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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飛雪 -【真正的勇敢(下)】《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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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15:43
標題:
單飛雪 -【真正的勇敢(下)】《全文完》
真正的勇敢
(下)作者:單飛雪
身為恒星飯店的總裁,崔勝威經歷過的人生很精采,
他曾是天之驕子,也曾淪落到一無所有,好在他的膽識不簡單,
放手一搏為自己拼出條活路,從穀底爬起,才造就今日成功的他。
所以他有本錢在員工面前很機車,因為這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不讓自己變得堅強,怎能應付身邊的虎豹豺狼?
這樣囂張跋扈的男人,能為哪個女人折服?
大概也只有徐明靜吧──那個遇上她,就讓他嘗到苦果的女人。
他跟著她學吉他,也跟著她學會愛,就算她曾在愛裡受過傷,
築起心牆不讓人闖,他也不會放棄;
如果她不夠勇敢也無妨,因為他可以陪著她一起變得更強。
可他卻忘記,命運在他十三歲時考驗他,現在又怎會輕易放他一馬?
當現實橫亙在他們之間,逼他做出抉擇,他會──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15:58
第11章(1)
天空暗藍,漫天落雨,雨勢暴烈地衝擊路面,聲急如鼓。
水花激漉使得山路霧蒙,四面黑籠,唯兩束車燈燦亮。雨水彙聚成流,淌過車底往下坡潰散。
車裡,他們擁吻,驟升的體溫烘暖車廂。崔勝威將徐明靜扯來身前,好吻得更深、貼得更近。
身體因欲望灼熱,情欲亦如暴雨衝擊。熱烈的纏吻柔潤如蜜,他們都因美好的滋味而興奮顫抖。
他輾轉在她的唇瓣流連,微涼的唇兒被他吮熱。徐明靜點燃他,卻不交出她的心。他有些生氣,近乎吞噬地啃吻她,在亢奮中又隱隱感到悲哀,因為明白她不過是想藉著他逃避現實,她只是累了,想暫時溜到他懷裡喘口氣。但是,她並不打算愛他。
當他提議永遠,她卻只要一夜。他像廚師般滿腔熱誠端出滿漢全席,對方卻只想吃小菜一碟,不承諾也不交心。
好,沒關係,他安慰地想,至少她不再抗拒他、至少他們能這樣親密地貼近彼此。
在長久的親吻後,他終於放開她。
徐明靜微喘,紅豔的唇泛著濕潤的光澤,眼色恍惚地望著他。她就像泡在溫熱的海洋裡,感覺身體緊繃,深處柔潤膨脹。她望著他炯亮的眸子,他熾熱的目光仿佛能刺穿她。
他以拇指撫弄她的唇,愛它被他吻過的紅豔潤澤,覺得自己可以徹夜愛她、佔有她。
“不想回家嗎?”他握住她下顎,暗下眸色,附在她耳邊說,那低沉磁性的嗓音教她皮膚一陣興奮顫慄。“我的床很好睡……”
把他當盾牌阻擋現實,或把他當雨傘遮一會兒的雨,甚至當他是渺小的維他命B群,只在體力透支時撐一陣。隨便她把他當什麼,至少他清楚雖然自己陷下去了,感覺卻很好。
不知已就更不可能知彼,那麼就先從自己開始吧。
愛是一條奇妙的路,抱她吻她親近她就能被狂喜淹沒。即使暴雨惱人,卻也甜似蜜釀,黑夜亦如醇酒醉人。
今晚,崔勝威展開自己包圍她。如果她只要一晚,他就讓這晚熱得能燒向未來,他要將自己刻入她身裡,教她柔軟深陷,深刻記住他的存在。
他再次吮住她的唇,她閉上眼震盪著,任他緩慢溫柔地親吻。她顫抖地偎著他強壯溫熱的身軀,彷佛依附著熱燙的岩石。她暈眩恍惚,感覺自己被融成水,像那些失控的雨,卸下矜持,向下沉淪……
回到他的住處,他擁她入內,腳一踢,門關上。
滾吧,他要趕走追纏她的過去。這裡由他作主。
屋外雨聲激響,室內幽黑。他沒點燈,在黑暗裡將她按在牆上吮吻,而她亦震顫著回應他。
他們一路纏吻著來到臥房,他按下音響開關,拉她跌入軟床。
Andrea Bocm在黑暗裡呢喃著《champagne》,語調慵懶醉人,如一席厚毯,能遮去雨聲,掩藏床上的戀人。
他俐落地卸去她的衣物,跨在她身上,褪去身上衣衫。
她興奮地眼瞳閃亮,迎著他狩獵般的眼神。她隱約看見那飽滿的肌肉線條,危險又充滿力量。
終於,他們都赤裸。觸及彼此肌膚,他光滑熱燙、她柔潤如棉:他如太陽熱烈而強壯,俯向纖弱如月的她。
徐明靜顫抖著攀住貼近的身軀,他熾熱的背熨燙著掌心,她閉眼,任他籠罩,放手墜落。
黑暗裡,兩個黑影融成一個,響起愉悅的喘息。
這裡只有床頭的一群多肉植物,沒有嘴可以說出去,它們挨著彼此,默默呼息。因欲望而濁重的空氣摻雜著從窗外飄進的濕氣,教這一隅宛如原始叢林。
今晚,他們是被世間遺忘的棄兒,躲在無人可見處,匿於陰鬱暗室恣意纏綿,與世隔絕,更與世事無涉。暫別過去亦不見未來,偷偷隱在時間縫隙,耽溺體膚相親的狂喜,興奮顫慄,著迷地探索彼此,吮吻彼此。
一雙大掌在她膚上遊移,她摸起來柔膩而溫暖,當他抓住她雙腕,吮她肌膚時,她輕聲低吟誘發陣陣難忍的騷動。
像撬開一隻緊閉的蚌,他開啟因悲傷而封閉的她。在逐漸暴烈的移動中,性愛的激烈帶來了興奮,卻也摻雜著刺痛。當他深入,緊迫得使她頷住他肩頭。她被狂喜勒緊,攀著他的背興奮呼嚷,霎時感覺一切都活起來,自己也像是全新的……
扛著的遺憾和內咎,讓她身體藏著憂鬱的雨季,蘊著的水分滿到快溢出,都是哭不出的淚。幸而他熾熱的體溫烘熱這身體,挺入煨暖她。
徐明靜緊攀著他的背,震顫著吸附來自他身上的力量,淌入她體內,更深更滿。在一陣劇烈衝撞後,她暈眩,感到超越生死的狂喜,她喊出聲,抱著他顫抖。
狂喜過去後,她如繃緊的弦啪地被扯斷,壓力驟失。沉重的身體頓時輕盈的彷佛能飄浮。
她暈眩,柔軟地往下墜,身體甜潤潤地,宛如被蜜注滿,悲傷都被白熱化的快感稀釋。
崔勝威何嘗不是被這極致的快感征服?
不論是和她對峙或與她纏綿,他體驗到愛一個人是快樂的,與之親昵帶來的快感教人愉悅。她頹廢又柔弱,教他的鐵石心腸終於有了溫度,重新燃起感動。
這是嶄新的體驗,他學會給予、學會讓步、學會遺忘市儈的計算,就算損失也能帶來喜悅。
他曾走過漫長黑路,步步為營地舉著高高的火把照亮前路。現在他想將這火把交到她手裡,去照亮她的前路,或為她撐傘,擋住螫傷她的那些人事物,更想將她打包,趁月黑風高時,將她偷渡到未來,扛到陽光下,打開她,讓她被陽光包圍、使她燦亮……
淩晨一點,崔勝威到廚房備妥香檳、削了顆蘋果、洗了盤草莓,又煎了盤綿密的蛋捲。
徐明靜剛洗完澡,正裹著被子趴在床上檢視手機。她晃著雪白腳丫,黑髮隨意披散,露出一側雪白的肩膀。
崔勝威回到床邊看見的就是這一幕。可惡,她這麼可愛性感,害他又躁熱起來,又想將她撲倒——
不行,崔勝威你這個畜生,先喂飽她吧。深呼吸,冷靜冷靜啊。
將託盤往床上放,他倒在她身旁,托著臉笑望著她。
“餓了吧?”看看他服務多周全,不抽事後菸,還賞她佳餚。
“哇——”佳人眼色驟亮,舉杯飲香檳,豎起拇指。“贊。”
“要不要跟我交往?”說完立刻遭來她的白眼。
“喂,大家都是成年人,說好了明天就忘了今晚的事——”
“吃草莓吧你!”
他賭氣地將草莓塞進她嘴裡,她笑了。他往後躺下,抓來她的頭髮把玩,卻被她拍開。
“不要鬧。”
“哇,這就是所謂的‘孤高冷’吧?我受傷了。”
“切。”又是一記白眼。“英勇的崔勝威有那麼容易受傷?”
“行,我排候補,等你哪天想談戀愛了,記得找我。”
“不可能。”
“這樣啊——”他雙手枕在腦後。“我總算領教到了,這就是所謂的One Night Stand?原來是這種心情,超空虛。”
“少裝無辜,好像你剛剛都沒開心到。”
他大笑。“是,我開心,我只是現在有點人家說的那個,嗯……敝愛後的動物感傷?都還沒天亮,你就開始無視我。”
這麼可憐喔?徐明靜笑了,偎近他,換她托著臉打量他。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聽說你十三歲就擺平爸爸的高利貸債務,那位高金霞就是那時認識的人嗎?”
“哦,那件事啊,嗯哼。”他點頭。“就因為這樣,高金霞一直對我不爽。”
“十三歲才國小剛畢業吧?怎麼可能?”
“你要不要知道死老太婆的秘密?那時發生的事讓她作了很久很久的惡夢,可以說是她討債史上的一大污點。”
聽起來超有哏,她要聽。“快講。”
“行,手機先借我。”
“幹麼?”
“借我一下。”拿來她的手機,跟他的手機放一起。他打開藍芽裝置,輸入資料,按了幾個設定。
“你幹麼?”
“好了。”崔勝威拿起手機,打電話給她。
手機響起,是方才纏綿時聽的歌曲,來電昵稱是“香檳”。
“快接啊。”他催促。
“神經欸。”這麼近還要用電話講?她拿起手機接聽。
他眨了眨眼,笑得壞壞地。“以後想喝‘香檳’,找我。”
“切。”她笑。“你慢慢等吧。”她掛掉電話。
他一臉興致勃勃。“換你打給我,快。”
“幼不幼稚啊?”她按下回撥,換他的手機響起同一首歌。
他檢視手機,故作驚訝。“哇,你的昵稱跟我一樣。”
徐明靜將他的手機搶來看,也是“香檳”。“這樣很好玩嗎?”
“我們用同一個昵稱,不管現實距離多遠,都能在手機裡合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變態。”她催促。“還不快說高奶奶的秘密?”
“很好奇吧?”他娓娓道來。“那時是夏天,山裡的蟬叫得很響……”
十七年前,厄運忽然降臨崔家。恒星飯店爆發財務危機,經營者崔恒星向高利貸借款八千萬,周轉失靈,短時間內債務暴增至兩億。
崔恒星逃往國外,放妻兒自生自滅,崔勝威和媽媽顧盼雪連夜避至山上別墅。
顧盼雪本是嬌滴滴、日日吟風弄月的大美人,突然遭此打擊,腦袋“帕待”,時哭時笑,游走現實和虛幻之間。睡不著就吃安眠藥,睡醒時則藉酒麻痹恐懼。
十三歲的崔勝威忽然不用上學也沒人管,野如潑猴,會摘山裡的野果子吃,沒玩伴就沿路採摘花草、攀折樹枝,或撿拾地上不知名的果實種籽,最後再把它們都帶回家。
很快的,他發現被隨便扔在窗臺前或棄置牆角的種子發芽了,折回的樹枝插在水杯裡,有的竟生出根來。根不斷向下抽長,細密柔白,很美。
原來離了土,植物還是會想辦法活下來。他玩上了癮,很快的,空洞冷清的大客廳都是他亂養著的花草木,全當成他請來的房客。
可惜置身在美麗花草間的媽媽依然瘋瘋癲癲,常癱在床上或愣在沙發上發呆,只要一聽見屋外有聲響,就拽他躲起。但很多時候都是母子虛驚一場,只是貓兒或狗兒路過。
某日,當崔勝威玩耍回來,看見客廳坐著一個鑲金牙的怪婆婆,她身旁站著兩名相貌兇狠、手臂上有刺青的壯漢。
“記著嗄,明天早上八點我會再過來。”怪婆婆手上的柺杖指向發抖的媽媽,杖尖抵進她柔軟的臉上。“這是給你的最後機會,還不出兩億,至少意思意思給個幾萬,要是再賴著一毛都不給,我只好帶你走,反正多的是能讓你還錢的辦法。至於你的兒子——”
她微笑,金牙閃亮。“看起來十幾歲了吧?雖然不好賣,不過可以找看看哪裡缺童工。”
怪婆婆說完,站起身再次警告。“要是敢逃跑,我會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浸酒,聽說對牙口很好呢——”
說完怪婆婆張開雙臂等著,兩個大漢立刻上前將她像神那樣攙出去。
怪婆婆一離開,他跑去拉著媽媽問道:“他們要幹麼?他們是壞人對不對?”
這天終於來了。顧盼雪抹去淚,摟著兒子說:“別擔心,媽媽有辦法,媽媽保護你。”
她拉開荼幾的抽屜,拿出一大罐安眠藥,再回房陸續拎出木炭、炭盆和一箱透明膠帶。這些在逃上山時早就買好了,一旦這天來臨,她要勇敢赴死,不讓人淩辱。
崔勝威看媽媽倒出白色藥丸,一顆一顆數起來。
“你一顆我一顆,你一顆啊我一顆。你再一顆啊我也再一顆——”喃喃數下去,荼幾很快堆出兩座小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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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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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6-7 11:16:15
第11章(2)
配給完畢,顧盼雪拿出膠帶說:“來,跟媽媽一起把那邊跟那邊的窗戶封死,門也要喔。”
膠帶塞入手心,他往地上擲。
“我不要!”電視也看了不少,他知道媽媽想幹麼。
“威,你聽好,如果我們不快點行動,明天等他們來就完了。”
“我不要死。”
“不會痛的,我們有安眠藥啊,吞下去眼睛一閉,睡著後就解脫了。”
“我死了誰幫這些花草澆水?”他都養出感情了!“為什麼不叫員警抓他們?員警要負責抓壞人啊!”
“要是叫員警,他們知道後會更抓狂,一定會用各種方法虐待我們。他們勢力龐大,員警搞不好都是他們的朋友。”
“那就還她錢啊,爸欠的我來還!”
“兩億多要怎麼還?如果這麼容易,你爸就不會丟下我們跑了。”顧盼雪大聲起來。“我們只能被他們賣掉榨幹,生不如死還不如自己先死——你知道他們要把媽媽抓去哪嗎?”
不知道啦他也不想聽啦。崔勝威思緒飛快轉著,腦中出現幾項方案。
報警?不行。
還錢?不行。
還有一項——
“媽,我們逃吧!”
“他們都能找到你爸用人頭買的別墅,我們還能逃去哪?沒用的,死路是最輕鬆最不痛的,也是對你最好的,是媽最後能為你做的。”說著顧盼雪哭了起來。
“下輩子你要找好人家投胎,別來當我的孩子了,媽對不起你。”
少囉嗦,吵死了!崔勝威煩躁,媽哭哭啼啼的,讓他好難思考。死路一條嗎?真的嗎?沒辦法了嗎?
顧盼雪強拉著他用膠帶將窗戶和大門封住,接著點燃木炭,煙濛濛,人朦朧。迷離之境頗夢幻淒美,但——
“咳!”他們開始咳嗽。
“快,我們快吃了安眠藥就能好好睡。”顧盼雪催促,將安眠藥山分別掃進兩杯大水杯中,一人一杯。
“我要加糖加冰塊還要放可樂。”崔勝威說。
“沒有可樂。放心,這個不會苦。”
“可是我想和媽乾杯。”
顧盼雪悲泣。“好,我們來乾杯。”
孩子就是這麼天真可愛,都不知道傷心。
“我來幫媽媽調一杯超好喝的——”崔勝威拿走兩杯水跑向廚房,加糖加冰塊,還不忘好好“雪克”一下,調製完再端出來。
“我愛你兒子。”顧盼雪舉杯邀兒一起死。
“我愛你媽。”崔勝威舉杯陪媽一起死。
兩人乾杯,片刻後,顧盼雪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崔勝威開始忙碌起來,忙著滅炭火,爬上爬下撕膠帶。幸好他先倒光他那杯安眠藥水,再將媽媽那杯稀釋過,媽媽頂多睡很久不會死。
哼,他也不要死。
他來到廚房拉開抽屜,選了一把菜刀。
“啊咂!”他劈向櫃門,瞬間裂開一條縫。
“哈哈哈哈哈哈。”就這把!他挑得真好,是一把剁骨刀。
第二日,準時八點,高金霞偕保鏢來,按下門鈴,大門打開。
她咧嘴笑,金牙金光閃閃。“小朋友早啊。”
崔勝威也笑,順便一鞠躬。“早。”
“真可愛。”高金霞掐掐他臉龐,走進屋裡,保鏢也跟了進去。
她在沙發上坐下,翹起二郞腿。好熱,這裡沒冷氣,她用手掮著臉,問崔勝威:“你媽呢?”
“去借錢,快回來了。”其實被他拖上床睡得正香。
“哦,真乖,這就對了,果然人有壓力,就有潛力啊。”高金霞滿意了。
“請用冰茶。”崔勝威將三杯冰茶恭敬呈上,茶中飄著他從山裡采來的野生薄荷。
“好乖喔小朋友,你如果當童工,老闆一定會很喜歡你。”高金霞揉揉他的頭髮,喝下那杯茶,一旁的保鎮也喝了。
清涼消暑的冰茶,贊!
喝完,他們昏昏欲睡,很快地視線朦朧,逐漸失去意識……
待高金霞醒來時,發現腳踝被膠帶纏住,雙手也被捆在一起。
她在沙發上掙扎,沖著死小孩罵——
“你他媽的想死嗎?快放開我!”
那邊,大塊頭保鏢們也被膠帶捆在椅子上,正氣惱地試圖掙脫。
崔勝威拿著從怪婆婆皮包裡捜出的借據認真瞧,上面有爸爸的簽名。
就是這個害他和媽媽要去死嗎?
“我要撕掉它。”
“笨蛋。”高金霞駭笑。“撕了也沒用,我不會放過你們,讓我喝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死定了你——你幹麼?走開?走開!”
她驚呼閃躲,因為這死孩子竟然爬到她身上,一手揪住她的頭,一手亮出菜刀在她頸邊比來比去。
“動脈在哪?”崔勝威問。
“小朋友,乖,快放下刀子——”怪婆婆放柔嗓音,端出最慈祥和藹的面孔。
他沒放下刀,還握得更緊了。“沒辦法了,我要殺死你。我媽昨天逼我自殺,我不想死,可是你又不肯放過我們,只有你死了,我跟媽才能活——”
高金霞看這潑猴不是說說的,當真握著刀尋找她的頸動脈,她能感覺到刀刃森冷的寒氣。而一旁的保鏢們急了,更用力掙扎,卻更難脫身。
“聽我說,殺了我你會坐牢,你還是會很慘。”
“我會把你們都扛去山崖扔掉,不會讓人發現。動脈是這裡吧?”
刀刃涼涼地觸及高金霞的頸膚,終於她崩潰了。
“好啦,你爸的錢算了,兩億不用還,都不用還了,可以了吧?”
崔勝威停下動作,看著她,想了想,有了決定——繼續找動脈。
“我不信,等我放了你,你就會跟他們一起揍我,所以還是殺了你比較安全。對不起,可能會有點痛,你忍一下。還有,做壞事會下地獄,以後不要當壞人了知道嗎?”
不知道哪邊是動脈,直接切斷脖子比較快。他手舉高,刀向下,咻地用力劃下去。
“啊——”高金霞叫得好響,林間鳥兒們都驚得撲翅飛走。
可惡,沒得逞。
正要揮下那刹那,保鏢掙脫束縛沖來拽住他,但揮下的勢子收不住,高金霞側身,下意識舉起手擋,刀落在左臂上——
鮮血嘩地濺上崔勝威的臉。
他被保鏢拽下沙發,揍倒在地,保鏢乙將菜刀踢走,跨坐在他背上,將他的頭按在地上,教他動彈不得。
崔勝威恨死了,差點就成功了。
保鏢甲沖過去,脫下上衣綁在主子的左臂上止血。
“老夫人,要我立刻扭斷他脖子嗎?”保鏢乙問。
高金霞過來蹲下,瞪著崔勝威,先搨他一個耳刮子。
“你這小子以為在恐嚇誰?XOOXXX#¥%——”罵了一長串髒話,她拾起菜刀,刀刃抵在崔勝威頸處。“我告訴你吧,動脈在這,怕了吧?”
崔勝威瞪著她,不吭聲。
“還不求鐃?”
“求了就會鐃我嗎?會我就求,不然不要。”白求半天讓她爽?他才不幹。
高金霞愣住,笑了。“喂,順序錯了,應該是你先哭啊求啊磕頭啊讓我心軟,我可能就會鐃了你。”
他哭求了嗎?
沒有。
他磕頭了嗎?
沒磕。
他想了想,說:“我告訴你,你不能殺我,因為我要是死了會變鬼找你報仇,你就完蛋了你。”繼續恐嚇怪婆婆。
天,這孩子哪來的膽?死到臨頭還——
這下高金霞騎虎難下,亂沒面子的。他媽的,老娘縱橫江湖,揍人無數,何曾受過這種屈辱?讓一個臭小子看扁?
“老夫人?”保鏢開口詢問主子意見。
高金霞掐住崔勝威下巴,端詳著。“我的錢不能白白損失,我要收養你,因為你實在太壞了。”
這孩子過人的膽識激起高金霞的征服窓,她看出這孩子是塊料,只是要養毒蛇猛獸,必先設法削弱他的意志迫他臣服。
可惜日後她在這方面下過許多功夫,崔勝威始終陽奉陰違,內在一刻也沒有怕過她。
她會老,而我會大,等著瞧吧!崔勝威一直這麼盤算著。
這就是結下樑子的過程,他們的孽緣始於那時。
“後來,死老太婆和我協議,她照顧我跟我媽的生活,我努力學怎麼投資賺錢還她。她先找了專業經理人代管我爸的恒星飯店,後來才由我接手。但她還是最大股東,而且為了讓我幫她賺錢,她的財務人員都是我的老師,我一邊念書一邊學著玩期貨、炒股票,我學得很好,因為只要表現讓她不滿就會被扁。”崔勝威告訴徐明靜。
哇,超勁爆的。徐明靜聽完覺得很不可思議。“你十三歲就這麼勇敢,厲害。”
“不是勇敢,只是想要活。”
“那麼活到現在滿意嗎?”
“活下來是有辛苦的時候,但我不後悔,因為偶爾會有很樂的時候,譬如現在——”他湊過來摟住她,卻被她推開。“聊得這麼開心,過來讓我抱。”
“難怪你家裡放這麼多植物,原來是從小就喜歡。”她轉移話題。
“要不要送你幾盆?這些都是稀有的多肉品種。”
“不用,我不養植物。”
“為什麼?它們不吵,又這麼可愛,而且多肉植物不用常常澆水,很乾淨。”“我不養有生命的東西。”她已經決定再也不要。
但凡有生命的都不永遠,對著不永遠的東西愛下去,終究是愛來傷心的。這是她痛徹的領悟。
“好,瞭解,所以你才不愛我。”因為他生龍活虎活跳跳,原來如此。
“對。”她翻身背對他,打呵欠。“不聊了,睡了。”
“徐明靜……”
“唔?”
“讓我當候補吧,哪天你改變主意記得Call我,我們喝香檳慶祝。”
“崔勝威。”
“你好像忘了我之前說的,今晚的事明天要忘記。”
“所以我只能擁有你一晚?”
“真囉嗦,讓不讓人睡啊?”
“睡吧,我換個音樂。”他歎息,摸來遙控器,挑了首他的晚安曲。
頓時鋼琴聲清澈如山澗溪水,流泄一室。
他躺下。“既然只有一晚,那……抱著睡吧。”
他湊過來圈住她,她掙扎,他更用力圈緊,還在她臉龐親一下。
“晚安。”
她不肯就範,仍試著擺脫。
“再亂動我就要敝壞事嘍?”
她立刻匱住不動。他微笑,從她背後將她圈在懷裡,緊緊摟著。
好溫暖啊,好喜歡。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16:31
第12章(1)
在崔勝威懷裡,徐明靜一夜無夢,睡得很好。醒來時,她看見他面向她酣睡著,還打著呼。
平日看他囂張霸道,酣睡時卻貌似嬰孩般純真無辜。她微笑,心中一陣暖,指尖輕撫過他臉龐,又挑去落在他臉上的她的一根細發。
忽然,她感傷地垂下眼。
人與人的緣分真難計量。上回來時睡在沙發上,這回卻躺在他身邊:曾經厭惡他,如今卻覺得他太好,好得讓她自慚形穢。
昨夜聽說了他的事,雖然她表面冷靜,其實內心驚心動魄。
他經歷過那麼苦的童年,卻依然生氣勃勃地昂然於世,因為欽佩他的勇敢,才更覺得自己很沒用。
屋外,徹夜的雨已經停了,日光照亮室內。她打量他住的地方,房裡擺著大量的多肉植物,窗臺上有一整排,床頭櫃上也有。
荼幾上攤開著一本記事本,上頭寫畫著密密麻麻的投資資料,還隨意散放著幾本財經雜誌及一張CD,CD封面是個眼色憂鬱的男孩在彈琴。
昨夜聽的就是這個嗎?
她看向床邊地上,捆著一疊過期的財經報紙,在書桌旁,她看見眼熟的東西。那是……
小心挪開擱在身上的手臂,她悄悄下床,拿來倚在桌旁的電吉他。
這是她的啊,賣給東元的吉他怎麼會……
想了想,她微笑了,撫過舊吉他的弦,看來……買主是崔勝威。她放下吉他、回望著床上的男人。
他竟然是這樣心地柔軟的人……
跟他比起來,她太寡情,莫說愛人的時候沒能愛到底,而今更端不出什麼情深意重的承諾,再不敢答應誰、不敢承諾誰。
但是啊,這裡真好,在他身邊睡真好。她頓生依戀,但這念頭一生,就覺得自己很厚臉皮,自卑感也跟著升起。她不配擁有,也不敢奢求,他值得美好的未來,值得能夠匹配他的人。
她回到床前,在他額上落下輕輕一吻,接著走出門,搭電梯下樓,經過飯店大廳,走向門口。
飯店休憩區內,一個正在翻閱雜誌的女人瞥見她,追出飯店。
是她嗎?那女人很像徐明靜,但人已經消失在人群中。
沈珠荷困惑了,可她怎麼會在飯店?難道她昨晚住這裡?她拿出手機,正要撥給徐明靜時,飯店服務員來到她身邊。
“夫人,美容室已經為您準備好了。”
將手機擱回皮包,沈珠荷跟著服務員回飯店。
應該是她看錯了吧……
別墅前,兩名看守的保鏢互相幫對方噴“一條根”,這是專治跌打損傷的藥,接著又掀衣拉褲管展示傷痕。
“幹,這腿快廢了,早上差點下不了床,我看我要去給師傅喬了。”
“太久沒開扁,昨天打一場發現筋骨都硬掉了,你看這邊,腫成這樣!”
“他媽的崔勝威那小子瘋起來真是——”倒抽口氣,兩個保鏢擺出打架勢子,瞪住來人。
“你又來幹麼?”
“難道又想幹架?”
“幹麼這樣?”崔勝威摘下墨鏡,伸出右手。“也幫我噴一下,這裡青一大塊,看見沒?”
不要,保鏢將“一條根”塞回口袋不給噴,哼。
崔勝威笑道:“兄弟,通報一下,我要見她。”
高金霞坐在床上,眯著眼打量崔勝威。
“來請罪了?這麼快?”算你聰明。
“我承認,昨天衝動了點——”
“衝動了點?”她笑了。“狗崽子,我一半的人都掛病號了,你要真衝動起來,我現在應該已經躺在棺材裡了。”
“我很抱歉,因為您在電話裡——”
“狗崽子,”高金霞用杖尖輕觸他臉。“我現在是要打爛你這張臉,還是打斷你的腿才能消氣?你給個建議吧。”
“好,你打吧。”隨便她發洩。今天他心情極佳,身心舒暢,就算挨打也開心。
啊——和喜歡的女人溫存真是最強的補藥啊。
“哦,這麼認命?是真心感到抱歉嗎?不,這會兒裝孬,其實是怕我找你媽麻煩吧?要不是為了這點,你恨不得把我打死。”
不然要愛你嗎?你哪裡可愛了?崔勝威忍著不翻白眼。
高金霞呵呵笑。“為那個女人鬧成這樣,很喜歡她噢?”
