用力搖手,面帶歉意地朝著他笑:“很抱歉啊,耿先生,本來想今天陪您好好盡興一下的!您繼續,我先走了!”
胡亂地揮揮手,她轉身就走。
“你怎麼回去?我送你。”男人拉住她的胳膊。
“不用不用!”她努力揚著笑臉,伸手指指高高在下的實地,順便不經意地抽出了自己被抓的胳膊,“下面有計程車,我來時瞧到了的,我自己走就行了!本來今天就耽誤了您許多工夫了,再這樣下去,我可就真不好意思了!好了,耿先生,我不耽擱您了,先走了!以後有機會,我請您吃飯啊!”
揮揮手,她再不回頭,急走幾步,奔出讓她幾乎丟了三魂六魄的高地,兩腿戰戰,幾乎軟到地上。
不知道怎麼奔到了平地,懸空的心在坐進計程車三分鐘,轉出一座石山,已經再望不見那高高的塔橋後,終於緩緩地放回了胸腔。
天啊,地啊,老天爺啊,她可是再世為人了啊!
以後,打死她,她也不為什麼裡子面子來丟自己的命了!
拍拍胸脯,她緊緊閉上雙眼,極緩極緩地吐出一口氣。
“小姐,您手機在響。”司機師傅提醒她。
她忙道聲謝,手忙腳亂地再度掏出一閃一閃的手機。
“喂……老闆……”眼淚嘩啦啦噴出來,她咬牙,惡狠狠地吼:“我差點死啦你知不知道?!”
嗚,她要休假,她要休假,她一定要休她積攢了三年的年假!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5:29
第三章 潛在關係(1)
積攢了三年的年假。
顧名思義,積攢了的年假,只是積攢了的年假,在你沒完成手頭工作的時候,就算你的年假積攢了十年,還是要繼續積攢下去的。
當天深夜就送走了興致所致殺進京城來看望她的爸爸媽媽,她拖著被嚇丟了三魂六魄的衰憊身軀,連收魂香也沒空為自己燃一支,繼續摸爬滾打在水深浪急的工作中。
“……所以,大致就是這樣了。”她合上報告,很沉穩地環視會議室內沉思著的各位同仁一周,再將視線固定在老闆身上,合上嘴巴,休息。
“素敏,你最後的意見呢?”老闆下意識地轉著手中的簽字筆,回望她。
“與其花費巨大代價取得三環之內的狹小地塊,不如放手於外環之中,投資休閒別墅專案。”她很冷靜地說出自己半個多月來的工作心得。
此言一出,一片譁然。
進軍京城房地產,乃是保淶建築數年來唯一的目標,如今目標終於到了實施的最後階段,卻竟要更改發展方向,這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之前公司無數的心血與前期巨大的投入?
“長井13號地的放棄,已經在一定程度上損壞了我們公司的形象,如今如果再放棄其他地塊,我們公司如何在京站住腳跟,更不用說其後的發展了!”
“投資休閒別墅項目,雖然今後的或許效率可觀,但前期投入太過巨大,且回報週期實在有些漫長,如果稍有不甚,只怕會損及我們公司的根基,況還未經過前景分析論證,是不是有些盲目?”
……
她有些累地揉揉額頭,對一波一波的質問,選擇一言不發,沉穩地坐下,端起茶水,緩緩啜飲。
她只負責為公司尋找合適地源,其他,一概不在她工作範圍之內。
崔保淶望望她,略皺了皺眉,簡單說了幾句,便吩咐散會。
“素敏,很累?”
散會後,他直接將她帶到自己辦公室,親自為她泡好一杯雨前龍井,放到她面前。
“不是累,是犯困了。”自從大學畢業後就進了保淶建築跟著這位老闆,素敏早已習慣在老闆面前有話直說,從不隱瞞。
“我放你一星期假,好好休息一下吧。”崔保淶溫和地拍拍她垮下來的肩,微笑。
素敏吃驚地瞪大眼睛,用力地瞅自己這突然慷慨大方到讓她不認識的吝嗇老闆。
“我答應過你的啊,長井13號地結束後,就給你假。”崔保淶有些沒面子地哼一聲,坐回大班台後,拿著簽字筆在手指間轉啊轉,“雖然13號地沒到手,可你任務總算完成的不錯,假自然要給你休的。”
“老闆,您說的是真的?”她還是不肯輕易相信。
“君子一眼,駟馬難追。”她家老闆再哼。
“嘿嘿,老闆您是君子,當然難追。”她立刻笑眯了眼兒,笑嘻嘻地捧著清茶牛飲半杯。
“一說給你假,就立刻生龍活虎啦?”崔保淶哧一聲,將轉個不停的簽字筆丟開,翻開她煎熬了數個星期的報告,沉思地問她:“怎麼突然想起投資休閒別墅來?”
她不答,只放下杯子,站起來,走近大班台,指指桌上的筆墨紙硯,挑挑眉毛。
“明明毛筆字寫得不好,還要逞能麼?”崔保淶有些笑地揮揮手。
“老闆,你就說你心疼你這些寶貝,不捨得給人用好了。”她暗中扮個鬼臉,卻毫不客氣地拿起那塊墨掂了掂,再聞了聞味道。
“北京一得閣的上等墨啊。”她歎息。
“所以,麻煩你給我省著點。”崔保淶笑著搖頭,將大班臺上的東西收拾了番,給她騰出地兒來。
她嘿嘿笑兩聲,熟練地磨墨,而後手腕旋轉,開始潑墨揮毫。
她自幼性情外放,家裡因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十分的疼寵,長輩為求她性子沉穩些,曾專門為她請師教她寫毛筆字,但她總耐不下性子,只學了三年便撒潑耍賴,再不肯學下去。因此,毛筆書法於她來說,只不過剛剛入門罷了,想拿出手來還是不成,但若字數不多,她又有心賣弄,一個一個柳體小楷寫下來,工整秀美,很是能唬弄外行。
所以,當她得意洋洋地放下手中小毫,望著宣紙上自己的大作,十分的自得。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誓不還。
崔保淶低低讀過,望眼她嫣然而笑的模樣,心中一動,低首,再仔細地吟上一遍。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誓不還。
這是唐王昌齡《從軍行》中一首。
“素敏,你是想……”崔保淶沉默許久,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面色漸漸凝重。
“我那日行走山間,突然就想起這首詩來。”她不肯正面回答,只笑嘻嘻地將毛筆洗淨放回筆筒,輕鬆地踱回沙發前,端起早已涼透的那半杯茶一口飲盡。
“用這個做休閒別墅項目的主旨,是不是太過冒險。”崔保淶望她。
“您是生罰決斷的老闆,自然是您拿主意。”她輕飄飄回答。
“好,一星期的假你不用休了。”她家老闆很爽快地做出決定。
“……啊?”她傻眼。
“啊什麼啊?我不是生罰決斷的老闆嗎?”她家老闆突然板起臉,冷哼一聲。
“可是,可是——”她結結巴巴。
“可是什麼?你在外面混了幾個月,到頭來就這麼一首唐詩就算是完結了?”她家老闆鐵手一揮,直接將她往門外轟:“兩個選擇,一個是繼續給我混著去,一個是給我解釋清楚!”
她臉皮抽啊抽,抽啊抽,終於悻悻吐出一口氣,恨聲擠出三個字:“耿中一。”
“什麼?”崔保淶愣了下。
“中新建設似乎也瞧上了雲青山莊。”她有些頭疼,將離開雲青那日卻十分巧合地巧遇耿中一的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耿中一……中新建設?”
崔保淶沉思了會,皺眉問她:“耿中一親口告訴你,他是中新建設的人?”
“……他不是?!”她張口結舌。
“中新建設或許有他的股份,但他絕對不是中新建設的人。”崔保淶有些受不了地捏捏額頭,簡直不知該怎麼說他這手下愛將了。
“……老闆,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其實認識中新建設的宋明憲和那個……耿中一吧?!”她的小心肝開始咚咚嗆敲個不休。
“我,宋明憲,耿中一……是從同一個大院出來的。”她家老闆用力歎出一口氣。
……
……
她徹底呆了。
……
……
砰!
崔保淶望著幾乎震成兩半的桃木門,深深勾起唇角,卻是,無論怎樣用力,也擠不出一絲笑紋來。
他這位心腹愛將,終於被他逼得暴走了。
憶起數周前那拍賣大廳角落,憶起當時他這心腹愛將為取信他,而可笑好玩的那場激情熱吻的戲碼,他再次重重歎了口氣。
就著硯中尚餘的殘墨,他拈起一支狼毫,輕輕沾染濃墨,靜靜地在那首《古從軍行》後,同樣用柳體小楷寫下幾句。
新豐美酒鬥十千,咸陽遊俠多少年。
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間。
寫罷,又輕輕歎了口氣。
少年,遊俠,意氣。
而今,少年已過而立,遊俠夢早已清醒。
緩緩放下狼毫,他望向那整齊的柳體小楷。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誓不還。
他低低吟罷。
青雲,孤城,誓言。
隱隱的蕭蕭風雪,竟慢慢由心底狂卷盤旋而上,錦旗獵獵,少年遊俠的夢想,再次,撲面而來。
不破樓蘭誓不還啊。
沉思半晌,他終於拿起手機,尋到一串數字,慢慢撥了出去。
“中一,或許,我們應該談談了。”
知道自己傻子似地賣力演出,最後卻被人當面嘲笑的尷尬心理嗎?
到頭來不過是一場娛樂他人的可笑戲碼而已。
呵呵。
怪不得當初那個男人並未怎樣的反抗,怪不得她老闆會是那麼怪異的神情,更怪不得那個男人會報復似地隨手抓她去演一場無聲拒絕的戲碼。
卻原來,她真的是傻子。
真真是傻子!
冷著臉,對一路的熱情的客氣的招呼全部視而不見,她直接從公司乘電梯下達負二層的停車場,有些洩憤地扯開自己QQ的前門,她坐進去,緊緊合上門,狠力拍一下喇叭,尖銳刺耳的笛聲,卻讓她不但得不到任何的發洩,反而更憋到無法呼吸。
算什麼,算什麼,算什麼?!
舒緩的笛子獨奏悄悄響起。
她看也不看手機,只悶頭爬在方向盤上,用力喘息。
算什麼,算什麼,算什麼!
鍥而不捨的笛子獨奏連續漂浮在她的耳邊。
她有些怔怔地聽著這笛子聲,突然覺得很委屈。
賣命的工作,她到底想證明些什麼?
“喂?”終究,理智將任性壓制下去,她帶上耳機,按下接聽鍵。
“樊素敏。”平整的男聲。
不熟悉,沒印象,她瞅一眼手機螢幕,不認識的號碼。
“請問哪位?”她平平地問,順手發動車子。
“耿中一。”
她猛地踩下油門,而後心一跳,幾乎是同時又踩下刹車!
尖銳刺耳的聲響,通由手機傳了出去。
“你在開車?”
她沒回答,只板著臉將車子慢慢拐進車道。
“很抱歉這時候打擾你。”
“沒關係,耿先生。”她幹乾笑一聲,冷冷地回答:“我很走運,我的前方是空曠的十米過道,不用擔心撞牆或者追尾。”
“你先安心開車,等一下我再打給你。”那邊很乾脆地說。
她連一句謝謝再會也懶得說,只隨手打開車子裡的CD,放任音樂聲彌漫在小小的空間。
舒緩的低沉的節奏,箏音輕漫,提琴婉轉。
雨過白鷺洲
留戀銅雀樓
斜陽染幽草
幾度飛鴻
搖曳了江上遠帆
回望燈如花
未語人先羞
心事輕梳弄
淺握雙手
任髮絲纏繞雙眸
所以鮮花漫天幸福在流傳
流傳往日悲歡眷戀
所以傾國傾城不變的容顏
容顏瞬間已成永遠
此刻鮮花漫天幸福在身邊
身邊兩側萬水千山
此刻傾國傾城相守著永遠
永遠靜夜如歌般委婉
……
突然就有一點點的心灰意冷。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誓不還。
男人的夢想,男人的豪情,男人的青雲孤城玉門關。
此刻想來,竟是那般的可笑。
鮮花漫天,幸福流傳,傾國傾城,萬水千山。
西塞山前白鷺飛,
桃花流水鱖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
斜風細雨不須歸。
她只是女兒家,她只想做一個嬌滴滴的女兒家,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如此,甚好。
什麼傾國傾城,什麼萬水千山,什麼鮮花漫天,什麼幾度飛鴻。
她什麼也不想要了,什麼也不想爭了。
她只想做一個嬌滴滴的女兒家,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有些怔怔地熄火,任車子停在車道中央,她合上眼,伏在方向盤上,一時,竟是想睡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5:44
第三章 潛在關係(2)
窗外細微的聲音驚醒她。
她斜首,停車場的保安正一臉關切地俯身望著她。
她笑笑,深吸口氣,再次點火,很利索地將車子倒回自己的車位,熄火。
“小姐,沒事吧?”
“沒事,就是有些累了,謝謝師傅。”她打開車窗,很認真地道謝,揮揮手送走保安。
心裡積攢的那口怨氣,突然之間,竟是再尋不到了。
罷了罷了,何必強迫自己非去鑽那個小小的牛角尖呢。
他人想笑,便自隨他們心意,與她何干?
她,還是開開心心做她的白骨精好了。
至少,有面子,有裡子,更有銀子啊!
解開安全帶,伸腰,她仰天哈一口長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精神振奮。
好了,有一個星期的大假啊,她該考慮考慮,要如何行動才不至於白白浪費掉。
“心情好一點了沒?”腦海深處突兀出現清爽男音。
她猛地一跳,腦袋咚一聲撞到車頂。
眼前金花四射,星星閃啊閃啊。
“似乎又嚇到你了。”那聲音似乎帶著笑。
她揉揉隱隱作痛的腦袋,皺皺眉頭。
“耿先生,您今日好興致啊。”
這個男人,竟然一直沒掛電話!
“剛才是什麼歌?很好聽。”那笑,似乎大了些。
“傾國傾城。”她沒什麼好聲氣,想也不想地應付一聲。
“傾國傾城?”
“是啊是啊,唱高音的是阿寶,另一個是熊汝霖——只是耿先生平日裡事務繁忙,想必是不太熟悉的。”她冷笑一聲,對這個男人沒什麼好印象了,說話自然就不再講究什麼禮貌之類的了。
男人對於她近似挑釁的舉動,只給予微微的一聲笑。
“耿先生,請問有事嗎?”雖然很不想應付,但哪裡是不想就不想的?她哼一聲,“如果是關於雲青的事,請您直接聯絡崔總,我還有事要辦,很不好意思。”她想掛電話了。
“你的數碼相機不要了麼?”
“啊?”她愣了下。
“那次蹦極,你放我朋友車子上的相機,你忘記了?”輕輕的笑,傳過來。
“……”她自然沒忘記,卻是寧願自己的數碼相機丟掉了。
“還有,那次總算是我幫了你一個小忙吧?”
……是,幫她把這輛小QQ從泥水裡拖出來,而後讓司機替她開去修車行。
“雖然說大恩不言謝,可請我吃頓飯總是應該的,是不是?”笑,有些大了。
……
嘴巴擰了獰,她卻是倩然一笑。
“如果耿先生肯賞臉,請您吃飯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保淶樊素敏的面子,哪個敢不給?”輕輕地又是笑。
“那好啊,等我去了京,耿先生可一定要記得賞臉啊。”她撇下嘴巴。
“何必等到那時候?”男人今天似乎心情真的很不錯,聽進她耳中的,竟是滿滿的笑意:“我如今便在保城。”
她幾乎再次蹦起來。
“聽說崔保淶放了你一星期大假,如何,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如何?”
“幹、幹嘛?”她有些結巴了。
“請我吃頓飯啊。”男人的聲音,幾乎都是笑了。
“……耿先生想吃些什麼?”
“你是地頭蛇,客隨主便,你做主就是了。”
……
她能說什麼?
趕緊飛奔回她的地頭……掏銀子吧!
嗚,早知如此,她就直接說她還在京城好了,何必扯謊哩?
人家來自哪裡?
人家來自四九老城皇城根兒,見過的魚蝦只怕比她還要個兒大,她這裡窮山惡水,有什麼可以拿出來現眼的?
咬咬牙,只好請這尊菩薩去吃官府菜了。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
她睽別多日的數碼相機重新回歸她的懷抱。
“以前學過攝影?”
“哪裡,只是瞎照著玩兒。”她很謙虛地笑,沒興趣告之這越來越覺得討厭的男人,她大學時曾是攝影社的當家花旦。
“沒經你同意,我翻看過你這相機裡的照片,取景,光影,你處理的都很不錯。”男人很中肯地點頭。
“只是數碼相機,哪裡用我處理光影呀?”她笑著將相機放進包包,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
“現在,謙虛的女孩子很少見了。”男人微笑著望她,幽深的眸子裡,是明白的讚賞。
“呵呵,您這麼說,我可是會臉紅的。”她抿唇笑笑,親自執壺與他斟酒:“聽崔總說,耿先生酒量極好,我們這小地方,沒什麼好酒,這是我老家自釀的棗兒酒,您應付著嘗嘗。”
“味甘,綿醇,後勁不小啊。”男人很給面子地一口飲盡,微眯眸,竟真的細細而品。
“耿先生若喜歡,等走時我送耿先生幾斤。”她笑笑,再次與他斟滿小杯。
“那就多謝啦。”男人微笑著點頭,算是道謝。
她再次笑笑。
“關於雲青的事,不知素敏你考慮的怎樣了?”男人拈起小杯,輕輕聞嗅,漫不經心地問。
“……不瞞耿先生,我在保淶的工作範圍只是專案前期的籌備,至於其他,有我公司其他同仁負責。所以倘若耿先生真有意參與雲青股份,我可以推薦如今專門負責這方面業務的同事來為您做詳盡的解釋。”她微笑著,捧起清茶,抿上一口。
“可我聽你們崔總的意思,雲青今後的事務,似乎是要素敏你全權負責了啊。”男人輕描淡寫地笑望她。
她愣住。
“你還不知道麼?”男人挑眉,“看來我很榮幸,可以第一個向你道賀呢。”
他放下杯子,站起來,笑著伸出右手,很正色地望她。
“素敏,祝賀你。”
她有些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有些倉促地握上他的手,心中卻是莫名其妙地很,不知這男人到底在唱哪出戲。
“樊素敏,保淶建築集團京區總經理,保淶建築有史以來第一位女性高層,難道不值得祝賀嗎?”男人微笑,握緊她手。
她幾乎想笑。
還保淶建築有史以來嘞!
保淶建築不過成立剛剛十年而已好不好?
“喂,敬業一點,你至少要說一聲謝謝啊。”男人提醒她。
“謝謝!”她從善如流,很乾脆地搖搖相握的手,而後抽回手,嫣然一笑。
“呐,看在我第一個上門祝賀的份兒上,素敏你可要第一個考慮我啊。”男人向她舉杯。
“……既然耿先生這麼給我樊素敏面子,素敏自然要捨身陪君子的!”她很豪爽地為自己倒上滿滿一杯棗兒酒,很乾脆地與他碰杯,而後仰頭一飲而盡。
“好,爽快!”耿中一同樣一飲而盡,笑著執起小酒壺,要為她斟酒。
“呵呵,真不好意思,我是我們公司有名的一杯倒,真是不能再喝。”她笑著拿掌心蓋住小小的青瓷杯口,搖頭,只轉頭喚來門口的服務員,要了兩碗醒酒湯。
耿中一微笑著望她,並不堅持,將酒壺小杯子放到一邊,坐下來,細細品嘗這據說是新開發的官府菜。
“也不知道耿先生喜歡什麼口味,所以如果哪裡招待不周,還請耿先生海涵。”她也坐下來,很殷勤地為他布菜。
“素敏你總說這客氣話。”他微微一笑,“回來的一路上,只怕把你們崔總的手機打爆了吧?”
“呃?呵呵,呵呵。”被人識破,她倒不覺得多難為情,只在這男人微笑的視線下,有些不自在地抓抓頭髮,乾笑著應付過去。
“從你們崔總哪裡探出了點什麼,關於我?”男人笑問。
“耿先生和崔總多少年的兄弟朋友,自然知道崔總的脾氣,向來不管什麼都守口如瓶,哪裡會輕易說朋友的事給手下聽?”她笑著接過服務員端來的醒酒湯,很客氣地先放到他面前一碗。
男人笑著接過醒酒湯,笑笑,直接喝了下去。
“要不要來杯茶漱口?”她很殷勤地再問。
“好,謝謝。”他安之若素地點頭。
她暗中皺鼻子做個鬼臉。
還從沒見過這樣的男人,酒量不好的男人不是都愛瞞著藏著掖著嗎?哪裡像他,竟毫不在乎所謂男人的“臉面”,不怕別人知道自己的酒量淺顯。
呵呵,這男人飲酒只能淺酌數杯,比之她的一杯倒,似乎好不到哪裡去啊。
突然,竟莫名地就有些心理平衡了。
“還說你們崔總沒給你透露我的小道消息!”男人似乎是很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唇畔雖還是漾著微微笑意,但這一刻,竟小孩子模樣了許多,“連我不能喝酒都告訴你了。”
她微笑,慢吞吞地喝著醒酒湯,心裡越來越樂。
這個男人啊,這個男人啊,看樣子是真的醉了!
嘿嘿,試試他們崔總透露的小道消息到底准不准吧!
有些心癢難耐地摩挲著手指,她很隨意地笑問:“耿先生,那次蹦極不是說和朋友約好的麼,怎麼我卻沒見到您的朋友?”
“哪次?哦,等不及,自然蹦完就走掉了啊。”男人很悠閒地微靠椅背,慢悠悠地嗅著茶香,不在意地笑笑。
“耿先生那次不是故意要截我的麼?”她問得更隨意,耳朵卻高高豎起。
“我故意截你做什麼?”男人雲淡風輕地一笑,吹吹茶水,輕啜一口,看也不看她。
“耿先生不是有意雲青麼?”她有些屏住呼吸了。
“那又如何?”男人斜首望她,微笑,“素敏,在商言商,是不是?”
這個男人,到底是醉了還是在同她演戲?!
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她卻不能發作,只能笑著點點頭。
“有一首唐詩,不知素敏你曾不曾讀過。”男人微仰首,望著天花板上懸掛著的紙制走馬燈,低低地念出來:“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她的臉青了。
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戲弄她很好玩是不是!
