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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貓子]惡劣學長(禁忌情話之六)[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6-7 00:00:08     標題: [貓子]惡劣學長(禁忌情話之六)[全文完]

貓子 - 惡劣學長【禁忌情話之六】

乍見祁日,他眼底的深沉、與世隔絕的氣質,即攫住伊鈞峸的現線;
自此他天天趕搭七點的火車,只為能見祁日一眼。
只消他回頭一瞥,他便不由自主地跟隨他的腳步,
哪知祁日劈頭就說:「別靠近我,小心你脫不了身!」
父親的醜閒、乍然疏溝的親友,讓祁日認清何謂人性。
追學弟接近他的動機實在教人生疑,說喜歡他、想和他做朋友?
直視他的無瑕黑眸,他厭惡得只想毀滅他眼中的青澀單純,
誰教他要來招惹他!但為什麼對他的感覺卻愈來愈……那槎?
以「不准反抗」為條件答應和他交往,但段感情似乎還欠些考驗……

他不會忘的!曾為戀人的祁日只是因寂寞、無聊才拿他當消遣。
分手三年,如今他又回頭找上自己。
怎麼?他以為他還會傻到呆呆地等他?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6-7 00:00:54

第一章:

  車站的長椅上,出現過形形色色的人。

  在火車進站之前,長椅成了許多過客的歇息處,不斷迎來新的過客又送走他們,?人們疲憊的雙腳提供著短暫休息。通常,車站裡的長椅,並不會引起伊鈞的注意,更不會吸引住他等車時百般無聊的視線。

  可是,今天有些不同。

  三點鐘方向,那張平凡無奇的長椅上,有個人讓他目不轉睛的看著。

  不經心的掃過一瞥,伊鈞就像是被符咒定住的殭屍般沒動過。無論別人如何覺得他怪異,他執著的視線都沒移走過半寸,仍是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那張長椅上的人。大家一定覺得他很奇怪吧!他竟著了魔似的盯著一個陌生人看。

  而且,對方還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搞不懂自己是怎麼了,他就是無法將視線從那人身上移開。

  起初,會被那個人吸引,是因為他那頭蓬鬆的黑髮,在風中飛舞的姿態很迷人;再來,就是被他眼底那股深沉、與週身人事物全然隔離般的感覺所牽引住。

  就這麼毫無理由地,膠著住他難以轉移的視線。

  所以,當對方不經意抬頭瞥向他,彼此四目交會的一?那間,他整張臉都紅透了。幾乎可以看見對方眼底的納悶,可他就是無法移開視線。

  「鈞,你幹嘛一直盯著學長看?」拉了拉同學的衣角,楊士華小聲問道。

  「學長?!」伊鈞愣了下,恍惚的意識回過了神。

  經楊士華的提醒,他注意到那人和他們一樣,都穿著平成高中的制服。可是對方秀氣的臉龐,讓他本能的以?對方應該比自己還小個兩歲。

  「是呀,你不認識他嗎?他是二年級的祁日啊!」楊士華的口氣,暗諷著伊鈞的孤陋寡聞,更有幾分濃而不散的八卦味。

  「他很有名嗎?」伊鈞反問。

  伊鈞一向對別人的事不甚關心,所以他永遠是最後知道的人。平成高中裡有不少風雲人物,他們的事為他根本從來不太注意,大多是聽聽就算了;瞭解再深入,別人家的事還是別人家的事,根本和他的生活無關不是嗎?

  「拜託,你是真的不知道呀?」偷?著不遠處的人,楊士華放低了音量,一副神秘到極點的鬼祟模樣。「上個月,不是有個知名議員因為搞外遇,引來妻子於深夜開瓦斯自殺,差點造成一家三口死於非命的新聞嗎?」

  「你是說……」

  若他沒記錯的話,那個議員和兒子僥倖獲救,妻子卻死了。這條新聞曾上了當天的頭條,又曾聽見母親和鄰居間扯談時的批判,所以他多少有點印象。

  「對啦,他就是議員那個差點被母親拉著同歸於盡的兒子。」終於等到伊鈞開竅,楊士華覺得很不容易,旋用更八卦的口氣說道:「後來,好多記者跑到學校來,想要採訪認識學長的同學和老師,還造成校門口的混亂你忘了?直到最近,這件事才漸漸平息下來,你竟然不認識他。」

  因為新聞報導的威力,平成高中裡沒有多少人不認識祁日。

  不知為什麼,伊鈞突然也覺得很不好受。心口感覺悶悶的,像是被一股強烈的悲傷擄獲住,讓他驀地鬱悶起來。

  那對平靜無波的黑眸裡,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思緒。

  要怎樣的堅強,那個人才能面對世人的眼光。

  當伊鈞注意到時,祁日已經轉開視線,離開長椅走到月台邊。

  奇怪了,這明明跟他無關,是別人家的事不是嗎?可是,當他想像當時發生在祁日身上的事時,他彷彿感同身受;而短暫的交會,卻激起了他心湖的漣漪。

  太不像平常不愛管別人閒事的他了。

  火車,慢慢進站了。

  ???從那天起,伊鈞習慣了每天和祁日搭同一班火車。

  同樣的時間裡,他每天屏息等待著那個身影的出現。好幾次他們擦身而過,兩人身距咫尺,甚至在火車裡並肩而坐,可是他們始終沒有交談過。伊鈞並非沒有向他攀談的念頭,卻往往因為祁日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態打住了。

  他總覺得他排斥著和人說話,因而驟生的勇氣往往在下一秒就滅了。

  就這樣,他與祁日都沒有說過任何話。

  而且也不管母親怎麼的奇怪,他從那天起,每天都提早十五分鐘出門,趕著早上七點的火車。

  三個月過去了,他開始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然而,他卻制止不了自己每天想見到祁日的期待。每當看見他那看起來柔順細軟、被風吹時會輕輕晃動的黑髮,伊鈞都有股衝動想去碰觸;那額前黑髮底下的長長睫羽,每一次的眨動也揪緊他的眼光。

  不管別人怎麼說,要他最好別去接近祁日,他就是做不到。

  他的執著,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只要到了假日,他就會因為見不到祁日而感到隱隱的失落,明知到見不到人,他還是走到火車站,傻傻地在長椅上坐上幾個鐘頭。

  他想,幸運的話,或許能在假日裡見到他也不一定。

  今天,又是禮拜天。

  意外地,祁日真的出現了。被他一望,坐在長椅上的伊鈞過於興奮緊張,本能快速的站起來。雖然只是一閃而逝的錯愕,他卻的確從祁日眼中讀了出來,更確定他並未完全忽略自己的存在,心中不由得暗自竊喜。

  祁日頓了會兒,便掉頭朝火車站外而去,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他一眼。

  那一眼,讓伊鈞震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跟上他的腳步。

  像是被迷了心智,不管祁日去哪裡他都要跟。

  至少,他的雙腳已經不聽使喚了。

  ???跟著他走了十幾分鐘,伊鈞覺得自己很像個跟蹤者。

  漫無目的地直走,祁日也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讓他的腳步愈來愈沉重。跟到後來,連他也懷疑起自己到底是在做什麼。

  唉,他這樣既像無聊分子,又像個跟蹤少年的變態大叔。

  曾幾何時,他竟然也淪落到做這樣的事。

  當祁日終於停下腳步,佇立在某家商店的櫥窗前,凝視著櫥窗內的陳列商品,伊鈞再也忍不住走到他的身旁,試著提起勇氣和他說話。

  「請問……」

  「別靠近我,小心你脫不了身。」在他把話說完之前,祁日突然開了口。

  祁日的聲音清脆幽冷,讓人不由得感到幾分毛骨悚然。

  大太陽底下,伊鈞卻彷彿見著幽靈似的倒退兩步。

  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著祁日,他才發現祁日的雙瞳是淡淡的淺褐色,漂亮得像是琥珀,彷彿妖瞳一般的美麗,帶著一股引人墜入的魔力。

  多看兩眼,他即有不能自拔的預感。

  看見他的反應,祁日只是揚起單邊嘴角,旋踵便離去。

  「等等──」

  一時緊張,伊鈞拉住祁日的手腕,只怕機會不再。雖聽不懂他的話,他也不甘心就這樣分道揚鑣。如果沒猜錯,祁日一直都知道他跟在他後頭不遠處。

  想起來,他簡直像個笨蛋一樣。

  「你想做什麼?」祁日回過頭,直直望著被抓住的手腕。

  深呼吸後,伊鈞戰戰兢兢地道:「你知道我一直在看著你對吧?」

  從車站走到學校的那段路,伊鈞總是跟在祁日的後頭,幾乎熟透他的背影。然而,經過三個多月,他們幾乎每天都見面,他們依舊是陌生人。

  沒有交集,一個鍥而不捨,一個無動於衷。

  「那又如何?」凝視著那對墨黑如夜的眸子,祁日此時算是第一次正視他。純粹的黑,那是一對乾淨的瞳孔,一對沒有見過醜惡事物的眼睛。

  隱隱約約的,他的胃裡湧上一陣嗯心的濃烈厭惡感。

  那股厭惡感教祁日興起想欺負人的壞心眼。他想毀滅對方眼中那初生之犢不畏虎的青澀單純,讓這呆子後悔前來煩他、找他說話。

  他怪不得人,是他先來招惹他的!

  「我叫伊鈞,我……我很想認識你。」話說完,伊鈞的臉也紅了。

  掏盡三個月來累積於心的勇氣說出這句話後,他的雙腳微微發軟起來,連好好站在祁日面前都感到十分困難。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和祁日說了話。

  「你是同性戀?」祁日瞇起眼直問。

  以前,因為他的家世背景,主動接近討好他的人不少;可是,自從他父母出了醜聞之後,那些人早就避他惟恐不及,就算擦肩而過也不敢用正眼看他。他覺得無所謂,本來就知道人心冷漠,那些人都是有目的接近自己,他從不在乎身邊來來去去的人。

  現在,根本沒有人會自找麻煩,主動想和他做朋友;然而眼前這傢伙,每天都刻意和他等同班火車不說,連假日也不例外,動機自然讓人匪夷所思。

  愣了一下,從未多想的伊鈞,乍時紅了臉龐。

  他只是隨著本能行動,從來不曾仔細想過自己會放不下祁日的原因。那敏感的字眼,並不再他的思考邏輯之內,教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

  「不是嗎?」祁日?眉再問。

  伊鈞開不了口,只能握緊雙拳用力猛搖頭。

  從小到大,他都不曾對同性有過遐想,更不曾對男生存有過多的好奇;由於獨來獨往的性格,他就連要好的同學也沒幾個。會那麼在意祁日,在他來說亦是難以理解的。所以,同性戀這個名詞,對他來說是陌生得可以。

  不管理由?何,他都相信自己不是個同性戀。

  對於祁日的感覺……他,不過是說不上來,一時找不到適當的解釋罷了。

  頗覺可笑的撇撇唇角,祁日抽回還被他抓住的手腕,一字一句地問:「既然不是,你這三個月來在做什麼?毫無意義的諷刺嗎?」

  無視,不代表他甘於忍受他每天明目張膽的盯梢。

  不用別人告知,他也可以發現有人每天早上旁若無人的凝視。要是換做脾氣不好的人,早把伊鈞抓來扁一頓示警。但他對伊鈞的舉止無動於衷,只因為伊鈞並沒有實際犯到他,所以他才會採取漠視的態度。

  歷時三月之久,祁日也覺得自個兒的修養好。

  「我……我只是……」解釋不清,他就是說不上來。

  每天早上的等待,只是?了想見到他,光是看見他的背影就會感到安心,整天都感到精神奕奕,他其實並沒有任何的企圖。

  這些直覺的反應,伊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沒有深思過自己的動機,此刻仔細想來,他的行為是超出了一般常理的範圍,莫怪祁日會懷疑他是同性戀,一副鄙夷、避而遠之的排斥模樣。

  然而,他對祁日的感覺算是什麼呢?

  突然間,伊鈞也疑惑起來了。

  到底算是什麼呢?

  「喂,別看著我發呆!」對於他的遲疑,祁日開始感到不耐,「有話快說,我沒有多餘的時間陪你耗!」

  他真是太誇張了,看著他也能失神。

  遺傳母親秀氣的臉孔,他有張清秀分明的臉龐,算是賞心悅目的類型。然而,他對於自己的容貌,從來並未過於在意,更不認?自己只能說是清秀的臉孔,會好看到能讓人看呆掉。這小子八成是個傻子。

  不是傻子,又說不是同性戀,哪有人會看男生看到失神?

  身體震了一下,伊鈞來不及多想,話便從嘴裡溜了出來:「其實,我是聽說了你的事,所以我……」

  「你在同情我嗎?」祁日冷了眼神,打斷他未竟的話。

  如果這小子敢大言不慚對他說,他是認為他沒有朋友很可憐,因而每天用同情眼光注視著他的話,那他會宰了他!絕對會痛宰他!在父母的陰霾之下,他最不需要的東西,就是別人的同情!

  高傲的心,讓他習慣獨來獨往,從來不去管別人在他背後怎麼說。

  只要他們不要像這小子,蠢到犯著他的禁忌,他可以漠視所有的冷言冷語,更不在乎別人用什麼眼神看他。他只求安靜度日而已。

  「不是的,我不是同情你!真的不是這樣的。」祁日驟冷的目光,讓人打從心底感到不安。他從來沒想過要同情他,伊鈞不免快速搖頭。

  接近祁日,僅是出自於本能。

  「那是什麼?想看我笑話嗎?」祁日譏誚。

  他對閒言閒語不在乎,冷眼旁觀看戲的眼神他也看多了,可他卻不該直接犯到他頭上。

  「當然也不是……」老天,他該怎麼說才好。

  「不管你的動機是什麼,你都把我的話給聽清楚。」沒耐心等他省思出一個結果,祁日冷冽清晰地告訴他:「昨天的我們不認識,今天的我們不相干,而明天以後──我們還是陌生人!你懂了嗎?」

  不帶任何情緒,他清清楚楚撇清兩人的關係,把話說得一清二楚的。祁日相信,沒有哪個白癡會聽不懂他的話。

  伊鈞錯愕,無言地僵愣原地。

  在他想開口之際,祁日已漠然的甩身離去。

  ???一記喇叭聲,將伊鈞從滿腦紛亂的思緒震醒。

  從祁日甩下他走掉以後,他便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在某個十字街口停下來等紅燈過去,卻不知不覺就停在紅綠燈前,在來來去去的路人怪異的視線中佇立街頭。

  「鈞,你在做什麼?!」夏傑從車窗探出頭來,朝著同班同學問道。

  考進平成高中以後,因為座號相近的關係,他們的座位和分組活動都常在一起,感情雖然不算特別好,倒也還算馬馬虎虎。因為伊鈞的個性使然,他和同學之間的來往並不熱絡;所以,他們算是有些交情的了。

  否則在外面碰到,夏傑也不會和他打招呼。

  「呃?」往發出的聲源望去,看到停下車在窗口朝他揮手的夏傑,伊鈞微愣了一下。瞬間,他有種今夕是何夕的茫然,很意外會見到夏傑。

  「好歹我們也同學了一學期,別說你不認識我喲!」夏傑對他眨著眼。

  聽了他的話,伊鈞不由得苦笑。

  或許是在學校很少主動開口,加上他的體型又比較高大些,所以班上的同學也不太接近他。品學兼優、但行事低調的夏傑,算是個怪胎吧!一入學就極引人注目的夏傑,其實很少去做會出風頭的事,倒是有事沒事會找他說上兩句話。

  在其他同學眼中,夏傑說不定和他感情很好也不一定,,不然,也不會老是由夏傑轉告他班上的事情。

  「誰會不認識自己班的班長?」想必還沒有那麼誇張沒常識的人。伊鈞似笑非笑地挑眉,瞥了一眼駕駛座的女性駕駛。

  算是同意他的論調,夏傑問道:「對了,你要去哪裡嗎?」

  躊躇兩秒,伊鈞老實地搖頭。

  得到預期中的答案,夏傑不由分說的開了車門下車,彎腰靠在車邊對駕駛座的賀筱薇說道:「媽,你先回去吧!我和同學去逛逛。」

  「自己小心點,別太晚回家喔。」朝兒子溫柔一笑,賀筱薇便開車離開。

  「你媽媽?」望著遠去的車影,伊鈞有些訝異。

  不諱言,他猜測過那女人和夏傑的關係,卻怎麼也沒想過那會是夏傑的母親。

  夏傑的母親一眼看去過於年輕漂亮,實在無法讓人想像她已是一個高中生的母親。他也只以為她是夏傑的姐姐。

  「不然你以?哩?」看出他的訝異,夏傑露出詭訐的微笑。

  這個好同學該不會以為他被女人包養,年紀輕輕就「賣色」

  了吧?難怪剛才偷瞄著他媽媽,一副想問又不知是否能問的表情。

  他從不知道,伊鈞能有這樣的聯想,真是太有趣了。

  見他答不出話來,夏傑才失笑道:「我媽她是天生麗質沒有錯,不過!別以寫她很會保養,她還不到三十五歲哩!看起來年輕是應該的吧。」

  收回遠望車影的眼神,伊鈞淡淡地道:「有個年輕又漂亮的媽媽,你一定從小到大都讓同學羨慕死了。」

  「沒什麼好羨慕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揮揮手,夏傑不打算多說。

  年輕漂亮的母親,依舊管不住父親留連花叢的心。

  在不成熟時就結婚的結果,最後還不是落得離婚收場。不過話說回來,他已經懶得去評斷父母誰是誰非;至少在分手之後,他們反而過得不錯。

  一年了,他倒是沒想到嬌弱如花的母親,能在離婚後如此堅強。

  「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突然下車呢?」

  似乎想說些什麼話,伊鈞卻只是隨口轉移了話題。

  面對著夏傑,他突然發現夏傑實在有點嬌小,差不多只有一百七十公分高吧。或許該說伊鈞發育得太好,站在身材纖瘦的夏傑面前,一百八十二公分高的他顯得有點高大。

  愣了下,彷彿有些微的意外,夏傑眸光帶著遲疑。

  曾經發生過一些事情,讓他升上高中以後,決定盡量少管別人閒事,所以就算本身引人注目還是行事低調,很久都不曾插手別人的事了。而剛剛坐在車上,看見站在路旁發呆的伊鈞,他會要母親靠邊停車,只是突然覺得──「因為你給我的感覺,好像不能不管你。」

  簡單的事實就是如此。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6-7 00:01:05

第二章:

  伊鈞整晚輾轉反側睡不安穩。

  看著時鐘走到六點四十五分,他思考整晚的堅持頓時化作烏有,阻止不了自己的抓起背包,明知結果仍火速往火車站跑去。

  這早成了每天的習慣,他制止不了自己想見祁日的渴望。

  「喝……呼呼……」

  只用平常一半的時間,當他使盡吃奶力氣跑到火車站前,已不由得彎腰支著雙膝猛咳,呼吸困難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伊鈞抬頭一看,火車站的正門時鐘正指向六點五十七分,心下一驚,他不由得更沒命似地往火車站裡沖。

  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天可以見到祁日的機會。

  那股沒來由的執著,連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不該準時的時候總是特別準時!連火車都和他過不去。可惡!幾乎每天都會誤點的班車,今天竟在七點準時到站了。沒時間環顧月台,伊鈞加快腳步,在火車關上門的那一?那間,奇?似地擠上了火車。

  造成了車廂內更擁擠,他卻是鬆了口氣,無法顧及週遭不悅的眼光。

  合眼喘吐著氣,剛張開眼的伊鈞就愣住了。

  正前方幾乎和他貼在一起的人……完蛋了──竟然是祁日,人滿?患的火車上,上班族和學生擠滿車廂,除非下一站到站,否則誰要舉手?腳都不是容易的事,遑論在火車中移動位置。除非買了坐票,不怕招攬天怒人怨的人,想走動大可鼓起勇氣一試。火車開動了,祁日受背後人群推擠,猛然間更貼緊在伊鈞身上。

  「該死!」祁日不由得詛咒一聲。

  眼下的姿勢,是他偎在伊鈞的懷裡,兩個人的臉都快貼在一起,幾乎達彼此的呼吸都直接對流著,連閃躲的餘地都沒有。

  莫名其妙,胸口貼著胸口,他連對方的心跳都能數出來了。

  別問他兩個男人如此「親近」是何滋味,他什麼感覺都不願想!