“不喜歡。”
“放屁。”她大笑。“都打進這裡了還不喜歡?瞧你昨天嚇的。”
“我不想牽累外人。”
“你有這麼善良嗎?在我面前裝什麼?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點,跟我說真心話多好。”杖尖將他下巴抬高,逼他迎視。“奉勸你,把敵人變朋友才是真正厲害。
一副怕我害她的樣子,只會讓我更不爽。”
這時滿姨敲門進來。“老夫人,該出發了。”
“唔。”高金霞對崔勝威說:“出去吧,我還有事。還有,我指定的歌練熟沒?我很期待你在生日宴上的表現。”
“是。”說完崔勝威離開。
滿姨扶主子起來更衣。“住院的東西都備好了,您看看還缺什麼,我再幫您補齊。醫生說了,中午以後就不能吃東西,要不要幫您弄個粥?”
明天高金霞要入院檢查心臟,是老毛病了。
“我沒胃口。”推開滿姨,高金霞忽然彎身,朝著垃圾桶嘔吐。
“老夫人?”
“噓,沒事,別大聲嚷嚷。”就怕崔勝威聽到。
“九玖”練習時,徐明靜向大家宣佈八月的生日宴演出。
“對方答應給十萬演出費。”
十萬?團員譁然。
“這麼多?”鼓手大吉豎起拇指。“團長真行!”
徐明靜將高金霞指定的曲目發給大家。“大部分是西洋老歌,不難,算是很輕鬆的case,地點也近,就在恒星飯店。”
張娜英冷哼。“所以現在連這種亂七八糟的場子都要去?團長要不要也去接洽路邊流水席?”
陳安古忍不住奚落她。“錢少也氣,現在一場十萬又嫌沒水準。”
所以說存心討厭一個人,連呼吸都會激怒她。
張娜英臉紅。“知道了啦,對方給這麼多,不是唬弄的吧?演出完真的可以收到錢啕?我不收支票喔。”
“放心,我會先拿訂金給大家。”
事情談妥,先前的疙瘩暫時解除,一團和氣地為生日宴上的演出練習。
春季,天氣陰晴不定又多雨,大地被充沛雨水浸潤,植物爆長,萌發向上,被濕氣撐肥,讓雨水澆胖。接著夏季隨之而來。大太陽一日幾回合秀霸氣,將春天落足的水氣或蒸或曝,熱烈收拾掉。
濕氣都散了,“夏”酷烈烈地宣告換它作主。
綠色枝枒間,昆蟲紛紛現身,夏蟬蠢蠢欲動,一對螳螂在葉間秘密交配。稍後,母螳螂吃掉公螳螂——
唔,不過那是昆蟲。
而徐明靜呢?她可沒吃掉崔勝威喔,但是那一夜纏綿後,崔勝威有被吃掉的感覺,他失去了自己。
某些女人一旦跟心儀的男人做愛,遂急急昭告天下他是我男人,或急P0臉書他是我男友,更狠一點的連床照都敢秀。這行為頗有宣示主權之意,除了逼對方承諾,更重要的是要叫其他覬覦的女人滾開,也明示著這男人若不負責,就等著接收爛男人稱謂被大家唾駡。
這種動物本能,也如母螳螂吃掉公螳螂般,想佔有喜歡的男人、喝退競爭者,頗有戰勝他人的快感。
唉,如果徐明靜也這樣,崔勝威的心情也許會更明朗。
纏綿一夜後,徐明靜是怎樣對他的呢?
她退出他的地盤,淡忘了這粧事,這無所謂,早就說好那晚的事彼此都要忘記。但是,讓崔勝威不平的是,有過肌膚之親後,她待他且不說沒有更好,還比以往更冷淡。
毫髮無傷的他,怎麼會有被吃掉的感覺呢?
要身歷其境的人才知曉這種痛,這種痛比被對方饑餓渴求地生吞活剝還痛。想被她喜歡、被她需要,所以如開屏孔雀般秀出自已,但她寧可低頭吃土吃草就是不鳥他。
崔勝威衡量自己在世間的價值是多少?
零。
冷淡就算了,甚至還排擠他。
什麼?是崔勝威想太多?不不不,他有證據。比如說,有幾回他去工作室練吉他,順便讓飯店準備高級的營養便當帶去示好,誰知她往櫃檯一放,面無表情。
稍後,當崔勝威練習完走出教室,途經休息區,卻看鍵盤手陳安古翹著二郎腿,吃著恒星飯店的招牌便當,看著電視好愉快。
“這不是給你吃的!”崔勝威上前去搶。一個五百元的便當你也敢吃?
“哦——”陳安古抹抹嘴,笑了。“原來便當是你買的啊?”
“這個,看看這個,我們恒星飯店的招牌便當。有機山藥顧胃、放山雞腿強身,還有補血的紅菜和蝦仁豌豆,這麼營養的便當,你愛吃的話可以跟我訂,我請助理送來。這個是要給徐明靜吃的。”
這陳安古老是在徐明靜身旁兜兜轉,他早就看他不爽。
“那就對了。”陳安古搶回便當。“明靜把便當給我了,所以是我的了,Sorry——”他繼續大口嚼掉他的愛心。想討好我的女神?回家洗洗睡吧你。
你們說,這傷不傷崔勝威的心?
又有一回,崔勝威見他們在休息區聊天,並坐在沙發上,讓他看著礙眼,他硬要過去,坐在徐明靜另一側,翻開報紙閱讀,聽著他們的對話,伺機加入聊天行列。
徐明靜對陳安古說:“你知道最近‘北極潑猴’出了新的專輯嗎?”
北極潑猴?在北極的是熊吧?崔勝威不懂,可惡,插不上嘴。
陳安古跟徐明靜說:“我早就買了,要聽嗎?”說著從背包裡拿出CD。
原來是CD啊,可他沒聽過,插不上話,但想插爛CD,因為……
“太好了,借我。”徐明靜笑得讓崔勝威枯萎。
“送你,反正我電腦裡有了。”
陳安古給的你就收?還笑?你有沒有自尊心啊?你懂不懂務持啊?一張CD才多少?我一個便當就——
“這什麼專輯?”
崔勝威硬要聊,笑眯眯偎過去瞧,誰知徐明靜挪開身子,迅速將CD放進包包不給看。
踐屁啊,讓你們見識我的厲害。崔勝威將報紙舉高,攤開財經版。“呦,今天台股跌一百點,還好我有先見之明先放空了。你們看看這個專家提的什麼爛建議,明天的盤勢應該是——”
沒人想知道。一抬頭,他們齊步離開,還像是故意說給他聽。
“我最討厭那些放空的敗類。”陳安古忿道。
“就是啊,散戶多可憐。”徐明靜冷曰。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16:45
第12章(2)
有沒有排擠他?
超明顯好嗎!
好,陳安古能送CD,他崔勝威也能送。他下重本買了“施華洛世奇”的水晶胸針,包裝精美,外面寫著徐明靜的大名,挑了一天到音樂工作室,將禮物放在櫃檯,打算給她驚喜。
這次,他練習結束後出來,工讀妹妹還沒走,水晶胸針璀璨地別在她胸前。
“拿下來,那不是給你的——”
“這是徐姊送我的。”工讀妹妹手護胸前嚷道。
“唉,別浪費錢了。”陳安古經過時飄來一句。“明靜不收陌生人的東西。”陌生人?陌生人?!我們可是——
什麼都不是。
他要是敢講他們有過什麼就真的太下流了,他還沒那麼賤。
但是,手很賤。
過幾天經過西門紅樓,看到有人在賣紫檀木做的Pick,即刻想到被徐明靜刷爛的塑膠Pick。這東西肯定比水晶胸針更適合她,他馬上買下一打,接著沖去建材行買電烙筆,回家後硬是在小小的Pick上電烙“Angel”。
他窩在書桌上,搞壞了十片,滿頭大汗後終於烙出片滿意的。
呼,他抹汗,拿起Pick在燈下打量,得意地哈哈大笑。
哼,有名字在上面,我看你還能轉送給誰!烙名字還不夠,他又跑去穿洞,串上銀鏈,這樣就能掛在頸上,垂在胸前,心心與他相印——有沒有一種戀愛後會變白癡的感傷?忙完這一輪後確實很感傷,萬一她還是不收或轉送,那他就不只是感傷還受傷。
該送嗎?
真靠北,送禮送到自信心低落還是第一次。最後崔勝威決定聽聽協力廠商的意見,瞭解徐明靜的想法再行動。
“車東元,如果有一個人送某人東西,可是那個人老把他送的東西轉送給別人,這代表什麼?”
“拜託,超明顯的好嗎?代表送禮的人肯定讓這個某人很討厭,所以他給的東西不敢收,還要趕快轉送出去因為留著很惡——”
“屁啦,不懂別亂講。”
“哥,股票我也許沒你懂,但感情上我是專家。”
“你是專家?哈哈哈,你交過幾個女朋友?”
“你知道我是多少女人的‘鍵盤’男友嗎?我臉書私人帳號的臉友有三千個。”
“是,你有一票粉,都是在‘靠北老闆’那蒐集來的。她們都愛看你靠北我。”
車東元倒抽口氣。“你……你說什麼?你……亂說。”
“我最中意的就是你一說謊就結巴。來——”崔勝威刷開手機螢幕,秀出臉書截圖。“這個‘冬冬’是你吧?看看這段話——我老闆竟然花一萬買草,靠北的是還逼我一天到晚搬他的草。東元,我怎麼看都像是你在靠北我?”
真的很靠北,車東元沒和任何人One Night Stand,卻已經有被吃掉的恐怖感。
更恐怖的是崔勝威拿出自己的手機。“‘冬冬’是你昀?來,加一下,我要當你第三千零一位臉友。”
車東元急中生智。“哥,你就是這樣才會被某人討厭,那個某人是不是徐老師?我早懷疑一陣子了,你是不是在單戀人家?”
好極了,威哥瞬間臉紅速離。
車東元竊笑,原來徐老師是威哥的罩門呀,哈哈哈。
不過笑歸笑,還是趕緊拿起手機關閉冬冬帳號。靠北咧,讓老闆知道還玩個屁,趕快另外申請一個,這次不要叫“冬冬”了,改叫“嘻嘻”。
沈珠荷又打來了。
看著手機震動,徐明靜忐忑,知道伯母為什麼找她。
離七月越近,沈珠荷就越瘋狂。尤其在和崔勝威共度一夜後,如今她的電話更像針紮目,害她心悸惶恐,因此才對崔勝威更冷淡。
除了上課互動外,他來示好,她一概冷處理,讓他知道此路不通。莫費心。
有時她在教別的學生,看見他從走廊上經過,給她微笑,或朝她揮手示意,她都裝沒看見。
他送來便當,她轉送給別人:他送她胸針,她也轉送出去。
只要讓他掃興幾回,應該就會明白她是說真的,他們不可能,那一晚的浪漫是意外。現實生活是伯母糾纏不休,而這已經夠讓她疲憊了。
她滑開手機螢幕,點開通訊錄,將崔勝威擅自更動的昵稱“香檳”改成“不要打”。
不要打給他,不可以,如果他靠近,就冷冷應對.,如果他示好,就拒絕:如果他微笑,就給他臭臉。
她要劃清界線。
而崔勝威呢?
崔勝威被她“凍傷”了,但是再受傷,工作還是要幹。
這天中午,天色明亮,萬里無雲,他跟車東元來到宜蘭山上的“秀美莉農場”。
農主邱美莉是五十多歲仍婀娜多姿的熟女,她積極向崔勝威推銷種植成功的隱星草,餐桌上還備妥各式親手烹煮的好料。
主子談生意、助理啖美食,車東元吃得不亦樂乎。
“我們家隱星草的花保證不輸給‘靜薪農場’的,您看看,這花瓣密實飽滿,保證自然耕種,絕沒有一丁點農藥,您可以放心拿回去化驗,這兒還有檢驗保證書,您看看——”
崔勝威撕下一片花瓣咀嚼,又嚐了一口隱星花荼。
“這樣吧,樣品我帶回去研究,如果沒問題,我會讓採購部的人過來跟你談。”
“好的,我等您的好消息。來,別顧著談生意,吃吃看這個清蒸鱸魚,現殺的,好吃到讓你流淚。”
“我們還有事。”崔勝威沒興趣,說完順便拎走被饞鬼附身的助理。
邱美莉一路小碎步地送他們到門口,但崔勝威手一揮,要她退後。
“你去忙,我們要再逛一下園區。”
“沒問題,我幫您導覽。”
趕走邱美莉,他步入圜區,只見裡頭隱星花遍佈,蝴蝶翩飛其間,遠山層層疊疊,清風拂來,一排麵包樹晃蕩著肥胖的葉子,此景甚是可愛,但殺風景的是車東元一直打飽嗝。
“嗝,吃好擦。”
“撐死你好了。”
“哥,你到這考察,是打算換合作的農場嗎?”
“如果有更好的當然換,不管怎樣,多個合作對象總是好的。”
“了,這個是風險管理,一家獨大不可以,這家不行換別家,哥的生意手腕我也學了不少。”就是可憐了合作多年的徐場主,要是知道恒星飯店要換人合作該有多傷心,這就是崔總裁的真心啊。
崔勝威蹲下,拿出空瓶,將土壤裝填而入,交給車東元。“拿去化驗,看看土質怎麼樣。”
“0K。”
回到車內,車東元系好安全帶。“現在回去剛剛好,還不會塞車。”
“誰說要回去?”
~不然呢?哥還要去哪?”
“我今天下午都空出來了,當然要充分利用。現在去台中,去靜薪農場。”
“為什麼?你要突襲?”
“今天低調點,直接溜去溫室,我要看看那些小傢伙。”
“我不是才拍照給哥了?”
“就是因為看過照片後才更要去,有些多肉該換盆了。”
“換、換盆?”
崔勝威拿出手機展示照片。“你不是去看過了?你看看這幾盆都爆盆了,換做是你,住在這麼擁擠的空間會舒服嗎?”
“哥管舒不舒服,哥又不是主人。再說了,哥擅自給人家換盆,不會被發現嗎?”
“不會,這麼大的溫室,多一、兩盆多肉不會有人察覺的,何況人家的主人在國外。”
“換盆需要工具吧?你又沒帶。”
“有,就放在後車廂。”
“你實在是……厚,不要啦,私闖就很過分了,還換盆咧,真把那兒當自己家啊?”
“做人不要這麼計較,要有大愛。”
還大愛咧。“你忍心讓我撐著肚子開那麼遠?”
他真的忍心,而且精力旺盛,毅力驚人。
才剛考察完宜蘭的農場,五小時後馳上臺中的農場,可憐的車東元陪著他摶著工具箱,偸偸潛入“靜薪農場”,迂回地抄小路避開人煙,然後孤單地守在溫室前頭的小徑上,苦等變態主子完事。
銀杏樹沐浴在陽光中,樹梢上的鳥啼陣陣傳來,啼得車東元肚子陣陣糾結。喔不行不行,內逼甚急,只能暫棄主子。
他雙腳內八地逃往密林深處解放先。
另一頭,溫室裡,崔勝威小心地用夾子取出一株株“孫悟空兔”,先放在一旁,再取出帶來的小盆,將它們輕輕放入,最後將赤玉土鋪在上頭。
“舒服多了吧?小悟空們。”他溫柔地撫了撫它們。“還好有我對吧?你們的主子真狠心——”
“你在幹麼?!”
背後突然傳來冷冷的喝問,崔勝威僵住,鬆開手中的夾子,回頭赫見場主徐正國脹紅面孔,瞪大眼珠,正怒騰騰地看著他。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17:00
第13章(1)
“崔總裁?我不是說過這裡不能進來?”
你大聲什麼?崔勝威差點站起來踏三七步飆回去一不,要忍住,畢竟自己理齡在先。
他端出心虛的笑容。“呵,因為這個‘孫悟空兔’都爆盆了,所以我——”
“你在換盆嗎?”搶來新換的盆,徐場主抓狂。“你怎麼可以動別人的東西?”
一陣酒氣撲面,崔勝威了了,怪不得懦弱的徐場主性情大變,還臉紅脖子粗咧。他終於站出招牌三七步,指著他罵。“大白天的你竟然喝得醉醺醺?你對得起我這個業主嗎?你平日都是這樣管理農場的嗎?你——”
“給我過來!”他竟然被徐場主“拎”走。
“放手,不要揪我領子,喂!”
“閉嘴——”
行至溫室深處,在工作臺前,徐場主燃起一東香,塞入崔勝威手裡。
崔勝威怔住,這要幹麼?接著徐場主又拿出一些供品放在工作臺上,連酒水都擺妥。
“初一十五拜拜?今天農曆幾號?”
“今天是這兒主人的祭日。”
“欸?”
“香拿好,你現在快好好跟死去的主人認錯,請他原諒你。”
“等等,你不是說主人出國?”
“對,去天國了。”
崔勝威倒抽口氣,死者為大,趕快拜,順便收回這陣子種種不敬的話。
拜完,徐正國拉他坐下,倒了杯酒。
“喝。”
喝什麼喝?崔勝威起身。“我還要趕回臺北——”
“喝啦。”又被拉下。“廢話真多,來,乾杯。”
崔勝威還想拒絕,但徐正國真好膽,酒杯往他嘴上一堵,酒液灑了出來。
“喝啦,唉,你看看,看看這些多肉啊,看看這裡荒廢的,我這個心,我痛啊。”
很好,徐場主開始發酒瘋了。“是,你慢慢痛,我要回去了我——”
“當初他們一起種的多肉,這麼多、這麼美,可是現在卻……”說到這,徐場主忽然萬般溫柔地捧起崔勝威的臉,淚盈盈地教威哥好惶恐。
“崔總裁——”
“幹麼?”
“崔、總、裁——”
“幹什麼?”一直叫是怎樣?而且這麼捧著他的臉看,很毛欸,不過更毛的是淚珠兒忽然從老人家的眼角淌落。
“喝酒……”徐場主抓住他的手。“不要開車。”
“當然,開車的是助理。”輪得到我嗎?切。
“他!”徐場主忽然往上一指。“就是酒駕死的!”
“是喔。”不用這麼激動吧?
“他!”徐場主又揪住他的領子。“害我女兒到現在還在內疚,就因為出事前吵了一架,但這能怪我女兒嗎?我可憐的女兒為什麼要承受這個?這怎麼會是我們家阿靜的錯?怎麼可以怪我的寶貝?嗚——”
徐場主潸然淚下,哀泣。“他們本來要結婚的……他幹麼開車?既然要開就不要喝酒啊,既然喝酒就不要開啊,既然酒駕那就不要選在吵架後酒駕——”徐場主自顧自陷入黑暗回憶。
且慢,倒帶一下,上一句好像哪裡怪怪的?對了,那句阿靜……阿靜?阿靜?!
“徐場主!”換崔勝威捧高他的臉嚷。“你們農場是不是有個打工的叫徐明靜?”
“什麼打工的?明靜是我女兒、是我的心肝寶貝,我唯一最疼的女兒——”
“她是你女兒?女……女兒?丨”崔勝威驚到快語無倫次了。
“又漂亮又乖巧但現在都變了、變了啊——”言及此,徐場主激憤地舉杯向天呼喊。“振宇啊,你可好了,你可以儘量開喝了,可我女兒怎麼辦呦,我女兒再也開心不了呀——你這壞孩子,你說你這樣高興了嗎?你爽了嗎?你喝啊!喝啊!”
喔、買、尬!
別再邀鬼喝了,也關心一下世間人吧。
可憐的崔總裁突遭打擊,整個呆住。這位竟是她老爸?他過去老是踏三七步當狗罵的是她老爸?他被徐明靜冷淡對待一點也不枉然啊。老天為何要這樣捉弄他?他過去命苦,未來也堪憂,他怎麼辦啊?
崔勝威打擊太大,幹了一杯酒。
徐場主拿起酒瓶。“來,我幫你倒酒。”
“不不不,我幫您倒才是。”
“唉,客氣什麼,當然是我幫總裁倒呀。”
“不不不,當然該由我這個晚輩幫您倒才是。”他忽然控制不了地謙卑謙卑再謙卑。
徐場主被“囂張威”忽然謙卑的態度逗樂了,他酒興大發,拍拍他的臉大笑。“唉呦,今天總裁大人特別可愛呦。行!咱今天不醉不歸,五花馬啊,千金裘啊,呼兒換美酒啦哩啦——”唱大戲來也,不只唱大戲,片刻後,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徐老頭坐在地上,向崔勝威張開雙臂,兩腳蹬著,嘟嘴向他嚷。“不管不管,人家要抱抱啦,抱抱嘛。”
此景有沒有好熟悉?
崔勝威搖頭讚歎,果然是父女。
這徐場主任性不輸女兒,等不到崔勝威愛的抱抱,竟嗔他。“不抱是吧?好,那我睡了——”
說著直接往後躺,崔勝威大驚,上前撲去——
“小心!”手一伸,即時護住他後腦。唉呀呀,後面是一盆多刺仙人掌,頭頂針灸或可醒神,但萬刺齊入可就要登仙去也。
雖然那些密密麻麻的刺沒紮到徐場主,但在那衝撞的勢子下,全刺入了護住他的崔勝威手背上。
“啊——”崔勝威痛呼。
他目視遠方,一臉哀淒。徐明靜,你可知我今救你父一命,你要拿什麼還?還不快快“香檳”我,鳴。
溫室裡剛剛經歷一場生死交關?,溫室外,有人卻毫不知情但也經歷一場生死劫。
車東元扶著小徑旁的銀杏樹,癟嘴、揪眉,冷汗濕透衣裳,站內八姿勢,內心好悲摧。
這槁木死灰的可憐人,在跑了三趟努力堆“肥”後,體虛身殘,仍堅守崗位,認真把風。
車東元有苦,車東元要說:哥若有良心真該頒獎給我。
發現有人拍他肩膀,車東元回身,駭嚷。“哥?哥?!”
這什麼情況?哥去換盆怎麼搬了一個人出來?
“很吃驚嗎?”崔勝威背著徐場主。“我更吃驚,你把風把得密不透風,怎麼還有這麼大坨的東西飛進來?”
慘了。“徐場主?不會吧?哥,你至於嗎?被發現了就滅口?”
“滅你個——算了,你轉身蹲下,快。”他身心俱疲,但求解脫。
“為什麼?”
“還問?沒看見嗎?他醉了,換你背。”
“哥,我沒辦法,你看看我,我拉肚子已經跑去撇三次,我腸子都快——”
“shut up,蹲下。”
“好吧。”
好是好,但徐場主一掛上車東元軟趴趴的身體,頓時又經歷一場生死浩劫。但見車東元咬牙撐起,雙腳發抖,咬牙呻吟,很有再撇一次的可能。
且不管車東元了,那搖搖欲墜的勢子,教崔勝威看著心驚。
終於,車東元爭氣地站起來後,直接往旁邊倒——
“小心!”崔勝威再次展現他驚人的矯健身手,抱住滾落的岳父——不,是“未來可能成為”的岳父。人雖然救下也護在懷裡了,可他的背慘摔在地面上,痛得他直抽氣。
可憐的崔勝威,“未來可能成為”的岳父在懷中被護得安穩,但他卻犧牲了自己的肉體,痛得椎心,只能無言望藍天。
明靜啊,你可知我一日救你父親二回,目蓮救母的心情我也算是體驗過了,我辛酸得都要淌淚了,我像是舍已為人的人嗎?這像話嗎?
車東元自己爬起來,好誠實地說:“你看,讓我背好危險。”
是,你好樣的,不知羞也是你車東元的本事吧?示弱就是你的生存奧義吧?我算是見識到了。
崔勝威咬牙背起徐場主走,已經夠吃力了,偏偏車東元還——
“車東元你好好走路行嗎?不要過來,走直線!”
“唉,我也想,但我腳軟啊。”車東元搭著崔勝威的手,靠著他走。
可憐的威哥就這麼扛著一個老的、拖著一個小的,全怪他迷戀小鮮肉喔不——迷戀小多肉才遭此劫,歷來能者多勞,英雄命苦,他要挺住!
還有,One Night Stand的後患無窮啊!為美人一晌貪歡,值得嗎?蝕本啦!是否當一個人擁有的多了,神就會逼他吐出來?果真如此,那麼打從遇見徐明靜後,崔勝威也催吐得太厲害,一直失血。
就算是晴天,也有一早醒來,看見明澄的巷弄就生厭的時候。
對徐明靜來說,今天就是那種日子,即使行事曆在七月十一日這天沒標注什麼,但這天就像一枚別針,別在她柔軟濕潤的心臟。
刺穿後,再被回憶浸泡,別針生銹,腐蝕心臟。
她找出爪戒戴上,輕撫它,紀念逝去的戀人。一整天,她心神不寧,時而在手機響起時緊張地按下拒接鍵。
工讀生上工,乖巧地接待老師和學生,音樂老師們陸續來了又走,徐明靜打開電腦,更新工作室網頁,這時手機傳來了一則簡訊,教她再也逃避不了。
我在外面,你要是再躲著不出來,信不信我直接下去逮你。
被拒接了二十次,沈珠荷終於撂狠話。徐明靜跟工讀生交代一聲,走出工作室。
一輛VQLVO停在門口,見她出來,車門推開。
“上車。”車內,沈珠荷說,施振宇的父親施謀也在。
司機將車駛離市區,朝郊外開去,途經蜿蜒的山路,終於抵達目的地——施家墓園,也是施振宇長眠的地方。
今天是他的祭日,也是沈珠荷心碎的日子。她抓住徐明靜的手腕,在墓碑前跟兒子告狀。
“你說你愛她有什麼用?今天還是媽媽硬逼著才把她拖來看你,她這麼薄清,兒子你不心寒嗎?”
“好了,兒子會愛聽這個嗎?”施謀燃香,交給徐明靜。
徐明靜持香祭拜,感覺到伯母射來恨怒的目光。
就在她將香插入香爐時,沈珠荷又說話了。“真了不起,兩手空空的祭拜未婚夫,什麼都沒準備。我們振宇愛吃的我都帶了,你呢?真是厚臉皮,你到底把我兒子當什麼了?”
施謀歎息。“反正你都會準備,她幹麼還——”
“老公你別插嘴。”
“都祭拜完了幹麼還囉嗦這個,人家肯來就好了。”
“什麼叫肯來就好?她非要來,她必須來,來見被她弄死的人!”
“伯母,”徐明靜實在忍不下去了,她求鐃。“我們今天不要吵架好不好?我晚上還有事,可以走了嗎?”
“出,天、天啊。”
沈珠荷忽然湊近,以為又要挨打了,徐明靜下意識別開臉,但沈珠荷只是伸手抹過她的眼角,然後瞪著指尖。
“是幹的,我真的無言了,就算面對兒子的墳墓,一滴淚也不掉,還想著晚上的事?真了不起啊徐明靜。”
“走吧。”施謀摟住老婆。“我還要去會計師那。”
“你該不會是有男人了吧?”沈珠荷試探道,思索著前些日子在恒星飯店看到的人。
徐明靜心悸,渾身繃緊。
“兒子的祭日你就不能講些好的嗎?”施謀喝叱。
沈珠荷終於收斂,但方才那句質問讓徐明靜忐忑,背脊盡是冷汗,感覺自己像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回去的路上,徐明靜仍可以感覺到沈珠荷懷疑的眼神,像能看穿她和崔勝威的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17:19
第13章(2)
從徐場主那兒得知今天是什麼日子後,崔勝威心裡就卡卡的。
她還好嗎?原來她個性那麼機車,是因為發生過那樣的悲劇,她困在自責裡很久了吧?難以挽回的遺慽,就道麼絆住她邁向未來的腳步。
他想給她溫暖、想抱抱她,彷佛她的難受都和自己有關。這是不是傳染?與她曾經體膚相親,就被她的憂傷感染,害他心情也陰鬱著。
“為什麼不打給我?”
躺在床上,他瞪著手機歎息。又看向荼幾上的Pick項鍊,這種日子也不好送她禮物吧?但是……他突然起身,拽來吉他出門去。
這種日子,身為繳費的學生,還是可以去練吉他!
