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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簡瓔 -【長姊鎮宅(上)】《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28:00     標題: 簡瓔 -【長姊鎮宅(上)】《全文完》

長姊鎮宅(上)作者:簡瓔

老天!她爹失蹤她娘就一蹶不振,任由孩子們被極品親戚踐踏,
娘真是個大傻瓜,得了,為了六個弟弟妹妹,這家她來扛!
可養娘養娃談何容易,好在她穿越前在育幼院長大,書也看得多,
寫部古代版魔法小說來掙錢,倒也不是難題,何況人善自有天助,
她日前湊巧幫了新到任的縣太爺一把,這恩哪,他可是湧泉以報,
又是紆尊降貴親自幫她謄寫小說(其實是她毛筆字寫太醜),
又是為她引薦書商,還搬出……嗯咳,惡勢力,爭取合約最大權益,
還在他們全家被惡親戚趕出族時,不動聲色買了大院子收留她一家老小,
並趁她家極品親戚再次上門“打劫”,將人抓入大牢,永絕她的後患。
這位對外人官威畢露,對她卻溫柔有餘的雙面縣太爺,莫非是對她……
不成,他倆身分懸殊,還是早早斬斷孽緣唄,
豈料她的疏遠卻踩著了他的地雷,竟逼得他直接獻上初吻表白,
嗚嗚~他一介惡霸(?)卻這樣犯規賣萌,豈不“官逼民反撲”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28:22

第一章 穿越療情傷(1)

    天使育幼院。

    “銀衫姊姊來了!”

    隨著一聲歡呼,所有院童都湧向大門口,孟銀衫彎下身來,張開雙臂,笑容可掬的擁抱陸續投向她懷抱的孩子們。

    為了給六十多個院童準備聖誕禮物,她可是費了好一番工夫,雖然這些文具用品、童書、布偶、玩具的價值不高,但這是她的一番心意,都是針對每個小朋友的喜好挑選的,她還一個個親自寫了卡片,就希望孩子們感受到一絲絲的溫暖,不要覺得自己被世界遺棄了,還是有人在關懷他們。

    她把禮物一一分給院童,看他們拆禮物時的笑容,感到十分的滿足,對自小在天使育幼院長大的她來說,這些院童就是她的弟弟妹妹,她甘心做他們的守護者,讓他們感到不孤單。

    發完禮物之後,她又陪著孩子們玩了好一會兒,這才卷起衣袖做起清掃工作,把每間房間的窗子都擦得亮晶晶,地板拖得一塵不染,又到廚房大展身手,為孩子們做一頓聖誕大餐。

    “小衫,你每個週末假日都來,什麼時間跟啟軒約會啊?我知道你掛心孩子們,可是也要有點私人時間才是。”跟她一起在廚房做菜的是看著她長大的林姨,當她是自己孩子,總是擔心她太累。

    “林姨,你知道嗎,醫學院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啟軒要讀的書實在太多了,我們根本沒時間約會。他呀,一星期能抽空跟我見一面都算奢侈了,與其拉著要讀書的人陪我,還不如來這裡見我可愛的弟弟妹妹們。”

    林姨一笑。“啟軒那孩子會有出息的。”

    “當然!”銀衫眼眸裡閃著與有榮焉的驕傲。“我的男人嘛,我的眼光不會錯的!”

    她和啟軒一塊兒在育幼院長大,不同的是,她和雙胞胎的弟弟妹妹是在她七歲時被送到育幼院來,因為她破產的父母燒炭身亡,親戚無人肯收留,而啟軒則是打從繈褓便被丟棄在育幼院門口。

    吃完晚餐,她幫孩子們洗澡,再把浴室刷得乾乾淨淨,可千萬不能讓他們跌倒了。

    走前,她一個一個摟著孩子們,親親他們的額頭,孩子們個個都對她依依不捨又故作堅強,讓她看了實在心疼。

    他們都是乖巧且欠缺人愛的孩子,可惜願意領養的人實在太少了。儘管如此,她也不認為有人願意領養時,就要無條件把孩子送走,對她而言,如果沒有好的領養人,不如讓孩子們繼續待在這裡。

    “院長,我聽林姨說,出現柏宇的領養者了,還願意讓柏宇到國外接受心臟手術?”

    柏宇才一歲,可能因為有心臟病,出生就被丟在育幼院門口,而院方目前的情況是無法讓他去國外做手術的。

    “是啊。”修女院長恬淡的點了點頭。“我們正在評估領養人的條件。”

    銀衫心急地說:“院長,一定要詳細調查領養人,要把領養人的祖宗八代都查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連領養人是不是有打呼習慣都要查清楚。”修女院長溫柔的打斷銀衫,凝視著她。“我知道你在乎孩子們,可是小衫,那件事是個意外,你不要一直回想、不要再自責,不要阻礙了你自己的幸福。”

    銀衫垂著眼眸。“我知道。”

    她知道,但她做不到,忘不掉,想到小安、小薇臨死前有多麼恐懼,她至今仍無法原諒自己。

    小安、小薇五歲時,出現了一對不孕症夫婦要領養他們,夫婦都是高知識份子,經濟條件甚佳,且又肯同時領養小安、小薇,她幾經掙扎,為了小安、小薇的幸福,她忍痛同意了讓小安、小薇被領養。

    誰知,才一個月,那對夫婦開車載著小安、小薇要去墾丁玩,在路上吵了起來,夫婦互不相讓,在車上攻擊對方,導致車子失控與對向卡車對撞,四人均當場喪命。小安、小薇坐在後座,因為沒有用兒童安全座椅也沒有系安全帶,彈出窗外慘死。

    事後調查,那對夫婦雖然是高知識份子,卻有情緒控管的問題,先生有暴力傾向,太太則自殺過。她永遠無法忘記小安、小薇的最後一面,小小的身子,血肉模糊,她痛哭失聲,覺得都是自己的錯。

    或許,這就是她雖然長大了,搬出去獨立了,依然放不下這裡孩子們的原因,總覺得他們個個都是小安、小薇的化身,都需要她的照顧。

    “院長,我走了。”她照例把一個信封放在桌上。

    修女院長歎了口氣。“小衫,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你自己在外生活也不容易,要租房子、還要供啟軒念書,不要再拿錢過來了。”