  只是,伊鈞整張臉龐泛出桃紅色調。

  他的心跳,百分百狂亂無章。

  沒良心的老天爺,吃飽太閒啊?沒事和他開這種不好笑的玩笑。他是很想見到祁日沒錯,卻不想這麼「靠近」的見到呀!

  只見祁日皺眉瞪著他,肯定認定了他是故意的,存心選定在火車關門前,才跟在他的屁股後頭跳上來。

  這下子,就算他跳進黃河也解釋不清了。

  無法直視祁日噬人的目光,伊鈞不自然地撇開頭,卻聞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從祁日的髮絲流瀉而出,他訝異地轉回了眼。

  「看什麼?」迎向他白癡似的注目,祁日不由得冷哼。

  「好香。」伊鈞呆呆回話。

  聽見他沒頭沒腦的話,祁日一臉不解。問他看什麼,回答個「好香」?他若能聽懂,自己就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了。

  沒當蟲類的渴望,他也沒興趣瞭解眼前的傢伙。

  識相的話,他昨天就該聽懂他明明白白的厭惡,從此消失在他的生活裡,不再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晃來蕩去才對!

  看樣子,他是和他槓上了。

  「你身上有薄荷的味道好香。」

  「關你什麼事?」明白了他的話,祁日的態度更不友善,沉鬱的聲音隱隱帶些火氣道!「你想批評我娘娘腔,竟然用薄荷味的香皂嗎?」

  避免引起注目,他壓低了聲音,但依舊能讓伊鈞聽出話裡的不悅。

  事實上,家裡的沐浴用品都是管家叫人買的,他只是照單全收的拿來用。從來不逛街,他沒去注意各家洗髮精是什麼味道,更不可能費心思在這種事上頭;事實上,今天以前,也不曾有人仔細注意過他身上不時總有股淡淡的薄荷香味。

  然而,伊鈞的話突然讓他起了反感。

  「不,我沒有批評的意思。」伊鈞急忙地解釋。

  唉,祁日總是誤會他的意思。強忍下想要湊近去聞的衝動,他是真的覺得那薄荷味很香,並沒有任何諷刺的意味在。

  老天,他的心律跳完全不受控制,快得就像要脫軌般。

  更糟的是──他的下體竟然起了生理反應。

  正欲反唇相稽的祁日,因為有異物突然頂住自己而愣住,不由得疑惑地瞪視著伊鈞尷尬不已的神情;下一秒,他即意識到是怎麼回事了。

  不會吧!?該死的混帳傢伙!

  「你幹嘛有『反應』?」祁日無法置信,整張臉難看到了極點。

  車廂裡擁擠到光呼吸都有幾分困難,眼前這小子,竟然還有心情想入非非,褲子裡的「弟弟」突然說站起來就站起來了!

  還說他不是同性戀哩!

  拜託!他們的身體幾乎完全貼在一起耶!

  這簡直跟被性騷擾沒兩樣!

  媽的!媽的!真、真他媽的!他詛咒該死的火車,詛咒車上該死的人多,可以的話,他會宰了這小子!想揍他一拳,眼下卻沒有足夠的空間得以發揮,想和他保持幾公分距離都辦不到,祁日心中之嘔可想而知。

  「我沒辦法控制……」伊鈞漲紅著臉,簡直像是只煮熟的蝦子。

  事出突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光想他也能猜測出來,對方會有多隱心的感覺。可是,單聞祁日的髮香就興奮起來,連他自己也深覺可笑;偏偏,現在並不是可以自嘲的時候。

  他必須先「鎮靜」下來才行。

  「無法控制,你就該和『它』一刀兩斷!」祁日煩躁的冷哼。莫可奈何下,他只能強迫著自己,努力忽視身下預著自己的堅挺異物,不讓旁人看出異樣。

  沒用的傢伙,血氣方剛也不該是這副德行。

  「對不起……」祁日的諷刺,讓伊鈞尷尬的臉色漲得更紅了。

  要是火車門拉得開,他一定二話不說馬上離開他身邊,好遠離此刻生不如死的難堪。

  他從來不會如此討厭自己。

  好想死了算了。

  「說對不起,還不如想辦法解決你愚蠢的反應。」不領情他的抱歉,祁日壓抑怒氣的嗓音字字咄咄逼人。

  這傢伙真是搞不清楚狀況,場合不分。

  可惡!這小子褲子底下的東西,不但沒有「打退堂鼓」,竟然還站得愈來愈有「朝氣」。

  「我……」

  「如果只會說對不起,就什麼都別說。」省得他聽了有氣,有股想要咬人的衝動。手腳動彈不得,惱火的祁日只剩下嘴還可以用。

  被逼到抓狂的地步,說不定他真的會不顧形象的咬人。

  伊鈞張口欲言,可又硬生生把話吞回肚裡。

  幾分鐘過去,緊繃的祁日僵持得有點累了。反正哪裡都去不了,他索性放鬆身體,將整個人的力量都放在伊鈞身上,讓他支撐著自己的重量。他當然知道這樣做,會讓同樣動彈不得的伊鈞更難過;不過──誰管他那麼多!

  既然這傢伙的自制力不足,也在擁擠的車廂中造成他極度不爽,那他以牙還牙有何不對?別人加諸於你的是非好壞,逮到機會就要給予「回報」,是中國人的本性吧。基本上,祁日並不認?自己佔了多少便宜。

  被他一靠,意外不已的伊鈞微微一震。

  當然了,就算自己不舒服,他也不敢發出任何的抗議聲。

  被擠迫著,背貼在車門上的伊鈞很清楚,是因為一直僵立著很累,所以祁日才會乾脆倚靠著他。

  可是,祁日貼近的動作,還是讓他發熱的身體更炙燙了。

  心臟狂跳的速度,像是好玩的野孩子突然闖進無人管的地帶大步奔跑著似的。天可憐見,明明知道他起了反應,祁日還用這樣殘忍的方式考驗他的意志力。

  力持鎮定,他要自己別再「衝動」,否則祁日會更討厭他的。

  頓時,沉默籠罩在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人開口說話。

  這一瞬間,他們相同的願望是──希望火車趕快到站!

  ???就在列車行駛中,伊鈞察覺到了祁日的不對勁。

  原本順勢靠著他身體的祁日,突然很明顯的震了一下,整個人更隨之僵硬,臉色開始微微泛白帶青,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還是打擊。

  在這麼擁擠的車廂內,除了他,還有什麼事能打擊祁日?

  「學長,你身體不舒服嗎?」猶豫許久,伊鈞輕聲問了句。

  祁日很緩慢、很緩慢地揚起俊秀的臉。

  他冰冷的眼神,在在藏著海嘯到來之前假像的平靜。祁日的臉色一秒比一秒難看,淺眸中凝聚的怒焰也一秒比一秒明顯。

  他想殺人!

  他想宰人!

  他想砍了該死的上帝!

  「學長?我什麼都沒做呀。」被祁日的表情駭著,伊鈞無辜低喃著。

  從頭到尾他只敢認分地站好,就算祁日靠在他身上快睡著了,他也動都不敢稍動一下。因此,如果祁日是在生他的氣,他想不到還有其他的理由。

  怕惹心人厭,更不敢存有非分之想,他並沒有對他毛手毛腳。等等,難不成有人對他毛手毛腳!?一瞬間,伊鈞整張臉跟著青綠了。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鳥事?

  「還用你說?」他什麼都沒做,不代表別人也什麼都沒做!

  滿肚子的嘔氣,祁日簡直覺得他愚蠢。是誰在對他的「玻璃」上下其手,還用得著一個後知後覺的笨蛋告訴他嗎?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變態了,該死的是今天火車上的人特別擁擠,讓他連能閃脫變態之手的餘地都沒有。

  心情Down到了萬年谷底,他無法相信自己的倒霉程度。

  先是伊鈞,後是變態老兔子,出門不到一小時卻衰到無話可說,運氣真夠差勁透頂!祁日冷青著俊秀容?,萌生在下一站轉車打道回府的念頭。

  誰知道他今天還會有多衰?

  在他滿心沉悶時,伊鈞不顧他人的訝異,猛然抱住祁日將他用力轉身,硬生生交換彼此所站的位置!甚至回頭掃瞪?人一眼。

  可惡!要是知道偷摸祁日的變態是誰,他肯定在下一站把那個人拖住,抓到車站廁所裡去海扁一頓。

  一想到祁日被人……他突然像是發了狂般的怒不可遏,渾身散發著欲置人於死地的氣勢。

  那個偷摸祁日屁股的中年男子,自然也被伊鈞駭出一身冷汗。在他們週遭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人都被他發青發火的表情所嚇著,一個個不敢亂動。

  發生了……什麼事?

  簡直是恐怖極了,他想吃人的表情和惡煞差不了多少。

  不用說,祁日也被著實地嚇了一大跳。

  伊鈞的反應,出乎他意料之外。

  好偏激的神情哪……???

  火車到站了,許多人上車又下車。

  平成高中的學生,紛紛在這站下了火車往學校走去。在人潮往車下移動時,祁日以眼角瞄到一個空出來的座位,他不但沒下車反而走到那個位置坐下。在火車即將再度開動之前,伊鈞瞥了火車外一眼,歎口氣就走到他旁邊。

  「你不下車嗎?」他俯視著坐下之後蹺著二郎腿的祁日。

  「我要翹課。」本來不想回答,祁日還是冷哼。省得他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哩八唆又追問一堆廢話。

  他不想浪費口舌力氣。

  「可是──」唉,火車開動了。

  「我去不去學校,輪得到你管嗎?」不等他可是什麼,祁日驟然搶話。

  昨天他就說得很清楚,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最好永遠保持陌生的距離。雖然伊鈞剛才救了他的舉動,曾讓他冷漠的心震動了一下下,但也不會輕易改變他排斥外人親近,不打算與人交往的決心。

  思索幾秒,伊鈞下了決心,「你不去,我也不去。」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有股衝動,願意陪祁日到任何的地方去。

  當然,只要祁日不嫌棄他陪伴的話。

  「我沒有要你陪我!」祁日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他不需要別人多事的關心,更不想和不相干的人多有牽扯,害自己惹來更多的煩躁。

  現在,他只想遠離麻煩。

  「我知道。」果然,祁日還是討厭他的。

  「知道你就在下一站下車,乖乖搭下班車轉去學校!」聽到他話裡藏不住的委屈無辜,祁日的心情突然變得更差。

  可惡,就算他剛才救他免於變態的騷擾,他也不欠他任何東西才對。

  他又沒有向他求救!

  是他自己多事,是他自己心甘情願幫他。

  「我知道你沒有要我陪你,可是我想。」似乎完全沒有將祁日的話聽進耳裡,伊鈞只是以專注的眼神直直盯著他。

  不管祁日怎麼說,他都不會改變限定他翹課的決心。

  反正,已經被祁日徹底討厭,他也沒有什麼好顧忌害怕的了。

  祁日皺了皺眉,臉色變得有些陰晴不定。

  一旦心意堅決,伊鈞變得無比自信勇敢。「放心,我知道你不要『朋友』,我不會厚著臉皮說自己是你的朋友。」

  既然不想從祁日身上得到任何東西,他實在沒有膽小的理由。

  過於畏縮,就太不像平常的他了。

  誰說先主動的一方,就要表現卑微、采低姿態處處陪著小心呢?逐漸想通以後,他自然篤定該回到原本的個性,免得讓祁日對他的印象生根。

  「不管我怎麼說,你都聽不懂是嗎?」祁日的聲音陰冷深沉。

  「讓我跟著你,就像空氣一樣,我絕對不會妨礙你的。」

  伊鈞只是想陪在他身邊。

  「你要去哪裡我管不著,既然說不會妨礙我,就別讓我感覺到你的存在!」冷冷收回睨視的眼神,祁日準備閉目養神,不再理會伊鈞。

  煩透了,簡直像碰到打不死的蟑螂、趕不走的蒼蠅。

  「好。」伊鈞欣喜過望,一口允諾。

  「做不到,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懷疑威脅能有幾分作用,祁日還是警告他一番。除了出言警告,他對個死纏上來的無賴也別無他法。

  以身型上的差距來說,打架他一定佔不了上風。

  明知道佔不了便宜,還衝動得去跟人家硬碰硬,這種蠢事他做不來。有骨氣的人,不代表他就得去做會讓自己受傷的事。不去招惹麻煩,麻煩還是找上門來,被吃定的感覺讓他有些鬱悶。

  「你放心,我會盡量不去吵你。」伊鈞保證。

  盡量?不說是「絕不」妨礙?祁日暗暗翻了個白眼。

  騙肖仔!不到兩分鐘就竄改了承諾,這傢伙打算食言而肥的機率有多高可想而知,還敢大言不慚教他放心。哼,要他相信他的話,等太陽打西邊出來吧。

  總而言之,還是保持戒心以策安全。

  ???一站坐過一站,祁日似乎沒有下車的打算。

  等到有了空位,伊鈞就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無言的望著窗外的景色飛逝。沒注意時間過了多久,他在不知不覺中閉上眼睛,逐漸陷入混沌迷糊的世界裡。

  他睡得很沈,當他醒時還有些茫然。

  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才察覺肩膀上有些沉重的壓力,令他不禁側頭。一偏頭,那枕在他肩上沉睡的容?便落入他的眼裡,不由得嚇了他好大一跳。

  伊鈞極力強自鎮定下來,避免驚動到身邊睡著的祁日。

  為什麼祁日會睡在他身上?

  凝視著那張秀氣的睡?,伊鈞整個人動也不敢動,卻也轉不開依戀的眼神。

  懵懂間,他明白了自己對祁日的感覺,的確超出常理的範圍。

  他一向對人不屑一顧,而祁日光是一記眼神,就足以叫他停止了呼吸。

  毫無理由的,他只要看著祁日就會心跳加速,那異樣的情嗉主宰了他所有的思緒,絲毫不給他自主和喘息的機會,要他如何不正視自己的感覺。

  是的,他竟然喜歡上了一個男生。

  沒有任何可以解釋的理由。

  喜歡哪!喜歡早已在他不知不覺的守候中悄悄滋長。沒有預兆、沒有任何緩衝的準備時間,伊鈞猛烈發現了自己的心情。

  從第一次被祁日所吸引,他的心就被牽扯絆住。

  有點悲慘的事實是,他知道這絕對是一條坎坷的情路。

  姑且不論別人怎麼想,光要祁日撇開歧視接受他,又談何容易?他可不會傻傻的以?,只要告白就能擁有美好真誠的愛情。

  那是不被允許的天真吧!

  ???「這裡是哪裡?」

  不知何時再度沉入夢鄉、突然被一腳踹醒的伊鈞,茫茫然面對著祁日居高臨下的質問。祁日站在火車內的走道上,皺眉盯著車窗外陌生的風景。

  站台上陌生不已的地名,從來不曾出現過在他的印象裡。

  見鬼了,一覺醒來就到了完全陌生的鄉鎮。

  彷彿沒聽見祁日脫口而出的質問,伊鈞只是張著惺忪的雙眼,有些納悶地問:「你不是不和我說話嗎?」祁日的主動,讓他受寵若驚。

  「終點站到了,我不叫你,你想睡到什麼時候?」要不是想知道身在何處,祁日才懶得理他,早就自行先下火車。

  「終點站?」伊鈞跳了起來,才發現火車上已空無一人。

  他不知道,祁日也是被列車長搖醒來的。

  「你要我說多少遍?」聽見他重複的疑問,祁日的態度開始不耐煩。

  頓了幾秒,伊鈞遲疑問道:「這裡是哪裡?」

  「就知道是白問。」翻了個白眼,祁日旋即往車門走去。

  可惡,浪費他的時間。

  「等等我!」沒有考慮的時間,怕被丟下的伊鈞抓起椅子上的東西,便急忙跟上。他知道祁日絕對不會等他半分半秒的。

  遲了,連祁日的影子都跟不到。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6-7 00:01:18

第三章:

  近中午,火傘高張。

  走出古味濃厚的小車站,祁日站在陽光底下,睨視著眼前寬敞筆直和火車站連接的馬路,馬路兩旁的樓房,整齊的排列在他眼前。

  誠如鄉村鎮落該有的風景,沒有令人仰首稱奇的摩登大廈,有的只是一層或是兩層的半舊樓房林立,乍看之下雖樸實卻也有種溫暖的味道。涼風拂面而來,帶著一種甘草的香甜

  味,格外令人心曠神怡,彷彿也消退了些許暑氣。

  很久很久,祁日都沒有這般輕鬆的感覺。

  自由飛翔的感覺……「我們要去哪裡?」在他身後站了許久,伊鈞忍不住問道。

  刺目的金色陽光打在祁日身上,讓他本來就略顯蒼白的皮膚更加透明,更加重他身上那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白襯衫反著強光,也予人不甚真實的感覺。除了上學,他平常一定足不出戶吧!伊鈞不由得想著。

  那透明的白膚,幾乎可以讓人清清楚楚的見著其下的青色血管了。

  清晰而奪目,讓人難以忽略。

  「去哪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已經在這裡了。」舒展沉鬱已久的眉頭,心情大好的祁日暫時不去計較身邊有只討厭的跟屁蟲。

  舉起交握的雙掌,他挺直雙臂朝天伸了個大懶腰。

  頂著強烈的陽光,他吃力張開的眼中,彷彿有燦爛的光芒在跳躍著。

  好舒服啊!身體正被暖和的感覺密密實實的包圍著,彷彿被太陽神寵愛著般。也許是太久不曾這樣沐浴在陽光下,他幾乎都快忘了陽光是如此溫暖。

  「喔。」應和著話,伊鈞依舊茫然。

  不過,既然祁日不介意他們身在何處,他也沒啥好介意。

  天涯海角,只要祁日肯讓他跟著一起走,別拿他當是蒼蠅一樣的排斥就好。

  自然,他也不是沒發琨,祁日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此時他的表情,彷彿有點幸福。伊鈞認?這是一個好現象。

