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百里街 -【好事喜孕成】《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1:25     標題: 百里街 -【好事喜孕成】《全文完》

好事喜孕成 作者:百里街

孽緣啊孽緣!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一時好心救下這個女人,
他們不相識卻忍不住想要好好照顧她。
結果沒想到那晚會發生那樣意外的事情……
直到看著一張可愛又熟悉的小臉時,
突然想到,難道這個小女孩是……
孽緣啊孽緣!
她不知道自己是絕望的,還是幸福的?
一天之內,她失去了所有的親人,
卻也擁有了自己的親人。
心裡是感謝他的,可是卻也知道彼此只是路人。
可是,當他再度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
如同國王一般向她伸出共用幸福的那雙手時,
她該牢牢握住嗎?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1:36

第1章(1)

    午後,電影院,八號廳。

    電影已到高潮。

    人不多,稀稀落落散在四處。

    有情人有伴侶,也有一人獨自清清冷冷地坐在那裡,好似周遭與他全無聯繫。

    那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一個戴著棒球帽的高個男人輕輕地進來,沒有眯著眼睛苦苦尋找自己的位子,隨意地找了個最舒服的地方坐下。

    但他們卻靠得很近,前後排的位子。

    過了五分鐘,西裝男向後遞出了什麼,大螢幕上的戀人擁吻,高個男人向前傾了傾身子。

    陽光燦爛,戀人相逢,電影院的氣氛頓時格外旖旎。

    “藍色?”

    “所有資料。”

    “保持聯絡。”他起身,離開。

    位於錦繡路上的六裡派出所,週一的早晨就格外的繁忙。

    葉翎羽一個上午都在接待前來辦理戶口遷移手續的市民,好不容易到了中午休息時間,才得以喝口水喘息一下。

    剛想收拾一下去食堂吃飯,所長大人卻突然來到,讓葉翎羽格外的意外。

    雖然肚子很餓,手臂很酸,葉翎羽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笑問:“所長有什麼事情要我去做嗎?”

    所長直接把一個信封放在了她的桌上,“替這個人把戶口登記好,相關的材料都在裡面了。”

    “好的,我馬上做。”雖然心底有些奇怪這種小事情怎麼值得所長親自走一趟,但葉翎羽仍是恭敬地答應著。

    所長滿意地點點頭走出了戶籍辦公室,葉翎羽想想反正吃飯都已經晚了,不如先慢慢辦好這個戶口再去填飽肚子好了。

    她把信封裡的檔拿了出來,首先引入眼簾的是入戶申請上的登記照片。

    寬闊的額上深嵌著一對高昂的劍眉,眼睛深邃而清澈,深刻的五官有如鬼斧神工。

    不知道為什麼,葉翎羽覺得照片上的男子有些熟悉,隨即笑笑,她是戶籍員警,分管責任區內的戶口和身份證,大概見到過什麼相似的人吧。

    她對著檔輸入那人的名字——“言子飛”,再輸入戶籍遷入位址——“錦繡路386號9弄302室。”

    這地址……好巧,不就是她家隔壁嗎?葉翎羽心底感歎,真的是很神奇啊,那以後一木就不用天天猜對面住著什麼人了。

    想到一木,葉翎羽嘴角的笑很溫柔,心情也變得很好,身上的疲憊仿佛也少了些。

    葉一木,她的女兒,女兒是她生命的希望。

    五年前那個崩潰的夜晚,早晨醒來時候的慌亂不知所以,都沒來得及看那個男人長得什麼模樣就匆匆離開。

    既然尋死不成,她也開始好好地面對自己的人生。

    直到兩個月後,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起初她感到難以置信,這怎有可能?接著一股將為人母的喜悅席捲了她。

    在她人生最無依、最無靠的時刻,她的肚子裡卻有了一個真真正正屬於她的家人。

    肚子裡的小生命重新點燃了葉翎羽對人生的希望,幾乎是想也不想她便決定要傾盡所有保住肚子裡的寶貝。

    她匆匆開始辦理了休學手續,當她把女兒生下來的時候,心底的感動無法言喻。

    而這個時候,遠在美國多年沒有聯繫的姨媽卻回到了國內,看她一個人帶著小孩,瞭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無奈的同時也著實喜歡小孩,加上心疼侄女的遭遇,也就照顧起這一大一小。

    “啪啪——”兩下按擊滑鼠的聲音,戶口登記完畢。

    葉翎羽帶著好心情去食堂吃了頓午餐,一看時間才十二點,想回到辦公室還能休息差不多一個小時,腳下的步子也快了起來。

    可是前腳剛踏進辦公室,走廊上同事小孫卻跑了過去,急匆匆地說:“翎羽,錦繡路和靈山路的交界處發生一起交通事故,頭讓我們趕過去支援。”

    看來中午的午休泡湯了,但公事為重,葉翎羽隨即和小孫一起下樓上了警車,奔赴事故現場。

    工作日的第一天,濟民醫院,人潮如織。雖然門診時間才剛剛開始,但院內,醫生,護士,看診的病人已經是來來去去,忙碌起來。

    病房大樓內,內科主治醫師魯可成正帶著新來的醫生巡房,每到一間病房,他都會根據病人的病情而向新來的醫生提問。

    面對他近乎刁難似的提問,跟隨的幾個護士在這樣的氣氛中都不禁捏了把冷汗,而這位新來的醫生雖然臉有些酷,但卻一直從容應對。

    就在魯可成對著一位冠心病的患者做基本檢查的時候,醫院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

    “本院內科言子飛醫生,請你馬上到院長室。”

    太好了,院長召見言醫生,這下他得救了!

    幾個年輕的護士對視一眼,頓時笑容滿面。

    魯可成的聲音卻冷不防地響了起來:“言醫生,隱性冠心病要如何判斷呢?”

    “魯醫師,隱性冠心病發作起來,病人並無症狀,但是會有缺血的心電圖改變。”低沉而又略帶磁性的聲音在病房裡響了起來,言子飛抿著嘴挑眉看著魯可成的反應。

    魯可成背起手背過身去,咳了兩聲,再轉過來時臉是板著的,“今天就到這裡吧!”說完他就走出了病房往辦公室而去。

    “言醫生,院長找你,你快去吧。”一旁的護士小於提醒道。

    “是,我這就去,謝謝你。”他沖著小於點了點頭,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可仍是讓小護士的臉紅了。

    言子飛又和其他的幾名護士打了聲招呼,這才往院長辦公室走去。

    院長辦公室位於醫院行政大樓的頂層,整個樓層除了正副院長的辦公室,就是一些科室的辦公室。

    言子飛敲門。

    “請進。”門內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他推開門,就看到老院長坐在真皮沙發中,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言醫生,請坐吧。”老院長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子,請秘書倒了兩杯茶,然後端詳著言子飛,“初到內科,一切都還習慣吧?”

    言子飛點了點頭,酷酷地吐出:“還行,內科的同事還算‘熱情’。”他刻意地加重了最後的兩個字。

    老院長雙手放在腿上,食指閑閑地敲著膝蓋,“我已經和內科方面打過招呼,你是新來的醫生,還是先以學習為主,看診和手術以及課題的研究也就暫時不必參與了。”

    “謝謝您!”言子飛的眼微微一凝,一道光閃過。

    “其實,”老院長喝了口清茶,口氣有些感慨,“內科是很難攻下的一塊,所以有任何的需要儘管向我開口。”他做著承諾。

    言子飛看了他一眼,表示自己會的。

    “唉,”老院長歎了口氣站起來,走到窗邊往下看著,“醫院的信條便是懸壺濟世,治病救民,所以我才給醫院命名‘濟民’,可是沒想到啊,樹大了總是有蛀蟲的。”

    “請您相信我吧。”言子飛站了起來,對上老院長轉頭看過來的目光,他的眼微微眯起,雙手插在白衣口袋裡,整個人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氣勢。

    果然是後生可畏……老院長在心底感慨道。

    從院長室出來,言子飛走回內科,手術室的燈亮著,看來剛才又有病人被送了進來。

    他繼續往辦公室的方向走,一道聲音卻讓他停下了腳步。

    “小敏你看,阿姨把球變沒了?啊,又有了!”清脆的嗓音,夾帶著幾聲孩童稚嫩的歡笑聲。

    言子飛停了下來,轉過頭就看到一旁的家屬等候區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紮著辮子的小女孩,她的面前,女員警正在變著魔術逗小女孩開心。

    他微微蹙眉,員警不去查案做筆錄,卻在醫院裡大聲喧嘩逗孩童開心,真是……不過這與他無關。

    言子飛剛想離開,迎面就跑過來一個老太太,臉上的表情煞是擔心。她一看到椅子上坐著的小女孩,一把抱了起來,對著剛站起來的葉翎羽破口大駡:“你這個民警是怎麼做事的?我兒子現在還躺在手術室內搶救,你不去調查車禍的起因,卻在這裡和我的孫女玩。你是哪個警隊的?我要投訴你。”

    “外婆,員警阿姨陪我玩得很開心,我好喜歡員警阿姨的,你不要生阿姨的氣啊。”小女孩見外婆呵斥員警阿姨,雖然人小,但也忍不住為阿姨辯護,可是這句話卻是火上澆油,老太太的臉更黑了。

    “玩什麼玩!”她惡狠狠地瞪著葉翎羽,“我說怠忽職守還差不多。”

    言子飛看著女員警站在那裡,面對老婦人劈頭蓋臉的臭駡,臉上的笑有些僵硬。

    他又再瞥了她一眼,眉頭微蹙,心底有股熟悉感滑過,可是想要抓住卻又沒了,戲再看下去也無聊,他還有正事要做。

    雙手插在口袋裡,無心再看,言子飛向辦公室而去。

    而葉翎羽等老太太罵完之後,嘴角還帶著笑,解釋道:“老婆婆,您的兒子正在搶救中,我的同事正在調查事故原因,等您的兒子清醒以後,我也會給他做筆錄的。”

    可老太太像是沒有聽到似的,仍是責怪葉翎羽:“沒見過你這麼不負責的員警同志……”

    “媽……”老太太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一旁趕來的媳婦給叫住了。

    那媳婦先沖葉翎羽歉意地笑笑,然後對老太太說:“媽,您錯怪員警同志了,剛才我要去做筆錄,可小敏卻哭鬧個不停,是員警同志幫我逗女兒開心的,我們應該謝謝員警同志的。”

    聽到這番事實,老太太的臉上有些掛住了,望著葉翎羽,道歉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反倒是葉翎羽擺了擺頭,對媳婦說:“沒事沒事的,這是我應該做的。我還要回局裡,先走一步了,稍後我們會聯繫你們的。”

    “員警阿姨拜拜。”小敏在外婆的懷裡沖葉翎羽揮了揮手。

    葉翎羽也向她揮了揮手,“小敏要乖乖的哦。”然後離開了內科手術室。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1:48

第1章(2)

    傍晚時分,玉盤一般的夕陽掛在天空中,照在正在玩耍的小人兒的臉上,在粉嘟嘟的小臉上鍍上了一層金黃。

    言子飛走進錦繡社區的時候,就看到這麼美麗可愛的一幅畫面。

    社區的兒童設施處,有個留著小丸子式短髮的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正在一個人蕩著秋千,玩得不亦樂乎。

    言子飛笑了笑,然後蹙眉,這是哪家的小孩?家長怎麼放心她一個人?

    正在疑惑中,小女孩看到了他,沖他甜甜一笑,“叔叔好。”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是原來酷酷的臉沒有那麼沉著了。

    小女孩跳下了秋千,跑跑跳跳地要朝言子飛跑過來,可沒注意腳下的石子,一個趔趄栽倒在了地上。

    ……

    這下摔得可真重!一面想著,言子飛一面飛快地跑上前去想要扶起小女孩。可原本以為的號啕大哭卻沒有出現,甚至小女孩都沒有等到他幫忙,就自己手撐著地爬了起來,肉肉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雙膝,還吹了吹氣。

    見到言子飛來到自己面前,小女孩還沖他彎眼笑。

    言子飛對於她的勇敢很是意外,平時並不善於與人親近的他這次卻主動地摸了摸女孩的頭,然後問道:“小朋友,你真乖,摔倒了都沒有哭,還自己爬起來。”口氣不自覺地輕柔。

    小女孩的臉上有著被人讚揚的開心,“因為媽媽告訴我,摔倒了不要哭,從哪裡摔倒就從哪裡爬起來。”

    孩子的母親對她的教育很不錯,言子飛在心底讚揚了一句,看著面前眉飛色舞的小女孩,竟然破天荒地想,自己將來會不會也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呢?

    小女孩像是想起了什麼,指了指言子飛手腕上的手錶,“叔叔,可以告訴一木現在幾點了嗎?姨婆說我只能下來玩十分鐘,六點半就要回家吃飯飯,不然肚子會餓的。”

    稚嫩的嗓音在他的耳邊說著,一木,原來她叫做“一木”啊,言子飛看了眼手錶,蹲了下來和一木平視,“一木真乖,現在正好六點半,一木快回家吃飯吧。”

    “謝謝叔叔。”說完,一木還在言子飛的臉上啵了一個,一向處事不驚的他愣在了當場。

    一木正要擺手說再見,身後卻響起了一道清脆的叫聲——

    “一木——”聲音中帶著喜悅。

    一木回過頭,嘴角咧得大大的,跑過去撲進了來人的懷裡,“媽媽,你回來啦。”

    言子飛站了起來,看著那個一把抱起一木的女子,她不就是下午在醫院那個怠忽職守的女民警?他的嘴抿了起來。

    一木被葉翎羽抱在了懷裡,小小的身子卻向前傾,指著不遠處的言子飛說:“媽媽,剛才那個叔叔誇我乖。”

    葉翎羽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寬闊的額頭,濃眉底下是如深潭一般的眼睛,他——不就是早上所長要她登記的那個戶主嗎?

    她沖言子飛點了點頭,抱著葉一木回家吃飯,而她悄悄地留意到,那個男人,果真一直在她的身後,直到她開門回家,他站在樓梯口,抿著嘴沒有說話,挑起的濃眉下,一抹精光從他眼底滑過。

    時值炎夏,午後便下起了大雨,言子飛開著車行駛在馬路上。

    雨點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打在車窗上,需要不停地刷著才能讓車前的擋風玻璃不至影響開車。

    深黑的眸子暗了暗,他臉上無甚表情。

    又是這樣的雨天……五年前的今天,他救下了一個想要自殺的女子。

    當時他真的不該太過好心的,結果那晚便出事了。

    他一向機警,睡覺的時候更是,稍有風吹草動便會醒過來,可是那天清晨他醒過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那個女孩不知道何時離開的。

    房間的空氣還帶著一絲曖昧的味道,但卻只有他一個人和雪白的被子上,一根用紅線穿著的玉觀音。

    五年了,他已經快要記不清那個女子的面容了,只是偶爾大雨滂沱的時候,腦海中便會浮現一張淚水和雨水交加的臉,還有那碎碎的劉海濕淋淋地搭在高高的額頭上。

    就像現在路口的那個穿著白色短袖黑色長褲的女子。

    雖然她的頭髮盤了起來,但由於沒有打傘,在大雨中,淩亂的劉海如同貼在了額頭上,雨水順著發間從臉上滑下。

    是她嗎?是五年前的那個她嗎?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只是看著那人的側臉,言子飛的心底卻帶著莫名的篤定感。

    他踩下油門,一下子駛到了路口,在女人的面前猛然刹住了車。

    車窗緩緩地搖了下來,雨滴被風吹進了車內,可言子飛的目光卻變得深邃,濃眉微調,嘴抿成了一條線。

    怎麼是她?昨天的女警,隔壁的鄰居……

    現在還不到下班時間,她穿著便服站在馬路上,又要怠忽職守嗎?

    可是一想到她很有可能就是五年前的那個她……

    言子飛的眉頭皺了起來,望著窗外的那個淋成落湯雞的女人,薄唇吐出了兩個字:“上車。”

    葉翎羽看著一輛黑色的寶馬突然停在了自己的面前,車窗搖下,赫然就是自己的鄰居言子飛先生,只是他的眼睛裡似有火光閃現,但是他讓她上車。

    自己好像和他還不熟,但一想到站在馬路上已經等了半個多鐘頭,駛過的計程車無一不是滿客,今天這個日子對她而言很特別,她特意請假出來的。

    想到這裡,她點了點頭,沒有過多的猶豫坐進了副駕駛座。

    “謝謝你,言先生。”葉翎羽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打招呼。

    言子飛望著他,眼底未露驚奇,她早就認出他了嗎?不,她的反應好像不是如此。

    葉翎羽話出口才意識到自己的突兀,連忙補充解釋說:“前幾天在登記戶口的時候看到言先生的照片,所以才認得你的。”她沖他笑了笑,“好巧,我們還是鄰居。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做葉翎羽。”

    葉翎羽嗎?也許我們還會有更多的關係。言子飛在心裡說道。現在一切都是猜測,他的眼一凝。

    “你要去哪裡?”他問,口氣淡淡的。

    葉翎羽垂下了頭,一滴雨水在發尖蕩漾了幾下,終於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再抬起頭,她的表情平靜,“順路的話,可以送我去城南墓地嗎?”

    城南墓地?!

    本市共有兩塊集中的墓地,一在城南,一在城西,城西的墓地都是屍骸火化後所造的一個個墓碑,而城南的墓地都是家人親屬為了紀念屍骨無存的逝者而立的衣冠塚。

    [爸爸媽媽從國外回來想要給我慶祝,可是卻遇上了飛機失事,他們……他們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世界。]

    言子飛的腦海裡猛然清晰地想起了這句話。

    他轉過頭去看葉翎羽的時候,暗黑的眸心變得更加的深邃,如無底洞一般。

    葉翎羽感覺到他的目光抬起了頭,眼露不解,“怎麼了嗎?”隨即眼一眨,臉上微帶歉意,“是不順路嗎?沒關係、沒關係的,那我還是下車攔的士好了,謝謝你哦,言先生。”

    手還沒觸及到車門,就聽到一陣上鎖的聲音,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波動:“坐好,我送你去。”

    配合著話音剛落,車如同離弦的箭駛了出去。

    城南墓地空氣清新,幽雅的環境撫慰著安睡中的亡靈。

    葉翎羽謝過了言子飛便走下了車,總感覺他在打量她自己,但又不知道為什麼。

    她穿過長長的連廊,來到了墓園大廳,那裡焚燒著檀香,一排又一排如同抽屜式的格局,而每個抽屜的上方黑底銀白色的名字清晰可見。

    葉翎羽在中央偏左的一排墓碑前站定,輕輕地鞠了一個躬,撥了撥額前的亂髮。

    “爸,媽,我來看你們了。”她笑容恬靜,眼底卻帶著悲傷,“好快,五年就過去了。原本今天對於我來說是個意義非凡的日子,因為二十八年前的今天,你們把我接生到了這個世界。可是,五年前的今天,你們卻永遠地離開我了。”她的眼睛有些紅潤,拿手背擦了擦眼角,明明知道離開的人看不到了,她仍是搖了搖頭,“我沒有難過,真的。只是每年的今天都忍不住來看看你們。其實我現在過得很幸福,有份固定的工作,姨媽她也很疼我,還有……”她彎起了嘴角,“我還有一木啊,這個小丫頭越來越可愛。爸,媽,我真的能夠體會那種血濃於水的感覺了。”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葉翎羽回過頭去看,門口的花籃倒了,風太大了吧。

    葉翎羽轉過頭,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滑過父母的名字,“爸,媽,也許我應該感謝那個人吧。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字,雖然很荒唐地發生了那件事,但是是他救了我,沒有讓我去死。也是他給了我一木,給了我親人。只是,”她的口氣有些傷感和遺憾,“對一木不公平的是,我沒有能夠給她親生父親的疼愛。但我會好好地撫養她長大的,還有姨媽也是這樣想的。”葉翎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堅毅的神色。

    都說為母則強,便是如此吧。

    當初她挺著大肚子一個人去醫院產檢,忍受著別人的青白冷眼,她咬著牙挺了過去。複學回去大學繼續讀法律,面對各式各樣對於她消失一年的流言蜚語,無論說得多麼的不堪入耳,她都告訴自己傳言總會過去的,不要去爭辯不要去理論,事實上她也是這麼做的。

    這麼多難堪的挫折,她沒有叫過苦,沒有哭過一聲,可葉一木第一次叫她“媽媽”的時候,她熱淚盈眶。

    以前她常聽媽媽說,等你做了母親就會發現,原來一個人是可以開心到流淚的。

    那一刻,她終於懂了。

    “爸爸,媽媽,”葉翎羽笑了笑,“下次找個週末,我帶一木來看你們兩老,你們在天之靈也保佑一木健康快樂地成長吧。”

    走出墓園的時候,大雨終於停下了,葉翎羽想要走到公交月臺乘車的時候,卻發現那輛熟悉的黑色寶馬還停在原地,言子飛靠在車門上,抱著雙臂看著她。

    他是在等自己嗎?葉翎羽的心裡劃過莫名的溫暖。

    “上車吧。”言子飛說道,神色有些複雜,但臉上仍是酷酷的。

    “謝謝你。”葉翎羽真心地道謝。

    車子駛上了回市區的高架,車廂內的氣氛有些安靜,葉翎羽把玩著衣角,而言子飛全神貫注地開車。

    好一會兒,言子飛的聲音響起來:“你的女兒,多大?”