臉皮抽了再抽,她幾乎要咬碎一口白牙。
“耿先生,天色晚了,要不,我送您回酒店休息吧?”她不待他回答,逕自招來服務員,要結帳。
“小姐,帳已經結過了。”服務員很客氣地彎腰。
她有些惱怒地瞪這個明顯不是真醉了的男人一眼,自然明白是他做的好事。
“請女孩子吃飯,哪裡能讓女孩子會帳?”這個男人微微笑著,站起身來,逕自執起一旁冷落許久的小酒壺,竟嘴對嘴地一口喝幹了小壺中剩餘的度數甚高的棗兒酒,見她幾乎是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便彎唇,和煦一笑:“崔保淶知我十年前不擅飲酒,卻不知我如今啊,是不是?”
他模樣甚是出眾,在她不多的記憶裡,這男人總是微微帶著笑,卻又是笑裡帶著幾分疏離,實在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但如今這和煦的笑容,望上去,竟是說不出的親昵,仿若春天的花兒。
好詭異的感覺!
男人猶自朝著她繼續和煦的笑著。
她望這突然笑如春花的男人,靜默半晌,末了,狠狠吐出一口氣。
這一次,算她完敗在這個男人手裡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6:03
第四章 新官上任(1)
工作八年,做為一個女人來說,她其實是極成功的。
先前的打雜小妹,辦公室角落的接線員,出差時永遠跟在後面的聯絡員,到經理助理,再到經理,如今,竟漫步上了幾乎是最高層的分區總經理。
一步一步,她走得不可謂不辛苦,走得不可謂不艱難。
八年來,沒有隨心所欲的飽覺一覺到大天亮,沒有隨心所欲地美味佳餚可以大啖特啖,沒有隨心所欲的一不高興就可以撂擔子摔桌子,沒有隨心所欲的想不笑就不笑……
八年,她投入所有的時間、所有的精力、所有的心力,累到胃痛胃炎胃出血,熬到站著睜著眼睛甚至皮笑肉不笑著卻呼呼大睡的神仙境界,終於神功大成。
所以,就像歌中唱的那樣,此刻,鮮花漫天幸福在流傳,流傳的,卻是往日悲、歡與眷戀。
她付出了幾多,有幾多的收穫,本在情理之中。
雖然,由幾乎孤身奮戰的項目前期籌畫部經理一躍而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總經理,龍門跨度太大,但她向來安之若素,既相信自己的能力,自然更相信他們老闆的眼力。
呵呵,不管怎麼說,能成為保淶建築有史以來第一位的女性高層,若說不興奮,自然是假的。
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一星期的大假,只休了一天,便風塵僕僕地重新殺回京城,接受任命,接受來自各方或真誠或虛假甚至是帶著明嘲暗諷的道賀,她一直笑得很快樂。
還是那句老話,不管他人拿怎樣眼光瞧她,她,還是開開心心做她的白骨精好了。
至少,有面子,有裡子,更有銀子啊!
“樊總。”
“樊總。”
“樊總。”
她微笑著頷首,昂首挺胸,如往日一般地,步伐輕快地走進如今自己的專屬辦公室。
“樊總,剛剛雲青山莊馬總辦公室來電,詢問您何時前去商討雲青股份的收購事宜。”她的新上任的秘書小周緊跟她身後,將厚厚一疊文件放到她面前。
“財務部的資金預算出來了沒?”她坐到大班台後,邊翻開文件邊問。
“還沒有。”小周見她只埋首檔中,並未對自己的回答加以多大的注意,遲疑了下,還是繼續說下去:“王經理說,財務部剛剛從保城搬過來,還有許多雜事需要一一理順,所以,怕暫時是無法顧及雲青的資金預算了。”
說罷,有些屏息地望她。
她依然翻看著桌上的各類檔,聞言,只是輕輕一笑,順手拿起簽字筆,在指間慢慢旋轉。
小周原本是崔保淶的秘書,跟隨崔保淶也有三個年頭,自然對這個小動作很是注重——每當崔保淶要下決議或者心情不愉的時候,簽字筆便會如此轉個不停。
“樊總,很抱歉,大概是我沒同王經理溝通清楚,我立刻就去找王經理,請他們快一點。”小周試圖彌補自己的過錯。
“小周,你知為什麼崔總將你調來京城幫我麼?”停下手指間的簽字筆,樊素敏抬頭,微笑著朝她眨眨眼。
小週一時有些愣住。
她的記憶裡,這位年僅而立卻已成為樊總的女子,向來沉穩干連,聰慧伶俐,無論再如何脾氣不好的人同她共事,也尋不出她一個錯處,是保淶建築少有的人人讚譽有加的完人。但此刻,這有些調皮地笑著朝自己眨眼睛的女子,卻竟是她從不曾見識過的風貌。
“崔總說、說我是本地人,可以方便我回家。”她結結巴巴。
“還有呢?”女子微笑著歪頭。
“還有,還有,崔總說我平日裡同同事有時候太過疏遠,要我同你學學。”她登時一怔。
“哪,我問你,你同財務部王經理他們熟嗎?”挑下細長的烏眉,放下手中的簽字筆,樊素敏笑。
“……我明白了,樊總。”小周有些臉紅地低頭,徹底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啊,她如今是樊總的秘書,只須向樊總一個人負責就好,為了不識相的陌生人,她主動去擔什麼擔子?又換不來別人的感激。
“別辜負了崔總的良苦用心,好好幹,以後我還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呢。”素敏笑著站起來,將簽好字的檔遞給她,示意她出去。
小周紅著臉,很認真地點頭,抱著文件出去了,將門與她細心地關好。
門合起,偌大的辦公室只有她一個。
收起臉上的笑容,她輕吐一口氣,抓起電話,直接撥了財務部經理辦公室的分機。
電話鈴響過了三十秒,終於被接起。
“喂——”懶洋洋的一句。
她皺眉,卻笑著說:
“王經理,你好,我是樊素敏。”
“哦,樊總啊,我們正忙著整理這個月集團的財務報表呢,如果你沒事,我先掛了。”
“我沒事,只是想問問王經理,這些天忙不忙得過來。畢竟剛從保城搬家過來,總會有不便之處。”她笑著,唇邊卻無一絲的笑意。
“是啊,所有的東西都亂糟糟的,可不如在保城自己家裡順手。”王經理冷哼。
“不便之處,還請王經理多多見諒。”她拿起簽字筆,慢慢在指間旋轉,清涼的眸子,卻微微眯起:“或者,我轉告崔總,請他將王經理調回保城,我這裡事務繁雜卻又沒多少要事,隨便再聘一個財務經理也就是了。”
“樊素敏——”王經理猛爆一口,而後又軟下來:“樊總,您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這裡廟小,供不起大菩薩。”她冷下聲音,慢慢地一字一字地說給這個人聽。
不就是仗著自己是保淶建築的開山元老麼,不就是不樂意屈居她這個女人的腳下麼,不就是想給她一點顏色看看麼?
可惜,她向來不是吃素的。
保淶建築從現在起,主要業務都將轉移到京城來,保城雖是根基,但今後,重要性勢必要落於京城分公司之後,倘若依然任職於保城,從另一方面看,與犯人流放也無多大的區別了。
所以,她突然橫空殺出,出任京城區的總經理,才引起偌大的反響。
借由歷史上有名的北魏遷都典故,她的任職,勢必,將為保淶建築內部盤根錯節的權力之爭,引來一輪無法避免的大洗牌。
崔保淶力排重議,一力將她提攜並推上最高峰,目的之一,便是為此——要借她之手,將許多腐朽枝節從保淶這棵想茁壯成長的大樹上無情截去。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她既然如今坐在了這裡,便不懼任何的艱險與刁難,會努力地將她的位子好好守衛下去。
“不就是雲青山莊股份收購的資金預算麼,我正在忙這件事呢,等一下完成了我立刻送去樊總辦公室,總不會誤了樊總的工作。”
電話線那頭的服軟在她意料之內,她輕輕哼一聲,卻不肯搭話。
“對了,樊總,市場部章經理昨天遞來申請,想提高下季度市場部的經費預算,我還沒答覆他呢,您看我該如何做呢?”
“王經理,您從保淶建築成立之初就跟隨崔總打天下,見識自然比我這個小輩高上許多,哪裡由得我來為您指手畫腳,您說,是不是?”她聲音放得極輕。
“呵,樊總,您太自謙了!我這就電話章經理,要他將預算申請直接送到您辦公室,您看,可以嗎?”王經理立刻笑著接下話茬。
“那就麻煩王經理了。”她淡淡地笑一聲,不等電話線那頭傳來回答,便徑直掛了電話。
得罪人的事,從現在,開始了。
略挑唇,她坐在大班台之後,輕輕一笑。
西塞山前白鷺飛,
桃花流水鱖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
斜風細雨不須歸。
她是女兒家,也曾想過只做一個嬌滴滴的女兒家,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如此,甚好。
什麼傾國傾城,什麼萬水千山,什麼鮮花漫天,什麼幾度飛鴻。
她可以什麼也不想要,什麼也不想爭。
只如今,卻是機遇自己主動送到了她面前,她如何可以,不伸手接過?
這世上,並非只有男兒壯志在胸,她也有夢想,想要,實現。
她走馬上任,所做的第一要事,或者說,今後幾年,她能否順利地在這個總經理的高位上繼續端坐下去,她要拿出手的功績,便是這一件。
以雲青山莊收購為扇面的起點,盡可能地拿下雲青附近所有的山區所有權,建立以休閒別墅為主旨的商業開發區,或甚至,將這一區開發成為京城外環之外的商業衛星城。
這一浩大的工程,如果功成,所獲利的,將不僅僅只是保淶建築將從此雄於京城地產界,再無人可以輕易撼動之,更為這一區的發展,將有功在千秋的豐績。
有許多的人在暗中等著看她的笑話,更有更多的人在暗中嘲笑她,此舉無疑是癡人說夢。
因為,僅僅是啟動資金,預算已經以十億計。
單單僅憑藉保淶建築一家公司的力量,即便有銀行等融資機構的參與,更甚至或許拿到政府的政策扶持,但想要實地地施行起來,困難,不是一點半點可以述之。
如果執行期間,稍有一絲的不慎,或者只要有一方面的資金鏈連接不到位,崔保淶消耗無數心血才締造而成的保淶建築,將功虧一簣,從此消失於所有人視線。
公司內幾乎所有人都會罵她自不量力,恨她讓自己從無憂無慮的安樂窩重新搬到了過去提心吊膽為生計奔走的窘迫境地,更恨她一個小小的女子,竟將自己打壓到了低層。
可是,她一點也不在意。
那天,她從崔保淶手中鄭重地接過任命書,崔保淶曾與她說過這麼一段話:
我不想我一手構造的理想世界,成為貪圖享受的安樂窩,我不想我拼搏奮鬥的夢想家園,成為不思進取的墳墓。
我要的,不僅僅是保淶的茁壯壯大,更是,可以是黑夜裡為青年人指路引導的那顆星星。
或許有些理想化,但,在她聽來,卻是最最的平實。
在這個物欲縱流的社會,什麼才是意義?
一個人,學習,工作,努力,拼搏,流淚,流汗,甚或流血,是為了什麼?
只為了滿足內心的欲望,只為了追求欲望的實現?
或許是,可,更或許,不僅僅是。
她想要的,同尋常所有人一樣,首要的,便是物質財富,是可以一輩子無憂生活的物質財富。可,除此之外,比物質財富更有吸引力的,還有快樂的開心的生活。
自然,物質財富,可以供給任何人快樂的生活,可以讓任何人得到幸福,得到想要的一切。
只是,若只僅僅以為如此,世界,還有什麼需要轉動的理由?
她不會說什麼大道理,她只知道,想要自己的心靈滿足,想要自己覺得有成就感,便不僅僅是因為擁有了許多許多的物質財富可以得到。
她想要,為了什麼而做些什麼。
她更想要,實現自己的價值。
幸福在身邊,幸福在流轉。
為此,努力地付出。
她,不想在這個世界白白地,走上一遭。
想要努力,想要夢想實現。
所以,便要付出,便要無窮無盡地努力付出。
當幾乎連軸轉地將最近所有的精力都透支後,當她親眼目睹崔保淶在雲青股份轉讓協議上莊重地簽名那一刻,她幾乎想立刻倒地睡去。
在三星期內籌措到兩億七千萬的鉅款,不依靠銀行貸款,不依靠信託融資,只從保淶建築之內,調動各種流動資金的流轉鏈條,竟能籌措出如此數額的鉅款,不要說她自己不敢相信,只是那些單等著看她笑話的各色人等,為此,也不得不給面子地同她說一聲賀。
終於,她橫空出世一般成為一人之下的女性高層,終於不須再受到那些質疑甚至刁難的視線。
很漂亮的旗開得勝。
她在得知這筆鉅款可以籌措完成結論的第一秒,便不顧辦公室內尚有客人的存在,狠狠揮拳,用力擊在紅木的大班臺上。
咚!
她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一寸。
咚!
她終於可以暫時睡一會兒安穩覺。
咚!
她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地致電他們崔老闆,不用再擔心被詢問此事。
咚!
她終於可以完全拒絕某些人不懷什麼好心的融資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6:18
第四章 新官上任(2)
“真的值得慶賀啊!”本想趁機進入雲青山莊股東行列的人微微一笑,很識時務地站起身,對著她伸出手,“想不到素敏小小年紀,竟是如此的能幹。真是替崔保淶高興,能有如此出色的戰將!”
“謝謝誇獎。”她矜持地一笑,上一刻的得意激動早已收斂的不見分毫。
“要不要去喝一杯?”男人對著她伸出的手,穩穩地停在半空,等候。
“呵呵,耿先生又在笑話我了。”她從善如流地與男人握手,清亮的眸子熠熠閃光,“還要感謝耿先生!”
“感謝我什麼?”男人微微一笑。
“感謝耿先生手下留情,沒有說‘志在必得’四字啊。”她呵呵地笑。
“想在素敏面前留下紳士的形象,自然不敢橫刀割愛。”男人微笑著望她,挑眉,“只求在其後的土地收購中,素敏能給耿中一一個薄面,可以讓中一參與到其中來。”
“耿先生肯賞臉,自然是萬分歡迎。”她雲手到底:“說開了,耿先生也知,我們保淶小小家底,如果不請各位京城的老大哥提攜,哪裡能成什麼氣候?”
“保淶樊素敏的氣候,可是早已成了啊。”歎息似地歎口氣,耿中一還是微笑模樣,只笑容裡含糊了某些莫明味道,“崔保淶真有福氣,也不知從哪裡發覺了你這一匹千里馬!”
“呵呵,耿先生真是太過讚譽了。”她假笑一聲,請耿中一再次落座,“不過,如果耿先生肯在我老闆面前開開金口為我說句好話,那素敏可就是真的有福氣了!”
“素敏說話果然是風趣。”耿中一微笑著搖頭,“不過,咱們一定要這麼酸來酸去麼?”
她一愣,而後,終究忍耐不住,撲哧笑了。
“抱歉,抱歉,大概是昨晚古裝電視劇看得太過頭了!”她笑盈盈地道歉。
“我倒是很喜歡現在這樣子的素敏。”耿中一望著這笑顏如花的女子,聲音有些淡淡的諳啞:“年紀輕輕,何必總是那麼的老氣橫秋?”
她竟不知這男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微怔了下,便笑一笑應付過去。
“好啦,既然我不能分雲青一杯羹,那做為補償,素敏請我吃一頓飯,總是可以吧?”耿中一微微一笑,很隨意地更改了話題。
“早就欠耿先生一頓飯,耿先生今天肯給面子,素敏自然樂意。”她站起來,從衣物架取下米色的薄風衣,再拎起小挎包,便笑著伸手相邀。
耿中一同樣起身,快走兩步,搶先拉開辦公室的門,靜候她先行。
她微頷首,算是道謝,出了門,見小周已經站在一旁等候,便笑著交代了兩句,隨同耿中一出了辦公區,走到電梯處等候電梯。
“如今你總是這裡的主人家,怎麼不設置專用電梯?”正值午時用餐時段,電梯運行緩慢,耿中一笑著問。
保淶建築說是初次到京,近期內唯一的項目更似乎只有雲青山莊一處,但進京之前私下裡的小動作卻是不少,例如兩年前曾低價收購了四環的一處幾成爛尾的大型商業住宅社區,稍微加以改造,投入鉅資將整個區域進行配套開發,更以引進名校名院、以主城區衛星城為賣點,今年年初重新投放市場,市場反應極好,不動聲色地,已打了極漂亮的一仗,只此一項,獲利不少,如今保淶建築京城區所在的獨棟二十六層的寫字樓保淶大廈,便是順便的戰利品。
“耿先生在公司有專用電梯麼?”她笑著反問。
“我向來不務正業,一年中在公司也露不上幾次臉,如果還設置專用電梯,怕是分紅會被扣除電梯營運成本。”耿中一笑答。
“耿先生如此說,若讓我們崔總聽到了,非羡慕死不可。一年之中在公司露上幾面,便能有無數分紅可拿,耿先生果然非常人。”她如何不知這男人只是在同自己說笑,便順著笑下去。
“素敏難道不知道麼,這世界上還有‘請人’一事?我的事務不比保淶建築,早已沒什麼挑戰性可言,一切只須按部就班,因此,只須找好的管理諮詢公司,聘請來好的專家團隊,一切,不須額外花費什麼心力,便皆在掌握之中。”耿中一微微一笑,隨手一拉她手腕,便往秘密頻道走,邊走邊說:“反正不過二十層樓,走下去還能開開胃呢。”
她找不到反對的理由,只好同他一起邁步,只在走到安全門之前,搶著上前,將門拉開,順勢從他手中脫出自己手腕來。
“謝謝。”他有禮地道謝,走進安全門,等她進來,便順著樓梯往下走。“想想你們遠在保城偷閒的崔老闆,再瞧瞧素敏你忙得腳打後腦勺,就該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是多麼的形象。”
“是啊,我們這些沒道行的小鬼,不推磨便沒飯吃啊。”她哀歎一聲,扶著樓梯扶手,腳步輕快。
“如果小鬼都是素敏這樣的,我們這些閻王倒真是不愁飯吃。”他略走在她前面,時刻注意著穿著細高跟鞋子的她。
“耿先生哪裡是閻王可以比的?”她呵呵笑。
“如何,如今雲青股份已有著落,接下來,是不是可以允許我參上一腳?”他話歸前提。
她微微笑笑,只安步順著一階一階的樓梯往下走,沒有說話。
的確,接下來的事,如果將所有人拒絕于外,於他們保淶建築而言,並非什麼好事。
一般房地產公司,最為頭疼的,是在拿下地後,其後的設計、融資,而於他們保淶如今來說,卻恰恰相反,拿地後的融資設計均無任何的難題,最頭疼的,卻是拿地。
以前,有拍賣行,有政府競拍,只要由此入手即可,根本不需要特別關注地塊的所有權。如今,卻一切需要靠自己來獲得,雲青山莊附近,散住有百十戶居民,再往裡走,重重青山將成為項目的主打,但其所有權卻是三分五散,整合統一,可謂是難上難。
偏偏保淶又不是本地企業,想順利獲得上述土地,所受到的刁難,可想而知。
有道是強龍難壓地頭蛇。
若想順利成事,尋找一條地頭蛇坐鎮,是最好的選擇。
但這地頭蛇,卻不是那麼好當。
其一,必須是有實力,能助保淶一臂之力,但又只可以是融資,不能涉及控制權,只能從旁輔助。
其二,必須有人脈和關係,能輕易掃清地痞,打通關節。
只這兩條,能雙全的地頭蛇,還真是不那麼好找。
誰肯屈居人下,誰肯只掏銀子卻不能指手畫腳,誰又肯賣力地衝鋒陷陣,到頭來卻或許是一無所得?
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餡餅,更沒有只求付出不求回報的傻子。
期間,中新建設曾投來橄欖枝,卻還沒說出任何條件,已被他們崔老闆不客氣地掛了電話。那時崔保淶陰沉的臉色,她現在想來還是心驚,況當時那種模樣,她雖然可惜好一條最合適的地頭蛇,卻很有眼色地問也沒問老闆掛電話的原因。
至於其他京城房地產公司,也有示意友好的,只不是實力稍微欠缺,便是附帶條件太過苛刻,要雲青專案的絕對控制權,只這一件,他們便絕不會同意。
頭疼,傷腦子。
恰在這時,這慢悠悠走在她前面的男人伸出橄欖枝。
不要什麼控制權,只是投錢。
至於這男人手中所握有的人脈和關係,他們崔老闆曾感歎到眼紅。
這,該是最好的選擇了吧?
她卻一直心存疑慮。
這男人如此的熱心,到底圖得是什麼?
與崔保淶的兄弟朋友情分?
二十一世紀了,說出來她也不會信。
看重保淶建築的發展?
有發展前途的公司多的是,何必青睞保淶這外來的和尚?
那句老話怎樣說地?
事有反常即為妖?
這樣的妖怪,她哪裡會輕易相信?
好不容易下完二十層樓梯,站在寫字樓附帶的五樓餐廳裡,她長長吐出一口氣。
打死,也沒下一次了,真真是要了她的老命!
二十層樓,穿著高跟鞋子徒步下了二十層樓!
想想,就覺得自己無聊透頂。
簡直是浪費時間浪費精力!
“想吃些什麼?”強迫她做出這無聊舉動的男人卻是依舊的微笑模樣,引著她熟門熟路地走到窗子前的兩人座,很紳士地為她拉開座椅。
“魚香肉絲蓋飯,謝謝。”她笑著坐下。
這棟寫字樓,定名為保淶大廈,地處四環主幹道,樓後是住宅區,附近則是大型的商業區,本身有二十六樓層,保淶只佔據了二十層之上的六層,其下的二十層至六層則出租給其他公司,而一至五層,則是商場與餐廳。
“只請我吃這個?”男人笑微微地坐在她對面,點點桌上的菜單,“好象這家餐廳有許多特色菜。”
“耿先生,請您看看時間,已經快過了午休時段,我下午還有會要開。”她笑眯眯地指指牆壁上的塔形掛鐘,將一直抱在懷中的風衣歸置到椅背。
誰叫你非要突發異想地徒步下了二十層樓!