  「走吧!」祁日突然發出聲音。

  舉手放於眉上擋著刺目陽光,祁日望著遠處瞇了眼。一個未知陌生的地方,似乎有許多新鮮的冒險等著他去挖掘。

  或許,他可以暫時忘了令人厭惡的事。

  「你在跟我說話?」來不及反應,伊鈞有些錯愕。讓人難以想像祁日會變得如此友善,讓他難以消化情勢的轉變。

  除非必要,他還以?祁日整天都不會理他。

  「我不反對你留在這裡發呆。」這傢伙簡直是白目到家了。

  這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不和他說話,難道和鬼說?算了,少了個人煩他也好。想享受一下意外偷來的自由和空閒,祁日跨起大步往前走。難得風和日麗的好天氣,能夠出來到處走走,的確比關在教室裡上課愉快多了。

  心情一好,祁日對許多事的容忍度都跟著提高。

  「不,別丟下我。」伊鈞急忙表明。

  「你是小狗嗎?有什麼好丟的。」祁日側看他一眼,似嘲非嘲的哼了哼。在他眼中,走到哪跟到哪的伊鈞,的確像只怕跟丟主人的小狗。

  比忠心,說不定他也不比一隻忠狗差了。

  嘖,真想裝條尾巴給他搖。

  ???漫無目的,他們隨意探索著不曾到過的鄉鎮。

  和善的人們、樸實的感覺,在擄獲住訪客冷漠的心。祁日帶著無所求的心,走訪著陌生鄉鎮的一草一木,整個人都放鬆起來,感受著世界美好的一面。

  天是藍的,地是綠的,空氣是如此的清新誘人。

  有短短的一瞬間,他幾乎不想回到那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地方。

  要是一輩子都能留在這麼單純的地方生活,或許他不會那麼容易感到不快樂,總覺得有塊烏雲積壓在心口上!教他無法坦然面對自己。

  他所想要的,也只是這麼簡單的生活。

  沒有記者、沒有八卦、沒有緋聞、沒有任何蓄意的傷害,更沒有一堆看人笑話的冷淡視線!他受夠了那些虛?無情的關心。

  時間流逝,不管祁日多?不想結束這一天,天都漸漸黑了。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跟著祁口在一塊空地上的水泥磚上坐下來,伊鈞望著凝視著前方的祁日,小心翼翼地問出口。

  雖然祁日習慣了他跟隨,可是他還是小心的不惹惱祁日,免得毀了彼此好不容易好轉的情況。「你說吧!」祁日隨口應著,還是望著在空地玩耍的幾個小孩。

  沒有任何玩具,那幾個小孩天真的笑容依舊爛漫,在簡單的遊戲中自得其樂。在地上用紅磚劃出方方正正的格子,那些孩子背對方格投擲著小石子,以他們的規則去跳方格子,一直重複著簡單的遊戲方式。

  老實說,祁日不懂這樣有何趣味,卻見那些孩子玩得不亦樂乎。

  童年的印象中,他從來沒有玩過像他們玩的遊戲。

  小的時候,他玩的是機器人、遙控飛機,和一些讓其他小朋友渴求不已的玩具。然而,此刻他有著莫名的感覺,突然很羨慕眼前那些玩得樂不思蜀、太陽下山了都還捨不得回家、捨不得和同伴分開、早就玩到滿身髒兮兮的小孩們。

  因為他那些昂貴的玩具,從來沒讓童年的他像他們如此開心過。

  「你不打算回家嗎?!」縱使是破壞氣氛,伊鈞還是問了。

  至少要坐四個小時左右的火車,他們才能回到出發的火車站,再不準備回家就真的太晚了。知道他翹課,老爸一定鐵青了臉在家等。

  而籐條竹棍八成也準備好了。

  「你想回家了?」斜眼睨他,祁日挑起了眉。

  沒什麼交談,一天下來他們倒也相安無事,一前一後誰也沒礙著誰。但,沒記錯的話,他並沒有要求他陪他晃蕩。

  「也不是……」他是擔心時間問題。

  其實他捨不得和祁日分開,只要祁日不想回去,要他拼著被老爸K死的危險,他也願意捨命陪君子,直到祁日有意離開?

  止。

  「想回去,你自己回去。」沒耐心等他說完話回答,祁日轉回頭。

  「那你呢?」縱使下定決心,伊鈞還是要知道祁日的想法。

  「我不走。」至少不會馬上走。他不想那麼早回到那個讓人無法呼吸的牢籠,面對那一張張冷淡的臉孔。

  今天以前,他一直以?自己的心,已經再也不能對其他的人事物有所感動。

  如今,那兒小孩純樸天真的笑?,卻在他心底泛起了漣漪。

  所以他不想走,還不想就這樣被奪走好不容易才找回的感覺。

  頓口氣,伊鈞肯定地道:「你不走,我也不走。」不管祁日會怎麼想,他早就做好了決定,絕不動搖。

  他要陪著祁日,直到「不能」為止。

  「如果我永遠都不回去了呢?」揚起眉,祁日彷彿故意挑釁,人家說一句他就堵一句回去,存心要著看伊鈞不知所措的樣子。

  滿滿的壞心眼,就像看人耍猴戲一樣的開心。

  「我願意一直陪著你。」出乎祁日意料之外,伊鈞毫不猶豫的回答。

  「你該不會真的愛上我了吧?」祁日露出嫌惡嘲諷的臉色。就算幾度猜測過這個可能性,他還是覺得匪夷所思。

  「如果是……你會鄙視我嗎?」伊鈞膽戰心驚的,還是橫下心問。極害怕祁日說出拒絕的話,他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

  「等等,你說過你不是同性戀的。」一聽完伊鈞的話,一時坐不穩,祁日差點摔在地上。

  還好心臟夠有力!否則難保他不會被嚇傻。

  其實,不管他是不是同性戀,他都不想招惹,只想安安靜靜過自己的日子。雖然他對女生不感興趣,也不代表他有意思找男生談戀愛。

  在完全擁有自由以前,他沒有任何多餘的心力應付愛情。

  只是,這麻煩到底是怎麼來的?

  「我不是。」至少,他曾經這麼以?。

  遇見祁日以前,要是誰敢斷言他會喜歡上男生,他絕對會飽對方一頓好拳。

  ?免嚇壞祁日,伊鈞並不想倉促地告白,卻壓抑不了自己的衝動,下句話旋即脫口而出──「可是,我卻喜歡你。」

  ???「你想清楚點再說那句話!」

  發出警告話語,祁日本能地試著和伊鈞保持多一點安全距離。伊鈞炯炯有神的黑眸,突然讓他有種壓迫感。

  那目光令人刺目,他討厭他眼裡的單純和無所畏懼。好像沒有什麼事,能讓他們這種人退縮一樣。

  「我是認真的。」怕引起反感,伊鈞不敢靠近祁日,神情卻認真無比。他怕錯過了今天,祁日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表白。

  「你存心耍我開心嗎?」

  機率不大,臉色陰晴不定的祁日還是猜測的說著。寧願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誤打誤撞一回,也比沒得討價還價的結果強。

  是不是真的嚇壞祁日了?伊鈞不語。

  「該說話的時候,你幹嘛跟自閉兒一樣!」祁日開始沈不住氣。

  「我不認?我在尋你開心。」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他也沒那份閒情逸致。伊鈞苦笑,發現祁日的耐心真的是乏善可陳。

  他發現了,只要等待超過五秒,就可以看到祁日發飆。

  以前,他怎麼會以?祁日的個性應該很沉靜的呢?眼力實在有待加強,否則連自己都會覺得可恥丟人。

  「你真的喜歡上我?真的『喜歡』?」不可思議看著伊鈞點頭,祁日忍不住帶著難看的臉色問道:「那,喜歡我的理由呢?」

  他突然很想追根究柢。

  由於父母鬧大的事件,他對人類的感情早已全然失去信心。對他而言,什麼真心、真情,都是放狗屁!若是人有情,結婚二十餘載的夫妻,怎會以反目收場,鬧得滿城風風雨雨,只將他們的自私留給最無辜的兒子去承受?自私的人,豈能談得起感情?

  所謂的愛情,根本禁不起時間的考驗。

  曾在他記憶裡留下的幸福美滿,不過是一幕幕令人作嘔的假像。

  而那些令人作嘔的表像,他只想從記憶裡徹底抹去!

  「喜歡你的理由?」伊鈞愣然。

  「別告訴我,喜歡就是喜歡,全憑你愚蠢的感覺!」陵瞪他一眼,祁日清清冷冷的眼神,隱含著讓伊鈞駭然的憤世嫉俗。「我不接受這種解釋。」

  太虛幻的事物,本來就不值得信任。

  「我……很想一直看著你。」不甚確定的語氣,伊鈞還是開了口。

  「什麼意思?」祁日琥珀色的眸子瞇了起來。

  「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很想一直看著你。」伊鈞咬著唇,最後輕輕歎了口氣,不太自在地避開祁日的視線,只能望著嬉戲的小朋友道:「問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麼魔;我只知道,因為見不到你,放假成了我最難過的日子。

  起初,我以?那不代表任何意義,不過是下意識搜尋某人的習慣。可是,是什麼樣的習慣,會讓人?生如此渴望親近對方的感覺,一日不見就如此難過?除了喜歡,我找不到任何解釋的理由。」

  喜歡的理由,本來就很難在種種原因中,找出一個真正的理由。

  那是一種沒來由的迷戀,讓人無法自拔的心情。

  伊鈞僅能以最大的誠懇,試著回給祁日一個答案。

  ???天色愈來愈暗了。

  在橘黃色的夕陽餘暉中,祁日凝視著伊鈞頎長的影子,彷彿在琢磨著他每句話中的真誠,是否摻雜了令他厭惡的虛?。

  話可以說得很好聽,問題是把話說出口,就能負責任的人有幾個。

  恍惚問,空氣的流動彷彿變得緩慢了。

  「這樣的解釋,你還是不能接受嗎?」伊鈞回頭,卻無法從祁日的眼神裡看出一點的端倪來,憑添幾分不安感。

  他怕,怕祁日的排斥、怕他拒人於外、怕他的全盤否決。

  「你不怕我嗎?」眸光一閃,祁日沒來由的問道。

  「你不是凶禽,亦非猛獸禍害,我為什麼得怕?」問題來得突兀,伊鈞無法立即理解,然而他的態度始終徐徐從容。

  老實說,伊鈞不怕祁日的反覆無常。

  只怕他的不理不睬。

  一路下來,他體會到祁日對他有反應總比沒反應的好,伊鈞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否則,依祁日心情好才理人的性格,實在很容易讓人頹喪歎氣。

  「你該怕的,和我在一起,你不會受到太多好評。」祁日譏誚地揚起一抹冷笑,他想起那些避他如蛇蠍的朋友,那些只能稱上「曾經」的朋友。

  「別人怎麼說,我不在乎。」他只在乎祁日的想法。

  說他孤僻也好,說他不善於交際也罷,除了真正在乎的人,伊鈞從來不為他人的感覺多費心神。目前為止,若不將祁日算在內,他還沒在乎過家人以外的人。

  有時候,他連自己都不在乎。

  祁日淺色的瞳眸中,忽然閃過銳利的光芒。

  沉思之後,祁日問:「你說我不走,你就不走是吧?」他倒想看看,這傢伙能不在乎到何時,能忍受他惡質的劣根性到何時。

  發現祁日眼中閃過的壞心,伊鈞還是老實地點頭。

  事到如今,義無反顧的伊鈞沒有退路。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他都想要陪在祁日身邊,成全自己的愛慕和決心。

  那份執著的心,連他自己也阻擋不了。

  「讓你跟著我可以,但是──」心底掠過冷笑,祁日殘酷的眼神像是在看只自願跟班的狗。「你要保證,不准碰我!」

  既然是只趕不走的狗,不管伊鈞有多喜歡他,那都是他自個兒的事!

  自己送上門的消遣,他倒不介意拿來利用打發時間。

  「我……不會碰你的。」

  祁日的話,讓伊鈞顧長的身體僵了一下,辣燒的感覺一寸一寸的爬上他的臉,染紅他原本鎮定從容的神色。從來沒有,他從來沒想過要侵犯祁日。

  所以,祁日直接的警告讓他倍覺難堪。

  可歎的是,祁日防備的冷淡態度,依舊改變不了他的決心。

  「我要的是保證,不是隨口說說的廢話。」祁日皺了眉,言明不太滿意。

  嚥下難堪,伊鈞僵直地道:「我保證,絕對不會碰你。」

  看看自己的卑下言行,讓他懷疑自己真的有些犯賤了。曾幾何時,他會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在祁日之前,除非是癡人說夢。

  祁日冷眼睨他,再度警告:「你要是存有不軌的企圖,我不會和你客氣。」

  「我知道。」伊鈞泛起苦澀難當的笑容。

  明知月兒無情,偏求明月心,真蠢啊!

  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防著他?

  如果他真有心不軌,祁日還能整日平安下來嗎?他對自己與生俱來的力氣,可是很有自信;是祁日不懂,傷了他的自尊。

  問心,何苦作踐自己?不懂,依舊是不懂。

  或許,只?情癡無藥可救。

  ???近子夜時分,大多人家都已熄燈就寢。

  不過,夏家的書房裡,依舊亮燈陪著讀書人。習慣唸書到十二點,所以此時夏傑還沒回房睡覺,還坐在書桌前複習著明日的功課。

  鈴、鈴、鈴……???

  被突兀響起的電話鈴聲嚇了一跳,夏傑不免愕視書桌上的分機,難以相信有誰會那麼沒有時間概念,會在這麼晚的時候打電話來嚇人。

  在他反應過來想要接起電話之前,在房裡的賀筱薇已先接起。

  沒一會兒,她從分機裡傳來聲音道:(小傑,你班導師打來的電話,說有事找你。)對方已經向她道歉,解釋過深夜打擾的理由,所以賀筱薇並不緊張。

  班導?

  有什麼事非在這麼晚的時候聯絡不可嗎?就算身?班長,他也不曾遇過這種情況,不由得覺得有些奇怪。話說如此,夏傑還是在狐疑中接起電話。

  「喂……」

  (喂,夏傑嗎?)聽見聲音,老師急忙問道。

  「我是,老師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縱使滿心奇怪,夏傑還是以一貫溫和恭敬的態度開口,並未洩露出任何的感覺。

  (很抱歉這麼晚打電話給你,老師想問你一件事。)「什麼事呢?」

  (你知道伊鈞的下落嗎?)伊鈞?不會吧!伊鈞失蹤了嗎?夏傑略感訝異的轉著手中的筆。他以?伊鈞今天是有事請假了,所以才會沒去上學。

  (是的,你知道他今天沒去學校吧!到現在,學校和他的家人還是找不到他,所以想問問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抱歉,我不知道。」奇怪了,為什麼認為他會知道?就因為

  他是班長?!當個小小的班長,不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能、無所不曉,甚至孰知班上每個同學的動向吧!

  (是這樣的,有同學說星期天曾經看到你和伊鈞在一起,所以老師才會打電話問你。他的家人都非常著急,如果你知道他在哪裡,一定要告訴老師。)聽出夏傑語氣裡的不解,老師主動解釋著。

  原來如此,難怪班導會找上他!

  可是誰那麼神通廣大,連他星期日見過伊鈞都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老師不相信我說的話嗎?」頓了口氣,夏傑直接言明:「星期天我是偶然碰見他的,也是兩天來最後看到他的時問,這個老師可以向我母親求證。」

  (不需要求證了,老師當然相信你。對了,你認識二年級的祁日嗎?)「二年級的祁日?」他該認識嗎?

  (非常湊巧,他今天缺課,現在也行蹤不明……)在上學的途中不見了兩個學生,一個又是知名度頗高的祁日,因此,平成高中的師長,在家長施加的壓力下早已焦頭爛額的忙找了一整天。

  不禁讓人擔心他們兩個,是不是在同時間遭到了綁架?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6-7 00:01:36

第四章:

  整整快一個月了。

  炎熱的天氣,對勞動者而言如同酷刑。

  將一箱箱沉重的啤酒搬進「居酒屋」內,伊鈞才用掛在脖子上的粗布毛巾,擦了擦額頭一顆顆冒出的斗大汗珠。在陽光裡下工作,他的臉曬紅了,這些日子以來更黝黑了不少。

  嘖!真夠熱了。

  「阿城啊,載回來的酒都搬進來了沒有?」居酒屋的老闆娘直起微胖的身軀,從收銀櫃檯鑽出頭來。「天氣太熱,製冰機的冰不夠客人用了,要是搬完了,就去冰行載兩箱冰磚回來,知道沒有?」

  「知道了,馬上去。」伊鈞勤快的回應。

  本來想去拿杯水喝的他,立即又朝門外走去。

  夏天一到,居酒屋的客人特別多,冰塊也用得特別快,製冰機製冰的速度遠遠趕不上客人需求的速度。沒辦法,誰教這家居酒屋並沒有裝設冷氣,只靠著天花板上的大電風扇散熱。

  「等等!」當他走到門口時,祁日拿著一杯冰水追了出來。

  「老闆娘還要我買什麼嗎?」伊鈞以?如此。

  「不是,老闆娘要我讓你喝杯水再去載冰。」祁日直接將杯子遞給他,因為外頭刺目的光線瞇了眼,催促道:「快點喝,裡面還有客人等著我送東西。」

  整天待在居酒屋裡頭,他倒是很少在口頭正毒辣的時候出門。

  所以,他和伊鈞的膚色已有一截差距。

  話說回來,不想讓祁日太累,是伊鈞自願負責跑腿和做粗重的工作,好讓祁日可以負責像送酒上菜、調飲料那些比較輕鬆、不用曬太陽的工作。

  至於祁日,當然是很乾脆的接受了伊鈞對自己的好意。

  反正他也討厭在太陽底下工作。

  光在屋內忙著,他的汗水就流個不停了。

  「哦。」接過杯子,伊鈞就杯口仰起頭,咕嚕咕嚕地把整杯冰水喝完了。

  站在店門口,陽光打在他們的身上,一白一黑顯得特別顯眼,活像居酒屋的活招牌似的。自從他們在鎮上的居酒屋工作以後,鎮裡的人已經沒有幾個不認識他們的,也毫無嫌隙地接受了兩個外地來的人。

  其實,他們兩個來了以後,還挺受鎮民的歡迎。

  肯留在鎮上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

  何況,又是兩個長得很不錯的年輕人,歐巴桑和主婦可是很喜歡他們。看到他們兩個,就像看到自己跑到外地工作的孩子。

  「咳咳……」喝得太急,水又太冰,伊鈞不小心嗆了一下,來不及收回就往前噴了一口從喉嚨裡嗆出來的水。

  那水,不偏不倚的噴在正的方的祁日身上。

  完了!