    銀衫一笑。“我的一點心意嘛,我是這裡養大的,現在我會賺錢了,當然也要養我的弟弟妹妹們。”修女院長搖頭。“你喲,就是這麼固執。”

    銀衫搭末班車回到市區,她的包包裡還有一份聖誕禮物沒送出去,是給郭啟軒的,要給他一個驚喜,是他中意的名牌鋼筆,她存了好久的錢才狠心買下來的,想到他看到鋼筆的表情會有多開心,她辛苦一點多兼幾份工作也值得了。

    郭啟軒在聖安教學醫院實習,幾乎是住在醫院裡,每天忙得不可開交,之前還交代她沒事不要過去找他,他沒空,去之前一定先要連絡他,免得撲空。

    不過今天是特別的日子,是聖誕夜,要給他驚喜,當然不能先連絡他嘍。

    出了電梯,她熟門熟路地往值班室而去,門虛掩著,她聽到男女低聲交談的聲音,不由得駐足,要是打擾了啟軒和他人談話就不好了……

    “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你到底什麼時候和她說?你不說,要是她到禮堂鬧起來,我爸媽可丟不起這個臉。”

    “我會說,再給我一點時間。”男人苦惱的說。

    “什麼時候?”女人不耐煩的說道:“我懷孕的時候,你也是說會儘快跟她講,可是最後呢,你還是說不出口,我現在肚子都三個月了。”

    “她……幫了我很多,我的學費、生活費……”

    “所以呢?”女人不以為然地哼道:“我不是開了支票讓你給她嗎?三百萬夠補償她了吧!要是不夠,我還可以多給一點。”

    “海倩,你聽我說,這不是錢的問題,我對她有道義上的責任,她真的對我付出很多,我不想傷害她……”

    女人氣結道:“你對我就沒有責任嗎?我都懷了你的孩子了,口口聲聲不想傷害她,不想傷害她,那你幹麼招惹我?”

    “你跟她截然不同,我……情不自禁……”

    女人得意的說:“我當然知道你情不自禁,不然我也不會答應跟你交往,就是信得過我的眼光,我爸才會答應我們的婚事。”

    男人懇求道:“所以,你就再相信我一次,再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跟她說……”銀衫渾身的血液都凝結了。

    陸海倩,她聽啟軒說過,是院長的女兒,跟啟軒一樣是實習醫生,啟軒總說她有多驕縱、難搞、公主病……而現在,他卻暗中和他口中有公主病的陸海倩交往,甚至讓陸海倩懷了孕,兩個人還要結婚了?就在下個月?

    心,痛得難以形容,銀衫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醫院,渾渾噩噩過馬路的,當身體被疾速而來的轎車撞上時,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她竟然慶倖,自己不必面對郭啟軒的攤牌了……

    大寧朝天祈七年,天下太平。

    隆冬盛雪,滿世界的銀裝素裹,卻絲毫不影響在御花園裡賞雪賞梅的太上皇後和皇帝,因為四面透風的亭子周圍圍著令寒氣不侵的透明東海珠紗,可將園中雪景盡收眼底,亭中又擺著鎏金塔小暖爐,暖暖宜人,感受不到寒氣。

    太上皇後專心啜了幾口茶之後,擱下了茶盅道:“好茶。”

    “就知道母后會喜歡。”李淩微微一笑。“此茶叫雪凝雲霧,是大齊的貢品。”

    太上皇後點了點頭,卻是話鋒一轉,說道:“皇帝該當知道,本宮今日找皇帝來此,並不單單為了賞雪品茗。”

    李淩神色不變,從容道:“母后有話直說。”

    太上皇後惋惜地道:“都快二十年了,本宮想慈悲為懷,奈何那母子兩人不知輕重、動作頻頻,連大金也意圖勾結,而你父皇又病著……皇帝,該是把那人接回來了。”

    “兒臣也是如此想法。”年方二十四,登基七年的皇帝李淩劍眉微蹙。“只不過,這任務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要派何人前去才能將事情辦得穩妥?”

    太上皇後沉吟道:“本宮也想了幾個人選,卻總是覺得不太恰當。”

    “皇后娘娘駕到——”

    兩名宮女撩開珠紗,一名修眉鳳眼、豔光四射的女子言笑晏晏的進亭子裡來,她一身百鳥朝鳳的暗紅色襦裙,披著一條銀狐皮披風,更顯得風姿綽約、朱唇皓齒,有幾分江湖兒女的豪情。

    見了亭裡宮中的兩大人物,她也不參見,卻是笑意不減的說道:“母后和皇上忙裡偷閒在這兒賞雪,竟不叫上臣妾?”

    她是大寧朝的皇后樓天愛,祖父樓伸雲是內閣首輔,人稱“樓閣老”,乃是兩代帝師、三朝元老的柄國之臣,父親樓思修為戶部尚書。

    太上皇後睨了樓皇后一眼。“你這孩子不是最討厭下雪?像這樣大雪紛落的日子,你最愛歪在榻上看話本子,淩兒又怎麼敢去招你厭煩?”

    李淩執著白玉杯盞,嘴角微揚,並沒有為自己分辯,也間接說明了太上皇後沒有說錯半個字。

    樓皇后當沒看到他的表情,自若一笑。“那些不過是用來打發空閒的風月小說,如果是和母后賞雪,臣妾自當不會厭煩。倒是母后和皇上适才在說什麼,不會見到臣妾來就不說了吧?”

    “你這孩子,對你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太上皇後帶著寵溺的眼神白了樓皇后一眼,語氣淡淡地道:“在說梅太妃和紫陽親王意圖謀逆之事,為免後患,需得一棒子將他們打得永不能翻身。”

    “哦?”樓皇后柳眉微挑。“母后,所以眼下要接那人回宮了?”

    太上皇後點了點頭,一臉凝肅道:“本宮也不想攪動原本平靜的池水,弄得宮裡和朝廷動盪不安。如今是下下策,是最萬不得已的做法,卻也是最有效、最能立竿見影的法子。”

    樓皇后興趣來了。“要派何人去接?”