“怨我考慮不周。”男人笑著搖頭,很爽快地點了同她一樣的蓋飯。
她笑著親自倒茶給他,而後隔著大大的窗子,望向遠處。
“已經秋天了啊。”她感慨。
“週末有沒時間,請你去爬山賞紅葉。”男人微笑。
“要去雲青。”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手托下頜,靜靜望著遠處的車水馬龍,望著飄黃的樹木,有些歎息似地笑:“記得當初我受命來京跑長井13號地,那時還是葉子剛剛發芽的二月初春,而後13號地落空,那天深夜我呼呼大睡,天降暴雨,我忘記了關窗子,被淋了一身的雨竟沒被淋醒。現在整日裡困在辦公室內,竟好久沒注意過已是什麼時節了。”
“不是做了‘樊總’便不能外出跑跑了。”他微微一笑,同她一樣望向窗外:“還記得那次在山區遇到你,一臉的惱怒,卻又是不情不願的三分親切。”
“耿先生,您想取笑我便笑好了。”她難得臉紅,“不是美人,施展不出美人計,只好走親切路線咯!”想要拜託人幫忙拉出深陷泥濘的小QQ,自然要親切的啊。
“說起來,你包包中現在還隨時準備著小熊貓麼?”男人感興趣地問。
“我已經是‘樊總‘了啊,自然不用再自己準備小熊貓了。”她笑著喝口茶,“不過,沒時間去東跑西跑了,倒是冷落了我的QQ好長時間了。”
“有沒興趣晚上去三環上透透風?”
她驚訝地望他。
“最近新得了一輛車子,想試試車,有沒興趣?”他笑。
“……謝謝。”接過服務生端來的蓋飯,她笑望他,“傳說三環上有什麼十三妹十三少,請問,耿先生你能排到第幾位?”
“年紀大了,早就不爭這個了。”他難得哈哈笑兩聲,眼睛明亮地望她:“怎麼,素敏你也有興趣去爭爭排名麼?”
她甘拜下風地抱抱拳,低頭吃飯。
他也不再言語,安靜吃滿滿一大盤子的魚香蓋飯。
這個女子,聰穎幹練,還帶著偶爾不自覺的童心,雖然沒有時下女子們的千嬌百媚、柔語俏言,但偏偏率真大方而又伶俐機敏,讓他從第一次見面起,就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而剛剛徒步下二十層樓的倔強,更讓他佩服。
但說實話,她並不適合現代都市中爾諛我詐的聲色犬馬,性子太過直爽,雖機敏有餘,卻缺少職場暗鬥的心計;雖理事幹練,卻尚缺乏成為領導者所應具有的某些特質——倘若要那些眼高於頂的閒人來說三道四,難聽的話,便是:一個無色可事人的女子,憑藉什麼在滿地富貴的四九城顯山露水?
她唯一的依靠只是崔保淶這個老闆而已。
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她不存在成為頂尖女性的潛質。
可出乎幾乎所有人意料,她竟成功,成為了房地產這個圈子中十分稀罕的女性高層。
她具有一定的能力無可否認,但最主要的,卻是崔保淶為了公司,在某種程度上對她的利用而已。
她,應該也知道老闆的這層心思,但卻還能以幾乎大無畏的姿態承接下來,這,不得不讓他敬佩了。
也因此,他肯以一種以前從不曾有過的低姿態,來到她面前,卻做一個默默的旁觀者。
他想看看,這個女子,她究竟還能給他什麼樣子的驚喜,想知道,這個女子,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6:40
第五章 無事不登三寶殿(1)
以兩億七千萬的鉅資完全收購了雲青山莊剩餘的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從此,保淶建築將是雲青唯一的所有者。
走到這一步的保淶建築,再沒有任何的退路,只有按照先前的計畫,一步一步地蠶食鯨吞雲青周圍的大量土地,為夢想中宏偉壯觀的理想家園而奮鬥不休。
奮鬥,只看這個簡化的“奮”字,要她來說文解字,便是,一個人在田地裡揮汗如雨,辛勤勞作。
如今已經是十一月的金秋,田地裡的莊稼早已收歸糧倉,一年的辛苦勞作也該暫告一個段落,該好好的歇歇了。
只有她,不要說是稍微地躲在辦公室裡合眼歇上一刻鐘,週末加班跑到雲青來勘察進度,卻還要站在太陽底下揮汗,耐心地傾聽叫囂聲哭罵聲。
只要關係到財與權,便永遠不會缺乏爭鬥與撒潑。
“樊總,很抱歉,我們真的盡力了!也努力地做過勸說工作了,將集團對他們的補償解釋了一遍又一遍,可他們就是不同意,我們實在沒法子!”工作人員汗流滿面,低頭俯腰,十分的狼狽。
她沒說話,只接過小周遞來的紙巾,靜靜地將額上幾絲顯眼的猩紅抹去。
“樊總,要不,去醫院看看吧!”小周小心翼翼地望她。
她搖搖頭,逕自盯著面前不斷鞠躬的工作人員,一語不發。
不過是被人丟了一塊土坷拉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為什麼她被丟土坷拉,該好好的想想了。
“你,你,還有你。”她隨手一指旁邊看熱鬧的三五人等,沉靜地說下去:“剛剛都瞧到了這位女士對我的傷害,我保留起訴她的權利,請你們做個見證。”
“你還有理了你!如果不是你,我們怎麼會丟了房子還有土地?你什麼樣的毒心腸啊,竟然這麼……”原本已經站起的身體再次滾爬到土路中,開始新一輪的撒諢打潑。
“樊總?”一旁的人為難地望她。
她冷冷扯唇,轉身,便走。
“你回來!說不過人就走,這世界還有什麼天理!你賠我的房子我的麥田!”翻滾在地上的女人猛一撲,緊緊抱住她的腿,狠狠一拉。
她一個踉蹌,虧得小周眼疾手快,將她用力攙扶住,才使她沒狼狽地跌下去。
一旁的人眼見不對,急忙忙地圍過來,厲聲呵斥的,好言相勸的,煽風點火的,無一不有。
她冷冷地看著這一團混亂,略白的面龐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樊總?”小周倒是快哭地望她。
“你要多少錢?她冷冷開口。
地上的女人猛抬頭看她,周圍的各種聲音也瞬間停止。
“不就是為了錢麼?”她還是冷冷地,任由女人依然緊扯著她雙腿,只俯首冷冷同女人對視:“你這麼的‘激動’,不就是為了錢麼?好,我給你,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要多少才滿意。”
“……多少你也會答應?”女人遲疑地問,緊抱她腿的手有些鬆動:“你能做主?”
一旁有人要開口,她微微揮手,制止那人說話。
“你早不鬧晚不鬧,偏偏我來時才這麼鬧上一場,難道不是正因為有人告訴了你我的身份?”她輕輕一笑,冷冷的環視四周一遭,見有不認識的人卻在她視線下瑟縮著挪了挪,她笑得更冷,“我看你穿著體面,剛才的言談中倒也是知書達理見過世面,不像是為了錢財會撒潑無賴的人物。”
那女人頓時不安地松了雙手,有些慌張地往後退了退。
“另外,我倒是想知道,您家的房子和麥田是如何丟的。”輕輕笑一聲,她微俯身將皺了的褲腳慢慢撫平,再慢悠悠地站直,望著地上明顯神情開始閃躲的女人,淡淡勾唇。
“我們是想收購在場各位的田地,卻還只是評估階段,一沒同各位簽定收購協議,二更不曾派人前去拆遷或者平整——各位的房產和田地,如今不是還好好地掌握在各位自己手裡麼,我倒是如何歹毒地將各位趕出家門了?”
清亮的眸子,慢慢銳利,她慢慢掃過在場的所有人,表情淡然。
“我,我,你們,你們——”蹲坐地上的女人有些狼狽地站起來,有些倉皇地想溜走。
“我們收購各位的田地,並不是想斷各位的生路。”她盯住這女人,慢慢地說給所有人聽:“先不說補償和安置,只是雲青擴建後,所增加的工作崗位,各位及各位的家中人便是最佳人選——難道整天面朝黃土背朝天,比之一輩子有一份安定的工作更有吸引力?”
立刻,周圍一片喧嚷。
“樊、樊總,您說的是真的?到時候我們可以來雲青上班?我家小孩也可以嗎?!”
“樊總,要不要求學歷,還是所有人都可以?”
“樊總……”
“樊總……”
……
她一語不發,只頷首,任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問個不休。
一旁的工作人員見機忙忙圍過來,開始將擬制好的協議展開,一條條地詳細解釋起來。
“樊總?”小周很敬佩地望她。
她淡淡笑笑,視線裡,那個倉皇的女人已溜得不見蹤影。
“要不要去查查那個女人?”小周低聲問。
“不必。”她輕輕搖頭,轉身,慢慢離開那團混亂,朝著不遠處的車子走去。
“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小周追上來。
“不過蹭破了一點皮,哪裡有那麼嬌貴?”她笑笑,側頭朝著小周笑眯眯地皺皺鼻子:“倒是一個好好的週末,連累了你不能去陪男朋友。”
“樊總您取笑我!”小周立刻紅了臉。
“好了,沒什麼事了,現在趕回城去,你還能陪男朋友去逛上半天街。”她笑著擺手,“讓張師傅送你回去吧!”
“樊總您呢?”
“我?雲青現在是咱們公司的產業,我去住兩天咱們崔老闆總不會收錢的。”她開個玩笑。
“我陪您吧,我也想享受享受。”小周跟隨她一段時間了,漸漸瞭解了她的性子,慢慢敢同她玩笑了。
“呀,好好的週末,不去陪男朋友,陪我做什麼?”她驚訝地歪頭瞅自己的秘書小姐,唇邊帶著壞笑:“我可是只喜歡帥哥哥的哦!”
“樊總!”小周有些惱地跺跺腳,一張俏臉通紅。
“好啦好啦,現在正是看紅葉的好時候,去玩兒吧,去玩兒吧!”她親昵地環著小周的胳膊,興沖沖往車子那裡走,“如果我有男朋友陪,早去爬山賞紅葉啦!你多幸福,有這個條件,還不去,難道非要我整天的打噴嚏嗎?”
小周不解。
“你男朋友背後嘀咕我不懂人情世故啊,大週末的也要你們孔雀東南飛!他嘀咕個不停,自然會害我打噴嚏打個不停嘛!”她扮個鬼臉,“哎呀,越說,我越覺得心裡不平衡啊,為什麼我早早就過完了我的花樣年華哩?我的青春哪裡去了哩?”
小周撲哧笑了,眼角瞄到某輛車子,立刻眨眨眼,笑。
“樊總,您不用心裡不平衡了,您的青春這不就在這裡嘛!”
手一指。
她眨眨眼,順著小周手指望過去。
高頭大馬的越野車,進入她的視線。
說實話,上次在這種高頭大馬的越野車上的經歷不怎麼愉快。
而這次,也很不適應。
不過是擦破了一點皮肉而已,值得這麼……鄭重其事麼?
紫藥水擦在蹭破的皮肉上,比之皮肉本身的刺痛更重了三分,她呲呲牙,面皮不由抽動。
“知道痛,還逞什麼強!”男人微沉著臉,小心翼翼地拿棉簽與她清理額頭的擦傷。
“誰沒磕著碰著過啊?”她小聲嘀咕,被迫仰靠在椅背上,鼻息裡滿滿是男人的氣息,她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妄圖借機挪開男人的氣息範圍,結果卻被人很怪異地瞪一眼……好吧,她忍住摸鼻子的衝動,乖乖地一動不動,方便人家行事。
“一個女孩子家,傷在臉上,破了相怎麼辦?你們公司那些人做什麼吃的!崔保淶招的是一幫只領乾薪不幹活的廢物麼!”男人難得在她面前不再是微笑的模樣,微眯的眼有些嚴厲地盯著她紅腫破皮的額頭,眉頭有些皺。
“那裡有你說的那樣厲害!”她受不了地笑笑,伸手想摸摸有些刺癢的傷口,手指還沒碰到,卻已被重重打開。
“知道是誰做的麼?”拿創可貼與她遮住傷口,男人順順她額上的短髮,小心地將那創可貼隱藏起來。
“不外是看我不滿的人罷了。”她輕描淡寫地聳聳肩,直起腰,從包包拿出紙巾遞給男人擦手:“謝謝了,耿先生。”
“崔保淶就這麼放任公司的人與你扯後腿?”男人不接紙巾,快手將亂七八糟的紫藥水創可貼收拾好,有些陰沉地從車窗望向不遠處那一群亂哄哄的人,冷冷一哼:“他也太膽子大了。”
“崔總正忙著清理呢。”她笑笑,也望向那一群人,歎口氣,“早知會撞到這樣的事,還不如躲在家裡睡上一覺哩!”
“誰叫當初我約你去爬山賞紅葉,你偏偏不去。”男人有些懶洋洋地靠著座椅,雙手環抱胸前,側頭望著她,漸漸恢復了笑微微的老模樣。“有時候太努力了,也不一定會有好報。”
她呵呵乾笑兩聲,有些不自在地抓抓耳朵後的頭髮,咳嗽一聲,順便改了話題。
“對了,耿先生,您怎麼有空來這裡?不會是又來試車吧?”
“自然是來看熱鬧的。”男人微微一笑,系上安全帶,再朝她仰仰下巴。
她很有眼色地忙也將自己座位上的安全帶拉出來。
“中午吃飯了沒?”發動車子,男人開始閒話家常。
“吃了,在雲青吃的。”她有問必答,好奇地望望車子內,唔,有一股皮革味,大概是新車的緣故。
“如何?”
“耿先生看上眼的,自然是好車。”她感慨地點頭,“雖然我不懂車,可也知道這車子一定不便宜,不知拿我一年的薪水買不買得來一兩個輪胎?”
“崔保淶很虧待你麼?”她的玩笑,讓男人不由笑幾聲,“如果你對薪水不滿意,我隨時歡迎你跳槽到我這裡來,薪水任你開口。”
“呵,好心動的邀請啊!”她很配合地倒吸口氣,雙手合在胸前,晶亮的眼兒一眨不眨地瞻仰這財大氣粗的男人,“耿老闆,請問我如果跳槽到貴公司,可以享受到哪些方面的福利呢?”
“你不問問要負責哪方面的工作,怎麼只會問福利待遇?”他笑。
“想當初,我應聘到保淶時,崔老闆第一個同我講的,便是加盟他的公司,會享受什麼什麼樣的福利,會有什麼什麼樣的好處啊。”她很認真地點頭,“碰到一個隻記得給你福利的老闆,多麼幸福啊!”
“那時他很辛苦吧?”將車子轉上高速路,男人微笑著問。
“是啊,當時我們崔老闆手下只有一個建築隊,辦公室裡只有一個財務一個接線小妹。”她微笑著回憶八年前自己的樣子,難得歎口氣,“我可是從打雜小妹、前臺接待、聯絡員一路過五關斬六將熬過來的啊!”
“所以同你們崔老闆那是有著相當深厚的階級感情,是不是?”男人打趣。
“可以這麼說吧!”她認真點頭,然後看著前方的路驚訝地看他:“耿先生,請問,您要到哪裡去試車子?”
不是要在這高速路上飆車到二百六十邁吧?!
“看看我這車能不能跑到廠家吹噓的三百邁吧?”他偏偏開始逗她,腳下輕踩油門,瞬間,車子的低低咆哮傳進她的耳道。
“耿先生……”她猛貼到椅背上,對眼前突然快如風一掠而過的風景十分的適應不良,“這裡到處有測速的吧?吃罰單不太好吧?”
“車子的罰單我這裡全額報銷,如何,其他公司沒這樣的福利待遇吧?”他笑著瞄她。
“……”她說不出話來。
“才一百二十邁而已。”他笑著搖頭,將車速再次放慢,“我以為你喜歡開快車的感覺呢。”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她雙手合十,念叨:“安全第一。”
舒緩的笛子獨奏響起。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從包包拎出手機,瞄一眼螢幕,很恭敬地接聽。
“老闆……”
“崔保淶?”他望她一眼。
“哪兒呀,你聽他們胡說……”她朝他點點頭,繼續接聽老闆來電:“沒的事,如果真的毀了容,不用老闆你打電話來,我早就向您打工傷報告了……呵呵,真的沒事……我現在在哪?”她為難地瞄一眼專心開車的男人,聲音放低一點,“恰好碰到了耿先生——”
手機突然被拿走,她傻眼。
“崔保淶,有時間收拾爛攤子去,大週末的,你付三倍薪水了麼?”
她啊一聲,忙小聲說:“耿先生,雙薪就可以了,又不是法定節假日。”
男人朝她皺眉,她忙識時務地合上嘴巴,放任這熱心腸的男人為自己爭取銀子。
“……你什麼心思我明白,只是你最好多考慮考慮別人的感受,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到時候失了人心可就後悔莫及了。”男人聽那頭說了幾句,突然冷笑:“誰也不是傻子,天下不是只有你一個聰明人。”
說罷,逕自掛了她電話,手機遞回來。
她再次傻眼。
舒緩的笛子獨奏再次開始。
她為難地望望突然沉下臉的男人,再望望手機螢幕上一閃一閃的“老闆”兩字,不知道該不該再接聽。
“你告訴他,今天我有事要同你談,沒時間接受他的虛情假意。”男人淡淡說。
“……”她不知道這樣說,老闆會不會被氣瘋。
笛子獨奏停止。
她卻還是歎口氣,回撥回去。
吃人家飯,當然要隨時聽候人家召喚。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6:53
第五章 無事不登三寶殿(2)
“老闆,耿先生想同我談談關於雲青項目合作的事。”她很恭敬地慢聲細語,“如果可以,等談完我再向您彙報,您看?”
她瞄一眼似乎在專心開車的男人,連連點頭。
“是,好的,我會記得……好,再見。”
收起電話,她呼出一口氣。
“怎麼,樊總終於肯開金口,願意同我談談關於合作的事了?”男人望她一眼,很給面子地自己主動搭起話頭。
“呵呵,耿先生今日來找我,不是就為此而來麼?”她討好地笑笑,望望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致,試探著問:“不知耿先生是如何考慮的。”
她就知這男人無事不登三寶殿。
“要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要話事權,要全程參與土地的徵收……”她扳著手指頭,有些頭疼。
這個男人,果真是不好相與啊。
“你們占了剩餘的百分之五十一,還有什麼好怕的?”
男人微笑著望她一眼,將車子從高速路岔口開下去,漫不經心地說下去。
“如今你們可以合作的公司,選擇的範圍並不大,一是資金,二是人脈和關節。你們想要絕對的控制權,只想別人掏錢,卻絕對不許人家參與決策——一旦成功了自然無人說話,可若有個萬一的萬一,功虧一簣了呢?這可不是一兩百萬,甚至不是一兩個億的小事,稍微的不慎,傷筋動骨還是輕的,是不是?這樣的苛刻,哪裡有膽子大的公司敢上前來?”
她聳聳肩,無話可說。
“我一旦掏了錢,這項目便是我的,我自然不會甩手不管,而只放任你自己辛苦賣命,到時候,想動用人脈有人脈,想打通關節也只是一句話的事,可以說,衝鋒陷陣我絕對的不在話下。”他笑著揚眉,“這樣好的苦力你哪裡找去?我只要求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並不多吧?”
“是,一點也不多。”她應付地笑。
哥哥哎,你咋不再多要個兩分,直接奪了這個項目豈不是正好?
“我一向閒散慣了,這次想參股,不過是想找點事消磨時間罷了。”男人輕描淡寫地笑。
她卻實實地倒抽一口冷氣。
幾十個億的投資,卻如此如此大的口氣,果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崔老闆啊崔老闆,您啥時候能說出如此擲地有聲的話來,讓屬下們挺挺胸膛哩?
“如何?你可以考慮看看,我倒是不著急,只是怕素敏你們耽誤了專案進度。”男人閑閑一笑,將車子停下。
她沉思良久,終於點頭。
“耿先生,我會立刻向崔總彙報——咦,這裡是哪裡?”她望著車子外突然一片的荒蕪人煙,有些愣。
“我也不知道。”男人微笑回答。
她摸摸鼻子,再次無話可說。
“偷得浮生半日閑,何必拘泥這裡是哪裡?”男人鬆開安全帶,推車門下車,伸展臂膀,懶懶地舒展腰身,朝她招手:“天氣不錯,下來走走。”
她能怎麼辦?
乖乖地下車吧。
身後不遠處,是高速公路,隱約的車聲從耳邊呼嘯而過,眼前,是幾乎一望無際的荒灘,時已深秋,荒灘上稀疏的野草,泛著黃的蒼茫,在風中瑟瑟舞動。
再往遠看去,則是隱於雲間的連綿山脈,青黑色澤,看不清楚。
“景色如何?”偏偏男人還如此問她。
她很老實地搖頭,無話可說。
“這裡是雲青西南三十公里處。”男人笑著說出謎底:“看見那些山脈沒有?那最高的山后,便是我們曾經去蹦極過的那裡。”
提及“蹦極”兩字,懼高的人不由縮縮肩,心有餘悸地呵呵笑兩聲。
不愉快的經歷,很傷面子傷自尊的經歷,可不可以請不要再提及?
“我一直想,那次蹦極,少了素敏你的參與,實在是有些無味。”男人卻是心有遺憾地搖搖頭,望著那山微笑:“有機會,一起再去一次吧!”
“……耿先生,我懼高。”她摸摸鼻子,決定做老實人。
“……”他訝異地看她。
她呵呵乾笑,卻很堅決地點頭承認。
“那次的電話是你故意的咯?”他挑眉。
“是也不是。”她還是很老實地搖頭,“我打電話給我們崔老闆,我媽媽只是很巧合地救了我。”
“……樊素敏,你當時為什麼不這麼老實地告訴我!”他受不了地瞪她,微笑的面龐有些微猙獰的痕跡。
“我還要面子嘛!”她嘀咕一聲,仰頭望天。
“如果當時伯母不恰巧打來電話,你準備怎麼做?真的死要面子地跳下去?!”他不知該笑還是該惱。
“跳就跳唄!說不定還能治好我的這個毛病哩!”她很無所謂地聳聳肩,眼珠子隨著天上偶爾飛掠而過的鳥雀轉啊轉,“不過事實證明,我很有運氣。”
“樊素敏啊樊素敏。”他搖頭,算是對她徹底投降。“還真沒見過你這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女人!”
“呵呵。”她應付地笑笑,雙手平舉,慢慢向前走,“有時候,我也覺得我太死要面子,的確是在活受罪!”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改改?”他慢慢跟在她身後,笑著繼續搖頭。
“沒聽說過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聳肩,繼續仰頭望著天,用力呵出一口氣,再吹一聲口哨。
“你呀,我看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他歎息。
“嘿嘿,就算是見了棺材,依我這死要面子的性子,恐怕淚還是不容易掉下來的。”她反駁。
“你今年多大了,怎麼這麼的不知改改?”他還是歎息。
“喂——”她回頭看他一眼,有些氣悶,有些惱怒似地擠鼻子。
“怎麼,女士的年齡不能隨便問?”他笑,倒真的是被她擠鼻子的怪樣子給逗笑的。
這個女人,到底可以在他面前幻化出多少的面容!