  「好髒。」冷冷的聲音像足詛咒,祁日皺眉鐵青了臉,?起手臂擦著身上和臉上被波及的水漬。「叫你快點,也沒有教你喝得那麼急,噴得我滿頭滿臉都是。」

  笨透了,卻好像是他害他嗆著一樣。好熱,才在外頭站了兩分鐘,他額頭細細的毛汗已變成斗大汗珠,沉著他細白的頰邊而下。

  才幾分鐘而已,他就體會到伊鈞這幾天在外面跑進跑出有多熱。

  更不用說,現在還是日正當中、陽光最毒辣的時候。

  「對不起。」尷尬地嚥下最後一口水,伊鈞本能地道歉。

  「有什麼好道歉的?」直接搶過他手中的杯子,祁日不耐煩的揮著手,心情突然有點差。「算了,店裡還等著用冰呢,你趕快去載回來吧!」

  「好。」倉促地應了聲,伊鈞就跨上店裡的野狼125疾馳而去。

  本來應該直接回店裡的祁日,莫名地站在門口目送著那有點舊、有點髒、老闆卻捨不得換的機車遠去。據老闆的說法,那輛野狼125可是鎮店之寶,跟了他快十個年頭。

  來到這裡之後,祁日意外發現了一件事──每個人都很念舊。

  那份念舊的珍惜,讓他對人性失望透底的心,似乎恢復了幾分信心。不能否認的,老闆和老闆娘都是好人。要不是他們的收留,還給了他們一份臨時的工作做,他們兩個不回家的離家少年,就只能流落街頭了。

  在這方天地裡,沒有太多的?心斗角和爭名奪利。

  只是,要是老闆他們知道,伊鈞才十六歲,不知會如何??

  了找份臨時的工作,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他們不得不謊報年齡。

  店裡的人都以?,他們兩個都是十八歲。

  或許,該慶幸這裡的警察不太取締交通吧!否則伊鈞整天騎著機車,載著貨物在鎮上到處跑,被查出來僱用兩個未成年、還逃家的少年工作,不給善良無辜的老闆和老闆娘惹來麻煩才怪!

  到那時候,他和伊鈞都會被送回家去吧。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晚上十點,居酒屋便打烊了。

  說是居酒屋,其實也只是小鎮上可以吃吃喝喝的小店。外來的人不多,鎮民大多很早就寢,這家店自然不會像大城市裡的居酒屋,營業到凌晨兩三點。

  居酒屋的一樓是店面,二樓是老闆的家。

  三樓有兩個空房,算是放雜物的地方,老闆清出一個房間給他們住。房間裡,簡單的床和浴室部有,倒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

  幫忙老闆娘算帳,因而在店裡拖延了會兒的祁日,此刻正拖著疲憊的身體走上樓。

  嘖!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總覺得特別的累。

  大概是客人真的太多了吧!

  回到和伊鈞共用的房間裡,沒看到伊鈞的人影,祁日隨手扯去領子上早就沒人在用的紅色領結,身體成大字形的倒在床上。今天居酒屋生意興隆,意外來了許多的外地人,讓他們裡裡外外忙翻了。

  本來就人手不足的居酒屋,應付起來的確有幾分吃力。

  剛聽見聲音,祁日就看見只在下半身裡條浴巾、從浴室走出來的伊鈞。毫無選擇的餘地,他將伊鈞還泛著水珠的胸膛盡收眼底。

  相處以來,伊鈞還不曾在他面前這樣「衣衫不整」過。

  「你……」從床上坐起來,下意識的舔了唇瓣,祁日卻不客氣地問道:「穿成這樣,你是想誘惑我嗎?你有沒有把我的存在看在眼底?」

  不能否認,他的心跳突然加快,震了他一下。

  這傢伙的身材還真結實,在女人的說法裡肯定是「秀色可餐」。露出身材,說他才十六歲而已,恐怕也沒幾個人相信。

  「呃,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回來了。」

  房間不大,今天又流了特別多的汗,伊鈞怕祁日聞了難過,所以平日總是先讓祁日洗澡的他,才想先洗去一身的汗臭味。

  他明明看見祁日在幫老闆娘算今天的帳目,沒想到會那麼快就結束了。

  「哼。」祁日雙臂環胸,從鼻間噴出不滿之氣。可他的眼神還是離不開伊鈞泛著水珠的黝黑胸膛;他不想看,眼睛卻有自個兒的意識。

  奇怪了,男人的胸有啥好看的?

  看著,祁日卻在心底納悶,對自有主張的眼睛感到很不滿。

  「我馬上穿衣服。」看他的臉色不對勁,伊鈞立刻找衣服穿上。

  張開了嘴,祁日彷彿想說什麼,最後還是閉上了。他真的愈來愈奇怪了,看到伊鈞把衣服穿上,竟然會有種很可惜的錯覺。

  「怎麼了?」快速穿好衣服,才發現祁日似乎欲言又止,伊鈞疑惑地問。在祁日的面前穿衣服,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但他還是強自鎮定。

  祁日大概不知道,在他的注目之下,他的手腳都快不聽使喚了。

  一顆心怦怦然,他是在極大的意志力中穿好衣服的。

  「沒什麼。」等他的衣服完全穿好,祁日終於轉得開眼神,神態有幾分倉皇。「熱死了,我要去洗澡,今天忙得累死了。」

  總覺得他愈看愈「順眼」,讓祁日覺得很不自在。

  從來沒有特別仔細打量過伊鈞,其實他真的長得還不錯,不但五官深邃,更有種很獨特的氣質。這點,從鎮上的小女生三不五時跑來偷瞄他就能知道。

  老闆娘總說他對自己真好,什麼粗活兒都主動替他攬來做,應該是個很好的男孩子;奇怪的是,對那些想親近他的小女生,卻總是不屑一顧。老闆娘以為他是害羞,其實他根本是對女生不感興趣。

  問題是,他跟伊鈞明明不一樣。

  不管是女生還是男生,他都不可能會想盯著看才對!

  不願意重蹈父母的覆轍,祁日曾經在心裡發過重誓,絕對不去喜歡別人。這個世界上,他可以喜歡的人只有自己,能夠相信的人也只有自己。

  可是,為什為他這兩天的感覺變得愈來愈奇怪呢?

  很少聽兒祁日抱怨的伊鈞,總覺得他有話放在心底沒說,顧忌祁日會不高興自己追根究底,他也不敢隨便多問。問了,大概只會換來白眼。

  祁日他……是不是真的太累了?

  雖然都是他出去載貨送貨,不過他知道在店裡跑上跑下,送酒送菜也不算輕鬆。尤其祁日看起來就體力不好,忙起來應該會特別容易累吧。目送著祁日走進浴室,伊鈞想著該怎麼幫他消除疲勞才好。

  對了,或許他可以……???

  毛巾掛在脖子上,祁日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髮,穿著睡衣走出浴室。看到伊鈞坐在鋪好的地上,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有些過分。

  一間房間,一張床。

  老闆娘大概想不到,床明明可以睡下兩個人,卻只有他一個人在使用吧。

  伊鈞答應過他不可以碰他,而避免兩人身體意外的碰觸,讓他覺得有任何排斥的地方,所以決了讓他安心,伊鈞一直以來都是很認分的睡地板。

  本來不覺得怎麼樣,現在卻突然放在心上了,這讓他覺得有點悶。

  明明是他自願睡在地上……「你洗好了?」

  「沒洗好我會走出來嗎?」由於心情怪悶,祁日說話的口

  氣略顯不客氣。

  不過,伊鈞問的還真是廢話,他那誠惶誠恐的態度,好像伺候暴君的太監一樣。

  他,有那麼會欺負人嗎?雖然說他是一直存心欺負他沒有錯。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本來從不覺自個兒過分。

  哪來的良心發酵了?真沒道理。

  「我知道。」猶豫了會兒,伊鈞終於鼓起勇氣對他說:「你不是說你很累嗎?要不要我替你按摩一下肩膀?」

  他想,這樣可以舒緩疲勞,也可以減輕酸痛。

  祁日琥珀色的眸光一閃,怪異地盯著他瞧。按摩?虧他想得出來!在外面跑了一整天,曬了整天的太陽!他自己不累嗎?對人好也要有個程度,說不定他自己都快累翻了。

  至此,不得不懷疑,他真的值得他這樣對他?

  「不要……也沒關係。」

  以?就算是按摩,祁日還是排斥他的碰觸,伊鈞的聲音不由得弱了下來。明明是要替人服務的人,卻低聲下氣,如同對人有所求的一方。

  他不該忘了,祁日始終和他保持距離,怎麼可能讓他替他按摩?

  是他太沒腦筋,連這點都沒想到。

  沉默了會兒,祁日用毛巾擦著濕發,一屁股在床邊坐下。

  沒看伊鈞的表情,他卻突然吐出兩個字:「過來。」

  「呃?」伊鈞不明白他的意思。

  從毛巾下露出臉,祁日挑起冷眉,「你不說是要替我按摩嗎?」看到他那副頹喪委屈的死樣子,好像不讓他按摩是對不起他似的,既然如此,何不索性成全他的心意。

  反正他的肩膀的確是又酸又痛。

  「哦,對。」意外中得到許可,伊鈞急忙起身,走到祁日後頭。動作之快,像是怕祁日反悔、改變主意的樣子。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大概只有他會那麼樂意去做吧!

  伊鈞跪在祁日後頭的床上,開始替祁日按摩肩膀。

  「唔………」按沒幾下,祁日忍不住發出聲音。沒想到伊鈞的按摩技巧還不錯,讓他覺得很舒服。早知這樣,他早讓他幫他按摩了。

  這傢伙還真有兩下子功夫。

  「力道太重了嗎?」聽見他的呻吟,伊鈞驀地停下動作。

  他怕壓痛了祁日酸痛的地方。

  老天,這個笨蛋!若他力道太重他不會講嗎?

  祁日沒好氣地道:「繼續,我不是瓷娃娃,不會一捏就碎的!」

  雖然很舒服,他卻一點也不覺得他過於使力。

  嚴格說起來,說不定女人的手勁都會放得比他還重,不會像他怕捏碎了別人的骨頭一樣,小心翼翼的試著力道。

  不知該說什麼好,伊鈞繼續原來的動作,無言承受著祁日的火氣。

  只是在乎祁日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不過,祁日的反覆無常也不是初次領教,所以伊鈞多少是習慣的。

  能這樣親近喜歡的人,他漲滿的幸福還是大過於無奈。

  祁日優美的頸項,緊緊鎖住了他的視線,每一次肌膚相親的碰觸,都讓他的心跳快了一個節奏。就算祁日不能接受他的感情,處處設下防線,豎起高牆也好;他但求這樣簡單的幸福可以長長久久,只當最普通的「朋友」都可以。

  此刻,伊鈞正沉醉於小小的滿足裡。

  ???相對於樓上的人!居酒屋在的夫婦也沒閒著。

  很巧地,老闆也正在替親愛的老婆按摩,消除老婆一天的疲勞。不過,這是他們夫妻倆常輪流?對方做的事,當然不像樓上的人覺得稀奇。

  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居酒屋的老闆娘突然拉下丈夫的手。

  轉過頭,她略略憂心地道:「樓上那兩個孩子,好像也來我們這裡不少日子了。」

  「那又怎樣?」老闆不解地間。

  「你不覺得……」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你不是一直說那兩個孩子是好幫手嗎?」碰上最忙碌的時節,那兩個孩子來了的確剛好幫上忙,讓他們夫妻倆比往年輕鬆不少。聽出妻子的口氣不對勁,老闆不免以為她對他們有不滿。

  「不是啦!是阿標下午跟我說,他們在找兩個離家出走的高中生,一個十六歲、一個十七歲,問我有沒有任何線索。」老闆娘喘口氣又繼續道:「有一個是前陣子議員老婆自殺新聞鬧得很大,那個議員的兒子啦!阿標有拿那新聞的報紙給我看,雖然照片不是很清楚,可是那個議員的兒子真的好像阿日哩,而且那兩個高中生失蹤的日期,剛好和那兩個孩子來到鎮上的日子差不多,看來答案是錯不了。」

  阿標是她在當警察的表弟,所以她每天都會送便當到居酒屋附近的警局給他吃。

  「真的?」老闆顯得訝異。

  「我騙你有飯吃喔?」白了丈夫一眼,老闆娘又說:「我跟阿標說了,他說明天要來店裡看看,會不會就是他們哩!」

  「你跟阿標說了?」老闆露出不妥的表情。

  「是啊,怎麼啦?」老闆娘向來有話直說的,何況對方還是她的親表弟。

  「唉!你不先問問那兩個孩子,這不是出賣他們嗎?」沒想到他們會謊報年齡,可是古道熱腸的老闆還是認?,他們或許有離家的苦衷,應該先和他們談談。

  冒失的舉動,極可能讓那兩個孩子受到傷害。

  頓了一下,老闆娘才發現這件事,不由得喊糟:「對哦!

  他們是離家出走,要是不肯回去怎麼辦?這下可傷腦筋了。」

  「不如要阿標別說,讓他們再留一陣子吧!」

  「不行啦!兩個十六、七歲的孩子,留在我們這裡有啥前途?還是早點讓他們回去唸書比較好,不然跟不上別人怎麼辦!」

  聽完她的話,老闆也不能反駁。

  幾乎當祁日和伊鈞是自個兒的孩子,老闆娘很憂心他們的前途,就算心底捨不得,想留也不敢留。

  再怎麼說,也得先把高中念完再說嘛!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6-7 00:01:52

第五章:

  整個早上,祁日都覺得老闆和老闆娘,神色似乎有點不對勁。

  不知道他們?何會如此,他倒也沒有多問,只是更認真的把工作做好。奇怪的是,老闆今天沒要伊鈞跑腿,反而載貨送貨都自己出門去辦。

  伊鈞也覺得奇怪,不過客人絡繹不絕而來,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除了忙碌,他們什麼也沒過問。

  很快地,他們便明白老闆要他們都留在店裡的原因。

  正午,浩浩蕩蕩來了他們祁、伊兩家的親人,還有好幾個警察跟在後頭一起出現。

  沒錯,他們終究被找到了。

  祁仲達走到祁日面前,就當?刮了兒子重重一巴掌。

  燒辣的掌印,很快浮上祁日白皙的左臉,他卻始終面無表情,只用著很冷、很可笑的眼神,看著他在盛怒之中臉色青綠的父親。

  這時,整家店的客人都往這邊看。

  本來要質問伊鈞的伊家父母,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全愕愣在原地。一樣惱怒兒子不吭一聲的離家出走,整個月無消無息,害父母擔心得要命,伊家父母還是準備先問清楚理由,再來責備兒子的行為。

  「別打他!」在他們回神之前,伊鈞已擋在祁日的前頭。

  看見爸媽出現,他可以猜想到眼前這個嚴肅的長者一定是祁日的父親。可是,看到祁日臉上紅腫的印子,讓他覺得比自己挨巴掌還痛,恨不得代他受過。

  「你是誰?」祁仲達皺起眉,不悅地質問。

  他打自己不成材的兒子,外人有何資格插手,還教他不許打?簡直是莫名其妙!如果祁日是被人教唆離家,眼前這渾小子肯定就是主使者。

  祁日推開伊鈞擋在他的身前,無畏地面對著依舊氣白老臉的父親。

  「他是誰輪不到你管,順便告訴你!」祁日挑釁著父親的威嚴,準備當場教祁仲達難堪,他清楚痛快地諷刺:「不管是誰,在我心中的地位和份量,都比你這個有名無實的父親來得高、來得……」

  不等兒子說完,祁仲達氣惱老臉掛不住,又是狠厲的一巴掌揮下。

  被打歪了臉,祁日卻連痛也沒哼一聲。

  「先生,有話好好說,別打孩子。」老闆娘心疼得看不下去,站出來說句話。怎麼會這樣呢?老天爺,她是不是做錯了決定,阿日會被打死的。

  瞧,阿日這孩子白嫩的臉,都腫了一大片。

  「我管教小孩,用不著不相干的人插手!」祁仲達瞪了眼多管閒事的人。

  「別這樣啦!阿日的臉都被你打青了,你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嗎?」被瞪了一眼,同時被老闆往後扯著,老闆娘還是忍不住勸說。

  「他以為他在打隻狗,有啥好心疼?」無視混亂的局面及?

  人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祁日兀自冷笑出聲,氣氛更加冷肅。

  臉頰又痛又麻,卻比不上他看見父親丟盡老臉痛快。

  聽見他的話,祁仲達的老臉一寸寸泛青,怒眉對兒子凶瞪不已。週遭的竊竊私語變得大聲,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只好沒好氣地拉住兒子的手臂。

  「跟我回去!」祁仲達對著祁日下命令。

  ?了祁日,他快把老臉都丟光了。

  正當伊鈞想上前阻止,祁日卻伸出手臂擋住他的路,頭也不回地道:「遊戲時間結束了。」說完,他甩開父親的掌控,就這樣走出店門外。

  夢,終究是會醒來,不可能太長、太久。

  他和伊鈞之間,將一切歸零。

  一分鐘過後,伊鈞明白了祁日話中的涵義。

  恢復原點,他們都該回家了。雖然明白這是遲早的事,可是結束來得太突然猛烈,讓毫無心理準備的伊鈞滿心惶惶惆悵,不免失落更重。

  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

  祁日……丟下他走了。

  ???被禁足一整個星期,祁日和伊鈞才回到平成高中上課。

  逃學快一個月,迎接他們的學校,自然不太可能風平浪靜。

  雖然祁仲達極力防止消息走漏,記者們卻機伶地聞風趕至,讓這件事在隔天上了早報新聞。讓祁仲達惱火的是,報紙上竟然繪聲繪影猜測,離家出走的祁日和同學是一對同性戀人,因為議員不接受他們的愛情,兩個人才會選擇「私奔」。

  祁仲達拿著報紙質問兒子,卻只是換來兒子的冷笑!不禁更加怒火中燒。

  ?此,祁日和伊鈞才會被禁足整個星期,被命令待在家裡等待流言過去。從恢復到學校上課開始,祁日便有司機專車接送,所以伊鈞在車站再也等不到他。

  新聞的魅力永遠無遠弗屆。

  就算報紙上沒有登出他們的名字,可是他們兩個同時失蹤的事,在平成高中裡早就是人盡皆知。祁日的身份如此特殊,學生們隨便用後腦勺想也猜得到。可想而知,當他們回到學校,走到哪裡,異樣的眼光就會跟到哪裡。

  遇到壞心眼的同學,左一句嘲弄、右一句取笑、刺激更是少不了。

  懼於伊鈞不好惹的樣子,沒有幾個人敢針對他放話。

  祁日就沒那麼幸運了。

  「喂,你是不是報紙上說的同性戀啊?」班上最八卦的男生,此刻就和一些人擋在祁日的前頭,毫不避諱問著他最敏感的事。

  祁日眸中閃著冷光,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一群無聊份子。

  這些低智商、笨蛋,沒別的事好做了嗎?

  「幹嘛不說話,是不是報紙說的是真的啊?」祁日的沉默,換來他們的確定,認定了祁日是心虛而不敢答話。

  「同性戀,你是一號還是零號?」馬上就有人發嘲。

  「笨哪,看他這副娘娘腔的德行,能壓得住姓伊的嗎?不願意,也只有被霸王硬上弓的份,你還能當他是一號啊!」有人大聲取笑,引來更多的同學注目。原本就很討厭姿態高傲的祁日,逮到機會不嘲笑他一番才怪。

  哼,議員的兒子有啥了不起!