    她對朝野權謀沒興趣,但對於把一個人的生活搞得大亂很有興趣,尤其是與她關係親近之人,她越愛看那人失序到無法自我掌控的樣子,比如,皇帝,比如……手足。

    太上皇後眉心微蹙。“适才便是與皇帝說到這裡,此事要隱密的進行,絕不能走漏風聲,尤其是在安嬤嬤突然染病過世後,要找到人並不簡單。”

    樓皇后笑咪咪地說道:“母后也無須太過憂慮,不是知道大概位置嗎?那就沒有找不到的道理。”太上皇後輕輕抿了一口茶。“但是,要找到能辦這件事的人並不容易。”

    樓皇后嘴角掛著若隱若現的笑意。“母后,眼前不就有個絕佳人選?”

    太上皇後面上隱隱露出一絲威嚴來。“皇后在說自個兒嗎?別給本宮添亂,尋人需得離宮一段時日,本宮可不想惹得皇帝怨本宮。”

    樓皇后嘴角似有若無地逸出一絲笑意。“不是臣妾,是和臣妾長得一模一樣,臣妾的兄長。”

    太上皇後一愣。“天臨?”

    “正是。”樓皇后鳳目一轉。“母后不知道吧?臣妾的兄長自小便有尋物的天分,有著狗鼻子的綽號,不管臣妾將他收藏的珍寶埋在哪兒,他都能找出來。如此不凡的才能,咱們不好好利用,豈不暴殄天物?天理不容?”

    李淩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天臨好兄弟,你的妹妹存心要給你添堵,朕也救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太上皇後一笑。“瞧你這孩子說的,好吧!就讓天臨走一趟,本宮相信他能將此事辦得妥妥貼貼,不會讓本宮失望。”

    樓皇后笑咪咪地說道:“那是當然,臣妾的兄長,絕對不會讓母后和皇上失望,就跟他也從不曾讓臣妾失望一樣,總是秉持著長兄如父的氣度關照臣妾,讓臣妾受益良多。”

    呵呵,樓天臨,做為雙胞胎一起長大,你在爹娘背後可沒少欺負我啊,等著吧!為妹送個大禮給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28:42

第一章 穿越療情傷(2)

    樓天臨不想相信,但眼前的情況迫使他不得不相信……他,帶了一群路癡出門。

    “這裡究竟是哪裡?”看著眼前天蒼地茫,樓天臨歎息。點石和成金同時慚愧道:“屬下……不知。”

    沒有下雪都沒有問題,但一下雪,問題就來了,道路都成白皚皚的一片,便分不清東南西北。再說了,這白陽縣他們都是生平第一回來,迷點路……好吧,迷了兩個時辰的路也是正常的……吧?

    徐壯拱手請命道:“少爺不如在此稍候,屬下到前方探探路。”

    樓天臨慎重的搖了搖頭。“不妥,若你找不到回來的路,豈不是要跟我們走失了?”徐壯表示,少爺這罵人不帶髒字,拐著彎說他是路癡之中的路癡。

    路明望著漸暗的天色,斗膽進言道:“少爺,不如找戶人家歇一晚,或許明日雪一停就找到方向了。”

    樓天臨聽得直皺眉。“嗯……很有道理,但路明,你能告訴我,你可曾看到這方圓百里哪裡有人家?”

    “呃……沒。”路明噤聲了。

    眾人又行了幾裡地,此時天色完全黑了,就在他們死心想著恐怕真要在雪地裡過一夜時,忽然見到了一縷炊煙。

    “有人家!有人家!”路明欣喜若狂的喊道。

    “去看看。”樓天臨並不抱希望,有人家,未必有人住;有人住,未必願意借他們住一宿,尤其他們是五個大男人。

    路明向前拍門,意外的,門很快開了。

    門一拉開,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男童沖出來,小手臂一張,不管不顧地就一頭撲進路明的懷裡哽咽道:“爹!”

    “呃——呃——”一時之間,路明舉高了手,嚇得不知所措。

    樓天臨似笑非笑。“路明,想不到你在此處有個孩兒,還這麼大了,藏得真好啊。”路明苦笑道:“少爺別說笑了,小的不認識這孩子啊。”

    偏偏,小男童揪著路明的衣擺不放,頭使勁往他腹部鑽著扭著,眼淚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哭喊道:“爹!我不管,我不管,你是我爹!爹回來了!”

    裡頭匆匆出來一個提著燈籠、梳雙丫髻的少女,她硬把小男童從路明身上拉開,蹙眉喝斥道:“別鬧了,進寶,他不是咱們的爹。”

    雖然她也沒見過她爹,不知她爹長得如何,但眼前這個年輕小夥子絕不是能生下她這個大姑娘的年紀。

    “是啊,我不是你們的爹……”路明松了口氣,他可是還沒娶妻的小夥子。

    銀衫一手牽著進寶,一手把燈籠舉高照著眼前幾張陌生的面孔,狐疑地道:“你們有什麼事嗎?”

    路明朝銀衫作揖一禮。“是這樣的,姑娘,我們迷了路,四下都沒見到人家,這種天氣實在沒法露宿荒野,能否在府上叨擾一晚?若得姑娘首肯,定當感激不盡,略奉薄酬。”

    銀衫看了看天色,天已經完全黑了,雪越下越大,他們家在村尾,距離上一戶人家至少要走上半個時辰,若他們再迷路那就不是半個時辰的事了,恐怕是走到天荒地老也找不到人家投宿的,而她從來就不是會拒絕求助者的那種人,加上看他們神色服飾自有一番尊貴,斷不會是來打家劫舍的。

    “可以是可以,但我們家不大,你們……”她看了看,有五個人和五匹馬。“恐怕要擠一擠。”

    路明喜出望外,一疊聲地道:“沒問題、沒問題,我們就是需要一個避雪的地方,等天亮我們就走,絕不會給姑娘添麻煩。”

    點石、成金把馬匹安頓好,幾人隨著銀衫進了有四間草房的院子,剛邁進門就聽到幾個孩子傳來的吵鬧聲。銀衫打起外屋的棉門簾。

    樓天臨看著那五個在堂屋裡跑來跑去的孩子,加上銀衫手裡牽的那一個,一時有種錯亂之感,雖然有男有女,可怎麼……都長得那麼像?