“告訴你也沒什麼的,本人今年恰好是而立之年。”她一仰下巴,很高傲地哼一聲。
“正直青春年少,不錯啊。”他很給面子地點頭。“三十而立,事業有成。”
“承蒙誇獎。”她聳聳肩膀,轉身繼續走。“雖然還是有點傷自尊。”
“我贊你事業有成,怎又是傷你自尊了?”他笑。
“賭場得意啊!”她哀歎地猛地一甩手臂,仰天長歎。
“……情場失意?”他接道。
“是啊,是啊,我媽媽每次打電話給我,都會說呀說呀說呀……說個不停。”
“正年輕著呢,著什麼急?”他毫不在乎地笑,“我今年三十又六,還不是一樣的只賭場得意?”
“先生,男人同女人比年齡是很可恥的。”她毫不給他面子地哼一聲。
“哦?”
“男人,尤其是像耿先生這樣事業有成的男人,要身家有身家,要相貌有相貌,要性情有性情,這就是傳說中的鑽石王老五啊!”她慨歎似地再次仰天長歎,似是深深的不滿。
“那如素敏這樣事業有成的女人呢?”他極有求知欲望地笑:“不是一樣的要身家有身家、要相貌有相貌、要性情有性情麼?”
“再要什麼有什麼,只要一樣擺出來,就是黃花菜啦!”她聳肩。
“哪一樣?”
“年齡啊!”她似是很鬱悶地再甩甩手,“我們這個年紀的女人,便是傳說中的剩女!”
“……只要是稍有理智的男人,選擇終身伴侶時,哪個不會選素敏這樣的剩女?”他不在意地搖頭。
“呵呵,謝謝你的安慰。”她聳肩,甩甩手,走啊走,走啊走。
他靜靜望著她,幽黑的眸子裡,有著不自覺的一縷情意。
從前冬天冷呀夏天雨呀水呀
秋天遠處傳來你聲音暖呀暖呀
你說那時屋後面有白茫茫茫雪呀
山谷裡有金黃旗子在大風裡飄呀
我看見山鷹在寂寞兩條魚上飛
兩條魚兒穿過海一樣鹹的河水
一片河水落下來遇見人們破碎
人們在行走身上落滿山鷹的灰
……
他安靜地跟在她身後,聽她小聲地嘟嘟噥噥,只能隱約聽清其中的幾個字,很奇怪的調子,他越聽越想樂。
這個女人,今天真的是受刺激了,從前總是一副天塌地陷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成熟穩重模樣,幾時會這麼不著調地在他面前哼哼歌了?
想起那次在競拍長井13號地的大廳,這個女人高傲如孔雀地走過來,面不改色地將他拉到立柱後面,不給他任何掙扎機會便扯下他頸子做出激情熱吻狀的模樣,他歎口氣。
當時若不是為了取信崔保淶,當時若不是實在尋不出法子,打死她也不會做出那麼震掉人眼珠子的狂放舉動吧?
真不知道,一個嬌弱弱的女兒家,到底是怎麼想的!
“素敏,工作對於你來說,是什麼?”他低聲問,本不想要她聽見。
她卻回頭,嘴巴裡的嘟嘟噥噥停下,眯眸望他,他不閃躲她的探詢,只微笑著與她對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見到她莞爾一笑。
那笑,有著三分調皮,有著四分快樂,有著兩分滿足,卻更有著一分的,憂傷。
是的,那淺淺的,本應被主人家被自己完全忽略過去的一分憂傷,卻偏偏佔據了他所有的視線。
這個似乎從來巧笑倩兮的女子,這個似乎從來不會難過落寞的女子,竟,也有憂傷的時候麼?
他有些衝動地上前一步,卻又停下腳步,竟不知自己就算上前去站在她身邊,又能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來驅逐走她眼裡本不想被人瞧見的那淺淺的憂傷呢?
一時之間,他,竟是怔住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7:09
第六章 上面有人了(1)
那句話是怎樣說道地?
俺上面有人。
嘿嘿,這句話還真是……真理。
有人,自然萬事好辦,既是悲哀,卻又是實打實的便利。
與這個男人的參股意向甫一達成,土地的籌集徵用,立刻有專門的團隊接手,不過短短一星期而已,由雲青山莊為起始點,共計八十七平方公里內的所有土地山脈盡悉收歸保淶建築門下。
明白這是個什麼概念麼?
八十七平方公里啊,八十七平方公里啊!
只要一想起這個數字,她就抑制不住地興奮到顫抖。
倘若假以時日,這偌大的工程完工,那出現在所有人面前的,將是一個王國,王國啊!
即使連續三個通宵地簽署各種協定、辦理過戶、交納稅款一刻不得閒,即使牙齦腫漲得老高喝口涼水都難以下嚥,她還是精神振奮,感覺不到任何的難受。
“是不是覺得很有成就感?”
坐在沙發上,翻看著厚厚的檔,耿中一微笑著望她。
她用力點頭,難得喜形皆顯於色上。
何止是很有成就感?
那是相當的有成就感啊!
“聽說你連續三天沒出過辦公室的門了,是不是太過了?”望著她臉上明顯的黑眼圈,耿中一有些受不了地搖頭,“不過萬里長征剛剛開始而已,你這樣的表現可是太沒大將的風度。”
她呵呵笑一聲,很好心情地沒反駁。
“好啦,接下來,要辦的事還多著呢,你最好先去休息一下。”耿中一歎息,將重重報表簡略地翻看了遍,看看手錶,提議:“先去吃飯,然後回家休息。”
她有些不情願地看著大班臺上堆得高高的資料,不想理會這男人的提議。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別說你不知道!”他索性過來,繞過大班臺上,將她手裡的的資料丟到一邊,握住她手腕,微用力,迫使她不得不站起來。
“唔,耿先生……”她含糊地哼一聲。
“你嗓子怎麼了?”他皺眉,仔細看她:“自我來了,似乎你就沒怎麼開口說過話!張開嘴巴,我瞧瞧!”
一個知書達禮的女孩子,怎麼會在男人面前張大嘴巴?!
她立刻拒絕。
“那好,我們去看醫生。”男人立刻給她第二個選擇,拉著她就往外走。
“不用,不用。”她含糊地笑,卻敵不過他力氣地被迫扯動雙腳。
“話都說不清楚了,還鬧什麼彆扭!”他有些惱怒,啪地打開門。
“只是……”她猶在掙扎。
“耿先生!”小周愣愣注視著這一幕,訝異地同他招呼:“樊總牙疼,不太方便說話。若是有什麼事,您直接問我可以嗎?”
“牙疼?”耿中一怔了怔,而後再次用力將這妄圖修煉成無敵金剛的女人往門外扯,“牙疼就去看醫生啊,這麼硬扛著會好嗎!”
她不想去好不好啊!
有些淚汪汪……牙疼不是病,可疼起來真的會要人命——疼得她眼淚汪汪……有些淚汪汪地瞪著自己的小秘書,她有口難言。
“樊總害怕打針。”果然不負她之重望,她的小秘書為她不肯看醫生尋找到最佳藉口,卻是讓她無地自容丟臉丟到南極的藉口:“上次樊總重感冒,每天大把大把的吃藥,也不肯去醫院打針的。”
……
接受到這個男人突然莫名的微笑,她羞憤欲絕。
可是,可是,再怎樣的羞憤,她還是被這個強硬的男人硬是扯到了醫生跟前。
張大嘴巴,躺在讓她發抖的燈光下,不停地漱口,張大……
等到她腮幫子酸澀到不行的時候,醫生的結論才慢悠悠拿出來:智齒,還不是一顆,左右下邊兩顆智齒,都需要拔掉,不然會一直疼。
她立刻臉色蒼白,想也不想地飛快搖頭,堅決拒絕。
結果醫生說,如果不拔,恐怕會發炎,到那時候更難受。
她還是很堅決地搖頭拒絕。
結果這一次,換這個強硬的男人上場,二話不說,便硬壓著她去照了牙片。
很快,牙片出來,醫生當著這個男人的面,大咧咧地問過她諸如例假諸如過敏之類的問題後,很爽快地丟根筆要她簽名,一邊叫護士去取了麻藥。
她再次羞憤欲死,卻被這男人再次強行按到大躺椅上,明晃晃的燈光打下來,護士端來的陶瓷託盤裡,各種型號的鉗子、釘錘、甚至還有刀……若不是這個男人適時按住她,她幾乎是蹦起來就逃。
“三十歲的人了,就要有一點三十歲的風骨。”這男人根本不看她的羞憤與恐懼,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眯眼勾勾嘴唇:“不過拔顆牙齒而已,素敏,冷靜一點。”
什麼叫而已?什麼叫冷靜一點?!
純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她惡狠狠地怒目瞪他,等到醫生拿麻藥過來時,她又開始惡狠狠地瞪醫生。
“耿先生,按緊她。”偏偏這醫生很有膽識,根本睨也不睨她,徑直對著這個一直禁錮著她手的男人笑嘻嘻地吩咐:“雖然打麻藥和被蜜蜂蟄幾下沒多大的區別,可為了以防萬一,您還是多費力一點比較好。”
……
她惡狠狠地閉上眼睛,索性大無畏地將嘴巴張得大大,任由人宰割。
……
反正打了麻藥,真到拔牙的時候,她倒是沒有了感覺,只是嘴巴張得太久有些難受,除此之外,一切良好,只除了被禁錮的那只手有些麻痛。
真是的,她又不會真的沒種地逃跑,這男人何必將她抓得這樣緊?
心裡嘀咕一句,她無不惡意地在心裡畫Q版漫畫:她坐在草地上看書,旁邊一隻圓圓大頭的狗狗,惡狠狠地瞪著她,嘴巴裡汪汪汪:快學習快學習,不然沒飯吃!
她一個憋不住,咳嗽一聲,結果被醫生罵。
等到終於瞧到託盤裡她那兩顆血淋淋還沒冒出頭的小智齒後,她咬著止血棉,歪頭瞅瞅一言不發板著臉站在她身邊的男人,再也忍不住地含糊地笑起來。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啊,這個男人,是真的為她擔著心呢。
拿了醫生給開的消炎藥,她站在醫院的出口,等這個男人去開車,回頭望著醫院那光閃閃的牌子,她甚至有點可惜。
曾經國父都住過的醫院啊,卻這麼匆匆的來匆匆的去,連一點觀光的時間也沒有。
“想什麼呢,搖頭晃腦的,你不難受嗎?”男人開車過來,下車繞過來為她開車門。
她呵呵笑著爬進去,含糊地將自己的遺憾說出來。
“胡說什麼!”結果這男人剛剛帶了一絲絲微笑的模樣立刻又凶神惡刹起來,板起臉凶她。
她說什麼了?
她沒說什麼吧?
很是莫名其妙地望一會兒這男人,她聳聳肩,轉望向車水馬龍的大街,她難得有了幾分旅遊的興致。
說來,這些年來,來往這九城皇城根兒次數不少,卻哪次都是來去匆匆,竟是一次也不曾靜下心來好好在這個古老的城市中停留漫步過。
這條街有什麼著名景點她不太清楚,卻清楚地知道在街道的哪一端可以找到公車站,在哪一端又有方便快捷的地鐵可坐,甚至是街道附近有哪些住宅社區哪些商業區……閉上眼睛,她都能準確地點出來。
這就是傳說中的術業有專攻哪!
很是感慨地對自己嘉獎一番,她興致勃勃地爬在車窗上,繼續盯著出現的再一條街道開始複習功課。
這條大街似乎又在改建……
等等,等等!
她看一眼街道,再看一眼。
“耿先生,這不是回保淶的路吧?”她小心地提出疑問。
男人逕自開著車繼續走,根本不屑回答她。
可是,可是,保淶在京城北部,這卻是南去的路啊。
她還分得清南北的好不好?
“耿先生?”
她眼尖地發現這位耿先生的臉有些下拉了。
“先去我那裡休息一下。”耿先生似乎很是不情願地終於開了尊口。
……
她愣了愣,忙笑著拒絕。
“這怎麼好,我直接回保淶就好了。不過拔了顆牙,有什麼好休息的。”
這一次,男人不再說話,只沉著臉踩下油門。
她暗暗吐吐舌頭,決定識時務一點,不再駁這個男人的臉面。
離醫院並不是很遠,一拐一拐再一拐就差不多到了,氣派的大門,精神振奮的保安,看得出是這京城裡比較值錢的社區。
下車,直接進電梯,十二層,並不高。
進門,出乎她意料,這男人的“那裡”面積並不大,依她看,也就是一間書房一間客廳一間臥室而已。
不過寸土寸金的皇城根兒,已經很是惹她眼饞了。
進門,他先進廚房倒了杯水給她。
她很有禮貌地說謝謝,先到廁所漱口,牙齦上的傷口一直在出血,她連接吐了好幾口血紅的水,然後就著杯子中剩餘的熱水,從袋子裡摸出兩顆藥片吞了下去。
鐵銹一般的味道順著食道淌進胃去,說實話,真有些噁心。
皺著眉,用力拍了拍胸口,她努力壓下那種嘔吐的欲望,深深呼吸。
“很難受嗎?”
她回頭,見那自醫院起就一直板著臉的男人靠在門板上,正皺眉望著自己。
“算不上難受。”她笑著洗手,仔細地將洗手臺上自己吐的血跡沖洗乾淨。“不過味道有些難聞。”
“餓不餓,能吃東西嗎?”他走過來,從一旁的架子上扯了條毛巾遞給她。
“沒胃口。”她很老實地搖頭,接過毛巾擦乾手,將毛巾搭回去,拿起空了的水杯走出來。
廁所的門在她身後被嘭地關上。
她嚇了一跳,很是莫名其妙。
這個男人,今天到底受什麼刺激了?怎麼陰陽怪氣的比牙疼的她還厲害?
不過,她可是很有眼色地,不該問地絕對不會問。
聳聳肩,走回客廳,找到沙發上自己的小包,摸出手機,她先打幾個電話。
一通電話給了自己的小秘書,辦公室無事。
一通電話給了雲青山莊,專案進展順利。
再一通電話給了他們的崔老闆,老闆很滿意,心情很愉快。
一二三通電話完畢,關進廁所裡的男人竟還沒出來。
嘿嘿,年紀輕輕,不會是便秘吧?
她很惡毒地邊猜想著,邊在裝修簡潔而又很有男人品位的客廳散散步。
收拾的很整潔嘛。
她點頭。
不過,或許是家政公司的功勞也說不定啊。
這裡是這男人的老巢,還是……金屋藏嬌的所在?
眼珠子轉轉,她甚至豎起鼻子仔細地嗅嗅味道。
……
結論是,就像某本小資小說裡說的那樣:只有陽光的味道。
單身,富貴,品貌佳,家世厚。
只這樣的男人,怎會沒有一二紅顏知己,更不消說翩翩不斷飛來的蝴蝶?
不是不曾從老闆那裡打聽過關于這個男人的事,但向來什麼也樂意與她分享的老闆,在事關這個男人的小道消息上,竟偏偏很反常地閉口不言,只勸告她,千萬不要惹他。
甚至連這男人到底是做什麼事業的都沒怎麼告訴她!
乖乖,難道是某社會老大?
或者,是動物園裡的老虎?
她皺皺鼻子,有些鬱悶。
以前不論,如今,這男人總是同保淶風雨同舟的戰友,還這麼懸疑下去,是不是沒禮貌?
“想什麼呢,又皺鼻子又撇眉毛的?”
她再次一驚,有些惱怒。
這男人,貓科出身嗎?怎麼一點動靜也不給地說出現就出現?!
“去睡一會兒吧,好幾天沒好好休息過,又被牙疼這麼折磨,你倒是抗得住。”男人轉到她面前,不贊成地瞪她。
“這算什麼?想當初我為了跑長井13號地,曾經連續一星期每天平均只睡三個小時。”她不在意地聳聳肩,眼珠子滑過他還滴著水珠子的腦袋。
咦,頭髮不像以往那般的齊整,倒是有了幾分江湖大哥的味道。
嘿嘿,不是真的是某社會的大佬吧?
她眼珠子繼續轉,卻恰巧撞到了這男人探詢的視線,忙咳嗽一聲移開自己的眼珠子,順便咽下嘴巴中的血沫子。
唔,皺皺眉——嘴巴裡的鐵銹味道太濃了。
“耿先生,現在雖然還不是冬天,可也氣溫低了好不好?”被男人長時間的“看”,漸漸有些不自在,她立刻呵呵幾聲。
“這裡是恒溫中控,沒關係。”男人似乎又有了一點微笑的意願。
……好吧,好吧,人家自己膘大,不怕感冒。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7:27
第六章 上面有人了(2)
一滿一空兩隻水杯出現她眼前。
她有些納悶地接過來。
“傷口還在出血是不是?不要咽進肚子,吐出來。”男人淡淡地說。
她盯著手中漂亮的杯子,不敢肯定這是否是玻璃製品。
“喜歡?我這裡還有很多,想玩的話等下自己去挑了帶走。”男人很大方地微笑。
“呵呵,漂亮的東西欣賞欣賞就行啦,何必一定要據為己有?”她笑嘻嘻地將空杯子舉到眼睛前,透過晶瑩剔透的水杯,這男人的表情有些模糊,她再皺皺鼻子,嘟噥一聲:“財大氣粗啊!”
“什麼?”
“呃,我是說,耿先生慷慨大方。”
“你又不肯收,我想慷慨也慷慨不起來。”男人笑幾聲。
“有道是無功不受祿啊。”她呵呵笑,放下杯子。
“你幫我還了個人情,怎會是無功?”比比一旁的沙發,男人示意她坐過去。
“那位牙醫欠耿先生你的人情呀?”她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帶她去看牙,一不用掛號二不用排隊甚至連看牙的費用也沒掏上一分。
如今,看一顆牙可比生一場小病還要高消費啊!
“這樣的話,豈不是我又欠了耿先生的人情?”她玩笑著坐進沙發,喝口水漱漱口,而後將一嘴腥紅很爽快地吐進漂亮的空杯子中。
“你我之間還用講人情世故麼?”男人坐在她身邊,也笑。
“是啊,是啊,如今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同舟共濟還來不及,自然不用再講什麼人情世故。”她呵呵笑,幾天裡累積起的疲累和牙疼帶來的折磨,在心神漸漸鬆懈下來的這一刻,開始慢慢席捲而來,她深吸一口氣,壓制想猛打呵欠的欲望。
“終於覺得累了?”男人卻很敏銳地察覺到了,站起身來,笑著指指寬大的沙發:“我的床就在落地窗前,所以不請你進臥室休息了。好在這沙發還算寬大,能勉強躺躺的。”
聞言,她竟是心裡一暖。
這個男人,竟然還記得她懼高啊。
“如果我睡姿不好,耿先生可不要見怪啊。”她開玩笑地伸伸懶腰,再喝口水漱漱口,再吐出來,然後杯子被接走,她也不再客氣,直接將腳丫子窩上軟軟的大沙發,靠著寬厚的抱枕,真的想睡了。
男人離開,又走近。
毛毯,甚至還有一個枕頭。
她很大方地接過來,枕頭塞進脖子下,毛毯搭在腰上,她笑嘻嘻地朝男人揮揮手,合上了眼睛。
沒有了眼睛的幫助,其他的感官瞬間敏銳了不少。
例如,她知道男人站在沙發前微微望了她一會兒才輕輕地離開,例如她聽到了細微的開門關門聲,例如……
神思逐漸混沌,她漸漸睡去。
最後的意識裡,是一股極淡極淡的,清爽味道。
最近,她唯一的感覺是,自己似乎否極泰來,開始走好運了。
牙疼好起來,工作也順手起來。
她不知是否是那位耿先生同他們的崔老闆“交流”過,一直躲在保城大本營遙控指揮她的崔老闆竟然北上來了京城的根據地,很大方地接手了她手中的大部分業務,睜隻眼閉隻眼地隨她瞎混。
呵呵,其實不要說別人心眼裡嘀咕,她自己心裡也明白的很哪。
她被崔保淶一力推上京城保淶部的總經理高位,大部分的原因,不過是崔老闆借她手肅清一下公司內部的腐朽枝杈而已,她雖然也是聰慧幹練一女性,但要充當領導者的角色,卻還是差了那麼一眯眯。沒有領導一個大集團的經驗,缺乏資歷,甚至也不怎麼具備身為一隻領頭羊的才華……她說不出太過褒貶自己的話來,但簡單地說,她還暫時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成功的領導者。
她還是適合跑腿的工作,整日裡跑跑專案探探風向,比之坐在大班台後一臉深沉地聽彙報做決議輕鬆多了,也更符合她的性子。
不過,雖然作為總經理的實權被實際架空了,但名頭還是沒被拿掉,對這,她很是放得開,總經理的高薪不拿白不拿,作為一名現在的知性女子,能在而立之年一躍成為一家大集團的高層,多大的榮耀,多大的裡子與面子啊!