    說起自己的女兒,葉翎羽的心情就很好,“她今年五歲了。”說出的話毫無防備。

    而她不知道,就是這再自然不過的一句話讓言子飛最終確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剛才她在父母墓碑前所說的話他都聽到了。

    五歲大的葉一木嗎?

    原來真的是她……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2:06

第2章(1)

    夜的深沉籠蓋了寂靜的醫院,“啪啪”的腳步聲在走廊上響起。值班護士小於從桌子後面探出頭來就看到言子飛走了過來。

    “言醫生,你不是早就下班了嗎?”小於驚奇地問道。

    言子飛停下腳步,淡淡地開口:“魯醫師留下了一份關於心力衰竭的論文,等我看完,時間就晚了。”

    小於點點頭,心底替言醫生叫屈,這麼帥的醫生竟然被魯醫師這麼對待,不過言醫生真的很不錯,雖然臉是酷酷的,但是對於魯醫師刻意的刁難,竟然一直應對從容。

    “魯醫師為人比較嚴肅,所以言醫生……”小於婉轉地笑笑,“你剛來內科,可能適應還需要一段時間。”

    言子飛扯動嘴角笑了笑,不帶感情的三個字:“謝謝你。”

    “也許是見慣了生離死別吧,所以魯醫師比較嚴肅。”小於笑笑,顯然沒有被言子飛的冷酷給打倒。

    言子飛挑起了眉毛,“魯醫師在心內科這一塊很有建樹,他救了不少人。”

    “是啊,正因為救活過很多人,所以對於那些盡力去救卻仍挽不回的生命時,魯醫師就格外的傷心。”

    小於四處看了看,見走廊一片寂靜,便輕聲對言子飛說:“言醫生,偷偷地告訴你哦,魯醫師有個習慣,就是每次對於手術臺上救不回的病人,他都會一個人在太平間為他們默哀十幾分鐘。就是因為這樣,雖然他有時嚴肅又不近人情,但是大家還是很尊重他。”

    “默哀十幾分鐘……嗎?”言子飛雙手插在了口袋裡,蹙眉。

    小於狂點頭。

    “小於,我先回去休息了,你工作辛苦了。”他開口道別。

    “好的好的,言醫生再見。”小於揮了揮手,然後對著他的背影再次花癡起來——好帥啊!

    言子飛剛走到醫院門口,一輛黑色的奧迪車停在了他的面前。司機搖下了車窗,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薄唇吐出了兩個字:“上車。”

    “怎麼是你?關易。”言子飛顯得有些吃驚,但手沒停,開門坐在副駕駛座上。

    車子“呼”的一下駛上了馬路,橘紅色的燈光照在車前蓋上,反射出一陣一陣的幻彩光暈。

    關易一邊開車,一邊從身旁的暗格裡拿出一個大信封遞給了言子飛,“你要的東西,頗費了些心思才弄到的。”

    “謝謝。”言子飛伸手接了過來,手指略帶些急切地把內面的檔拉了出來。豆大的“出生證明”幾個字映入眼簾,雖然是影本,但是言子飛卻一行一行看得很仔細,嘴唇抿了起來。

    但看到最後一行的印章時,上面的年份和日期讓他的眉頭一皺。

    看完後他把檔放回了信封裡,整個人靠在了椅背上,眼神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

    關易趁著紅燈的間隙看了一眼,“如何?有你要的結果嗎?那檔我先前看過,子飛,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執意拜託我動用關係替你找到這張證明。”

    言子飛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就在關易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開了口,說出曠世奇聞:“我想,我有一個五歲的女兒了,雖然此前我毫不知情。”

    這下換關易愕然,“五歲大的女兒?我和你認識多年,也沒看你跟哪個女人正式交往過。”關易搖了搖頭,“這不像你言子飛的風格,你怎麼會毫不知情?”

    言子飛的眉頭皺得更深,“那一夜,是個意外。”他沉沉地說。

    “你打算怎麼辦?”多年的朋友,關易瞭解言子飛的性格,他既然調查了孩子的出生證明,那就代表他心底也有了計畫。

    “我不知道,關易。”言子飛閉上了眼睛,口氣卻帶著一絲迷茫。

    他這樣的人竟然也會迷茫?!

    “但那是我的女兒,也是我的責任。”言子飛說。

    “可你有沒有想過孩子的母親怎麼辦?”

    “她……”言子飛想起了幾次碰到葉翎羽的場景,試問一個怠忽職守的民警又怎麼會是一個好母親,他的臉色很嚴肅,“她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

    “無論如何,都要尊重孩子,也要為孩子著想吧。”關易勸了一句就沒再多說什麼。

    因為他知道,言子飛是一個有分寸的人。

    清晨的陽光照進了錦繡社區內,平靜的居室看起來與平時無異。

    麵包機內一陣甜香的味道在四周躥起,煎得黃澄澄的荷包蛋被高高地拋起,翻了個身又落回到了平底鍋裡。

    “葉翎羽女士,早餐就要做好了,你要不要去刷牙洗臉?”正在揮動鍋鏟的老婦人問道。

    旁邊的餐桌上坐著頭髮蓬鬆還哈欠連天的葉翎羽,她抓了抓一頭的亂髮,不滿地嘟噥道:“姨媽,時間還早,你讓我再清醒清醒吧?你說好不好,一木?”

    葉翎羽轉過頭去看一旁的女兒,女兒伸出食指點了點臉,稚嫩的童聲說道:“媽媽羞羞,早晨起來不洗臉,媽媽不乖哦。”

    “看吧,女兒都說你。”被葉翎羽喚作姨媽的丁霞瞥了瞥自己的侄女兒。

    葉翎羽歪著頭看著姨媽,先是動作熟練地把煎蛋放進盤子裡,而後又從麵包機裡夾出吐司和火腿,塗上了番茄醬,最後把香噴噴的早餐端上了桌。

    趁著丁霞脫下圍裙的工夫,葉翎羽拿起桌上的吐司片就要往嘴裡塞,哪知就在可愛的吐司要入口的那一刻,老婦人突然轉過頭來,睜大了眼睛看著她,不,是盯著她。

    葉翎羽吐了吐舌頭,乖乖地把到手的食物放回盤子裡,“我這就去洗漱,姨媽大人。”臨走的時候還在女兒的臉上親了一口。

    看著那道窈窕的身影不慌不慢地往洗手間走去,丁霞一邊給葉一木倒牛奶,一邊提醒某個人:“距離九點還有一個小時又七分鐘,翎羽,你確定你的動作不要再快點?”

    “啊,我快遲到了。”葉翎羽動作飛快地跑進了衛生間,裡面劈裡啪啦的聲音傳了出來,丁霞抿嘴搖了搖頭,拿起一旁熱乎乎的三明治,切成一小片一小片地遞給葉一木吃。

    “姨婆做的三明治最好吃了。”小人甜甜地誇獎著,把老人心底哄得比吃了蜜糖還甜。

    待到葉翎羽坐回餐桌前,時鐘剛剛好過了五分鐘,她端起牛奶咕嚕咕嚕地喝下去,又拿起吐司火腿麵包大口大口地吃著,嘴也沒閑著:“姨媽,待會我送一木去乘娃娃車,你就別下去了。”

    她又對著女兒說:“一木乖,媽媽送你去乘校車哦。”

    “好啊好啊。”葉一木很開心,油膩膩的小手自己鼓掌,丁霞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給她把手擦乾淨。

    母女二人準備好出門,剛打開門,對面的那扇門也打了開來,言子飛穿著黑色西裝出現在了走道上。

    “叔叔,是那天的叔叔。”葉一木顯得很開心,啪嗒啪嗒地跑到了言子飛的腳邊。

    “一木早上好。”言子飛一反往常的冷酷,嘴角竟然帶著笑,他彎腰抱起了葉一木,挑起眉毛看葉翎羽,“我可以抱她下樓嗎?”

    “可以,可以的。”葉翎羽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可又覺得哪裡怪怪的。

    言子飛抱著葉一木一步一步地走下樓梯,葉翎羽跟在他們的身後,看著葉一木趴在他的肩膀上沖自己做鬼臉,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個人小鬼大的精靈……不過,一木靠在言子飛的懷裡,那模樣看起來就像女兒依靠著父親肩膀。

    拐彎的時候,一道銀光滑過葉翎羽的眼睛,那是……他手上尾戒的光芒。

    葉翎羽停在了哪裡,向下的腳步遲遲沒有邁出。

    她扶著樓梯的鐵欄杆,望著那道高大的背影發呆……

    五年前的那個夜晚,淚水模糊了視線,而那時的她又處於絕望崩潰的邊緣,哪裡還有心情打量一個救命恩人的模樣。後來發生了那件事,她酒量極差,喝醉了就什麼都不記得。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看到自己和一個陌生的男人躺在床上,當下的反應只是落荒而逃,根本看都不敢看身邊的男人長成了什麼樣。

    可腦海裡最深的一個記憶,便是情迷意亂之間,有道光刺痛過她的眼睛,她眯起眼掙紮著才模糊地看清,那是一個銀戒,沒有繁複的花紋,簡簡單單地戴在了那人的左手小指上。

    會是他嗎?可天底下戴尾戒的男人何其多,但是她還記得看到他照片時的熟悉感。

    葉翎羽迷茫了……

    已經走到底樓的葉一木沒看到母親的身影,大叫了一聲“媽媽”,葉翎羽才恍然回神,趕緊走了下去。

    言子飛深邃的眼眸望了她一眼,極淡極淡的,她卻感到了一陣心虛。

    直到目送著葉一木坐上娃娃車和兩個人揮手,葉翎羽都有點心不在焉的,而言子飛則是抿著嘴,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最後葉翎羽瞥了眼手錶,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焦急,“言先生,謝謝你對一木這麼好,我還要上班,先走一步啦。”說完她就揮手告別。

    她剛轉過身,言子飛開口道:“應該的。”他停了停,面對葉翎羽轉過頭來不解的目光,嘴角勾起,“我說對一木好是應該的。”

    葉翎羽的心底有什麼東西沉得很快,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慌亂的狂潮,她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可言子飛的手從口袋裡拿住了一樣東西,玲瓏的玉觀音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更加的晶瑩剔透,“你還記得這個吧?”

    葉翎羽傻了眼,第一反應便是拔腿就跑,直到跳上了公車才抓著頭髮懊悔。

    面對罪犯可以不假辭色的她怎麼就落荒而逃了呢?真沒用!

    可是,那個言子飛,真的是他——是一木的親生父親啊……

    一整天葉翎羽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狀況連連。

    明明來登記戶口的是個叫做“徐晴”的女孩子,結果她輸入的時候就變成了“徐睛”,好在這位徐小姐十分的仔細,在最後確認的時候火眼金睛,一下子就挑出了毛病,才能讓葉翎羽在第一時間改正了錯誤。

    可是接下來的這次,葉翎羽就非常的不幸運了。

    一位年輕的先生拿著身份證要來辦暫住證,葉翎羽摸了摸,看了眼,對著窗口說了句:“不好意思,先生,這張是假證,我們要沒收。”

    那先生跳腳了,“員警同志,這張身份證是我上個月辦的,怎麼可能是假證?”

    葉翎羽抬起頭剛想說話,結果眼一瞥發現所長大人背著手站在了一旁,嚴肅地問:“出了什麼事?”

    “所長……”葉翎羽叫了聲。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2:20

第2章(2)

    窗口外的先生一聽來了個官銜大的,就把來龍去脈對所長大人說了個遍,所長大人的眉頭皺得越來越厲害,最後直接對著葉翎羽把手一伸,“那張身份證給我。”

    葉翎羽乖乖地雙手把身份證奉上。

    所長大人前後看了兩眼,然後遞給了另一個視窗的小孫,“替這位先生辦一下暫住證。”看到小孫點頭利索地工作後,他又對那先生和氣地說:“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是我們警員的失誤,你且稍等,另外的警員同志會為你辦證的。”

    那先生見所長大人道歉態度誠懇,也就沒有再說什麼,等在小孫的視窗,走開的時候還瞪了葉翎羽一眼。

    葉翎羽只覺得烏雲蓋頂,被人瞪不算什麼,但問題是小小的一個視窗外,站著高大的所長大人,他黑著一張臉,背後好像有只大怪獸,葉翎羽縮了縮脖子。

    “168793——”所長沉聲喚道。

    “到!”葉翎羽響亮地回答,條件發射般地站了起來,立正挺直身體。

    “到我辦公室來。”說完,所長大人就背著手離開了,剩下葉翎羽如泄了氣的皮球,頭重重地垂下了,對上對面小孫投來的“好自為之”的眼神,她愁雲慘澹地奔赴“刑場”而去。

    “所長辦公室”的門匾閃閃發光,可葉翎羽怎麼看怎麼覺得那像是笑得露出了雪白牙齒的怪獸。深深地吸了口氣,她“叩叩”敲了下門,再聽到不夾任何溫度的一句“進來”後,她帶著視死如歸的決心走了下去。

    所長坐在皮椅內,頭低著正在看著桌上的文件,臉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葉翎羽的心底像是有個打鼓的小獸,一下兩下,越敲越重,她站在那裡,頭雖然抬著,但是眼睛垂著,一陣頭皮發麻後,決定主動承認錯誤:“所長,我錯了。”

    所長的信條是——錯了就是錯了,不允許找任何的理由 。

    “你有一個女兒是吧?”所長卻突然抬起頭看著她,問了完全狀況外的一句話。

    葉翎羽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聽,木訥地點了點頭,“是的,所長。但我錯了,和我女兒沒有關係。”

    此話一出,葉翎羽一怔,再看到所長的嘴角要笑不笑,只好摸摸頭沖他傻笑。

    “咳咳,”所長咳嗽了兩聲,正襟危坐,說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葉翎羽狂點頭,只差沒有舉手發誓了,“所長,我保證,今天有點不在狀態,接下來的工作我會很努力、很努力的。”

    “不用了。”所長卻擺了擺手。

    這一句話讓葉翎羽剛剛放下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可憐兮兮地望著桌子後的所長,“所長,能不能不要……我是說,我還有一個女兒要養的。”

    所長大人濃眉一挑,“葉翎羽,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說,今天你不用在視窗工作了。幫我送份文件,地址在上面了。”

    原來是這樣啊……葉翎羽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謝謝所長了。”

    她剛走到門口,所長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小葉,那個……你好像沒有結婚吧,那孩子的爸爸是……”

    葉翎羽腳下一軟,差點栽倒,轉過頭呵呵地笑了兩聲,快步走出了所長辦公室。這裡不僅是龍潭虎穴,更是無間地獄,所長的話太犀利,太直白了……

    望著穿著制服的葉翎羽走出辦公室,所長的臉上勾起了一抹極淡的微笑。

    早上那個人打電話過來詢問相關的手續是否辦理好的時候,他就覺得很奇怪。那個人的身份那麼的——“高貴”,怎麼會主動給他打電話?

    如果說打電話詢問身份手續的問題他還能理解,但是指名道姓地讓小葉把檔送過去,那就不得不讓人好奇了。

    真相……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葉翎羽回到辦公室時,小孫也從窗口那邊換班回來,看著她竟然毫髮無損地回來,眼底滿是驚奇。

    “向來以嚴厲著稱的所長沒有訓你到天昏地暗?”

    “沒有。”葉翎羽點了點頭,搖了搖手中的檔,“只是他讓我送份檔。”

    “太奇怪了,實在是太奇怪了。”小孫托腮冥想,怎麼也想不出為什麼素有“黑臉”之稱的所長大人竟然會放過葉翎羽。

    見小孫陷入了苦思冥想中,葉翎羽聳了聳肩,拍拍臉吸了口氣。

    今天是自己錯了呢,可是錯誤的開始,便是早上的那場“相認”。她拍了拍自己的頭,為什麼會落荒而逃呢?

    算了,不想這些了,葉翎羽拿起桌上的資料夾,所長已經把地址寫好了——

    [濟民醫院心內科 言子飛收。]

    言子飛收……言子飛!

    “啪嗒”一聲,檔落地的聲音打斷了小孫的苦思,不解地望著葉翎羽,手在她發呆的眼前晃了晃,“翎羽,怎麼了?你今天是怎麼了?活脫脫的靈魂出竅。”

    不……她不只是靈魂出竅,這簡直是比和敵人戰鬥還要可怕,她眼神落在小孫的身上,諂媚地笑了笑,“小孫……”

    “第一,別那樣笑;第二,別用那種語調叫我。每次你這樣對我的時候,准沒好事。事先聲明,你說啥我都不會同意的。”小孫轉過身去不去看葉翎羽。

    什麼叫做誤交損友,她算是知道了……葉翎羽拾起了地上的文件,認命地走出了辦公室。

    這個言子飛不知道是什麼來頭,所長又是給他辦入住證,又是給他送檔,他到底是什麼人呢?

    什麼人……什麼人……最後所有的思路如同線頭一般回歸到了一個點——他是五年前的那個男人,他是一木血緣上的父親……

    “咯噔”一聲,警察局的大門口,葉翎羽同志由於神情恍惚沒有注意腳下的臺階,腳一崴坐在了地上,引得路過的同事紛紛對她側目,她只好傻笑著掩飾過去。

    樓層東面的內科門診內一片繁忙的景象,而處於同樓層南面的內科辦公室卻十分的安靜。

    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了主治醫師的辦公室門前,透過虛掩的門,他朝裡面望了一眼,不見任何的人影。他敲了敲門,然後故意等候了兩秒,接著四下看了看,確定無人後,走了進去。

    辦公室內,電腦都關閉著,只有空調在運轉著。他用三秒鐘的時間掃視了室內一圈,接著鎖定了角落的櫃子。

    一排一排的書架上整整齊齊地放著許多資料夾,他抽出其中的兩三本,快速地閱覽著,頓時,“沙沙”的翻頁聲在辦公室內響起,顯得格外的清晰。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小於的聲音夾帶著客氣響了起來:“葉小姐,現在言醫生應該在辦公室,你跟我來。”

    “好的,謝謝你。”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的眉毛一挑,放輕腳步走到了虛掩的門邊,看著一白一灰兩道身影走過了主治醫師辦公室。

    再等了幾秒,確定沒有人聲後,他才把剛才動過的一切恢復原狀,接著手插在白衣大褂內走出了辦公室。

    “咦,言醫生去了哪裡呢?”言子飛還沒走到自己的辦公室,就聽到小於吃驚地叫了聲。

    “沒關係,那正好。”另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言子飛腳下的步子加大了些,那道聲音繼續說道:“護士小姐,麻煩你幫我把這份檔轉交給言醫生,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她就立刻轉身,結果沒有注意到走進來的人,鼻子狠狠地撞到了他的胸前。

    “痛——”葉翎羽叫了聲,抬起頭望著面前突然來到的人,眼睛直了,人傻了,“言……言子飛……”

    言子飛臉上無甚表情,唇邊不見笑意,開口說:“葉小姐不是來找我的嗎?為什麼見到我還是這樣的吃驚?”