深夜殺去工作室,結果竟然看到她在外面“蛇”?崔勝威好笑地看著荒謬的景象。
這真是他見過最詭異的人貓回圈了,回圈中央是已經吃光的空碗,喂貓的徐明靜在逃,貓兒憨憨地想蹭她,還一邊發出沙啞的叫聲。
“不要過來,站在那裡、那裡啦。”徐明靜指著地面,瞪著它。“讓開,讓我拿碗——”
“喵啊!”貓眯又偎過去。
她嚇到,閃開。“有吃飽就好了,不用撒嬌,不要過來。”
“啊喵——”
“叫你別來,走開走開快走開!”
徐明靜快崩潰了,誰知貓兒又蹭來,快巴上她的腿,忽然橫空一腳踏來站定,貓兒一時不察就蹭了上去——
只見老邁的黑貓眯眼,尾巴豎直,興奮地蹭著這只腳,蹭得好過癮。彷佛在說這腿又壯又暖,很好蹭。
太好了,危機解除。徐明靜鬆口氣,趕緊趁老貓神智不清時過去撈起空碗。
看貓兒蹭得陶醉,崔勝威自嘲。“把我的電話給它,它應該會立刻‘香檳’我。”
此話遭來一記白眼,他笑她。“又要韻它又怕它,你到底是喜歡它還是討厭它啊,立場矛盾是你的天賦嗎?”就跟對他一樣。
這種白爛問題她不答。“你先站著讓它蹭,等我下樓再走。”說完她溜回地下室。
可憐的崔勝威就背著吉他站在那兒任貓淩辱,又是蹭又是喵的,他蹲下,拍拍貓兒的頭。
貓兒更興奮了,舔咬他的長褲。
“我怎麼有被當人肉供品的感覺?”
最後老貓兒蹭爽了,躺下翻肚,以專注又癡情的眼神望著他,嘴裡呼嚕嚕地叫。
與它對視一會兒,崔勝威終於有了結論。
“你是母的吧?”哼,看他的魅力連貓兒老成這樣都會發情,而她、她——
“徐明靜!”他差點忘了他是來安慰她不是來安慰貓的。
崔勝威追下樓,問道:“你在幹麼?”
“在忙。”徐明靜坐在櫃檯裡,一邊吃著玉米罐頭,一邊回e-mail。“你來幹麼?”
“練吉他。快演出了要練熟。”看看這理由多光明正大。
徐明靜聽了,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接受。她盯著螢幕,拿高鑰匙,看也不看他。“自己去練,用完把鑰匙放櫃檯。”
“吉他晚點再練,我請你吃宵夜。”
“已經在吃了。”
“要不……我們喝酒去?”這種日子很適合喝醉,一醉解千愁啊。
“我戒酒了。”酒量差,不喝。
“現在有我在,你不用戒酒,可以放心喝,醉了我會處理。”真的,才處理過她爸,他越來越擅長了。
相信你很樂意處理。徐明靜站起身,關電腦,走出櫃檯,走向崔勝威。
那專注的目光害他心跳一陣亂。終於近在咫尺,她說的卻是狠心話。
“如果不是來練吉他的,請回。我先休息了,掰。”說完回房去。
“剛剛要不是我,你還在上頭兜圈圈咧。”他氣嚷。
哼,他練、他練,他練練練!卯起來刷弦洩恨!
擔心她?結果咧,她好得很,真是壞女人。
如果心想事成,如果念力會具象……那麼崔勝威總是想著她,他們就會越來越近嗎?
豈止他在想,徐明靜也常想到他。只是理性讓她選擇冷漠,而真相是常常盼著他來。
每次他來上課的前夕,她心情就會特別好,即使見面後她沒表示什麼,夜裡一個人抱著枕頭睡,也會回想那天他摟著入眠的溫暖,以及熾熱得幾乎融化的溫存。想到他曾在她深處,便身子緊熱而心蕩漾。
痛楚的記憶和罪惡感像繭,讓她隱藏起自己,她卻隱隱有了成蝶的想像。
她知道內心在動搖、在掙扎。
常常上一刻拿來手機要“香檳”他,下一秒又覺得自己很可恥,竟然還奢望著幸福,她都記著伯母辱駡她的話,她開始害怕自己真的就像她罵的是個下賤的女人,辜負一個,又愛上另一個。
她好像真的是個糟糕的人。
她不自覺會在網路上捜尋“崔勝威”,逐條流覽關於他的新聞,她為自己的渴望感到羞恥。原來即使發生過那樣不堪的事,她還是期待著愛情啊。
日子就在這樣拉扯與糾結中浪費下去。
在封閉自己的日子裡,她拒絕交新朋友、拒絕談新戀情、拒絕建立新關係,唯有一個人,她無法拒絕。
難得休假,她到萬華,熟門熟路地穿梭在老街巷弄間。
午後四點,夕光映照老屋樓,遍街澄黃。恰巧遇上孩童放學,一群孩子笑鬧走過,她途經雜貨店,見到老阿嬤養的狗懶懶地趴在地上曬太陽,有蒼蠅在飛,也有蝴蝶在飛,“青草巷”漫出濃烈的青草香味。
走過這些後,那邊騎樓下,她看到要找的人。
徐明靜停步,深情凝望。只見一位胖婦人手勢俐落地在攤車前備料,那是她任勞任怨的媽媽,日日販售三個二十元的車輪餅。
從小,爸爸做過很多事業,合夥被騙,投資失利,每次都雄心壯志,後來都虎頭蛇尾,下場慘兮兮。
爸爸憂鬱時,就會躺在床上邊睡邊哭。
“哭屁喔,哭會飽嗎?孩子不用管嗎?”、“就會用哭的博取同情,你是男人,可以更有guts點嗎?”
媽媽總是會飆罵各種難聽話,雖然氣著、罵著,還是堅強的撐住這個家。白天在早餐店工作,下午賣車輪餅,辛苦地把她養大,雖然最後跟爸爸離婚了,但是她們母女依舊晴深。
“媽!”徐明靜笑嚷著朝母親奔過去。
胖婦人愣住,回身,一見來人,扔下鐵夾,張開雙手迎上去,摟住女兒,撫著她的頭笑得合不攏嘴。
“乖女兒——唉呦,這麼久沒來是要想死我喔。”
“我也是,我也想媽。”
郭英珠拍拍她的臉。“真乖,我的寶貝喔。”
徐明靜任母親拍啊撫的,抱著她胖胖的腰,感覺好溫暖啊。
“媽我今天放假,我來幫你。”她熟稔地拿了麵糊罐澆模版。
“唉呦好孝順啊我的乖女兒。”郭英珠摟著女兒,內心歡喜。
霎時這對母女彼此都笑著、摟抱著,其情深羨煞旁人,教路人觀之感動、教異鄉遊子見之觸景傷情,念起故鄉阿母,更教孤寡老者眼見嫉妒,敏感地恨起不肖兒女。
且慢,再等上一會。
歡樂時光恨不長久,尤其親人相會頂多忍他幾分鐘,也不過半小時光景——“要你相親你就去!”郭英珠罵。“你和施振宇又沒結婚,你要守活寡嗎?你就是沒骨氣才會被她媽欺負!我已經跟孫媽媽講好了,她兒子最近會約你出去,人家是醫生,條件很好,你給我好好跟他聊啊,不要得罪我的老客戶——”
“你乾脆在這裡、這裡!”徐明靜敲著車輪餅招牌罵。“乾脆把我的電話寫在這昭告天下,買餅附贈相親一次!這樣高興了嗎?”
“高興——高興死了,自己生的女兒沖著我大呼小叫,唉呦,嘖嘖嘖,多光榮啊。”
“媽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要干涉我。”
“行啊,你以為我愛管啊?那你就活得像樣點啊,讓我看看你的本事啊!”
“我又怎樣了?我過得很好——”
“放屁——你好,要什麼口味?要幾個?”顧客上門,郭英珠一秒笑出來,這就是專業。
徐明靜沉默著,臉很臭地串起烤好的餅,裝入紙袋。
來這裡時是抱著孝順媽媽的決心,此刻只求不要動怒發神經就好,做女兒還真難為啊。
客人一走,郭英珠叉腰繼續未完的戰事。
“我問你,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告訴我,那時候幹麼解除婚約?到底是什麼原因?”
“過去的事還提它幹麼?”
“好,不提這個,我們看向未來。你什麼時候要結束那個不賺錢的工作室?一個月拿不到一萬,有時還倒貼,你娘我賣車輪餅都強過你,孫媽媽她女兒當會計,每個月還能拿一萬多回家孝敬她。你呢?大學都白念了你——”
“我大學學費是自己賺的,多的錢都讓你徽房租了,現在沒錢給你,你就要跟我計較嗎?”
“是,我就是要計較,你爸沒出息,是誰把屎把尿把你養大的?你一出生就自帶奶嗎?把你養大花了多少錢?施振宇死兩年了,你幫忙善後也要有限度!像無底坑那樣賠進去算什麼?不然叫他媽去經營啊,不然就給你錢啊,反正你不拿錢她媽都嫌你拜金了,你乾脆先要個幾萬來花啊,沒出息——”
“拜託你不要再說這個了好不好,早知道我就不來看你了。”
“你是專門來氣我的。”
接下來照例是各自委屈的冷戰。雖然不吵架了,但也不說話了。一個專注招呼客人,另一個專注烤餅,都不爽對方,都同時想著——
咱母女就這麼恩斷義絕,絕交啦。
可是待天色更暗,徐明靜要回去時,熟悉的母女情深畫面又出現了。
“回去要好好吃飯,不要讓媽擔心知道嗎?沒錢要講,媽這邊有。”
“不要擔心啦,媽今天早點回去休息。”
“都怪媽不好,媽沒用,不能在旁邊照顧你,你看你痩的——”
“我很健康啦,媽才是,要多休息,不要太累。”
家人間的戰爭總是反覆無常,上一秒相逢時欣喜若狂,相處一久,下一秒就鬧翻,忽然臨別前又感性大噴發,奇妙的是,這樣的老哏她們演了又演,還是每回都演。
離別時想“念”,見面了想“念”,念對方的不是,分開又惦著對方的種種好。真矛盾也真糾結,但這就是家人啊。
郭英珠看著女兒離去,那消痩背影引起陣陣心疼。
都是我不好,不能給她更多。
這就是母親的心情,看女兒糟蹋自己的人生,又罵又氣,但氣到最後,最氣的是自己不爭氣,才讓女兒不好過。
我真壞。
徐明靜懷著內疚離開,很後悔剛剛對媽媽吼的每一句話、擺的每個臉色。
明知媽辛苦都是為了她好,她幹麼計較呢?愛念什麼就讓她念,兩人不常見面,還要惹她生氣,她真是壞透了。
突然,她發現兩手空空,肩膀很輕,原來是皮包忘了拿。
她趕緊踅返,但見從小就熟悉的員警伯伯堵在灘車前,正拿出本子要開單。看媽媽頻頻跟員警鞠躬道歉,不肯拿證件,她快步上前。
“媽沒關係,讓他開,錢我付。”每次看媽媽低聲下氣她就很心疼。
“哩造啦(你走啦)——金派況(很難看),謀你\\代志。”郭英珠揮手趕女兒走。“大/,啊我現在就走好咧,不要開啦,我沒帶證件啦,厚啦厚啦就這醬啦——”
“又說沒帶證件?郭英珠,你是累犯喔,我每次叫你不要在這裡擺你都沒在聽,昨天也警告過你了,今天再不開單我沒辦法交代啦,有人檢舉你咧!”“我今天才賣沒多久,都沒什麼賺,拜託啦。”
“好啦,就給他開嘛。”徐明靜將媽媽拉到身後,跟員警說:“你開吧,我等一下幫她繳——啊!”耳朵被老媽掐住拖回來。
“你很有錢嗎?一千二要賣多少車輪餅?”郭英珠又沖著員警笑,推著員警走。“厚啦厚啦,大家都認識那麼久了是不是?”
“你不要推我喔。”員警警告。
郭英珠搓著雙手,厚著臉皮哀求。“再給我一次機會啦,我明天真的不來擺了……”
“媽你不要這樣,我都說我會幫你出了——”
“徐明靜?”
一聲呼喚教徐明靜僵住。
人生最恨的事就是在最狼狽的時候遇到熟人,有些人會識相地當作不認識,但這世上多的是白目人,而這白目的聲音她認得,不就是舉世無雙的三七步崔勝威哥麼?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17:37
第14章(1)
在街頭偶遇徐明靜教崔勝威欣喜如狂。“也太有緣了,去趟銀行都能遇到你。”
“你認識我女兒?”
“伯母好,我是——”
“是想死對吧?”徐明靜咬牙,一肘撞開崔勝威,想朝他再掄幾拳,但手卻被媽媽拽住。
郭英珠兩眼發亮地瞅著來人。“你跟我女兒是好朋友嗎?呵呵。”不錯不錯,一表人材,精實英挺,西裝好看,鞋子又贊,看起來背景不錯的樣子喔。
員警敲了敲記事本。“郭英珠!身分證還不快拿出來?”這些習民真是……都不怕員警了。“我今天一定要開單。”
“麥啦,大V,看我女兒的朋友也在,給我點面子嘛。”
“我來處理,我會槁定。”也不知怎地,一碰到徐明靜,崔勝威的表現欲就整個“牙”起來。他擋在郭英珠面前,將員警往外拉,還回頭跟徐氏母女說:“安啦,這管區我認識,哈哈哈。”
“誰跟你認識?你哪位?”員警怒叱。
“哈,你來一下大哥——”他將員警拖往暗巷。
“幹什麼你?襲警嗎?快放開!”
“你來一下,來啦。”
員警拔下警棍。“數到三再不放——”
什麼情況?
徐氏母女看他們一路推推拉拉走入防火巷。
郭英珠問女兒:“他是誰?他不會有事吧?他真的跟管區認識?”被警棍打很痛捏。
“只是吉他課的學生。”
“只是學生?怎麼可能?我看他對你很好喔,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要管他,我又沒要他幫忙。”可惡,他幹麼老是讓她欠人情?
不久後他們走了出來,崔勝威笑嘻嘻地跟員警握握手,敬個禮。
“謝啦,大哥。”
員警點點頭,看向徐氏母女,朝郭英珠喊。“還不快把攤車撤走?”
“是!”郭英珠誇張地一鞠躬,待員警一走,立刻上前拉住崔勝威問個不停。
“唉呦,你真有本事,你是怎麼跟他說的?我女兒說你是她的學生呢,竟然有這麼優秀這麼帥的學生……你結婚了沒?還沒嗎?
哈哈哈!但是這麼英俊應該有女朋友了吧?沒有啊?哈哈哈哈哈——”
徐明靜趕緊上前把一直失控哈哈哈的媽媽推開,再把一臉想跟著哈哈哈的崔勝威拉走。
“媽,我們先走了,你快回家。”
“幹麼急啦!”郭英珠把崔勝威拉回來。“來伯母家吃晚餐怎麼樣?伯母燒菜很快,而且就住附近。”
“好,我剛好晚餐還沒吃,”崔勝威說。“那攤車我幫您推——”
“唉呦,那交給你了喔,哈哈哈。”
休旦幾咧!徐明靜急沖上前,手刀從中劈開,拉了崔勝威就跑。“媽我們先走嘍,再見!”
郭英珠看女兒像在逃亡般奔得老遠。
“我有這麼可怕嗎?哈哈哈,唉呦,嘖嘖嘖。”這兩人很有事喔。
崔勝威的手被徐明靜牢牢握住硬拖著走,他笑著,看她邊走邊罵。
“我拜託你,我媽叫你吃晚餐你就去?你臉皮真夠厚的。”
“幹麼這麼緊張?我不能跟她吃飯?喉,原來你的剋星是你媽。”他笑。她一作抓著他的手,手牽手一起走路,真好。
“那是因為你不瞭解我媽,吃飯代表的不只是吃飯,吃飯代表很多意思,沒吃上三、四個小時你甭想離開。”
“哦,意思是辦流水席招待我嗎?”
“不好笑。”她這時才發現自己一直抓住他的手,趕緊甩開。
“原來你媽是賣車輪餅的。”
“對,在路邊賣車輪餅,賣了二十幾年,怎樣?”有意見嗎?
崔勝威沒說什麼,但她的防禦系統已經啟動,他要膽敢說出一點歧視她媽的話她就揍他。
“二十幾年?真厲害,喂,你知道小攤販要生存二十幾年不容易,扣掉要繳的罰單,還要躲員警,能賣這麼久表示你媽做的車輪餅口味不錯,有培養出固定的客群,成本肯定也控管得很好。我剛剛應該要買一個吃看看,我感覺我跟你媽應該很有話聊。”
“聊什麼?你們飯店要賣車輪餅?”
“也不是不行,不過要先驗一下原料,你們家的車輪餅都是真材實料嗎?沒有亂加東西吧?”
“加了批霜,你要吃嗎?”一記拳頭在他面前晃。
他大笑,推開拳頭。“幹麼這樣,我是說真的,有些明星來我們飯店不想出去,會要求我們代買當地的特色小吃。就不知道你們家的車輪餅口味怎麼樣?”
“你還真的在考慮喔?”
“喂,不讓我跟你媽吃晚餐就算了,至少給幾個車輪餅吧?我剛才都沒吃到。”
“有這麼遺憾嗎?”
“剛剛幫你們擋了罰單,要幾個車輪餅吃不過分吧?”
“又來了,真讓人感激不盡,現在是邀功嗎?”
“不行嗎?我小時候最愛吃車輪餅。我跟你說,現在熱銷的那種什麼排隊買的車輪餅,軟軟的餅皮不道地,車輪餅的餅皮就是要脆脆的,咬下去裡面的餡料熱熱甜甜的,而且是吃了會回甘的那種自然的甜味,絕不能用人工糖精,我能吃得出來。我最愛吃紅豆口味的,你會做嗎?改天上課不要提供牛奶糖,我要車輪餅。”
“嗟。”徐明靜笑了。“崔總裁愛吃什麼會吃不到?用得著我提供?”
“欸,徐明靜,我發現你當老師真的很可惜,你應該去做生意,跟你要個車輪餅吃都這麼難,你這麼小氣,做生意一定很賺錢。”
她聽了,笑得更厲害了。
他真愛逗她笑。瞧瞧,氣氛真好,這樣才對嘛。
徐明靜放鬆下來,剛剛那種狀況,她以為崔勝威看見了會鄙視她們,想不到他的反應竟然是這樣。
回想以前跟施振宇交往,在施家飽受歧視,讓她每次去他家拜訪都很緊張。
“你剛剛是怎麼跟員警說的?”
“拜託,我是誰?這員警是認識的好嗎?小事啦,我讓他給我個面子。”
“這麼簡單?員警沒為難你?你是不是拿住宿券賄賂他?”
“我很愛跟你上新聞嗎?撿屍完又賄賂員警?我就說我會搞定。”
“0K,總之……謝啦。”
“也不用太感激,請我喝咖啡就好,走——”他握住她的手。“前面就有家咖啡廳。”
“不行,我還有事。”徐明靜抽出手,掏出皮夾拿出一百元塞進他手裡。
“那邊那間咖啡廳還不錯,好好享受。”說完拍拍他肩膀。“老師走嘍,掰。”
是怎樣?
崔勝威握著紙鈔,感覺好心酸。一百元?一百元就想打發他?
是的,冷血的女人就這樣走掉不回頭,把他留在熱鬧的街頭。
唉,崔勝威歎息,看她消失在人海裡。看來他又做了蝕本的蠢事,這女人的心是鐵板鑄的嗎?那一晚纏綿後,她當真能撇得乾乾淨淨、毫不留戀?
真是……他扒了扒頭髮,每個人都有要前往的方向,而他站在熱鬧的街上,忽然又有那種無處可去的心慌。呵,臉龐熱熱的,心也燙燙的,這給不出去的愛啊……
他攤開方才被握住的手怔怔望著,感覺像是用發燙的手捧著不斷融化的冰,卻無能為力,只能看著它消失,什麼也留不住。
感覺真無力……
徐明靜不知道,剛剛在暗巷的真實情況是這樣的——
“去那邊站好!再對我動手動腳的我就不客氣了。”員警怒持警棍。
“不是啊大哥,我拉你過來是因為有東西給你。”崔勝威伸手掏口袋。
“敢賄賂員警你試試!”
“不是,我是要拿這個——”崔勝威將證件交給員警。“你開罰單吧,開我的,我幫她們繳,反正我跟她們認識,這樣大哥也可以回去交代。唉,人家媽媽一整天才賺多少錢?不要讓她傷心嘛。”
原來如此。“小夥子,你該不會是在追英珠的女兒吧?”裝什麼癡情種啊。
崔勝威呵呵笑。
員警伯伯在這兒管久了,跟徐家母女也熟,他拍拍崔勝威的肩膀。“算你有眼光,英珠的女兒很孝順,我從她這麼小看到大,那孩子真乖,以前放學了都來幫媽媽賣車輪餅。我警告你,你好好對她我沒話講,要是敢欺負英珠的女兒,我一定不放過你。”
講得這麼嚴重?他們很熟嗎?案情不單純喔。
這回換崔勝威問道:“大V,你英珠英珠的喊,是不是喜歡人家媽媽?”
員警伯伯霎時臉紅到耳朵……
徐明靜拽緊包包的背帶,一路忍著不回頭,走了很久才緩下腳步,發現自己早就錯過了捷運站。
她看向一旁,轉角有間漂亮的小店,店內賣著正夯的日式車輪餅。她加入排隊隊伍,買了一個紅豆餅,站在騎樓下吃著。
餅皮鬆軟,紅豆館多,但甜味很假。果然,現在流行的車輪餅失去了傳統的好味道,他們家的車輪餅好吃太多了——
她咬了幾口,忽然蹲下,縮著身,緊抓著車輪餅的袋子,像要掐碎般,熱燙燙的心不斷激動起來。
怎麼辨?
我好想……好想做車輪餅給他吃。
對他的喜歡不斷增加,在心口滿溢,好噎呀……
八月二十日是高金霞的八十大壽,“九玖樂團”集合前,張娜英先到附近的唱片行逛逛,看到想買DVD,伸手要拿,一旁猝地伸來一隻手劫走DVD。
“幹!”張娜英掄拳欲K對方。
對方笑了,跟張娜英一樣也是個金髮辣妹,是“鋅卯樂團”的團長“莉”。
“真巧,在這裡遇到你。”莉嚼著口香糖打量張娜英。
“巧你娘啦巧,沒看到DVD是我要的嗎?”張娜英撞開她,搶回DVD。
箣呸地將口香糖吐在地上。“果然,搶東西你們最厲害,施振宇一死,‘九玖’就更下流了——”說完她走人。
“我X你的給我講清楚!”
張娜英拽她頭髮將她拉回,莉也回抓她的頭髮,兩個女人互揪頭髮,瞪著彼此,像兩頭以角對峙的鬥牛互尬著,客人見狀紛紛閃避。
“誰不知道你們‘九玖’最強的不是實力,專門靠免錢演出卡位,沒錢也幹他媽的夠可憐了——”
“放屁!我們都有收費!”
“這是‘胖老爺’的霸子哥親口說的,你們團長求他讓你們演出,不給錢也行。嘖,下一步是不是連陪睡都肯了?”
砰!張娜英怒推開她,又狠踹她一腳,跑出唱片行——
“你他媽的在搞什麼?!”
宴客廳舞臺後方休息室起了爭執,張娜英闖進來就怒推徐明靜,誰都攔不住。
“你耍我們?要霸子哥讓我們免費演出?所以我們一直以來拿的錢是你付的嗎?喂,徐明靜,你什麼意思?”
“怎麼可能?”大吉震驚。“哪有這種事?”
看徐明靜沒反駁,他問陳安古。“你知道嗎?”
“靜?”陳安古也不知道,他們都在等她的解釋。
“因為——”徐明靜握緊雙手。“因為不這樣做,場子一個個減少,我怕你們氣餒,樂團會解散——”
“Fuck——”大吉驚駭,鼓棒掉到地上。
“你怎麼能自己決定……你可以跟我們商量啊!”陳安古太震驚了,更氣的是她連他都瞞。“所以我拿的演出費也是你給的錢?
你手頭已經夠緊了怎麼還——”
“她就是想當好人!”張娜英冷哼。“你真了不起,就你一個人偉大,把我們全變成勢利的壞人,還讓‘九玖’成為笑柄。這事已經傳開了,我剛才被‘鋅卯樂團’的莉笑,我真是——我可以現在殺你嗎?”
“對不起,”她不知道會引來這麼嚴重的後果。“老闆答應了不會說出去,我沒想到——”
原本只是單純覺得自己辛苦點沒關係,但看大家受傷的反應,怎麼會變得這樣複雜?
“喂,該不會今晚十萬塊的演出費也是你出的吧?”張娜英問。
“不是,對方是真的願意出這個價,等演出完我保證跟大家好好解釋。該上場了,我們先把演出完成好嗎?”
“你還想著演出?”張娜英高舉貝斯,真想給她揍下去。
“先上臺吧。”陳安古勸道。“不管怎樣之後再說,人家都付訂金了。”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17:54
第14章(2)
黑色保母車停在飯店外,不透明的車窗後,高金霞癱軟著,醫生在一旁準備針具,滿姨則候在一側。
“注射這個雖然能讓您在短時間內體力大好,但是也會迅速消耗您的體力,對您的心臓更是有害。我還是反對您出席活動,以您現在的狀況——”
“還可以拔你舌頭。”高金霞說。
醫生臉色一青。
“少囉嗦,要你幹什麼你就幹。”高金霞喘著,伸長手臂。
打完針,頓時呼吸順暢,通體舒服,果然精神大好,還能坐起身,講話也有力氣了。
“阿滿,王教授回覆了沒?”她盼著今晚能見到兒孫。
“可能太忙了還沒消息,說不定正趕過來呢。”
“唔,我的柺杖——”接過滿姨遞來的柺杖,高金霞又問道:“要你帶的東西準備了沒?”
“已經讓人放在現場。”
“唔。”高金霞朝窗外看,恒星飯店前,崔勝威西裝筆挺,已經跟飯店員工候在那兒等她蒞臨。
“瞧瞧——”高金霞呵呵笑。“我的狗崽子今晚多帥,像不像明星?”
她的口氣充滿著驕傲。是她把他從那麼點大的野猴子拉拔成今天這英姿煥發的模樣。
“看看,總裁多麼看重您的生日呀。”滿姨說。
這話讓高金霞笑得開心,隨後滿姨扶著主子下了車。
崔勝威將他們迎進飯店宴會廳,保鏢隨後跟上。
宴會廳內坐的不是紳士名流,而是草莽味重的道上兄弟。他們都曾是高金霞的下屬,個個兇神惡煞。
五張大桌上已經堆滿了大家獻給高金霞的生日禮物,在這種場子,沒人喝洋酒,高金霞指定要臺灣金牌啤酒,這才是大哥們吃飯時的最愛。她也不要用鮮花佈置場地,她討厭華而不實,她只從過去經營的幾家酒店調來美女們陪大哥們喝酒,教這些男人心花怒放。
舞臺上,“九玖樂團”已經接連演奏幾首西洋老歌暖場,賓客們一邊互相敬酒吃美食,一邊大聲談天。
暖場完,崔勝威帶上電吉他,現身在舞臺上。
他的西裝外套口袋裡有著演出完預備要送給徐明靜的Pick項鍊。他已經想好了理由,就用謝師禮的名義。
握住麥克風,他對著台下說:“現在,我謹代表恒星飯店獻上一曲,祝高金霞女士生日快樂。”
群眾歡呼,用力鼓掌。
“‘頌’啦!”高金霞喊。
前奏開始,崔勝威熟練地刷弦,節奏沉穩,不負徐老師的指導,而徐明靜就在他身旁與他合奏。
他們站在舞臺最前方,燈光聚焦在他們身上,男俊女美,合唱《Bye Bye Baby》。
天花板的水晶燈璀璨,桌面上的水晶杯燦亮,人影幢幢,他倆懶得看,只是用慵懶又略帶滄桑的嗓音哼唱,眾人聽得迷醉,隨歌聲搖擺。
車東元默默坐在角落,有點悲哀。他也會電吉他,他也想上臺表演。
一曲結束,群眾歡呼。
這時有人舉起手,頓時鴉雀無聲。
高金霞倚杖起身,看向舞臺。
“阿滿,我的東西呢?”