嘿嘿,雖然有占著某坑不怎樣怎樣的嫌疑,但她一不臉紅二不心虛三不羞愧。
她能坐在大班台之後,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原因,但終究歸結到一點上,卻是,如果她沒有一點能力,只是一個劉阿斗,崔保淶就是再將她視做心腹愛將,也不會拿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作兒戲,烽火戲諸侯,只為博美人一笑啊。
他不是周幽,她也不是褒姒。
所以,她一直以很輕鬆地心態對待著這一切。
該經手的業務依然經手,該做的決議依然繼續做下去,該聽的彙報自然一字不漏地聽進心裡,該拿出總經理威風威嚴的時候絕對不遺漏一絲一毫。
只是,骨子裡的應付,卻越來越明顯。
這最直接的後果是,被某個恨鐵不成鋼的男人一巴掌推到某大學裡,美名其曰:進修。
“想做總經理,就一定要上哈佛進商學院,就一定要念MBA,就一定要三五不時的ABCDEFG?”她很是不以為然,只旁聽過一堂明明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授課,卻滿口一連串她頭暈腦漲的HIJKLMN,她很爽快地早退,並打死不肯再去聽第二次。
理由是她的外語早在大學畢業時就一併交還她的老師了,她聽不懂。
“倘若不思進取,你一輩子就打算這樣的應付著混下去?”男人被她氣到瘋,卻只淡淡地擰著眉毛說出這麼一句話。
“子非魚,安之魚之樂?”她搖頭晃腦地掉一句書袋子。
說這話的時候,她正在寒風凜冽之中,瑟縮在厚厚的羽絨服內,爬在空無三人的長長入海棧橋鐵鍊上,厚手套下的手固執地抱著釣竿,安享……悠閒垂釣……的樂趣。
地點:秦皇島
詳細地點:秦皇島秦始皇入海處
時間:元旦第二天
詳細時間:元旦第二天下午三點鐘
參與人群:兩名
詳細參與人群:她,某恨鐵不成鋼的男人
“倘若你是魚,你會在這時節興致勃勃跑到這刺骨海水被人釣?”估計這恨鐵不成鋼的男人被她氣狠了,沉默半晌,才蹦出這麼一句笑話。
她呵呵乾笑,望望四周蒼茫咆哮的大海,再望望除了他們兩個傻蛋再也尋不出一個人影甚至鳥影的海灘,摸摸鼻子,不敢再冒虎威。
好吧,她承認,這時節來秦皇島旅遊釣魚的確是冒了老天爺的大不諱。
“可是,我朋友明明說在這裡釣魚很有趣的!上次他們來還將自己釣的魚拿去飯店做成小紅燒魚,味道特好!”她還是振振有辭。
“請問,樊小姐的朋友是何時來此釣魚的?”男人陰沉沉地問。
“……炎炎三伏。”她喏喏,不安地動動懷裡的釣竿。
“那麼再請問,現在是什麼時節呢,樊小姐?”男人板起陰沉沉的臉,繼續問。
“好象,好象快進二九了。”她頭皮發麻,呵呵乾笑。
“樊小姐能居高位,思維果然非常人可比!”男人慢慢點頭,踢踢腳下空蕩蕩的塑膠水桶,突然微微一笑:“今天晚上我好希望可以吃到樊小姐親手釣來的海魚。”
“哎呀,好象起風了,走吧,走吧,我們先回酒店吧!”她立刻識時務為俊傑,將魚線七手八腳收回來,“咱們住的那家酒店不是說有好多特色海鮮菜嗎,我請客,我請客!”
男人依然微微笑著望她,偏偏一動不動。
“算我錯了還不成麼,算我一時頭腦發昏還不成麼,走吧,走吧,回去吧,回去吧,耿先生!”她難得低姿態地點頭哈腰,將那空無一魚的水桶倒掉水拎在手,滿是祈求地望向男人:“回去吧。”
男人沉默望了她一會兒,終於動手收拾起釣竿。
“如果真的想釣魚,我們去海南或南方暖一些的地方。”他不顧她拒絕,拿了她的釣竿,拎過小水桶,慢慢順著長長的棧橋往回走,“並不一定是同樣的地方才能尋來同樣的樂趣。”
“偷得浮生半日閑,何必拘泥這裡是哪裡?”她將他曾經說過的話完全推回去。
他回頭望著她笑笑,便不再說話,安靜地往海灘走。
她吐吐舌頭,忍不住打了自己腦袋一記。
她的確是昏了頭,才會一時興起地跑到這裡來當傻子。
怪不得人都說,衝動是魔鬼。
走完棧橋,男人將手中的釣竿水桶隨意地往地上一放,轉身,對著她招招手。
她有些摸不著頭腦地乖乖走近他,眨眨眼。
“耳朵都凍紅了,不癢麼?”
他笑著摸摸她裸露在圍巾帽子外的紅耳朵,她瑟縮了下,有些癢,卻是從心底鑽了出來。
有些不自在地笑笑,她想後退,卻被他拿手按住了肩頭,下一秒鐘,還帶著暖意的羊絨圍巾,輕輕纏繞到她頸子上,將她紅彤彤的耳朵嚴密地遮擋起來。
“我這不是圍著嘛。”她呵呵乾笑,不自在地拽拽自己脖子上的圍巾。
男人沒說話,只淡淡一笑,很順手地握住她厚厚的手套,一起順著海灘邊的路往遠遠另一處的酒店走去。
她覺得不自在極了。
“哎呀,釣竿,釣竿!”她猛地想起來,想轉身去拿剛才被男人隨意丟在一旁的釣竿和水桶。
“有人拿。”他聲音還是淡淡地,手微用力,拉著她繼續走。
她呵呵乾笑兩聲,摸摸已經被男人圍巾遮住了的鼻子,乖乖跟上男人的腳步。
“想說什麼?”男人望著身邊咆哮席捲的海浪,問她。
“我在想,似乎除了那次在青雲山莊遇到耿先生時耿先生帶著司機,似乎很久不見有人跟著耿先生了。”她很老實地說出心裡話。
然後這一次,有人跟來。
這男人,雖然衣著向來隨意,她甚至暗暗觀察過,並沒什麼小說電視裡那些身價不凡的男主角們個個的衣著不凡,不要說外套,便是襯衫啊內衣啊,都是從什麼義大利啊法國啊專人手工縫製啊或從百年老牌店子中定制的……即使達不到這個標準,至少也要是阿曼尼範思哲之類的名牌……說遠了,這男人,渾身上下的衣物,相對于那些男主角們來說,真的很普通,普通到某次小周同她咬耳朵交換小道消息時,還曾誓言旦旦,說從這位耿先生身上發現過班尼路的影子!
乖乖啊,班尼路啊,滿大街青少年的穿衣標準啊!
牌子真的很不搭,可衣服穿起來真的很搭!
小周如此慨歎。
……啊呀,又扯遠了,她這次內心活動的中心旨意是,這男人,很低調,低調到她或者任何不知他底細的人,無法由他本身或行事上勘察出他身後不想人知的一絲一毫。
千萬不要惹他。
崔老闆對她的認真叮嚀還猶言在耳。
如今,她卻同他,一起走在這寒風蕭蕭的,秦皇島的海灘上。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7:44
第七章 晚上的火車(1)
新聞聯播之後的天氣預報說,近日裡局部地區將有大風大雪。
“我們坐火車回去吧!”她立刻提議。
男人從報紙裡抬起眼睛,望她。
“下大雪的話,高速路會封閉吧?”她興致勃勃的打個響指,“時機不等人,我們坐晚上的火車回去吧!我朋友說過的,晚上十點多有一趟直達的火車,很快的。”
他沒說話,重新埋進報紙中去。
男人啊男人,除了報紙,就沒一點好的愛好嗎?
她絲毫沒被男人不搭話不合作的消極態度刺激到,立刻想到就做,拿起床頭的電話,就按號碼。
“打給誰?”報紙後有慢吞吞的聲音傳出來。
“定票呀……”她想了想,又掛了電話,“哎呀,還是自己去買票比較保險!”
說到就要做,她馬上站起來,找羽絨服找錢包,準備出門。
“你怎麼想到一出是一出?”男人有些皺眉頭地放下報紙,無奈地瞪她。
“呵呵,耿先生,反正你有手下跟來嘛!到時候請他們將你的大越野車開回去就行了嘛!”她試圖說之以理,“就當是工作福利。”
“什麼時候開回去?”
“下完了雪,放了晴啊。”大過節的,卻因為她的突發奇想還要加班,她心裡有愧啊。
“你這時候倒是雷厲風行了。”
男人歎口氣,還是從一旁拿起自己的手機,打了一通電話,簡短的幾句話,她知道火車票解決了。
“哎呀,要買硬座票!”她突然想起一事,忙提醒。
男人皺眉,卻還是滿足了她的要求。
呵呵,車票解決,接下來,收拾東西,準備退房吧!
“哎呀,早知道這樣,今天就不定房了。”白白浪費了一天的房錢啊,她有些鬱悶。
兩間上好的海景客房,可比兩張火車票要貴好多好多了。
“誰叫你想起一出是一出?”男人倒是很無所謂,拎著她的小包在前面帶路往酒店外走。
“不過,耿先生,我敢打賭,你從沒坐過晚上的火車吧?”她笑嘻嘻地跟在後面,甩一甩厚手套。
男人根本不屑回答這種沒營養的問題。
“對了對了,別坐你的車子去火車站了。”她又提要求,“坐公車吧,晚上的秦皇島聽說很好看的。”
男人很忍耐地看她一眼,終究歎口氣。
於是,放棄了暖和的專車不坐,兩個人黑燈瞎火地走了半個多小時,才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公交站牌,又在寒風中瑟縮了十幾分鐘,才爬上了除了司機外空無一人的末班公車。
叮叮噹當兩枚硬幣投進去,她很好心情地坐在視窗,只是窗玻璃上一片白霧茫茫,外頭什麼景色都成了模糊一片,啥看頭也沒瞧到。
呀,乘興而來,卻似乎有些敗興而歸呀。
“真不知你腦子怎麼長的。”男人偏偏這時候還來落井下石,與她並肩坐在空蕩蕩的車廂,他笑,“坐我的車子去火車站,難道就瞧不到這些了?”
“沒夏天晚上的熱鬧。”她很聰明地不接他的話茬,只說自己的感想。
男人笑笑,安靜地合上眼,任她在耳邊嘀咕什麼果然看景不如聽景,聽景又不如讀景。
他的腦子又是如何長的呢?
不過是她偶爾笑著聊起她朋友曾經到這裡來旅遊如何如何的好玩有趣,她又是如何如何的羡慕,他那時一時頭腦發昏,應付地來了一句,想去逛逛就逛逛啊。
結果,這女人真的發了瘋,寒冬臘月興致勃勃計畫出遊!
下一個結果是,他頭腦發熱地開著他的車子,穿山繞海地還真的陪著她跑來這裡凍成人幹兒地釣魚!
“老夫聊發少年狂。”他歎息。
“不過今天的經歷很好玩啊。”她微有些臉兒發燙,卻假裝沒聽到他的這一句慨歎,繼續興致勃勃地通過白霧茫茫的玻璃窗努力向外張望:“一大早駕車子跑過來,然後大晚上的再跑回去,哈哈,元旦一日遊!回去說去,羡慕死她們!”
“你不怕被嘲笑儘管去說。”他搖頭,決定自己要封口,永遠不向別人提起這件事。
不過,耳邊興奮的嘀嘀咕咕,他卻是更知道,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忘。
終其一生,永不會忘,曾經在寒風蕭蕭中,一個女子,站在海浪圍繞的長長棧橋上,同他,笑語嫣然。
雖然正值元旦放假期間,但正是這裡的旅遊淡季,又是一年中幾乎最寒冷的幾天,火車上人並不多,他和她,很舒服地佔據了一個三座位的長座。
“耐心地體驗一下平民們的出行工具吧!”她呵呵笑著坐在臨窗的位子上,不住地探頭探腦,晚上十點多,車廂裡的人幾乎一上車就迅速調整好了狀態,看書的,聽MP3的,幾個人圍成一圈低聲說笑打撲克的,也有睡覺的,打盹的。
“不要說讓人笑的話。”他捧著在候車大廳買的報紙,繼續埋首其中,安閒的樣子,一如他正坐在酒店海景客房舒服的沙發上。
“報紙總有什麼好看的?”她有些悶,瞄一眼空著的對座,再瞄一眼過道側對面親親我我的年輕男女,有些羡慕地低低吹一聲口哨。
“羡慕了?”男人微微一笑。
“是啊,看看人家,再看看我自己,就覺得真的是老了。”她很大方地承認。
他不明含義地笑一聲,繼續翻他的報紙。
“有什麼新聞?”她湊過來,眯眼瞅了一會兒,而後照舊不感興趣地貼到車窗上,透過依然白茫茫的玻璃望出去。
“央行計畫降息。”他淡淡回答。
“哦,房子要火爆一把。”她不當一回事地聳聳肩,沒興趣繼續問下去了。
放假嘛,好不容易出來玩兒了,可不可以不要強迫她把心思繼續紮到工作中去?
“離窗子遠一點。”他再淡淡一句。
她皺鼻子,朝著模糊的窗子做個鬼臉,突然有些意興潸然了。
打車鈴玲玲響起來,緊接著火車的鳴笛、哐當的關門聲、火車輪與鐵軌的摩擦聲——
開車了,他們對座還是沒人坐進來。
她左右看看,立刻站起來。
“不好好坐著,要幹嘛?”男人還是埋首報紙中,只輕問一聲。
“我坐對面去吧,寬敞一點。”眼珠子朝著四周看看,她聲音低低地:“不然等會兒怕有別人坐了。”
“你的座位在這裡。”輕巧地翻過一頁報紙,男人頭依然不抬,更不起身為她讓路。
“反正對面沒人嘛。”她有些不耐煩,索性伸手推推他的肩:“耿先生,麻煩讓一下。”
“不要鬧。”男人反手一扯她,她沒注意,一下子靠坐到了他身上。
她咧下嘴,忙不迭地站起來。
“好了,我們說話。”男人終於收起報紙,仰頭望她,微微一笑:“還不坐下來?”
她聳聳肩,金刀大馬地坐下,雙腿穿過小桌子,耍無賴似地擺到對座上。
“放下來,沒一點女孩子的樣子。”男人搖頭,甚至伸手拍了拍她的腿。
她翻個白眼,還是不想得罪這個形似某社會大佬的大人物,乖乖地收回腿,學他的樣子,雙手放到膝蓋上。
這位大佬絕對沒坐過火車,或者說是長途車,再或者說是長途車的硬座。
倘若他坐過,就會知道舒服第一,樣子第二了。
“那年我從深圳坐火車回來,坐了二十七個小時。”他竟然開口。
她驚訝地望他。
“我不是沒坐過車。”他笑一笑。
“那一定耿先生你坐的是臥鋪。”她很肯定。
他笑笑,算是承認。
看吧看吧,所以剛上車的時候,她才來了那麼一句嘛。
“我一直以為如耿先生這般的大人物,到哪裡去,要麼是專車,要麼是飛機的商務艙,火車,嘿嘿,應該從來不在考慮範圍。”她只端坐了一會兒,就受不了地軟下腰,舒服地靠著座背,笑嘻嘻地雙手抱胸,斜首看看他。
他對於她明顯的挑釁,選擇一笑置之。
她自覺無趣,移開視線,再次在車廂內轉來轉去。
“我也一直以為素敏總是一副標準都市OL的模樣,現在才大開眼界,知道素敏和其他女孩子一樣,同樣會有小性子,同樣會有各種小動作。”他突然微笑著,慢慢說出這樣一番話。
什麼意思他?
她猛地將視線固定到他身上,雙目熠熠。
“我剛剛發覺我的思想,是有些固執死板。”他微微一笑,任她眼珠子在自己身上轉來轉去,神色平靜。“‘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我會記住的。”
“呵呵,耿先生,那是我隨口說著玩的,我知您是為我好,我很承您的情。”她心一跳,立刻笑幾聲:“只是我實在愚鈍,沒法子躍上龍門,所以如果哪裡惹您生氣,還請您千萬多包涵!”
“我說什麼了麼,素敏。”她的過度或者甚至說可以是過激的反應,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嘗試著解釋:“我只是覺得不該過度干涉你的意願,你覺得快樂,就好。”
“我知耿先生是為我好。”她摸摸鼻子,還是呵呵笑,“其實以前崔總也這麼的督促過我,我不是不想努力,可是人的天分就擺在這裡,我盡力了,雖然達不到耿先生和崔總的期望,但我一直在努力。”
她突然的禮貌,她突然的疏離,他完全看進眼裡。
突然就有些急。
他的本意本不是如此,他根本不想將兩個人好不容易融洽起來的關係弄僵,更一點也不想恢復到他與她剛剛相識那時的生疏禮貌、客氣疏離。
“素敏當我是朋友嗎?”他想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幽深的眸子,很認真地望著她。
“耿先生拿我當朋友,是我的榮幸!”她立刻點頭。
她不假思索的肯定,他聽入耳中,不但不滿意,他的心,反而有一點點沉了。
這個聰慧伶俐的女子,根本沒將他當作她的朋友看待,甚至,連熟識也不一定能稱得上!
她的禮貌,她的客氣,絕對不是會在她心目中肯承認的朋友面前能有的。
“素敏。”他有些頭疼,不知該如何來表明自己的態度,不自覺地揉揉額頭,凝著明明近在身邊,心卻遠遠飄在雲端的女子,他歎息一聲,“我真的想成為你的朋友。”
他如此的樣子,如此的表情,她倒是愣住了。
這個男人,為了她做了許多事,工作上或只是輕而易舉地舉手之勞,可帶她去看牙,為她尋進修的機會,甚至這次只因為她的衝動,肯來這裡陪她發瘋,為她,甚至肯說出“老夫聊發少年狂”的自嘲話語來……她不是沒有心,更不是不想認真地來看待他的心。
可是,他是耿中一。
即便不知道他的家世底細,不知道他的事業成就,她還是知道,這樣的男人,千萬不能招惹。
耿中一啊,只聽崔保淶歎息似地笑,該明白的,她就都明白了。
他這樣的男人,要什麼沒有?如果要女人,只要他肯,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而如今,他卻這樣花心思地對她,難道是……動了真情?
這一點,她自己都不相信。
突然之間,他與她,都沉默了。
“這位先生請讓讓,餐車過來啦!有零食,有煙酒,有礦泉水……”
突然的大嗓門,闖進他與她之間的靜默空間。
她如瞬間驚醒一般,立刻轉頭去看。
他也動了動,試著放鬆一直端坐的姿勢,學她一樣地軟下腰,靠上軟軟的椅背。
“餓不餓?”她回過頭來,笑盈盈問他,仿似剛剛的沉默只是夢中。
“你餓了?”他從善如流,立刻也微笑,“誰叫你晚飯吃那麼少!”
“那些海鮮一看就是冷凍過的,一點也不新鮮,我自然吃不下啊。”她笑嘻嘻地抓抓頭髮,指指快推過來的餐車,眼珠子轉轉:“耿先生,想不想吃吃火車飯?”
“你想吃就直接承認好了,幹嘛要扯上我?”話雖如此,他卻是拉開羽絨服的拉練,從懷裡掏出皮夾。
“我要這個。”她呵呵笑,叫停餐車,探身看看,立刻指著大紅包裝的桶裝面,朝他笑。
那笑容裡的諂媚討好,讓他不覺地笑起來,很爽快地要了兩桶。
“啊,再來兩根火腿腸!兩瓶礦泉水!”她再笑嘻嘻地點點餐車。
他很識時務地滿足她的要求,遞出鈔票,然後換回一大把的零錢。
“啊呀,從來沒吃過這個吧,耿先生。”她笑嘻嘻地抱住一桶面,很利索地撕開外包裝,再將桶面打開,掏出小塑膠叉子放到一邊,將裡面的調料包拿出來扯開倒進去。
他微微一笑,見樣學樣,將另一桶面如法炮製。
“餐車上不是附帶熱水麼?為什麼我們非要自己去找熱水?”他指指附近好幾杯已經泡好的泡面,一邊跟上她的腳步。
“誰知道餐車上的水開沒開?”她小聲地同他嘀咕,已經走到車廂連接處的開水處,小心地將桶裝面湊近水龍頭,按住開關,熱水流出來,接到桶裡八分滿,她鬆開開關站直身子,將面小心遞給他,拿過他的面桶同樣接開水。
再站起身,卻不見了他。
哪裡去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8:50
第七章 晚上的火車(2)
還沒等她轉動眼珠子,他已經大步走過來,接過了她手上的泡面。
“我不是三歲小孩子。”她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後,回到座位,對於他的紳士舉動倒是很滿意。
“好了,可以吃了麼?”他不理會她的調笑,只在兩人坐好後問她。
“多泡一會兒吧,我愛吃軟軟的麵條。”她笑嘻嘻地示意他坐到對面去。
他看她一眼,坐過去。
兩個人頭碰頭,望著身前桌上的大紅桶,一手小塑膠叉子,一手剝開包裝的火腿腸,嚴陣以待……吃泡面。
她突然撲哧笑起來。
“很好笑嗎?”他則安之若素,慢吞吞地揭開泡面的塑膠皮,拿叉子慢慢攪攪。
“不是,只是實在無法將耿先生和吃泡面聯繫起來。”她笑著老實招供,小心地吸一口湯,再咬一口火腿腸,唔,味道不錯。
“那要多謝素敏你帶給我這一新奇的嘗試咯。”他學她樣子,吸口湯,再咬一口火腿腸。
“怎樣,怎樣?”她眼睛亮亮地盯著他。
“實在吃不出什麼好來。”他再卷叉子麵條進口,有些皺眉,“這樣的東西,有什麼營養?”
“能吃飽肚子就行啊。”她聳聳肩,大口吃面喝湯啃火腿腸,“想當初,我可是靠它熬過了無數個春秋啊!”
“每天吃這個?”他點點手下的泡面。
“是啊是啊,工作忙了,顧不上吃飯了,就只有它,隨便隨時隨地拿水一泡,多方便!”她點頭,幾乎將一張臉都埋進桶裡去。
“崔保淶不會給你們叫工作餐麼?”他則吃得慢條斯理。
“崔老闆?”她哈一聲,“他只比我們忙,連這個都是我們替他泡好端到他鼻子底下!”
聞言,他沉默不語,安靜地吃面。
她卻突然有了聊天的興致,一邊吃面,一邊小聲地同他大講過去的艱苦。
“……那時候我們剛承接了一項市政改造工程,根本沒錢賺,可不做不行啊,手裡卻又沒那麼多的啟動資金,逼得我們晚上加班時連這桶裝面也不敢吃,只能吃幾毛錢一包的塊面……那段日子,現在只要說起來,崔老闆就會笑,然後手一揮就請我們去吃大餐!”她提起就樂:“結果現在,只要我們想吃免費的大餐,就故意在他面前提那段時日!哈哈,百試百靈!”
“崔保淶還過過這樣的日子?”他咬口火腿腸,幽深的眸子凝著對面哈哈低笑的女子,心裡,柔軟得似乎能滴下水來,聲音不自覺放得輕輕地:“我們雖然知道他這些年肯定不如當初在京時那般順風順水,卻不曾知道他竟如此艱難過。”
“呵,不是有句話怎麼說地?”她則毫不在意地揮揮手,笑著喝口湯,“苦難,是人生重要的一筆財富?是不是這樣說的,我忘了,可梅花香自苦寒來,總是沒錯。”
“他同你說起過當初為什麼會放棄京城一切跑到保城從頭打拼麼?”他問。
“他愛的女人結婚了,新郎不是他。”她聳聳肩,甚至皺皺鼻子,含糊地嚼著火腿腸,看也不看他,“很老套的愛情故事,偏偏真的發生在我們身邊。”
“……他還說過其他嗎?”