    瞥見他的眼神,銀衫簡單的說明:“他們是兩對雙胞胎,一對龍鳳胎,分別是八歲、七歲和六歲。”

    雙胞胎之于她有特殊意義,前生她的弟妹——小安、小薇就是龍鳳胎,過世的時候才五歲,和這個家裡最小的那對龍鳳胎年齡相仿,所以她毫無滯礙的接受了他們,花了一天時間便能準確的分辨出他們,喊對他們的名字。

    穿越醒來,自己成了十七歲的花樣少女,面對嗷嗷待哺的六個小蘿蔔頭和一個病西施,讓她忙得沒有時間傷心前塵往事。

    再不甘又如何?她和郭啟軒已是兩個空間的人了,她永遠無法從他嘴裡聽到解釋或辯解。雖然她很想知道參加完她的喪禮,他會如期和陸海倩舉行婚禮嗎?她因為交通事故死掉,他不必做那個壞人,不必開口辜負她,他是否松了口氣?

    明知道想也沒用,但每每想到這些,她的心緒還是難以平靜……

    “在下樓天臨。”樓天臨深施一禮,引她注意後說道:“敢問姑娘芳名?家中可有大人,我等借住於此,當與主人問候一聲。”

    他原是沒注意到這好心借宿的少女長得是何模樣,是她臉上的神情忽而感傷,忽而黯然,忽而自嘲,忽而不甘,似頃刻間多種情緒蜂擁而來,引發他的好奇,他這才定睛看著她。

    跟著,他發現她雖然素面朝天、容色憔悴,但身段窈窕、容貌秀麗,竟給他一種似曾相識之感,重要的是,這少女並沒有把眼光定在他身上。

    他是京城知名才子,十八歲時便在殿試高中狀元,是無數閨中少女的夢中情郎,向來只有女子看他,沒有他看女子的時候,今日卻留心起一個小村姑,他自己都意外。

    “小女子孟銀衫,我娘臥病在床不方便見客,我等會會跟她說你們迷了路,要借住一宿。”

    看也知道這自稱樓天臨的人肯定是這幾個人的主子,除了他的衣飾分外不同外,其舉手投足也不一般,不知是哪來的貴公子跑來這山村裡迷了路,要是他們當真會略奉薄酬,不啻可解她的燃眉之急……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懊惱起來。

    眼前這人意態瀟灑、英英玉立,氣質更勝美玉,說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也說得過,可她竟沒有絲毫怦然心動的感覺,都怪她前世只看著郭啟軒一人,早養成了眼裡沒有別的男子的習慣。

    她鄭重對自己說,這習慣不好,要改,她應該要多看看別人,不要再像前世那麼傻了,只認定了一個,就以為對方也跟她一樣不會變,痛過才知,沒有什麼不會變……

    “大姊,我餓了,要吃飯。”孟來寶過來拉拉她的衣擺。

    銀衫收回飄太遠的思緒,摸摸孟來寶的頭。“好,大姊去做飯。”

    “幾位隨我來。”銀衫先帶他們到弟妹們的房間,跟著便去做飯。晚上她去跟她娘睡,弟妹們就睡她的房間。屋子本來就不大,就三間草房,前面堂屋,後面廚房、茅房和淨房,忽然擠進來五個大男人,顯得更小了。銀衫心無旁騖的在廚房燒火做飯,煮了一大鍋菜肉湯,當然是菜多肉少,再把家裡所有的窩窩頭和饅頭都放進鍋裡熱,另外煮了一小鍋黏糊的粥。

    煮好了,她在堂屋裡擺碗筷,一邊喊道:“樓公子,我做了點粗茶淡飯,幾位不嫌棄的話也一塊吃吧!”

    路明餓壞了,一聽她喊,不等樓天臨這個主子爺有所表示就飛快沖了出去,他朝銀衫笑嘻嘻地施了一禮,“姑娘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這姑娘實在與眾不同,怎麼說呢?他家少爺走到哪裡,姑娘們的眼睛就跟到哪裡,沒事還個個羞答答的,可這孟姑娘卻是把他家少爺看得和他們這些下人隨從一般,一視同仁的對待,實在稀奇。

    “言重了。”銀衫也不知道自己在路明眼中成了稀奇人物,她只專注讓弟妹們排排坐好,幫他們盛好湯,把窩窩頭和饅頭按他們的喜好發到他們手上。

    幸虧她前生照顧育幼院裡的孩子慣了,才能在短短時間內便得心應手。照顧六個小蘿蔔頭,別人可能會叫苦不迭,對她而言卻沒什麼,她唯一愁的是錢,這個家連半毛錢都沒有啊,她娘要看大夫、要抓藥,這裡卻沒有什麼不收診金的仁醫。

    安置好弟妹後,銀衫另外把一碗肉粥端進房裡。

    床上,杜錦娘懨懨地躺著,見她進來,她動也沒動,虛弱的問道:“衫兒,外頭有人來嗎?”銀衫點了點頭。“幾個迷路的人來借住一晚,我見天冷便應了。”

    杜錦娘點了點頭,沒說什麼,接過粥碗慢慢地吃了起來,看她吃東西很容易就能明白了,她是為了活著而吃,不是為了想吃而吃。

    銀衫看著娘親那食不下嚥的樣子,她就知道她娘不會說什麼。

    這個美麗體弱的女人毫無主見,丈夫一走就亂了方寸,原本不甚好的身子便更弱了。

    她這一世的爹,名叫孟百剛,是個種田和打獵的好手,在他沒失蹤前,因著他的勤快,家裡雖然人口多,但生活還過得去,因此此際還存下足以讓全家吃一個月的糧食。

    只是銀衫很清楚,一個月後家裡就要斷糧了,且他們連一毛積蓄都沒有,杜錦娘告訴她,她爹是個孝子,接近愚孝的程度,只要攢下一點銀子,她爺奶來要,他就會給。

    是的,她醒來後不帶原主記憶,都是靠她一點一滴慢慢問出來的,幸好杜錦娘單純,六個孩子又天真,她說自己尋死後得了離魂症,什麼都不記得,他們深信不疑。

    她這副身子的主人也叫孟銀衫,今年十七歲,原是和村裡吳家二兒子吳振貴定了親,兩年前就該成親了,怎知吳振貴在田裡摔斷了腿,傷勢嚴重,原主等他養傷養了兩年,因此延了婚期。