  「幼稚。」頗覺可笑,不受影響的祁日,只是面無表情地吐出嘲諷。

  在他母親自殺以前,這些人還不是一個個討好他,根本像一隻隻的哈巴狗。他的個性讓人佔不了便宜,更讓其他同學覺得他有種瞧不起人的感覺。討好他,他也是一副施捨恩惠的樣,所以這些人早就心生不滿。一直以來,祁日就是給人目中無人的印象,造成別人認定他心高氣傲。

  果不其然,他的態度又惹心起?怒。

  「你說什麼?」

  祁日輕而易舉回以反擊,讓幾個人都青了臉,眼看著就要和他起衝突,不打算放過還敢這麼的祁日。沒有幫手,眼看著祁日趨於弱勢。

  「學長,以多欺寡,不是很光榮的事喔!」祁日壓根兒沒期待幫手出現,替老師送東西到這班上的夏傑,卻捧著一疊東西冒了出來,用不齒的眼神打量其他人。

  除了老師交代的事,他順便要找祁日就是了。

  雖然夏傑是一年級的學弟,可是品學兼優的他常上台領獎,經常代表學校參加校際各項比賽,極受老師們看重喜愛,所以平高裡沒有幾個人不認識他。他們也不例外,馬上就認出他是誰,本來要罵他多管閒事卻多了幾分顧忌。

  得罪老師喜歡的人,下場通常不會太好。

  大約瞭解他們的想法,夏傑清亮的黑眸不由得閃過笑意,趁他們猶豫時道:「老師要我來叫這位學長,學長們不介意我帶走他吧?」

  連老師都搬出來了,這些心有不甘的學長也只能「不介意」。

  「對了,這是老師要我順便送來的,麻煩轉交給你們班長。」得到滿意的回答,夏傑在祁日的疑惑中,將捧著的東西交給其中一人。

  事情辦好,夏傑便堂而皇之,拉起被動的祁日就往教室外走。

  呼!受人之托的事,比他想像中輕鬆容易多了。

  ???被陌生的學弟拉著,祁日發現他們並不是往教職員室的方向走。沒有抽回手,他卻冷冷問道:「這不是往辦公室的方向,你要帶我去哪裡?」

  「我們又不是要去辦公室。」回頭看他一眼,夏傑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不是說老師找我?」祁日被弄糊塗了。

  要不是聽見他說老師找他,他也不會乖乖跟著他走。

  「那是唬那些學長的,只是好順利帶你走的借口而已。」

  差不多走到目的地,夏傑東張西望的找人,毫不避諱地承認。

  「那你到底想做什麼?」看在夏傑替他省了麻煩的份上,祁日耐著脾氣問道。

  這個學弟好像在哪兒見過,可是他一時也想不起來。也許吧,像這種氣質乾乾淨淨、長相清秀的學弟,他在學校裡見過就會有點印象。

  無法否認,他們的氣質很類似。

  一看就是出身上好家庭,從小被?人捧在手心呵護培育,必須進退得它、舉止優雅的大少爺一個。刻意排拒,卻騙不了人的氣質,從夏傑身上,祁日多多少少看見自己的影子,不由得失笑在心底。相信夏傑的人緣一定比他好很多。

  不過,從夏傑坦然率直的眼神,祁日肯定他的家庭一定很美滿。

  出身上好家庭,不是每個人都像他如此悲哀。

  天命畢竟是有所差別的!

  「我沒有要做什麼。」終於看到要找的人,夏傑鬆了口氣,回頭老實笑道,「事實上,我只是受人之托,所以才帶學長來這裡。」

  跟著他眼神轉,祁日看到伊鈞的存在,頓時明白。

  看著他們四目交接,夏傑就丟下話道:「學長,我不打擾你們」。」要不是伊鈞說只有他能幫忙,他真的很不想管別人的閒事。

  別人整天吃飽太閒,沒事打蒼蠅抓蟑螂,他可是整天忙得要命。

  唉!歹命的他,當班長還得負責替人跑腿。

  算了,誰教他這張臉特好用,在平成高中裡幾乎是通行無阻的證件。

  ???在夏傑離開之後,伊鈞便走到臉色不佳的祁日面前。

  「你有事嗎?」祁日的態度很冷漠,完全已不像曾經和伊鈞生活整個月的人,祁日在他們之間先劃下不可跨越的地界,當他是陌生人沒兩樣。

  「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我很擔心你。」伊鈞突然感到悲哀。

  原來想見對方,真的只是他單方面的期待。而他,還一直在乎祁日被打的兩巴掌,是不是到現在還會痛。

  「死了會有人通知你的。」揚起眉,祁日說完就轉身欲走,不打算多逗留。任何人看見他們兩個在一起,不免又要在那舌根八卦嚼個沒完。

  想到就讓人心煩!

  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可是祁日厭惡極了像剛才那種有意找他麻煩的取笑。深知在成年之前,他不可能逃離父親的掌控,離開令人窒息的環境,一次離家,導致他除了上學哪裡也去不了。所以,接下來的日子,他只想平平靜靜的等畢業。

  緩慢的成長速度,令祁日詛咒!

  「等等!」伊鈞在猝不及防下扯住祁日的手臂。

  經歷了那一個月,他受不了祁日突然變本加厲的排斥。

  幸福的影子,霎時在他心中煙消雲散。

  「你最好放開我!」祁日皺眉,不悅瞪著他抓住自己的手。地方偏僻,不代表不會有人走動,他們愈親近,流言就會傳得愈誇張。

  「為什麼?」伊鈞帶著絕望的心低吼。

  「什麼為什麼?」伊鈞眼中的痛,著實震了祁日的心一下,令他莫名其妙的也覺得心口悶了起來。傷害他,似乎不再是那麼有趣的事。

  「為什麼你能夠那麼絕情,能夠眼也不眨的抹煞一切,棄我對你的心意於不顧,永遠都是如此的淡漠無情?」控制不了情緒,伊鈞吼出心中的痛。

  他以?……以?經過那些日子,他們之間會有所不同,祁日不會再把他當成陌生人看待。誰知回到這裡,他做過的一切卻變成枉然,祁日比最初還排斥著他。

  祁日的排斥,比任何的利刃還要足以刺人。

  「我絕情?我抹煞一切、我對你的心意棄之不顧?」不管心底怎麼震撼,祁日還是回以輕嘲的神態,更加傷人地道:「請問,我承諾過你什麼,曾經接受過你的感情,還是欠過你理所當然的恩情嗎?」

  伊鈞為他做過的事,都是出於自願,又有何資格要求回報。

  「我喜歡你呀!」伊鈞快受不了他的冷淡。

  「所以呢?我也該喜歡你嗎?」哈,世上哪有這道理?

  「從一開始,我就警告過你別接近我,會受到傷害全是你咎由自取。」

  ?了讓他死心,祁日狠下心說出言不由衷的話。

  長痛,不如早早痛過。不能否認,伊鈞對他的好和真心,他的確能夠深切的感受到,硬說完全沒有感動也是騙人的。心再硬,還是肉做的,他要如何無動於衷。

  問題是,現在他已經沒有在乎的機會。

  不避開伊鈞,他們的生活裡會只剩下?人的取笑和嘲弄。

  到最後,他們會比誰都痛苦難過。

  ???當、當、當……「該回去上課了,不然老師點不到名,說不定又派一批人馬來找我們。」聽見上課鐘響起,祁日?起頭看著教室的方向。

  復學以後,他是不曉得伊鈞的情況如何,可是各科老師對他的出缺席卻很注意。有一次,他不過晚了幾分鐘進教室,結果那科的老師卻緊張成什麼樣子。聽說,要是他再晚一步回教室,老師就要派班長和同學去找他了。

  很可笑的情況,卻是讓人極度無奈的事實。

  「要找讓他們去找,我不在乎!」伊鈞賭氣地大叫。

  「你不在乎,我在乎。」祁日冷冷反駁。

  當真是人高馬大膽了大,所以神經才會和恐龍一樣粗,被踩了腳也不覺得痛,以?自己不需要保護?呆子不怕流言煩,他卻討厭透了。

  若不是受父親脅迫,他就算是休學也無妨。

  「難道你就真的那麼討厭我,討厭到希望我完全消失嗎?」

  抓住他的雙臂,伊鈞失控地問著。明知道祁日只會給他一個把他的心逼到絕路的答案,他仍像撲火的飛蛾一樣義無反顧。

  他所渴望的,只是能夠陪在祁日的身邊。

  沒有期待、沒有奢求、不敢作非分之想,這樣都不行嗎?

  祁日明明知道他會很守本分的,只盼望他給他一個付出的機會。

  就算再辛苦伊鈞都覺得很快樂。

  回想,成了他最痛苦的事,只因幸福成了一場遙不可及的夢。曾經,太陽曬傷不了他的快樂,疲憊趕不走他的甘之如飴。

  曾經擁有過,要放棄比不曾擁有時難上百倍。

  「你為什麼那麼奇怪?」無視手臂上壓迫的束縛,祁日冷眼質問。

  伊鈞奇怪,害他也跟著奇怪了。

  有件事放在他心底,伊鈞永遠不會知道──當初,他之所以會輕易跟著父親回家,正是因為發現了自己的古怪。?了逃避自己的感覺,他才會走得那麼殘忍,留下無情的話。

  「我……奇怪?」伊鈞刷白了臉,在艱澀中吐出字眼。

  在祁日眼中,他果然是如此「奇怪」的人。明知事實本就如此,聽到祁日狠心親口說出來,他還是受到不小的打擊,一下子便被沮喪所淹沒。

  寧願自己想不開、猜不透,他也不願意祁日毫不保留的說出真話。

  「你能否認嗎?」直視伊鈞倍感受傷的黑眸,祁日隱藏著自己的感覺,擺出無動於衷的高傲姿態道:「你對我的執著,不但超出了常理,也不是社會大?所能接受的感情,本來就夠奇怪了。」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伊鈞找不到其他的話說。

  他心底被鑿開的洞,愈大意深了。

  若是可以的話,他又何嘗願意自己如此奇怪!喜歡上不該喜歡的對象,選擇這種不合常理、不被接受的愛情。問題是,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他的心,如此誠實的表達著自己的感情;他的腦,淨做著無望的春秋夢,卻不願意自我救贖。

  他喜歡祁日,他就是個同性戀。

  那又如何?

  他只不過是對自己的感覺誠實而已。可以選擇的話,他願意這輩子都?祁日而活,永遠受人歧視也不在乎。這是,他從來都不曾有過如此強烈的執著。

  所以他死也不願意蔑視自己的真心。

  「我說過了,就算你不在乎,我在乎。」縱使他的心是搖擺不定。

  一聽到祁日說的話,伊鈞恍然大悟一般,絕望的心如見著曙光?之了一亮,不禁猜測著他的意思:「你是因為在乎別人的想法,所以才拒絕我的嗎?」

  只要祁日不是討厭他本人,任何困難都值得去克服。

  「你固執得令人煩!」說不聽的傢伙。

  祁日悻悻然翻了個白眼。

  又臭又硬!他這種人簡直是糞坑裡的石頭。如果伊鈞不要那麼固執,他們兩個都可以安靜過日了,皆大歡喜不是很好嗎?

  笨蛋一個。

  非要兩人都被弄得傷痕纍纍,或許這個笨小子惟有如此才會明白吧!

  「你不否認……就是如此?」絲毫不在意祁日瞪來的白眼,伊鈞只當他不否認就是承認,心花朵朵開。

  祁日瞪著他,腦子裡閃過許多不同的想法。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6-7 00:02:04

第六章:

  「你就那麼想和我在一起嗎?」

  祁日的眸底泛開不善的意圖,以頗具玩味的口氣問道,冰冷刺人的神態和眼神卻明顯緩和下來,簡直和之前判若兩人。

  聽見他的話,伊鈞一時還反應不過來,不明白他的打算。

  「想要我當你的男朋……友也行。」伊鈞尚未開口,祁日便挑高了左眉,將他緊抓住自己的雙手扳開,投下猛烈炸彈還不疾不徐地道:「不過,我們必須在私底下交往,不讓任何人知道我們的關係,這些你做得到嗎?」

  伊鈞呆愣錯愕的模樣,不知?何突然帶給他一陣快感。

  襲來的快感,更加強了他心底的決定。

  峰迴路轉,伊鈞又見希望燃起!心臟更鼓噪得彷彿不屬於自己。他不敢相信,天大的好運會就這麼降臨,絕望的感覺竟能在瞬間徹底消失。

  「同意就說話,不同意拉倒。」看夠了他的傻樣,祁日冷冷說道。

  如果上帝決心送他一個「玩具」,他有什麼理由拒絕?想想,他十七年來的生活的確乏善可陳,也該是找個消遣玩玩的時候了。

  既然躲不掉,接受又何妨。

  「同意!我同意、我同意!我──」伊鈞急忙表態。

  當然急,他怕極了祁日後悔,又改變了心意。

  受不了他連番大聲的同意,祁日不耐的睨他一眼,斷然道:「同意就同意,說一次就夠了,你當我是理解力不足的呆子嗎?」

  好吵人的鸚鵡!希望以後不會被煩死才好。

  「對不起,我只是太緊張了……」嚥下口水,伊鈞紅著臉道歉。

  事情急轉直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來不及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難免讓他的大腦打起糾纏的結,整個人也進入緊張不已的狀態。

  「別太緊張,我還有話沒說完。」

  沒有理會他的解釋,祁日眼底閃著惡魔才有的光芒,有意無意拖慢著折磨人的語調,反而讓伊鈞更加緊張。

  也許有點多餘,不過他的重點還沒說呢。

  「什麼話?」伊鈞全神貫注等著祁日未竟的要求。

  其實,不管祁日有何要求,都不可能改變他的喜悅。認識祁日以來,整整四個多月了,他沒有一秒不期待這個奇?出現。

  「就算我和你交往,在我同意之前,你不可以隨便碰我。」嘴角掛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祁日加重了刁難的語氣道:「還有,我叫你往東,你不能往四;我叫你往南,你不能往北,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只要你做得到──」

  「我就和你交往。」

  祁日的日氣,根本拿他當只忠心的狗還不如。

  也許吧!他是存心要伊鈞懂得知難而退,明白他們的交往型態不同一般人,絕不可能是「公平」的形式。所以,若不說伊鈞像只忠狗兒,也只不過像是個聽話的傭人。

  消化著祁日話中的涵義,伊鈞整整愣了好幾秒。

  「做不到就早點說,別浪費我寶貴的時間。」嘖,上課鍾都打過快十分鐘了,八成急壞了大驚小怪的老師們。要是發現伊鈞也不在教室,老師們會往哪裡想,用膝蓋想也猜得到。說真話,他還真想看看老師們面色難看的臉。

  「我可以做到!」深呼吸之後,伊鈞抱著絕不動搖的決心道。

  「你確定?」就算有點意外,祁日也沒表現在臉上。

  「確定!」沒有他的許可,伊鈞本來就不敢隨便碰他,以免惹起他的反感。至於他存心為難自己的要求,只要有心他就不覺得難。

  至少,祁日將是他名義上的戀人,光想到這點就讓他感到幸福不已。

  要求再嚴苛,祁日總不可能要他去死吧!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們就從現在開始交往。」祁日沒有反悔的意思,很乾脆地做出結論。「不過,要是你違反了我們的約定,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我會緊記在心。」伊鈞點頭,要自己絕不能犯錯。

  不用說,他賠不起永遠失去祁日的痛。

  「OK,你回教室去上課吧!」揮揮手,祁日只當是解決一樁麻煩的態度。

  「我……」

  「這是命令!」祁日毫不考慮地道。

  「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遲疑一下,伊鈞謹慎地開口

  問道。

  「我要見你就會見你,你要是再囉唆,就永遠別想見了。」眉頭蹙起,祁日給了提醒的警告。上下學,他都被父親派的人盯著,學校裡又有一堆愛惹是生非的討厭鬼,等著抓他們的八卦當笑話看,他怎麼可能確定兩個人每次見面的時間。

  要計劃周全,不讓旁人懷疑,得先仔細想想再說。

  此事他再無異議,伊鈞乖乖回教室去了。

  ???在他們小小的失蹤後,沒幾天伊鈞來到二年級的教室。

  因他們的失蹤事件,使得在學校裡更受人矚目了。他的出現自然引起很大的反應,幾乎引來祁日班上所有人的打量;甚至有幾個傢伙,故意走到祁日的桌前。

  「唷,看看誰來了?」有人起哄說道。

  「還用問哪!」吊而郎當措著同伴的肩,另一人道:「這不是咱們祁大少爺『傳聞中私奔』的那親愛學弟嗎?」

  「嘖嘖,你們說他來找誰啊?」有人怪裡怪氣的叫著。

  「不就他『親愛的學長』!」其中一人帶著詭異的笑聲幫腔。

  他們的視線,全落在無動於衷的祁日臉上。

  「看來,有人是思也、盼也、望也、等不及也,等不到回家放學,就想念他親愛的學長來也。」訕笑著,他的嘲諷就怕某人聽不懂。

  哼,敢當他們不存在,就走著瞧吧!

  「真是讓人好、生、羨、慕哪!」說是羨慕的人,口氣可不是那回事。

  「怎麼,你那『相親相愛』過的情人來了,大少爺你也不去理理人家?他等在那等你『垂幸』,看起來挺可憐的耶。」有人直接槓上祁日了。

  如他們所願,祁日從課本中?起頭了。

  本來還不全相信夏傑所說,祁日受到班上同學欺負的事,但他卻在短短幾秒鐘裡,就推翻了所有的否定。伊鈞終於能明白,祁日不願公開和他交往的原因。

  真有這麼無聊的份子。

  要不是有所顧忌,他早衝進他們教室痛宰那幾個口無遮攔、句句諷刺的王八蛋。肯定就是因為他們的無聊,祁日的心結才會那為難解。

  「他是個同性戀,我可不是。」閃過冷笑,祁日冷漠無情的聲音讓所有的人都能聽見。「誰好心,就請他別再來纏著我了,我覺得很噁心。」

  「你打算……要始亂終棄?」其中一個人愣問。

  沒想到祁日會如此回答,很多人都愣住了。

  「我是離家出走,可他是一直跟著我不肯離開,要不是想擺脫他的糾纏,我又何必乾脆躲回家。別說和他交往過,我對他的事情根本是一無所知,哪來的始亂終棄。」祁日口氣絕情,連看也不看伊鈞一眼。

  這是祁日回到班上以後,第一次?離家出走的事開口解釋,聽傻了一班的同學。雖然有些質疑,可是祁日的眼神和口氣都很具說服力。

  同學們不禁把好奇的視線偷偷投注在還站在教室門口的伊鈞臉上。

  事情怎麼會成了這種情況?真詭異!