“其他——耿先生,您同我們崔老闆不是從小的兄弟朋友麼,那自然什麼也比我們這幫手下清楚吧?”她突然抬起頭,朝著他嫣然一笑,很聰明地合上嘴巴,不肯再賣自家老闆的消息了。
“你倒是很忠心崔保淶。”他笑笑,不再說其他。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嘛。”她笑眯眯地喝完最後一口麵湯,動手將所有的包裝都塞進空空的面桶。
他聽她這麼隨時地表明著自己的忠心耿耿,不覺莞爾一笑。
崔保淶能有這麼一位心腹,的確是很有福氣的。
等他也吃完,將所有包裝收拾好,看一眼手錶,竟然已經是午夜十二點了。
他瞧見她打了一個呵欠,便笑問:“困了?”
“是啊,小時候我跟著奶奶睡,每天晚上都會說‘吃飽喝足睡大覺’。”她笑笑,揉揉眼,強撐著靠著椅背,繼續同他聊天。
“困了就睡會兒,到京還要一段時間呢。”他想了想,坐回這邊來,拍拍自己的肩,“靠這裡合一會兒眼吧。”
“沒事,沒事。”她笑著連連搖手,甚至往車窗那邊縮了縮。
他有些無奈,索性將自己的羽絨服拉鍊拉開,敞開懷,伸手扯住正驚愕地望他的女子,微用力,便將她扯進懷抱。
“耿先生——”她哪裡肯這樣,立刻掙扎。
“是朋友對不對?”他微微一笑,穩穩地一手托著她的背,一手環上她的腰,“好啦好啦,今天我過得很開心,這還不是托你的福?就算是我答謝你了,好不好?”
她有些怔怔地望他。
“合上眼。”他攏攏羽絨服,將她半包起來,“腿縮到座位上來。”
她不自在地扯扯唇角,半倒在這男人懷裡,乖乖地將雙腳挪上座位,一雙手卻不知該放到哪裡。
睡?睡什麼啊睡?
今宵,無人入眠啊。
接下來的日子,不能入眠的時候還很多。
過了元旦,時間正式向古老的年關靠近,雖然雲青項目正式開工要等到明春,但前期的準備工作卻是一點也不敢耽誤,整體規劃,設計草案,市政府近期要出臺的路政規劃、市區規劃……方方面面,無一不是考驗人的耐力與毅力。
等終於這一些忙得差不多有了著落,年關,到了。
農曆臘月二十三,老天爺上天的日子,她的假期正式開始。
崔老闆今年竟十分的大方,除了提前包了好大一個紅包讓她眉開眼笑之外,竟開了禦口,允諾她可以過了正月十五再上京來正式報到。
這樣算一算,她竟然可以在家裡混上滿滿三個星期!
哈哈,發財了發財了啊!
這一年裡,她東跑西跑,住在家裡陪爹爹媽媽爺爺奶奶的日子竟十隻手指頭能數得過來,如今,總算可以好好待在家裡充當一下彩衣娛親的乖孩子了。
耿中一進她的辦公室時,她正笑到嘴巴咧咧地收拾東西。
“怎麼這麼高興?”他笑問。
“啊,早,耿先生。”她忙打個招呼,一邊將大班臺上的檔資料收攏到資料夾,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快樂。
“你們崔老板正沉著臉在會議室開罵呢,你小心被他瞧到。”他笑著坐在大班台前的軟椅上。
“沒關係,哈哈,等他罵舒心了出會議室,我早跑沒影了。”她哈哈笑兩聲,連電話也不用,大聲招呼小周上茶來。
“不用,我一會兒就走。”他擺手喊住她,很有趣地問:“樊總終於想通了,準備跳槽了麼?”
“呵呵,什麼跳槽!”她拍拍桌子上最顯眼又鮮豔的大紅包:“紅包到手,我要回保城啦!”
“現在就回去?”他一愣。“離放假還要好幾天吧?”
“今年崔老闆決定過年他在這裡值班,保城不回去了,我提前回去,幫他去公司轉轉。”她笑嘻嘻地仰天歎息,“山中無老虎,猴子要充霸王啦!”
“保城不是有專人盯著公司麼?”
“常經理今年要回老家過年,他都好幾年沒回去過了,崔老闆提前放他假。”她笑著將那個鮮豔的大紅包收進包包,“我算是托常經理的福啊!”
“不買些年貨回去麼?”他凝著這個神采飛揚的女子,輕輕問。
“家裡什麼年貨都準備好了,我媽媽說了,只要我回去,這年就算是齊了!”她不在意地揮揮手。
“至少買點特產拿回去啊。”
“京城有什麼特產啊?”她歪頭瞅他一眼,“果脯?烤鴨?嘿嘿,現在哪裡都有的買,我們家門口就有一家全聚德烤鴨分店。”
他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這四九城皇城根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其他特產。
“好啦,收拾完畢!”她啪地一合手,看看光潔無比的大班台,很有成就感地點點頭。
“現在就走?”
“耿先生你也說啦,崔老闆如今正在會議室開罵呢,我還是早走早逃生的好。”她嘿嘿笑兩聲,“啊,提前跟您拜年了啊,耿先生!”
他微微一笑,站起身。
她拿起小包,笑嘻嘻地就往門口走。
“大衣不要啦?”他歎口氣喊住她。
“啊呀,只要一提起今天中午就能吃上我媽做的飯,我就熱血沸騰的很哪,根本就不冷!”她笑著轉回來一把扯下衣架上的大衣,隨意地搭在臂彎。
“樊總,我也要提前休假!”小周笑嘻嘻地站在門口。
“好,准假!”素手很帥氣地一揮,她笑,“快快寫申請,等會兒咱們崔老闆過來你要他簽字就成。”
小周立刻哀號一聲,顯然是對他們崔老闆不抱任何的希望。
她笑嘻嘻地拍拍小周的肩以示安慰,順便將一個紅包塞進小周手裡:“過年見了啊!”
他在後面含笑望著這一幕,只覺得心也隨同這女子的喜悅一起飄了起來。
“好啦,送君千里,終有一別!”站在電梯口,女子素手擺擺。
“我送你吧。”他微微笑著,同她比肩站在一處。
“謝謝耿先生了,不過我開車回去。”她笑笑,以為他要送她去車站。
“剛下過了雪,還是坐車回去比較好。”他聲音溫和,不容人拒絕。
“沒事,我昨天就注意過路況新聞了,到保城的高速很順暢的。”
電梯來了,她跨進去,笑著朝他擺擺手。
他想說些什麼,可沒等他開口,電梯門徐徐合上,將他,阻隔於她的視線之外。
不知為什麼,他心裡頓時空蕩蕩的。
一時,一股衝動從他心底驀地爆發開來。
等不及另座電梯升上來,他幾步跨到安全門,推門進去,一路,向著大廈的最底層沖去。
別路雲處起,離亭葉正稀。
所嗟人異雁,不作一行飛。
七歲的幼女,尚能如此感慨,如此依依不捨。
他已在人世間蹉跎了三十六春,卻是躊躇不前,不敢將他的情感,大方捧於人前。
一路急奔,一路喘息,一路微笑。
等他站在空蕩蕩的地下停車場,望著那曾停駐過某輛小QQ的空地,仲怔良久。
下意識地走到自己的車子旁,他掏出鑰匙開車門坐進去,發動車子,直接踩油門沖出去,一路急奔,雙眼,熱切地注視著前方的各色車輛,尋找他熟悉的那輛QQ的蹤影。
可是,車如流水車如龍,一路追到了高速路口,他還是尋不到那輛QQ的蹤影。
GPS閃爍的螢幕,突然間幻化成她的笑臉,盈盈望著他。
他再不能動。
絕代有佳人,一笑傾人城。
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早已陷落。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8:56
第八章 和我在一起吧(1)
得勝還朝的樊素敏卻除了自己的家事國事,其他事,事事不知。
好不容易回了家啊,雖然公司正式放假前,她還要每天跑去公司轉轉,但時間上畢竟自由了許多,公司也沒什麼具體需要她去做的,她每日裡甚至能美美地睡上一個懶覺,十分的愜意。
“睡吧睡吧,再睡你就三十多了!”媽媽每次喊她起床吃早飯都這麼罵她一兩句。
三十多就三十多,她無所謂的很。
“你看你同學哪個還像你這樣?結婚的結婚,有孩子的有孩子,只有你!”
飯桌子上,即將跨進八十整壽的奶奶恨不得將她一腳踹出門去。
她怎麼啦,她如今也算是事業有成,瞧瞧她的同學朋友,不是她虛榮啊,的確是數她混得好啊!
“至少人家都有另一半了!”
一向沉默的爺爺也來了一句。
她幾乎要哀號了。
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大假啊,不想白白浪費在這個上好不好?
“啊,要到點了,我先去上班了!”她抹抹嘴巴上的豆漿,站起來就要跑。
“今天都大年三十了,你去哪裡上班!”樊爸爸瞪她。
“……我去商場買幾件衣服總行吧?”她委屈地低頭。
“去吧去吧,你是該打扮的鮮亮一點。”奶奶立刻為她開了通行證。
她暗暗扮鬼臉大喊一聲耶,抓起錢包就跑。
“別忘了下午早點回來包餃子!”媽媽喊她。
她胡亂地擺擺手,換鞋子沖出家門。
呼,勝利!
伸出兩根手指擺個姿勢,她放棄車子,一路安步當車,慢悠悠向著離家並不遠的商場前進。
的確是要去買幾件衣服。
她一路走一路盤算。
給爺爺和奶奶再買一套大紅唐裝吧,前些天買的那套黃地菊花的太素淨,不如大紅的喜慶。
媽媽的大衣有些不合身了,買一件呢子的還是羊絨的呢?
至於爸爸,買幾瓶好酒就最討他歡心了。
手一拍,主意拿定,她呵呵笑。
舒緩的笛子獨奏飄起來。
她從包裡拎出手機,瞄一眼螢幕。
耿中一?
她眨眨眼。
自從秦皇島回來後,他們並不常見面,到她回家來也不過在公司見過兩三回而已,這位耿先生每次又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除了工作,倒只有她回來那天他同她才說了幾句閒話罷了。
今天怎麼會打電話給她?
“耿先生?”她按下接聽鍵。
“做什麼呢?”電話那頭,傳來溫溫的笑。
“逛街!”她呵呵笑兩聲,繼續朝著商場前進。
“這麼清閒?”那邊的聲音聽起來很愉悅。
“大年三十,還要忙什麼啊,咱們小小的平民百姓,又不比耿先生事務繁忙。”她開個玩笑。
那邊傳來幾聲無奈的笑。
“素敏,幾日不見,你倒是會揶揄人了。”
“我哪裡敢揶揄耿先生啊!”她忙不迭地叫屈。“討好您還來不及呢。”
“你需要討好我麼?我又不是崔保淶,不會發你大紅包。”
“雲青項目耿先生可是握著一半呢,等開春項目動工,我也算是您半個手下了吧,我自然要服從您的指揮,現在有機會,當然要好好討好您一番啊。”她笑著走進商場。
“好,既然你如此說,等過完年你上班,我不給你小鞋穿就是了。”那邊哈哈一笑。
這樣爽朗的大笑,她倒幾乎從不曾聽這男人有過。
“那就提前謝謝耿先生了。”她微微一笑,乘手扶梯直接上三樓的服裝城。
“不必客氣,只怕到時候你會罵我也說不定,我可是很嚴厲的。”他故做威嚴地咳一聲。
“能跟著耿先生長見識,才是正經。”她笑著跨下手扶梯。
“好吧,看你資質怎樣,如果有天分,我倒是樂意收一位關門女弟子。”
她忍俊不住,哈哈笑兩聲,又忙忙放低聲音:“耿先生,千萬不要敷衍我啊。”
“怎麼會?”那邊理所當然地笑,“即使你天分實在沒有,我也會介紹一位要求不那麼嚴格的老師給你的,總之,不會誤人子弟就是。”
“那也謝謝耿先生啦。”她笑著走進老年服裝部,仔細尋找她想要找的大紅唐裝。
“剛才很熱鬧,怎麼突然又安靜了不少?”他問。
“我現在在賣老年人服裝的地方,人不多。”她有問必答。
“給你家中長輩買衣服?”他笑。
“我爺爺奶奶。”她也笑,“前兩天買了套黃地菊花的唐裝,我總覺得太素淨,就再來看看。”
“應該帶著老人家親自來選。”他提議。
“哈哈,我爺爺今年八十三,奶奶過年就整八十啦,哪裡那麼容易拉他們下樓出門?”她笑,“就是我想,我爸媽也不放心。”
“老人家高夀,你不怎麼在家,該多多孝敬才是。”他輕輕說。
“唔,我每日裡彩衣娛親,事事順著他們心意,還算是孝順吧。”她檢討自己。
“孝順,孝順,自然既要孝又要順才是。”他很中肯。
“可惜這個順字不好把握啊。”這幾天她天天飽受壓迫,難得有人肯陪她解悶,她立刻發兩句牢騷。
“哦?”
“什麼都要順著他們的話,我就不用再去工作了。”她扮個哭臉,甚是委屈地抽噎一聲。
“怎麼說?”他卻笑。
她於是將每天早上飯桌上的四人圍攻小組簡短介紹一遍,然後重重歎氣。
“這有何難?”他忍不住地笑,“順遂老人家的心意,將你嫁出去也就是了。”
“你說得好容易喲!”她拉長聲音,一直劃拉衣服的手指停下,示意一旁的小姐過來幫她取衣服。
“憑藉咱們樊總的容貌才華,想嫁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他還是笑。
“若是輕而易舉,早就嫁出去了,哪裡還用等到這時候?”她聳聳肩,拎著大紅的唐裝站在穿衣鏡前往自己身上比畫比畫,問小姐還有沒有再大一號的。
他安靜地在這邊聽她與小姐討論服裝的型號與花色,而後是褲長的修改、盤扣的選擇。
十分鐘後,那邊傳來“好吧,就這兩套……到哪裡交款……”
似乎她就在自己身邊呢,他微笑。
“哎呀,抱歉,耿先生,忘了您了!”她慌張的聲音很誠實地通過網路傳進耳中,他歎息。
“是我打擾了你,素敏。”他微笑著喊她名字,合上雙目,想像她一臉慌張的可愛樣子。
“哪裡,怎麼會呢,呵呵。”
他自然聽出了她的應付,甚至知道她一定會抓抓頭髮,不覺更是莞爾。
“剛才我們聊到哪裡?”他頓一下,故做不經意地往下說:“對了,是說樊總您嫁不出去。”
“哎呀,這樣說,我可是很傷自尊的耶!”
她的笑聽進耳,他忍住唇邊愈來愈盛的笑意,只微笑著說給她聽。
“那,換種說法,素敏你不過是要求嚴格了一點,加上太有才華,又事業有成,才害得那些想迎娶你的男人望而卻步——如何?”
“這樣說,還算是挺有面子的。”她故意矜持的笑傳過來,要他不笑都難。
“其實,素敏你的要求可以適當放寬嘛。”他建議。
“放寬?放到什麼程度才算寬啊?”那邊很不滿地嘟噥,“我只要求找一個我順眼的我喜歡的,只要孝順老人不抽煙不喝酒是個好人就行啦——這還不叫很寬鬆的條件嗎?”
“聽你這麼一說,條件是挺寬鬆的。”他暗暗對比了下自己,發現自己除了會喝酒不太符合她的條件外,其他倒是都能順利通過,不由精神振奮。
“所以說啊,不是我怎麼清高高傲,實在是找不到那個人嘛!”很理所當然的哼一聲。
“不用急,說不定明天那個符合你條件的男人就會出現呢?”他笑。
“那可真要謝謝您的吉言了,耿先生。”她哈哈大笑。
“不客氣。”他眯眸,仔細地傾聽著她開心的笑顏,心裡,平整如鏡的湖面開始微波漣漣。
而後,聊著閑天,她穿梭在各種服裝之間,討論,挑選,還價,蹭贈品,他耐心地等候在電話這頭,安靜地充當她的小跟班,偶爾給上一句半句的意見。
“紅腰帶?我家又沒人過本命年,要紅腰帶做什麼?送我那條絲巾吧,我買了這麼多,你們又不肯打折,這樣我心裡會很不舒服唉,我心裡不舒服,下次就不想來你們這裡買衣服了喲。”
他微笑著聽她劈裡啪啦一大堆,然後在這邊攛掇她:“要絲巾,也要紅腰帶!”
她想也不想地接受他的鬼主意,於是電話那頭又是一大會兒劈裡啪啦她的胡攪蠻纏。
等她雙手滿滿地提著戰利品得意洋洋地出了商場的大門,她才很疑惑地嘟噥:“我說了這麼老半天,多蹭這麼一條紅腰帶做什麼啊,根本沒用!”
“怎麼會沒用?”他得意地笑,輕描淡寫地理所當然地告訴她:“今年我本命年啊。”
……
而後,那邊呆呆一聲哦,他再也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啊。
突然想起了那次在荒灘,她哼的那首奇怪調子的歌中的半句——
遠處傳來你聲音暖呀暖呀。
是呀,她的聲音,暖呀,暖呀。
暖呀。
每過一次除夕,意味著她又長大了一歲。
吃過熱鬧的晚飯,她笑嘻嘻地穿好風衣揮揮手走出家門,去赴每年一度的同學聚會。
從大學畢業那年就形成的習慣,住在同城的同學,每年大年三十晚上會相約在一處聚會,一起聊天說說八卦喝喝小酒打打牌,一起熱熱鬧鬧地守歲,到大年初一鞭炮聲響了才會散了互道珍重各自回家,然後期待下一個的除夕。
先是只大學的同學,而後加上各自高中的同學,再串出初中小學的,又陸續增加上家屬,再捎帶家屬的同學……結果到現在,原本不過十數人的小聚會已經滾雪球一樣地越滾越圓,今年參加的人數竟創記錄地達到了百十人。
作為這一聚會的發起人,樊素敏小姐十分地榮幸,一時接受了太多的讚美,結果有些得意忘形,控制不住地多喝了一杯,等大年初一的鞭炮響完,她才搖搖晃晃地被同學送回了家門。
到了家,大年初一的餃子應付地吃了兩個,便滾到床上睡了個昏天黑地。
一大覺下來,等睜開依然酸澀的眼睛,瞄眼牆上的掛鐘,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原本就不能喝酒,還鬧什麼癮!”媽媽端來醒酒湯,奶奶跟在後面。
“不是高興嘛。”她打聲呵欠,捏著鼻子一口喝下一大碗的醒酒湯,然後喊嘴巴酸,伸手要糖吃。
“你三十一啦,不是一十三!”奶奶坐在她床沿,打下她手心,將一顆剝好的奶糖順便拍過去。
她嘿嘿笑,將奶糖丟進嘴巴,小孩子一樣地依到奶奶肩上,親昵地蹭蹭腦袋。
“多大的人了,不要鬧奶奶!”媽媽打她。
她哀呼一聲,雙手摟住奶奶要求保護。
“好了好了敏敏媽,大過年的不要打孩子。”奶奶眼裡,她永遠是小娃娃,慈愛地摸摸她腦袋,奶奶問:“昨天晚上有沒遇到好的小夥子?”
“啊呀,奶奶,我的同學你都見過啊,都是一幫歪瓜裂棗,哪裡配得上你的漂亮敏敏啊!”她討好地笑嘻嘻,抱著奶奶一搖一搖地,“不著急啊,今年我一定領一個好小夥子回來給您看看!”
“每年你都這樣說!”媽媽也坐下來,瞪她。
“今年一定,一定!”她舉手發誓。
“對了,昨晚上你出去忘了帶手機,手機響了好多次。”奶奶很期待地望她。
“同事朋友拜年嘛!”她應付地呵呵笑。
不是忘記,是故意不帶的,除夕同學聚會的規矩……只是手機忘記了改靜音。
“還有打到家裡來找你的。”媽媽也很期待地望著她。
“家裡的電話?”她抓抓頭髮,有些好奇,“誰會打咱家的電話啊?”
自從有了手機,她一般留給朋友同學同事的聯絡號碼,都是她的手機號碼啊,知道她家座機的,幾乎沒有吧?
“是一個小夥子。”奶奶眼睛亮亮的。
“呵呵,奶奶,不要一有小夥子打電話給我,你就抱以熱切期望好不好?”她笑著扮鬼臉。“報名字了沒有啊,那個小夥子?”
“他說他叫做耿中一。”奶奶十分十分地熱切。
“啊?”她怪叫。
“是叫做耿中一吧,敏敏媽?”奶奶問。
“是。”媽媽目光咄咄地盯著她,“怎麼以前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他是我公司一個項目的合夥人。”她還是有些接收不良,抓抓頭髮,有點承受不了媽媽奶奶的咄咄視線,咳嗽一聲,她幹幹地笑:“大概是有關工作的事吧?”
“大年初一的同你討論工作?”奶奶年紀雖大,卻是腦筋靈活的很,才不肯相信她的說辭。
“他什麼時候來的電話啊?”她頭皮漸漸發麻。
“早上十點鐘。”媽媽一瞬不瞬地瞪著她,“說是昨天晚上今天早上打你手機總是不接,想問問是不是有什麼事。”
“……”
她幾乎想哀號了。
這個男人這不是把她往火坑推嘛他!
“敏敏,這個小夥子是做什麼的呀?幾歲了?哪裡人?”奶奶看她不同以往嘻嘻哈哈的樣子,立刻激動地追問。
“停!停!奶奶,您千萬不要誤會啊!”她幾乎想跳下床逃跑了,高高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她哀求:“他真是只是我公司項目的合夥人啊!”
“合夥人會有咱們家的電話?”媽媽才不信。
“就算有電話,也不是我給的啊!”她有些惱羞成怒了,“奶奶,媽媽,你們不要這麼的草木皆兵風聲鶴唳的好不好!這麼著急做什麼,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不要一有男人找我,你們就往那方面想好不好!”
“你說你過了年都幾歲了啊?我們不往那方面想你讓我們還能往哪方面想!”媽媽則被她頂得有些出離憤怒了。
“敏敏媽,敏敏,你們不要吵,咱們好好說——”奶奶試圖調節。
笛子獨奏從她床頭飄起來。
“喂!”她大力抓過手機,看也不看地按下接聽。
誰這麼不知好歹!
“素敏?”
“耿中一?!”她怒吼:“你賠我名譽來!”
電話那頭顯然愣了下,而後輕輕笑起來。
“你還笑?你還笑!”她徹底惱羞成怒,顧不得奶奶和媽媽正眼睛亮晶晶地瞪著她,放聲大吼:“我昨天沒帶手機不表示今天沒帶手機!你做什麼打我家的電——唔!”
腦袋被狠狠拍了一記。
“媽——”她淚眼婆娑。
好狠的鐵砂掌啊,媽媽今天徹底拋棄她這個可憐的孩兒了麼?
“中一啊,敏敏剛睡醒,有起床氣,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啊?”