    “我……我……你……你……”葉翎羽一陣詞窮,對上小於望過來探詢的目光,吞了吞口水,眼睛看著前方,“是的,我是來把東西交給言醫生的,現在東西已經送到了。醫院事多,我就不打擾言醫生工作了。”

    “等一下。”

    她剛想走出辦公室,卻被不帶一絲起伏的話語給叫住,接著那腳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提不起來。

    “小於,謝謝你了,我剛從病房那邊過來,護理室另外幾個人好像忙不過來,你快去幫忙吧。”言子飛對站在一旁看熱鬧的小於說道。

    小於的眼睛在言子飛和葉翎羽之間轉了轉,看著言子飛酷酷的臉,最後還是選擇退了出來。辦公室裡,頓時只剩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地站著。

    “言醫生,還有什麼事嗎?”受不了沉默的氛圍,葉翎羽雖然背對著言子飛,但率先打破了沉默。

    “……”回答她的只有流動的空氣。

    “不說話,那就是沒事了。”葉翎羽笑笑,沒事正好,她可以開溜了。

    開溜,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需要用到“溜”這個詞……

    “我很可怕?”終於,言子飛開了口。

    葉翎羽搖了搖頭,“不可怕,一點都不可怕。”

    “那麼,”言子飛走到了葉翎羽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身子靠在了門板上,“為什麼你看到我總是落荒而逃呢?我記得,你好像是一名人民警察吧。”他說。

    葉翎羽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最後連她自己都暈了,“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因為你才落荒而逃。還有我的確是一名人民警察。”

    “所以民警應該為人民服務。”他繼續說,對她否認逃走的說法不置一詞。

    “嗯。”這次,葉翎羽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麼請問民警同志,五年前我救下了一個女孩,結果她都沒對我說一聲謝謝,第二天早上就不見人影,害我擔心她是不是再次跳河自殺。接著,五年後我找到了這個女孩,但卻發現她的身邊多了一個五歲的女兒。由於五年前的那個晚上發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那麼請問在合乎邏輯的推理下,我是否可以認為我和那個可愛的五歲的女兒有著直系血緣關係?”

    “基本上、也許、可能、大概邏輯推理不成立。”民警葉翎羽同志伸長了脖子,一字一句地說。

    “可是,身為員警應該有權弄清事實真相,還原一切事實,所以在你對你說出的話負責的基礎上,我不介意通過醫學手段來證明我的推理。”言子飛目光如炬地望著葉翎羽,一直望到了她的眼底,不錯過她一絲一毫的反應。

    葉翎羽抓了抓頭,這下……好像有點正中某人下懷的感覺。這個看起來酷酷的冷漠的冰山男,好像挖了一個坑等著自己跳下去。

    可是……一木是獨一無二的,是她的寶貝,她不允許任何人搶走。這一刻,葉翎羽才頭腦清明,之前的落荒而逃,做事恍惚,都是因為害怕,她害怕他會來和她搶孩子。

    “她叫做葉一木嗎?”言子飛突然問。

    葉翎羽點了點頭,神情有些防備地看著他,“你想做什麼呢?”

    “你說,我想要做什麼……”留下意味深長的一句話,言子飛打開辦公室的大門,走了出去,留下葉翎羽一個人對著空蕩的辦公室發起呆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2:33

第3章(1)

    葉翎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醫院的,恍惚茫然的結果就是,等到回到家的時候,姨媽丁霞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看著每天的八點檔了。

    “把孩子還給我好不好?我錯了我錯了……”

    “當初說好了給你五百萬,你就為我們總裁生個孩子的,哪有把孩子還給你的道理?走,你走……”

    電視裡正在上演一幕苦情戲碼,年輕的媽媽受家庭所迫替有錢人家生了小孩,可是孩子生下後自己又捨不得了。

    姨媽看得眼睛都紅了,聽到動靜才回過頭來,看了葉翎羽又把視線鎖在電視螢幕上,“翎羽,你回來了,吃飯了嗎?”

    “沒有。”葉翎羽摸了摸肚子,這才感覺胃空如也,接著說:“這樣的劇情,您別每次都看得紅眼啊。”

    “就是很感人的啊。”丁霞據理力爭道。

    “那劇裡的結果一般是好是壞呢?”看到電視劇中閃過孩子,葉翎羽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當然……”

    丁霞還沒說什麼,反倒是葉翎羽四處望瞭望,沒有見到女兒的身影,忍不住打斷正要陳述劇情的丁霞:“姨媽,一木呢?她已經睡了嗎?”

    “啊,一木不是你去接的嗎?”丁霞的視線一寸都沒有離開,回答道。

    三秒鐘,她轉過頭來,朝葉翎羽身後看了眼,沒有小東西的人影,在對上葉翎羽瞬間慘白的臉,不禁也慌了,“今天娃娃車到的時候,幼稚園的老師跟我說一木被接走了。你也知道他們幼稚園管得很嚴的,我以為是你下班早所以接走一木了。”

    葉翎羽搖了搖頭,眼睛睜得大大的,胃裡空空的感覺仿佛加重了,連帶著連心都空了。可她知道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亂。

    身為警務工作者,她明白處理問題如果心焦就犯了大忌。現在一木失蹤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還不能報警。而她和姨媽帶著一木相依為命,根本沒有其他的親人。

    是有心預謀的綁架嗎?不可能,他們家最多算是小康之家,加上生活得極其低調,應該沒有樹敵才對。

    等等……

    “翎羽,我們到底該怎麼辦?”丁霞當下連電視也不看了,盯著葉翎羽的反應,好像只要她一個令下,自己就可以衝鋒陷陣。

    “姨媽,你再把幼稚園老師的話複述一遍。”葉翎羽沉聲說道,退去了一天的恍惚,她的眼角眉梢揚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極了。

    丁霞仔細地想了想,最後一字一句地把當時老師的話複述出來:“老師說,一木是被親人接走的。”親人,一木的親人,不是自己,丁霞理所當然地認為是葉翎羽。

    “親人?!”細眉一蹙,在電光石火間,葉翎羽反應了過來,“是他,是他要搶走我的孩子!”

    “誰,翎羽,你說的是誰?”丁霞急切地問道。

    葉翎羽卻噤聲了,全身怒氣陡然高漲了起來,小臉上有著“遇魔殺魔”的氣勢,“啪”的一下子打開了大門。

    “嘣”的一聲,一條毛毛蟲出現在了她的眼前,更準確地說,是一條七彩斑斕的毛毛蟲玩偶。

    “看,媽媽被嚇住了,哇哈!”一木聲音裡帶著歡快,看著面無血色一句話也不說的葉翎羽,以為媽媽怕毛毛蟲。

    葉翎羽目不轉睛地盯著抱著一木的他,燈光的暗影裡,他的臉上無甚表情。

    “一木!”聽到侄孫女的聲音,丁霞從屋內沖了出來,也顧不得抱著她的人是誰,一把把葉一木抱進了自己的懷裡,仔細地檢查了一番。

    “你究竟想怎麼樣?”葉翎羽微微側頭看著面前的言子飛,“你知不知道剛才你的行為足以讓我向法院起訴你。”

    “父親探視女兒有錯嗎?”不鹹不淡的一句傳來,成功地把葉翎羽的氣勢降低了幾分。

    “可是不說一聲就帶走,你有沒有想過姨媽和我的感受?”葉翎羽挺直了背脊,個頭上已經輸了人,氣勢不能輸。

    可是她怎麼有種要洩氣的感覺了……

    “一木很乖。”言子飛薄唇輕啟。

    “那是!”

    “她很可愛。”

    “當然!”葉翎羽回答得很自然,可是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言、子、飛!你到底要怎麼樣?”她咬牙切齒地說。

    “我不會把一木從媽媽的身邊奪走,但我也不會讓我的孩子在沒有父親的環境下長大。”淺淺地看了她一眼,他說。

    “所以呢?”她抱著雙臂,靜待他的回答。

    “我們結婚吧!”他口氣如水地說著,仿佛人生大事於他不過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

    葉翎羽猛地一驚,差點被一口沒來得及喘的氣給噎死……

    “跟……咳咳……跟你……結婚……咳咳咳……”

    “那個,打斷一下……”一旁抱著孩子的丁霞自從聽到了那句“父親探視女兒有錯嗎”,整個人就處於震驚狀態,再看葉翎羽的反應,好像真的是如此。

    見到言子飛投向自己的目光,她伸出手指,無比詫異地問:“你……你說什麼?你是一木的爸爸?”

    “爸爸——”懷中的一木玩著手中的毛毛蟲,笑呵呵地爬上了言子飛的大腿。

    丁霞坐在一旁的沙發裡看著這幕“父女情深”的場景,心下微微感慨。剛才見到言子飛的那股詫異的情緒過了之後,畢竟是長者,她很快恢復了平靜。

    把言子飛請進了家中後,她詳盡地詢問了言子飛事情的經過,雖然當年故事她曾從自己的侄女那裡瞭解過大概,如今另一個當事人現身,她也想要聽聽他是怎麼說的。

    聽著言子飛自我介紹後,把一切的過程娓娓道來,丁霞心底的某個想法就愈加的堅定起來。面前的這個男人,話語簡潔卻句句都在點子上,眉宇之間透著一股沉穩,但望向一木的眼光帶著寵愛,她越看越歡喜。

    看了眼仍是站在門口的葉翎羽,丁霞做下了一個決定,一個關乎侄女後半生幸福的決定。

    “言先生,當年的事情,謝謝你救了我的侄女。”

    言子飛點了點頭,並沒說話。

    “剛才我聽到你說,你希望孩子在一個正常的環境中長大?”丁霞又問。

    言子飛的目光掃了過來,雖沒有言語,但就讓人感覺到了肯定的答覆。

    “那麼,”丁霞深深地吸了口氣,“婚期定在什麼時候呢?”

    “姨媽——”葉翎羽雖然站在門口,沒有靠近談話的二人組,但耳朵卻時時關注著他們談話的內容,聽到姨媽在問詢了大半天后冒出這麼一句,忍不住大叫了一聲,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姨媽,她怎麼態度轉變得那麼快?

    言子飛的嘴角一松,一抹淺笑露了出來,“您決定吧。”

    “我的婚姻我自己決定!”葉翎羽大吼了一聲,對此表示抗議,她才是當事人好不好?

    丁霞讓言子飛放下懷中的一木,讓她自己去玩,接著瞥了眼門口處快要暴跳如雷的葉翎羽,直接忽略她的抗議,她笑著問:“言先生,我以後叫你‘子飛’,可以嗎?這樣也親切一點。”

    丁霞是典型的那種一旦把他人當成了自己人,就滿心滿意對他好的人。

    “嗯。”非常簡潔的一個字的回答,卻代表著默許。

    “子飛你在哪高就啊?”

    “濟民醫院。”

    “醫院啊,不錯不錯,是鐵飯碗。家裡還有其他的人嗎?什麼時候出來敲定你們的婚期?”

    “我只有一個人,我自己決定就好。”

    “一個人獨身自由,好好。”

    “……”

    葉翎羽只覺得滿頭黑線,望著興高采烈討論著的丁霞,看著在言子飛腳邊玩得十分開心的小一木,她抬頭看了眼門牌號,這還是她的家嗎?她沒走錯地方吧?

    問題是……她不要結婚。

    雖然那晚是他救了她沒錯,雖然發生了意外有了一木也沒有錯,可是她還沒有做好和他結婚的準備。

    正常的套路不該是重逢,培養感情,然後結婚嗎?為什麼到了她這裡就亂了套呢?

    不不不,這樣說好像她期待著言子飛喜歡自己似的。

    可是,沒有感情的婚姻,她不要啊……

    “感情是可以婚後培養的,電視劇裡就常這樣演的。”丁霞的聲音從客廳裡傳了過來。

    姨媽,你受電視劇荼毒太深了……

    不行,這家待不下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遁再說。葉翎羽輕手輕腳地走出了家門,自以為沒有任何人發現,殊不知,客廳裡的言子飛眼角的餘光一直望著她,深邃的眼底滑過一抹難解的光芒。

    “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葉一木稚嫩的嗓音有種說不出來的柔軟,“媽媽,一木想媽媽了。”

    “媽媽在外面集訓,很快就回來哦,一木乖,媽媽回來的時候給一木帶禮物好不好?”葉翎羽的聲音透過電話免提的放大,在客廳裡顯得很清晰,讓在場的三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可相信她的話的只有單純可愛的小一木,“那媽媽再見,早點回來哦。”一木說著還揮了揮小手,好像媽媽真的看得見似的。

    “一木再見。”葉翎羽說完就壓上了電話,只聽見“嘟嘟”的聲音在客廳裡單調地重複著。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2:48

第3章(2)

    丁霞按了下免提鍵,客廳安靜了,看了眼已經坐在地毯上玩積木的葉一木,不,言一木,她笑得嘴巴都合不攏,連眼角的魚尾紋都出現了還不自知。

    言子飛坐在沙發中,摸了摸一木的小腦袋,目光在空中轉了個方向,看向了一旁的餐桌。

    餐桌本來是靠牆而放,但是現在遠遠地移開了,而原本的一堵牆,已經在短短的一周內打開了,放了個鏤花的骨架,就這樣把一層樓的兩棟房子給連在了一起,也把兩家連在了一起。

    “翎羽這麼做,希望你能理解。”丁霞不知道什麼時候收起了笑眯眯的微笑,頗具無奈但又帶心疼地對他說。

    言子飛轉過頭來,濃眉下,一雙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薄唇抿成了一根線。

    “這孩子看似大大咧咧,但其實內心十分細膩敏感,這個時候,讓她在外面冷靜下也好。”丁霞說。

    “嗯。”單音節字的發出,代表著自己的回應,言子飛並沒有對葉翎羽感到生氣,相反他並不介意給她多一點的時間去適應他的存在。

    畢竟,未來一木的人生路很長很長,需要父母一起陪她走過。

    可是,目前他所看到的工作中的她似乎有些怠忽職守,這樣的她能成為孩子的好榜樣嗎?言子飛的濃眉皺了起來。

    “一直沒有來得及對你鄭重地說聲感謝,當年若不是你,也許翎羽……”丁霞有些感慨,也怪自己多年沒和家裡聯繫,妹妹妹夫出了那麼大的事情,自己也沒來得及趕回來。

    她的話讓言子飛想起了五年前第一次遇見葉翎羽的時候,她就像一個斷了線的風箏,只能隨著風飄蕩,不知道要遊蕩在哪裡。等他救下準備跳河的她,她的眼如同死寂的水,熄滅的蠟燭,看不出人氣。

    那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心底竟然滑過一抹心疼。而也就是這一份心疼,導致了最後那件事的發生。

    種下的音,現在的果……言子飛的雙眼眯了起來。

    “生下了一木之後,翎羽就變得堅強了很多。大概是身為母親吧,她工作也格外的賣力。”丁霞繼續說,卻接觸到言子飛投過來冷然的一瞥,咽了咽口水,還是往下說,“剛到警局去上班的時候,她每天第一個去,把辦公室的衛生打掃好,給每個人的桌上放上一朵鮮花,她說每天都是美好的一天,要用好心情去面對。她很努力很用心地工作,雖然偶爾難免犯些無傷大雅的小錯誤,但是同事們都很喜歡她,每一年警局的先進也都是她的。”

    說起自己的侄女兒,丁霞忍不住誇獎起來。

    “雖然翎羽是戶籍警,但是每次出現事故,她們也是要去支援的。她對與孩童有關的案例都特別的關注,我想也是因為她是一個孩子的母親的緣故,所以希望全天下的孩子們都能幸福。記得一年前有個叫舟舟的小男孩,他的母親是個舞女,還是個癮君子,總是毆打孩子,後來那母親被判入獄,孩子就送去了孤兒院。這件案子抓人的時候翎羽是跟著去的,看著舟舟身上一道一道的烏青,當場她的眼淚就流了出來。回來我看她眼睛腫著,一問才知道是這樣的情況。她說她不懂為什麼有這樣的母親,既然給了孩子生命就應該對他寵愛,畢竟那是自己的親人,應該珍惜才是。直到那個小男孩被新的家庭領養,翎羽的心才算放下來,臉上才算露出真實的笑容。”

    原來她是這樣的人……並非怠忽職守的人,是自己誤會了她,言子飛垂下了眼瞼,雙唇抿成了一根線。

    ……親人,他覺得身體裡有股血液在湧動,面前會時而讚揚,時而心疼侄女的姨媽丁霞,地上玩得很開心、想念媽媽會苦著一張臉的小一木,這些都是他的親人。

    至於她——葉翎羽,他會讓她心甘情願成為自己的家人的。

    “據傳,香港某巨星奉子成婚……”

    世貿商城底樓的咖啡座內,小孫一邊翻著娛樂雜誌,一邊振振有詞地念了出來,接著還發表了自己的感想:“這年頭先上車後買票的情況實在是不勝枚舉,娛樂圈更是時不時就爆出此類新聞,早就已經不震撼了……”

    “唉……”對面的葉翎羽單手托腮,目光無神地瞥了一眼小孫,動了動嘴皮,沒發表看法。

    “停!”小孫手一伸,雙目瞪圓,一字一句地告訴葉翎羽,“這是你今天第一百零八次歎氣了,我說葉大小姐,再歎下去,黴運都要給你歎來了。”說完,還“呸呸”兩聲。

    葉翎羽給了她一記白眼,剛想歎氣,但看到小孫大有“你再歎一口氣,我就一掌拍扁你”的氣勢,就吞了吞口水才說:“你以為我願意歎氣嗎?這已經是你今天第十三次提到某某明星奉‘子’成婚!”

    她把“子”字咬得很重,仿佛不這樣不足以洩恨似的。

    “是又如何?”小孫得意地笑著,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葉翎羽手就要拍出去,可就在手要觸及小孫頭的時候,想到最近如果沒有她收留自己,也許葉警員早就露宿街頭了,手上的力道就收了去,變成了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小孫的劉海。

    小孫滿意地看著葉翎羽唇邊諂媚的笑,雙手托腮,“其實奉子成婚沒有什麼不好的啊。反正孩子都有的,無論如何,那都是斬不斷的血緣。”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可是你不覺得有點太快了嗎?”葉翎羽望著小孫,在她的眼底尋求認同,可是她失望了。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小孫如是結論,然後難得正經地說了句話,“翎羽,你不可能一直住在我家,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而且你那麼的愛一木,為了她的健康發展,乖乖回家結婚去吧。”

    早在葉翎羽躲到小孫家裡的時候,小孫就充分發揮了員警逼供的看家本領,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弄得一清二楚了。

    “再說,那個言子飛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嗎?”小孫繼續勸解著某個不開竅的人,“報答他是應該的。”

    “我早就以身相許了,好不好?”葉翎羽小聲地嘀咕著,說出的話也沒有底氣,都是酒精的錯,誰讓她酒品不好呢?

    沒有聽到葉翎羽的話,小孫接著說:“報答他所以嫁給他,這個理由不是很合理嗎?還有,一木也是你們婚姻的基礎,有了如此堅不可摧的前提,結婚很自然啊。”

    “所以,他只是為了女兒和我結婚。”葉翎羽抗議道,口氣酸酸的。

    等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懊惱地看著對面的小孫,希望她像剛才一樣沒有聽到自己的話。

    可是,顯然老天爺沒有站在她這一邊。

    小孫如同發現新大陸一般,眼骨碌一轉,手指著葉翎羽說:“我明白了。翎羽啊,說到底你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害怕那個言子飛不喜歡你,對不對?”

    “才不是!”葉翎羽一把拍掉小孫的手,喝了口冰咖啡,掩飾自己的心虛。

    “嘴硬!”小孫聳了聳肩,“對了,明明想女兒想得要命,偏偏撒謊說自己出差,我拜託你,誠實一點好不好?

    “還有,我不想大好的週末時光都浪費在對你洗腦這項無聊的動作中,我還要和男朋友約會呢,快點搬出我的家,聽到沒?”孫員警開始威逼了。

    “孫,不要嘛,我知道你最好了。”葉翎羽開始撒嬌,可小孫根本不看她,又低下頭去看娛樂雜誌。

    “在午夜十二點快要到來的時候,對著鏡子虔誠削著蘋果,如果果皮不斷,在整整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時,就能在鏡中看到自己未來的老公是什麼模樣。”看到感興趣的星座娛樂,小孫念了出來。

    對上葉翎羽若有所思的面龐,她鼓動道:“你要不要試?”