滿姨示意一旁的人員拿來一把豔紅色的電吉他,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滿姨將吉他掛在高金霞身上,扶她走上舞臺。
這是在幹麼?崔勝威怔怔瞪著死老太婆。
搞什麼啊?徐明靜也不爽地覷著老太婆。
高金霞硬是站他們倆中間,握住麥克風,向台下的弟兄們說:“各位跟著我多久了?呵呵……只知道我是高利貸女王,但我高金霞年輕時……呵,是玩Band的!”
群眾們鼓噪尖叫。
“孩子們,今天我八十歲了,我還是這麼勇健,就讓我活到一百歲,你們說好不好?”
“好——”台下眾人大叫。
一百歲?別嚇他了好不好?崔勝威翻白眼。
“這首歌獻給你們!”高金霞喊,朝崔勝威眨眨眼。“狗崽子,歌都學會了,好好伴奏嗄。”
鼓手開始擊鼓,音樂一下,高金霞扯開嗓子用力唱,手上使勁刷弦。那蒼老歌聲堪比烏鴉叫,魔音雖穿腦,台下卻無人敢逃,兄弟們都用力擠出讚賞的笑,還佯裝陶醉地隨歌搖擺。
這哪招?崔勝威不甘不願地刷弦,鋪陳那麼久,原來全是為了滿足死老太婆的明星夢。
高金霞唱得如癡如醉,異常賣力。
靠近舞臺的那一桌空著,到了最後,想見的兒孫依然狠心缺席……沒關係,這是她的命,反正今晚她要痛快高歌,“頌”啦!
淩虐完眾人的耳朵,崔勝威以為可以解脫了,偏偏台下弟兄們太熱衷取悅主子,竟安可不止,於是高金霞瘋了,不但加碼唱三遍,還扯下頸上的絲巾拋落台下,弟兄們瘋狂搶接,非常懂得阿諛主子。高金霞甚至還拋出飛吻,崔勝威差點嘔吐,而保鏢甲乙不愧忠心耿耿,演技超好,奔來表演接飛吻。
一陣歡樂笑鬧,教高金霞笑得金牙閃閃閃,不過崔勝威只覺得畫面慘慘慘。
快結束吧,讓他跟心愛的徐明靜聊聊,鎮定飽受摧殘的靈魂。
終於撐到散席,員工撤掉舞臺景片,樂團忙著收拾樂器,徐明靜跟滿姨結算演出費用。
崔勝威不耐地在一旁候著,預備拉她到角落送上禮物,盼她感動之佘最好再來個kiss,偏偏——
“總裁,老夫人請您到貴賓室。”
X,死老太婆都八十歲了怎麼都不會累?
貴賓室裡,高金霞坐在沙發上,手拿香檳,讓保鏢去外面等,留下崔勝威單獨說話。
“狗崽子,想不到我也會彈電吉他吧?我的表演怎麼樣?”
“很好。”管你怎樣,我眼裡只有徐明靜啦。
“現在沒別人在,禮物可以給我了吧?”
“禮物?”
“嗯哼,我這麼厲害活到八十歲,不給我生日禮物嗎?”
如果你活短一點我保證以厚禮相贈。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崔勝威僵笑。“我用苦練的電吉他完美演奏了您最愛的歌,這生日禮物夠有誠意吧?”
“就這樣?”
羅馬非一日造成,威哥聰穎也非短時練成。他趕緊敷衍。“您還想要什麼?告訴我,明天送給您。”
“那倒是不用,只是有點失望你沒準備禮物。”
“奶奶,我去大廳看他們東西撤得怎樣了。很晚了,您也累了,早點休息,我就不打擾您了。”趕快撤,他要去追徐明靜——
“在紅樓買的Pick送徐老師了沒?”
崔勝威頓住腳步,憤怒回身。“你跟蹤我?”
高金霞啜了口香檳,笑盈盈地說:“不好意思,以前放高利貸跟蹤人跟習慣了。”
“也是。”
“怎麼?不高興了?”
“不會,跟蹤、要脅、恐嚇都是奶奶的強項,我懂,您習慣了。”
“是啊,這我最會了。奶奶想問你,那天晚上跟徐明靜過得開心嗎?人都帶回家過夜了,不謝我一聲?”
崔勝威凜住目光。不能發狂,那只會讓她更得意。“我開不開心不重要,您開心就好。”
“呦?哈哈哈!”高金霞大笑。“學乖了,沉得住氣了。”
“那麼我可以告退了嗎?”
“狗崽子,我看你這段日子像發情的狗繞著她打轉,可人家好像沒當你是一回事。呦,你怎麼了?奴才當久了,連追女孩子都喜歡作踐自己?”
崔勝威不吭聲,強忍著。但高金霞似乎是故意的,糟蹋個沒完。
“人家都不稀罕了,你忙個屁?適可而止吧,養的狗沒教養,主子也會跟著被笑。”
“謝謝您的提醒,晚安。”
“站住。”高金霞放下酒杯,倚杖起身,朝他伸出手。“過來,扶我出去。”崔勝威走過去,卻見她柺杖一斜,忽然倒下,還撞落酒杯。
高金霞突然劇烈喘息,呼吸困難,心臓撕裂般地痛起,疼得她縮在地上,全身冒冷汗。
“救、救我——”
她在崔勝威腳前掙扎,可後者只是看著。
自由,近在咫尺,是他盼了一生的自由啊。只要什麼都不做,只要等著她痛到氣絕……他俯望著她,目光冰冷,與高金霞痛苦的目光交會。
高金霞仰望被她踐踏一世的孩子,面孔脹紅,快喘不過氣來。“叫……叫人來……”
“不。”崔勝威冷笑。“你死吧。”
你死,我才能重生;你死,我才能徹底埋葬過去。斬斷窮追不捨的陰影,只要你死。
高金霞絕望地睜大眼睛,乾癟的身子顫如風中枯葉。
“壞……壞孩子……”
“奶奶,壞孩子也是您調教出來的啊。”
我要看你死,我要你死——
陳安古開車載團員回家,車裡氣氛凝重,未完的話題仍繼續著。
“你知道你有多可惡嗎?”張娜英質問徐明靜。“我們是為誰苦撐下來的?為了振宇哥?不!是因為你,因為你要樂團繼續我們才陪著幹的!”
她指著大吉。“你知道有唱片公司要跟大吉簽約嗎?條件是不准再去夜店駐場!安古你呢?你說話啊,你還要護著她嗎?你不是考上託福了?想去美國學配樂?幹麼不去?”
徐明靜震驚,這些她都不知道。
張娜英氣哭了。“我呢,我媽在加拿大,早就要我結束臺灣的事過去和她團圓,可就為了樂團我沒去。”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覺得只有你最偉大,苦撐樂團到甚至要自掏腰包付錢給我們。呵,誰稀罕你這樣做?誰要你的錢?你讓我們樂團成為笑柄。”
“明靜也是好意。”陳安古安撫她。
“不是故意就沒罪嗎?不是故意就可以傷害人,讓人傷心嗎?徐明靜,你對我們從來沒有敞開心扉,你埋首苦幹,犧牲奉獻,把我們全變成了自私的壞人,然後就你一個人最好,我們全變成勢利眼的混蛋!”
“是我的錯,我確實沒想到你們的感受——”
是啊,她太差勁了,確實,不是故意也有罪,她害死振宇哥也非故意,但她不無辜,現在更把一切搞砸,她為什麼會這麼蠢?
“你聽好,真相是振宇哥死了,‘九玖樂團’早就該結束,我們早就沒必要陪你耗,我們都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打算,要不是因為你放不下,大家早就散了!那都比現在鬧翻強!現在弄得這麼不堪,還被人笑話,你有比較高興嗎?為什麼要把大家當笨蛋耍!”張娜英挑明瞭說。“我都哭成這樣了,可你們看看她?她沒事呢,對她來說我們一點都不重要。”
徐明靜無話可說,越感到抱歉就越哭不出來,她只是凜著臉任由張娜英罵。媽媽最氣的就是爸爸用眼淚為自己的無能脫身。她總是看著、聽著,就變成這激怒人的模樣。
“算啦。”大吉歎息。“不要再罵了——”
張娜英感慨。“我無話可說了,我們從來就不是朋友,朋友間不會這樣,朋友間應該要坦率的。我耗到現在也夠了,我退出樂團。”
“其實我也早就想說了。”大吉說。“靜,你不要苦撐了,拿你的錢也沒意思。對不起,我也退出。”
陳安古沉默,看徐明靜面色慘白,只是緊握著拳頭。
事已至此,她也沒臉說什麼話挽留。她深吸口氣,看著他們。
“過去謝謝你們,那麼從今天起,‘九玖樂團’解散,希望你們都有很好的未來。”
都去更美好的地方,都去擁抱未來。她是真心的給予祝福,也真的感到抱歉。都走吧,別和我這個蠢蛋混。
可能振宇哥死後,她的腦子就壞了,淨幹些沒用的事,不但沒守住他的樂團,還搞臭名聲。
振宇哥,我這人確實爛透了,你不應該愛上我。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18:05
第15章(1)
馬的,他恨死自己,真是蠢到底了。
崔勝威終究敵不過高金霞痛苦的眼神,沒能撐到看她斷氣,抱起她奔出門外交給保鏢。
“她忽然倒下,快送醫院。”
一夥人趕緊奔赴醫院,崔勝威要跟上去,卻被滿姨攔下。
“剩下的我們會處理。”
“她喘得很厲害——”
“放心,我們會照顧她,謝謝你,有什麼狀況我會通知你。”老夫人交代過要隱瞞病情,不能讓他跟去。
一陣混亂後,崔勝威回到宴會廳,徐明靜已經離開。
他回到住處,才剛洗完澡,就收到滿姨傳來的訊息。
老夫人平安,只是疲勞過度,已回家休養。
死老太婆又活了,看樣子很可能真的能活上一百歲。
他扔下手機,怒槌沙發。懊惱啊,恨自己不夠狠,只要她死,他就自由了,但為什麼——難道他真的天生賤骨,受虐成癮?被那樣羞辱糟蹋還——
怎麼?奴才當久了,連追女孩子都喜歡作踐自己?
人家都不稀罕了,你忙個屁?適可而止吧——
他拿出Pick項鍊,不知道該拿這焦灼的心情怎麼辦?
在別人眼中,愛慕她的我是那樣可笑嗎?
徐明靜,你呢?你也覺得我是繞著你打轉,令你厭惡的狗?你也覺得我該適可而止?也覺得我這樣很賤嗎?
在你眼中,我崔勝威算什麼?
半夜,崔勝威忽然找來。
徐明靜心情惡劣,也還沒睡,她抱著手臂,倚著門,凜著臉,低頭覷地上的影子,等他說明來意。
這態度更讓崔勝威沮喪。她總是這樣回避他的視線,怪不得在死老太婆眼裡,他窩囊得像條狗,可笑得像小丑。
崔勝威難過地看著她,他習慣正面挑戰,而這曖昧的戰爭和迂回不明的路數皆令他身心倶疲,不知所措,已經嚴重影響他的正常生活。
“你不看著我嗎?”
她不敢面對他熾熱的目光。“很晚了,到底什麼事?”
“吉他課已經結束,今晚的演出也很順利。”
“唔。”
“之後……你希望我繼續上課嗎?”
她緘默,不表態。
“我知道你這陣子故意冷落我,當我是空氣,這我都認了。只有一件事,沒搞清楚的話,我不知道要怎麼繼續——”
她仍是低頭不語。
“我想知道我可以跟別人睡嗎?”
她旺住了。
他又問道:“我想知道我可以跟別人交往嗎?和別人結婚、跟別人白頭偕老,徐明靜你告訴我可不可以。”
一想到他跟別人……她震驚著,一陣苦澀。
“如果你說不行,我就等,我會等到你走出過去,決定接受我。”
徐明靜握拳握得死緊,強烈的恐懼襲來,她抿緊嘴,更說不出話。
我們結婚好嗎?答應我,一輩子愛我,永遠愛我。
曾經,同樣也是在午夜時分,同一盞路燈映照下,施振宇也是站在這裡求婚,跪在這地上,獻上戒指和鮮花。
那鑽戒在燈下閃亮她的眼瞳,當時她是怎麼做的?雀躍地歡呼,奔上前抱住他,嚷嚷著“我願意、我願意”。
她多傻,渾不知自己的能耐,更不瞭解他媽媽的個性。
最終她怯步了,推翻承諾,釀成悲劇。
曾經純真,信自己無所不能,才會輕易將承諾說出口,現在……心裡有股衝動想要,嘴巴反而閉得更緊。
遲遲等不到回答,崔勝威急了。“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看著我?就那麼不屑面對我?”
徐明靜抬起臉看著他,回答。“可以,你可以跟別人睡、跟別人交往、跟別人結婚、跟別人組織家庭過幸福生活。”
“你沒關係?”
“沒關係。”
“就算以後再也見不到我,你無所謂?”
“我無所謂。”
他怒得踹牆,她駭住了。
“好、好。”他深呼吸,來回走動,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最後,他止步,朝她伸出手,沖著她困惑的目光說:“握手吧,慶祝我解脫,你也如願清靜了,以後再也不用被我煩。如果這是你真心要的,來,握手,祝我們再也不見——”
凝視他炯亮的眼,她遲疑著。而他,多麼多麼希望她反悔、多想證明自己在她心中還是佔有那麼點分量。
但她卻是握住他的手——
“掰。”徐明靜硬是擠出笑容說。
他握緊她的手,緊到她的手都疼了。
看著徐明靜,崔勝威感到心灰意冷。曾經,高金霞羞辱他時,她握住他的手站在他身前,當時他多麼感動,連父母都不曾在危難時為他挺身而出。
這一感動,他就淪陷下去了,像發瘋了般愛慕她。現在,她又握住他的手,但這次他彷佛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胸腔尖銳痛起。
他們用力交握,然後他鬆手,轉身離開,頭也不回地走向他的未來。
沒關係的,崔勝威。
他對自己說,掏出Pick項鍊隨手扔在路旁,目色陰鬱。
這沒什麼,多少苦難我都挺過來了,不過就一個女人,不過就是幾億人口中如螞蟻般平凡的人,我不稀罕。
徐明靜看著,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轉身回地下室。
“喵嗚——”老貓喊住她。
她回過身,看它從車底竄出,步伐蹣跚,雖然很沒精神,但仍努力地向她走來,再次試圖要親近她。
她躲開。“不准來——”
它仍慢慢走近。
她只好回地下室拿罐頭出來喂,它低頭舔了幾口就不吃了。抬頭望向她,哀怨地喵了喵,彷佛怨她冷漠。
“不要浪費,都開給你吃了,吃光嘛。”
它低頭又吃了幾口,索性趴下,懶洋洋地往旁邊倒。
月光拉長它的影子,飛蛾盤桓燈下,徐明靜倚門歎息,盯視黑巷,巷邊汽機車擠在一起,像無主孤魂。目光再拉遠些,那兒就是社區公園,群樹在夜裡站著。抬頭望,一輪明月皎白清美,但太遙遠。
站在這裡,她感覺自己跟這世界如隔兩端。
樂團沒了,崔勝威也走了,鬧攘了一陣終於都清靜了。像這樣一個人走到最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沒有了樂團,不用再負擔多佘的開銷,只要經營音樂工作室。就算崔勝威的吉他課結束,她每個禮拜還有三組學生,外聘的老師都教學穩定,工讀生費用也低,扣除房租,應該還能繼續撐。
然後呢?
沒有愛、沒有伴、沒有夢想,然後呢?
就這麼守著振宇哥的地方到天荒地老,她真的甘願嗎?這樣真的就能彌補對振宇哥的歉疚?
既然如此,為什麼她心裡還是不踏實、不安穩?為什麼她還站在這兒不回去?崔勝威……真的走了。
意識到這點,心裡小小地慌起來。
回到屋裡,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起初只是腦子鈍,隨即卻越來越慌,她以為自己整晚都會對樂團解散的事很沮喪,沒想到崔勝威這一鬧,她的午夜場全讓他領銜主演了。
這段日子關於他的種種畫面不斷吞噬著她。
說不定……他又會發什麼槁笑訊息講和?她一直拿出手機,檢查看看有沒有訊息,可沈寂的手機畫面只有時間一分一秒改變著,認真注視就會發現時間走得很慢,提醒她往後這漫長歲月就這樣無聊到死,就這樣守著地下室、守著這些到老。她很慌,但不知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清晨四點,她去跑步,跑到筋疲力竭,回來躺上床卻還是睡不著,崔勝威還在腦海裡囂張。
早上九點,有人按門鈴。
是他嗎?徐明靜沖去開門。
來人是陳安古。“我帶早餐來給你。”
“我沒胃口。”
“你是不是都沒睡?黑眼圈真嚴重。我就知道,‘九玖’解散讓你傷心了。”
徐明靜心虛,移開視線,望著陳安古買來的鹹粥,她舀了一口吃下,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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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18:18
第15章(2)
電視上的晨間新聞播放著各地事件,她腦袋也有自己的新聞畫面。她往右方看,崔勝威坐在那裡,用右手支著下頷,左手俐落地幫她添粥、挾菜,遞來碗筷,放在她面前。
那時的粥很美味。
接著崔勝威消失,右方只有舊沙發及牆壁上貼著的披頭四海報。
她又往前看,眼前不是電視,是他。他端來一個託盤,上頭有他煎的蛋捲、切片的蘋果,以及甜潤的草莓,他笑容明朗,舉起香檳說道:“來喝吧!”
……我很想你。
“快吃啊,怎麼一口都沒動?”陳安古納悶。
“有點反胃。”徐明靜放下筷子。
“是不是胃痛?我帶你去看醫生。”
“沒關係,休息一下就好。”
“是因為壓力吧?唉,昨天張娜英講得太過分了,你忘了吧,我們知道你盡力了——”
徐明靜沒注意陳安古說了些什麼,腦袋裡只有崔勝威冒雨買來蘇打餅乾的身影。
她沒給過他好臉色,連最後都讓他那樣傷心。
真討厭,她就是恨這個——跟別人有交集,又一次經歷這種折磨人的時刻。避不了的生離死別教曾經共處的畫面都變針床,逼你睡在上頭。
她心煩意亂,快提不住了。
陳安古忽然握住她的手。“明靜,我決定去美國念音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去?”
她立刻搖頭,發現自己拒絕陳安古是如此不費力,沒有一絲掙扎。
“那好吧,”陳安古歎息。“只是我有點擔心你,除了我,你幾乎沒什麼朋友,不對,都忘了你還有個熱烈的追求者——”
熱烈的追求者?徐明靜苦笑,早就被她用冷水潑走。
“如果崔勝威繼續糾纏下去,你會接受他嗎?”他離開前最在意的就是這個。“我不認為……我有資格愛誰。”
“原來你喜歡他。”陳安古臉一沈。
徐明靜震住。
“我還以為你會說的是‘不會’兩個字。”
我沒有資格愛誰?聽起來像是已經愛了但自卑感作祟,不敢接受對方。意識到這個,陳安古心痛,表情凝重,但更教他痛苦的是徐明靜應該要否認,要像以前那樣表達不屑,但她只是緊抿著嘴,淡淡撇開臉。
徐明靜知道這次自己沒辦法若無其事地嘲諷愛情,也沒辦法從容地鄙視愛情。這次被那人泮倒了,她拒絕了卻懊悔,她難受又傷心,沒力氣再假裝什麼,也沒能照顧到陳安古的情緒,更傻到不知道自己的表現看在他眼中有多刺眼。
“所以呢?真的喜歡他?也對,那個人條件很好,恒星飯店總裁嘛。”陳安古知道自己不該小心眼,但苦戀多年一下就輸了實在是忍不住要酸啊。
徐明靜歎氣,好累,為什麼做人要不斷向別人解釋自己?為什麼不能讓她放心地沉默著?為什麼不管怎樣做都有人講話?
“你回去吧,我要去睡一會兒。”說完她起身。
“對不起,”陳安古抓住她的手,後悔自己失言。“你身體不舒服我還亂講話——”
看他內疚的模樣,徐明靜彷佛看見自己。她蹲下來,望著陳安古。“沒關係,我沒事。一直以來你對我好,我都清楚。出國後要是缺什麼,寫信跟我講,我寄給你——”
“會跟我保持聯絡?”
“當然。”
“其實我一直對你——”
“那麼我去休息了,再三小時就要營業了,我都沒睡呢。”她逃避他的告白,回房再次檢查手機。
沒有訊息。
打開LINE,對著崔勝威的帳號發呆,忽然想起明天就是星期四,雖然吉他課結束了,但他會不會給她驚喜又突然現身?
她躺下,希望時間快轉,但不可能,於是她又拿出手機,捜尋崔勝威的新聞,找到那時他們被偸拍的影片,又看了一次。
為了扛走爛醉的她,他真是累慘,感覺既好笑又感傷。
點開網路音樂平臺,搜尋出《champagne》播放。
靜靜聽,沒香檳,環抱自己,複習他熾熱的擁抱,只感到更孤單。
不、不要自憐了,她才不孤單,她還有家人啊!
第二天傍晚,徐明靜把工作室交給工讀生看顧,跑來陪媽媽賣車輪餅,深怕自己待在工作室會想他想到發瘋。
一開始母女倆又是一陣惺惺相惜,但很快的,當話題扯到了相親的事,老良再現——
“聽說你拒絕跟孫媽媽的兒子見面?我不是交代你要好好跟人家說話嗎?”
“我說過了不要,我不喜歡。”
“都還沒見過面怎麼知道喜不喜歡?我聽他說你連聊都不聊,劈頭就拒絕人家,連給人家講話的機會都沒有。”
“有什麼好聊的,反正都要拒絕,幹麼浪費人家的時間?”
“你有差嗎?反正你都在浪費時間。還是你有喜歡的人?上次那位嗎?如果是這樣我就原諒你。”一提及上回那位有為青年,郭英珠目光爍亮,很興奮。“那傢伙很不錯。”
“那個人只是我的學生。”
“學生?出,騙誰啊,媽看得出來人家很尬意你。”
“就算他喜歡也沒用,我就愛自己一個人,我討厭被煩。媽也是,你再敢管我的事,我就再也不來了——”
鏗!郭英珠扔下鐵夾,朝排隊的客人喊。“走走走,今天不賣了。”
“媽你幹麼啊?”
“老娘今天豁出去,生意不幹了,就跟你耗上!”郭英珠掐住女兒的耳朵,揪來面前哮。“什麼叫就愛自己一個人?你給我振作點,我受夠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年紀輕輕的就打算孤獨終老?跟施振宇談戀愛挫敗,就打算再也不談?你啊,我哉啦,從小就沒用,只要事情不完美就怕到乾脆全放棄不幹了,老娘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膽小鬼!”
“媽你幹麼?別人都在看。”徐明靜拉開母親的手。
“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給芭比娃娃做衣服,做了十幾件輪流穿,快樂得不得了。結果呢?表哥來玩,笑你給芭比娃娃穿的洋裝醜斃了,結果你做了什麼?把洋裝全扔了,再也不玩芭比。因為覺得弄不好,就乾脆不要了。”
“說這幹麼?”
“現在就是一樣的狀況!怎麼?死了一個施振宇就嚇到你了?死就死,人都會死,不值得你放棄人生。咱人生也不需要啥都完美,光是‘完成’就夠累了。感情失敗就換個人繼續談?,生意失敗就換別的事做家庭破裂就破裂得繼續活。你怕什麼?哪個人不是傷著痛著活到最後?沒有人可以什麼傷痛都沒有地笑到老,你老媽我跟你爸離婚了,還不是照樣繼續活下去?”
“那是媽,不是我。”
“都一樣,你搞清楚,一邊受傷又一邊找快活,這就是人生。因為害怕做不好,就啥都不試的是廢物!我啊,不是生你來這世上怕東怕西怕到活不下去,你給我忘了施振宇,給我振作起來、給我好好活下去I去戀愛、去做自己愛做的事:去受傷、去討人喜歡也去討人厭,就是不要給我這樣要死不活的,讓我這個做媽的看著難受。拜託你別活成廢物!”郭英珠揪著胸口,崩潰痛哭。
“壞丫頭,非要讓媽這麼難過嗎?”
徐明靜嚇到了了,趕緊抱住母親。“好了好了,不哭,不要哭。”
“你為什麼都不和媽說心裡話?你告訴媽,把所有的事告訴媽,媽知道你一定有委屈,當初絕不是沒有理由就解除婚約,到底發生什麼事讓你們鬧翻,你講。”
徐明靜拍著母親的背,不肯說。
她要怎麼說?她怎麼敢跟母親講,振宇哥的媽媽說了多過分的話?
“心理學家分析父母離婚的小孩,長大後經營家庭關係的能力也很糟,專家建議避免跟這樣的物件結婚。”沈珠荷問徐明靜。
“這是最近網路上瘋傳的文章,你覺得呢?我覺得挺有道理的,這可不是我胡扯的,說是什麼‘離婚代間傳遞現象’?”
就是在那瞬間,徐明靜決定放棄,她受不了連爸媽的感情都要被拿來說嘴。但她不會跟爸媽說這些,她不想讓他們內疚自責。爸媽辛苦將她養大,他們不欠她什麼,而她愛振宇哥,也不代表就要一生懷著歉意,在他家人面前抬不起頭。倘若必須這麼委屈方能成全,她寧願放下那張結婚證書。
只可惜後來引發的效應,非她想像得到的——
他會來嗎?
晚上,徐明靜忐忑著,懷著一絲期待。
不過她失望了,他果然說到做到,沒有出現。
打烊後,她拿出手機又放下,啃咬著手指頭,又拿出手機,又再放下。她決定出門去跑步,回來洗完澡後,躺著繼續失眠。
可惡!
她猛地坐起,想到媽媽咆哮她的話。
是啊,我搞砸了,所以乾脆都放棄。是因為內疚,還是因為對自己失去信心,所以害怕再試?
也許我可以接受崔勝威,也許我們真的能幸福。
只要我敢……
“啊——”她踹棉被、揍枕頭,埋在被子裡怒吼。
真的要瘋了!
不管了,她要打去問他!要跟他說舊生有打折,要不要報名最新一期的課?這是公事,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打過去,即使這可笑的昵稱是“不要打”!
按下撥號鍵,她心跳劇烈,鈴聲響兩下就慌亂地掛掉。
她搗著胸口。沒關係,當她撥錯電話好了,如果他打來她就這樣說,但如果他沒回撥、如果他無視她,那更好——才怪。
啊!她揉亂頭髮,好混亂——
《champagne》之歌響起,她趕緊深呼吸,試著讓自己冷靜。“喂?”
“你好,我是總裁助理車東元,請問哪裡找?”
“車東元?”那邊很吵,像有很多人在講話,還隱隱聽見激動的號叫聲。“為什麼是你接電話?”
現在他連她的聲音都不想聽了?
這聲音……“是老師嗎?”
“我們在醫院急診室,總裁出了點事現在不能講電話,所以——”
有個女人尖嚷的聲音從話筒傳來。“你們是怎麼照顧我們小威的?要是他死了我怎麼活?他是我的寶貝啊——”
聽見她淒厲的哭喊,徐明靜顫慄。
車東元在另一頭忙著跟那女人講話。“阿姨你先冷靜,醫生已經在幫總裁了,你先坐好——”
徐明靜大叫。“你們在哪家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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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18:32
第16章(1)
軀車急馳,一路狂飆,身體因恐懼而僵硬,全身血液似往腳底淌去。
沒事,不要緊,崔勝威不可能出事,他那麼健康那麼——老天保佑,她願拿自己的命換他平安。
徐明靜雙手抖得厲害,回憶追過來咬她——
“你過來,我不分手。”
“那麼不要結婚,我們就這樣交往好不好?”
“不結婚?你以為我媽還會接受你當我女朋友?都通知親友了,禮盒也做了,你這是耍他們!好不容易答應,現在反悔就是讓她難堪,我要怎麼跟他們說?他們會覺得多丟臉?我不要他們討厭你——”
“你媽已經討厭我了,你沒發現嗎?你媽一直給我爸媽臉色看,為什麼我們徐家要被你們羞辱?為什麼婚後非要跟他們住?”
“這是我媽答應的條件啊。”
彷佛天大恩賜似的,他媽媽是答應了,但是從討論婚禮開始,處處習難,特別是在振宇哥沒注意時。如果只針對她,她能忍,但雙方家長幾次討論婚事,他媽總不放過任何羞辱她爸媽的機會,姿態高傲,酸言酸語。
徐明靜感慨。“我們是因相愛而結婚,為什麼要弄得像做錯事求她原該?我沒辨法跟你媽一起生活,如果非結婚不可,那我寧願分手。”
“這樣就放棄我?呵,這就是你對我的愛?我這麼努力說服他們接受你,而你呢?現在才知道你這麼狠!”