    好不容易吳振貴傷好了,婚期就在年後,誰知道孟百剛一失蹤,對方就來退親,說是不想跟只有孤兒寡母的人家結親。

    她穿越來的那一日,原主不甘白等兩年,是想嚇嚇吳家人才去撞牆,假意尋死。

    原主很明白,自己若真的被吳家退了親,再也不會有人上門議親了,那麼她的存在就是給她爹娘添堵。再者,她爹失蹤了,家裡開口吃飯的人又多,正是需要有人援助的時候,若和吳家斷了關係,她不打緊,可她娘和弟妹們就要餓肚子了。

    種種考量下,原主做了假意尋死的舉動,目的是讓吳家收回退親之言。

    不料撞牆當日,不知弟妹之中哪只潑猴把油灑在地上,她沒注意便弄假成真一頭撞死了。

    她帶有原主的記憶只有這麼一小部分,是原主離世前的魂魄向她這個穿越者交代了死因,其餘的她完全不知,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

    不過,幸好是退親了啊,不然她穿越來就要嫁人,還不知對方是圓是扁,太可怕了。她寧可在這裡照顧孤兒寡母撐起這個家,也不要嫁給個不知根底的陌生人,何況對方會在未婚妻家裡最困難、最需要協助的時候選擇落井下石來退親,可見也不是什麼好人家。

    那些暫且不提,眼下的難題是家裡的頂樑柱失蹤了,娘和弟妹們都依賴著她,她得想法子掙錢養活一大家子。

    另外,她覺得她娘不是病,就是打擊太大,選擇逃避現實加上營養不良,若能吃點補品,再灌輸她爹肯定還活著的觀念,她認為她娘不久後肯定能不藥而愈。

    只是,要買補品也要銀子,她既不會種田也不會打獵,六個弟妹全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孩子,她到底要如何掙銀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29:16

第二章 突然知身世(1)

    白陽縣位在渠州府,距離京城八千里,騎馬來回最快要一個月,可說是天高皇帝遠。

    所以,對於皇上是如何得知白陽縣有賑災金弊案,且將他秘密派來調查,樓天臨是心存懷疑的。現在,見到了僅僅晚他一天到達的徐公公,證實了他的懷疑沒有錯。

    果然有內情,而且內情恐怕很不簡單,那查與不查都不打緊的賑災金弊案不過是煙幕彈,否則皇上不會派他的心腹——大內太監總管徐公公來。

    “大人一路辛苦了。”徐公公笑呵呵地說,他的笑法很老派,很“大太監”,與他年輕俊秀的五官實在不搭。樓天臨微一欠身。“公公也辛苦了。”

    他們這走的不是一樣的路嗎?還客套什麼?

    徐公公從袖中取出一份錦帛。“這是皇上給大人的密旨,請大人過目。”樓天臨打開密旨——

    樓愛卿接旨:暗中尋訪一名身上有梅花胎記的十七歲女子,並秘密將她帶回京城。事關重大,期限五個月,務必在五個月內將人尋到,否則京城將有一場腥風血雨。

    錦帛下方蓋著皇帝朱印。

    忽然之間,樓天臨滿頭黑線,不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什麼梅花胎記如此玄乎?

    難道皇上的意思是要他用縣令的權勢,暗地裡把白陽縣的女子一個個剝光了看她們的身子?否則他要如何秘密尋找身上有梅花胎記的女子?

    明著查案,暗著找人,找的又是個女人,這坑顯然是他那個皇后妹妹給他挖的。

    枉費他和皇上自小一塊兒長大,私交不一般,皇上竟然就這樣聽妹妹的話把他給賣了?賣到這個窮鄉僻壤來?

    而且,五個月?

    可知道白陽縣人口有多少?女子又有多少,而設籍在此,但人不在此的又有多少?這不啻是讓他在大海裡撈針。

    重點是,他要如何得知對方身上有無梅花胎記?

    口頭詢問嗎?若那胎記在頭皮、在背上、在耳頸後、在腳底,在任何一處自身不可能看到的地方,恐怕連當事人也不知曉,問又有何用?

    究竟他要找的人是誰?怎麼會跟京城的腥風血雨扯上關係?是皇上要讓他好好找人,才故意說得嚴重嗎?徐公公見他蹙眉沉思得差不多了,便開口問道:“大人可有問題?”

    樓天臨歎了口氣,收起密函。“沒有。”

    就算他有再多問題,他人都來了,也無濟於事了。

    “那麼,咱家即刻要啟程回京了,大人可有話要咱家轉達?”徐公公笑得像尊彌勒佛,他可是把他師傅安公公的表情動作學了十足十,就是不想因年輕被其他資深的公公看輕了。

    “有勞公公了。”樓天臨輕輕勾起唇角。“請公公轉告皇后娘娘,等我回京,不會放過她。”

    徐公公呵呵地笑。“大人說笑了,咱家一定一字不漏的轉達給皇后娘娘。”樓天臨再度歎氣。“甚好。”

    樓天臨送走了徐公公,路明進來稟道:“少爺,縣丞等人等著要參見您。”雖然才來了一天,樓天臨對縣衙的情況也掌握了個大概。

    縣丞吳東裕是渠州知府黃毓豐的人,靠著巴結黃毓豐得了不少好處,師爺高知海則在衙裡混了十多年,是官場老油條,這兩個人對他這個表面上毫無背景的新任縣令肯定是嘴裡一套心裡一套。

    好在皇上雖然為了討好他的皇后妹妹把他賣了,還是有為他著想,為了讓他能順利找人,密授了他欽差大臣之職,必要時刻代天巡狩,總領渠州一切事務,他身上有欽差的紫花大印還有吏部核發的引函,所以必要時便可以來那套“欽差在此,誰敢不從?”的戲碼,想起來倒也過癮。