  「學長,請你別再逃避我了好嗎?」無視?人的視線,伊鈞終於出聲。

  「我受夠了你的糾纏,你最好離我遠一點。」猛然瞪向門口,祁日清清楚楚發出嚴厲的警告,大有和伊鈞把話說明白的意味。

  「學長,我是真心的。」

  「我管你是真心假心,我不是同性戀,不可能接受你的感情,你是聽不懂嗎?」

  再次強調的話冷到谷底,沒人看過祁日如此發飆的模樣。

  因此,他們終於多少相信,情況和大家所想像中的可能有差異。

  何況伊鈞的表態,的確像是單相思的一方。

  深吸一口氣,伊鈞還是僵硬地道:「不管學長怎麼說,我都不會放棄的!」

  胸口悶了起來,好像變得又酸又痛。

  或許祁日說的是謊話,自己說的卻是再真也不過的真話。

  而祁日的謊話,傷了他的心。

  其實,是祁日故意下了命令,要伊鈞今天到他的班上來,演場可笑的戲給所有的人看。否則,他死也不會打破和祁日的約定。

  然而,就算知道這是祁日故意安排的戲,伊鈞還是受了影響。

  不用演,他黑眸底的痛,就能清清楚楚的傳給在場的每一個人。

  幾乎每個人都相信了他是一廂情願。

  答應過祁日,他怎麼說就怎麼做,伊鈞才來站在這裡讓人投以歧視。

  他不在乎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對祁日的感情,對他投以異樣的眼光。如果祁日認?這麼做,能讓大家不再對他另眼相看,他也願意配合成全。

  只要能保護祁日,他願意獨自承擔所有的冷眼相待和歧視。可是祁日冷漠絕情的眼神,刺得他好難受。那不像是在演戲,那眼神像是其的厭惡、痛恨,排斥他的自作多情;如果說那是演技,他只能說祁日可以當個好演員。

  「那是你的事,我不會理你。」祁日的冷漠不變。

  「我不會放棄的……」他真的好冷漠,是不?

  重複著不變的執著,突然領悟到自己的悲哀,伊鈞直勾勾的望著祁日,眸底寫盡了受到的傷害。心底的痛,他已無法言明。

  僵了僵,祁日轉開了視線,態度言明戲盡於此。

  「祁日,你不要說得那麼絕情嘛!」覺得伊鈞很可憐,看不下去之後,有女同學開口了。反正只要祁日不是同性戀就好了。

  「對呀,好可憐呢!」又有另一個女生說話。

  「不喜歡人家,你至少好好和他說嘛!」

  愈來愈多的女生同情起伊鈞,所以加入說服祁日的行列。

  其實班上有很多喜歡祁日的女生,以為他是同性戀後不知有多難過。

  怕被人批評,她們才不敢維護祁日。現在誤會澄清,她們是再高興也不過,連同情心都氾濫起來。

  看祁日排拒的態度,那個學弟喜歡他也沒有用。

  她們又有希望,真是太好了。

  話說回來,伊鈞實在長得很出色,不免教她們歎息這樣出色的男孩子,怎麼會是同性戀呢?多少都令身?女人的她們扼腕。

  「你們發花癡啊!幹嘛突然幫著他們說話?」

  「這裡沒你們的事,滾開!」

  女生聚了過來,在祁日桌前被推開的男生,不滿地凶著她們。祁日不是同性戀,他們就沒諷刺他的理由,心裡不免很嘔。

  「我們幫誰說話,人家要喜歡誰,這些事要你們管!別一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話,你們少丟人現眼了好不好?!」

  仗著人多,說話的女生氣勢也不弱。其實她們老早就看不過去他們這些臭男生對祁日的態度,這些人巴結不到祁日後,一逮到機會就想欺負他。

  老實說,祁日根本沒招惹過他們。

  「你說什麼──」

  就這樣,兩派人馬圍在祁日的桌前開戰了,火苗冉冉升起。

  身?當事人,祁日的反應倒是格外的無動於衷。無視噪音在耳,他將上堂課複習完的課本收進抽屜裡,慢條斯理地準備著下堂課要用的東西。

  事情的進行,比他想像中順利得太多。

  沒去理會學姐們的幫腔,伊鈞沒有將視線從祁日的身上轉開,他盯著祁日的背影許久許久。看祁日不理他,他心中有著說不出口的悲哀,只能選擇沉默離開。

  戲演完了,他的心也被傷得支離破碎了。

  ???等在約好的操場邊,伊鈞帶著焦灼的心情等待,終於看到夏傑出現。

  至於夏傑,想到自己不過是當個班長,以後要跑腿的事又多一件,整個人的步伐就顯得懶洋洋。看到伊鈞緊張的模樣,他也沒好心加快腳步。

  倒是伊鈞沈不住氣,先朝他跑過來。

  「怎麼樣?」因為見過夏傑,所以祁日想了個和他聯絡的方法──請夏傑當他們之間的聯絡人,正好可以避開別人的耳目。

  所以,縱使夏傑心不甘情不願,伊鈞還是求他答應。

  迫於無奈,夏傑才攬下這個麻煩的差事。

  「夏天都快結束了,天氣卻挺熱的不是嗎?」

  無視於伊鈞的追問,夏傑舉起手中的紙張對臉龐涼,抬頭看著太陽,有一搭沒一搭地似怨非怨閒聊著。

  現在日正當中呢!跑這一趟,他整個背部都因流汗而濕了。

  結果呢?可沒人關心他現在有多熱。

  「夏傑,別和我鬧了,快告訴我學長怎麼說?」

  殷切期待了三天,祁日才傳個消息給他,伊鈞緊張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般,實在沒心情和人說笑。三天沒見到祁日,心裡烙印的祁日,仍是三天前那冷漠的模樣,不免令他極度不安。

  不能得罪夏傑,伊鈞也只能好脾氣的和他溝通。

  身?班長,夏傑卻不愛特別出風頭,也從來不是個熱心助人的人。

  他知道夏傑真的很忙,平常要做的事已經夠多了,並不想再多管閒事;而自己沒有其他的辦法可想,才會半強迫、半懇求夏傑當他與祁日的聯絡人。

  夏傑行事低調,要他常跑二年級教室,的確是件他很不樂意做的事。

  還好祁日只要看夏傑閃過窗口,就會自己出來和他「擦身而過」

  沒有交談,祁日總是超越走得很慢的夏傑,將寫好的紙條塞進他的手中,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往廁所的方向而去,假裝要去上廁所。

  若非自己的懇求,夏傑才不肯幫忙。

  無緣無故到二年級的地盤上,已經很奇怪,若是被知道都是去找祁日,不免又要竄出無聊的輩短流長。唉!麻煩。

  不想出風頭,夏傑也不想被捲入是非之中。

  「我又沒和他說話,怎麼知道他說什麼?」傳了五次紙條,終於有一次是要傳給伊鈞,夏傑其實也稍稍鬆了口氣。每次看見他失望的表情,感覺都不怎麼好受,好像他這個聯絡人辦事不牢靠似的,才會讓他頻頻希望落空一樣。

  五張紙條,沒有一張是能給伊鈞看的消息,夏傑也不忍心告訴他實話,只好每次他一拜託,又無奈往祁日教室的窗口去晃蕩。

  不耐煩的祁日,唉!可憐的他。

  何日解脫?真只有天才會知道。

  該不會得等到祁日畢業才能吧?

  老天,那至少還有將近兩年呢!

  「那他這次寫了什麼紙條給你,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見我?」

  想到他們交換訊息的方式,伊鈞急忙看著夏傑手中拿來的紙張。

  「給你吧!」本來還想多欺負他一下的夏傑,看見他那副可憐的德行!連欺負人的興致都減去大半。站在伊鈞面前,他跟個小不點差不多,站久了也會有點壓力。「先走了,我可不像你有到處閒晃的時間。」

  將手中的紙條塞給伊鈞之後,夏傑揮揮手就走掉了。

  老實說,他討厭比他高大的人。

  高大的人,會讓他想起不願想起的回憶──一段慘不忍睹、極?丟臉的過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6-7 00:02:18

第七章:

  按照約定好的時間,伊鈞在午休時刻來到學校堆置舊桌椅的儲藏室。

  祁日好不容易才找到這種平時不可能會有人來的地方,和伊鈞見面,而上學時間裡又只有午休和下課休息時間能利用,加上他的一舉一動特別引人注目,他可是花費了好幾天的時間在尋找適合的地點。

  「學長,你在……咳咳……」

  剛踏進儲藏室,伊鈞就被濃厚的灰塵嗆著。

  灰暗的儲藏室裡,光線透過灰塵厚重的玻璃窗投射而入,視線不明;不流通的空氣令人窒悶,讓人感覺是既髒且凌亂。

  平常的時候,誰會來這種鬼地方受罪,所以對他們而言的確是個很安全的地方。

  「走路放輕點,別讓地上的灰塵都揚起來了。」祁日在他左後方出聲。

  祁日說話的聲音很輕,卻足以讓伊鈞發現他的存在。

  伊鈞回頭,就看見祁日站在蒙灰的窗邊,嚴謹觀察著外頭的動靜。不知怎麼了,覺得視線有點模糊,他不禁用力眨了眨眼。

  窗邊的祁日,像是隨時會消失的空氣般,突然讓他感到很不真實。

  就像是蒙了厚塵的窗,祁日身上彷彿也蒙了一層霧。

  恍恍惚惚,看不真切,窗邊的人影像白日裡不該出現的幽魂。祁日的膚色透白,精神似乎也不怎麼的好,更加深了他的這份幻覺。

  「你看什麼?」

  聽不見回應,祁日才收回往外看的視線,疑惑地望著呆愣在儲藏室中央的伊鈞城。他明明就是很普通的長相,為什麼伊鈞老是看著他出神?難道,還真有所謂情人眼底出西施嗎?真是讓人費解。

  「沒……沒什麼,我會放輕點走的。」壓抑下不安,伊鈞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趕緊轉移話題:「你等我很久了嗎?」

  總不能告訴祁日,他覺得他很不真實吧!

  「知道不該讓我等,你還敢比我晚?」祁日的口氣溫和,但話裡讓伊鈞膽戰心驚的質問,卻一分一毫威力也沒少。

  「對不起。」沒有多說理由,伊鈞只是道歉。

  老師拖延了五分鐘下課,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趕來了,沒想到祁日也會那麼早來。

  「算了,第一次不和你計較。」祁日提醒著下不?例。

  「我下次一定會早到的。」如獲大赦,伊鈞鬆了一大口

  氣。

  什麼都不怕,他就怕祁日生氣。

  瞥見伊鈞躊躇的模樣,意識到他始終杵在原地想動又不敢動,祁日不禁微揚起左眉,以平淡的聲音問道:「你一直站那麼遠做什麼?」

  如果他老要夏傑跑腿,只是?了遠遠看他,他們何必掩飾得如此辛苦。

  個子那麼大,膽子卻那麼小,是因為他?

  聽說他在老師和同學的面前,明明都是一副酷得不得了的模樣;祁日實在很難想像,伊鈞到底在害怕他什麼,要打架他會贏得過他嗎?怎麼在他面前,伊鈞就是有種畏畏縮縮的感覺。

  就因生怕失去,所以愛情讓人膽小,這是祁日不懂之處。

  「我可以過去?」伊鈞小心地確認著。

  「要過來就過來,不愛過來隨你的便!」聽見他的口氣,祁日突然有點火了,冷淡的口氣也透著些許怒氣。

  反正,只要時間一到,他就走人。

  「我馬上過去!」心一驚,伊鈞毫不猶豫的朝祁日走去。

  不管他做什麼,好像都特別容易惹祁日生氣,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如果那代表祁日有點在乎他的話,不知該有多好。

  ???走得太急的伊鈞,才剛要走到祁日面前,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腳,重心不穩向前仆倒。祁日及時伸出手去救他,反而被連累一起摔倒在地上,形成了被伊鈞龐大身軀壓倒在下的姿勢。

  滿地灰塵,霎時隨風煙飛而起,嗆得兩個人難受得不得了。

  「咳咳……」灰塵跑進眼裡,祁日不由得閉上雙眼,又痛又不舒服的揉著。

  「你……咳咳……你沒事吧?」趕緊挺起上身,伊鈞急忙查探身下的祁日是否無恙,下巴突兀傳來的刺痛,讓他咬了牙才沒痛喊出聲。

  ?了保護祁日,不直接撞到祁日的臉,他的下巴撞到了堅硬的地板。

  「快死了,算不算沒事?」直瞪著正上方的臉孔,祁日悻

  悻然地問:「長這麼大個人,你到底會不會走路?」

  幹嘛伸手去救人?他真是吃飽撐著,竟然做這種白癡事。

  不知自己是哪根筋燒斷,那麼重的一個大個兒他救得住才有鬼!

  從來沒做過這種蠢事,又害自己的屁股差點沒裂成兩半,可以想見他有多懊惱。明知有危險還伸出援手,根本就不像是他平日冷眼旁觀的作風。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承受著祁日的責?,伊鈞只在乎他有沒有受傷,了心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白癡,受傷的人是你。」咬了咬牙,祁日受不了地冷嗤道。

  下巴擦傷了,甚至還滲出血來,難道他就不痛嗎?有時候,祁日真的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好像怎麼對他都不對。

  「我沒有關係,你有沒有怎樣?」伊鈞還是很執著的問著。

  反正,他身上這點小傷也死不了人,頂多痛個幾天而已;

  反而是祁日被他壓在下面,他擔心他是不是有撞到頭,或是擦撞到其他的地方。

  仰望著他擔心的臉孔,祁日突然有種被打敗的感覺。

  「別說了,先拉我起來。」面無表情的他,對伊鈞伸出手,決定離開髒兮兮的地板。要爭論的話,也得先起身再說。

  沒有第二句話,伊鈞當然照他的話做。

  等兩個人都站起來,伊鈞突然皺起了眉頭,似乎站得不太穩。

  「你怎麼了?」發現他的異狀,祁日也皺起眉頭。

  「我……沒什麼……」

  眼看冷汗一顆顆從他的額頭冒出來,祁日立即察覺到他一定撞到其他的地方,他壓抑著怒火道:「到底是哪裡受傷?快說出來!你別當我是笨蛋耍!」

  不知怎麼的,他的心愈縮愈緊,那喘不過氣的感覺讓他脾氣不穩。

  「我的腳……膝蓋……」被祁日的怒氣震住,伊鈞不甚確定的道出實話。他的右膝蓋在落地時直接撞地,現在一出力就很痛。

  「也受傷了?」祁日低下頭,視線落在他的膝蓋上。

  一股莫名的不舒服感覺,在他心中不斷擴散著。

  「嗯。」伊鈞點了頭,卻不想多說膝蓋的傷。

  「那去保健室給護理老師看看吧!」不想表現出擔心,祁日還是直盯著他的膝蓋看。看他都快站不穩了,一定真的很痛。

  雖然不想多惹閒話,可是在無計可施之下,他還是會扶他去保健室。

  沒想到他們第一次的「幽會」,就搞成這副烏煙瘴氣的情況。說不定他們倆的八字不合,注定碰在一起就沒好事也不一定。

  「我還可以忍耐……」伊鈞搖頭,不願意留給祁日軟弱的印象。

  除此之外,他也不肯犧牲掉好不容易才見到祁日的機會。

  去了保健室,祁日不可能留在那裡陪他,而下次見面又不知是何時;況且這傷也死不了人,他才不要浪費和祁日相處的寶貴時間。

  一晃眼,午休時間已經快結束,再痛他也要忍耐下來。

  「忍耐什麼?你當你的身體金剛不壞?」難以置信,他難道不疼、不痛嗎?

  眼睛四下梭巡,祁日拉了張還能坐的椅子,將他一屁股按壓下。

  祁日粗魯的動作,不免又扯痛了伊鈞的痛處,讓他不由得悶哼一聲。看來他的膝蓋,八成是撞得不輕,也許戳傷了也不一定。

  「還說可以忍耐?」發現他冷汗冒得更厲害,祁日禁不住諷刺。

  痛就是痛,嘴巴說可以忍耐,身體卻是騙不了人。

  祁日不懂他幹嘛要逞強。

  「只是疼了一下,很快就不會那麼痛了。」伸手撫著痛得發麻的腳,伊鈞盡量不把痛苦的感覺表現出來,甚至擠出笑容道:「你不是討厭別人知道我們在一起嗎?如果我去了保健室,我們瞞天過海的努力,不就前功盡棄了?」

  雖受了傷,他還是顧慮到祁日的感覺。

  祁日??無言的望著他,心底突地湧起一陣濃郁的酸澀,腐蝕著他心中那塊被冰凍起來的角落。

  怎麼會有人蠢到這種地步……???

  無奈中,祁日從褲子的口袋裡掏出一條白手帕。

  不等伊鈞有任何反應,他已經吐了一口口水在手帕上,沒問伊鈞的意見就彎下腰,用沾了口水的白手帕,替伊鈞擦拭下巴上的傷口。

  伊鈞雖錯愕,還是痛得皺了眉。

  「忍著點,我替你的傷口稍微消毒一下。」看見他的表情!祁日下意識放輕了動作,卻略帶自嘲地道:「要是嫌我的口水髒就直說。」

  他只是突然覺得,放著出血又沾沙塵的傷口似乎不妥;要是這傢伙肯馬上去保健室,他就不用這麼做了。

  「我沒有嫌你的口水髒,只是……」唉,他怎麼可能會嫌呢?祁日難得對他這麼好,就算摔十次他也心甘情願。

  「只是什麼?」祁日停下了動作。

  「沒想到你會隨身攜帶手帕。」不愧是出身名門的大少爺。

  其實,真正讓伊鈞感動的是──祁日他一身髒兮兮的,竟然沒用手帕先擦自己的臉和手腳,反而替他擦起下巴的傷口。

  單是這樣,他就覺得痛得有所價值了。

  一件小小的事情,卻讓他感動得無以復加。

  「這只是從小的習慣……你覺得可笑?」不想問,祁日還是問了。每天要穿的制服口袋裡,都會有條折好的白手帕,不過都是傭人放妥的。

  伊鈞的口氣讓他懷疑,這年頭是不是沒人隨身攜帶手帕了。

  「不是的,你別又誤會了。」伊鈞忙著澄清。

  揚起俊朗的眉尖,祁日倒是沒有生氣的樣子,不過訕訕地道:「你這口氣,好像我常誤會你一樣。」說歸說,他可不記得有過,就算伊鈞翻出舊帳,他也不會承認。

  不是嗎?苦笑在心底,伊鈞卻什麼話也不敢說。

  「手帕髒了……」沒去追究他的沉默,祁日瞥著手中沾了沙和血?的絲絹手帕,彷彿在想些什麼,又盯起他還沒清乾淨的傷口。

  「你不嫌我的口水髒對吧?」祁日突然問道。

  「當然。」不明白他?何一問。

  低下頭,祁日突然用舌頭去舔他的傷口,當場叫他呆在震懾不已的錯愕裡。痛是痛,可是那刺刺麻麻又溫熱的觸感裡,感覺出來的可不是只有痛。

  祁日的舌尖,像在挑逗人心似的,正在替他的傷口消毒。

  伊鈞的心臟,像快爆裂似的急遽跳動著,整個身軀卻動也不能動。

  身體一寸一寸的熱了起來,像是有千萬隻小螞蟻在爬著的感覺,讓他?生了搔癢難耐般的甜蜜痛楚,其不知此刻是身處地獄亦或是天堂。

  正起身,祁日壞心地笑問:「還痛嗎?」

  無法應答,伊鈞急促呼吸著,僵硬地搖頭。

  朝思暮想的容?近在咫尺,要他鎮靜下來已頗?困難,更遑論祁日還對他做出如此曖昧的舉動;就算只是消毒,他還是無法相信祁日會這麼做。

  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是嗎?」閃過詭譎的眸光,祁日笑了。

  ???震懾在祁日的笑容之中,伊鈞今天的驚喜已然太多。

  祁日從來不笑,所以他從沒發現過,祁日竟然有那麼可愛的虎牙,整張俊秀白淨的臉龐,也更加柔和起來。那張可愛的笑臉,跟個天真的孩子沒兩樣,很容易就能收買人心。偏偏祁日不愛笑,真的太可惜了。