“對不起,但我真的沒辦法——”
“過來——我叫你立刻過來!”
“分手吧。”
“好,不結婚,我同意了不結婚,反正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他們說,你過來我們一起死,死了一了百了——”
沒理會他的發狂咆哮,她狠心掛上電話,因為已經哭到兩眼睜不開。
曾經嚮往的浪漫婚紗,等靠近看清楚時,才發現極可能是禁錮一生的牢籠。
她終於發現結婚不是自己的事,當爸媽因對方強勢的種種堅持而不斷讓步、不停陪笑:當爸媽的意見被他們否決,說什麼都惹來他們訕笑的眼神:當爸媽卑躬屈膝只因對方家世顯赫,只為了讓唯一的女兒嫁過去後日子能過得好……
她看在眼中,為父母抱屈,替自己的未來恐懼,沒佘力體諒振宇哥的感受,只是害怕著即將嫁過去的家庭,是那些恐懼蝕掉對他的愛,一想到婚後爸媽將一世都要對他們施家人低聲下氣——不,她不嫁了。
以為這樣就能解脫,想不到振宇哥氣衝衝趕來她家的路上出了車禍。
她奔赴醫院,見到的不是熟悉的人,而是被鮮血染紅、扭曲變形的身軀……現在她又做了什麼?
又是在深夜奔赴醫院、又是在她讓崔勝威難過後——她是不是又闖禍了?她沖進急診室,看到一個神色瘋狂的女士正一邊槌打車東元,一邊哭喊。“為什麼不跟好他?他死了你能負責嗎?你能嗎?!”
死了?
不,不可能,他一直是那麼生龍活虎的樣子。
徐明靜闖過去,刷地扯開床簾,看見崔勝威合著眼躺在病床上,了無生氣。
她膝蓋一軟,伏在他身上痛哭。“怎麼會?崔勝威?崔勝威——”
突然手被拽住扯去,她抬頭,撞見他炯炯有神的黑眸。
“你幹什麼?”崔勝威坐起,含著笑意看她。“怎麼跑來了?”
徐明靜呆住。
“不可以起來!”那女人突然闖入,將崔勝威按回床上。“快躺好!生病的人還不聽話?要讓媽擔心死嗎?我就知道一天沒在你旁邊你就不會好好養病!去上什麼班?工作很重要嗎?那麼大的手術不是開玩笑的,你看看你,面無血色的——”
面無血色?但見崔勝威氣色佳,面無血色的是那女人才對。徐明靜糊塗了。“好,我乖乖躺著,哪裡都不去。媽,你先深呼吸,慢慢吐氣,很好,就這樣——你去那邊坐著休息。”崔勝威哄著。
“不要!你又想跑掉是吧?你要聽話啊我的寶貝,你要是死了媽怎麼辦?”
“是,我聽話。”
“我真是一刻都不能離開你,你看看你,臉色這麼蒼白,是不是很難受。唉呦,寶貝,你沒乖乖吃藥對吧?”
徐明靜一頭霧水,可在顧盼雪看不到的床邊,崔勝威緊握住她的手,暗示她放心。
這時顧盼雪注意到徐明靜,不悅地道:“你是誰?你走開,我兒子需要靜養,他不能會客,你出去。”
“呃,是。”她正要出去,但手被崔勝威握住。
“夫人啊——快,醫生來了。”車東元突然闖入,摟住崔勝威的母親,邊哄邊往外走。“關於總裁未來的治療方向,還要您同意才能決定啊。醫療團隊在等著您開會呢!”說著回頭朝崔勝威眨眨眼。
幹得好!崔勝威朝他豎起拇指。
床簾拉上,裡面終於安靜了,只剩徐明靜和崔勝威。
“你生了什麼病?為什麼要動手術?”徐明靜好混亂,完全狀況外。
“很重的病,被某人氣的。”
某人?是她嗎?驚恐使她的聲音顫抖。“你會死嗎?”
看她似乎無法冷靜下來,他不鬧她了,握住她的手解釋。“生病的是我媽,她從療養院偷跑出來,闖到飯店逼我跟她來醫院掛急診,還要醫生幫我開刀才鬧出這些事。”
什麼意思?徐明靜還是很困惑。
“聽過‘代理孟喬森症候群’嗎?是一種妄想症,患病的父母會禁止兒女跟外界接觸,強迫照顧兒女,甚至逼醫生治療。我什麼病也沒有,但是為了安撫她的情緒,她在的時候我還是會配合演一下病人。”
“所以你完全沒事?”
“當然沒有。”不但沒生病還樂極了,甚至頗得意呢。“哇,看看你臉都青了,嚇到了?原來這麼在乎我喔?那之前裝什麼冷酷啊……”
太好了,他沒事。像得到緩刑般,她松了口氣,這一放鬆下來便暈眩了,他又說了什麼聽不清楚,視線也朦朧起來——
他直覺她有些不對勁。“喂?”
世界開始在她眼前搖晃,心跳如雷鳴,意識逐漸模糊。
她倒下,一雙有力的臂膀及時扶住她,將她攬入懷裡,拍著她的臉。
“明靜?”他這才發現她臉上都是冷汗,身體也很冰涼。
這時車東元折返。“搞定了,我讓人騙伯母回去了——老師?老師怎麼了?”
“叫醫生來,快!”
崔勝威環著她,讓她靠在身上,看見她是赤腳跑來的,連鞋都沒穿,衣服也被冷汗浸濕。
原來她不是緊張而已,她是恐懼得要死。
該死,他想到徐場主曾說過的話——害我女兒到現在還在內疚,就因為出事前吵了一架……
他凜住目光,打量她慘白的臉色。
這傻瓜,難道她以為他是因為她出了事才躺進醫院?
經過醫師診斷後,徐明靜被送入病房休息,崔勝威看顧著她,想著先前醫生說的話。
“她都沒吃東西嗎?是不是壓力太大?她血糖太低,還有貧血的狀況,我已經先幫她注射鎮定劑穩定情緒,還是先留院觀察一下。像這樣忽然休克很危險,嚴重一點還可能引發猝死。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
看她憔悴地躺在病床上,纖細的手臂上紮著點滴針,他既心疼又內疚。
上回雖然被她氣得半死,但他或許天性好強,還是好好的吃飯、工作、睡覺,努力撐著,拒絕被她打敗。
可她呢?撂狠話、耍冷酷,結果飯都沒吃,可能也沒好好睡覺,現在還差點被嚇死。
原來,你是一隻紙老虎。
他愛憐地輕撫她額頭。
你冷著面孔強裝無所謂,全都是虛張聲勢,其實她很懦弱又膽小,而他怎麼沒發現呢?
在商場聰明,在情場卻這麼遲鈍,被她唬住,以為她真的無所謂,誤會她的冷漠是不屑,教他面子掛不住,麽怒離去。
他咄咄逼問,要她表態,沒去想曾經歷過不幸的她會有多難受,直到逼得她倒下。
方才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趕來的?肯定是一路心急發狂,他還笑著揶揄她,渾不知她的恐懼。
他真蠢。
人們說愛是不求回報、是無盡忍耐,他不懂,他只是氣付出後要不到承諾,替自己不值就推翻一切,計較自己的損失,忘了要包容,活該現在承受強烈的罪惡感。
只是害她病倒就這麼自責,真難想像當年她男友出事,她是怎麼撐住的?
現在他完全能理解她為何會變成今天這樣,還理解到自己根本不會愛人。
學會生存,習慣計算清楚,估量損益,但是他不會愛,他始終沒擺脫生存危機感,不曾忘記幼年獨自面臨險境的恐懼,使得他事事先保護自己,因為除了自己,有誰在乎他?
在愛情裡,他也是只不勇敢的紙老虎,因為怕受傷,才有許多保留。遇上評然心動的女人,只會站在自己的立場考量自己的處境,這樣的他,竟還敢要她答應跟他交往?
他把臉枕在她的臉旁凝視著她。
該怎麼做才能說服她和他在一起?該如何用她能聽懂的話語,讓她卸下恐懼,放心接受他?
要互相瞭解、感同身受原來不容易,那得要有個熱情的動機,比如想跟她在一起,想要被她喜歡,然後才一點一點地忘記自己,放大對方。
他該去瞭解她在害怕什麼,不接受他的原因可能是什麼?
他想著她過去的遭遇,她其實沒自信能讓他幸福吧?也可能恐懼哪天會害了他吧?
“傻瓜。”他笑著吻她臉龐。
他哪是她能傷得了的呢?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18:46
第16章(2)
清晨,徐明靜醒來,一睜開眼就看見崔勝威。
真好,他平安無恙。
他們默默望著彼此,好一會兒都沒說話,隱約能聽見鄰房的護士在跟病人低聲說話。
他坐在床邊用熾熱的目光望著她,直到她不好意思別開臉,但他卻扳回她的臉,與他面對面。
“徐明靜,我跟人談生意都習慣錄音,這樣以後有糾紛可以當證據。”說著他拿來手機按下錄音鍵放在床上。“現在,你聽好,因為這段錄音也會傳到你的手機讓你保存。”
這麼嚴肅是怎麼了?她忐忑。
他挪了挪她的肩,在她腰後塞了枕頭,讓她靠著好好聽他講。
“我崔勝威,勢利又自私,我是這樣的生意人。至於你徐明靜,你嘛——”
他端起她的臉打量。“說真的,也不是美到會讓我不顧一切的地步。上次撿屍事件的那個沈經理,記得嗎?因為差點下錯誤的決策造成我的損失,第二天就被我開除了,我就是這麼殘酷的人。”
說這幹麼?徐明靜拉開他的手又別開臉,卻再次被他扳回來。
“聽著,我是老爸欠錢跑了、媽媽精神崩潰也能在高利貸威脅中活下來的人,所以我絕不可能因為被喜歡的女人甩了就哭哭啼啼、自暴自棄的傷害自己,我絕對不會。不,應該說,要是哪天我喜歡的女人超過我能負擔的程度,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分手,我就是這麼自私的男人,所以就算我現在喜歡你,也不會因為你傷害自已,你沒有那麼偉大,懂嗎?”
“知道了。”聽起來亂不爽的。
“0K,既然聽明白了,”他點點頭。“好,我們交往吧。”
他拿出Pick項鍊——可憐他那時氣到扔掉,第二天回頭找得多辛苦,現在終於能幫她戴上了。
在她驚訝的目光中,他笑道:“我想來想去,你也只能跟這麼無敵的我交往才不用怕來怕去,不用怕說錯話就讓我受重傷,也不用怕將來拋棄我,我就痛哭流涕傷害自己。就算最後發現我不可愛了而拋棄我,你也不需要內疚,因為論條件來說,我比你好太多了,我桃花肯定比你多N倍,如果跟你沒結果,損失的也是你,因為我很快就能找到比你好的女人。徐明靜,我分析的有道理吧?”
聽聽這是什麼話?她抿緊嘴,忍住笑意,這麼倡狂的告白果然只有他才說得出口。
她低頭拿起項鍊打量,木制Pick上烙著她的英文名字。
“雖然不知道我們交往會不會很悲劇,總之就當練習試試嘍,至少有件事我能肯定……”他放低嗓音在她耳邊說。“我們在床上挺合的。”
她笑了出來。
他眼色暗下。“怎樣?同意就點頭。”
她用拇指撫著Pick上烙印的名字,抬臉望著他炯亮的眼。“要開香檳嗎?”
她給他一個好燦爛好可愛的笑臉,終於不再躲避。或許……該這樣才對,不求完美地去完成愛情:不怕誰會受傷害地去經歷愛。
未完成的承諾曾教她悲傷,除了內疚,還加上對自己的失望。然而崔勝威告訴她,就算將來她會讓他失望也沒關係,他不會因此就壞掉了。
看似自私的告白其實藏著更深的愛,他就這麼卸去她肩上的重擔,剔除她心上的恐懼。
崔勝威捧住她的臉,吻上她。
真乖真好,這才聽話呀。
她偎著他微笑,終於放鬆下來,有種被理解的感動。
謝謝你,崔勝威,謝謝你讓我看見再次幸福的可能、謝謝你給我勇敢的機會,再愛一次。
仙人掌是多肉植物的一種,外頭佈滿尖刺,內部飽含水分,據說還能抗輻射,是個很有趣的植物。
仙人掌之所以能活成這奇特樣子,是因為置身旱燥之處,為生存漸漸演變而成的。
植物如此,妙的是人類也有相似之處。
猶記初相識時,崔勝威覺得徐明靜渾身是刺,可交往後,他發現在愛情裡的徐明靜溫柔似水,還非常可愛。
崔勝威也是,徐明靜記得初相識時,他傲拽囂張?,可交往後,在愛情裡的他,照顧戀人像保護幼童般體貼細心。
這樣看來,每個人也許都藏著一個陌生的自己,唯有等到愛情發生才認識。平日像白晝、像太陽,那麼屬於暗夜、銀月的那一面就埋伏著,直到愛上某人才現身,屆時會連我們自己都驚奇,原來——我有兩個我。
現在他們常常約會,每每崔勝威繁忙工作結束後,他就會去找徐明靜,或是她來飯店找他。
今夜,徐明靜懷著雀躍的心情踏著月色而來。來到門外,正要敲門,門卻忽然打開,她駭退一步,看著正要離開的車東元。
“老師?你怎麼來了?”
“上……上課,我是來上課的!”她理由正當,臉卻紅了。
“欸?你來上課?”車東元不改白目個性,追究到底。“親自來教總裁吉他嗎?原來總裁還在上喔,都不揪我。”
“欸,因為是一對一的個別指導……”臉更紅了。
“個別指導要多少錢?我家就在附近,如果不是太貴我也想上——”
“上你頭啦上!”一掌突然劈下,徐明靜被拽入屋內,撞上一堵強硬胸膛。
崔勝威狠瞪車東元。“有些話放著不講比較好,地獄十八層有一層是專門割舌頭的,你滿有機會光臨的。”
咦——姿勢這麼親密——車東元指著他們倆癡癡笑。“戀愛噢?”
“我是來上課的。”徐明靜強調。
崔勝威看她面紅耳赤、不知所措的樣子還真搞笑。“就是戀愛,怎樣?我不能跟老師談戀愛嗎?”他挺胸,推推推,將車東元推出屋外。
“我就知道,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老師不是很討厭他嗎?哥你什麼時候追到老師的?你們交往多久了?”
砰!崔勝威關門,只是他才剛關上,就被徐明靜槌。
“你幹麼?這樣我很尷尬欸。”
他抓住她的手,將她扯入懷中,笑得好得意。
“有什麼關係,最好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我不搞秘密戀愛的,對了,尤其要讓那個鍵盤手知道。”這很重要,搶便當之仇他沒忘。
“嗟。”她瞪他。
“明靜——”
“幹麼?”
“明靜啊。”
“幹麼啦?”
他抓緊她的手,好奇打量。“我一直很納悶,為什麼你的手指這麼好摸,你看看我的,”他張開雙手給她瞧。“都長繭了,被逼著練吉他就變這樣了。你都是怎麼保養手的?”
“我不保養,我都摧殘它。”
“欸?”
開玩笑的。她拉他走向沙發,將他按在沙發上,從皮包拿出護手霜擠在指尖上,坐下來幫他揉指頭。
“練完吉他像這樣按摩過就不會長繭。”
“上課的時候幹麼不教?”
“練吉他本來就要痛過指頭才練得好。”
“那現在為什麼又告訴我?”
“因為現在你不是我學生,是——”
“是什麼?”
很糗,不說了。她低頭,認真地按摩他的指頭。
“說啊,幹麼不說了?是什麼?我是你的什麼啊?”他窮追不捨。
“煩欸你。”
“不說是嗎?不說?真的不說?”他逼近,蹭她的臉,鬧到她終於投降。
“好朋友行嗎?”真是幼稚欸。
“什麼?”他氣炸,直接欺上來抓著她雙腕,伏在她身上。
“幹麼?生氣了?”眼睛瞪這麼大,怪嚇人喔。
“廢話,好朋友會這樣嗎?”他親她額頭。
“好朋友可以這樣嗎?”再親她鼻尖。
“好朋友還可以這樣嗎?”他吻她,輾轉在她唇上。“敢再說好朋友就試試——”
她笑著,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不是好朋友,是男朋友——”
“這還差不多。”
兩人笑著相擁纏吻,正吻得熱烈,突然有人敲門。
崔勝威吼。“誰?”
對方沒回應又繼續敲,崔勝威上前去開門。
“總裁好、老師好。”車東元嘿嘿笑地闖進來。“我東西忘了拿,不是故意的——”
他拿起擱在茶几旁的電腦包,瞄向滿面通紅的徐明靜。“老師,你幾點下課?很晚了回家不安全,要不要我等你順便送你回家?”
砰!頭立刻被敲。
你自找的,車東元。崔勝威手裡握著兇器,是一捆財經報紙。
砰!接著是徐明靜扔的抱枕。
“哇——”崔勝威激賞地拍拍手。
馬的姊正酶你這臭俗仔鬧什麼鬧?徐明靜火大了,揪住不長眼的車東元,眯起美眸。
“老師今天不回家,可以嗎?”
搗著被K兩次的頭,車東元嘿嘿笑。“喉你們想做壞事昀——”
不用疼惜車東元殘存的發,崔勝威與徐明靜聯手揪住他稀薄的發量,將他驅逐。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19:02
第17章(1)
自從兩人交往後,除了認識徐明靜可愛的一面,崔勝威還有幸認識她賢慧的一面。
今天他接到她從超市打來的電話。
“你愛吃什麼?”
“怎麼?要做菜給我吃嗎?”他很樂。
“反正要煮就順便嘍。”
“天啊,這麼賢慧,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
“別誇張,煮飯炒菜很容易好嗎?”
“意思是你超會嘍?我喜歡會做菜的女人。”
“快講。”很囉嗦欸,害她亂尷尬的。
“牛肉。”
“嗯哼,還有呢?”
“牛肉。”
“除了牛肉呢?”
“牛肉牛肉牛肉。”
“好啦!”她掛電話。這麼愛吃牛難怪有牛脾氣。
其實徐明靜不知道,崔勝威嚷著吃牛肉,只因為牛肉補血,她正需要。
恒星飯店會議室裡,眾人看著總裁用溫柔的語氣講電話,頓時驚駭。
是誰?誰有那麼大的魅力讓總裁開會時還接電話?
“繼續啊。”崔勝威看向眾人。
“是。”企劃人員指著布幕。投影畫面裡,鋪滿草皮的庭院矗立著一支支比人還高的大紙花,花朵或粉紅或鵝黃色,讓庭院美如童話般,穿禮服的新人們就在群花下舉辦婚禮。
他們正在討論將在飯店舉辦婚禮的新人會場佈置。
“這是目前國外非常流行的紙花佈置,拍出來的照片會讓人非常驚豔。”
“所以這些都是用紙做的?”
“沒錯,成本低,效果棒,而且又環保。”
一張張如西洋童話版的夢幻美照,吸引眾人目光。
崔勝威翻閱資料。“費用也在預算之內……不過有把握能摺出這麼漂亮的花?”
“沒問題。”企劃人員指著下一張照片,有摺花步驟,也有詳細圖解。“我們已經找到拆解圖,只要照著做就行。”
“好,就這麼決定。”崔勝威微笑。“做得好。”
後面這句話嚇死大家,總裁最近很常笑喔,還讚美他們呢,看起來心情很好昀。
這時秘書室送來荼飲和點心,以前開完會,眾人身心倶疲,槁木死灰,哪有胃口吃東西?這會兒氣氛超好,大家放鬆下來,愉快地享用荼點。
崔勝威一口都沒動,因為他要留著胃,等心愛的她來喂飽。
“哥——”車東元挨他耳邊小聲問。“晚上要去工作室嗎?我很久沒去了,可以跟嗎?”
跟屁!崔勝威抓起松糕往他嘴裡塞。
雖然炒牛肉很簡單,以前也做過,但徐明靜很久沒下廚,廚藝都生疏了,為了以防萬一,她買了三盒牛肉。
晚上十點,送走最後一組學生後,她將長髮紮起,瞪著流理臺上一大盤牛肉。第一次做菜給崔勝威吃,務必完美!不怕,買了這麼多牛肉,一定能炒得出完美的蔥爆牛肉!
一陣手忙腳亂後,蔥爆牛肉完成,她試吃——
“呸!”肉炒得太老了,不行,這留著自己吃。
她再炒第二批牛肉,試吃,皺眉,還是失敗。
是不是忘了哪個步驟?她刷開手機檢查,原來她忘了先用太白粉醃過。
只剩最後一點點牛肉,這次絕對要成功!
她用大火快炒,試吃,贊!
這時崔勝威剛好打電話來。
“我在前面的便利商店,今天月亮很美,你出來,我們去公園吃。”
她將完美的那一份裝入保鮮盒,不完美的另外裝一盒留給自己。畢竟牛肉很貴,不能浪費,炒壞了還是能吃。
深陷愛裡的徐明靜啊,會將好的給對方、壞的留給自己,寡情的人,一且愛起來就更給力。
她跑到便利商店,崔勝威已經買好啤酒在外面等待。
“你買酒?”
“炒牛肉當然要配金牌啤酒。”
“你開車來的嗎?”
“安啦,坐計程車來的。”
“但是你也買太多了,一打欸?有夠誇張。”這傢伙在想什麼?
“反正有我在,你儘量喝,喝醉我負責撿回家。”他想念喝茫愛撒嬌的徐小妹妹,徐蘿莉快現出你的真身。
他牽起她的手奔往公園。
“快,肚子好餓。”身體也餓,一見到她就好想摟啊抱的。
社區小公園黑漆漆的,但有零星的幾盞路燈黃澄澄,以及樹梢上的美麗月光。
平日讓孩子們攀玩的設施都沐浴在月色裡,蟋蟀藏在草叢中,他們坐在一株麵包樹下的長椅上享用宵夜。
四下無人,氣氛浪漫,崔勝威一看到香噴噴的愛心炒牛肉,忍著餓,拍照先。“第一次做給我吃的,要拍起來做紀念。”
徐明靜笑得好樂。
但是五分鐘後,崔勝威這傢伙竟然鬧脾氣。
“才覺得你賢慧,竟然就讓我失望。”在吃光了他那一小盒炒牛肉後,他瞪著她那一大盒牛肉生氣了。“為什麼給我的這麼少,你的卻那麼多?為什麼我不能吃你的?為什麼?”
“為什麼堂堂一個大男人這麼小心眼?”
“為什麼不能小心眼?分量差太多了好嗎?我是你男朋友欸。”
“男人不該讓女人餓,是男人就該讓女人吃飽。”
“可是我晚餐都沒吃就等著要吃你煮的,你就給我這一點點,我最近痩了你知道嗎?”他伸出筷子去挾,再次被她的筷子打到一旁。
“不准,你喝啤酒吧,喝啤酒會飽。”她要死守失敗品,面子丟不起。
“誰教你炒得這麼好吃,再給我一點。”
“不行。”
“你一定要這樣嗎?”不要刺激肚子餓身體也餓的人喔。
“不然你是想怎樣?”
想這樣——
鏘鏘鏘!這兩人竟為了牛肉用筷子打架。
“哈!”終於搶到一塊肉,他迅速塞入嘴裡,霎時枯萎,牛肉又硬又老。“怎麼搞的?”
忽然,他明白了。
“喉,你那盒是失敗的?所以那麼多都是你炒失敗的?”原來如此,難怪不給吃,他大笑。
徐明靜臉一沉,站起身。“掰。”
“掰什麼啦。”他將她拉回來親了下。“幹麼走?炒失敗就炒失敗,有什麼關係?我還是愛吃。”
他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原來是把好的留給他,實在太感動了。
“走開啦,煩欸。”徐明靜生氣地灌一大口啤酒,再捏爆啤酒罐。
“怎麼連生氣也這麼可愛?”崔勝威往旁邊一倒,躺在她大腿上看月亮。“真好,一整天的疲勞都沒了。”
她俯瞪著賴在腿上的男人。“現在是把我當沙發嗎?”越來越過分喔。
“有什麼關係,這雙美腿是我的。”他啜了口啤酒。啊——爽!
“嗟。”她又開了一罐啤酒喝。
“從這個角度看,原來晚上的樹更好看。”
是嗎?徐明靜仰頭望向天空,大片葉子交錯搖盪,月光在其間閃耀。
“小時候在山裡,我常躺在石頭上這樣看樹木,覺得樹自己會動——你看,是不是像他們自己在動?一副很樂的樣子。”崔勝威說。
“因為有風啊。”
“不對,他們肯定能自己動。你想想,樹會長高,枝葉會變長,當然也會動,尤其高興的時候就會動來動去。”
她越看越論異,彷佛真的如此。“還是我們醉了?”
他們笑著乾杯,將一打啤酒喝光光,這會兒連世界都會自己動了,而且什麼東西都變得很好笑。
“我們玩那個好不好?”徐明靜跳下椅子,指著地上鑲著的格子線。“玩這個。”
“跳房子?”
“現在的公園常會畫這種格子,可是我從沒看到小孩子在玩。”
“應該是不知道怎麼玩吧,現在的孩子都滑手機。”
“我小時候超會的——誰先碰到線誰就輸喔。”
她跑到草叢裡找來小石頭開始玩起跳格子,跳到最上層,背對蹲下,扔石子,盲撿一通。
Yes,撿到了!順利過關!
換崔勝威跳跳跳,扔石頭,背對著撿,可惜他手大腳大,輕易就觸線了。她歡呼。“你輸了,要接受處罰!”
“好啊,罰什麼?”他才不怕。
“唔——”徐明靜想了想,指著右前方花臺上的一隻巨大石雕青蛙。“去跟它說我愛你。”
切,這很簡單好嗎?崔勝威走過去,舉高雙手,捧住大大的蛙頭,深情款款地凝視著。“蛙兄,我•愛•你!”
說完還峨地親它一下。
徐明靜大笑,他也跟著笑。
“蛙兄——”徐明靜奔來,也學他輕撫大石蛙,深情款款地凝視蛙兒兩眼。“我•也•愛•你•”
說完也啵地親了下。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19:18
第17章(2)
兩人一陣亂笑,開始調戲石蛙。
“蛙兄啊,在這裡這麼久,是不是今天最快樂?”
石蛙沒回答,倒是崔勝威臉色驟變,嚇傻了。
“你幹麼?喂!”
只見徐明靜踢掉鞋,開始努力要爬上大石蛙。
“快下來,很危險!”石頭那麼滑,這女人竟然手腳俐落地瞬間攀上蛙頭,跨在蛙背上仰望夜空。
“哇——空氣真好,你也上來。”
他開始有些後悔讓她喝酒了。“不要幼稚了,快下來。”
“很幼稚嗎?唔,那我下來。”
“等一下!”嚇死他也,她竟然直接往旁邊跳下,他趕緊沖上前去接。
“反應很快喔。”徐明靜落在他懷裡,咯咯笑得像小孩。
“心臟都快被你嚇停了。”
“這樣看你很帥欸。”
“這樣看你也挺美。”
兩人笑得憨傻。
“不重嗎?還不放我下來?”
“然後你又要去爬青蛙嗎?”
“青蛙很好爬。”
“不要這麼愛爬青蛙,爬我吧,我比青蛙帥。”
“是,你最帥了。”徐明靜嘟起嘴。“親親。”
徐蘿莉來了,喔買尬,興奮死了。瞧瞧,喝醉的她超可愛。
崔勝威抱著她,低頭吻她。
戀愛就是這樣吧?什麼都可愛、什麼都美、什麼都好笑、什麼都是甜的,這就是戀愛好滋味。而忘卻痛苦的最佳辦法,也許就是開始複寫新的記憶。
結束最後一名學生的貝斯課,張娜英即將前往加拿大與母親會合。臨行前,她來向徐明靜道別。
“我還是沒辦法原諒你,但我他媽的不想就這樣離開。”
她們站在門前說話,一片烏雲遮蔽皎月,路燈映照著豐滿美豔的張娜英。
徐明靜站在屋前的陰影裡。張娜英真是美麗性感,雖然口無遮攔、粗話連篇,她卻默默羡慕她率直的個性,她們倆個性差很多,也難怪過去張娜英會對她不爽。
即使面對熟人,她也不大講心裡話,遇到困難就悶著用自己的方式解決,才會發生先前種種遺憾事,導致團員們很受傷。
如果當初振宇哥選的是張娜英,或許就不會發生那樣的悲劇了。以張娜英的個性,說不定能駕馭他父母,就算不能避免衝突,肯定也會比她勇敢地克服困難。
“我決定出發前要和你說清楚!”早習慣徐明靜的沉默,張娜英自顧自地說個不停。“我承認之前硬將振宇哥的事怪在你身上對你不公平,但你太讓我賭爛了,像之前懷疑你私吞團費,你就該解釋啊,害我誤會下去,你以為我會爽嗎?而且——”
她看徐明靜纖弱的身子,覺得有些虧欠。“我要去加拿大了……大吉也退出、安古要出國,以後工作室怎麼辦?”