    葉翎羽點了點小孫的額頭,“虧你還民警,信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她見兩個人的飲品已經見底,就合上了小孫的娛樂雜誌拖著她站了起來,“走吧,去逛街,這段時間換季,給一木淘點衣服去。”

    小孫撇了撇嘴,沒有異議地點了點頭,心底暗思,沒關係沒關係的,我就順你一次,反正到時候自然有人把你認領回去的……

    週末的商場,人潮如織,如果一個人還提著大包小包,總是難免撞到人的。

    白色的紙袋輕輕地碰到某個大媽的手臂,葉翎羽連忙回頭,揚著笑臉說了聲:“對不起。”那大媽本來一臉不高興,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只好丟下一句“小心一點”,就悻悻地走了。

    好不容易走出了商場的大門,葉翎羽才在路邊舒了口氣,都是小孫見色忘友,男朋友的電話一來,就跑得不見人影了,害得她一個人在人海中奮戰,但為了小一木,還是搶到了不少好貨。

    可是,要回去嗎?

    葉翎羽把大大小小的購物袋放在了地上,望著馬路上駛過的計程車,紅色的“空車”二字格外的顯眼,可她的手卻遲遲沒有伸出。

    言子飛……看起來那麼不苟言笑的一個人,想必也是極其不願將就的個性吧,可是卻為了孩子,要和自己結婚,這樣好嗎?

    可她又不想和一木分開,這樣似乎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但是……

    想來想去,葉翎羽發現自己的腦子更加的亂了,趁著小孫不在,大大地歎了口氣。

    不行,還是先回小孫家吧。她……她還是想逃避。

    葉翎羽剛彎下腰提起購物袋,轉身就想往另一個方向走,結果商場門口正好有人從裡面走了出來,兩個人重重地撞了一下,她手中的購物袋落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一清脆一低沉的兩個道歉聲同時響了起來,葉翎羽看也沒看撞到的人,先是去拾地上的紙袋。

    和她相撞的那個人穿著一雙褐色的牛皮鞋,也蹲了下來,主動幫忙提起散落的購物袋站了起來。

    “謝謝。”葉翎羽看著伸在自己面前的大手,笑容掛在嘴邊,想要伸手接過,卻發現那只手沒有動。

    她直接抬頭望去,整個人怔住了,連伸出的手也忘了收回來。

    “是翎羽嗎?”安平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一頭長髮被束成了馬尾,細碎的劉海遮蓋住了她高高的額頭,烏黑而又明亮的眼睛裡,和自己同樣滑過一抹驚異。

    “請問你是?”葉翎羽訕訕地收回手,假裝很隨意地撫了撫被風吹起的劉海。但其實,她認出他了。

    他是安平,二十歲生日那天背叛她的前男友。

    “我是安平啊。”安平口氣裡帶著喜悅,沒有想到能夠再次遇見葉翎羽的。當初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很喜歡她身上的活力,仿佛有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能量似的,總是笑得很開心。

    可是男人嘛,總是喜歡新奇的事物,漸漸地,他就開始背著葉翎羽和另外一個女孩同居了。其實他和那個女孩只是想玩玩而已的,結果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和那個女孩說拜拜,卻被葉翎羽給抓了個正著。

    兩個人就此分手,他一直耿耿於懷。雖然這幾年也陸陸續續交了不少女友,可是在他的心中,葉翎羽才是最特別的存在。

    既然老天讓他們重逢了,他一定要把握住機會。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3:04

第4章(1)

    “好巧,我們竟然能夠在這裡碰見。”安平語氣中帶著輕鬆,試圖拉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葉翎羽的眉毛動了動,心底說了句,我才不希望碰到你呢,但是面上確實沒有表露出來,只是笑笑。

    見葉翎羽沖自己甜蜜地笑,安平頓時心裡喜開了花,心想,她一定對我還有好感,就趁勢說:“週末怎麼一個人逛街呢?我陪你走走可好?”

    “不用了。”這次葉翎羽倒是很快地拒絕了,看著面前的安平一副心花怒放的樣子,眉頭皺了起來,這個男人怎麼人來熟的?他們早就沒有關係了好不好?

    要知道,當初他可是在她灰暗的人生圖紙上畫了重重的一筆,不過,那也是過去的事情了。

    安平只當葉翎羽是害羞,再自然不過地想要摟過葉翎羽的肩膀,可是他的手還沒有觸碰到她,一隻纖細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安平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周圍的人看著這一幕,紛紛聚集了過來,小聲地議論著,有些人還對躺在地上的安平指指點點。

    安平捂著屁股站了起來,整張臉閃著氣憤,從來沒有哪一個女人敢這樣對自己,從來也只有他甩女人的分,今天竟然被前女友給“甩”了,他男人的面子何在?

    他氣得直發抖,只能用顫抖的手指著葉翎羽說:“你……”

    “不好意思,習慣了。”葉翎羽沖他微微一笑,那笑中有著挑釁,“員警對於不明企圖的人的接近,總是習慣性地自我防衛,抱歉啦。”

    “你……”安平的臉黑得有如鍾馗,說出的話也失去了理智,“你一定是記恨當初我甩了你。”

    葉翎羽笑笑,搖了搖頭,“不,我沒有記恨你。相反,我還要謝謝你,在我二十歲的生日那天給我那麼大的一個驚喜,讓我從此擺脫了一個喜歡拈花惹草的男友。”

    “原來那男人是這樣的人啊!”

    “就是嘛,剛才活該被摔……”

    圍觀的人群爆發出唏噓聲,湊熱鬧的三姑六婆對安平的印象差極了,狠狠地瞪了他幾眼。

    從來沒有如此丟臉的安平咬緊了牙齒,對面前的葉翎羽恨得牙癢癢的,原以為她還是以前那個會哭會笑需要保護的小女人,沒想到變得如此剽悍了。

    理智脫離,安平頓時口不擇言:“我拈花惹草,那總比某些人被人搞大了肚子,中途退學來得好吧。”

    一句話,成功地讓葉翎羽嘴角的笑容沉了下去,她的眼睛裡似有火光在閃,一寸一寸淩遲著安平。

    安平只覺得口乾舌燥,有些呼吸不過來,但是看到葉翎羽的反應,心底滑過一抹快意。他穩了穩心神,繼續說:“我聽說,你一個女人如今還帶著一個孩子,多不容易啊,怎麼?再度被人拋棄了?”

    “你……”葉翎羽再也忍不住,垂在身側的右手握成了拳,狠狠地打了出去。

    “啊——”伴隨著安平的一聲大叫,周圍看熱鬧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三秒鐘後……大家眨了眨眼睛,預料中的血腥場面沒有發生,當事人之一的安平有些嚇住了,慘白著臉站在原地。

    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突然冒出來了一個身材高大,外貌俊朗,全身散發著冷漠氣息的男子,在葉翎羽伸出的拳頭離安平的臉只有幾釐米處,他的大手裹住了她的拳頭。

    葉翎羽也呆住了,只能怔怔地看著言子飛不能動。

    “打他這種人,不值得。”言子飛毫不在乎地說了句,輕輕地按下了葉翎羽的手臂,又極其自然地從她的手中接過了大大小小的紙袋,率先走了出去。

    “走吧,葉翎羽。”他說。

    “哦。”葉翎羽木訥地點了點頭,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完全忘了身後的安平。

    看自己被忽略得徹底,仿佛是忘了剛才自己險遭毒手,安平不怕死地對著言子飛的背影大叫:“你是誰啊?”

    完了完了,葉翎羽在心底暗叫。

    言子飛像是沒有聽到似的,逕自走開了,那冷漠的背影仿佛在說——我是什麼人,與你無關。

    一身狼狽的安平看著遠去的一高一矮兩道背影,突然覺得那個冷漠少言的男子,似乎和葉翎羽關係匪淺,剛才對自己的漠視,怎麼想怎麼覺得是在保護葉翎羽。

    而自己,今天糗大了!

    見圍觀的人群還對自己指指點點,安平吼了句:“看什麼看。”然後悻悻離開了。

    一場重逢之戰,就此熄火。

    人行道上,葉翎羽在隨著言子飛走過了好幾條馬路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不應該和他同路啊。

    偷偷地看了眼前面那個穿著白色襯衫的男子,不知道為什麼,葉翎羽的心底滑過一抹暖意。

    剛才他如同白馬王子般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話沒多說,可是就此擺脫了安平那個討厭的前男友倒是真的。

    這樣想來,言子飛還是個好人。

    當年的她,以為夠瞭解自己的男友,結果卻在生日當天揭穿了男友的偽裝。

    現在的她,以為自己不懂言子飛,覺得一切來得太快,可是心底又隱隱帶著篤定,篤定他不會傷害她。

    這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呢?

    葉翎羽快走了兩步,和言子飛並肩,見他轉過頭來,沖他羞澀地笑一下,“謝謝你哦。”

    “應該的。”言子飛的回答依然簡潔,可是緊接而來的一句差點讓葉翎羽栽了個狗吃屎,“我孩子的媽不是給人隨便欺負的。”

    “那個那個……”被他這麼一說,葉翎羽之前的那股掙紮又湧了上來,“你手裡的衣服是我買給小一木的,你幫我先拿回去吧。我突然想起來小孫還在等我,我……”

    “是孫小姐給姨媽打的電話。”言子飛不緊不慢地說著。

    “啊!”這下換葉翎羽譁然了,這個小孫……

    前面的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她沒有注意到,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背上,結實地磕了一下。結果她抬頭一看,原來是人行道的紅燈亮了。

    “一木很想媽媽了,姨媽這兩天也常念叨起你。”言子飛突然說,“所以,回家吧。”

    他的一句話卻勾起了葉翎羽心底的柔腸,要知道,在她過去的五年中,這兩個親人是她最最重要的家人,如果可以,她也絕對不願意和她們分開。

    “可是……”她還想說什麼。

    “我以為現在的你,比起五年前,應該更加的堅強勇敢,應該天不怕地不怕才是。”言子飛卻打斷了她,以無比傲慢的語氣。

    葉翎羽挺直了腰杆,有如戰士就義一般凜然地說:“是啊。”

    “所以,你應該也不會怕我,對不對?”言子飛問。

    “對。”

    “剛才的那一幕,不會再發生了。”他突然轉了話題,“我會保護你。”

    “我是員警,員警是去保護別人的。”葉翎羽條件反射地回答,可是說出來卻感覺不對,他剛才搞得好像承諾似的。

    她訕訕地笑。

    “和我結婚,我會保護你,保護我們一家人。”言子飛再次說道,以無比慎重的語氣。

    綠燈不知道什麼時候亮了起來,人流在他們身遭走過,可是葉翎羽仿佛感覺不到,耳朵裡剩下的只是一個清朗的男聲,低沉而又溫柔地說著:“我會保護你。”

    心,不可思議地悸動了。眼底裡蒸騰起的酸意又是什麼?這樣就被感動,會不會太傻?可是面對這樣的他,她好像無法拒絕呢。

    “好,我們回家,我們結婚。”真實的話語衝破理智的防線冒了出來,葉翎羽對面前的他點了點頭,眼睛彎如月牙。

    聽到她的話,言子飛的嘴角幾不可見地彎了彎,抬頭看了眼天空,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那天藍得是那樣的深邃。

    面前是一條亮著綠燈的道路,他相信走下去就是美好。

    靜謐的深夜,是安眠的時刻。

    床頭櫃上的鬧鐘,時針分針秒針在盡職地滴滴答答地走著。而室內的落地鏡前,卻坐著一個如此良夜卻沒有好好睡覺的人。

    她左手拿著蘋果,右手拿著鋼刀,正在小心翼翼地削著蘋果,一邊削著的同時,還一邊注意著一旁的時鐘。

    都怪小孫不好,葉翎羽在心底罵了句。

    說什麼在這個時間虔誠地削著蘋果,只要蘋果皮不斷,在整整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時,不要早也不要晚一秒,就能在鏡子中看到自己未來老公的模樣。

    好吧,雖然現在她要嫁給言子飛已經成為了板上釘釘的事情,但是……但是……她還是想知道她命中註定的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就是他呢?

    手上的蘋果皮快要削到盡頭,葉翎羽眼角餘光看到時鐘距離午夜十二點還有最後三秒。

    一、二、三,鐘聲響了,蘋果皮也完整地最後削完。她閉上了眼睛,緊張得要死。那十二聲鐘響漫長得無法形容,當一切終於沉寂,葉翎羽帶著慷慨赴死的心睜開了眼睛。

    啊——不——是——吧!

    她倒吸一口涼氣,差點背過氣去。因為——因為——真有一個男子出現在了鏡子中,又帥又酷,五官沒得挑剔,據目測身高超過一米八,比一米六五的她高出了不少。

    可——可是——他怎麼看起來那麼的熟悉?

    葉翎羽大腦一片空白,人在受到太過分的刺激就是這樣的。而且更驚奇的是,她發現,他不是在鏡子中,而是從她的身後映照到鏡子裡的。

    這說明他是真實的。

    她再次閉上了眼睛,接著再度睜開,轉過頭時,臉上的笑容純真無害,“言子飛。”

    言子飛點點頭表示回應,接著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床上,看著她手拿蘋果和鋼刀的樣子,眉毛挑了挑,“這麼晚了?吃蘋果當夜宵嗎?”

    葉翎羽面上訕訕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我肚子餓了。”

    “那正好,我也肚子餓了,不介意把蘋果分一半給我吧?”對於她的謊言,言子飛並沒有戳破。他向來晚睡,剛才到客廳倒水的時候卻發現她房間裡還亮著燈,有些詫異。站在門口看了她許久,發現她在喃喃自語,手裡還削著蘋果。

    一看就是在玩什麼把戲。

    “整個都給你吧。”葉翎羽把手中的蘋果遞了過去,“我突然發現,我又不餓了。”

    “謝謝。”他點點頭接了過去,然後就開始認真地吃起蘋果來。

    葉翎羽默默地觀察著他,心底有些憤憤不平,為什麼這個男人吃個蘋果也能這麼帥呢?難怪每次她去幼稚園接一木的時候,老師們總是好奇為什麼一木長得和自己不像?都說女兒像父親,一木水靈靈的小美人,估計是遺傳到了父親的良好基因。

    “那個……”言子飛從床頭櫃上的紙巾盒裡抽出了一張紙巾遞給葉翎羽,“口水掉下來了。”

    “哦,好的,謝謝。”她後知後覺地接過紙巾擦了擦嘴角。幾秒鐘後,當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頓時把整張臉都埋在了紙巾中。

    她竟然——竟然對著他花癡到了流口水的地步!

    “我……我……”葉翎羽想要解開這種窘迫的境況。

    “姨媽說,明天是個好日子,讓我們去把證給領了。”言子飛吃好了蘋果,也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和嘴。

    葉翎羽點了點頭。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3:31

第4章(2)

    “其實,”言子飛挑起好看的丹鳳眼看著低著頭挽著手指的葉翎羽,“一直想對你說聲謝謝。”

    面前的她“噔”的一下子抬起了頭,眼底滿是詫異。

    真是個直率的人!言子飛嘴角勾起,“謝謝你把一木帶來了這個世界,也讓我有了屬於自己的親人。”

    他口氣平淡,仿佛在陳述著一件事實,可是葉翎羽卻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她睜著大眼直勾勾地看著他。

    “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對自己的父母一點印象也沒有。我覺得這樣也挺好,不記得他們也就沒有所謂的被拋棄感。孤兒院的院長媽媽對我很好,總是告訴我說,每個孩子其實都是父母的寶貝,應該努力地活下去才是。”言子飛看了眼葉翎羽,她抬著腦袋,睜著明亮的大眼,認真地聽著。

    他繼續往下說:“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地活著,對自己的人生負責。所以五年前見到要跳河的人,情不自禁地就拉住了你。”

    “謝謝。”葉翎羽的口氣輕柔,就好似春風一般能撫慰人心,“謝謝你五年救了我。那個時候你才會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孤兒,他們卻不會每個人都像我那樣的脆弱,選擇以自殺來結束生命。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

    言子飛搖了搖頭,眼睛中流露出一絲溫暖,“我一直是孤單的一個人,直到後來通過努力,認識了許多的朋友,而如今又有了你們。”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葉翎羽,“我知道這樣子唐突地叫你和我結婚似乎來得快了些,而且之前也一直逼著你承認一木就是我的孩子,其實這一切,只是因為我太想有個家,想要體會家的溫暖。你不在家的這幾天,姨媽每天早起為我做早餐,一木看著我總是叫著‘爸爸抱’,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安逸很幸福,是以往從來都不敢想像的。我……”

    言子飛話還沒有說完,放在膝蓋上的手卻被一隻小小的手給握住,他低下頭就發現葉翎羽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在了床邊,滿眼溫柔地看著他,“以後,你不會是一個人了,我們是一家人。”

    葉翎羽笑了笑,握著他的手想要把自己的力量傳給他,想要告訴他既然握住了彼此的手,那麼就快快樂樂地做一家人吧。她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言子飛,你一定很好奇剛才我在做什麼?其實我是想看看我未來的老公是不是你?誰知道你歪打正著,沒有早一秒,也沒有晚一秒,就這麼出現在了那裡,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該認命,應該相信你就是我的丈夫。”

    言子飛只是看著她,並沒有說話。

    她也不以為意,繼續往下說:“也許這就是命運的相逢吧。”看著言子飛微微皺了皺眉頭,她的心情更好,“五年前你救了我,不僅僅是救了我的生命,更是給了我一個親人。五年後你找到了我和一木,換我給你一個家了。”

    她突然湊到了言子飛的面前,睜著大眼睛仰著頭看他,直直地看到他的眼睛裡,清脆的聲音透著信誓旦旦,她說:“言子飛,讓我們做快快樂樂的一家人吧。為了一木,也為了我們自己。”

    那雙澄澈的大眼映著小小的自己,言子飛的心底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動,他的感情趨於內斂,又有多久,沒有如此這般的激動了。

    這樣說來,面前的葉翎羽還真是個奇跡。

    她說要做快樂的一家人,他竟然橫生出了一種莫名的嚮往,這種對幸福的希冀和羡慕使得他情不自禁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握得緊緊的,牢牢的,然後嘴角掛上了一抹真誠的微笑,眼底帶著認真,看著她,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好,我們做快樂的一家人,不會分開的一家人。”

    回應他的是一個甜美的笑容,那笑容美好恬靜,在他的心底激起了陣陣的漣漪,讓他有種沉迷其中的衝動。

    他們,是一家人了呢……

    午後的陽光疏懶地打在透明玻璃上,街角的咖啡廳裡飄出了濃鬱醇厚的咖啡香。這個時候,最適合工作了一個上午的人兒們喝杯咖啡,吃塊蛋糕,來個舒服的午休。

    咖啡廳靠窗的位子上,坐著兩個出色的男人,一者俊朗霸氣,一者沉穩帥氣,惹得咖啡廳內的女服務員們頻頻向兩人投以花癡的目光。

    像是很習慣了這些目光,兩個男人仍是自顧自地閒聊著,並不受幹擾。

    關易注意到對面的他時而不時地轉動著左手的尾戒,而原本空無一物的左手無名指上如今戴著一個簡單而又不失大方的銀戒,暗黑的眸心滑過一抹光芒。看著他把一盒包裝精美的禮物推給了自己,他挑起眉毛問:“子飛,這是?”

    言子飛的回答十分的簡潔:“喜糖。”

    關易的眼中滑過詫異,“你結婚了?”