……
瞪著對著她的手機細聲細語和藹親切的老娘,樊家素敏姑娘逐漸石化。
她哪裡有起床氣啊?她明明是被他氣的好不好?
還有,還有,啥時候,他同自己的媽媽這麼熟啦?
中一?
……
撲——
嘴巴裡尚未徹底融化的奶糖瞬間被噴進鼻腔,她臉紅頭漲,狼狽地抄紙巾擤鼻子。
“哎呀,你說中一這孩子都追到家裡來了,你這孩子還有什麼藏著掖著的啊?”奶奶嗔怪地拍拍她的背。
啊?
這一次,她徹底石化了。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9:11
第八章 和我在一起吧(2)
保城中銀大廈1218。
她怒氣衝衝地奔進來。
“小姐,新年好!”酒店服務生立刻上前殷勤問好。
“找人,1218,耿中一先生。”她幾乎是咬牙吐出這個名字。
“樊小姐是嗎?耿先生已吩咐過,請跟我來。”
她點頭,跟進電梯,瞪著一路快速上升的數字,憋了一路的惱怒卻漸漸消失。
電梯叮地停下,徐徐向兩邊分開。
她突然有些膽怯了。
“樊小姐?”
她應付地笑笑,猶豫一會兒,還是出了電梯,跟著走到標著1218房號的門板前。
自己是不是有點無理取鬧了?或者這個門裡的男人真的只是……恰好撞到了她家正巧虎視眈眈一切男性蹤影……的槍口上?
這個男人從沒同她說起過任何關於追啊求啊之類的敏感字眼,或許,真的只是因為她家人的熱切,弄擰了他的意思?
還是禮貌一點客氣一點,免得開春開始正式共事,這男人真的給她小鞋穿……
可這男人不是這樣的人吧……
短短的幾步路,她腦袋裡亂紛紛,好象有許多小人在打架。
“素敏。”門板緩緩打開,已經在她家掀起滔天風浪的男人,微笑地望著她。
“耿、耿先生,新年好!”她條件反射一樣,立刻笑著打聲招呼。
“快進來,我還有一點事要忙,不然就下去接你了。”男人朝著她笑微微地招手,手裡還握著手機。
她頭皮發麻,有些慌張地跨進門去。
寬敞的套房,裝飾喜慶。
落地窗的簾子沒有收起,屋子內有一點暗,沙發前的茶几上,一台手提電腦正閃爍著幽藍的光芒。
“怎麼、怎麼大過年的,耿先生卻到保城來了?”她笑得隨性,脊背卻下意識地挺得筆直。
“偷得人生半日閑,何必拘泥這裡是哪裡?”他微笑。
“啊?”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愣。
“坐啊。”他走過來,推她坐到沙發上。
她正坐到手提前,螢幕裡的東西出現眼前,她下意識地瞄了眼。
而後愣住。
手提的螢幕上,赫然,竟是保淶上季度的財務報表。
“耿先生,到保城來,是——”她猶豫了下,還是指指螢幕,無聲詢問。
他不答,只笑笑,也不關手提,只將一杯熱茶放到她面前。
“謝謝!”她忙雙手接過來,欠身道謝。
“這麼客氣做什麼?”他隨意地也坐下來,與她只隔了一拳的距離,望著螢幕上的財務報表,他沉思了會兒,望向她:“素敏,你認為保淶建築如果和其他公司合併,前景會如何?”
“不可能。”她不假思索地搖頭,“崔總這些年不管資金如何困難,也不肯接受他人注資保淶,向銀行貸款已是我們保淶的極限。”
“為了確保保淶建築的股權唯一性?”
“保淶建築是獨資公司,從來不是股份公司,更不是上市公司。”她還是搖頭。
“你的意思我明白。”他似乎想了好一會兒,才又慢慢開口:“可是,你知道他這麼堅持的原因嗎?”
“崔總沒說過,我們也從來沒問過。”她神色平靜,想一想,又補充道:“崔總能赤手空拳打下這份天下,我們對他,不僅僅是敬佩,還有深深的崇拜。”
所以,只要崔保淶一聲令下,不管任何理由,保淶建築的所有人都會不假思索地往前沖。
“如果你來猜,我這份財務報表來自哪裡?”他問。
“崔總給你的。”她肯定地點頭。
“難道不是你們公司的其他人?”他挑眉,“例如同你幾乎結了仇的那位原財務王經理?”
“王經理雖然被崔總和我罷了職,可他絕對也不會因此而出賣保淶。”她想也不想地否決他的不懷好意。
“哦?”
“王經理雖然有點以老賣老之類的毛病,卻是最敬佩崔總,絕對不會是他。”
“……你就這樣信任他?”
“我信任我公司裡的每一位同事。”她認真地點頭。
“還記得那次在雲青,你被丟石頭砸破額頭的事嗎?”他輕輕提醒:“那一次,是你們保淶建築內部出的問題吧?”
“哪一家公司內部沒有這樣那樣的矛盾?”她反問,而後解釋:“耿先生,那次我只是被丟了一小塊土坷拉而已,也只是擦破了一點點皮罷了。”沒他說的這麼嚴重好不好?
“即使出了那樣的事,你還信任你的每一位同事?”他並不接受她的解釋。
“我將它當作是對我的考驗。如果連那麼一點小事我也擺不平,就真的沒臉坐上保淶京區總經理的位子。”她聳聳肩,“雖然被砸,卻能得到認可,我無任何不滿。”
他沉靜地望她,她神色平和,似乎同以往一樣地,在同他閒話家常,根本不是在談論幾乎攸關自己事業前途的話題。
“素敏,你是不是對於保淶建築或者崔保淶,想像的……”他微皺眉頭,一字一字地尋找合適的措辭:“……過於理想化……美化?”
因為,在他的過往裡,從來不曾有過這樣,堅信著自己公司、信任著自己同事的……天真人物。
這個世界,從來不是理想的家園,從來不是潔白的象牙塔。
“呵呵,耿先生,你直接說我童話看太多了,人太天真了是不是?”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卻只是雲淡風清地笑笑,“可是,每個人都會有一個夢想需要守護,保淶建築,就是崔總、我、甚至王經理……我們所有同事的一個夢,一個需要我們努力守護的夢想,雖然努力的途中,會有人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提前退場,但只要還是保淶建築的同伴,就一定會繼續堅持地走下去。”
說罷,她莞爾一笑,吐吐舌頭扮個鬼臉,再加上一句:“我的話聽起來,是不是有點戲劇?”
他靜靜聽她說,靜靜望著她的笑臉,卻沒有笑。
“我們保淶建築有麻煩了,是不是?”她突然問。
“不是什麼麻煩。”他揉揉額頭,輕輕搖頭,卻有些疲累。
“卻也不是什麼好事?”摸不清這個男人大年初一突兀的來意,她心裡有些煩躁。
“這麼說吧,有人想通過我參與雲青這個項目。”他正色地看著她,手掌中的手機轉轉。
“……崔總知道嗎?”她心裡一突,立刻問。
“知道。”他歎口氣,“你知他為什麼突然決定留京過年?”
“工作需要啊,還有,是想順便去探望探望他十年不曾相見的……朋友啊。”她有些屏息地望這個神情很苦惱的男人,語帶不自覺的企望:“耿先生認識崔總的這位元朋友,是不是?”
“我的姐姐。”他突然苦笑。
她猛地站起來。
“很吃驚?”他看她目瞪口呆瞠目結舌的樣子,本想歎息卻忍不住笑起來。“你們崔老闆一直戀戀不忘的夢中情人是我的姐姐,我的親堂姐,不可以嗎?”
“十年前讓我們崔老闆敗走麥城的……”她真的難以相信,嘴巴張張,卻說不出話來。
乖乖啊,乖乖啊,乖乖啊!
怪不得那次長井13號地拍賣的時候,這個男人會同中新建設的宋明憲走在一起,他們原本便是姐夫和小舅子的姻親關係!
他們崔老闆這不是明知山有虎,卻偏向虎山行麼!
“所以,因為我們崔老闆決定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了;所以,因為不想兩敗俱傷得不償失;所以……耿先生你才連打電話找我甚至親自跑到保城來!”她喃喃,費力地咽咽狂湧的口水。
他對她的語無倫次,報以微笑,而後,手指摸到手機的某一鍵,按下去,再將手機放到茶几上,伸手將她那杯已經冷了的茶端走倒掉重新沖泡。
“我的天啊。”她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只撲通陷進沙發,呆呆瞪著手提螢幕,腦子裡亂成了一鍋漿漿的濃粥。
這個男人,怪不得未露一面已在她家掀起滔天的風浪,如今看來,果真來意不善啊。
“耿先生。”她接過他再次遞來的熱茶,抽動臉皮,努力尋找比較含蓄的說法:“您今天來保城找我,是為了保淶建築……”
……與中新建設的合併還是阻止合併?
她努力咧唇,卻笑不出來。
“素敏,你明知我會來找你,不是為了這件事。”他竟然搖頭了。
她啊一聲,怪異地望他。
這男人的表現與神情明明是為了中新與保淶是否合併而來,怎麼又不是為了這件事了?!
“對了,昨天你蹭的那條紅腰帶呢,拿出來我看看。”這男人微笑著望她。
她一時反應不來,呆呆地眨眨眼。
“我剛剛打電話給你,不是還特意叮囑你將那條紅腰帶拿來麼?”他輕聲提醒。
“哦。”她還是呆呆地,只聽完他的話,看也不看地從一旁自己的小包裡摸出一個包裝還算精美的小方盒子遞給他。
他眼一亮,接過來,看也不看包裝有些手忙腳亂地扯開盒子,扯出一條鮮紅的線織腰帶,認真地看了好一會兒,才朝著她笑眯眯地點了點頭算是道謝。
“真的很拿不出手。”她摸摸鼻子,雖然腦子裡心裡還亂糟糟,卻還是很有禮貌地回應:“其實,耿先生想要的話,比這高級的不知多到哪裡去了……你可不要見笑啊,耿先生。”
大紅的長腰帶,線編而成,軟軟的,腰帶兩頭正反面都繡著“吉祥如意”,其餘地方則是很俗的“恭喜發財”和一連串的小金元寶。
這只比大街上小攤子裡賣的普通紅腰帶稍微好上一點罷了。
“很好看啊。”他則愛不釋手似地翻來覆去打量了好一會兒,然後站起來,興沖沖地將自己的腰帶解開抽掉,比畫了好一會兒,有些為難地問她:“怎麼結?”
她暗翻個白眼,有些不恥這個男人的……
太笨了吧?
內心腹誹不已,她卻還是站起來,微湊近他,將這軟綿綿的大紅腰帶一節節穿過他西褲的系帶搭扣,兩頭收在腹前,左右一搭,手一翻扣出活結,再與他系好。
“好啦,你只要輕輕一拉,就開了。”她聳肩。
他好玩地試著輕輕拉,果然紅腰帶順利地開了兩端。
“怎麼打的?”他很有興趣地問。
她翻個白眼,再次彎下腰,重新結個活扣。
他很順手地再一拉,又順利開解,而後無辜地望著她笑,像是一個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
她瞪啊,瞪啊瞪,卻還是敗在他的微笑下,再次彎腰。
他卻輕輕地將雙手搭上她的肩。
她詫異,卻一動不敢動。
“素敏。”他低低喊她,過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和我在一起吧。”
她猛抬頭,怔住。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9:31
第九章 長井13號的釘子戶(1)
那首歌是怎樣唱地?
人生就像一場戲……
或者有一個詞語叫做:戲如人生。
她大概大年初一沒跟著家人一起拜老天爺拜財神爺的關係,這些天很是不順。
首先,沒等過完正月十五,實際上她大年初五已經跑回了京城的保淶大廈,跑去見她據說因為單相思已經借酒澆愁了一星期的老闆,結果一句話沒拍對馬屁,被老闆借機恨cei一頓,當下被撤下了剛剛掛了不過三五月不到的京城區總經理的職務,重新滾回她近似單槍匹馬的專案籌畫部做她的光杆司令。
其次,當然,這只是順理成章地,總經理的職位沒了,自然薪水跟著降了好大一個等次……這她倒很是心平靜氣地接受,做多少事吃多少飯嘛……可隨此滾滾而來的閒言閒語恥笑不屑甚至落井下石,她卻無能,可以繼續氣定神閑面不改色的接受了。
我信任我公司裡的每一位同事。
這句話言猶在耳,她所信任的那些同事,卻在背後,靜悄悄卻狠狠地給了她一腳。
我不想我一手構造的理想世界,成為貪圖享受的安樂窩,我不想我拼搏奮鬥的夢想家園,成為不思進取的墳墓。
我要的,不僅僅是保淶的茁壯壯大,更是,可以是黑夜裡為青年人指路引導的那顆星星。
那天,她從崔保淶手中鄭重地接過任命書,崔保淶曾與她如此說。
你是不是對於保淶建築或者崔保淶,想像的……過於理想化……美化?
大年的初一,那個男人很憂慮地望她。
那時,她卻毫不懷疑。
可是,如今看來,她所堅信的,恰恰是一場戲劇。
一個人,學習,工作,努力,拼搏,流淚,流汗,甚或流血,是為了什麼?
只為了滿足內心的欲望,只為了追求欲望的實現?
或許是,可,更或許,不僅僅是。
於她自身來說,她的答案,便是後者。
她不會說什麼大道理,她只知道,想要自己的心靈滿足,想要自己覺得有成就感,便不僅僅是因為擁有了許多許多的物質財富可以得到。
她想要,為了什麼而做些什麼。
她更想要,實現自己的價值。
為此,努力地付出。
她,不想在這個世界白白地,走上一遭。
可如今一起看來,卻似乎告訴她:糟透了。
這一切,所有所有的一切,全部,糟透了。
她不會喝酒,膽子也太小了一點點,所以,跑去酒吧啊餐館啊借酒澆愁的舉動,她做不來。
她能做的,不過還是工作,工作,工作咯!
俗話說,從哪裡跌倒的,就從哪裡爬起來。
歌裡又唱道:看成敗,人生豪邁,只不過從頭再來。
是啊,只不過是,從頭再來。
她的失敗,她的從頭,繞了好大好大一個圈圈,還是回到了老天爺看來要她註定過不去的那一處:長井13號地。
據可靠消息,某個擁有長井13號地的拍賣行,將重整旗鼓,再次將其拿上如今水漲船高的土地拍賣市場,準備創一個什麼什麼多少人不得不注目的天價地王記錄。
她的眼睛,自然而然地,盯了上去。
跑周遍,做調查,甚至細緻到一戶一戶的去暗地走訪,長井13號地的問題結症,果然,還是那裡。
長井13號地裡存在著的那家絕對釘子戶、還是有著某些背景有某些強硬靠山、甚至有某些確定未來的釘子戶!
知曉了問題的結症所在,就容易多了。
有釘子硌腳,就拔了釘子嘛!
瞧,多簡單的答案。
雖然,執行起來,很是困難。
硬著頭皮,她尋找到某個機會,很是態度和藹態度鄭重態度平和地將釘子戶的家主邀到了這四九城據說最最有名氣的私房菜館。
依然的菜過五味,酒過三巡。
她將拆遷補償協議一條條地逐項仔細地解釋出來。
“小樊,不是阿姨不給你這個面子。”釘子戶家主很矜持地拿紙巾抹抹線條優美的嘴唇,精心描繪過的雙目注視著窗子外的小橋流水,笑盈盈地說:“如果我什麼人都給面子的話,長井13號地哪裡可能閒置到現在?早就建成城東區的標誌性建築不知多少年了,你說,是不是?”
她對這個中老年婦女簡直深惡痛絕到骨子裡去,心裡暗暗咬牙,神情卻是不卑不亢,慢慢品著清茶,笑悠悠地挑眉:“章太太,話不能這麼說,在商——”
“啊,那不是周先生麼!”章太太突然很驚喜地嚷一聲,一下子從紅木大椅上站起來,視線直直盯著窗子外沿著小徑子漫步而來的三五人,聲音細細的:“中間那位!我們家章兒就是周先生朋友的基金經理,過年的時候還專門宴請了我們一家!”
是周先生宴請,還是周先生的朋友宴請啊?
她腹誹地笑笑,卻不肯失禮,也慢悠悠地站起來陪著這位著實喜歡用某動物的眼睛看人的太太一起在窗子邊罰站。
“我們家章兒留學回來後,只兩年就坐到了周先生朋友公司中的基金經理位子,是四九城年輕一輩裡的佼佼者呢!小樊,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找個人了,總這樣一個人,阿姨會擔心的。”一邊熱切地等著那三五人走過來,章太太一邊語重心長。
“真是謝謝章太太關心了。”她微笑著勾起唇角。
就算她還沒結婚,卻是因為自己的喜歡,可不是還在癡心妄想著您的寶貝章兒!
“做長輩的,自然關心你們這些小輩。”熱切的眼睛望啊望,望啊望,望穿了一池春水,那三五人卻是絲毫不覺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熱切殷勤視線,逕自轉到另一條石徑,斜她們而去。
她突然心中一動。
卡通的小老虎閑悠悠吊掛在這幾個人居中間位置的一個男人手中的鑰匙吊環上。
手機鈴聲恰好又起,那個男人從褲兜裡慢吞吞摸出手機來看,手機上,吊掛著又一隻玉石做的小老虎。
老虎!
老虎!
老虎!
她幾乎想拍拍巴掌了!
“周先生!”沒等她想明白,她已經喊出聲。
那三五人似乎愣了下,而後轉回身,望過來。
“中一沒同你在一起麼?”她悠然地斜依著雕花的窗櫺,笑微微地朝著那似乎很喜歡老虎的男人頷首致意:“昨天他曾告訴我,說今日要與你來一起吃飯的。”
“中一?”那男人竟毫不吃驚的樣子,笑容慵懶地側首瞅著她,手上的鑰匙串托在掌心一上一下地拋著,那卡通的老虎似乎在跳躍翻跟頭一般,十分的可愛:“他今日有事,要遲一點過來。”
“周、周先生!”她身邊的章太太如今則是瞠目結舌的模樣。
“哦,那你們請自便,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們了。”她更是見好就收,揮下手準備坐下來隱去身形。
“既然碰上了,就一起過來吃吧。”那男人卻不肯輕易放過她的樣子,很是玩味地朝著她勾唇:“相逢不如偶遇,既然今日見到你了,我少不得要敬一杯酒給你的。”
“謝謝周先生了,只是我不會喝酒……中一知道的。”她呵呵乾笑,有點撐不下了。
“周先生,您好!”她身邊的章太太忙不迭地開口。
“你好。”那男人隨意地點頭,眼睛還是不離她左右,笑道:“即使不喝酒,也過來熱鬧熱鬧罷。”
竟然走過來了。
她暗暗叫苦不迭。
“我是章清輝的媽媽!”章太太則是大喜過望,立刻離開窗子急走到門口,親自掀起青布門簾,“周先生,過年時我們曾有幸拜見過您的!”
“章清輝?”男人笑著走進來,想了一會兒,才點頭:“哦,中一讚不絕口的那個基金經理——哈哈,中一款待他的基金經理,卻是派你來款待他的家人,你們兩口子好分工啊!”
她的臉,已經快青了。
正要說些什麼,男人手中手機又響,他皺眉,卻還是朝著她很可惜地揮揮手,轉身出門朝著等候在原地的那幾人走去了。
她幾乎要拊掌慶倖了。
章太太的臉色卻是很不好看起來。
情勢比人強。
真是太什麼什麼的好了!
她內心狠狠咬牙,卻視而不見臉皮的抽動與熱燙,微微朝著朝章太太一笑。
曾經從夢中無數次被憋醒的那口濁氣,似乎終於尋到了一個縫隙,開始向外釋放了。
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
還真的很經典。
即便做好了被興師問罪的充分準備,可人一上門,她還是頭皮發麻,幾乎在那千古不變的微笑下頭髮根根倒豎起來。
她親愛的老天爺啊!
這“還”,是不是來得太快了一些?
標準京城時間,這才不過是僅僅過去了數小時的晚上而已啊!
“很吃驚我能尋到你的住處?”男人微笑著走進她小小的屋子,很自在地彎腰脫下鞋子,而後抬頭望她。
她呵呵尷尬地笑,瞅著自己空無閒置拖鞋的鞋櫃子,很識時務地將自己腳丫子上的大棉拖鞋貢獻出來,然後光著腳丫子跑到浴室穿洗澡用的人字拖出來。
這時候,男人已經踢踏著她的大棉拖鞋很悠閒自得地坐到她小小的沙發上,甚至端起她已經喝了半杯的茶水來。
她心一駭,忙不迭地跑進小廚房翻出自己備用的小茶碗丟進三五片茶葉倒上八分滿的熱水,飛一般地再捧著沖出來。
整個過程,不過三十秒。
三十秒,卻可以做許多的事。
例如,她那半杯茶已經被悠閒的男人喝光光了。
簡直是……
她瞪著大咧咧朝著她笑的空茶碗,簡直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自初一那混亂的一別,這數十天,她再不曾見過他。
更不曾通過什麼電話。
就好似是這男人,從不曾出現在她生命中一樣。
啊……
突然想起一事,她顧不得為自己被人牛飲掉的半杯香茶默哀歎息,將手中的小茶碗放到沙發旁的小幾上,她轉身奔到臥室,從櫃子裡扒拉出一個帆布包,再抱著沖出來。
傻眼。
她胡亂沖泡的那碗茶又光光空空了。
她不能不客氣地做作地示好關懷一番了。
“很渴麼,耿先生?”她微彎腰,殷勤地笑。
“同大周他們喝了不少酒,有些口幹。”男人揉揉額頭,有些抱怨地幽幽瞅她。
這男人眼目生得原本便是極好極正的,往日裡幽深幾乎讓人無法可測,更不敢稍加直視……如今這麼幽幽的望過來,卻竟像是生了數不盡的隱約……風情。
風情!
風情!
風情!
她的天爺爺啊!
一個已經三十有六、錯,而今三十有七的老男人了,竟然還有幾分曖昧風情可以釋放,簡直是,簡直是,簡直是……
她臉皮抽動,只能呵呵乾笑,不能做任何的反抗。
更何況,這男人輕描淡寫的話語裡,還有一個“周”字懸在那裡!
周。
周。
周。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19:50
第九章 長井13號的釘子戶(2)
她似乎聽到了腦海深處道士收妖伏鬼時那串急急如律令的鈴鐺響連聲。
“要不要我再泡杯濃茶給你喝?”她很沒志氣地將腰彎得更低。
“好啊。”男人微笑,頷首。
你當我是貓兒啊還是狗兒啊,這麼的支應!