    一早醒來,銀衫洗漱後照例要做早飯,弟弟妹妹裡排老大的妹妹孟金金,一臉焦急的跑到廚房找她。

    “大姊!不好了!來寶身子好燙,哭鬧個不停。”

    銀衫立即丟下手邊的活,來寶才五歲,小孩子發燒可大可小,燒壞腦袋就沒救了。

    杜錦娘在房裡也聽到孩子的哭聲了,她掙扎起來到孩子們的房裡,看到銀衫把手擱在孟來寶額上又緊緊蹙著眉心,她急得直掉淚。

    “衫兒,來寶不會有事吧?”杜錦娘手足無措,不停的問。銀衫神情十分凝重,依孟來寶燒的程度肯定要看大夫了。

    先前樓天臨等人走時留下了一兩銀子,在這裡,一個壯勞力的月薪不過五百文,一兩銀子已經很多了,可因為杜錦娘後來吐血病得重,她大部分都用來給杜錦娘看大夫抓藥了,如今剩不到一百文,肯定是不夠給孟來寶看大夫的。

    她牙一咬,事到如今也只能去找親戚借錢了,尊嚴什麼的不重要,來寶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對來寶有百分之百的移情作用,覺得來寶就是小安,她已經沒能守住小安了,來寶絕對不能有事!

    “娘別急,我這就背來寶去城裡看大夫!”

    他們住的地方是麗水鎮銀杏村,就在縣城旁邊,但村裡沒有大夫,只有個產婆,要看病得到城裡。

    她沒有原主記憶也不識路,只能帶著伶俐的孟金金一起出門,把一大家子留給病殃殃的杜錦娘實在不放心,但也沒法子了。

    銀杏村頗大,孟老爹家又在村頭,雖然天氣還是乾冷,但她背著胖墩墩的孟來寶走到孟老爹家已是出了一身汗。

    孟老爹家雖然陳舊卻是青磚房,相連的三間青磚房,他和妻子田氏跟大兒子孟百海一家、小兒子孟百川一家住在一塊兒,獨獨銀衫的爹孟百剛分家搬了出去。

    全家人正在吃早飯,聽到銀衫來了,他們全下桌了,而銀衫沒見過他們,心裡沒底,因此讓孟金金先喊人,她一個一個跟著叫,爺爺、奶奶、大伯父、大伯娘、三叔、三嬸、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哥、四堂哥、五堂哥、大堂姊、二堂姊……人數之多,叫得她口都幹了。

    “你們倆一大早來有什麼事嗎?”田氏不冷不熱的問。

    銀衫前世沒親人,不知道祖父母是怎麼對待孫子的,但她直覺田氏語氣頗為冷漠,一時也弄不清楚怎麼回事,她娘都說她爹是個孝子了,那爺爺奶奶理當有相對應的慈愛不是嗎?看桌上滿滿當當的飯菜,還有不少肉食,可她們來了,卻沒人招呼他們一塊兒吃飯,她心裡也有底了。

    她低聲下氣地道:“奶奶,來寶生病了,要看大夫,可家裡沒銀子了……”

    “所以你現在是向我們借銀子嗎?”田氏不等銀衫說完就打斷她,眼睛還突然瞪得老大。

    孟百海的妻子甘氏哎喲了一聲。“衫兒,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們哪裡有銀子。倒是你們,你爹平日又是下田又是打獵的,打得獵物比別人都多,先前還打著了一隻麝,賣了個好價錢。如今人雖然是不在了,可是肯定攢了不少銀子,怎麼會來向我們借呢?”

    孟百海附和妻子,鼠目斜睨著銀衫,嘖嘖了兩聲。“大侄女,你這可就不對了,自個兒攢著銀子卻來向我們借,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們當真一個子兒都沒有哩。”

    銀衫耐著性子解釋,“大伯父,我們是當真連一文錢都沒有,若不是情況緊急,來寶要看大夫,我也不會來……”

    “不管是什麼情況,你都不該來。”孟百川哼聲道:“你爹沒奉養爺奶,是我們在奉養爺奶,如今你爹出事了才來向我們借銀子,天下有這個道理嗎?”

    銀衫聽杜錦娘說過,當初明明是家裡人一口一口的多起來,多到住不下,爺奶偏心大伯父一家和三叔一家,叫她爹帶著一家搬出去住的,怎麼如今在他們口裡卻成了她爹不奉養爺奶了?

    甘氏又道:“你爹是打獵出事的,和我們沒半毛關係,他打獵是為了養活你們,可不是為了養活我們。”銀衫心裡一涼,這些人對於她爹進山打獵失蹤一事顯然是不痛不癢,甚至是認定了她爹已經死了。

    她決定不理會大伯父、大伯娘和三叔,他們冷血,可爺爺奶奶是生下她爹的人,總不會對他們這些孫兒見死不救吧。

    她看著孟老爹和田氏,懇切的說道:“爺爺、奶奶,大伯父、大伯娘和三叔不知道,可爺爺奶奶一定知道,我爹攢下的銀子都孝敬爺奶了,家裡真的沒銀子了,我娘又一直病著,要不是沒法子,孫女也不會來這裡……”她沒說完,田氏又再度打斷她,這次語氣帶著不悅,“你這個丫頭,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爹賺的銀子都用在你們身上了,我們可是一個子兒都沒見過。”

    銀衫一怔。“奶奶……”

    銀衫不信她娘會騙她,肯定是這些人不肯伸出援手。

    這時,孟來寶又哭鬧了起來,肯定是燒得很不舒服,想到高燒延誤就醫的後果,她牙一咬。“那好吧,就當爺奶借給孫女好了,孫女一定會還的……”

    “你拿什麼還啊你!”孟百海的大女兒孟彩鳳嗤之以鼻地說道:“都叫人給退親了,也不想想爺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還有臉來借銀子?”