    “嗯。”言子飛點點頭表示回應,隨即想到了什麼補充道:“我的朋友不多,但你絕對算值得深交的人。”

    “謝謝,我的榮幸。”關易的手指輕輕地在禮盒上叩擊著,“最近醫院的工作如何?”口氣變得慎重。

    言子飛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面上也嚴肅了起來,“魯可成還是時而不時地丟篇論文讓我去研究,幸好有你,讓我能夠應付過去。但其他方面,並無進展。”

    關易點了點頭,“如果有幫忙,你儘管開口。業界對於魯可成的風評還是不錯的,所以這一次你的工作任重而道遠,稍有不慎,可能會引火上身。”

    “我常在想,”言子飛的鳳眉凝了起來,眉宇之間有種說不出來的沉穩,“百密終有一疏,做過什麼總是會留下痕跡的。”語氣之中帶著一股自信。

    關易靠在了椅背上,對他的話表示支持,“我相信你。”

    話音剛落,咖啡廳門口的風鈴響了起來,服務生連忙迎了上去,“歡迎光臨。”語氣中竟帶著詫異,惹得言子飛也轉過頭去。

    一看之下,他的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起來,眼底滑過一道光芒。

    進來了兩個客人,其中一個人戴著黑色的鴨嘴帽,不僅如此,他還戴著一副幾乎遮住了整張臉的黑色墨鏡,也難怪服務生會吃驚,如此的氣候下,打扮得如此“另類”,也著實有點欲蓋彌彰的效果。而另外一個人則是穿得西裝革履,看不出任何的異狀。

    直到服務生領著那兩個客人在咖啡廳北面的角落處坐下,言子飛才轉過頭來,正好對上關易投過來的探詢的目光。

    “是他?”關易問著,口氣卻帶著篤定。

    言子飛看了他一眼,無聲地給予肯定的答覆。

    接下來,關易和言子飛看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實則目光卻一直關注著角落的那桌。看著那個戴著鴨嘴帽的男人把一個牛皮信封推給了對面的西裝男,西裝男隨即拿下放進了自己的公事包內,接著也拿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了對面的人。

    很快,兩個人便握手離開,不過離開的時候,鴨嘴帽男人似乎感覺到了注視的目光,戴著大眼鏡的臉轉向了言子飛的方向,看到了正在低頭喝咖啡的言子飛。

    關易精明地看到那人明顯地一怔,隨即腳下飛快地離開了咖啡店。

    良久之後,言子飛才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前幾天一個七十歲的老人心臟病突發送進了我們醫院,是他搶救的。可是最後由於老人年事已高,最終搶救無效,宣佈死亡。而後,在送入太平間後,我偷偷地溜進去,他的眼角膜已不在。關易,”言子飛一字一句地叫著,惹得關易抬起頭直直地望著他,等待他的下文,“我想,有些事情,必須加快步伐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明明是平平淡淡的語氣,卻讓人覺得有種憤慨的意味。

    “無論如何,你自己要小心。”關易說,“總有真相大白的時候,可子飛,你是……”他突然停住了。

    言子飛看著他,“我知道。”

    關易笑了笑,“換個話題吧。說說你的新婚妻子如何?”

    一聽到新婚妻子,言子飛眼底的情緒斂去,換上了另一種的神色,雖然仍舊是那雙鳳眼,那張薄唇,可是關易看著卻覺得向來冷淡的他竟然透著一股溫暖。

    “看來,你的新婚生活很幸福。”他下著結論。

    幸福嗎?言子飛的嘴角彎了起來,每天都有親人陪在自己的身邊,哪怕是做著最普通的事,也覺得很溫暖,也許這真的就是幸福……

    早起對於葉翎羽來說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她前一天晚睡的情況下。

    所以叫醒貪睡的母親對於小小的一木來說,是每天的一項非常好玩的任務。之所以覺得好玩,是因為她得到了姨婆的授權,可以肆意地“虐待”媽媽(原諒一個小孩用詞有限吧)。

    現在一木更加開心的是早上叫媽媽的任務從此多了一個幫手,那就是親愛的爸爸。

    七點整,言子飛和一木站在葉翎羽的房門口。他先敲敲門,等了三秒鐘沒有反應,然後手按在門鎖上,駕輕就熟地開鎖進入。

    房內的大床上,某人以極其不雅觀的姿勢趴著,被子掉到了腰上,烏黑的長髮被手臂壓著,而一旁的床頭櫃上,鬧鐘正喧騰著。

    一木小小的身子先跑過去,快速地爬上了床,“媽媽、媽媽”地叫著葉翎羽,可是某人還在會周公,就是不肯醒過來。

    言子飛也走了過去,拿起鬧鐘遞給一木,一木望了眼爸爸,見他點了點頭,小小的嘴唇彎了起來,有種“陰謀”的感覺。

    她把鬧鐘放在葉翎羽的耳邊,五秒鐘後拿開,接著扯開嗓子喊了一句:“媽媽,遲到了——”

    床上的人毫無動靜,但幾秒鐘後,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竟然發生了。

    葉翎羽一躍而起,手還亂舞著,嘴裡也大叫著:“不好了不好了,要遲到了遲到了……”然後惺忪的睡眼對上了窗邊的一木和言子飛。

    理智被招了回來,她一屁股又坐了下來,笑容訕訕的,“那個,那個,明天我就不會這樣賴床了。”

    一木眨巴著大眼望著媽媽,嘟噥著:“媽媽這話說了很多次了,結果每天還是要一木來叫,羞羞。”說著朝言子飛張開了雙手,“爸爸抱。”

    看著言子飛抱起了女兒,葉翎羽理了理自己的雞窩頭,笑容有些諂媚,“姨媽的早餐快要做好了吧,你們先去吃,我馬上過來。”

    言子飛無聲地以行動代表了回答,他抱著小一木走出了她的房間。

    等到葉翎羽梳洗完畢坐在桌子上的時候,另外三個家人已經開始吃起早餐了,吃得最津津有味的當屬小一木了。

    葉翎羽拉開姨婆身邊的椅子,坐了上去,端起倒好的牛奶喝著,姨婆卻湊了過來,以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問:“你和子飛還是分房在睡?”

    “噗——咳咳——”葉翎羽一口牛奶嗆住,頓時噴在了對面的言子飛臉上,她也顧不得姨婆說了些什麼,拿起紙巾身子湊了過去,給言子飛擦了起來,嘴裡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言子飛的臉色並不好看。葉翎羽想,這也是他第一次被人噴了個牛奶滿面吧,想到這裡她就滿心的罪惡感,手下擦臉的動作更加重了。

    “夠了。”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自己來。”

    “姨婆,爸爸拉著媽媽的手呢。”一木突然唯恐天下不亂地說。

    丁霞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頭懸著的一個石頭終於放了下來,雖然兩個人還分房在睡,但看這一大清早的互動,似乎自己擔心過頭了。

    她笑著給一木夾了個荷包蛋,摸了摸她的頭,“爸爸媽媽是感情好呢。”

    葉翎羽額頭的黑線頓時生出來了幾根,她連忙喝了幾口牛奶,三下五除二把麵包塞進了嘴裡,丟下一句“我去上班了”,就飛快地奔出了家門。

    看著她敏捷的身手,明明臉上害羞得要死,卻偏偏還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難得地,言子飛也摸了摸女兒的頭,笑著說:“媽媽很可愛,不是嗎?”

    一句話換來一木眨著天真的大眼望著他,也換來丁霞一記安心的一瞥。

    他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3:46

第5章(1)

    葉翎羽一直到了警局門口,才停下來喘了口氣,拍了拍胸口,心底有些悻悻然,為什麼有點越來越受不了姨媽的“為老不尊”了呢?

    “啊!”她忍不住長歎了聲。

    “一大早就唉聲歎氣,小心遭天打雷劈哦。”一手搭在了葉翎羽的肩膀上,小孫張揚的笑臉從她身後露了出來,“新婚燕爾,我以為你過得很滋潤啊。”

    “去你的。”想起當初被小孫出賣,葉翎羽直接一腳踢了過去。

    小孫身手敏捷地避了開來,她還不怕死地叫嚷著:“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吧?”

    葉翎羽頓時更加的氣憤,為什麼在家要被姨媽說,在警局還得被小孫調侃,啊,她們看她好欺負是不是?

    如此想著,她手腳並用地追著小孫打,兩個人就在警局門口你追我趕起來。

    突然,小孫停了下來,面上的嬉笑神色收斂了起來,“所長早上好。”

    聽她這麼一喊,葉翎羽也收起了動作,低頭恭敬地叫了聲:“所長早上好。”

    可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回應,她狐疑地抬起了頭,就看到面前的小孫抱著雙臂,一副要笑不笑隱忍著的表情。瞬間她就明白自己被小孫耍了,心底的火焰更是炙熱地燃燒了起來,“叫你騙我,不給你點苦頭吃吃,你是學不乖了啊。”

    葉翎羽對手哈了口氣,接著就往小孫的腰裡探去,小孫怕癢,腰是她的死穴。

    果不其然,小孫一看她的架勢,馬上抱著頭求饒:“翎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眼角餘光一瞥,看到了不遠處走過來的一人,頓時立正站好,叫了聲:“所……所長好。”

    “小孫,這招你用過了,不要再騙我了。”葉翎羽背對著來人,所以手下的動作不但不停,反倒更見張狂,直到她聽到熟悉的咳嗽聲,再看看小孫的擠眉弄眼。

    她馬上把手垂在了身側,如同電影裡的慢動作,她緩緩地回過頭,臉上的笑容帶著討好,“所長,所長好。”

    所長看了兩人一眼,只是點了點頭就走進警局了。

    葉翎羽和小孫才舒了口大氣,這下,兩個人嬉鬧的心也都沒有了,乖乖地走進警局,開始一天的本職工作。

    直到一通電話打來,讓葉翎羽和小孫投身在了一樁刑事案件中。

    內科病房內,魯可成身邊跟著言子飛,等他做完每天的巡房工作後,魯可成並沒有如同往常一般給言子飛出難題,而是直接把他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內。

    魯可成坐在辦公桌後,看了眼桌上的黃色資料夾,不鹹不淡地開口:“這份報告我看過了,你做得不錯。”

    言子飛點了點頭,眼一直垂著,讓人有種“他很謙遜”的錯覺。

    魯可成看著面前的這位後生晚輩,覺得自己一直都猜不透他是個怎樣的人?說他是靠院長的關係進入內科的吧,可是自己每次丟給他的專題報告他能做到讓自己挑不出毛病。說他是後起之秀吧,可是他卻一直碌碌無為,從來都沒有主動要求過參與手術。

    那他究竟來內科是為了什麼?魯可成的眼眯了起來,滿布皺紋的臉上露出了深思的神態。

    “你和市醫院的關易是朋友?”魯可成問。

    言子飛抬起頭,平靜地說:“我們留學的時候是同學。”他停了停,突然追問了句:“魯醫師你怎麼知道的?”

    一句話問得魯可成啞口無言,想起自己那天在咖啡廳碰見了關易和言子飛,那個時候言子飛正在喝咖啡,所以沒有看到自己。

    他只好打哈哈,“沒事,就是無意中知道了。”

    所幸言子飛也沒有繼續追問,這才讓魯可成懸著的一顆心暫時放了下來。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面上變得和藹,一副好老師的模樣問:“言醫生,你來內科也有一段時間了,各方面的工作都做得不錯。雖然院長說,你是否有資質上手術臺還要等最後的評定,但我想,我這方面是沒有問題的,不如我安排幾場手術由你主刀?”

    一聽魯可成語氣中的試探,言子飛的眼底透出了一股嚴肅的神色,這個問題,稍有不慎,可能都會讓面前的老教授起疑。

    他很認真地想了想,時間不算太長,但是正正好好地讓魯可成覺得他是在猶豫,接著言子飛開了口:“魯醫師,我覺得自己學習得還不夠,想要再多多鍛煉和學習,單獨上手術,可能我還無法勝任。”

    聽到他的回答,魯可成面上沒有任何表露,但是心底卻十分的滿意,這樣正合他意,不接觸到手術,那麼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就不會有人發覺。

    他剛想對言子飛說些鼓勵安慰的話,可是門口卻急匆匆地跑過來一個人。

    辦公室內的兩人看過去,是護士小於。

    小於來得很急,說話都有些喘:“魯……魯醫師,言醫生,剛才急診送來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先天性心臟病加上溺水,情況很危險,正在手術室。”

    魯可成一聽,馬上就站了起來,面上也是很急切,匆匆就往外走,小於喘了口氣,也跟上他飛快的步伐,邊走邊說著病患的主要情況。

    言子飛的眼微微一凝,腳下也跟了上去,靜靜地聽著小於對魯醫師的情況彙報,她越說,言子飛的臉色就越難看。

    快走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遠遠的言子飛就看到除了哭得傷心欲絕的一個約莫是孩子母親的三十歲左右的婦女,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穿著員警制服的女子。

    “翎羽。”他輕輕叫了聲,聲音淹沒沒在了眾多慌亂急切的人聲中,但是仿佛是心有靈犀一般,正安慰著哭泣中的母親的員警卻突然抬起了頭,在人群中搜索,最後對上了言子飛深邃的眼睛。

    “言子飛——”

    葉翎羽所在的警局接到的電話是來自一個線民,這類警民合作的例子已經不勝枚舉,所以這一次接到線民彙報說六裡一處別墅內有人聚眾賭博,當下警局上上下下的幾十人全部出動,直搗黃龍。

    任務完成得不算圓滿,抓住了一干賭博的賭徒,但幕後黑手卻在第一時間逃走,目前只能從抓進來的賭徒口中瞭解到,這樣聚眾賭博是有組織的。因為如果輸了錢而資金不足的時候,就有高利貸可借。

    原本這件事算是小小的落幕,卻不想那天警局接到了另一個電話,說是有個在逃的賭徒張大華藏匿的地點被發現,可巧合的是,他的女兒同時被人發現落入河中。

    當下警局兵分兩路,小孫等去抓張大華,而葉翎羽則跟著一干刑偵科的同事去了女孩落水的地點調查事發原因。

    等葉翎羽他們到達的時候,小女孩已經被救了上來,但是命在旦夕,救護車及時地趕來,為她進行搶救,接著就送來了濟民醫院。

    所以在葉翎羽見到言子飛的詫異過後,急忙奔到他的身邊,眼底帶著期盼,“是你來做手術嗎?”

    不知道為什麼,當看到那個五歲的小女孩嘴唇烏紫,奄奄一息的樣子,她的心就揪著一抹痛。畢竟小女孩和一木同歲,正值童年時光啊。

    看著葉翎羽因為情急之下握著自己白衣大褂的小手,言子飛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大手一翻握住了她的手,彎下身子來和他平視,“翎羽,你先冷靜下來。”

    他從來都沒有這麼喚過她,以至於他這麼溫柔地叫她一聲“翎羽”時,被點名的那個人目光有些茫然地看著他,幾秒鐘後,她才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深深地吸了口氣。

    再開口,葉翎羽的口氣已經十分的平靜,她指了指一旁坐在長椅上啜泣著的女子說:“剛剛送進急診室的就是這位張太太的女兒。”

    言子飛站直了身子,抬起頭看著亮著“手術中”的紅燈的急診室,暗黑的眼眸變得深邃。身旁有小小的響動,他轉過頭,就看到葉翎羽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自己的身旁,睜著一雙異常明亮的大眼望著他,只是眼底卻滑過一抹令人不易察覺的脆弱。

    “趕到事故現場,我看到她的時候,她安靜地躺在那裡,臉上已不見一絲血色,就像……像沒有生命的布娃娃一樣。”

    葉翎羽的聲音幽幽地傳來,言子飛愣了愣,卻沒有出言打斷她。

    “她好小,張太太說她才五歲,平時都很乖很聽話。你看,她和一木一樣大呢!”她說著,嘴角笑了笑,似是想起了什麼美好的事情一樣,可是那笑容轉眼變得惆悵,“一木還活蹦亂跳地在幼稚園玩耍,可她卻徘徊在生死邊緣……”

    “翎羽。”言子飛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那雙手冰涼,他想要溫暖她。

    “我沒事。”眼底似乎有股酸意冒了出來,葉翎羽硬生生地壓了下去,想要回頭去安慰張太太,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握在了手中。

    他……是想安慰她吧?

    不知道為什麼,翎羽的心悸動了下,原來不安的情緒漸漸地平定了下來,“我沒事呢,言子飛。”

    見他點了點頭不再有動作,葉翎羽又吞吞吐吐地說:“那個……”對上言子飛不解的眼神,她硬著頭皮繼續說道:“那個……你能不能先放開我?我還有工作要做。”她用空出的另一隻手指了指一旁的幾個在做筆錄的同事。

    掌心的溫暖頓時退去了,言子飛對她說:“你去忙,我就在這裡。”說完,高大的身影就坐在了長椅上。

    他就在這裡呢……如此一想,葉翎羽的心好像被鼓勵了一般,輕輕地走到一旁張太太的身邊,一邊勸慰著她,一邊小心翼翼地詢問著案發當時的情況。

    畢竟,一個很乖很聽話的小女孩無緣無故地落入水中,是意外?還是有心的預謀?這背後的真相,又是如何?這些都是警方想要知道的。

    但是,張太太除了哭,便是一個勁地說“我錯了我錯了”,讓葉翎羽擔心的同時,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給了同事一個無奈的眼神。

    過程中,她抬起頭看了眼坐在前面長椅上的言子飛,仿佛心有靈犀一般,他也正好轉過頭來,和她的視線對上。

    冷酷的臉上一片凝重的表情,可不知怎麼的,翎羽覺得他的嘴角動了動,好似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而他深邃的眼中,似乎帶著心疼。

    他——心疼她?!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

    當手術燈熄滅的時候,張太太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抓著主治醫生魯可成的手急切地問:“醫生、醫生,我的孩子怎麼樣了?”

    魯可成取下了口罩,用一種悲天憫人的眼神看著孩子的母親,口氣有些無奈:“病人還在昏迷當中,她的情況很不好,還沒有渡過危險期。”

    一句話讓張太太目瞪口呆,連退了好幾步,一下子靠在了牆上,身子沿著牆壁緩緩地滑了下去,整個人仿佛被硬生生地抽去了靈魂一般。

    而她身後的葉翎羽聽到這樣的消息也是一怔,沒有注意到張太太驚慌失措地後退,被她狠狠地撞了下,險些栽倒,好在一雙大手及時地攬住了她的腰。

    “謝謝。”她回過頭,看到身後的言子飛,他寬闊的肩膀,高大的身軀,都散發著一種誘惑力,使得她很想依靠。

    病床上那個無辜的孩子,和一木一樣大的小女孩啊。

    “很抱歉,我們盡力了。”丟下這麼一句話,魯可成詫異地看了眼穿著警服的葉翎羽和她身後的言子飛,然後離開了。

    言子飛拍了拍葉翎羽的肩膀,冷聲說了句:“活著,總有希望的。”

    聽到了他的話,葉翎羽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張太太的面前,蹲下了身子,手按在了張太太的肩膀上。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4:01

第5章(2)

    因為獲知了女兒的具體情況,張太太整個人在顫抖,豆大的淚珠一滴又一滴地從眼眶裡流了出來,看得葉翎羽的心裡也難過極了。

    一個員警,她可以面對罪犯的惡劣態度,可她卻不能抗拒來自一個母親的眼淚,尤其在她同樣也是一名母親的情況下。

    “張太太……”葉翎羽開口,“也許你會覺得我的話多餘,但是你自己要好好的,只要你堅定,那孩子也一定會好好的,你不能先倒下的。先去看看孩子吧。”她建議道。

    張太太睜著迷茫的大眼看著葉翎羽,她身上的警服是那樣的刺眼,胸前的警徽在燈光的反射下折射出光芒,刺得張太太眼睛眯了起來,突然就發出了恨一般的目光,“都是那個殺千刀的張大華的錯!”

    惡狠狠的一句話從這個看起來賢慧的少婦口中說出,葉翎羽眉頭一蹙,隱隱覺得有什麼內情,剛想詢問,結果張太太卻開了口。

    “他愛賭,輸光了家裡所有的東西還不夠,現在竟然打起了女兒的保險金的主意。今天早上他說要帶女兒出去玩,我沒有在意,哪知道哪知道,竟然出了這樣的事。員警同志……”張太太一把握住了葉翎羽的手,緊緊的,指甲都陷進了翎羽的手背中,“員警同志,你一定要把那個壞蛋給槍斃掉,這樣喪心病狂的畜生不該留在世上啊!嗚嗚嗚……”張太太大哭了起來。

    葉翎羽望著面前哭得泣不成聲的張太太,聽著她口中的真相,覺得整個人如同置身於廣闊無垠的海洋中,鋪天蓋地的大浪把她淹沒了,令她好像要窒息了,她焦急地想要握住點了什麼,可是什麼都抓不住,直到……

    一隻大手把她提了起來,一道清朗的男聲帶著些冷漠又似乎含著溫情地說:“張太太,我請護士小姐帶你去重症監護室看望你的女兒,好嗎?”

    葉翎羽回過頭,看著言子飛似擔憂的眼眸,那一刻,窒息的感覺沒有了,好似迷失在海上的人終於看到了燈塔,找到了方向一般。

    張太太在護士的帶領下往病房去了,葉翎羽決定趕回警局向所長彙報此刻聽來的真相。虎毒尚且不食子,這個張大華,是怎樣的衣冠禽獸?竟然為了賭博,為了還債,殘害自己的女兒?!