  不過,也許在祁家出事以前,他曾經很愛笑也不一定。

  想著想著,伊鈞怔忡在祁日的笑?裡,幾乎是被奪走了神智。不待他回神,祁日雙腳一跨,便在他的大腿上輕坐下來,迫使兩張臉孔相距不到五公分。傻傻地,不知道祁日想做什麼,他已捧起他的臉,從容不迫的吻下去。

  這一吻,讓伊鈞忘了膝蓋的痛。

  祁日細細舔著他乾燥的唇瓣,探出舌遊戲似地逗著他的唇,也意圖挑逗他的感官神經。

  祁日的吻,由輕到重、由淺到深、從挑逗到濃烈的索求回應,逐漸崩毀了兩人禁不起考驗的意志力。

  伊鈞瞪大了眼,整個人都熱得快成了火爐,卻依舊端坐任祁日擺佈。他又不是傻子,豈會拒絕日夜所思卻難求的美夢。

  怕是夢,他更加投入難以自拔。

  跌入祁日如琥珀般噬人的淺眸裡,伊鈞只想將他的人完全納入體內,揉合了彼此的身與心,即可永不分離。他想擁有祁日想得快瘋了,這個世界上,他惟一渴求擁有的東西──只有祁日了。

  能夠達成願望的話,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生命、他的未來,都無所謂。

  放大了膽,他抱住祁日的腰,熱烈的回應著。

  祁日十指攏過他的黑髮,沿著發稍輕撫著伊鈞的脖子,引出他更多的喘息和熱情。

  當、當、當……鐘聲,總是在最不該響起的時候響起,樂於壞人好事。

  結束了吻,祁日再度想起他們身在何處,挑起眉笑道:「抱歉了,在這麼髒又破舊的地方,奪走了你寶貴的初吻。」

  伊鈞搖了搖頭,還陷在難以收回的情潮裡。對他來說,沒有比這更美好的初吻了。

  「你的膝蓋還痛不痛?」從伊鈞的身上站起來,祁日才想起這件事。

  本來,他只想給伊鈞一個輕輕的吻,誰知道兩個人都陷入而不可自拔。看來,他必須重估自己的自制力才行;這個吻,超出了控制。

  「不痛。」腦中一片茫然,伊鈞早忘了膝蓋有傷。

  「意思是,你可以自己回教室?」

  「嗯。」伊鈞點了下頭。

  不回教室不行了。祁日走到門邊,又轉回頭吩咐道:「別回教室,我看你還是先到保健室去給護理老師看看比較好。」

  不知怎麼的,他還是掛心伊鈞的傷口。

  雖然幫他消毒過,他擦傷的下巴還是應該去擦藥。

  「好。」伊鈞一口允諾,很開心祁日如此關心他的傷勢。

  轉頭要走,祁日又停住,再度望著他欲言又止。

  總覺得,好像還有事沒做完。

  「怎麼了?」伊鈞以為他忘了什麼事。

  「沒有,只是很不習慣你的話比我少。」撇了撇唇,祁日照實說道。也許是自己的吻真給他太大刺激吧,不然,他怎麼傻成這樣!

  失笑在心底,伊鈞卻突然想到某件事,考慮後試著問道:「如果你不急著走,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嗯,什麼事?」

  「你為什麼吻我?」他真的很想知道原因。

  「為什麼?」這也要問理由?怪小子。

  「因為,你不是說過,不准我隨便碰你嗎?」結果祁日自己卻……伊鈞弄不清楚他的標準在哪裡,總覺得很難拿捏出個界限。

  「我是說過不准你隨便碰我沒錯,可沒說過我不能隨便碰你。」標準很簡單,主動的那個人是他才行,一切都得以他的意願?主。眼一瞟,祁日輕鬆解答,然後才又道:「不過,我吻你是有理由的。」「我能知道什麼理由嗎?」早已想到他的回答,伊鈞不免苦笑在心底。

  答案一如他所想,連一點偏差都沒有,說不定他該佩服自己,還好這個答案無損於祁日為他帶來的喜悅之情。

  「答案很簡單──這是你上次表現良好的『獎勵』。」

  如祁日所言,答案的確很簡單。因為伊鈞在?人面前戲演的好,所以祁日便在事後給他補償和獎勵。出發點?何,恐早難以追究。

  獎勵?伊鈞乍然懂了,心卻蒙上了灰。

  只是……獎勵?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6-7 00:02:39

第八章:

  撞傷的膝蓋,竟然就這麼碎了。

  經醫生診治之後,醫生要求伊鈞暫時在家休養幾天,伊家便替他請了病假。

  「你……」

  聽見門鈴聲響,還穿著圍裙就跑來開門的伊母,開門看到一個清秀的大男生站在門外,先是感到有些熟悉,旋即想起他的身份。

  「聽說他受傷了,所以我來看他。」

  祁日直視著伊母的眼睛,沒有任何不安、逃避的慌張。

  他問心無愧的坦然,打動了伊母的心。「進來吧!鈞在他的房間裡,看到你來一定會很高興。」伊母用手指了指房間的方向。

  聽兒子說,是他死纏著人家不放,教她怎麼能夠責難眼前的孩子。

  她雖不能理解同性之戀,她也只能單純地愛她的孩子,成全兒子想要的渴望。

  如果對鈞而言,眼前這個男生是他的幸福,做母親的她怎忍心破壞。說她溺愛、說她過於疼寵也好,這便是她惟一懂得疼惜小孩的方式。

  或許有一天,她也能理解兩個男孩?何會相愛吧!

  對伊母示意地點過頭,祁日便走向她所指的方向。

  老實說,沒被伊家拒絕在外,讓他著實感到訝異;他還以?

  必定無功而返,不可能見到人。

  也許,他該慶幸開門的是伊母。

  基於禮貌,祁日用手指敲了幾聲門。

  房中,腳裡著石膏躺在床上休養,閱讀課外讀物打發時間的伊鈞,以?是母親要進來而?起頭,隨口應了聲:「媽,我門沒關。」

  父母向來注重他的隱私權,所以從來不會冒冒失失的開門闖入。

  聽見回應,祁日開門邊走進來,邊道:「我不是你媽,依我的年紀嘛……也生不出你這麼大的兒子,還沒資格當你爸。」

  瞪大不信的黑眸,伊鈞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祁日怎麼可能來看他?

  怎麼也無法相信,他直覺否定眼見的事實。

  看著伊鈞手中的書從手中掉到床上,從床上滾到地上,在地上又翻了一圈,祁日不過是微微挑起眉。

  「老實說,你歡迎人的方式真特別。」順手帶上門,他才調侃說道。

  愕然發現手空了,伊鈞不好意思地笑笑,試圖從床上彎腰撿回掉在地上的書,但有些距離而顯得有些吃力困難。覺得很糗,他不由得微微臉紅。

  他實在不想讓祁日看到他這麼沒用的樣子。

  「你的腳……」祁日走上前,直接撿起掉在地上的書給他,視線落在他打著石膏的腿。沒想到他的腳會傷得如此嚴重。

  他心底的無奈?何會如此的真、如此的深……面對伊鈞的付出,祁日有種被打敗的感覺,再也無力逃避他的感情。

  不想讓他內疚,伊鈞急忙說道;「休息兩天已經沒什麼關係了,是我媽窮擔心,才硬要我多請幾天假。」

  「哦。」

  明知他強辯,祁日也沒拆穿他的借口。

  「對了,你怎麼會來?」調適過心情,伊鈞仍難以掩飾他的激動。

  「聽說在石膏上簽名挺有趣的,所以我來玩玩。」隨口找個掩飾,祁日離開床邊走到他的書桌旁,在他的筆筒裡抽了只簽字筆,打開了筆蓋就要折返。

  正要折返時,他的視線被桌上的照片給吸引住。

  那張照片裡,是國中時期的他。

  發現他的視線所在,伊鈞來不及藏起照片,只好硬著頭皮道:「那張照片是有個國中和你同校的女生偷拍的。」

  照片中的男生稚嫩許多,卻依舊讓他怦然心動。

  「我知道那是我,但你怎麼會有?」祁日放下簽字筆,抽出了相框裡的照片。

  「那個女生是我的同學。」總覺得他的神色不對,伊鈞莫名的緊張起來,視線在他的臉和照片之間徘徊。

  「原來如此。」盯著照片中的自己,祁日的黑眸益發冷寒。

  瞬間,他?手將照片對撕?二。

  「不!別撕!」

  無法忍受祁日毀了他的寶物,伊鈞不由得瞠目大喊,激動得亟欲向前阻止,奈何因?腳上的石膏失去平衡,立即往前倒去。

  祁日愣了一下,眼明手快的衝回床邊,想扶住他卻雙雙摔在地上。

  一聲巨響後,形成他在上伊鈞在下的局面,祁日不禁低咒:「你發什麼神經?要是你的傷更重了,你媽不恨死我才怪。」

  「你為什麼撕了我的照片?」伊鈞沒有受傷,卻心痛地凝視著已被撕毀的寶物。

  這張照片是祁日不在他身邊時,惟一可以讓他睹物思人的寶貝啊!

  「那是我的照片吧。」迫於姿勢抱著伊鈞,祁日翻了個白眼。

  真懷疑他的腦袋裡全裝了些啥!

  「可那是我的寶物。」伊鈞還是不捨。

  「別白目了,留著過去的我幹嘛?有本人看還嫌不夠嗎?!」聽他一說,祁日突然不高興起來,他沒好氣地道:「再說,你要照片,以後多的是機會再幫我拍,何必要別人偷拍的東西!」

  過去的他充滿假像,一點也不值得留戀!

  「你會讓我拍?」伊鈞迅速抬頭,要求保證似地直看向祁日。

  祁日被他的速度嚇了一跳,猛然對上他清澈的黑瞳,一顆心彷彿被撞了一下。

  來不及思索什麼,他已覆下溫熱的唇瓣,吻上錯愕的伊鈞。

  彼此的心跳在胸中鼓舞,猶如最纏綿的催情曲,亦蠱惑催化著他們的慾望。

  無法詮釋燥熱的悸動,祁日只能隨著本能探求需索。

  「腿,痛嗎?」啄了啄伊鈞的唇,他忍住渴望輕咬他的耳朵。

  有股強大的熱流自下腹襲來,讓他分散的神智都有些顫抖,腦中想的全是該如何才能滿足最原始的渴求。但他沒忘了他受傷的膝蓋。

  「不,一點都不痛。」隱約明白他的熱切,伊鈞何嘗不是戰慄難當。

  祁日光是隨便碰碰,他的身體都會有急遽的反應,更別說眼下異常親匿的接觸。此刻,他不記得痛、不記得膝蓋碎了,他只知道全身烘熱如火。

  噢,老天,這是何種折磨?他幾乎快承受不住了。

  小心翼翼避開伊鈞受傷的腿,祁日想辦法將他抱回床上。

  「日……啊……」

  心上人的碰觸猶如火辣激情般的刺激著伊鈞的感官神經,迫使他不斷發出難以抗拒的喘息。腿不方便動,任人宰割的他卻始終甘之如飴,享受著最愛的人給予的疼愛。

  身體熱烈渴望著被愛,他感覺體內的能量都快要爆發出來。

  彼此的慾望火熱的挺起,難以掩藏他們對彼此的熱切。

  緩緩地,祁日小心翼翼地褪去彼此的累贅,回到他的唇邊愛吻著。「聽說『受』的人會很不舒服,你肯嗎?」他打算成為主攻者。

  身體燥熱得早已目眩神迷,伊鈞只覺喉嚨緊繃得說不出話來。

  他只能勉強地點點頭,表達自己的意願。

  愛上祁日的那天起,他的身心早就打算奉獻給他,當然不會在乎任何為他犧牲的作?。雖然他可能比較喜歡主動些,但礙於腳傷,只能讓祁日引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得到回應,祁日的眼睛使四下梭巡,在床頭櫃找到他要的乳液。

  聽說,用嬰兒油或是凡士林會比較好,可是眼下他找不到適合的代替品,也只好以現有的乳液充數了。這都是彼此的第一次,其實祁日自己也很緊張。

  「對了,門……」就算母親有敲門的習慣,伊鈞還是擔心。

  「我鎖上了。」祁日賊賊一笑。

  突然間,伊鈞總覺得他彷彿早有預謀。

  然而下一秒,祁日熱情上下進攻的速度,快速得讓他陷入異常的混亂。狂烈的熱浪再度不可思議的襲來,他什麼都已無法再多想……???

  祁家主客廳裡,正上演著父子對峙的戲碼。

  祁日冷冷地對父親說道:「你要怎麼做就怎麼做,反正你從來也不曾考慮過我的意願。」

  祁仲達替兒子辦好了手續,準備移民美國。

  氣呼呼瞪著兒子,祁仲達沒好氣地道:「搞什麼同性戀傳聞,害我根本無法在台灣做人!你以?要離鄉背井是誰造成的?」

  生了個不肖子,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敗筆!

  「呵,如果是我,那倒是值得令人開心的事──」

  咱!祁日挑釁的話未竟,臉頰上已傳來刺辣的痛覺,又被父親刮了一掌。

  他沒有任何抵抗,不過是以冷冷的眼神望著父親,任憑嘴角滲出血絲。

  面對兒子無畏的冷眸,祁仲達突然打了個寒顫。

  「總之就是這樣,我懶得跟你多說!」對瞪數秒,他終於選擇先行離去。

  「哈哈、哈哈哈哈──」

  跌坐在沙發裡,祁日用掌心蒙住臉狂笑起來,笑聲在這個永遠冷冷清清的客廳裡,造成不協調的迴響。

  父親有些怕他,這是多?可笑的發現?不明白他狂笑的原因,家裡的傭人八成以為他瘋了吧!被父親打了一巴掌,誰會笑得如此開心?

  不過,他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怎麼想。

  笑出淚水,他感覺的心卻早死了;突然,他好想見到伊鈞。

  ???不管伊鈞怎麼解釋,他下巴和膝蓋上的傷絕不是打架來的;

  以為兒子在學校被人欺負的伊母,怎麼也不相信他說的話。在祁日探訪過後,又硬是要他在家休息整整一個星期,把傷養好才可以去上學。

  他母親認定兒子是因為同性戀而被排斥。

  不同於祁仲達,在伊鈞坦誠愛上祁日以後,伊家人一個個沉默了。

  伊家父母在和兒子徹夜長談,體會到他並非兒戲的心,是很確定自己的感覺後,無奈中採取了接受的態度。

  他們比誰都瞭解自己的兒子,寧願試著接受兒子愛人的方式,他們也不願意永遠失去心頭上的一塊肉。

  他們認為,做父母此時的立場是很為難的;想要保住兒子,就只能接受他的感覺,否則就是兩敗俱傷。

  所以,接受兒子是同性戀的伊母,卻也擔心他會不會被同學歧視。

  當他臉上、腳上有傷被送回來,她自然認定了自己的想法。

  拗不過母親又哄又拐的,甚至發出眼淚攻勢、動之以情的哀求,明明膝蓋只是輕微裂傷的伊鈞,不得不請病假在家裡休養,讓母親好生照顧。

  一個星期過去,他在母親面前蹦蹦跳跳,證明自己無礙以後,母親才答應讓他回到學校上課。

  整整七日不見,他迫不及待地想見祁日一面。

  不知道祁日知不知道他沒去上課的事,是不是會替他的傷擔心?雖然要代表班上來探望他的夏傑別告訴祁日他還未去上課的事,可是他缺席的事豈足一個人不說就能擋得住。

  夏傑不說,班上還有三十幾個人,消息不傳到祁日的耳裡也難。

  依夏傑的個性,他絕不會說,但他未必會去管別人多事的傳話。

  「鈞,我想我有件事必須先告訴你才行。」躲開其他同學的注目,在伊鈞拜託他去找祁日之前,夏傑面有難色猶豫地開口。

  察覺到不對勁,伊鈞屏氣凝神等著他說出下文。

  「這個星期以來,發生了一些事。」夏傑緩緩地道,觀察著他的反應。

  「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受不了他拖拖拉拉的說法,伊鈞開始有些急了,耐心也所剩無幾。

  他有種預感,夏傑要說的事和祁日有關。

  一扯到祁日的事,要他秉持耐心是件挺困難的事。

  「放心,他的『人』很好。」聽出他的憂心,夏傑先說出讓他安心的話,才導向正題。「不好的人應該是你。」

  「夏傑,你幹嘛拐彎抹角說話?」

  知道祁日人沒事,伊鈞多少放下心來,可是還是覺得更傑說話的方式很奇怪。有話就直說,幹嘛扯東又扯西。

  「我是想先讓你有點心理準備。」唉!難得他一片好心預先通知他一聲,他反倒不領情似的,就不如直說了吧。「祁日他交了『女朋友』。」

  八個字,不多不少,直接言明夏傑難以?口的重點。

  伊鈞整個人震了一下,立即失控的矢口拒絕相信:「不!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會交女朋友,你騙人的!我不相信你的話。」

  祁日怎麼可能去交女朋友?

  他們不是在交往嗎?嘴巴上說是拒絕相信,可是他知道夏傑沒有騙他的必要,更沒有開他玩笑的企圖,心底卻不得不相信事實。

  「我沒有騙你。」歎了口氣,夏傑有些擔心他受不了刺激。「不信的話,你現在到中庭去看看,他正和女朋友在那裡約會。」

  眼見?憑,不等夏傑多說,伊鈞已朝他所說的中庭衝去。

  瞥向即將掀起風暴的中庭,夏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多管閒事了。不用他說出來,紙也終究會包不住火,伊鈞遲早會發現這件事的。

  每天中午,祁日和那個女生,都是約好一起吃中飯。

  因為他們的明目張膽,交往不過三天而已,就已是全校皆知的事。

  他們親匿的態度,根本不用讓人聯想他們的關係。老師不管,同學更沒有說話餘地。

  伊鈞的告白,本來就替祁日推翻了同性戀傳聞,而祁日交女朋友一事更堵住還在流傳中的閒言閒語。

  雖然不想這麼認為,夏傑卻總覺得伊鈞被祁日利用了。

  或許,那個女生也是吧……???

  衝到中庭,伊鈞的雙腳就因為所見到的一幕,硬生生的止住步伐。

  中庭的涼亭裡,任輕風徐徐吹送,透過片片綠葉灑下的光影,假寐中的祁日躺在四角長椅上,頭枕著一個女生的大腿,情景好比只羨鴛鴦不羨仙。路過的同學,沒有不好奇多看兩眼的,卻也沒有人闖進他們的世界打擾。

  伊鈞的心好痛,痛得他雙腳彷彿被釘住般,再也無法移動一步。

  不是女朋友,那兩人何以如此親密?