    孟彩鳳的妹妹孟彩蝶跟著說道:“我娘說,你克死了你娘,現在又克死了你爹,吳家就是怕兒子也被你克死才退親的。你這個掃把星,走到哪兒、哪兒就倒楣,你以後不要再來我們家了。”

    “我說衫兒——”孟百川的妻子楊氏忽然苦口婆心地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娘的病一直不見起色也是被你克的。喏,如今連來寶也病了,你又不是你娘親生的,你娘肯定不想你待在家裡,就是不好開口。以前你爹在還說得過去,如今你爹不在了,你就把自個兒賣了去大戶人家做丫鬟,不就啥事都沒了嗎?”

    銀衫一怔。她不是杜錦娘親生的?難怪她覺得杜錦娘看起來太年輕,原來是她爹的繼室,也難怪她和弟弟妹妹們長得都不像,且年齡也差很大。

    就在她怔愣的時候,一直在抽著旱煙的孟老爹慢悠悠的說話了,“大丫頭,實話告訴你吧!你不是你爹親生的,當初你娘撿到你執意要養你,我跟你奶奶就反對過,算命的說你不是在這裡長大的命,你娘偏不聽克死了自己,現在你爹也被你克死了,由不得我們不信邪,別說我們狠心,為了大家好,你以後別再來了。”

    銀衫愣了一下便醒悟過來。

    怎麼?原來這一世的自己跟前生一樣,都是被遺棄的孤兒?

    可見原主知道自己不是杜錦娘生的,但不知自己也不是孟百剛親生的,孟老爹才會在此時說出來。

    “嘖嘖嘖,瞧瞧這丫頭多狠毒。”甘氏一副心寒搖頭的模樣。“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還半點反應都沒有,根本沒血沒淚,枉費老二夫妻把她扶養長大。”

    “就是說啊!”孟彩蝶又不屑的說道:“跟咱們沒半點血緣關係還有臉來借銀子,真晦氣,快走吧!”銀衫知道再說下去也無用,這些“親人”擺明是見死不救,她怎麼卑躬屈膝,他們也不會有半點慈悲。出了孟家,一陣冷風吹來,銀衫一時心亂無頭緒,她停下了腳步。“金金,你知道大姊不是娘生的?”

    她推算,孟百剛娶續弦杜錦娘時,原主應該很大了,肯定知道自己不是杜錦娘生的,就她這個穿越而來又不帶原主記憶的人狀況外。

    “嗯,我知道。”孟金金重重點了點頭。“娘說過,大姊是過世的大娘生的,可一樣是我們的姊姊,跟我們沒什麼不同。”

    銀衫在心裡感歎一聲,杜錦娘確實是個善良的好女人。

    “金金,你剛才也聽見爺爺說的話了,大姊不但不是娘親生的,也不是爹親生的,大姊是撿來的。”

    孟金金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大姊,你不要我們了嗎?”

    銀衫從孟金金的眼中看到了恐懼,她連忙摸摸孟金金的頭,溫柔又堅定的說道:“大姊不會不要你們,只要你們當我是姊姊,我就永遠不會不要你們。”

    孟金金松了口氣。“大姊永遠是我們的大姊!”

    銀衫心裡軟得一塌糊塗。“你們也永遠是我的弟弟妹妹!”

    孤兒又如何?她都當過一世的孤兒了,也不在乎再當一世,對她而言,血緣不重要,感情才是真實的,就如同她不求回報的愛育幼院的孩子們,孩子們也愛她一樣。

    “大姊,現在怎麼辦?”

    孟來寶剛才靜了一會兒,兩人說話時,他又哭鬧了起來。

    姊妹兩人正一籌莫展,對面一個與銀衫年齡相仿的姑娘跑了過來。“衫兒!”那姑娘臉上有塊明顯胎記,除了這個,倒是眉清目秀。

    孟金金伶俐的提點道:“那是小喬姊姊,是大姊的手帕交,大姊剛被退親時曾到家裡探望過大姊。”

    “小喬。”銀衫看著她這一世的手帕交,沒有原主記憶,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少說少錯,免得露出破綻叫人起疑。

    “我大老遠就聽見來寶的哭聲了,來寶是不是病了?”何小喬看孟來寶整張臉都是紅的,所以有此推斷。銀衫點了點頭。“我正要帶來寶去縣城找大夫。”

    何小喬道:“我爹剛好也要進縣城辦事,我叫他載你們去吧!”

    銀衫想到她那群極品親戚,再對照眼前二話不說就幫忙的何小喬……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謝謝你小喬!那就勞煩大叔了。”非常時刻,她也不推辭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29:42

第二章 突然知身世(2)

    銀衫三姊弟搭著何小喬她爹何大田的牛車進城,何大田直接送他們到醫館門口,還塞了二百錢給銀衫。

    “大叔身上只有這些,你快帶來寶去看大夫吧!耽擱了可就不好了。”

    銀衫更是萬般滋味在心頭。“多謝大叔,等將來我有能力一定會還的。”

    何大田揮了揮手。“說什麼還不還,大叔也是看著你們長大的,你爹生死未卜,我也是難受,大叔恨不得有能力能多幫你們一些,快點進去吧!”

    銀衫牽著孟金金、背著孟來寶進醫館,不意外,姊弟三人很快被轟了出來,因為這間醫館看病要先押五百錢,她身上的錢根本不夠,大夫連見都懶得見他們,直接讓雜役趕人。

    銀衫蹙著眉,心裡是一陣憤慨,一陣恨自己的無能。

    什麼仁醫、什麼醫者父母心都是鬼話,在哪裡都一樣,錢並非萬能,但沒有錢萬萬不能。

    她下定決心,度過這次難關之後她一定要找到賺錢的路子,設法掙銀子,絕不再讓自己和弟弟妹妹陷入這種求助無門、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困境!