    “你的手流血了?”言子飛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葉翎羽看了眼自己的手,剛才張太太握得太緊了,指甲劃破了她的手背。

    她搖了搖頭,“我沒事,我還要回警局彙報情況。”她停了停,“幸好,張大華已經被抓住了,這樣的人……我們一定會把他繩之以法的。”

    說完,她揮了揮手,心底有種說不出來的眷戀,還有感激,“謝謝……我先回警局了。”

    葉翎羽的身子剛轉過去要走,身後的言子飛卻叫住了她:“翎羽……”這一次的聲音有了起伏,有種說不出來的好聽。

    “嗯?”她轉過頭來。

    “不要硬撐,你還有我。”他說,“還有,不用說謝,我們是夫妻。”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葉翎羽的心猛然一怔,仿佛有人在她的心上悄悄地打開了一扇門,然後把溫暖悄悄地往裡面送。

    夕陽的餘暉染紅了半邊天,正是倦鳥歸巢的時刻。言子飛到了家,有些詫異。

    家中彌漫著一股低沉的氛圍,小一木在沙發邊玩著積木,沒有如往常一般投入他的懷抱,只是遠遠地叫了聲“爸爸”。

    廚房裡飄來陣陣食物的香氣,丁霞走出來的時候,看到言子飛說了聲“子飛,你回來了”後,就招呼一木來吃飯。

    言子飛站在原地,看著某道緊緊閉著的房門,眸心裡滑過一道光。

    “翎羽回來了,她說不舒服,不想吃飯。”仿佛知道他的詫異,丁霞解釋說道:“子飛,先過來吃飯吧。”

    不知道是不是少了一個人的關係,一頓飯吃得有些食不知味。丁霞給小一木夾著菜,自己卻吃得很少,中途還微微歎了口氣。

    一木看看姨婆,再看看爸爸,最後選擇乖乖地吃飯。

    飯後,丁霞帶著一木散步去了,走前還嘟噥了一句:“翎羽這孩子,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都這麼大了,卻比一木還要讓人操心。”說完便出了門。

    言子飛站在空無一人的客廳裡,眼沉了沉。姨媽還是很擔心翎羽的,也許這就是家長吧,明明對孩子抱怨這抱怨那的,其實心底卻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捧到孩子面前。

    清風穿過窗戶,送來一絲屬於夜的涼爽。窗外的天空漸漸黑了下來,宣告著夜晚的來臨。電視機上的時鐘嗒嗒地走著,時鐘顯示著七點整。

    言子飛再次看到了那關閉著的房門,他回家整整一個小時了,加上姨媽說她一下班就把自己關進了房裡,看樣子她已經待在裡面超過兩個小時了。

    白天那個小女孩的事情,真的令她沮喪至此?還是回了警局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一邊想著,他一邊走到了葉翎羽的房門口。

    “噔噔”,兩聲叩擊門板的聲音,言子飛等了等,裡面不見任何聲響,他又再次叩擊了幾聲。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門板後幽幽地傳來這一句,不知道是不是隔著門的關係,那聲音有氣無力極了,不似平日的抑揚頓挫。

    裡面的她會是什麼樣子的呢?耷拉著腦袋,小臉上神采全無?一這麼想,言子飛的眉頭就皺成了一個“川”字。

    凝神想了想,他不再站在門口做無用功,穿過餐廳,他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三樓原本是兩套公寓,而早前結婚的時候,言子飛早已打通了中間隔著的那堵牆。而公寓的設計是陽臺毗鄰而建的,隔得非常的近。

    正因為如此,當言子飛穿過自己的房間,來到陽臺上的時候,清清楚楚地看到隔壁陽臺上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著,頭埋進腿中,那樣子看起來無助極了。

    陽臺外的天空已經徹底地暗了下來,月亮的清輝,配合著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星子給這個夜晚送來一絲浪漫的溫柔。清風微微吹拂,陽臺上的仙人掌似乎也咧開了嘴,深深地呼吸著。

    可是它的主人卻始終垂著頭,視線直直地看著某個點,似在發呆,似在深思。

    “咳咳……”夜風吹得喉嚨有些微的癢,言子飛咳嗽了幾聲。

    葉翎羽怔怔地轉過頭,微揚四十五度,看到對面陽臺上的言子飛,她想給他一個微笑,想要勾起嘴角,卻徒勞無功。

    最後她說:“我沒事,我沒事呢。”嘴角笑了,笑得很諷刺。

    誰都沒有說話,只有呼吸的吞吐聲,她再次垂下了眼睛,看著自己的腳尖,而他垂下眼看著弓著背抱著雙膝的她,形成了一幅凝望的畫面。

    “在我五歲的時候,”言子飛開口,“孤兒院裡多了一個小女孩,她很膽怯,看到人就害怕地縮在院長身後,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她爸爸酗酒,生意也不如意,常常打她出氣。後來也許是惡人有惡報吧,她爸爸酗酒開車,出車禍去世了,而她也因此被送進了我們孤兒院。”

    葉翎羽轉過頭,目光不解地望著他,他的臉隱沒在夜的深邃裡,她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所以,每個孩子的童年都是不同的。有些人很幸福地過,比如我們的一木。有些人很迷茫地過,比如從來都不知道父母是誰的我,還有些孩子過得很苦,比如那個小女孩,比如……醫院裡張大華的女兒。”

    說到最後的一句話時,他的眼睛仿佛被什麼點亮了,目光如炬地俯視著蹲在地上的人兒。

    “你……”葉翎羽張開了口,想要說些什麼,但又什麼都說不出,最後還是合上了嘴,眼底滑過一抹脆弱。

    夜的靜謐在流淌著,微風拂過他的發梢,吹起了她的劉海,很久很久以後,清脆的嗓音才再度響了起來:“下午,我們提審了張大華。”

    她的話讓言子飛的眉頭一皺,心下了然。

    “張大華對自己賭博的行為供認不諱。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當同事問起他是否有推她下水的時候,他不僅沒有否認,反而覺得理直氣壯,他說:‘女兒是我的,活著也是個藥罐子,早點死了還能給老子還債。’聽到這樣的話,我……我……”

    葉翎羽一直說了好幾個我,放在腿邊的手握得死緊,最後咬著牙說:“我真想上去給他幾拳。這樣一個人面獸心,為了錢可以殘害女兒的人,最後我們也只能移交法院判處相應的懲戒。雖然動用私刑不對,可我真的想……想把他的腦袋打開來看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

    “我也想。”

    低沉的男聲傳來,讓葉翎羽的心一寬。可她心底的鬱悶好像稍稍地消去了些。

    “當一名員警是我從小的夢想,希望可以懲奸除惡,希望可以保家衛國。”她笑了笑,那笑容有些縹緲,“那個時候,多虧你救了我,也讓我繼續朝著這個夢想努力。可是這個世界怎麼了,為什麼,無論多麼努力,無論抓了多少壞人,最後還是有著這麼殘酷的父親,還是釀成了這麼多的悲劇?”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彙集到了一處,有什麼在眼底悄然蒸發著,她抬起頭看向了夜空。

    “父母既然給了孩子生命,那麼就不能輕易地決定她的生死,給她幸福的生活是必要的。”她輕輕把頭擱在了膝蓋上,沒有去看身後的他,可是她知道,他一直都在她的身後凝視著她。

    “我的爸爸媽媽每年無論在哪裡都會給我過生日,送我全天下最好的禮物。後來他們走了,但是卻把一木留給了我。生一木的時候,是我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的。”

    她的話讓言子飛的眼睛沉了下,垂在身側的手悄然地握緊了,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她說關於生一木的事情。

    “那個時候,我難產了。”葉翎羽笑著,遠遠地看著,他竟然覺得她的笑裡好像帶著堅強。

    “醫生對我說,如果到時候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住一個,你要保住誰?你知道我怎麼對醫生說的嗎?”她轉過頭來,揚起眉毛問他,整張小臉恢復了些許神采。

    “你怎麼說的?”言子飛竟然配合地問。

    她有些詫異,停了停才繼續說道:“我說,醫生,請你保住孩子,但是我也絕對不會放棄的,因為如果我走了,我的孩子就無依無靠了,我不能讓她成為孤兒。”

    想起那個日子,葉翎羽靠在了陽臺的欄杆上,整個人仿佛置身在冰與火的兩重天裡。身上好似感覺到了撕心裂肺的痛,那個時候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大聲地嘶吼,不知道過了過久,痛了多久,才聽聞一聲孩兒的啼哭。

    眼淚爬上了眼角,靜靜地順著臉頰滑下,“啪”的一聲巨響,輕盈的淚珠滴落在了一雙大手的掌心裡。

    葉翎羽的視線被淚水給淹沒,望出去氤氳的一片,地上有著摔碎了的仙人掌,泥土灑了一地,一片狼藉。而自己卻突然被一道黑影給籠罩住了。

    “你……”他是什麼時候從陽臺上翻過來的,這裡是三樓啊!

    言子飛卻不說話,只是長臂一攬,把她抱進了自己的懷中,他有些小心翼翼,動作很生疏,可是靠在他懷裡的葉翎羽卻貪婪地汲取著他的溫暖,放肆地讓眼淚盡情地流著。

    “好丟臉……”葉翎羽的聲音悶悶地傳來,“每一次崩潰的時候都被你看見,難道你是我的守護天使?”

    心情有些平復了,她開著玩笑。

    “也許,我是呢。”他輕描淡寫地說,低下了頭,一個輕柔的吻淺淺地印在了她的額頭,似憐惜,似安慰……

    葉翎羽眨了眨眼睛,視線穿過他的肩膀,看到他背後的月亮。

    月光皎潔,好像照亮了兩個相依的情人,溫暖了彼此的心房,幸福,似乎開始降臨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4:15

第6章(1)

    潮濕的小巷,彎彎曲曲的。四周的筒子樓外部都曬著大大的床單,遮雲蔽日的,使得巷子更加的陰暗。

    所以當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巷子口時,頓時整條小巷幾乎不見任何光亮。他微微側過,從一條條長長的床單下穿過,最後在一處分岔口站定。

    他沉著雙眼,凝神聽了一會兒,左邊的巷子裡好像傳來了劈裡啪啦的聲音。腳下的步子就朝那聲音邁了過去。

    才疾走十來步,迎面走來七八個人,個個兇神惡煞的,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接著與他擦肩而過。

    深邃的眼眸裡似有光滑過,身形一晃,已經來到了一家敞開大門的木屋前。

    屋內一片狼藉,傢俱,小彩電,木桌,椅子,所有能砸的東西幾乎砸了個粉碎,而屋子的東南角內,傳來細碎的哭泣聲。

    “嗚嗚嗚——”

    他的目光微一側,盯住了那道哭泣身影旁的另一道纖細的身影,她的背影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到每天都能見到。

    他走了進去,腳下放得很輕。唯恐踩到破碎的木頭,從而驚擾了裡面的兩個人。

    葉翎羽看著角落裡縮著的張太太,淚水縱橫的臉上滿是絕望,她的眼神呆滯,仿佛除了流淚就再也不能幹其他什麼了。

    “張太太……你……”她張了口,卻如鯁在喉,剩下的“節哀順變”的四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因為她也非常非常的難過和沮喪。

    所以她只好盯著地上破碎的花瓶,語氣森然地說:“要是我早到一點,就不至於讓這些追債的人把這裡變成這樣。”

    當她聽到刑偵科的同事用無比惋惜的口氣說起那件事情時,她的心便七上八下的,因為母親是最懂母親的。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休息,她從同事那裡要來了張太太的位址,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沒想到正好遇見那群討債的人。

    一句“討債”驚醒了夢中人,張太太身子一軟,原本蜷縮著的上身一下子直立了起來,“都是張大華的錯,都是他的錯。他不賭錢,就不會欠債,不會欠債,也不會打女兒保險金的注意。這樣,我那無辜可憐的女兒……”

    她一邊啜泣著,一邊猛地靠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斑駁的牆壁上歪歪扭扭地掛著一張彩色照片,照片中一家三口開心地笑著,中間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兒嘴邊的小酒窩可愛極了。

    只是現在看下去,就格外的感慨,原本幸福的一家,卻釀成了一場人間悲劇,讓人不勝唏噓。

    牆壁收到撞擊,掛著全家福的釘子有些鬆動,一些白色的粉末落了下來,原本安於一角不曾有過動靜的他頓時牢牢地盯住了此刻正在安慰張太太,毫無警惕意識的翎羽。

    “啪”的一聲,有如信號一般。他的身影也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沖了過去,抱住了翎羽的頭。

    厚厚的木質相框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就在葉翎羽的一聲驚呼中,相框掉落在地,玻璃碎了,相片有些卷了,明媚的笑容變得畸形起來。

    張太太似乎已經完全沉入了自己的思緒中,望著那照片似笑非笑,仿佛陷進了回憶中。

    葉翎羽則是滿眼緊張地看著面前突然冒出來的言子飛,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清清楚楚地寫著“不可置信”四個字。

    “你有沒有事?哪裡不舒服嗎?這裡感覺怎麼樣?”邊說著,她便用手去捏他的肩膀,卻被言子飛反手握住。

    “我沒事。”

    他的目光直直地看著她,仿佛要看到她的靈魂深處。在那樣的目光中,葉翎羽覺得眼前太亮,臉好像有些燙,她移開了眼,吞吞吐吐地說:“你……你怎麼來了?”

    是啊,他怎麼來了?言子飛在心底同樣問著自己。去了趟院長辦公室回來就聽到護士在說前幾天送進來的那個心臟病的小女孩去世了。

    當時他的腦海裡就只有一個念頭,她知道了會怎麼樣?念頭一旦滋生便如藤蔓纏身,他向來不喜歡拖遝,當下問了護士家屬的地址就奔了出來,差點連白衣大褂都忘了換。

    “你……”好久沒有聽到他的回應,葉翎羽忍不住抬起了頭,偷偷地看了他一眼,結果這一看,更加的不可置信。

    他他他——他眼中的那種神情是擔心?

    她記得小時候自己生病的時候,爸爸也是如此這般的眼神看著她,握著她的手對她說:“翎羽要勇敢哦,要快點好起來哦。”

    心在這一刻暖了起來,她再次垂下了頭,只是這一次嘴角微微笑了。

    “生死有命。”低沉的男聲突然響了起來,換來葉翎羽詫異地抬眼,他的手放開了她的,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照片,又輕輕地拂去上面的灰塵,然後越過葉翎羽,來到屋內的另一個人的身邊。

    “張太太,我想,你的女兒現在也一定笑得這麼開心。”

    一句話成功地讓張太太抬起頭來看他。

    言子飛把手中的照片遞給了她,有禮地、鄭重地,“活下去才有希望,你的女兒也一定希望媽媽能夠開心快樂。”

    張太太眨著無措的雙眼看著他,他就蹲在那裡,有如雕像一般,但目光堅定,好似在鼓舞人心。

    一旁的葉翎羽也靠了過來,目光澄澈地望著張太太,輕輕地吐出一句:“請你相信我們。”

    這一次,她不是說“我”,而是說——“我們”。

    不知不覺一個下午就這麼過去了,當言子飛和葉翎羽從張家出來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

    葉翎羽深深地吸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想要微笑,卻怎麼也無法彎起嘴角。

    就在剛才,她還能挺直了背脊,安慰著即將崩潰的張太太,請她堅強。但是當張太太逐漸地恢復平靜,當她放心地離開張家,心底的某根繃緊了的弦好似猛然間松了下來。她整個人疲憊不堪的同時,也泛著無言的難過。

    垂在身側的手突然被握住,她抬眼,就看到身旁的言子飛仍舊是望著巷子裡的小路,一步一步地走著,仿佛牽著她的手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情。

    掌心的暖意頓時襲上了葉翎羽的心頭。

    小巷狹窄,不夠兩個人行走,言子飛稍稍先她一步,風從巷子口灌了進來,他的發尾拂過她的臉頰,有種親昵的感覺。

    望著他寬闊的肩頭,葉翎羽悄然地回握住了他。言子飛的腳步一頓,但很快就掩飾了過去。

    一直到兩個人都坐在車上的時候,他才打破了沉默:“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葉翎羽抬起了眉眼,挑起細眉。

    “除了一個可愛的小女生離開了人世,還發生了其他的事情嗎?”他補充道。

    她低下了頭,雙手在膝蓋上交疊,輕輕地問:“你怎麼知道的?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姨媽說我不善掩飾,看來真的是這樣。”口氣中帶著自嘲。

    “因為……”因為關心你,他在心底說,舔了舔乾澀的嘴角,他又開口:“張太太已經振作。而你,一路卻總在歎氣,臉上愁雲不退。發生了什麼事?”他再次詢問,語氣裡帶著某種壓迫力,讓人不能拒絕不敢敷衍。

    葉翎羽轉過了頭,看向車窗外,半晌,聲音才傳進了言子飛的耳朵裡:“就在今天,張大華被移交檢察院,我們將以故意傷人罪起訴他,但就算我們勝訴,他也最多坐個幾年牢。而他的女兒,卻再也回不來了。”

    她知道這樣鑽牛角尖不對,她知道這是無謂的糾結,可她的心底就像是打了一個大大的結,需要有人來解開。

    一隻大手悄然無聲地落在了她的頭頂,溫柔地摸了摸她,接著那只手滑到了葉翎羽的肩膀上,微一使力,她被迫轉過頭來看著他,眼睛對著眼睛。

    如此近距離對上他那雙深邃的黑眸,葉翎羽張大了雙眼,一眨也不敢眨。

    “看來,你還是放不下。”他說,嘴角緩緩地勾起一抹淺笑,“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說完看著她微張的紅唇,櫻桃小嘴有種說不出來的魅力,仿佛有根線在拉扯著他靠近,再靠近……

    他觸到了她的唇,一如記憶中的柔軟,某些塵封已久的記憶從心底泛了出來,似乎有電流在悄然地流竄。

    “嘣——”頭撞上玻璃的聲音。

    等葉翎羽意識到自己沉醉在這個突如其來的吻中時,她捂著嘴一下子往後移去,卻沒注意到後面的車窗。

    “痛嗎?”

    看著“罪魁禍首”唇邊的笑意,她把臉埋在了雙掌中,紅暈悄然地爬上了耳朵。

    “那麼,現在還沮喪嗎?”言子飛問。

    葉翎羽抬起了頭,眼底閃著詫異,更有感動,他——他是在轉移她的注意了嗎?

    他卻沒有給她答案,依舊是毫無起伏的句子,說了聲“系好安全帶”,便開車上路。可葉翎羽的心裡仿佛有桿秤,秤上顯示,對於他的好感,越來越重……

    沿海公路的盡頭是一片巨大的蘆葦地。

    傍晚時分,臨近七點,高低不平的蘆葦在風中搖擺著,掀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浪花”。滿塘的蘆葦,好似靜靜起舞的婀娜少女,為這一蒼茫寂靜的大地,帶來絲絲柔和。

    在蘆葦叢的中央,安靜地停著一輛小轎車,副駕駛座上的葉翎羽乖巧地靠在椅背上,眼睛望著不遠處的沿海公路。

    雖然不明白言子飛帶她來這裡做什麼,但是葉翎羽還是乖乖地按照他的話屏息以待。

    就在剛才,言子飛告訴她:“只有體會過大自然的美,人才會瞭解自我的渺小。”

    當她置身在這片廣闊的蘆葦地上,遠遠地望著路的盡頭,那裡海與天連成了一線,耳邊好似聽到了浪花拍打岩石的聲音。

    心底頓時明白言子飛的話中含義。與大自然想比,人又算得了什麼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個人都在走著自己的人生軌跡,悲歡離合,死生大事,這些都是人生的一部分。

    重要的是永不放棄希望,因為太陽會落下,第二天它仍會照常升起。

    思緒清明的那一刻,葉翎羽的嘴角笑開了花,轉過頭想要對身旁的那個人說聲謝謝。言子飛卻像早一步洞悉了她的意圖似的,把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噓聲”的姿勢。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隨即開始倒數:“五——四——三——二——你看……”

    葉翎羽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神奇的事情仿佛發生了。他的話語仿佛一個魔咒,瞬間點燃了一路的星火。

    原本暗淡的沿海公路,一下子所有的路燈都亮起了起來,天際隱隱現出皎月的光芒,星星閃閃的。頓時,人間的燈火與天上的星光遙相呼應。

    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奇妙景象的葉翎羽忍不住驚呼出聲:“太……太美了!”隨即仿佛感歎不夠似的,又問了句:“你怎麼發現的?”