“放心,我已經找到新的貝斯老師,馬上就能來教課。”
這麼快?她爆氣。“你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徐明靜被吼得雙肩一縮,嚇到了。
“因為你說要去加拿大,我只好趕快找新的老師。”她又做錯什麼了?
“人一走茶就涼,但你是人還沒走就把茶搞冷。Fuck!”
又挨駡了,做人真難。
張娜英扒了扒頭髮,深呼吸。“算了,我放棄,你就是這死樣子不可能改。
喂,身為我最討厭的頭號情敵,咱們握手言和,好好Say Good by——”
“好。”徐明靜握住她的手。“祝你到了那邊一切順利,過得很幸福。”
見到徐明靜真摯地對她微笑,張娜英顫了下,忽然哭出來,感性大噴發。
“我也是,我希望你幸福。對不起,因為振宇哥的關係,我一直嫉妒你,說了很多過分的話,但我現在不羡慕你了,以後你就只有一個人,我們都走了你怎麼辦?你這傢伙又該死的什麼苦都自己撐,你會好好的吧?我是不是太狠了——”
徐明靜呆住,她幹麼又哭了?情緒好無常喔,這就是感性嗎?
“怎麼回事?”一道黑影籠罩,刷地將徐明靜拉到後面。
崔勝威買了一大把鮮花來會女友,卻見到壞脾氣的張娜英沖著徐明靜哭。
“她是不是又欺負你?”他問徐明靜,後者搖頭。
“那她是在哭啥?”
徐明靜聳肩,她也不知道。
張娜英更不知道這是什麼狀況,看崔勝威握住她的手,還拽著一大把玫瑰,一副急著保護她的樣子。
“你們……在交往?”
徐明靜趕緊抽手,但崔勝威握得很緊,開口嗆張娜英。“對,所以以後再敢凶她你試試!”
“靠北咧,搞清楚,哭的是我好嗎?”馬的,白哭了,張娜英用力抹淚。看樣子徐明靜有護花使者,她是在可憐她個屁?“我走了。”
所以說人還是擔心自己就夠了,別人有別人的局啦。
看著張娜英離開,崔勝威問徐明靜。“你說了什麼讓她哭得那麼傷心?”
她推開他。“你少動不動就替我發言、動不動就在別人面前牽我的手、動不動就——”
嘴被他封住,玫瑰落入懷裡。
“動不動就衝動嗎?”他笑,愛憐地吻她。
不管,這女人歸他管,他超愛宣示主權的。
見過女友,崔勝威心情好,吹著口哨離開,走到私人停車場,見到一群人圍在路旁的雜貨店說話。
“清潔隊怎麼還不來?”
“真衰,死在我店門口,明天怎麼做生意啊?”
“我看昀,你先拿掃把把它掃進垃圾袋啦。”
崔勝威看過去,看見那群人之間的地上有一團黑黑的東西。
難道是……
他沖過去蹲下身,是明靜常喂的黑貓,伏在地上動也不動。
“是貓啦,死在這裡。”有人說。
“已經叫清潔隊了。”
“等等,還沒死。”崔勝威注意到它肚腹輕微的起伏,褪去西裝外套裹住它,急急沖往獸醫院。
徐明靜接到通知,奔進獸醫院。
老黑貓躺在診療臺上,睜著空洞的大眼,奄奄一息。
“它已經很老了,腎衰竭,內臟也不大行了,不建議做侵入性治療,最好是讓它好好的走。”醫生說。*^大概還能撐多久?”崔勝威問。
“看這狀況頂多再撐幾小時,看是要讓它在醫院,還是要領回家。”
“它是流浪貓。”徐明靜難過地道。她臉色蒼白,看起來異常無助。
“我們領回家。”崔勝威握住她的手說。
他知道她怕貓,房東又禁止貓兒進屋,他決定把貓帶回他的住處。
在車上,徐明靜問他。
“可以嗎?”
“有什麼關係。”他駕著車往飯店駛去。“它都流浪那麼久了,至少死的時候舒服點。”
徐明靜回頭望向後座,老黑貓又臭又髒,老殘的身體散發著死亡的腐敗氣息,但他昂貴的西裝外套卻溫柔地裹住它。
她看向身旁的男人,心裡好感動。
崔勝威將老貓抱入屋裡,又讓徐明靜在客廳地上鋪了條浴巾,再將貓兒輕輕置於其上。
他找來線香點上,回過頭,看徐明靜不知所措地蹲在貓兒面前望著它。
不好,她心情很複雜。振宇哥最疼的貓兒也要去見他了嗎?
“我想睡在這裡。”她躺下與貓兒對望,一直都不敢摸也不敢抱抱它,至少要在它離開前陪著它。
“好,我們都睡這。”他在貓兒的另一側躺下。
他們一左一右躺在貓的兩側,都沒說話,客廳靜得能聽見牆上掛鐘的滴答聲。貓兒的呼息越來越緩,身體的起伏也越來越不明顯。
清晨,徐明靜還沒睡,她看貓兒圓圓黑黑的眼瞳逐漸失去光彩,想到它每一次熱情靠近,渴望地糾纏討摸,她卻——
心揪緊,看它忽然異常地睜大眼,像臨別前夕的最後一瞥。
要走了?以後再也見不到它了?
她急了,終於忘記害怕,伸手握住貓的前爪,將貓掌握在手心裡,感覺小傢伙逐漸冷去。
她目光閃動,與它相視。對不起,這一世為你做的太少了,都沒讓你好好的撒嬌,原該我。
貓兒似乎明白她的想法,終於,黑瞳失去光彩,身體逐漸僵硬冰冷。
死別是這麼討厭,她的心像被撕裂。
崔勝威站起,走到她身後躺下,將握著貓掌的她輕擁在身前,給她支持的力量,傳遞著無聲的安慰。
“沒關係,它不痛了。”他在她耳邊低聲說。
她傷心地望著黑貓,還不肯鬆開它的腳掌。
他吻她發梢,溫柔道:“你常常喂它,它一定知道你對它的好。”
“但不夠好。”她還是好難過。
“那麼怕貓還是肯喂它,夠好了。”他將她拉入懷抱,用他巨大的掌摩挲她的背,輕聲說著安撫她的話,直到她揪緊的心逐漸放鬆,安然睡著。
直到她睡熟了,他才放心睡去。
他們送貓兒到淡水的寵物安樂園火化。火化前,還跑去買了金紙一起燒給它,希望它一路好走。
最後貓兒的骨灰被裝入一個小罐子裡,業者問他們要海葬還是留在安樂圜裡。徐明靜猶豫了。
“要帶走。”崔勝威再次替她做了決定。他對她說:“就放在我家,你以後要看它都可以來。”
“你不怕?”
“拜託,有什麼好怕的?”活人才可怕吧?“總之我要把它帶回去,生前流浪那麼久,死了至少住得舒服。我家那麼大,還容不下這麼小的罐子嗎?”
不過就荼葉罐那麼點大,唔,跟他的多肉寶寶放在一起,不錯。
崔勝威停工一天,陪她抄寫心經,徐明靜看網路資料,說是這樣能讓寵物跟著菩薩走,以後不用再受苦。
於是他們窩在客廳荼幾上一起抄心經,邊抄邊聊,淡化了死亡的哀傷。
“不知道它死了會去哪?”徐明靜問。
“看是跟菩薩走,或是在我家住,至少不用流浪,你看,能住我家多好。”
“是啊,你家真好。”
“羡慕嗎?我不反對你搬進來。”
“骨灰嗎?”
“呸呸呸亂講話——”說著,肩頭忽地一暖,原來是她主動將頭靠過來。
“哦?這是撒嬌嗎?”他揉揉她的頭。
“現在知道跟我交往是賺到了吧?”
她微笑,突襲他的臉,在他頰上親了下。
謝謝你,沒有你陪,我會更難過。
崔勝威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是這麼好的人,連只貓兒都去關心,甚至坐在這兒抄寫心經。
這是愛屋及烏還是移情作用?不管怎樣,付出不會失去什麼,反而能收穫快樂。他嚐到了這新的體會,而這全是因為愛她才帶來的改變,變得溫柔、變得善良。
愛情生出嶄新的自己,說實話,他還挺喜歡這樣的自己。從徐明靜眼中看見她對他的欣賞,讓他好驕傲。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19:32
第18章(1)
第一次在恒星飯店看見徐明靜,也許還有辦法解釋是錯認,但這次沈珠荷坐在車裡,可瞅得千真萬確。
早上九點,沈珠荷用飯店貴賓卡預約了美容服務,剛要下車,就見徐明靜滿面春風地從飯店走出來。
之前每次見到她,她都神色憂鬱。呵,她真不敢相信,在她看不到的時候,她竟是這副歡欣的德行。
她是來見哪個野男人的吧?她還真行,在她面前裝憂鬱,背地裡卻爽得很。沈珠荷恨恨地掐緊皮包,想沖下去賞那賤女人幾巴掌。握住門把正要推開,想了想,終究還是忍住了。
“我不下車了。”她對司機命令。“回家。”
“是,夫人。”
接著沈珠荷拿出手機,撥給秘書。
“幫我查一個人——”
七日後,沈珠荷拿著秘書給的資料,確認了跟徐明靜交往的男人身分,霎時她自行拼湊出她認定的真相。
原來當初那個雨夜護著徐明靜的男人是大名鼎鼎的恒星飯店總裁崔勝威,看樣子這兩人早就好上了,他的傲人背景無疑是火上添油,憤怒灼得沈珠荷血液沸騰。徐明靜不但贏到兒子的愛、奪走兒子的命,現在還能跟大人物談戀愛?
兒子在九泉下,她在別人懷抱裡。倘若交往的是不如兒子的爛傢伙,她還不至於氣成這樣,偏偏是飯店的總裁?
徐明靜,你倒是很會挑男人嘛。
午夜,沈珠荷喝得醉醺醺的,瞅著崔勝威跟徐明靜一張張的親昵照片,痛徹心腑。
就算她又沖去找那賤女人賞她幾巴掌,罵得她狗血淋頭,也不能改變什麼。
豔紅指甲尖戳著照片裡徐明靜的臉,一下下戳著,將她戳得面目全非。
她憑什麼笑成這樣?憑什麼這麼美?憑什麼過這麼爽?這世間太不公平了。振宇啊,媽真沒用,說著要替你出口氣,但其實一點辦法也沒有,你在天上看著,一定很心痛吧?
沈珠荷痛哭,抱起那疊照片,踉蹌地走進臥房,將睡著的丈夫搖醒。
“怎麼了?”施謀聞到酒氣。“又喝酒了?”
“是啊,但是我以後不喝了。”
“願意戒酒了?”
“我要戒酒,以後要聽你的,會乖乖去看心理醫生,還有,再也不去找徐明靜麻煩了。”因為那樣做沒用。
施謀將老婆拉來身邊。“雖然是醉話,聽著還是很高興。”
“我決定了,珠荷要變回你最疼的那個好妻子。”
“終於想通了?這樣才對。珠荷啊,我們人就是要往前看,你還有老公寵你啊,我連兒子的分一起疼你。”
“好,但是答應我最後一件事。”
“我都答應,你說,想要什麼?”
“很簡單,只要你簽檔。”
施謀愣住,難道……他笑了。“傻瓜,就算你這陣子老是讓我難過,但遺囑我可從沒動過,將來我的一切還是都會留給你的。”
她才不在乎什麼財產。“誰稀罕那些?我寧願你長命百歲。”
“那還要我簽什麼?”
“我要你解除跟恒星飯店的租約,就這件事。”
施謀困惑,恒星飯店自成立那日起就是跟施家租賃土地,雙方一直合作愉快,從沒變動過,妻子也從不過問這些事。
“為什麼?”
“徐明靜戀愛了,對方是恒星飯店總裁崔勝威。”
“明靜她——你搞錯了吧?怎麼可能?”
“看吧,你也嚇到了。”
確實震驚,施謀坐起身,睡意全消。“你是不是誤會了?她怎麼可能認識崔勝威——”
“呵,早在那女人跟兒子交往時我就說了,那女人不只背景跟咱家差太多,仗著有點姿色,貪的當然是我們的財產,想著要嫁進豪門享福,就是振宇傻——”沈珠荷將手裡掐著的照片摔在被褥上。“你看看,他們連在大街上都手牽手、摟摟抱抱的,不知有多好,你就不信我,老幫那女人講話,現在證實了我的看法,兒子一死,她的目標就轉移到飯店總裁上了。看看崔勝威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就跟當初咱兒子一樣。”
施謀聽著也不是滋味。“還不是兒子喜歡,能怎麼辦?”
“我絕不讓徐明靜稱心如意,她要為兒子的死付出代價。”
“這和解約有什麼關係?”
“你答應我就是,我要拿這個威脅崔勝威跟徐明靜分手,我就不信那賤貨的魅力大到足以讓那男人放棄飯店。”
“珠荷,商場不是兒戲,中途解約會損害我們施家的信用,還有,雖然不記得解約金要付多少,但上千萬跑不掉——”
“你不肯?”
“這得和律師研究,這種事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
沈珠荷質怒地推開丈夫。“施謀,你搞清楚,管他是要付幾百萬還是幾千萬,就是上億也要付出來!我不是在跟你講笑話,你施謀的財產難道還有兒子繼承嗎?沒有!因為兒子死了!施家的信用?呵,我跟你都幾歲了,都要作古了還管什麼名聲不名聲,你隨便賣一塊地付違約金都綽綽有餘。”
“你聽我說——”
“我也用不到那麼多錢,與其留財產給我,不如讓我後半輩子心裡舒坦。要我眼睜睜看那女人爽,我死都不會瞑目,我就非要幫兒子出氣。你告訴我,你是肯還是不肯,就問你這一次!”
“如果不肯呢?”
“不肯嗎?行,那我就用自己的方法,不靠你!”
“你有什麼方法?又去打人家?”
“這次不打不鬧,我直接拉她跟我去死,一起到黃泉下見兒子。”
施謀看妻子憤怒地紅了雙眼,咬牙恨得瘋狂,這已經不是能用理性說服得了的。妻子病了,什麼都做得出來,給她刀子她可能就會沖去殺了那女人。
“我同意真的就能讓你解氣,從此會振作起來,再也不提徐明靜的事?”
“對。”沈珠荷瘋狂道:“我這樣做也是在幫那個崔勝威,這種女人配不上他,我是在做好事,我要讓他知道徐明靜的真面目!”
施謀思量著,兒子已經沒了,如果這麼做能喚回妻子的笑容……
“好,我答應你,解約的事我讓律師幫你,就按照你的意思去辦。但是你要答應我,從現在起再也不酗酒不鬧事,還要定期去看心理醫生。”
“好。聽你的。”沈珠荷摟住丈夫。“我不喝酒,以後什麼都聽你的。”
她迫不及待讓那賤女人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如果崔勝威有腦袋的話就會知道,為了一個拜金女,丟了飯店值不值……
午後,冗長的會議一結束,崔勝威就窩進辦公室裡。
他翻開桌上待批的文件,但眼神卻飄往一旁的手機上,他拿過手機,點開相簿。
裡面有徐明靜第一次炒給他吃的牛肉,還有她跳格子時的照片,她穿著無袖背心、膝蓋有破洞的龐克風牛仔褲,這些在她身上顯得多麼酷麗。
他想著,嘴角微揚,手機桌布從多肉植物改成徐明靜跳格子的照片。
唉呀,自從談戀愛後就害他超會分心的。
這時車東元敲門進來。“總裁,地主施謀的夫人要見你。”
“請她進來。”
崔勝威納悶著,過去飯店談續約都是跟施家的律師談,他和施謀很少往來,不過每年倒是會請公關送貴賓卡到施家,算是招待地主……怎麼這會兒施夫人突然來見他?
一陣濃郁香水味飄來,沈珠荷走進來坐下,摘掉深色墨鏡,愉悅地看著崔勝威震驚的表情——
是那次在PUB外揍明靜的女人?
“覺得面熟嗎?我知道你就是跟我們租地的崔總裁時也挺驚訝的。”
“夫人是為上次的不愉快而來的?”
沈珠荷歎息。“那件事不怪你,相反的,我是來救你的。”
崔勝威更困惑了。
她同情道:“因為你不知道自己在跟什麼樣的人交往。徐明靜專挑你這種有身分地位的男人接近,這女人居心不良,老是想靠著男人享福——”
“所以夫人都是靠自己?”他打斷她的話,不想聽人詆毀明靜。
“執迷不悟。”沈珠荷感慨。“你這樣子跟我兒子當年一模一樣。”
“看來夫人壓力很大,恒星飯店的美容師技術很好,我請助理安排,這時做個美容SPA比感慨過去更有益健康。”
“崔總裁,我講的話你不愛聽,因為忠言總是逆耳。你以為我會無聊到特地來這裡抹黑別人嗎?我唯一的兒子施振宇,就是被那女人害死的。我不希望你糊裡糊塗被那女人害了。”
聽聽這無理的論調,難怪明靜會困在罪惡感中,被逼到了無生趣。
崔勝威點點頭,雙手交握,撐在顎下。
“我整理一下夫人的話。也就是說,徐明靜強迫你兒子愛她、徐明靜強迫你兒子喝酒,徐明靜更逼你兒子酒駕撞死自己。請問她是用刀還是拿槍逼你兒子就範的?”
沈珠荷臉一沉。
崔勝威繼續說:“既然徐明靜是這麼可怕的女人,夫人又這麼有正義感,應該找員警逮捕她。施家不是有律師?告她關她制裁她,讓她不能再害人,這樣做比特地跑來警告我更有效率不是嗎?”
“不知好歹。”把我當笑話是吧?有你的崔勝威。沈珠荷站起,從皮包拿出解約書扔在桌上。“你有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后告訴我你的決定。”
“你這是什麼意思?”
“和徐明靜分手,答應我再也不要跟她見面,我就取消解約的決定。”
“你清楚這代表什麼嗎?恒星跟你們的租約還有十年。”
“這代表違約金施家會付,一毛都不會少。還代表你要那個女人,就滾出我們施家的地方。”
崔勝威冷笑,覷著沈珠荷,目光凜凜。“果然——正如我一直認為的,有錢就能解決一切。”
“沒錯,而且——”她低聲道。“有錢再加上有勢,合約書就只能參考用,要讓這飯店夷為平地,我也不是辦不到,你最好不要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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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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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6-7 11:19:50
第18章(2)
有東西給你,見個面吧。
傍晚,徐明靜收到沈珠荷傳來的簡訊。
她們約在西餐廳碰面,沈珠荷見她來了,微微一笑,伸手招她過來。
“一陣子不見,氣色真好啊。”
宴無好宴,徐明靜來的時候已經都想好了,她決定揮別過去,跟崔勝威好好生活,再也不會任她肆意對待。
她沒坐下,就站在桌邊開口。
“伯母,請你以後不要再隨便叫我出來,我也不會再回應你的簡訊和電話。我來就是為了跟伯母說這個。”
“哦?態度變了呢。”沈珠荷雙手盤在胸前,挑釁地看著她。“多麼驚人的開場白,嚇到我了。”
“那麼我走了,以後您自己多保重。”徐明靜說完要走,手卻被她抓住。“坐下,不好奇我要給你什麼嗎?”
“不管是什麼,我不需要。”
“先看過再說吧。”沈珠荷從皮包拿出東西,是用紅色絲巾裹著的方形物品。
“拆了它,是很重要的東西。”
看徐明靜沒有動作。沈珠荷問道:“不拆?拜託,難不成怕我拿炸藥炸你?我有這麼可怕嗎?”
徐明靜深吸口氣,伸手拆開,看到裡面的東西,她渾身一顫,像冷不防被打一巴掌。
沈珠荷笑出來。“喜歡這禮物嗎?怎麼?嚇到了?唉呦,看見未婚夫的照片怎麼臉都青了?你應該高興吧,這麼美的照片,我還特地放大,選了上好的相框裱起來給你當紀念。這是振宇最愛的照片,一直都放在他臥房的床頭上。”
照片裡,徐明靜和施振宇站在舞臺中央合奏電吉他,他們相視微笑,眼裡盡是對彼此的愛。
徐明靜心虛,別過臉去。
“怎麼?”沈珠荷明知故問。“是不敢看還是沒臉看?”
她抓住她的手,硬是將她扯來,把她往相片上按,逼她看——
“給我看清楚了賤貨,這愛你愛到昏頭的男人是怎樣血淋淋的被你害死,可你卻和別的男人談情說愛、摟摟抱抱?你真行,你對得起振宇嗎?你看著啊,看看他!”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徐明靜憤怒地甩開她的手尖叫。“拜託你——拜託你鐃了我、拜託你放過我,我再也受不了了,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為什麼?!”
她劇烈顫抖,幾乎喘不過氣。
餐廳裡的客人被那淒厲的尖叫驚駭,看她們旁若無人地撕裂對方。
“哼,覺得委屈嗎?你弄死我兒子,就甭想跟別人好。”
“為什麼要一直說我害死他?是你兒子喝酒開車撞死自己,我到底做錯什麼?如果不是你羞辱我和我家人,我會毀婚嗎?我會吵著要分手讓他心碎嗎?如果我是殺了他的兇手,你就是幫兇——”
一杯水倏地潑來,哐一聲,杯子被沈珠荷砸碎在地,碎片四漉。
旁人驚呼,服務生也沖來處理,他們試著隔開沈珠荷,沈珠荷卻像發瘋的猛獸,朝徐明靜咆哮——
“我是幫兇?我撕爛你的嘴!你知道那天晚上他打給我哭得多傷心嗎?他跟我說對不起,說你要毀婚,拜託我原諒你。你到底幹了什麼好事?你那天晚上說了什麼話讓我兒子傷心到要去死?是你害死他的、是你——”
“夫人……兩位元請冷靜……”服務生試著拉開沈珠荷。
沈珠荷硬揪住徐明靜的手,沖著她的臉罵。“徐明靜,崔勝威知道你是什麼貨色嗎?”
徐明靜愣住。“你是什麼意思?”
她的恐懼顯而易見,沈珠荷大笑,笑得站都站不穩,說出的話一字一句如刀般割得徐明靜痛徹心腑。
“告訴你,我剛剛去見過崔勝威了,這世上有報應,你信嗎?你知道恒星飯店那塊地是誰的嗎?是振宇他爸的!只要我們施家解約,他的飯店會怎麼樣?我給他三天時間考慮,看是再也不見你,還是放棄飯店。你等著看,看看你值不值得他犧牲一切!你憑什麼跟他好?你不配!你要為你做的好事付出代價,到死為止——放開我,滾開!”沈珠荷推開抓住她的服務生,撲過去扯住徐明靜的頭髮。“你再說啊,再說是誰害的?是我嗎?你給我說!”
徐明靜的心彷佛被打碎了,任她抓扯,默默由著她咆叫。
見她不吭聲,沈珠荷喝叱。“瞧瞧你,嚇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哈,打擊這麼大嗎?到嘴的肥肉沒了很傷心吧?你哭啊,你怎麼不哭?你哭啊!”
她沒哭,倒是沈珠荷哭得崩潰。“可憐的振宇,他都在天上看著,看著你下賤地跟別的男人好,看著他媽為他出氣丨”
徐明靜緩緩伸手拿起相框,忽然面向沈珠荷深深一鞠躬。
沈珠荷怔住,駭笑。“怎麼?求鐃嗎?這麼怕崔勝威跟你分手?我不會原諒你,絕對不會!”
彎著身,低著頭,徐明靜只輕聲說了一句。“謝謝你的禮物,我收下了。”沈珠荷愣住。
她一滴淚都沒掉,也沒求鐃,即使都做到這樣了,她也沒崩潰,還開口說謝謝?
說完,徐明靜走出餐廳。
但是在她身後,其他客人和餐廳員工都驚駭著,因為當她走過時,地上落下滴滴血漬,她的腳踝被水杯碎片割傷,她卻沒感覺。
沈珠荷也發現了,只覺得那女人遲鈍到連痛都不曉得實在太可笑。
徐明靜不知道痛,因為心中有更大的傷口。
這段日子,在心頭裂開的黑洞逐漸被崔勝威的溫柔填補,但現在這黑洞裂得更大更深,她好累,失魂落魄地拎著相框,漫步在街上,顧不得旁人異樣的眼光。“小姐,你在流血……”
“你沒事吧?”
有好心人上前關心,她視而不見,避開他們,懶得回應。
她好累,累到手機一直響也不理,但是那手機鈴聲告訴她,是崔勝威打來的。《champagne》之歌,飄揚著浪漫優美的旋律。
崔勝威說,要給她美好如香檳色的未來。
原來醉人的香檳只是幻影,只能暫時麻痹傷痛,現實很快就追來了。
鈴聲持續響著,終於,她停下腳步,拿起相框打量。
是啊,他們也曾像現在她跟崔勝威交往一樣,溫暖地注視著彼此,眼中只有彼此。
她垂下手,怔怔地走過許多條街,走到天黑,在工作室外,她看見了他——崔勝威在燈下守著,一見到她就焦急地迎上來。
“明靜?”她看起來好糟,頭髮和衣服都濕了,又見她左腳踝有乾涸的血漬“你怎麼……”
徐明靜捧起相框給他看,恍惚地說:“有人……送我這個。”
說完,她往前倒下——
在徐明靜房裡,崔勝威幫她處理傷口,貼上0K繃。
“被什麼割傷的?還好傷口不大,不疼嗎?”他溫柔地問。
徐明靜只是呆坐在床上,美麗的眼睛完全失去光彩。
他拿來吹風機,幫她把頭髮吹幹,接著又拿來毯子裹住她,溫暖她冷透的身體。
她沒反抗,卻也不看他。
崔勝威輕輕抽走她握著的相框,將它拿到桌上擺好。
他看著相片裡徐明靜跟一位長髮的男子在合奏吉他,相片裡的徐明靜對他來說很陌生,她明朗歡喜,如盛放的玫瑰般美麗耀眼。
而那望著她的男人眼裡充滿著愛,看得出對她的疼愛。
這就是那個死去的男人嗎?崔勝威不禁有點生氣。
你知道被你愛過的人如今活成什麼樣子嗎?
你這個懦夫,酒駕死了倒輕鬆,卻讓活下來的人扛下所有的遺憾,飽受內疚折磨……還是這就是你留在她身邊霸佔她的方式?
看崔勝威望著照片,徐明靜開口。“你回去吧。”
她聲音裡的淒涼撕扯著他的心。“我留下來陪你。”
“我沒事。”她淡淡地說:“她不是找過你了?”
崔勝威低頭,沉默了。
她能看見他的痛苦、掙扎、心虛以及難堪。
然後她也沉默了,她竭力地控制自己,不想讓他發現她的可悲可憐。
她坐在床上望著他,而他僵在那裡,眼睛覷著地板。
這沉默彷佛是一堵牆,隔開不久前仍親密的兩個人。
他沉默是因為巨大的壓力,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沉默卻是因為她明白——明白他的愧疚,明白他不可能選擇她,更明白這段感情很快就要如過眼雲煙。
有句話常用來勸傷痛的人們:“一切終會過去。”
傷心會過去,歡樂也會過去,都會過去的所以不要緊,現在這樣痛著是沒關係的,可是徐明靜怎麼覺得過去永遠過不去。
當她終於提起勇氣想跨越,可看看現在得到什麼?
在巨大的現實面前,真正的勇敢是什麼?
是選擇那個不可能的嗎?即使沒有好的結果,但因為那是最想要、最盼望的,所以就算愚蠢,也要不計得失、不怕犧牲的擁抱它?
還是說,真正的勇敢是接受現實,放下它?
或是能挑選聰明的、合理的路走?