她內心痛駡不休,嘴巴裡卻不敢有任何的拒絕,忙轉身,又立刻轉回身,將手裡捧的那個帆布包很恭敬地遞過去。
“什麼東西?”男人笑著望她,卻不肯伸出高貴的手來接一接。
“那次耿先生大意落在保城的手提電腦。”她微笑著幫他回憶:“當時耿先生接了一個電話立刻便回京了來,什麼也沒顧得收拾,我只能將耿先生的手提暫時保管著,可惜這些天很少能遇到耿先生,才拖延了這麼些日子,如果耽誤了耿先生的工作,可真是我的不是了。”
她脾氣好到自己輕易地就想起清宮戲裡那些整天彎腰喳喳喳……喳個不停的奴才。
……果然,人都有奴性……被壓迫下的奴性。
她自嘲地想。
帆布包終於被男人伸出的尊貴手指拎過去,她長出一口氣,抓起兩個小空茶碗再次奔進廚房。
一邊泡茶,她一邊納悶。
乖乖,這水雖已放置了幾刻鐘,可九十度還是有地,這個男人是什麼鑄就的鐵齒銅牙鋼筋胃啊,竟然一眨眼之間便吞了下去!
然後,等將茶碗恭敬地捧到男人面前,借著彎腰放,她知道答案了。
小茶几下光溜溜的垃圾桶裡,淺顯的水,尚未舒展開的幾片茶葉,正委屈地瞪著她。
……
她摸摸鼻子,坐到小茶几另一邊平日裡洗衣坐的小板凳上,低頭,吸氣,準備等候這男人想要的“還”。
當你在穿山越嶺的另一邊
我在孤獨的路上沒有盡頭
一輩子有多少的來不及
發現已經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恍然大悟早已遠去
為何總是在犯錯之後才肯相信
錯的是自己
他們說這就是人生
試著體會
試著忍住眼淚
還是躲不開應該有的情緒
我不會奢求世界停止轉動
我知道逃避一點都沒有用
只是這段時間裡
尤其在夜裡
還是會想起難忘的事情
我想我的——
她呵呵乾笑,慌忙抓起遙控關掉音響。
“很好聽。”男人微笑著望她。
“睡不著,浪費時間。”她抓著遙控緊緊地不放,簡直是不知所云。
“才晚上八點,就想休息了?”男人挑眉,端起小茶碗淺啜一口,笑,“大紅袍?”
“最次等的,讓耿先生見笑了。”她抓緊手裡的遙控,忍住想抓頭髮摸鼻子的衝動。
“你叫什麼?”
啊?
她傻眼,不知道這是什麼問題。
“素敏,你叫什麼?”他卻唇邊掛笑,幽深的眸子盯著她,還在循循善誘。
“……我叫不緊張?”她試探地咧咧嘴巴,真的覺得不自在極了。
“真的在緊張。”男人了然地點頭,戲謔地朝著她點點手中的小茶碗,“即使是最次等的茶葉沫子,卻也是素敏你真心為我端來的,是不是?”
……是咧,是咧,所以應付你的那碗水和茶葉才被您老先生倒進垃圾桶!
她不知為什麼,心驀地一松,再不顧及自己形象,受不了地翻個白眼。
“女孩子翻白眼總是不雅,不過,我倒是不介意你在我面前這樣子。”他竟眼尖地瞧到了!
……
她正大光明地摸摸鼻子,抓抓頭髮,再翻個白眼。
男人哈哈大笑起來,幽深的眸子柔光閃爍,竟含了明明白白的充溺。
……
算了,承認你的潰不成軍吧,樊素敏!
“耿先生,我現在認錯可以麼?”她乖乖低頭。
“只不過借借老周的威風,殺殺那些小人的得意,哪裡算是什麼錯?”男人放下茶碗,從那個被隨意丟在地板上的帆布包裡拿出手提放到小幾上,笑:“我走後,你難道就沒有好奇地將那頁你們保淶建築的財務報表再翻翻看麼?”
話語裡,竟有些歎息。
“倒真是想看來著。”她聳聳肩,很大方地承認自己曾經受了怎樣的誘惑,又進行了怎麼慘絕人寰的心理拉鋸心理鬥爭,最後光明的天使又是怎樣取得了勝利。“可是,我想,我還是不要的好。”
“洩露公司財務機密的帽子都扣到你頭上了,你還這麼的……”男人慨歎,搖頭。
“嘿嘿,一事說一事嘛。”她抓抓頭髮。
現在想起來,確實是有點點後悔了。
如果當初她沒經受住誘惑真的趁機偷瞧了這男人手提裡財務報表的全部,或許在當初崔老闆不分青紅皂白削了她的職幾乎將她算是流放之際,她還能道出真正的小偷到底是誰,為自己洗刷冤屈。
“現在想看麼?”
“如果我想看,這些天早就看了。”她笑著聳肩。
“手提沒密碼的。”
“啊?”她怪叫,“耿先生你怎麼不早說!”
他笑著搖頭,幽深的眸子凝著她,再不肯移動。
她在他明明白白的情意下,漸漸地,臉兒開始燃燒,心兒開始劇烈地舞蹈。
“素敏,你想好了沒有?”他輕輕歎息似地問。
和我在一起吧。
還記得大年初一那時,男人低低地道完這句話,她尚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的電話響,而後他急匆匆回京,還是她為他辦理了退房手續,為他保管了他落下的手提。再後來,他與她,數十天不再相見,連電話聯絡,也無有一個。
可是,現在,男人坐在她的小屋子裡,幽深的眸子凝著她,歎息地問她。
和我在一起吧。
她心跳劇烈,臉兒熾燙,卻不知該如何的來回答。
其實,早在秦皇島那日,她已隱約明白他對自己的心意,卻是,只想假裝視而不見地忽略過去,不想去深究,更不想要自己……沉淪。
是的,沉淪。
大學時沉淪四年的愛戀,她原以為她得到的將會是一輩子,可是她錯了,人生便仿若天真孩童的一場天真的夢,夢醒時分,信念崩潰。
所以,崔保淶才會認真提醒她,千萬不要惹他。
千萬不要惹他,惹這個男人,惹這個隱隱在這古老的四九城裡掌握風雲的男人。
如果,當初那場延續了四年的愛戀,會因為“門當戶對”這千年亙古不變的道理而煙消雲散,此時,她與這個男人,豈非不是更加的雲泥——他在雲之端,她在泥之崖。
雲泥,多精闢多深刻的兩字,多可以笑的笑話。
她,真的真的惹不起。
於是,她笑笑,沉默,無聲的拒絕。
“剛才你聽的什麼歌?”他卻似乎根本沒看到她的掙扎,只微笑著從她手裡拿過遙控,微看了眼,便按下開關。
於是,男歌手乾淨的聲音繼續淌泄開來。
……思念是一種病。
他只聽了這麼簡短幾字,便又關了音響。
思念是一種病。
他靜靜望著她,然後輕輕問:“你還忘不了他?”
她毫不意外這男人能輕易知道他想要知道的一切,便勉強咧咧嘴巴,算是回答。
只是,不是忘記不了那個人,而是因為那個人給予她的教訓太過慘痛,所以還勉強停留在她的記憶裡。
“耿……中一。”她聲音同樣輕輕地,微抬頭,望著散著溫潤光線的節能燈,望著那一旋一旋的燈身,想了好一會兒,才笑:“我今天才知道章……”擰眉,想了想,才接著往下說:“我今天才知道章清輝是你的基金經理。”
“所以?”他不動聲色。
“如果我要你解雇他,卻沒任何的理由,你會不會答應?”她歪歪腦袋。
“當然不會。”他很肯定地給她意料中的答案,“章清輝是個很好的員工。”
“好沒面子啊。”她摸摸鼻子,笑笑。
於是繼續沉默。
“你知道章清輝的理想嗎?”他突然問。
“知道啊。”她笑,“好好的賺他人生的第一第二第三第N桶金,直至可以讓他在他家的地盤上建立屬於他的商業王國。”
總是一個人曾經在她耳邊重複了一遍又一遍,一直重複了四年的偉大夢想,她想記不住都難。
“所以?”他不自覺地眯眸。
“所以,因為我不可能在他為理想而奮鬥的征程上給予他任何的幫助,所以,就這樣了啊。”她攤開空無一物的雙手,聳聳肩,輕鬆一笑,笑著扮個鬼臉。
他心一松,微笑以對,很聰明地不接話茬。
“只是總有點不甘心啊。”她繼續笑著扮鬼臉,斜他一眼,“倘若真的喜歡一個人,不是為了她什麼也可以做嗎,一切心甘情願。”
“你不是周幽,我不是褒姒。”他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她瞪大眼睛,瞅著他好一會兒,哈哈大笑起來。
她毫無負累的輕鬆笑容,竟讓他心神蕩漾,他猛地抓緊那遙控,用力吸口氣。
“素敏,長井13號地,我給你。”
他不知自己說了些什麼,只凝著她的笑臉,魂蕩心弛。
“是條件麼?”她嘻嘻一笑,從小板凳上站起來,將他的手提重新裝進地上的帆布包,輕輕塞進他懷裡,微笑:“時間不早了,耿先生,路上小心。”
不是不為這個男人動心,不是不為這個男人心動。
只是,時間不早了。
她,再也浪費不起下一個,四年。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20:26
第十章 思念是一種病(1)
當你在穿山越嶺的另一邊
我在孤獨的路上沒有盡頭
一輩子有多少的來不及
發現已經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恍然大悟早已遠去
為何總是在犯錯之後才肯相信
錯的是自己
他們說這就是人生
試著體會
試著忍住眼淚
還是躲不開應該有的情緒
我不會奢求世界停止轉動
我知道逃避一點都沒有用
只是這段時間裡
尤其在夜裡
還是會想起難忘的事情
我想我的思念是一種病
……
思念是一種病。
最近,沒理由的,她超迷這首歌,常常一整天地只翻來覆去聽這麼一首。
聽得她鬱悶至極。
所以,當她躺在醫院的急診室,頭破血流,卻還被喋喋不休的交警不厭其煩地姓名年齡住址工作單位駕照一遍又一遍時,她不能顯露出任何的抗拒不合作。
車子被人家追尾,她卻因為沒系好安全帶,所以活該被撞,所以活該頭破血流。
“我可以喝杯水麼?”她趁著被詢問的間歇,很冷靜地向一旁的護士小姐提出小小的要求。
護士為難地看著她,沒有回答。
好,她瞭解。
據說被她肇事了的那輛車子的主人正在另一間的急診室裡接受各種身體檢查,她作為主要責任的擔負者,最好乖乖地聽從安排。
思念是一種病。
她的手機從一旁開始召喚她。
她望向交警。
兩名交警相互望了眼,點頭,一個伸手將手機拿給她。
她道聲謝,拿紙巾抹下遮住眼的血絲,模糊些的視線卻還是無法瞧到手機螢幕上閃爍的人名到底是哪個。
“喂,我是樊素敏。”她很冷靜地按下接聽鍵。
“素敏,有點事,你能到公司來一下嗎?”
是他們最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崔老闆。
“很急嗎?可以在電話中說清楚嗎?”她再抹抹有些黏膩的額頭,輕輕吸口氣。
“是關於雲青……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醫院。”她聳聳肩,自嘲地笑笑,卻扯動了額邊的傷口,不適的刺痛,讓她卻笑得更開:“我車子被人追尾,而我是肇事者。”
“小姐,你這樣說是不對的。”一旁的交警嚴肅地警告她,“你沒系安全帶,的確負有大部分的責任。”
“哪家醫院!”
她啊一聲,沒聽清楚手機中的問語。
“你在哪家醫院!”
“東城區長井醫院。”她沉默一會兒,才慢慢繼續說:“耿先生,我沒——”
那個“事”字還沒吐出口,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她有些尷尬地朝著面前的兩位交警笑笑,將手機重新交出去。
然後,三分鐘內,浩蕩的白衣天使們湧到她身前,開始為她清理已經快要凝固的傷口,態度之認真之嚴肅之鄭重其事,讓兩名交警很自覺地暫時停止無休無止的盤查,順便到一邊聽電話。
再然後,二十分鐘後,她生平第一次,親眼目睹到了,何謂,雷霆之怒。
據說,古代的帝王們英雄們豪傑們一旦有雷霆之怒,則日月變色、山河倒流、大地崩塌、大海枯竭……
呵呵,據說只是據說,她沒親眼見識過,自然當不得真。
但這個平日裡總是微笑模樣的男人的雷霆之怒,她卻是拿模糊的眼睛親眼目睹、更是硬扛著腦震盪的嘔吐感親自感受到了。
噢,她好暈,好想吐。
“耿先生……耿中一。”她弱弱地扯扯陰沉男人的袖子,在他望過來時,縮縮肩:“我現在可不可以喝口水?”
男人輕輕掃一眼,立刻有盛著八分溫水的杯子極殷勤地捧過來,順帶著幾句醫生的貼心叮囑。
男人接過杯子,彎腰湊近她,小心地喂她喝。
她呲呲牙,眾目睽睽之下,不敢不給這個男人一點面子,被子下的手指擰擰,還是順從地張開嘴巴,將水一飲而盡。
“還要不要?”男人問。
她笑笑,輕輕搖頭。
於是男人直起腰轉身,繼續已經延續了將近半小時的雷霆之怒。
“耿……中一。”她咽咽口水,恬著臉再喊。
“哪裡不舒服麼?”男人又立刻轉身關切地望她。
變臉啊,變臉啊!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四川鼎鼎有名的變臉絕技麼?
“可不可以不要生氣了?”她頭皮發麻,卻不得不為這些醫生護士還有其他人等求個情。
他可以手眼通天,她卻是平民百姓,向來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對不起,我忘了你還不舒服,吵到你了。”他立刻明白,便微笑,而後轉身微微哼了聲,轉瞬間,病房裡立刻空曠安靜起來。
她輕輕歎口氣。
不可否認,有時候,權勢的確是很誘人的東西。
“怎麼了,還有哪裡痛嗎?”坐在床沿,男人關切地望她。
“還有哪裡會痛啊?”她笑,摸摸額上有些可笑的厚厚紗布,受不了地斜睨他:“有點誇張了。”
他不理會她的玩笑,只將她手輕輕拉下來,緊緊握了住,再不肯鬆開。
她再歎口氣,並不抽回自己的手,只仰靠著床背,望著眼前這男人,心裡,酸酸甜甜,竟無法分辨。
這個男人,是真心待她啊。
“還記不記得那次在雲青西南的荒灘上,我說了我懼高的事給你?”她輕輕笑。
“第一次在我面前肯不掩飾你的真心,我自然不會忘記。”他微笑。
“什麼真心!”她對這個男人的戲劇詞語有些適應不良,撇一撇嘴巴:“我那是故意向耿先生你示弱,耿先生你明白沒?”
“示弱?”他挑眉,含笑,“為了雲青,想讓我動動惻隱之心,所以連美人計也用上了?”
“……我這不是在對你承認錯誤麼,耿先生!”她有些惱羞成怒,為這男人親昵的說辭。
美人計?
她算什麼美人啊她。
“你就那麼肯定我會因為你的‘示弱’,幫你向崔保淶施壓?”他還是笑,緊一下手中她微涼的素手,板板臉瞪她:“虧我那麼好心幫你找進修的機會!你呢,恩,卻是怎麼就那麼——”
“停啊,停啊,拜託你不要再批評我了啊,耿先生。”她頭疼地舉起自由的另只手,無力地揮揮,算是豎起了求和的白旗。“我不想再重複一遍啊,我真的不是那塊可以成為天才的料子。”
“你就任性吧。”他歎息,順便將她自由的手也收歸自己掌心。
“耿先生……”在男人嚴厲的視線下,她很識時務地改稱呼:“耿……中一,中一,可不可以問一下,你到底是看中了我哪一點啊?”
才這麼對她……固執?
她當然對自己有很高的自我評價啊,本來嘛,自己性情好,工作認真努力,還算有才華,雖然暫時成不了極傑出的女性,但做為一個威風赫赫的白骨精,還是很對自己滿意地。
如此優秀的女性,當然會引得謙謙君子來逑。
可是,他可不是普通的謙謙君子啊,他的家身,他的背景,他的事業,再退幾步,只如今是的男色時代,他也根本不愁銷路,根本輪不到她來撿便宜啊。
所以,她才會對他退避三舍嘛。
“你說,你又有哪一點不值得我看中?”這男人卻不肯開開尊口滿足一下她的虛榮,竟彎彎一笑,反問她。
眉毛彎彎,眼睛眨眨。
……
絕代有佳人,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啊!
她哀哀在心裡尖叫妖孽啊妖孽,面上卻是得意地挑挑眉梢,高傲地哼一聲。
好吧,好吧,算他聰明,知道矛與盾的無敵理論。
作者:
個人言論
時間:
2017-5-18 00:20:35
第十章 思念是一種病(2)
他含笑凝著她,幽深的目光裡,是窗外春天的陽光,還有她的倒影。
她的臉猛地熱起來,想趕緊逃脫這種心驚肉跳的……心悸。
從不從有過的羞澀,從不曾有過的膽怯。
他卻緊握著她雙手,不肯移動,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著她紅了的臉兒,唇畔含笑。
她好象回到了少女時代,揣著半年零花錢換來的門票,千里迢迢跑去看心愛明星的演唱會,卻在明星終於走過來同她視線偶爾相遇時,羞澀地慌忙逃開。
她心一跳,忙忙用力甩手。
他還是笑,順應她的羞澀放開她雙手,卻在她要轉開視線時,伸手撫上她亂糟糟的短髮,含笑的唇,輕輕貼上她的。
仿若蜻蜓點水。
她立刻呆呆地像是成了化石。
他輕笑一聲,手托住她腦袋,在她越瞪越大的眸子注視下,再次吻了上去。
他的熱熱的唇輕輕擦過她同樣滾燙的唇瓣,輕輕吸吮,她頓時呼吸不能,只覺得自己置身在了熾熱的沙漠中。
他從她唇中低低釋出一聲笑,牙齒輕輕咬咬她的嘴唇,舌尖細細描繪她的唇角,而後,慢慢地,探進她的唇,將幹冽醇厚的氣息,送進她的心底。
轟,徹天徹地的大火,將她點燃。
他的氣息,他的溫度,他的舌尖,他漸漸兇猛熾熱的激情。
她再也無法思考任何的東西,只有心跳在狂野地跳動,仿佛要跳出她的胸腔,仿佛要跳出她的身體。
他輕輕地笑,在她唇瓣間輾轉溫柔,熱熱的氣息,讓她頭暈眼花,渾身無力,只能如春天的楊枝細柳,軟軟地攀附在他身上,低低喘息。
如此,似乎過了她長長的一生,他才放開她的唇瓣,手指輕撫過她已然紅腫了的唇瓣,滾燙的溫度,讓他眼眸幽深若潭,再不能言語。
混亂了。
她細細喘息,埋首在他起伏劇烈的胸口,臉龐紅若朝霞。
偏偏這個男人還不肯放過她,俯在她耳邊低低地笑。
“這才是吻。”
笑語裡的意有所指,讓她不得不憶起那初次與他相識時,那可笑的“激情”吻戲。
她懊惱地猛撞一下他胸口,額頭的刺痛讓她哀哀地抽氣。
他輕輕笑,憐惜地摸摸她厚厚的紗布,忍不住地拿唇輕輕廝摩地吻上去。
所以,似乎就是這樣了。
抓抓鼻子,她還是不太能適應這過山車一般的心跳遊戲。
但,以目前來說,似乎就是這樣了。
這個男人,便這麼笑微微地出現在了她身邊,笑微微地向所有人正大光明地宣告了,她,非常非常白骨精的成功女性,如今,屬於他之所有。
公司裡的事,她老闆的事,這個男人的事,完全不要她操心,因為如今,她也是上面有人的人了啊。
雖然,還是不怎麼喜歡這種感覺。
她還是喜歡依靠自己的實力,來證明自己是實質名歸的白領,骨幹,精英。
所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她繼續奮鬥在長井13號的地塊上。
她繼續奮鬥在ABCDEFG的進修上。
她繼續奮鬥在她美麗天真的夢想上。
然後,四月一日,愚人節。
呵呵,她乾笑。
瞪著桌子上大大的鮮奶大壽糕,她摸摸鼻子,實在不想祝自己生日快樂。
男人微板著臉瞪著她,示意她看鮮奶蛋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有人說你錯在青春,有點荒唐
有人說你美在青春,溫柔倜儻
你的美和錯無論貴賤都欣賞
錯失到你身上遂變得正當
即如那登上寶座的女王戴的
縱然是劣等鑽石,也備受尊敬
這些在你身上被發現的錯失
也都言之成理,被看作好事情
多少羔羊陷入了惡狼的陷阱
倘若惡狼能變成羔羊的模樣
多少愛慕者被你引入到歧徑
倘若你能使出你蘊藉的力量
但是別這樣,我這樣地愛著你
你屬於我,你的美名也屬於我
……
她沉默。
男人哼一聲。
……
男人再哼一聲。
“要不要再加上幾個小字?”她摸著鼻子,小心翼翼瞅著小心眼的男人,討好地開口:“節選自《莎士比亞詩歌全集》?”
……
這一次,輪到男人沉默。
……
好吧,好吧,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
她厚起臉皮,鼓起勇氣,很大方地將兩條胳膊拴到男人頸子上去。
紅嫩嫩的唇瓣再接再勵地湊上去。
男人終於咳嗽了一聲,很矜持地將雙手圍上了她的小蠻腰。
含笑的眼眸,慢慢朝著她俯下來,熱熱的氣息,緩緩向著她席捲而來。
她悄悄閉上了眼睛。
“為什麼?”
男人一僵。
“吻你,為什麼?”
她繃住想笑的狂熱欲望,重複昨天他要親吻她時,她曾大殺風景的提出的問題,而後不等他回答,繼續輕輕歎息似地說:
“就像生活在冬天,當我離開了你,那飛掠而逝的歲月中的歡樂,我感到冷寂,看見漆黑的時日,到處是蒼老的十二月的蕭瑟。”
呵呵,《莎士比亞詩歌全集》她也會抖擻幾句的。
所以,不再是為了算計,不再是為了任何的其他,吻你,只是因為,愛。
男人低低一笑,熾熱的唇瞬間將她徹底掩蓋,要她再不能在這關鍵時刻還要逞強地與自己一試高低。
是的,是的,吻你,為什麼?
只是因為,我這樣地愛著你。
你屬於我,你的美名也屬於我。
她微笑。
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在星輝下,望著她,豐神俊朗,眸若星辰。
(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