    言子飛沉默不語。

    但她似乎已經很習慣他的沉默寡言,他雖然話不多,可是他的心卻不冷漠。葉翎羽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口氣輕鬆地說:“我發現我又振作了,於是這都是你的功勞呢。”她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狀,“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不對不對,”葉翎羽擺擺手,“我是說,你剛才好像有擔心我,是嗎?”

    回應她的只是汽車發動的聲音。

    葉翎羽摸了摸鼻子,不以為意,因為她知道,他是個面冷心善的人,“其實我知道了呢。”她雙手十指交叉,悠悠地說。

    司機言子飛先生只是給了乘客葉翎羽淡然的一瞥,“心底如果有不開心的事情,一定要找到發洩的途徑,要麼說出來,要麼大吼一聲,總之發洩了,把不好的感覺通通扔掉,那人也就沒有負擔呢。”

    “嗯,”她像許諾一般點了點頭,“以後我要這麼做。”

    隨即身子一軟靠在椅背上,放心地合上了眼睛,她說:“子飛,我有些困了,先睡一覺,你好好開車。”

    一句“子飛”喚出來再自然不過,言子飛的眉一挑,看著她玲瓏的小臉,嘴角幾不可見地彎了起來。

    很久以後,在葉翎羽意識即將跌入混沌一片的時候,耳邊好像聽到一道好聽的男聲再說:“因為你是我的妻子。”

    是他在回答她的問題嗎?她以為他不會回答的。

    葉翎羽沉沉地睡去了,嘴角的笑無論從何種角度看過去,都帶著甜蜜。但她不知道,其實言子飛更想說,因為你是我的愛人,所愛的人。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4:29

第6章(2)

    知了在枝頭鳴叫的時候,暑假也悄然無聲地降臨了。

    小一木一直嚷嚷著想要去迪士尼樂園,所以丁霞在她放假後的第一時間報了個旅行團去香港。美其名是祖孫二人香港購物旅遊,實際上是讓家中剩下的一男一女過二人世界。

    到底是老者,丁霞的眼睛裡總是閃爍著睿智的光芒。她看得出來,翎羽和子飛相處得越來越好,越看越有“夫妻相”。

    其實很多時候所謂的夫妻相並不是夫妻兩人長得有多麼相似,而是一種感覺——那種他們兩個站在那裡,就會讓你覺得他們是密不可分的直覺。

    就在一木的一聲“爸爸媽媽要相親相愛,要想我和姨婆哦”的告別聲中,整個三層樓只剩下了兩個人。

    一個員警,一個醫生。

    葉翎羽發現,和言子飛相處並不難,當瞭解到他冷酷的外表底下有著一顆溫熱的心後,開始從他的行動中發現這個男人的細心。

    好比如果沒有值班,他會準備下班,然後親自下廚做個四菜一湯,美味堪比姨媽的手藝。

    比如週末的時候,當她還窩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整套屋子的衛生工作。

    小孫說她撿到了寶,現在看來真的是這樣。

    他是孩子她爸呢……如此想著,葉翎羽嘴角彎了起來,臉上有種說不出來的衝動,眼微微一瞥,望著某個現在正在餐桌上敲著筆記型電腦的人。

    仿佛是感覺到她的注視,言子飛輕抬眉眼,有種說不出來的慵懶,微微側頭,帶著王子般的優雅,“怎麼了?”

    葉翎羽連忙合上因為花癡而微張的嘴,搖了搖頭,動作利索地從沙發裡站了起來,擺擺手,“沒事沒事,我口幹了,去倒杯水喝。”

    從他身後走過的時候,她眼尖地發現他突然快速地點動滑鼠,打開了一個新的頁面。葉翎羽心下詫異,難道他有事瞞著自己?

    隨即釋然地拍了拍自己的頭,告訴自己想多了。再說了,他是醫生,可能是病人的病例不能公開,這也在情理之中,就不再多想了。

    她端著水杯回來後,言子飛手頭上的事情似乎結束了,就和她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葉翎羽偷偷地笑了。

    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樣呢,沒有鮮花紅酒,沒有浪漫氣氛,有的只是流竄在兩人間淡淡的體香,舉案齊眉,說的就是這生活中的美好吧。

    她抱著水杯,笑眯眯地看著電視。

    突然,一條新聞讓她的眉毛皺了起來,只聽見主持人清晰有力的嗓音在客廳裡響起:“近日,C市警方進行了一系列的打黃掃黑行動,抓獲作案人等50多名。據悉,此次行動是近來規模最大的一次。過程中,兩人死亡,數人受傷。”

    “唉!”葉翎羽輕輕地歎了口氣,沒有注意到身旁言子飛也在看到這條新聞後身子一僵,她自顧自地說:“每次這樣的行動總是有人傷亡,而且一般都是我們警方這邊的線民。說通俗點,那樣的人就是臥底。所長常說,通常做臥底的人都是內心堅強的人,因為從他做出選擇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對於敢於去做臥底的刑警,我總是特別的敬佩。”

    她幽幽地說著,口氣裡帶著神往,一旁的言子飛眼睛變得深邃,一圈又一圈的光亮隱沒在瞳孔裡,他咳了咳,“臥底嗎?”反問的語氣。

    葉翎羽轉過頭來沖他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種心有餘悸的意味,“但是我不會去做臥底的。”

    “為什麼?”他冷冷地問。

    “因為我貪生怕死啊。”葉翎羽吐了吐舌頭,沒有注意到他變得越來越深邃的目光,而是站起來輕鬆地說了句“我去洗澡了”,就走進了臥室。

    貪生怕死……也許,人只有貪戀自己的人生,害怕自己的逝去,才會更加從容和堅強地活過每一天。因為她知道,只有自己好好活著,才能守護自己的親人。

    夜風穿過窗櫺,把花香帶進了室內,言子飛一個人默默地靠在沙發裡,雙手抱肩,劍眉揚了起來,如墨玉般閃耀的眼底裡帶著一抹深思……

    夜,涼了……

    濟民醫院的心內科,今日有些不同尋常。向來彌漫著藥水味的走道上,此刻卻遠遠地傳來歡呼雀躍的聲音。

    言子飛穿著白大褂一步一步地走著,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似風一般地越過他,接著沒跑幾步又停下來,轉過頭來打了聲招呼:“言醫生早。”

    言子飛看著臉上明顯閃著期待的小於,點了點頭,“小於早。”

    小於手裡抱著醫療手冊,看了眼言子飛,言醫生向來獨善其身,也不見他身邊有什麼固定的女性出現,說不定這次……

    她的眼底閃著光芒,本來嘛,帥哥就應該配美女啊,於是她笑呵呵地說:“言醫生,我們科有大新聞了,你知道嗎?”

    言子飛搖了搖頭,在這所醫院中,他所關注的只有那麼一個人和他所做的事情。

    也不等他出聲回應,小於自己先揭曉了答案:“這可是全心內科的年輕男醫生夢寐以求的事情,那就是——我們科新來了一位美女醫生。”

    小於仔細地看著言子飛,企圖在他的臉上抓住喜悅的表情,可是她失望了,面前的冷酷醫生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往辦公室方向去了。留下她在原地默默地眨著眼睛,表示不解……

    還沒等小於從失望疑惑的落差中反應過來,面前遠去的背影突然停住了腳步,接著她透過言子飛的肩頭望過去,就看到走廊的另一頭,那位傳說中的美人正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

    這下小於忍不住竊喜起來,看吧看吧,饒是言醫生再怎麼冷酷無情,也還是為美人折腰了。

    迎面而來的美人烏黑的髮絲被牢牢地固定在腦後盤成了一個髻,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杏子眼水汪汪的,瀲灩的嘴唇,活脫脫的古典美人,小於仿佛也被這樣的美麗給吸引住了,心跳都緩了下來。

    美人和言子飛的距離一步一步地靠近,最近在他的身前停住,接著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美人一記拳頭,狠狠地打向言子飛的肩窩。小於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好暗暗地替他捏了把冷汗,心中同時冒出了疑問,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難道……他們是……小於覺得全身血液都興奮了起來,興致勃勃地看著面前兩人的互動。

    接著,美人的手從言子飛的肩膀下穿過,一下子抱住了言子飛。

    小於呆了……嘴角的笑怎麼看怎麼有著狗仔隊的八卦……

    果然啊果然,這可是多好的八卦,她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同事們。突然她聽到言子飛不帶任何溫度的聲音響了起來——

    “詩雅,到我辦公室來。”說著便推開了美人,率先往前走去。

    美人笑了笑,快走幾步追了上去,輕而易舉地勾到了言子飛的手臂。

    重逢了,接著要關上大門敘舊了。好想偷聽啊。小於心裡癢癢的,卻也知道在上班時間,工作為大,只好望著逐漸走遠的兩道背影,先去做自己的本職工作了,一會兒她定要和同事們好好八卦下。

    寬敞簡潔的辦公室內,卻是另一幅場景。

    言子飛站在窗口,望著樓下絡繹不絕的病人,臉上看不出喜怒,雙手插在口袋裡。王詩雅知道,這是他生氣時的小動作。

    聰慧如她,立即說明瞭自己的來意:“上頭收到你的郵件了,覺得如果需要儘早解決這件事情,你需要支援,所以我自告奮勇地來了。”

    窗邊的人沒有說話,淡漠得好似和周圍融為了一體,可她知道,這個答案,他還並不滿意,這麼多年的默契,她與他的默契,只在一個眼光交匯間。

    王詩雅笑了笑,慢慢地走到言子飛的身旁,握著他的手臂搖了搖頭,如同一個犯錯的小孩委屈地撒嬌,“人家只是很久沒有見到你,加上最近閑來無事,所以才想來看看你的。”口氣裡有著說不出來的嬌羞。

    言子飛在心底歎了口氣,卻沒有表現表現出來。臉上的嚴肅淡去了些,有些想笑,這個丫頭,總是知道如何善用優勢,讓他對她沒轍。

    從小到大,從孤兒院到組織,她總是跟在自己的身後。也只有在面對他的時候,她才會露出這般女兒嬌態。

    他搖了搖頭,身子靠在了窗櫺上,“其實,一切快到尾聲了。”

    “所以,黎明前的黑暗一定不能出事。”王詩雅的聲音變了,變得輕柔,變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堅定。

    “嗯。”言子飛點了點頭,說不出為什麼,他的心底裡有種慌的感覺,可是他又說不出這種慌從何而來。驀地,他餘光一瞥,插在口袋裡的手飛快地撫上王詩雅的面容,使勁地抹了抹,上面的粉淡去了,露出淺淺一道紅疤。

    “這是怎麼了?”

    他的語氣不怒自威,惹得王詩雅也挺直了身子,想打哈哈卻不敢,畢竟他管了自己這麼多年,只好據實以報:“被子彈擦過,不過沒事,你不用擔心。”

    言子飛瞪著她,仿佛在考量她話的真實性,突然“啪”的一聲,東西落地的聲音,打破了此時的平靜。

    如同慢動作重播,辦公室內的言子飛和王詩雅同時轉過了頭,一見到來人,言子飛的眉有如冬雪融化,帶著些陽光的明媚。

    可是當他看到來人越來越慘白的臉色後,猛然意識到自己和動作,連忙把手收了起來,“翎羽。”他溫柔地叫。

    王詩雅從來沒有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情叫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可葉翎羽卻什麼也聽不到了,她看著陽光穿過高高的窗戶投射在辦公室內的一對璧人身上,他們的身遭好像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刺得人睜不開眼睛,可她仍是努力地看著,直到眼睛酸澀……

    “不好意思,好像打擾你們了。”她丟下這一句話,轉身就走,越走越急。

    “該死的言子飛,該死的言子飛,該死的言子飛……”一遍一遍地罵著他,可是心底的聲音卻像和自己作對似的,一句一句地回蕩著——“我愛言子飛,我愛言子飛,我愛言子飛……”

    是啊,怎麼會不愛呢?愛是宿命的重逢,愛是堅固的後盾,為什麼在她發現自己那麼愛他後,他竟然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做出那麼溫柔的事情?!

    那樣小心翼翼呵護的表情,對小一木他都沒有那麼溫柔過,何況於她?

    越想越沮喪,越想心越亂,葉翎羽急急地穿梭在擁擠的人流中,罔顧身後有人叫她,她聽不到聽不到……

    直到一雙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半強迫地逼著她不得不轉過身子面對他。可當她轉過來的那一刻,他怔住,握著她的手也漸漸無力地鬆開。

    不知道她來了多久,自己和詩雅的話她又聽到了多少,可當她推辭著說走就走的時候,言子飛知道,她受傷了。

    所以他追了出來,想要解釋,可是她的眼底裡滿是死寂,如死水一般地沉寂紋絲不動,這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葉翎羽,一個讓他的心越來越慌的葉翎羽。

    “我……”剛剛開了口,他卻不知道如何往下說,最後只選擇了保守的問法,“你怎麼來醫院了?”

    這樣的問題一出口,他就意識到不好,因為這麼一說,就好像她不該來醫院,就好像他心虛似的。

    葉翎羽反倒是平靜了下來,不怒也不笑,好像他是陌生人一般回答他的問題:“所長進了醫院,我們來看他。”

    所長這次出事,是因為黑道某頭目的反撲。所長曾經做過臥底,配合警局破獲了一起軍火走私案,如今軍火頭目刑滿被釋放,沒想到就馬上找上了所長復仇。

    所幸,所長性命無虞……

    看著所長嘴唇蒼白的模樣,她感覺那個一直高高在上的所長老了許多,多年的風霜卻讓他即使靠在病床上,仍在挺直了背脊,這是屬於人民警察的驕傲。

    她很心酸,很難過,很想找個傾訴的人,想找個可以依靠的人。然後記起這是濟民醫院,是他的醫院。就想來看看他,哪怕只是一會兒,卻也迫不及待。

    原來,他已經成為她生命中的堅強後盾……

    結果,滿心的期待換來夢的破碎……

    她閉上了眼,又猛地睜開。

    “翎羽……不要這……”言子飛話音未落,就看到身旁的女人眼明手快地攔下了一輛計程車,沖他揮了揮手。

    “我走了。”

    望著絕塵而去的汽車,第一次,言子飛的心底有種想抓住什麼卻握不住的無力感。他不懂,為什麼明明是一個簡單的誤會,只要解釋清楚就好了,而她為什麼卻連說的機會都不給他?

    可他忘了,女人是需要安全感的,當她愛得深時,感受不到相同的愛時,便會膽小,便會草木皆兵……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4:42

第7章(1)

    月亮爬上了樹梢,把清輝灑滿人間,可月亮再亮,偶爾也有照拂不到的地方。

    言子飛回到家中的時候,迎接他的只是一室的漆黑。一個人坐在沙發裡,心底第一次有些恐慌起來。

    一整個下午,他都沒有聯繫上她,打電話給她的同事小孫,人家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不行,這麼等下去不是辦法,他猛地站了起來,快步走至門邊,才一拉開門,那個讓他擔驚受怕一整天的女人就站在大門口,眨巴著無辜的眼睛看著他。

    她身子有些搖晃,眼睛有些氤氳,一張笑臉不正常地紅著,看到他還傻傻一笑,打了個嗝,頓時空氣裡彌漫著一股酒精的味道。

    “黑,為什麼這麼黑啊?”她手舞足蹈地問。

    言子飛眉頭一皺,沒有回答她,只是一把攬住了她的腰,扶著連站都站不直的她走進了屋內,並隨手按開了燈光。

    看著燈下眨著迷茫大眼的女人,言子飛的眉頭一皺,她怎麼喝了這麼多酒?還好她還知道怎麼回來……

    把某個醉酒的人安置在柔軟的床邊,他轉身往浴室走去,想打濕毛巾後給她洗洗臉,結果他還沒有出來,臥室內就響起了一陣霹靂啪啦的聲響。

    言子飛快步走了出來,就看到原本應該窩在床上的某人已經摔落在了地上,頭還搖晃著,手直直地伸出去,想要去撿地上掉下的東西。

    火焰迅速在眼底燃燒,就像星火燎原。他走了過去,一把把葉翎羽從地上拉起按坐在床邊,然後毛巾敷上了她的額頭。

    “我要那個……那個……”她像得不到糖吃的小孩耍賴著,一直指著地上的某樣東西。

    努力地按住她亂動的身子,言子飛彎下腰,長手一勾就拿到了她拼命想抓住的東西,是個相框,更準確地說,是個三口之家的相框。

    相框裡的三個女子,處於不同的年齡段,但是每個人臉上洋溢的笑臉卻是同樣的幸福。丁霞淡定的微笑,葉翎羽舒心的淺笑,伴隨著一木露出整齊牙齒的大笑,言子飛的心底滑過一抹感慨。

    “哈,我的家,我的家人,一木好可愛哦。”葉翎羽一看到照片便激動地伸手搶了過來,笑呵呵地撫著照片上的人兒,幾秒鐘後她突然安靜了下來。

    言子飛不得不側目望著她。

    她的臉粉撲撲的,好像塗上了腮紅一般,微眯的眼底閃著迷茫,她不停地眨著眼睛,想要看清照片裡的每個細節,最後她把手一捶,嘴角一撇,“原來還是三口之家呢……”

    他一聽,眉頭蹙了起來,深黑的眼睛如星子一般閃耀著光芒,手緩緩地伸出,按下了相框。言子飛把它放在了一旁……

    陡然見自己手裡的相框沒了,葉翎羽的手胡亂地抓著,指甲在言子飛的手臂下重重地劃了一下,幾道紅痕馬上若隱若現。

    “不痛、不痛哦。”頓時她放下手臂,似模似樣地為他吹了吹。

    那一吹讓言子飛覺得心裡癢癢的,卻又說不出來那裡癢。

    過了半晌,她停了下來,怔怔地望著他手臂上的紅痕發呆,喃喃自語:“很疼嗎?”

    言子飛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只是替她撫了撫亂了的頭髮。

    醉酒的某人繼續說道:“不疼嗎?可是我好疼,真的很疼呢……”

    說著怕他不信似的,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眼底裡波光粼粼,口氣闌珊,有種寂寞的味道:“這裡,嗯,就是這裡,曾經有一座美麗的城堡,城堡裡有國王和皇后,可是就在今天,這座城堡塌了,所有的美好碎了一地……國王不要皇后了,皇后找不到國王了。”

    “嗚嗚嗚——”她趴在膝蓋上哭了。

    言子飛的眼底滑過一抹心疼,小心翼翼地拍著她的背。直到她漸漸地停止了抽泣,他才蹲了下來,仰視著她。她的眼角還閃著淚花,格外的楚楚可憐,由於委屈,她的嘴微微地嘟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他,醉眼迷蒙。

    他只覺得有股氣血往腦子裡湧,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才緩緩地開口:“國王沒有不要皇后,是皇后不相信國王。”

    “沒有不要,哦,沒有不要。”她搖頭晃腦地重複著他的話,仿佛不信似的,盯著他看了很久很久。

    他也坦然地望著她,任她在他猶如深潭的眼眸中找尋她要的答案。

    “你是言子飛?”她顫抖著手指著他,又問了一句:“你是國王?”