崔勝威似乎有了選擇——
他站起來,越過她走出房間。
徐明靜怔怔地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
透過飯店的眼線,事情很快傳到了在醫院靜養的高金霞耳裡。
“竟然有這種事?實在太誇張了!”滿姨不敢相信。
“就是啊。”高金霞鼻間插著氧氣管,很虛弱。她已經病到無法進食,只靠著營養針延續生命。
“如果地主堅持解約,恒星飯店會怎麼樣?”
“完蛋啊,還能怎樣?臨時搬遷也不可能,應該會歇業吧,那麼多員工要安置也是個問題。幫我點菸——”
“不可以,你鼻子還插著氧氣管。”
“唉,真悶,都這麼老了還要被管。”
“老夫人……您不擔心崔總裁嗎?”
“擔心?”高金霞笑了。“怎麼?你以為那傢伙會為了談戀愛,不惜跟地主鬧翻?不過就一個女人,總不能賭上飯店吧?狗崽子沒那麼癡情。”
“現實來看是這樣沒錯,但是……我覺得好難過,這是總裁第一次戀愛吧?”
“我在想我那狗崽子是不是要去算一下命?難道是天生帶煞氣?怎麼談個戀愛都挑這麼麻煩的物件?”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老夫人,您幫幫總裁吧,我看他是真的很喜歡那位徐小姐。再說,地主用解約威脅總裁太過分了,怎麼可以把私人恩怨跟公事混為一談?”
“私人恩怨跟一切當然都能混為一談,難道你認為有公私分明這種事?”這些恩恩怨怨她見多了。
“所以呢?就這麼讓人欺負,看著他們分手?”
“你生氣啊?”高金霞呵呵笑。“別氣,等你到我這年紀就會覺得戀愛啊、失戀啦、分手啦,生意成功或失敗都無所謂了。”
“老夫人——”
“噓,別說了,放歌給我聽。”
身為恒星飯店的最大股東,高金霞一點都不著急,她有信心狗崽子會做出正確的決定,絕不會危害她跟自己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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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20:05
第19章(1)
崔勝威撐在桌前,已經兩天沒合眼。
桌上攤著跟會計師調來的現金流量細目,還有恒星飯店的員工名單。兩百名員工靠飯店養家,現在他要為一個女人放棄這些人的生計,他做得到嗎?
可以,我可以。
不過就是領他薪水的職員,以他的現金加上施謀解約應付的違約金,應該能應付員工的離職金,但高金霞呢?她持有百分之七十的飯店股份,要說服她是一大問題,但現在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有必要為了一段剛萌芽的戀情,放棄辛苦打下的江山?徐明靜值得這麼大的損失嗎?賠上一切他會不會後悔?
不,我不願意。
我不願意回到一無所有的狀態、我不願意失去拚盡力氣所擁有的,我不要為愛賭這麼大。更何況當我賠盡一切,兩袖清風,她還會愛我嗎?還會陪在我身邊嗎?曾被辭退的沈晴所控訴他的話猶在耳邊——
“總裁跟人相處只評估利益和成本?只要未來可能造成麻煩,表現不佳就Call掉,你這樣自私自利,活得很愉快吧?”
“本來是敬佩你的能力才來的,現在我終於看清你的真面目,你是自私又勢利的人渣。”
呵,可惡,他確實是這樣。
他拿起手機打給徐明靜。“明晚能過來嗎?我們談談。”
另一頭沉默片刻。“我十一點過去。”
彼此的聲音都很冷淡,似乎都知道結果。他還想說些什麼,她先掛了電話。忽然他心思澄明。
是啊,分手吧,明靜。
他走到落地窗前,室外一片漆黑,能清楚看見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不久前他還因為她不回LINE就焦慮抓狂,對照如今,確實荒謬可笑。
裝什麼癡情種?冷血自私的崔勝威還是一樣冷血自私。在利害之下,對她的滿腔熱血驟冷,打回原形。
這就是我,而我,從沒有哪天像此刻這麼厭惡自己。
相聚的最後一夜,他準備了整桌佳餚與她同享,希望留給彼此最溫暖的回憶,讓這句點堪稱完美。
他沒說出他的決定,倒是先說了許多暖場的話。
“你知道今天東元鬧了多大的笑話嗎?他急著上班,把家裡的遙控器當成手機帶出門了……”
“我今天突擊飯店廚房,猜猜我逮到什麼?員工竟然偸吃飯店的東西……”
他說了很多,故意讓氣氛輕鬆一些。
徐明靜默默聽著不搭腔,只是冷著臉切牛排。終於,他再也沒話可講,場面冷掉,頓時陷入寂靜,能清楚聽到杯子裡的冰塊融化,發出喀的清脆聲。
徐明靜放下牛排刀,抬起臉,目光銳利,亦如利刃。
崔勝威感到一陣悲哀,他已經很久沒再看到她這樣冷的眼色。這陣子纏綿歡愛,親昵往來,他看到她的另一面——溫暖的眼神、明亮的臉龐,很多很多的笑容……
現在,她這模樣比以前更冷漠。
“明靜……”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他喉嚨乾澀,很想抱她,想放肆佔有她,像末日般激烈做愛,什麼都不管。
“很好吃。”她貓了眼滿桌的菜。“恒星飯店的廚子果然厲害。”
“沒你做的炒牛肉好吃。”
她笑了,彷佛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聽說死刑犯受刑前都能吃上一頓大餐。”她不糊塗,豐盛菜肴和故作輕鬆的硬聊,代表的只是他的歉意。“直接告訴我你的決定吧。”
“對不起——我們分手。”
果然,一點都不意外。“好。”
“我真的很喜歡你但是——”
“我們分手吧。”但是沒愛到賠上自己的地步。她明白,她也不奢求,但為什麼親耳聽見還是好痛?
一股強大的質怒湧上,大到她想毀掉一切。
這他媽的愛情、這他媽的人生,這該死的命運為何要讓平靜的她複燃?為何要逼近然後再次重創她?
“對不起……我太自私。”
“不,我謝謝你的自私。”假如他說他願意為了她而放棄一切,她也承擔不起。振宇哥為了她,連命都不顧了,那樣無限上綱的偉大愛情,她也會怕。
雖然這些道理她都明白,但痛還是痛。
“我走了。”她站起來。
“我送你。”
“不用了,我有開車。”
她走到門口彎身穿鞋,那清痩的背影教他心好痛。
徐明靜推開門,一雙手臂卻從後頭過來圈住她,將她緊緊摟住。
“我很怕。”低沉的嗓音顫抖著。“很怕你不好,比認識我以前更不好。”
他能感覺到她身體僵硬,現在她每一寸肌膚都抗拒他,像個死透了心的人。他眼眶濕熱,真的很痛。
“我記得你上課教的黃金四和絃,你說只要學會就能自彈自唱很多歌曲。因為這四個和絃,我第一次體會到學吉他是那麼有趣、那麼快樂。”她還是沉默著,他附在她耳邊哽咽道:“也許……我在想,如果人生也有黃金四和絃,那麼應該會是生離死別。拜託?不要怨恨死別,也不要怨恨分離,因為我?我是那麼那麼高興遇見你、那麼那麼感激你。因為有生離死別,人生才這麼豐富,因為曾經有你,我才擁有出生至今最快樂的回憶,覺得活著真好——”
是嗎?她冷哼。“我不覺得。人生爛透了,與其這樣還不如別開始,真是……我人生真是爛透了。”
她扳開他的手走了出去,恨恨地踩著每一步離開。
爛透了這一切!分手就分手,哪來那麼多廢話?還哽咽咧,可笑,又沒怪他,他裝什麼情聖?
走進電梯,乍見鏡中的自己,她愣住了。
往後的人生就是沒有他,然後像之前一樣寂寞冰冷。討厭自己、想要死掉那樣自暴自棄的日子要回來了嗎?
但為什麼胸前還掛著他送的項鍊?好像還看到之前跟他在電梯吵鬧的情景,還想起胃疼時他硬塞來的餅乾……
真的嗎?這張臉不久前還被他大掌溫柔撫過,被他吻過、被他緊緊抱著熱烈地要著——
她震驚,看見自己眼眶逐漸泛紅,淚水熱熱地淌落。她顫顫地伸手輕觸,不停淌下的真是她久違的眼淚。
因為重創而封藏的眼淚全部回來了,伴隨著種種崔勝威給予的溫暖潸潸落下。
是啊,他給了她好多好多溫暖,陪她送走貓兒,連陌生貓兒的骨灰都不忍拋棄。而她剛剛說了什麼?爛透了?對於給她這一切溫暖的人,她竟然說爛透了?
她號哭,想到方才最後一次見面,他那樣誠懇,努力要好好和她說話,她為什麼不能好好對他、好好道別?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冷酷,讓他傷心?
因為我總是拒絕分別,因為我總是痛恨愛到最後不完美。
霎時她明白了什麼,轉身沖出電梯,奔到他家用力拍門。門打開,她看見跟她一樣濕透的眼。
原來他跟她一樣啊。
她笑出來。“喂,你在哭嗎?”
“我很可惡對吧?”崔勝威用力抹臉,卻哭得更凶。剛剛她甩門離開,讓他恨透自己,覺得自己真是爛透了,但為什麼她在笑?
而且——
他驚愕。“你——在哭?”
“唔。”徐明靜撲上前,踮起腳尖圈住他,安慰地拍拍他的背。在他肩頭又哭又笑。“能哭真爽,你厲害,治好了我的乾眼症——”
“明靜……”
“我會按時吃飯,再也不會弄到胃痛還貧血。因為你,我才活過來,因為你給我的快樂,我會勇敢、我會好好活,我絕不會忘記你。”
她放開他,後退一步,抹去他眼角的淚,笑得燦爛。
“雖然我們分開了,但這不是你的錯,不要像以前的我那麼白癡,內疚地活著,像愚蠢的死人。你要好好的,這是我們的約定。”她伸出尾指。“打勾。”他鬆口氣,臉上出現寬慰的表情。和她打勾,相視而笑。
“我終於可以好好睡覺了。”他說。見她微笑,他抱住她的腰,拉她靠在他肩上,下巴靠著她的頭,聲音哽咽,淚水迷蒙。“謝謝你,明靜……”
在淚水裡,他們約定彼此都要好好過,也在淚水裡明白,既然有緣相愛,曾認真想像一起到老,無奈迫于現實必須分開,與其憤恨埋怨,引發之後種種的內疚與後悔,不如趁還在時好好道別。
為了曾愛過我們的人,要活得更燦爛。
就像蝴蝶吻過一朵又一朵的花,直到翅膀再也拍不動,就算死也沒有遺憾,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勇敢。
不是對生離死別麻木,而是用痛快的笑與哭經歷一切,承擔快樂也承受痛苦,繼續好好活下去,讓愛你的人安心,為了曾認真愛過你的人,要更愛惜自己。
告知沈珠荷分手的決定,崔勝威隨即啟程前往法國。
長期跟蹤崔勝威的眼線立即回報高金霞。
“他去法國幹麼?”夜裡,高金霞一邊咳嗽,咳得五臟六腑都快翻過來,一邊聽滿姨口述剛拿到的資料。
“上面寫著崔總裁去法國前還跟會計師調了資料,秘密跟幾家銀行專員碰面。”
“唔……”高金霞閉目思索。法國?難道是……她睜眼。“阿滿,我和陳律師約什麼時候?”
“週六下午三點。”
“你讓他今晚就來。”說著又咳了起來。
“您需要休息啊。”滿姨輕撫老夫人的背。
“來不及了,”高金霞抓住她的手。“叫律師來,現在——”
天氣一日比一日炎熱,城市像個悶燒鍋,煎得人心浮躁。而思念如沸騰的油,痛烈地燒灼著崔勝威。
當措手不及的危機暫時解除後,連著幾日,他試著靜下來想了許多,想著他和徐明靜,想著恒星飯店的未來,更細細的審視過自己的人生。
以為掙到錢就能跨越人生的荊棘,活得安然舒適,但是並沒有,他依然面臨各種威脅。
到法國待了一周,他回國重新投入工作。
這日,他帶上資料前往高金霞的住處,已經做足準備要跟高金霞攤牌。
她那麼老了,有些事他要預先準備,譬如她死後,她的飯店股份怎麼辦?他想把那些股份買回來。
豔陽下,高金霞的別墅外停著兩輛卡車,工人忙進忙出的搬運物品,幾隻蜻蜓穿梭其間,滿姨在那兒指揮著。
停妥車子後,崔勝威上前問滿姨。
“這些東西要搬去哪?”
“都是老夫人用慣的,她不想要了,要我處理掉。”
幹麼忽然果斷舍離?“我想找奶奶報告事情,打過電話但是她沒接。”
“總裁,老夫人已經去世了,就在三天前的深夜裡。”
崔勝威震懾。
“她要我不要通知你。至於老夫人的遺產,過陣子律師會聯絡你。還有這個,她讓我交給你。”滿姨將一串鑰匙放入他掌心。
“是別墅的鑰匙,她要我跟你說:‘壞人走了,歡迎你回家。’”
握緊鑰匙,崔勝威震撼著,感覺某個很重很重的東西驀地從心中溜走,空掉了。
他傻了,惶惶地問道:“葬禮……”
“遺體第二天就火化了,骨灰已經灑在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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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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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6-7 11:20:19
第19章(2)
崔勝威怔怔地回到車上,發動車子下山。
跟死老太婆有關的一切一幕幕掠過腦海,那麼可惡、那麼囂張剽悍、那麼氣恨的人忽然走得低調,無聲無息——
他發現自己視線模糊,看不清楚前路,他將車停在路旁,輕觸眼角,竟是一片濕漉。
他恍惚地哭著,卻不知是喜極而泣還是其他的情緒。
熱淚不斷淌下,越淌越兇猛,最後他趴在方向盤上,激動得哭到不能自己,就好像一隻籠中鳥被困住太久,忽然自由了,看著天空卻不知往哪兒飛。
痛哭一陣後,他坐直身子望向右邊座位,彷佛又看見那壞透的死老太婆坐在那兒對他笑,金牙閃亮著。
“壞人走了,歡迎你回家。”她說。
“但是我……”他哭泣。“我不喜歡這樣——”
不喜歡突兀的離別,連離開都這麼殘酷,不讓人準備。他糊塗了,這太不真實,是真的嗎?真的離開了?
猶記那時,他被保鏢制伏在地,她蹲在他面前說的話——
我要收養你,因為你……實在太壞了。
情正熱時被迫分手,似水潑沸油,刺激之大可以想見,然旁觀一切的車東元,對主子崔勝威曾經是敬佩,如今是敬畏。
且看他開會時精神奕奕,炒股時神采飛揚,罵人時依然三七步,上一刻還愛得神魂顛倒,下一刻卻撇得乾乾淨淨。
崔勝威依然日日西裝筆挺,現身飯店,對這境界,車東元是既讚歎又望塵莫及,畢竟過去六個多月,他親眼目睹總裁是怎麼苦追徐明靜的。
“哥,你不傷心嗎?”終於,車東元忍不住好奇。
崔勝威坐在家中靠窗的沙發上,品咖啡,看報紙,翹著二郎腿。聽見車東元的話,報紙往下挪,露出眼睛,眼色哀淒。
“我傷心得快死了,想她想到快瘋了,我發現沒有她我活不下去——”
是嘛,這才正常。但——
“哈哈哈哈哈哈——”指著車東元呆怔的臉,崔勝威大笑。“以為我會這樣說嗎?切!”他挪高報紙遮住臉,繼續看報。
車東元一陣毛骨悚然,忍不住想自己哪天要是危害到他的事業,恐怕也會被這樣斷開鎖鏈。
“東元,等一下替我去‘靜薪農場’採樣回來,已經一個多月沒去了。”
“我去?”
“以後這個重責大任就交給你了。”
“哥怎麼不去了?”
“萬一遇到不能見的人就麻煩了。”
“誰?”
“嘖,問題真多,是不是想回去當泊車小弟?”
“我馬上出發!”怕被斷開,車東元速離。
見他離開,崔勝威放下報紙,拿來手機打給滿姨。
“設計師來了嗎?唔,我馬上到。”
崔勝威領著設計師團隊參觀高金霞的別墅,團隊助理忙著丈量房屋各處。
“房間的牆都要打掉,看看可以隔成幾間套房。”崔勝威指示道,將帶來的資料交給設計師。“我喜歡的風格都在裡面,給你參考。設計圖我希望能在十二月前完成,儘快動工,還要申請變更使用執照。”
“沒問題,我們會儘快完成。”
設計團隊離開後,滿姨將準備好的點心端到客廳。
“這些都是照您的要求準備的。”本來滿姨要退休了,總裁卻留下她繼續管理別墅,老夫人的東西也全留了下來,還提出奇怪的要求——
“日式蛋捲配無糖熱紅荼,這個就是老夫人最愛吃的點心,還有這個湯也是老夫人愛喝的‘南宋傍林鮮’。”應他要求,做的都是老夫人愛吃的。
崔勝威圉一口品嚐,面露驚喜,是熟悉的味道。“這我知道,我小時候常吃。”
“是啊,您還住這裡的時候,宵夜常喝的就是這個湯。這湯是老夫人教我的,您那時候喝的是老夫人親自料理的,她常說這個對發育中的孩子很好。”
原來如此。“下次教我做這道湯。”
“沒問題。”
崔勝威靜靜品嚐著,而透過滿姨,他瞭解許多關於高金霞的事。
原來她一出世就被送養,養父母把她當成傭人般支使、糟蹋,她受不了虐待就逃走了,逃到有錢人家裡幫傭,自己賺錢去念夜校,跟同學玩吉他愛上音樂,也有了喜歡的男人。
那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直到懷孕生下孩子卻被拋棄,忍痛將孩子送給不能生育的夫妻撫養,自己則到酒店上班,賺錢給孩子的養父母,只盼孩子被好好對待。
後來在一次兄弟鬥毆中,她的牙齒被打斷,幸而一位黑道大哥可憐她,帶著她放高利貸,從此就是一條黑路。
“如果不是遭遇那麼多坎坷和挫敗,對人太灰心,又怎會變得心狠手辣?”滿姨感慨道。
崔勝威心情複雜。當她消失才想著要瞭解她,而看似千瘡百孔的黑暗過去,原來藏著點點亮光。
回想那時高金霞跟他討生日禮物,不過就是個渴望被愛的女子啊,而他卻——
真後悔沒準備禮物,就這樣散了。
回家途中,他到書局買了泡棉和硬紙袋,回家後將陽臺催根成功的“美國毛兔”仔細包好,放入紙袋,寫上地址,下樓寄出。
又寄來了!
徐明靜打開信箱又看見它,小心拆開,一片多肉寶寶落在掌心裡。
自從和崔勝威分手後,每隔幾日她就會收到神秘人士寄來的信,裡面總是有各種葉孵成功的肉寶寶,除此之外,沒有寫寄件人,也沒有任何隻字片語。
第一次收到時,她又好氣又好笑。
記得她明明跟他說過,她討厭任何有生命的東西,她不養寵物也不種植物,她想把他寄來的多肉寶寶轉送出去,但卻辦不到,因為她是那樣思念他。
肥厚又毛茸茸的葉片窩在掌心裡,邊緣側芽橫出一株極小的新葉。她想像那個男人將它剪下、葉鮮,再細心包好寄給她,想像這些小像夥曾幸福地待在那男人身旁。
“唉,你超不幸的,以後要跟我住。”她對肉寶寶說。
最後,她將它養下,他持續的寄來,她就越養越多。很快地,房間裡就被各式各樣生氣勃勃的多肉植物包圍。
夜裡,她抱著吉他盤坐在地,孤單地刷弦,嘴裡隨意哼唱,能感受到它們的注目。它們曾與他生活,吸納他吐露的氣息,被他照顧滋潤,如今在這與她的呼息交流,彷佛與他又有了共鳴。
就算他不在身旁,卻依然溫暖她的心。這麼想,漫漫的黑夜就沒那麼難熬了。但是當肉寶寶多到一個程度時,徐明靜終於受不了了。
“徐明靜!”下午,房東太太胡嬌嬌下樓,用著大嗓門問:“找我幹麼——天啊,這什麼?你在我房子裡種草?不行不行,我不准!”
“你不覺得它們很漂亮嗎?”
“天啊,你不知道土壤有多髒嗎?不知道它們有多少細菌?全給我扔了,馬上!立刻!Now!”
“我用的是有機土,比你還乾淨。”
“什、什麼?比我乾淨?”
“不懂就別裝懂,這不是草,是多肉植物。房東太太不看書的嗎?”
“你這什麼態度?你在跟誰講話?嗄?”
“更新一下大腦資訊好嗎?順便更正一下,家裡養貓狗的人免疫力比一般人高,科學家已經證實了你知不知道?”
“你——你——”這丫頭今天是吃錯藥了?胡嬌嬌挺起胸膛叉腰問道:“你是不想繼續住下去了?”
“不想。”
啊咧?
“我找房東太太來就是要說這個,我不續租了,這裡也要停止營業,您要說教的話就跟下一位房客說。”老是在腦子裡殺她都殺累了。
胡嬌嬌氣焰驟失。“你找到新地方了?不可能,這附近要租到像我這麼便宜的——”
“找到了。”
“什麼?在哪裡?多少錢?”
“陽光明媚,空氣新鮮,還不用錢。”徐明靜無欲則剛。
胡嬌嬌霎時拽不起來了,她驚訝地望著這女人。
怎麼一段時間不見,這個憂鬱清痩的女人彷佛變了個人,渾身綻放光芒,氣場變強大了,竟然還笑眯眯的?
“能搬走真是太棒了。”徐明靜笑道。
不要耗在這地下室了,我們上山吧。
於是她開車載著她的行李和崔勝威給的肉寶寶們上山去,前往陽光明媚的地方,放下別人的夢想,拾回自己的理想。
她從崔勝威那兒學到一件寶貴的事,她該向前看,將無法逆轉的過去拋在身後,也唯有這麼做,才不辜負從他那兒得到的溫暖。
肉寶寶們需要陽光,她也需要。
女兒終於回農場住了,徐正國樂得跟前跟後,幫著女兒搬東西。
“我去一下溫室。”
“溫室?”徐正國怔住。“現、現在嗎?”
“唔。”徐明靜抱著紙箱往銀杏樹群走,箱裡全是肉寶寶。
“終於要去了——”出事後,女兒一次也不肯踏進溫室。
“但是看到溫室她會不會抓狂?”楊玉環擔心地問。
“不知道。”徐正國緊張起來,抓住楊玉環的手臂。“怎麼辦?萬一她抓狂又要走了,那我……”
“我覺得我們現在最好放音樂。”
“咦?”
“用擴音器放抒情歌,在浪漫的氣氛下,明靜看到溫室,比較可能是感動而不是暴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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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20:39
第20章(1)
這是怎麼回事?徐明靜怔怔站在溫室裡。
漫天鋪展的夕光替溫室鑲出金邊,但這裡怎麼會有花?六株比人高的巨大花朵在溫室裡挺立綻放著,她放下紙箱,驚訝地看著。
原來這比她高的花兒是用紙做的,有夢幻的粉紅色花瓣,也有亮黃色和貴氣的銀灰色,宛如真花一般。其中一株的枝幹前系著——
封信,她伸手拆開——
明靜,你好嗎?我很想你。
看到這封信,代表你又來到這裡。
有件事我沒說,其實我知道徐正國是你爸。感覺滿妙的,因為你爸愛哭,跟你完全相反啊。當然,也意外知道你的一些事,包括你為什麼不來溫室。
分手後,白天要工作不覺得怎麼樣,可到了晚上就睡不著了。既然都失眠,只妤做一些有的沒的,不然會發瘋。
這些紙花美嗎?是我向飯店的企劃人員學的。
我讓東元載上山,還跟你爸通了電話,我們聊得很愉快,最後我拜託他讓我將紙花放在溫室裡。
其實每次假借突襲之名,事實是常常偷闖這兒。當時不知道,原來這裡是你的傷心地。我能想像當初你跟前男友打造這裡時,你是多麼幸福,我很心疼,想讓你再也不要傷心,可惜最後也沒能陪在你身旁。
在摺紙花時,我想了許多事。
記得你曾說過討厭有生命的東西,因為有生,就會有死,所以我摺了紙花陪你,它們不會調謝。
但是你知道嗎?如果世上沒開過活生生的花朵,人們如何憑著關於花的記憶,創造這些美麗的作品?
我不見你,是因為擔心被沈珠荷發現又拿來做文章,威脅飯店。
但也許我會找到辨法,只要我們都活得好好的,未來就有各種可能,所以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為我保重自己。
P.S.我說過,我桃花運肯定比你好——所以我可以睡別人嗎?現在你還會說沒關係嗎?
雖然這樣講很自私,但如果你跟別人睡我是不會准的。分手還這樣說,是不是超任性的?總之,我把我的桃花丟這兒,全送你。
崔勝威淚珠墜落,一滴、兩滴,浸染被揪緊的信紙。
徐明靜仰首,在模糊的視線中,和面向她錠放的花兒相望。
好美……
這時擴音器突然傳來歌聲——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像是一張破碎的臉……
農場辦公室的音響前,楊玉環驚恐。
“你沒有別首歌嗎?”
“你不是說要抒情的?鄧麗君的專輯最抒情啊。”
“但你覺得這首歌合適嗎?”楊玉環快哭了,明靜聽了會更抓狂吧?
“那不然放《我只在乎你》?下下首就是了。”
“讓我來啦!”李茱花剛收工進來,聽見他們討論,推開兩位老人家。“拜託,跟上時代好嗎?要聽感人的找我就對了。”
她拿出手機接上線路,按下播放鍵。
高充歌聲一出,可是歌詞……
靠北咧!楊玉環不管了,蹲下抱頭,一切都毀了。
徐正國越聽越心慌,為什麼這首歌的歌詞有很多死來死去的?這樣好嗎?
“是不是很感人?《死了都要愛》是信樂團唱的喔。”李茱花陶醉道。
“是要放給明靜聽的,你覺得合適嗎?”楊玉環欲哭無淚。
“啊?”靠夭咧,快關掉!
崔勝威努力面向未來,因為傷心和怨恨對事情沒有幫助。
危機會激發出潛能,生出強大的求生意志。把樹枝砍斷嫁接新枝,重創後的樹枝會長得更強壯,只因打擊會使人堅強,只要不自棄,那麼變強大的就是本事和靭性。
分手兩個多月後,崔勝威收到一封信,是從“靜薪農場”寄來的,信裡有一片包裹好的多肉,他小心取出,發現裡頭還有東西。
他將東西倒出來,是一條Pick項鍊,上面寫了“三七步”。
他笑了,將項鍊戴上,到鏡子前打量。
看來徐明靜回農場了,真乖,有好好地生活。
在之後的許多日子裡,他們沒見面,只是秘密交流彼此養育的多肉。肉寶寶一天天長大,被他們對彼此的思念養胖。
吱——
秋蟬伏在樹幹上,鼓腹鳴叫。
紅色楓葉在風中搖盪,搖碎篩落的金色陽光。
午後的露天咖啡座,崔勝威展開筆電,正在敲打資料。日光與楓葉交錯的影子在桌面婆娑,像出狂亂的舞蹈。
喵——喵——
他停下敲鍵盤的手,低頭一看,一隻髒兮兮的小白貓正蹭著他的褲管。
他彎身撈起貓兒,與它圓滾滾的眼珠子對望。
“怎麼……餓嗎?”
喵——喵——白貓露出饑渴的眼神,叫聲狂野。
他目光溫柔,微笑道:“很餓是吧?”
他將貓兒抱在懷裡,垂下眼陣,溫柔地望著,腦海浮現那個女人慌張地躲著靠近的老貓的畫面。
他嘴角笑意更深,拍撫著貓兒,仰望天空。
天空晴朗無雲,日光燦亮,他被明亮日光刺得幾乎睜不開眼。
這麼好的天氣,心裡卻像有首孤單的歌,吟唱著思念。
他將貓兒帶回家,把常聽的CD寄給她。
兩天后的夜晚,徐明靜取出CD,放入音響。草木沐浴在月光裡,夜蟲低鳴,農場擴音器響起鋼琴曲。
徐明靜啜著熱茶,打量CD封面,是一個小男孩坐在鋼琴前。而在他懷裡的那個夜晚,徹夜播放的就是這張專輯。
Oskar Schuster的《Singur》。
聽著清澈但孤寂的琴音,想像每個夜晚,他一個人躺在黑暗的房間裡,聽著這琴聲入眠,心頓時揪緊。
我很想抱著你。
思念讓體內像養著一條溪,日夜潺潺流淌,蜿蜒各處,在暗夜裡,偷偷沁濕了眼角……
一年後
有錢有勢就有特權、有貴賓券就有種種的方便,然後就有了稍不順已意就抓狂的脾氣。
“你現在是跟我開玩笑嗎?”