  他不敢問、不想問、不願問出事實的真相,但願他從來沒有見到他們一副親密的模樣,那麼就不用?眼前的一幕而痛心疾首。

  ?自己悲哀,他也羨慕那個女生,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和祁日在一起。

  就算祁日和他交往,也不可能這樣公諸於世。

  錯綜複雜的情緒湧了上來,他在原地呆立了五分鐘之久,那個女孩終於發現他的存在。

  猶豫了會兒,她便搖了搖祁日假寐的身體,彷彿對他說了些話。

  祁日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從長椅上坐起身。

  頭轉了方向,祁日朝伊鈞望來。

  他的眼神,促使伊鈞拔起生根的雙腳,一步步朝他走近。

  「好像有陣子沒見到你了,沒想到你還活著?」等到伊鈞走到面前,祁日便訕訕問著,聲音裡還有著濃厚的睡意。

  「我……沒理由死。」他們已有整整一星期沒見到面,想不到一見面祁日會這麼對他說話。

  伊鈞凝視著他的淡眸,想探詢出祁日真正的想法。

  為什麼只是一個星期,他的世界可以倒轉過來?

  那天的溫存,難道出自於他的想像?祁日曾給他的溫柔,也是假的嗎?他還真真實實的記得彼此水乳交融、激情難耐的感受。

  雖然那是他們認識以來祁日惟一的一次探訪,此刻他無法相信,眼前比要他死還殘酷的事實。「哦,你找我有事嗎?」

  祁日漠不關心的話裡;聽不出有絲毫的熱情。

  「聽說她是……」眼神瞟向坐在祁日身旁、長相極?普通的女生,伊鈞費了好大的勁,才能試著擠出話來:「是你的女朋友?」

  ?何祁日能如此絕情?

  他的心在痛、在碎、在裂了……「你說呢?」

  祁日輕輕的笑了,在伊鈞眼中看來,他的笑卻比惡魔還殘酷。

  深呼吸一口氣,伊鈞明明已經絕望,卻還是顫抖著聲音,指向祁日身旁的女孩問道:「你選擇這樣的女人,放棄我?」

  呵,在那樣的「愛」過以後,他也不曾眷戀過自己。

  他能說什麼?或許他滿足不了他?

  哈,這真是可笑啊!

  當時,他曾以為他們到達了天堂……「這樣的女人也勝過你。」無視女孩就在身旁,祁日如此說道。而他掛在嘴邊的笑容更深了,卻彷彿更殘酷了幾分。

  「至少,她是『女人』。」

  那對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惡魔的詛咒擄往伊鈞。

  不能呼吸、不能呼吸、他就快要不能呼吸了……誰來救救他……忍住心痛,忍住快要讓他昏厥的痛楚,伊鈞撲向祁日問道:「那你到底是?了什麼才和我在一起?」

  「因為寂寞。」祁日淡淡一笑,毫不諱言地回道。

  朝身旁的女朋友微笑,他似乎已經不在乎別人知道,他曾經和伊鈞交往的事。因為事到如今,知道也無所謂了。

  就算不理世俗規範,不甩他人異樣的眼光,依舊還是有無數的困難考驗在等待,那都是他們這年紀相愛所注定的無奈。

  「因為……寂寞?」多殘忍的說法。伊鈞最後的希望,徹底徹底被打碎了。

  感情這回事,愈是在乎愈無助,他已經失去所有的自信。

  被選擇,總是站在殘酷的位置。

  「對,因為寂寞,而且有點無聊。」

  丟下更殘忍的打擊後,祁日從涼亭的長椅上站起身,拉起女孩的手,踏著無情的步伐雙雙離去。

  伊鈞杵在原地,心如槁灰一般。手麻麻的,心麻麻的,整個人都麻麻又痛痛,讓他懷疑自己還有其他的感覺嗎?

  當祁日帶著女朋友離去,他的心就跟著死了。

  冷到極點的滋味,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將之忘懷。

  那滋味,太鮮明亦太深刻。

  果然,太輕易得來的愛情,失去也容易。

  伊鈞清楚知道,錯過他,錯過了愛情,他們永遠不屬於彼此。

  想了再想,愛人竟是如此困難。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7-6-7 00:03:08

第九章:

  受了過大的打擊,伊鈞又停課了兩天。

  以為他剛回到學校,又被人欺負,伊家的人不敢逼他,甚至有讓他停學一年,或是轉讀其他學校,好躲開那些蜚短流長的打算。

  不過他們也知道,只要祁日還在學校裡!伊鈞不可能同意。

  然而,等伊鈞回到學校裡,又面對了一件震驚的消息。

  在前兩天辦好休學手續的祁日,跟著退出政界的父親移民美國,聽說再也不回來。

  等他衝到祁家的大門口,管家只告訴他,祁家父子剛巧在早上坐飛機走了。

  甚至,連房子也托人賣了。

  沒有告別,沒有任何一句再見的話……祁日踏上飛機,就這麼走了。

  走了……伊鈞跌坐在祁家的大門口,抬頭望著眼前漂亮的大房子,沒來由的搖頭笑了起來,淚水卻一顆顆墜落在他眼前的塵土中,然後慢慢消失。

  這些日子以來──他到底在做些什麼?

  無怨無悔的付出了所有的感情,而祁日只不過是拿他當遊戲玩耍罷了。

  可悲又可笑,讓他不得不嘲笑自己。

  一場可悲又可笑的夢哪!

  而夢,終將會醒。

  ???如果,有那麼一天,世界末日到了──他想再見那個人一面。

  再一次啊……他想告訴那個人在自己的心中,沒有人比他更重要!親人、朋友、自己的重要性,都比不上那個人的千分之一。

  可以的,他可以?那個人而生,可以?那個人而死。

  只要那個人肯再看他一眼……在世界末日之前,這是他惟一的願望。

  發自內心,他的渴望、他的聲音……神啊!聽見了嗎?

  聽見了嗎……猛然從床上驚醒,伊鈞才發現自己又做夢了。

  事過境遷,?何每每以?不再掛懷時,他又再做起這夢?一個他不該再想念、不該再思起的人,卻老是闖進他的夢中,對他露出那抹殘酷的笑容。該死透頂!他惱恨著這種身不由己的無奈。

  升上大學了,他卻擺脫不了過去三年的夢魘。

  夢裡的他依舊愚蠢得無藥可救!

  走到窗口邊,他點了根煙,將煙圈一口口吐向窗外,無神凝視著今晚的月。缺了一角的月亮,彷彿他一顆不完全的心一般,帶絲不圓滿。將抽了一半的香煙插在窗口的夾縫中,伊鈞側坐在矮窗邊,望著裊裊的白色輕煙四散,營造了幾分美感,卻多了幾分淒涼的蕭索感。

  不知何時起,他總在深夜裡做起這樣的事。

  睡不著的人,總多少有些理由。

  一陣風來,香煙也燃到了盡頭,他又緩緩點起另一根煙。

  夜太深,叼煙更催化了寂寞。倚在窗邊發怔的人,能有幾個不孤獨、沒有心事的?他可笑自己的無聊,也嘲弄自己的放不開。

  祁日……都離開三年了!

  ???只買了一包煙,伊鈞迎著晨曦從便利商店走了出來,順手將手中的煙盒往左手背敲擊。一出便利店,他就撕開包裝抽出一根煙。叼上、點火,一連串的動作再流暢不過。

  「買好了?」等在便利商店外頭,雙手抱在胸前的梓嵐一看見他走出來,兩顆小虎牙便從唇縫中稍露了白。

  伊鈞愣了一下,望著他可愛的笑容出神。

  他知道不應該將祁日的影子放在梓嵐身上,這對梓嵐來說太不公平;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覺得他們的笑容好像……就算對自己撒謊,伊鈞也騙不了自己的心。

  一年前,他就是因為梓嵐和祁日有幾分神似,才會去追求他。

  時間經過愈久,他愈後悔做了這樣的事。

  梓嵐代替不了祁日,也不是祁日,他們從來就不一樣。

  不是梓嵐不夠好,而是他心已無法自拔,寧願沉淪過往也學不會珍惜眼前的人。或許是因為自責太深,他只能努力的藏起感覺,盡量不讓梓嵐受到傷害。

  「你冷?」發現他抱胸的動作,伊鈞突然問道。

  「一點點而已,還好。」梓嵐搖搖頭,想了下又解釋:「出門的時候沒想到外面會比較涼。」

  「你的身體本來就不好,怎麼不多穿一點再出門呢?」想起梓嵐的身體狀況,伊鈞當即將煙叼在嘴上,脫下薄外套披在他身上。

  「我沒那麼弱不禁風,你不必擔心。」梓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沒有拒絕他的好意,還是淡淡地辯駁。

  伊鈞就和別人一樣,老是對他的健康狀況大驚小怪。對方若不是伊鈞,他肯定不會對他擺出好臉色。

  深吸口氣,他汲取著外套上在冰涼空氣裡淡淡的散發著的煙草味。

  頓了下,伊鈞將煙拿在手中,表情有些困窘地道:「抱歉,這麼早就把你叫出來。」

  清晨的空氣太清冷,要是害梓嵐犯氣喘,他會無法原諒自己。

  因為一己自私,他忘了顧及梓嵐的身體狀況。

  「沒關係。」梓嵐搖頭,小心地問:「你又睡不著了嗎?」

  回望著他清淨無瑕的黑眸,伊鈞沉默了,下意識猛抽著煙,不斷將煙圈吐在冰涼的空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梓嵐很清楚,「睡不著」代表他做了「惡夢」。

  ???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所以伊鈞決定帶梓嵐回家。

  當他回到家門口,正拿出鑰匙開門時,突然有只男人的手,從後頭摸了他的屁股一把。不用說,那肯定不是站在他旁邊、兩手還插在口袋裡的梓嵐做的事。

  混帳,是誰膽敢犯到他頭上!

  伊鈞忿然轉身,怒氣卻在?那間消失,只剩下一張盛滿錯愕,以及完全難以置信的表情。這個人……這張臉……本以?早該模糊、卻如此清晰想念的一張臉。

  無視伊鈞的發愣,祁日能體會他?何如此震驚,所以帶著笑謔的神態道:「我不在的時候,這海玻璃沒給別人『偷吃』吧?」

  腦袋一片茫然,伊鈞有點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真讓人無法相信!祁日竟能夠若無其事一般,像個遠行歸來的故人,理所當然的出現在他面前。

  整整三年,他消失了整整三年,不是三天啊!

  呼吸、深呼吸,他不斷告訴自己要深呼吸。

  他需要冷靜地面對祁日。

  「你以?我還喜歡你嗎?未免也太有自信了吧。」學著祁日不在乎的神態,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伊鈞,也擠出嘲謔的笑容。

  他搭上梓嵐的肩膀,暗示著祁日他已有新歡,大有挑釁有人想回頭也?時已晚的味道。

  「不喜歡了嗎?」祁日笑,很無所謂的口氣。

  三年,對他來說是度日如年,而對伊鈞似乎未必。

  三年前,?了要讓自己捨得離開,他選擇最下策的方式去摧毀愛情,肯定狠狠的傷透伊鈞的心,他會不原諒他,甚至另結新歡也是正常的事。

  他知道他被自己所傷的心那有多痛,因為他感同身受;不同的是,伊鈞不懂他是如何痛捨才離開的。

  伊鈞會認為,他玩弄他的感情,只將他們之間的曾經視若糞土,根本不在乎他們之間發生過的親密關係。可是,他的確在乎,始終在乎。

  或許,是他太高估愛情的永恆了,才會選擇那種自殘的方式離開。

  父母脆弱的愛,的確打擊了他對愛情的信心。

  過了三年,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實驗夠愚蠢。就算真的證明了,沒有永恆不變的感情又如何?他失去了摯愛,代價大得不是他所能負荷。

  如今,他只能獨噬失戀的傷心。

  是他活該是不?不曾要伊鈞等待,他沒有任何責怪的權利。

  「你──」除非說出違心之論,否則自己根本無法反駁他的話,伊鈞不由得一時氣結。

  好,他是篤定自己還喜歡他,所以才跑來尋他開心嗎?他已不是三年前那個傻子,只要是他說的話都會奉?聖旨。

  經歷愛情的創痛,他早已不同於當年。

  至少,他希望不同……「我搬出來了,要來和我住嗎?」話鋒一轉,祁日無視伊鈞的錯愕,兀自說道:「不過呢,從美國逃回來以後,我老爸就決定和我斷絕關係,所以我現在是兩袖清風身無分文,很窮喔!」

  縱使是多此一問,他還是想說三年前就決定要對他說的話。

  若是愛情禁得起考驗,他將不再和他分開。

  可惜,答案總是否定的。

  「你從美國逃回來的?」忘了生氣,伊鈞錯愕地問。

  「滿二十歲了,我當然要逃回來。」祁日微笑,完全不見當年的冷漠。

  他的心變了,變得圓融了許多,時間改變了很多事情。

  「為什麼回來?」激昂的情緒湧起,伊鈞不爭氣的手竟顫抖著。要不是梓嵐握住他的手,適時給他力量,他懷疑自己能夠好好的站著。

  如果祁日不回來,他遲早會忘了三年前的痛,讓傷口慢慢癒合。然而,好不容易才以?快忘了,他卻又冷不防的冒了出來。

  是老天爺捉弄,存心再給他一次的考驗嗎?伊鈞幾乎怨起上天的不該。

  「哪有為什麼,我滿二十歲就是成人,不用再給我老爸管啦!要愛誰、要住哪裡,他也阻止不了我。」祁日還是微笑,一副早就等成年等很久的慵懶口氣。

  「為什麼回來找我?」心下一震,伊鈞發出艱澀的質問。

  三年前,他走的方式是那般絕情。

  一如三年前的愛慕,他對祁日卻仍是毫無理由的迷戀。

  可恨哪,他明明不習慣祁日的笑容,?何感覺如此懷念?想到此,幾乎快令他的眼淚落了下來。當祁日站在他的面前,他的意志力快崩潰了。沒有怨恨,他只想緊緊抱著他!一償三年來的相思苦。可是他不能,不能再重蹈覆轍。

  「我想你那麼呆,大概會等我回來吧。」眼神落到梓嵐氣色不是很好、卻依舊漂亮的臉龐上,祁日微微聳了聳肩,頓了口

  氣,他揚眉笑歎,「不過,我好像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你真以?我會傻傻的等你?」想到這點,伊鈞就覺得不敢相信。

  歲月無情,人事已非,本就極有可能,祁日是哪兒來的自信?三年可以改變太多的人、事、物,他大少爺表現得卻像是只離開了三天似的。

  「大概吧!」祁日的回答還是十分乾脆,而且直接。「我怎麼想你都會像個呆子一樣的等我,害我在美國三年都不敢談戀愛,沒想到結果不是這樣。」

  原來,愛情那玩意兒是禁不起時間的考驗。是他期待太多了。

  「要我等你,你為什麼不早說?」伊鈞僵了僵,不由得冷硬地問。

  祁日的理所當然,反而讓他更加痛苦難受。他從來不知道祁日是這麼想,也不曾以?祁日會回來找他,對他說出這一番話。

  祁日在三年前的所作所?,明明就是想要讓他徹底死心覺悟,完全劃清兩人界線的作法。

  時間,讓很多事情都模糊了,卻模糊不了他三年前的痛悟。

  「你這不是笨問題,要是我喜歡上別人,還是回不來怎麼辦?」揚揚眉,祁日自有他的一套說法解釋。「萬一要別人空等,太不負責任了吧。」

  這當然也是他不說清楚的原因之一。

  「你的所作所?,比讓人空等十年更不負責任!」伊鈞怒咆。

  只要他開口,不管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都可以心甘情願的等下去,也不願意被傷透了心,帶著絕望的感覺過這不堪回首的三年。不讓他等的時候,再通知他就好,他從來就不曾對他要求太過呀。

  「算是我的錯好了。」歎口氣,祁日大有攬下責任的感覺,更提醒著他:「既然你都新歡在抱了,又何必和我計較那些的陳年往事?」

  「這不是計不計較的問題!」氣不過,伊鈞聲聲無情地撻伐。「問題是,我沒忘你是怎麼走的!」如果是陳年往事,他就不該再度出現。三年前先是和女人交往傷了他的心,之後便休學赴美,讓他連任何澄清疑惑的機會都沒有。

  他會有消除不去的憤怒怨懟,自是當然。難道太過分嗎?

  「幾年不見,你的火氣怎麼比我還大?會嚇壞你的新歡呢。」已有成人之美,祁日便將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除去,不再自作多情。

  悠悠三年,等累了他對一個人的愛,實在爭不起愛情。

  沒人懂他這三年是如何的孤獨寂寞,以及在全然陌生的環境中掙扎過來;只因為心中有盞希望的燈,讓他期待著和伊鈞的重逢,才讓他心生勇氣和毅力。

  然而,不滅的燈終究還是滅了。

  「我是──」太過氣憤被丟下啊!

  「不打擾你們談情說愛,我還得去找工作養活自己呢!」

  祁日澀然一笑,告別兩人自行離去。他已決定把大學念完,所以他也得籌學費才行。

  留下未能反應的兩人,祁日不再留戀。

  ???人愈走愈遠,就快看不見祁日的身影了。

  「你不去追他嗎?」望著遠去的背影,梓嵐淡淡問著。

  雖然伊鈞沒去追那個人回來,可是他握著自己的手在顫抖著,眼神根本沒離開過那個人的背影。

  伊鈞對那個人的渴望,太強烈、太強烈了。

  感情沒有先來後到,可是也沒有可遵循的道理。從伊鈞的表情、身體、和呼吸,都在在顯現了對那個人極度的迷戀,那不是自己可以強求的東西。

  感覺,如何能勉強?

  「我有你了。」伊鈞努力壓抑著自己,出口的聲音卻異常僵硬。

  過去的就該讓它過去,他不想對不起梓嵐。

  「可是,我只是他的替代品。」撥開他的手,梓嵐的笑容裡有幾分悲哀。

  交往一年,梓嵐比誰都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在哪裡。伊鈞是很喜歡他,也很認真和他交往;可是,那份喜歡比不上他對那個人的愛情。他無法代替那個人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一年,夠久了。

  張口欲言,卻無法對他說謊,伊鈞無法反駁梓嵐的話。

  「對不起。」原來梓嵐一直都知道他對祁日的愛戀。

  「去吧!你不用擔心我,我會找到比你更好的人。」將他的身體往前一推,梓嵐對他鼓勵一笑,露出自信的神情。

  「謝謝你。」伊鈞笑了,打從心底感激他的成全。

  猶豫了會兒,他俯身在梓嵐唇上輕點了一下,立即朝祁日追上去。

  「不用客氣。」感情本來就不能勉強的。

  撫著唇上的餘溫,梓嵐拉緊了身上披著的外套,帶著複雜的心情目送著他遠去。

  此刻,他真的覺得自己很傻,傻得將自個兒心愛的人拱手相讓。可是,他真的很想看到……鈞的幸福。

  呵,偶爾就傻一次吧!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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