    “我是你的言子飛。我是皇后的國王。”他信誓旦旦地說。

    聽到他的話,她唇邊笑開了花,頭猛然低了下來。言子飛被她那如孩童般純淨的笑容給吸引住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結果“砰”的一聲,兩個頭顱就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痛——”這下葉翎羽驚呼出聲,手按在額頭上,原本還掛在眼眶裡的淚水被這痛一擊,也流了下來。

    言子飛跪在了地上,一把把她抱在了懷裡,小心翼翼地為她拭去了眼淚,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撫著葉翎羽。

    懷裡的人漸漸安靜了下來,言子飛卻沒有放開她,而是以一種無比輕柔的語氣說:“那個女孩,是我的妹妹。”

    一句話,解釋了所有。雖然她可能仍在酒醉中,仍沒有清醒,但是他知道,只有坦誠以待,才能為愛建立信任的基礎。

    “哦哦哦。”她在他的懷中胡亂地點著頭,最後目光落在了他的嘴唇上。剛才還哭喪著的臉勾起了一抹狐媚的笑,她攀上他的脖子,舔了舔自己乾澀的嘴唇,吐氣若蘭,“親親。”

    言子飛就被她突然而來的偷襲定在了當場,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卻不是推開她,反而是加深了這個吻。

    放開她的時候,葉翎羽的臉頰更加的紅暈,可是她因為醉酒,眼底閃現著不知名的光芒,“親親。”她又再次重複道,說完便拉下了言子飛的脖子……

    看來酒真的是個好東西,不知道這次她醒來還會落荒而逃嗎?言子飛的嘴角彎起,任某個已經不知道今夕何夕的女人為所欲為……

    葉翎羽是被陽光刺醒的,醒來的時候她覺得頭暈乎乎的。想到自己昨天喝了酒,她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望了眼床頭櫃上的鬧鐘,一看是週末才重重地舒了口氣。

    全身都有些酸痛,看來宿醉的滋味真的是很難過的,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碰過酒了。昨天是意外,都是那個該死的言子飛的錯。

    想到這裡的時候,腦子裡有些片段零星地閃過——他扶她回房間,他說那個美人是他的妹妹,他對她的親吻無可奈何地笑……

    等等……親吻……

    葉翎羽猛地轉過頭,赫然發現自己的床上多躺了一個人,他皮膚白皙,深刻的五官有如鬼斧神工。

    他安靜地躺在那裡,長長的睫毛在他的眼底投下剪影,此刻的言子飛就像一個等著公主吻醒的睡王子。

    被自己的念頭嚇到,葉翎羽拍了拍腦門,自己……自己昨晚竟然再次和五年前一樣失了身……還是和同一個男人。

    一想到這裡,她只覺得整張臉都紅了,她把頭垂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了被子裡,久久不敢抬起頭來。直到聽到了一聲輕笑,某只鴕鳥才從被子裡抬起了頭,看向某位睡王子。

    “嗨,你醒了。”葉翎羽搖著手打著招呼。

    言子飛也坐了起來,被子從他的身前滑下,露出了他赤裸的上身,葉翎羽覺得臉更紅了。

    他卻安之若素,穿好衣服,丟下一句:“你去洗刷,我去做早飯。”就走出了房間。

    葉翎羽在洗手間內磨蹭了近半個鐘頭才出來,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熱牛奶和熱乎乎的三明治,而廚師大人似乎是先洗了個澡,頭髮還濕漉漉的,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筆記本。

    “昨天早上……”言子飛放下咖啡,狀似不經意地起了話頭,卻不想對面正在悠哉喝著牛奶的葉翎羽卻打斷了他。

    “昨天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她笑笑,“所長……所長他昨天被人暗算送進了醫院,聽說是以前的恩怨。”她用了個很江湖的詞,看到言子飛望過來的目光,咽了咽口水,解釋道:“所長以前做過臥底,這次是一個剛放出來的老大派人幹的。”葉翎羽歎了口氣,單手托腮,“看到所長在醫院裡包紮的樣子,我心底裡突然很難過。你還記得嗎?我說我貪生怕死……”

    “嗯。”言子飛輕輕地回應她。

    “其實我是貪一人之生,怕很多人的死。立志做員警的人其實又有幾個沒有隨時獻命的準備,雖然這樣說有點誇大其詞,但是當我們踏進警校的那一刻,我們就立志做我們能做的事情。我知道這次所長的事情是我杯弓蛇影了,可是做臥底的話,他的家人一定會很擔心吧,所以我才只做了戶籍警。”

    她一字一句地說著,清脆的嗓音竄進言子飛的耳朵裡,他的手在身前交握,眼底裡閃著堅定的光芒。

    “不知道為什麼就那樣想冒冒失失地上去找你,可能處在一個崩潰點的邊緣吧,結果看到……”她停了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爆發了。呵呵,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說完葉翎羽便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

    “你醉酒後的習慣還是依然未變。”言子飛不帶任何溫度的話響起。

    “撲哧”一聲,葉翎羽剛入口的牛奶一下子就噴了出來,頓時給他做了個牛奶浴,言子飛似笑非笑,“這好像是你第二次這樣對我了吧?”

    “沒有,沒有,我不是故意的。”葉翎羽看著他頂著滿臉牛奶的滑稽模樣,想笑卻又拼命忍住,最後還是破功,大笑了出來。

    昨日的陰霾似乎一掃而空,一切美好盡在相視一笑中。

    安靜肅殺的天平間內,彌漫著一股死屍的腐朽氣息,工作人員在推進了一架病床後就離開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一會後,又是一陣腳步聲的靠近。只不過這一次,腳步聲十分的單一,可以確定的是來者只有一人。

    那人輕輕地推開太平間的門,然後輕輕地合上,一步一步地走到剛才被推送進來的病床前,袖子一抖,有什麼東西被拿了出來。

    接著他靠近已無生氣的身體,“噔”的一下,手電筒的光亮直指屍身的眼睛,拿起工具,那人開始工作。

    太過專心致志,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身後那扇原本閉合的門被悄悄地推開了一條縫,兩雙不知名的眼睛偷偷地觀察著這一幕,相機無聲地記錄下了這一切。

    幾分鐘後,門又悄然地合上,一切完美得沒有任何漏洞。裡面的人也渾然不覺他正漸漸地開始步入一個專門為他而設的甕中。

    葉翎羽想,她是迷茫了。

    從來沒有哪一刻如此的迷茫,迷茫到不知道人生的方向,迷茫到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麼,只能徒勞無功在這漆黑的夜裡風中淩亂地走著。

    而這一切又是如何開始的呢?

    今天和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沒有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她感覺得出來,今天的言子飛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開心,開心得喜笑顏開,唇邊的笑意一直不曾淡去。

    她終於忍不住問他怎麼了,他卻一臉神秘,什麼也不肯說。

    飯後他去廚房洗碗,她無聊地看著電視,突然想起來這個月的帳單好像到了,便直接用言子飛的電腦上網。

    自從那酒醉的一夜後,兩個人很多東西便開始共用了,比如衣櫃,比如床……

    剛打開網頁,他的電腦便有一封電子郵件進來,知道不能隨便探人隱私,她想最小化的,卻不小心點擊了打開的按鈕,結果裡面的內容卻讓她瞠目結舌。

    那是一封有著關於交易地點,交易內容的電子郵件,這本沒有什麼問題,雖然他的本職工作是醫生,可問題就在於交易的物件,竟然是——竟然是——人體器官。

    葉翎羽頓時覺得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清了。想到他隱瞞自己,她突然記起那次他看似不經意卻打開新頁面的動作,那是不是代表著他的心虛?

    人總有些自己的秘密,但這樣的秘密,讓作為他棋子的她,讓作為一名員警的她心如刀割,心亂如麻……

    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親竟然做著如此泯滅人性的事情。

    還是他嗎?是那個五年前要她珍惜生命的言子飛嗎?

    葉翎羽不知道如何是好,眼看他就要從廚房裡出來,想都沒想對他編了個理由,也不等他回應,她就逃難似的從家裡跑了出來。

    她知道,身為警務人員,應該第一時間將他繩之以法,可是她下不了手,她的心在淌血,一邊被狠狠地剮著的同時,卻又忍不住想,給他一個機會吧,放他一馬吧。

    他曾救她於生命的刹那,他曾給過她雪化雲開的笑容,那樣有著冷漠和疏朗氣質的一個男人,卻瞞著他的家庭做出那樣的事情。

    那一刻,葉翎羽才發現,其實她對言子飛的瞭解一點都不深,沒想到到頭來她還是和熱戀中的青年一樣,執著了愛,忘記了相愛的基礎是瞭解。

    可是她真的要親手把他緝捕歸案嗎?她的心底很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4:56

第7章(2)

    路邊是個小公園,灌木叢旁開著不知名的小花,旁邊的長椅上一個人也沒有,葉翎羽緩緩地坐了下來,一個人看著白花發呆。

    直到一雙肉肉的小手出現在了視線中,折下了一朵白花,她抬起頭,看到了一個圓潤可愛的小男孩。

    “胖胖,摘花是不對,你看旁邊的小牌子上寫著‘要愛護花草’哦。”一道溫柔的女聲響了起來,看樣子是這男孩的母親。

    “媽媽,可是我只是覺得這朵花很漂亮,想摘下來送給你。”小男孩嘴甜地說。

    孩子的母親笑了笑,“謝謝你覺得媽媽漂亮,但是做錯了就是做錯了,胖胖是乖小孩,和白花說對不起,說下次不會這樣了。”

    男孩很聽話,對著偌大的灌木叢奶聲奶氣地開始道歉:“白花,對不起,我下次不摘了。”說著牽著媽媽的手走遠了。

    而葉翎羽卻如同和木椅一樣被牢牢地定住了,腦子高速地運轉著,卻恢復了清明。

    錯了就是錯了,錯了就應該道歉,就應該負起相應的責任,這是多麼簡單的道理,錯了就應該如同小男孩一樣道歉,錯了就應該補償。為什麼她才明白呢?

    心思一正的同時,眼底是滿片的心痛和受傷,但是她知道,是該她作決定的時候了。

    銷假回來上班的第一天,警局所長才剛落座,辦公室裡就響起了敲門聲,在他首肯的一句“請進”後,門外露出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請坐。”所長點了點頭,公事公辦地請葉翎羽入座,雙手在辦公桌上交握,語氣不怒而威,“有什麼事情嗎?”

    “所長——”葉翎羽深深地吸了口氣,斟酌著自己的言辭,最後抿了抿嘴唇再次開口:“所長,我想舉報一個人。”

    “誰?”所長心下詫異。

    “言、子、飛……”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葉翎羽卻覺得自己幾乎用盡了全身的氣力才說了出來,放在膝蓋上的手早已悄然捏成了拳頭。

    “嘩啦——”玻璃杯落地的聲音,葉翎羽抬頭看向所長。所長臉上的表情很怪,明明是想笑卻又嚴肅了起來。

    “你說舉報誰?”

    “言子飛。”這次她說得清晰有力。

    “舉報他什麼?”

    “他身為醫生,卻私下做人體器官買賣。”

    “怎麼肯定?”

    “他的電腦裡有證據。”她從善如流地答道,卻見另一邊的所長慢慢地合上了眼,似在思考。

    時間漸漸地流走,直到桌上的電話聲響起打破了這片安靜,所長接起電話聆聽,最後說了句:“全隊待命,我馬上下來。”

    所長站了起來,葉翎羽也跟著站了起來,所長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小葉,你覺得言子飛是個什麼樣的人?”

    所長的問題讓葉翎羽的心頭一痛,她閉上了眼睛,緩緩地吸了口氣,才開口:“作為丈夫和父親,他無可挑剔,但是他有違醫德和良知。”

    “你有去向他親自求證過事情的真相嗎?”所長又問。

    “我怕打草驚蛇。”她說。真的是這樣嗎?還是她不敢問,怕給他一次機會其實是給自己一個傷心的理由?

    “與其說你怕打草驚蛇,不如說你怕事情的真相。可是小葉,做員警這麼多年,你的直覺去了哪裡,判斷力又去了哪裡?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不值得你的信任嗎?”

    葉翎羽“噔”的一下子張大了眼睛看著所長。

    所長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麼,只是對葉翎羽說:“馬上有個行動,你也一起來。”

    “是。”立正站好,葉翎羽跟在所長大人的身後走了出去,可是心底卻滿是疑問,所長大人為什麼要這麼說?那樣的語氣就好像是篤定言子飛是好人。

    她記得……記得言子飛的入戶手續是所長親自送過來,所長這樣是偏袒嗎?

    她再次迷茫了……

    當警笛聲最後在濟民醫院的大樓前停下的時候,葉翎羽的心頓時慢了一拍,她拼命告訴自己不能慌,跟在隊伍後面走進了醫院。

    電梯停在了心內科所在的三樓,葉翎羽的心如墜懸崖。可是大部隊卻突然向左拐去,來到了寫著“主治醫師 魯可成”的辦公室門前。

    沒有敲門,無視周圍的騷動,警員破門而入,沒等魯可成反應過來,就被按在了辦公桌上不得動彈。

    另一個警員則是朗聲開口:“魯可成,我局懷疑你與多起人體器官買賣案有關,請你回警局協助調查,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說的一切都將作為呈堂證供。”

    說完,所長大人威嚴的一句“帶走”,魯可成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帶出了醫院。

    葉翎羽的一顆心也落到了實地。

    “小葉,”所長叫她,她立馬挺直了腰杆,“有時候能夠大義滅親是好事,但在那之前,請先對你的丈夫多一點信任,好嗎?”

    他口氣溫柔,不似平時的嚴厲,就像一個老者,讓葉翎羽的心頭一暖。

    “所長……”

    “放你一天假,去處理你自己的亂攤子吧。”所長笑笑,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回頭過來,指著葉翎羽說:“一定要好好解決問題,不是幸福美滿的結局,你就等著辭職吧。”

    雖然明知道所長只是故作嚴肅,雖然覺得所長仍是威風凜凜,可葉翎羽眼眶有些濕潤,笑著點頭,第一次發現,原來所長大人也是如此溫柔可親,和藹可愛的。

    目送著所長大人和同事離開,她緩緩地吸了口氣,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誠地感謝上天,也為自己這一次的“魯莽”懺悔。

    接著她往言子飛的辦公室走去……

    才剛走到門口,裡面的聲音就傳來出來,雖然很輕,但是葉翎羽還是聽到了,嘴角微微一笑。

    “事情圓滿結束了。”是個溫柔的女聲,應該是言子飛口中的那個妹妹吧。

    “嗯。”他還是一個字的單音節,太酷了。

    “我會回總部。”女生說。

    “自己小心。”

    他的語氣中透著關懷,他一定很疼他的妹妹吧。葉翎羽想。

    門突然開了一個口子,一道靚麗的身影走了出來,見到門口的葉翎羽,愣了下隨即笑笑,“大嫂。”

    葉翎羽本想好好地和她打招呼,結果美人這麼一句,她硬生生地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忍不住一陣咳嗽。

    而屋內的言子飛在聽到熟悉的聲音後,從辦公室內走了出來,看著門口的葉翎羽,嘴角彎了起來。

    昨晚她突然說有事要去小孫家留宿,他心底疑惑卻也沒有阻止,一顆心就這麼懸著,現在見到了她,心也踏實了。

    “這是王詩雅,我的妹妹。”言子飛指著美人說,“也就是上次我和你提到過在孤兒院的那個女孩。”

    葉翎羽點點頭,連忙問好,原來她就是言子飛口中那個女孩,心下更加的憐惜,忍不住握住王詩雅的手,頻頻示好,請她去自己家坐坐云云。

    惹得王詩雅都有些招架不住,好在言子飛替她解了圍。

    “翎羽,詩雅還要趕飛機,你先放過她吧。”

    葉翎羽才訕訕地笑,祝她一路順風。

    言子飛隨後關上了辦公室的大門,握起葉翎羽的手,輕輕地說了句:“走吧。”

    她這才注意到他根本沒有穿白衣大褂,前後發生的事情仔細地聯繫了下,她覺得她快要抓住某根線了。

    正想要開口求證的時候,言子飛仿佛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似的,說道:“有什麼話出了醫院再說吧。”

    葉翎羽點了點頭,沉默地走在他的身旁,望著十指交握的手,想著自己這一個上午心情的起起伏伏,不禁有種如是如來的感慨。

    也許,這就是人生吧,痛苦與喜悅的交錯。

    出了醫院,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牽著彼此的手,靜靜地沿著路怡然自得地走著,仿佛這樣走下去就是天長地久似的。

    遠遠地有小孩嬉鬧的笑聲,葉翎羽不禁莞爾,感慨道:“怎麼辦?我好想念我們的小一木。”

    “那還等什麼,去香港把她接回來吧。”言子飛笑眯眯地語出驚人,末了還加了一句:“反正我辭職了,現在屬於無業遊民。”

    “可我還有工作呢。”她嘟起了小嘴,惹得他忍不住捏了捏她小小的鼻子。

    “這樣吧,我給你的所長打電話,這個面子他應該還是會賣的吧,而且我們這也算是……”一抹狡黠從他的眼底滑過,“新婚蜜月旅行。”

    葉翎羽也笑開了,抱著他的手臂,像個小孩子一樣搖著,“這麼說來,你真的是……”

    “我隸屬于國際刑警總部。”言子飛突然俯下身子,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

    “啊——”葉翎羽吃了一驚,雖然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可是卻沒想到他是如此“大牌”。

    想著想著,眼底又有了擔憂,“從事這樣的工作不會很危險……”她說。

    “會啊。”言子飛附和道,對上某人更加驚異的眼神,不以為然地笑笑,“所以我早就申請做警員,可能很快,我們就是同事了。”

    當初聽到她說貪生怕死的時候,不想讓她擔驚受怕,想要給她,給一木一個安穩的家庭,他向上面做出了申請。所以這次王詩雅回來除了協助自己的任務,也是正式接手他的職位。

    只希望他的這個妹妹,能夠平安,因為對於員警來說,平安才是福。

    而他,現在很幸福,言子飛他伸出手,挑起眉毛調侃她:“你好,我的老婆同事。”

    “你——好——”被他這幾句話嚇得不輕,葉翎羽眨了眨眼睛,又愣了三秒鐘才完全地消化。

    這一切是不是峰迴路轉得太快?如此的曲折,又如此的豐富,可是這就是生活,戲劇性的人生,不是嗎?

    葉翎羽笑,然後握住了言子飛的手,眼底裡閃著光芒,一字一句地說:“子飛,我答應你,以後會全心全意地信賴你,會讓我們的愛建立在相互瞭解的基礎上,不會再沒有安全感而患得患失,總而言之……唔……”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封住了嘴,以吻封唇。

    路人的行人忍不住對他們側目,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們,樂在其中……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5:07

尾聲 一木的日記

    我的夢想是做一個員警,像媽媽,不不,像爸爸一樣的員警。

    做完功課後,我纏著爸爸給我講國際刑警組織的由來,爸爸說我還小,暫時不需要懂這些,我拍拍胸脯告訴他我十歲了,不小了。

    爸爸淡淡地笑笑,開始給我深入淺出地(撒花撒花,看我用了一個這麼好的成語,某人得意中!)介紹國際刑警組織。

    說到幾種通緝令的顏色時,媽媽也走了過來,笑著問爸爸:“那次你收到的就是藍色通緝令?”

    那次,是哪次呢?我摸不著頭腦了。

    爸爸卻聽懂了媽媽的問題,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哇,我的爸爸,果真是全天下最酷最帥的爸爸,我愛死爸爸了。

    後來爸爸告訴我,藍色通緝令涉及的是犯罪嫌疑人,要求組織成員予以查明,獲取證據。哇哇,這不就是臥底嗎?太厲害了,老爸我崇拜你。

    於是我下定決心了,我一個要做個員警,做個好員警,做個像爸爸一樣的員警。

    PS:媽媽,其實你也很棒,因為你能降住爸爸這麼棒的男人。(吐舌頭笑……)

    —全文完—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1 22:35:30

後記 美好緣分

    有些事情是需要緣分的。

    咳,請不要當作是某人在為情感慨,其實只是最近身遭發生了一些很奇妙的事情,覺得人生美好的同時,也覺得人與人,人與事之間是有緣分的。

    比如說和朋友出去的時候,總是會意外地碰到另一些朋友。

    比如在網上預定了東西,結果比原本預期收貨的日子早到了二十天。

    再比如說,有些機會,明明以為斷無可能握住了,結果又偏偏從天而降……

    於是,人生是美好的,緣分是美好的。

    如同故事中的葉翎羽和言子飛,有些事情是冥冥之中的註定。如果不是五年前的那場萬念俱灰的自殺,就不會有五年後誰也猜不到的重逢。

    小一木是意外,也是契機,更是兩人之間斬不斷的聯繫。所以他們不停地碰撞,不停地擦出火花,學會依賴,學會相信,學會付出,學會成長。

    其實每一次寫一個故事都是一次新的嘗試,這次挑戰寫了臥底,這其實距離我們的生活很遠,所以寫著的時候總是擔心是不是寫得不夠真實,當然還有諸多不足,希望大家在閱讀的過程中能夠多多包涵。

    感謝阿編對偶的寬容,感謝朋友們的支持。

    最後,讓我合掌說一句,凡事皆有姻緣,要懂得珍惜緣分,阿彌陀佛!(被眾人拍飛……)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