沈珠荷站在恒星飯店櫃檯發飆,招待貴賓做免費SPA的恒星貴賓卡竟然被拒收?
“很抱歉,夫人,您的貴賓卡被註銷了。”櫃檯人員看著調出的資料,緊張地解釋。“是總裁要求的——”
“我要見他,立刻!”
崔勝威坐在辦公桌前,淡漠地看著闖入的沈珠荷。
“你這是在幹什麼?故意讓我難堪?”
“夫人,貴賓卡顧名思義就是招待對我們飯店有幫助的人士,我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讓您繼續享受種種福利。”
“我稀罕嗎?”沈珠荷將貴賓卡扔到地上,冷笑。“原來如此,還在記恨徐明靜的事?行,看來和她分手讓你很受傷。這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畢竟當初我的提議是過分了些。”
“你不計較了?糟糕,我正想跟你計較這筆帳呢。既然都來了,怎麼好讓你空手回去?”崔勝威拉開抽屜,扔出一疊資料。“這是禮物。”
沈珠荷翻開資料,背脊頓時一片寒,頭皮發麻——
這全是丈夫曾參與的土地買賣、土地變更,還有行賄政府官員的資料,甚至還有為了逃稅找的人頭戶。
“你調查我們?!”
“剛好認識一些厲害的扒糞專家。”崔勝威目光如電,覷著慌亂的沈珠荷。“一年前當你走進這裡威脅我,難道沒想過會有這——
天嗎?”
要冷靜,不能慌。沈珠荷強硬道:“飯店不想開了嗎?”
“又想搬出解約的事?可惜同一招用兩次已經沒效了,恒星飯店近期就會賣給法國的AGO飯店集團。”
“你要放棄飯店?”
“對,一年的時間足夠讓我做很多準備,當初時間緊迫,我只好先答應你。你聽好,我選擇徐明靜,這才是我的答案。”崔勝威看向資料。“現在正逢選舉時刻,這批東西如果送給媒體,應該會是很好的題材——猜猜你老公會怎樣?聽說施先生身體不好,幸好牢裡的飯菜很清淡,剛好可以在裡面調養身體。”
“崔勝威——”
“噓,我還沒說完。是誰把你深愛的老公送入地獄的?哦,我想想,接下來的人生你要拿來怪我吧?不對,你還是會說都是那女人害的吧?反正怎麼說都不會是你的錯,不負責的怪罪別人就是你的強項。”
“請、請不要這樣。”沈珠荷很緊張,終於落淚。“我老公他當初也不贊成,是我一直吵才……施謀是無辜的。”
“那麼徐明靜呢?她不無辜嗎?”
“你不知道失去兒子的痛——”沈珠荷啜泣。
“這裡只有我,你就別演戲了。別人看了還以為你是多好的媽媽呢。”他陰鬱道。“十三歲時,我的媽媽曾拉我一起去死,雖然後來我們都活下來了,可是她瘋了,得了‘代理孟喬森症候群”,知道這是什麼病嗎?就是大人會假裝小孩生重病,強加拯救、照顧。為什麼她會那樣?因為不這樣她就活不下去,她無法接受身為母親卻傷害自己的孩子。”
沈珠荷震驚。
“你瘋狂的找徐明靜麻煩,在我看來就跟我媽沒兩樣,不就是在表演給自己看?你丈夫如果入獄,就是你沈珠荷害的:你兒子會死,你也有責任,你一點都不無辜,你不是受害者,你是加害人。”
沈珠荷一個踉蹌,撝胸,臉色慘白,像有人拿針刺破她。
“我希望恒星飯店順利跟AGO飯店集團簽約,這關係到許多人的生計,相信你們不會阻撓。”崔勝威說。“以後,不要找徐明靜麻煩,這是我的警告。”
沈珠荷狼狽地離開,她不知道當初肆意妄為,會給深愛她的老公帶來多大危險。
是夜,她摟著熟睡的丈夫,仍暗暗因恐懼發抖,悔恨落淚。
崔勝威說的每一句話都像針紮著她。
振宇,媽媽錯了嗎?如果時間倒流——
銀杏葉在陽光中輕顫著,銀杏樹包圍著溫室。
陽光穿透屋頂灑落,映照著巨大的紙花,歷經一年,粉紅花瓣褪成淡白,然紙花模樣仍在。
日光也映著溫室裡陳列的各款多肉寶寶,它們盡情吸吮光的營養,努力生長。
徐明靜蹲在地上,小心地照料它們,夾取、換盆,或是添土。這一年她專心培育多肉,架設“靜薪農場”網站,透過網路販售多肉植物,收入穩定,日子平靜。
每每想到這些多肉可以寄一些給他,陪在他身旁,那麼儘管身邊沒人,心裡依舊是溫暖的。
她起身流覽右方架上一整排多肉植物,這些全是他陸續寄來的。
你過得好嗎?崔勝威。
她握住胸前的Pick。
不久前從電視上得知,恒星飯店被法國的AGO飯店集團收購了。
為什麼呢?當初他選擇飯店,讓他們不得不分開,現在為什麼又要賣掉?她拿出手機點開聯絡人,瞪著“不要打”,眼眶泛紅,緩緩笑了。
曾經那樣抗拒、害怕愛上的人,如今卻瘋狂思念著啊。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既然賣了飯店,為什麼不來找我?還是你身旁有了新的人?
眼淚淌下,她趕緊抹去。
“明靜,有你的快遞。”徐正國透過農場擴音器喊。
她趕緊放下工具,跑到房舍大廳,只見桌面上放了個大紙盒。
“誰寄的?”徐正國很好奇。
“不知道……”寄件處是陌生的地址。
“是什麼啊?”李茱花也跑來看。
“快打開啦!”楊玉環也來湊熱鬧。
徐明靜解開繩子,揭開盒蓋,眾人驚呼。
“好美——”李茱花讚歎。
是一件粉紅色的無袖小禮服,還有一張邀請卡。
徐明靜打開卡片,裡頭僅寫著簡單的內容。
誠摯邀請徐明靜小姐,蒞臨九月九日的開幕茶會。
日月旅館崔勝威
“哇!”楊玉環看向徐正國,徐正國會意一笑。
這兩人很有事喔!
“崔勝威?是那個囂張三七步嗎?”李茱花搶來邀請卡。“難道這間旅館是他開的?”
“不要去。”徐正國搭著女兒的肩膀。“這傢伙只請你太不夠意思了,講義氣的話就別去。”
“可是,”徐明靜抽出盒子裡的住宿券。“這一大疊免費住宿券都要讓我自己用嗎?”
“給我!”
“我也要!”
“是我的!”
瞬間搶成一團。
徐明靜微笑,取出禮服在身上比對。
傍晚五點,夕光籠罩山林,徐明靜穿著禮服來到這裡。
她曾經來過啊,想不到一年後,高金霞的別墅變成了度假旅館。
她驚奇地望著,金色夕光下,花園裡架起三朵帳棚,廚師在料理外燴,貴賓們熱鬧攀談。
她呆立著,隔著距離望著這一切。
見面之後,第一句話要說什麼?
她的心情太激動,很怕這一切只是夢。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20:55
第20章(2)
熟悉的歌曲響起,她怔住,取出袋子裡的手機,來電顯示是“香檳”。
她笑了,先讓懷念的《champagne》響了一陣,接著才深吸口氣,穩定心緒,接起-“喂?”
“這麼久才接?”低沉的嗓音挾著笑意。“看來一點都不期待喔。”
她驀地眼眶潮濕,哽咽了。
“這件禮服果然很適合你,我眼光不錯吧?”
她愣住,尋覓著,轉過身,原來他就站在她身後。
他們拿著手機,望著彼此。
徐明靜看著那依然高大挺拔的身子,穿著帥氣的鐵灰色三件式西裝,猶如當初在農場見面時的模樣。只是啊,現在望著她的眼神不再蠻橫,而是盈滿笑意和溫情。
崔勝威眨了眨眼,問道:“要不要跟我‘香檳’?”
她笑了,眼淚滑落。“香檳還沒過期嗎?”
“當然沒有。”說著,他張開雙臂,徐明靜提起裙擺奔向他,撲進他懷裡。他笑擁,而她偎著他溫暖的胸膛哭了起來。
“哦?我們徐明靜變愛哭鬼了。”他笑著吻她發梢。
她又哭又笑。“不是選了飯店?”
“廢話,難不成為了你讓員工失業?”
現在他賣掉飯店,縮小規模,經營度假旅館,未來有更多時間可以和心愛的女人談戀愛。
雖然還是有損失,比如賺的錢變少了,但那些損失啊——
愛上一個人,一再一再投入成本,該怎麼計算損益呢?
當愛不在了,或必須失去了,那些成本是否都沈沒了?當真一無所獲嗎?還是放下帳面上的數字想一想,也許得到了無形的東西?
帳面收入短少沒關係,但是啊,摟著這溫暖人兒,無形的滿足感卻是千金難買,畢竟世上只有一個徐明靜,所以貴一點也應該的,是吧?
他帶著她到別墅屋頂,他在那兒蓋了一座小溫室。
徐明靜看見大量的多肉寶寶,全是她陸續寄給他的,如今都跟他的肉寶寶們窩在一起。
靠牆放著一張古董桌,上頭有一個玻璃罐,她認得那個罐子,裡面住著老貓兒。
除此之外,還有一小張照片。
“是高金霞?”她問。
“唔。”
“不是很討厭她?怎麼跟我們的肉寶寶在一起?而且——這裡為什麼變成旅館?”
“是啊,發生了許多事,今晚別回家,我再慢慢跟你說。”
“哪來那麼多話可以說?”
“少來了,穿禮服還背這麼大的袋子,袋子裡裝的是換洗衣物吧?”他指著她肩上斜背的褐色袋子笑道,超明顯的好嗎?
“這裡面啊……裝著電擊器。”徐明靜拍了拍袋子說。
“最好是。”他大笑,握住她的手又摟住她的腰。“聽到音樂了吧?我們來跳舞吧。”
庭院傳來《champagne》之歌,他們翩翩起舞,笑著凝視彼此。
“你媽要是看到我們這樣跳舞,不知會有多高興?不如我們拍張合照傳給她?”
“是是是,這麼想跟我媽敘舊。拍吧,傳吧,她會高興到立刻奔來。”
“那可不行。”他大笑。今晚他要獨佔她,誰都不准來打擾。
“喵——”一隻小貓奔來,打亂他們的舞步。
“怎麼有貓?”徐明靜蹲下,驚訝地瞅著它,是一隻小白貓呢。
“我養的。”
看她伸手撫貓,他驚訝。“哦?不怕了?”
“怕什麼,摸起來跟毛兔一樣。”
很多事都不怕了,不,應該說還是怕,怕失去深愛的、怕這些快樂終有一日會離開,但她明白了,勇敢不是不害怕,而是即使害怕,仍願意去經歷。
“它叫什麼名字?”她讓貓兒舔她的手。
“Angel。”
“怎麼可以用我的英文名字?”
“我才想問你——”他掏出頸間的項鍊氣嚷。“為什麼我是三七步?”
“很適合你啊。”徐明靜大笑。
他臉一沈,用力捏她的嘴。“是有多適合!”
“痛欸!”
“喉?腫起來了。”
“你看看你!我要回家了稱——”她大笑走開,果然又被拽回。
“掰什麼掰!”崔勝威將她鎖在懷裡親吻,讓她再也不准掰。
徐明靜回應著他的吻,小貓用爪子輕扒她的腿,喵叫討抱。
晚霞在暗夜前,盡情地爭取最後一抹燦爛,將溫室的玻璃映得瑰麗豔美。
而溫室裡久別的戀人,正吻得難分難舍……
稍後,他們坐在溫室裡的小沙發上,徐明靜打開袋子,取出一個小鐵盒交給他。
“這給你。”
她微笑看著他揭開盒蓋,露出困惑的表情。
“這什麼?暖暖包?”一個、兩個、三個,崔勝威陸續拿出三個發燙的暖暖包,終於看見白色棉布下包裹著的東西——
“車輪餅?!”
“Yes!”徐明靜拍手大笑。
“你做的?”
“唔,一人一個。”她做了兩個要跟他一起吃。“剛出爐會更好吃,不過我放這麼多暖暖包應該還熱著。是紅豆餡料喔,你愛吃的那種傳統口味。”
“原來你記得。”
“我也是有良心的好嗎?”
他眼眶泛紅,捧著他的車輪餅捨不得立刻吃,先欣賞著,內心超感動。
倒是徐明靜先咬了一口——
“可惡!”徐小姐不高興了。“餅皮軟掉了,餡也不夠熱,不行。”說著搶走他的車輪餅。
“幹什麼我都還沒吃到——”
“改天重做給你吃。”
“沒關係啦,還我,我要吃。”
“我做的真的真的超好吃,都是因為拿到這裡冷掉了才——改天做個超完美的讓你吃啦。”
“我要吃,拿過來!徐明靜?你要跑去哪?!”
他趕緊追搶他的車輪餅,於是荒謬的炒牛肉事件又重演了……
他們終於卸下那穿在身上已久、重如厚袍的傷心記憶,拋棄那些無法逆轉的種種悔恨,在愛裡成為新的人。
而今他們笑鬧著追逐彼此,糾纏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一路走來很漫長,因為年輕、因為曾笨拙、因為不明白、因為要生存而磕傷的那些就拋棄吧,像拋棄活著難免沾惹的塵埃。
因為你,我變成新的。
然後我們都更好了。
一年多前,有這麼一個夜晚——
淩晨二時的市立醫院,白色屋牆黯淡,連窗戶都一片黑。
醫院前的馬路上,路燈閃著暈黃光芒,白晝時人潮如蟻,此時皆休眠去。灌木叢、大花園、荷花池皆在夜色裡寂靜著。
醫院十二樓,值班護士在櫃檯打呵欠,一臉疲態地處理檔,偷偷瞄向時鐘,期盼著快天亮好收工。
頭等病房的門縫透出白光,裡面的頭號貴賓還沒睡,而靠牆的那張簡易小床,看護已睡到張嘴打呼。
高金霞坐在病床上,睜大兩隻如黑洞般的眼,精神正好。
她手拿著遙控器,一遍遍重播生日宴時的錄影,音量放肆,像要驅逐漸漸逼近的死亡。
點滴持續將營養液注入乾枯的身體,拿遙控器的手指已細如鷹爪,手臂上的皮膚因缺少脂肪而幹皺,就像一朵枯萎待謝的花。
儘管變成這嚇人模樣,高金霞卻不沮喪。
螢幕裡,崔勝威和徐明靜又彈又唱,接著換她斜掛著電吉他登場。
她興致盎然地看電視裡的狗崽子臭著一張臉,不甘願地幫她伴奏,他倔強又忍耐的模樣真搞笑,旁邊,徐明靜也冷著臉,不得不忍耐著,真可愛。
高金霞吃吃笑……
“很好笑吧?”旁邊有人開口。
“是啊,他們倆很好笑呢。”
“就是啊。”那人環住高金霞枯痩的肩膀,陪她一起欣賞。
他們一起看片,隨著歌曲搖晃。
高金霞問身旁的長髮男子。“你覺得呢?”
“我覺得——很好。”長髮男子說。
燈下,已故的施振宇跟垂死的高金霞肩並著肩,觀賞影片裡哼唱的他們。
一隻老邁的黑貓悄悄潛入,輕躍上床,枕在施振宇的腿上。
施振宇一邊唱歌,一邊撫摸它……眯起眼,愉悅地輕晃尾巴。
音樂持續著,生死繼續著,世間所有離別都教人心碎。
但也許……死了是另一種團圓,與那些離開我們的重逢。
雖然不管怎麼做好心理準備或者安排妥當,臨到訣別時,依然會手足無措。也許會遺憾、會內疚,掉無數眼淚或懊悔,但這些都是愛的“附贈品”。
“愛”囂張地不曾停止,在這裡或那裡遍地開花,芬芳誘人。
清晨四時,護士進來巡房。
電視裡,影片還在播放,人兒仍在歌唱。
床沿垂著一隻手,遙控器落在地上,護士奔上前,見病人身體冰冷,臉上卻微笑著。
高金霞已經遠行——
但是,讓歌聲繼續吧,儘管這一生很悲慘,最終至少也在這世間努力過——
努力種出一朵花。
那孩子因她灌溉,盡興奔放,盡情燦爛,最終死別前夕,掛在唇畔的那抹笑,就是跟那孩子說的話。
“Bye Bye Baby,我最親愛的狗崽子……”
我們的相遇,打一開始就不可能互相信任,也註定了你不可能愛我。但是,八十歲生日唱著的歌,你聽懂了嗎?我離開了,將所有好的留給你,曾那樣對你只因為不想要你成為另一個走投無路、壞掉了的高金霞。
我也曾經美好善良,如一朵芬芳的花,而今我也只能對你唱歌,唱這曖昧不明的歌……
Woke up thinking about you today
今天醒來,也不由自主的想你
Why does it have to be this way
為什麼如今會變成這個樣子?
We drove each other crazy
我們曾讓彼此都瘋狂
Bye Bye Baby
再見寶貝
Bye Bye Baby
寶貝再見
Well,I guess it\'s over and is done
唔,我想它終會過去的
We had some good times and we had fun
而我們曾有過一些挺好的有趣的時光
We drove each other crazy
我們曾讓彼此都瘋狂
I\'11 always love you
我會永遠愛你
Bye Bye Baby再見寶貝
Bye Bye Baby寶貝再見
Don\'t you cry你不要哭
Don\'t you cry你不要哭
I\'11 always love you我會永遠愛你
作者:
為了一口餓
時間:
2017-6-7 11:21:27
後記
樂“撿”不疲
單飛雪
我很愛撿東西,從小樂“撿”到大,逐漸“撿”出樂活之奧秘。
今且公諸於此,與你分享,且歡迎加入樂“撿”行列。
話說我從小外出遊玩最愛亂撿東西回家,幸而長大沒變“撿角”(台語——廢材)。幼年時我仗著身輕體小,時而闖入空屋或建築工地。我會將屋主搬家後棄置的東西搬回家,比如散落一地的廢棄檔,抱回家後,背面空白處就變成我的塗鴉紙。如果在田裡,我會撿回野草:奔在荒地,我會撿回石頭。下大雨的日子,我會撿回烏龜:秋天我就撿回枯枝和樹葉。我更會循著獸聲,從草堆或爛水溝撿回小貓和小狗。
我媽為此不堪其擾遂將我“假性驅逐”多次以示警告,而我也不改其樂。
及至成年,我依然樂“撿”不疲。天下之大,簡直是我的寄物櫃,隨撿隨有。
記得高中畢業後,在外租屋,年輕人空有骨氣,偏偏沒拽著滿滿的錢財,俺租屋處只有空殼,家徒四壁。
不過不要緊,我撿回許多紙箱,倒扣著放,就有了桌子,或是拆幾個平鋪地上,扔條被子,就有了床,另外再側放幾個紙箱于牆角,連書櫃都有了,如果疊著放,衣櫃也成了。
我置身在紙箱王國,叉腰抖腳得意至極,深深為自己的創意著迷,於是衍生出一種“我缺啥都能變出來”的自信。
“撿”拾東西與“改造”東西,是值得培養的本領。
缺什麼?.我就設法用各種其他的取代之,一樣享用愉快。
後來,我吃苦耐勞地掙錢,終於換過許多住處,生活品質亦大大改善。雖然經濟漸好,這愛“撿”的毛病倒沒好過,每看到路旁或垃圾堆有頹敗被棄物,我就犯癢,總是要趨近細審一番,品味良久,尋著有無可撿回的寶物。
尤其是年中歲末掃除旺季,午夜巷弄多的是被主人扔棄的物件,我常在深夜返家時,行過暗巷,在隱約星光底、在朦朧月色下,或者是毫不浪漫白亮亮的路燈中,鹹覺它們全都在呼喚我——
“選我!選我!帶我回去!”
於是我陸續又撿回許多東西,擺設在家裡。
撿回輪子半毀的行李箱拿來裝收藏品、撿回藤制附抽屜的老荼幾、撿回木頭矮桌——雖然有點搖晃,但我榔頭敲一敲就修好了。
也撿回頗有歷史戚的木雜誌架、弧形衣帽架,甚至是倒閉印刷廠扔棄的放大紙張的原木大櫃,有七大個。它們站在巷旁,櫃身貼著“歡迎自取”(其龐大到我甚至請搬家公司協助)。還撿回兩隻流浪貓,也撿過藤籃、舊時代製圖用的工具箱、椅子、板凳、長竹桌、矮書櫃。
無窮無盡撿過無數物件,與它們相逢,帶給我極大的快樂。
近幾年這撿拾癖已收斂,非我此癮已戒,實在是空間有限。而今路上與物相逢,欲納之需先細細審察,不敢貿然就撿。因此有許多回在夜歸途中,我常與被棄物相望良久,思索掂量,再三斟酌,真真適合我的,才敢帶回。
回顧這漫長“撿”史,啊——肯定是這樂“撿”不疲症,導致我對“搶”這粧事顯得意興闌珊。逢“搶”方得之事,我皆興趣缺缺矣,幸而這也免除了許多煩惱。
我不搶限時限定物(但拜託我的書大家還是搶一搶吧。)、不搶周年慶折扣、不排隊搶買或搶吃的,連談戚情都有逢“搶”無能症。如果談戀愛需要跟眾多敵方搶,即使我心蠢蠢欲動,肉身卻懶散,無力撲之搶奪。
我想我大概是挺明白自己的人,因此熟知自己的本性,“守株待兔”比較是我的作風,所以就甭累了,況且卯起來搶還未必搶得贏,都動手搶了,若還沒搶臝,那豈不是白白搶傷心?弄不好的話,還會搶到傷痕累累、搶到自信低落、搶到最後恨死自己。
這一粧“搶案”,怎麼想都不值得參與。
況且,目睹過許多人為著搶某人的情,或搶某個位置、或搶某份差事、或搶某件寶物,在那窮兇惡極、水深火熱的搶奪局中,人們患得患失,神經衰弱外加神經緊張,過程之忐忑掙扎,簡直拿命去磨。
更甚者,到最後因這一路搶奪較勁,最終迷失了原意,到底搶來的東西是否真合適自己?都搶到忘記了。
有一些人,只是愛“搶”;更有某些人,只是不愛輸的戚覺。
有時也不真的明白那東西是否適合自己就先動手搶,最可憐莫過於終於搶到手,發現是誤會一場,那東西一點都不美,甚至可能是包揪、是負累。還因著一番搶奪,結仇無數、樹敵眾多,真夠衰的。
搶奪之事,賠上時間及大量心神與力氣,甚至要用盡心機,實在喂心瀝血,都快肝腸寸斷。
相較之下,“撿”,是不是讓人快活多了?
人棄我取,真輕鬆。
“撿”拾之樂,從過程就開始享受。
掂量著別人不愛不要的人事物,我要不要呢?
唾手可得,只看我愛不愛呢。
沒人競爭、沒人瘋搶,於是我更能充分地慢慢思考,細細欣賞,考慮要不要撿起來欣賞一會、要不要欣賞完了還帶回家依偎?撿來那些相貌平凡、外觀樸素或殘破的,但看到內容大有可為,改造成美物,其過程多有成就感。
相較下,搶上位、搶資源、搶排名、搶情人,筋疲力竭搶破頭,在我看來真是太苦了。且看看競爭搶奪時,人們目光狠戾、咬牙切齒的狀態,對身心狀害太大。放手不搶,練習安然,長遠來看,得到平安很好呢。
人生苦短,若要快活,私心覺得要多多實踐這個“人棄我撿”的精神。別人丟棄的我當寶、別人不愛了的我來愛,愛到它發光發亮,在別人覺得荒蕪處覓得花一朵。擁這本事,懷這目光,活著更無礙。
但凡一窩蜂、一頭熱之人事物,攪和進去很容易卑微了心情、磨蝕了自信,更容易因過熱導致災難。
常將目光投向無人注目處,留意觀察也能挖掘出寶藏。
樂撿不疲,真快活之道。付出不多,但贏到的快樂不會少。
比如撿來的流浪貓狗,常常會比買來的嬌貴貓狗更情深。
被棄之、挨過苦、不受寵的那些,一旦被你關注,經你愛護,其回報給你的有時更勝你付出的,因為這裡邊還添了恩情。
少去追捧正火熱的,不要當錦上添“花”的那位,看盡“花”的臉色多麼累,況且人們往往不會記得錦上添花的那些,卻絕對會記得雪中送炭的烕動、牢記伯樂的恩情。
懂得用“檢”,人生已先順遂大半。就算沒回報,付出的也只是檢起的力氣,沒啥損失,“撿”之一事,多值啊。
所以很值得培養一種伯樂的心境、鍛鏈一雙會“撿”之眼,處在平凡人事物堆,覓珍寶,檢拾收藏,省心省力而快樂加倍呢。
我為何會寫這些?
也許是近年頗有迷失現代洪流中的鹹慨。
科技發達,大量迷人物件與資訊日夜刺激,很難不跟隨、不與之起舞。而景氣不隹的年代,身邊許多人都唉聲歎氣,頻歎日子難過。
我也非富貴人家,卻執意不肯因環境變化而喪失活的樂趣。越是處於生活困頓時、越是處在四周盡是誘人追撲之境地,若要安然處世,是該多練習化平凡為神奇的本領。多趁此時機看明白自己,真正需要且合適自己的生活究竟該是怎麼樣的?
而對於那些初出社會的年輕人,家徒四壁、前途堪慮的年輕人,我也覺得不要氣餒、不要喪志。種種缺乏及困境都能激出你的創造力,獲得你要的東西,不一定只能去跟人搶破頭或只能掏錢買,施一點魔術幫自己變出來也行的。很多東西你沒有,但有取代應用的辦法,很多東西不是只有一種用途,稍稍變化就能變成多功能。
我們且互相勉勵,運用創意,把生活打造得美輪美奐,善用“撿”的心境,在許多事情上安然自己,平和自己。
另外,關於這磨了我一整年的故事,希望你們喜歡,也謝謝你們撿起我的書翻讀。如果展讀快樂,途中大笑幾聲,我也算活得很值。
※這回試放兩幅與故事相關的繪圖于文中是新嘗試,希望讀者朋友閱覽時更能掌握文中所述事件,若反應頗佳,往後考慮繼續這模式。
※書中提及的“隱星草”藥材,是我虛構的。使用中藥需配合個人體質,不能一藥通用,故藥名虛構,以免誤人。
※書中提及的歌曲《Bye Bye Baby》,中文翻譯是以我有限英文能力拼湊的,若不夠完美請見諒。我個人相當喜歡這首歌的意境呢。演唱歌手是“Ronnie Spector/羅尼•斯佩克特”,來自專輯《She Talks To Rainbows》,KKBOX可以試聽。而此專輯中的歌(She Talks To Rainbows)也很動聽,歌詞也很有意思。
Ramones也唱過,很棒很性感。
※另外一首歌《champagne》是義大利盲人歌手“AndReaBocelli/安德列•波伽利”演唱的,他在十二歲時因足球意外全盲,其歌聲卻動人至極,讓人聽著感到生之喜悅,與你們分享。
※本回書中有關商業的專業資訊,參考書籍是《少,但是更好》,作者是Greg McKeown,由“天下文化”出版。
阿姊個人強烈推薦這本書,特別是年輕人更值得一讀。它不僅僅是在討論商業,把書中智慧拿來運用生活中,都能讓你們少走很多冤枉路,甚至在人際互動上作為參考都行。有時人生只要遇到一本好書,就能化解大半糾結與困頓。而如果因為分享一本好書,能讓你們免去許多人生路上的障礙,那我也很高興,覺得自己好光榮。
好了,我好像寫了很多很多,其他分享的都藏在書裡了。
這一刻要跟你們說辨辨樓,Bye Bye Baby!期待下回與你們在書中相見,在此之前,願我們好好生活,親近許多美好的人事物,永遠面向光明,將陰暗化為生存的力量。
只要常常向生命力旺盛的植物學習,把“根”養好,哪怕外在環境怎樣變化,風吹雨打都要努力開出你們的花,飄香這世界,綻放你獨有的芬芳。
單阿姊
2016/7/7淩晨三時于“吉羊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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