    “大姊,對面……之前借住在咱們家一宿的人……”忽然,孟金金拉拉銀衫的衣袖。

    商鋪林立、熙來攘往的大街上,銀衫看向對街一棟兩層樓的粉彩樓宇,百花樓三個字映入眼簾。

    她看著從裡面走出來的樓天臨,還有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叫路明的小廝,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受。

    他們與她非親非故,只是借住一宿,可她直覺樓天臨不是會上妓院玩樂的人,因此看到他大白日的從妓院出來,很有違和感。

    樓天臨也看到銀衫了,當下他很莫名的心裡咯噔了下。

    他正從百花樓裡走出來,任誰都會誤會他适才去玩女人,他自然也不怕人誤會,就是要營造風流新縣令的形象才會毫無喬裝,可偏偏好巧不巧讓她看到了。

    他一向潔身自好,連個侍妾都不肯收,半點葷腥不沾,自然不會去尋花問柳,他進妓院也算自我犧牲,是去告訴老鴇他有特殊癖好,要找身上有梅花胎記的女人,若是找到,重重有賞。

    老鴇男人看多了,什麼癖好在她眼裡都不奇怪,聽到有重賞,眉開眼笑的允諾一定好好替他留意。好了,他去百花樓的理由暫且不提,只說眼前。

    他和孟銀衫什麼關係也不是,他也沒必要跟她解釋,可這樣赤裸裸地被她看到他進出妓院,他心裡卻極不舒坦。

    難道他心裡有把尺,希望自己在她心裡是有個形象的,而今這形象崩壞了,他又沒法解釋,所以介懷?

    “少爺,是孟姑娘。”路明眼尖。“孟姑娘背的那是最小的來寶吧,在哭呢。”

    他們跟孩子們吃了一頓飯,也把孩子們的名字記得七七八八,也不知那孟家家主有多愛財,大女兒叫銀衫,大抵是很想有件銀子做的衣衫吧,也或許是取銀山的諧音,給一對八歲雙胞胎女兒取名金金、銀銀,七歲雙胞胎兒子取名招寶、進寶,認他做爹的那個就是進寶,五歲的龍鳳胎,女孩叫錢錢,男孩叫來寶,就是此刻孟銀衫背的那一個。

    “過去看看。”

    樓天臨才說完,不等他啟步就見銀衫朝他們招手,他也就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

    因著她的主動,他心裡的彆扭倒是消去了不少,不似适才兩人對上眼時的尷尬與震動。

    “樓公子!”不等他開口,銀衫就先開口了。“能不能借我一兩銀子?我保證會還!一定會還!”

    真是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她竟然厚臉皮的跟很不熟的人借錢。

    樓天臨知道她家中情況不好,又見到她此刻的窘境,對她一口開就是借一兩銀子也不意外了。

    “是不是來寶病了?先進去再說。”

    這句話猶如定心丸,孩子要緊,銀衫也不客套了,連忙背著孟來寶進醫館,孟金金寸步不離的跟上。有錢好辦事,有錢能使鬼推磨,路明在櫃檯擱下一兩銀子,孟來寶立刻被安排插隊到最前面優先看診。

    “這不是普通風寒,是高熱症,接下來三日都要密切注意。每日按時服藥,若有高熱不退的現象要馬上過來,若是夜裡燒起來也要過來,用力拍門就是。”

    也不知道是否震懾于樓天臨的威嚴,大夫說話客客氣氣的。抓了藥,離開醫館,銀衫面臨了第二個難題。

    她們得徒步走回村裡,任何時候孟來寶燒起來時又要徒步來縣城裡,這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事。她很想悲鳴,這古代就沒有大眾交通工具嗎?窮人就一定要用走的嗎?

    樓天臨見她愁眉不展,也知道她在煩惱什麼。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在情在理的說道:“姑娘當日好意讓我們留宿免受風寒之苦,今日換樓某回報姑娘,不如姑娘和金金、來寶到捨下暫居三日,待來寶確認痊癒再回村裡如何?”

    路明驚了。

    少爺這是……這是主動邀人家到家裡住?

    他知道少爺會幫忙,但他認為頂多是借銀子讓他們住到客棧裡去,萬萬沒想到少爺會讓他們到家裡住。太意外了,他真是太意外了,對女人向來不冷不熱的少爺這是怎麼回事?是白陽縣的風水與少爺合拍上了嗎?否則少爺怎麼會對一個只有留宿之緣的姑娘如此盡心?

    不只路明意外,銀衫也很是意外。

    雖然意外,可她卻非常需要這份意外,一下子,她煩惱的問題都解決了。

    她看著他,澄澈的眼裡滿是感激。“樓公子,大恩不言謝,這份恩情銀衫記住了,即便無法回報也永生不敢忘卻。”

    她與孟金金商量,是否由孟金金先回家跟杜錦娘說明情況,以免三日未歸,杜錦娘掛心。

    她們姊妹低聲商議,樓天臨都聽見了,他開口道:“孟姑娘,金金一個人回去,我想你也不放心,何況你一個人照顧來寶也需要有人幫忙,我讓路明去向孟大娘報平安,姑娘意下如何?”

    路明聽得眼睛都直了。不是他不想跑一趟,而是少爺這熱心……也熱心得太過了。

    這樣的安排甚好,銀衫大大松了一口氣。“樓公子,還是那句話,大恩不言謝,承情了。”她朝路明盈盈施了一禮。“有勞路明大哥了。”

    讓她背著孩子施禮,路明慌忙道:“不勞煩,不勞煩,我騎馬來回很快。”

    路明原本就因為她沒對自家少爺發花癡而另眼相看,此刻聽她說話更是有如沐春風之感,那一聲真誠的大哥叫人聽了心裡舒服,她的言談舉止實在不像村姑。

    縣衙不遠,樓天臨和路明原是徒步來的,但考量到銀衫背著孩子,自己又不好代她背,樓天臨在街邊雇了輛馬車。

    別說銀衫這現代人沒坐過馬車,孟金金也是頭一回坐馬車,見樓天臨吩咐車夫到衙門,兩人心裡都咯噔了下。

    銀衫聽著車輪軋在青石板路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縣衙很快到了。

    兩人跟著樓天臨下車,忐忑不安的跟在他身後,氣氛使然下也不敢多問,只是心裡疑問不斷在擴大,難道他住在衙門裡?

    “大人,您總算回來了!”高知海迎了上來,一臉急切的模樣。

    聽到高知海喊他大人,銀衫心裡驚疑不定,難道他是個官?

    “何事?”樓天臨神色淡淡,他一貫的對高知海不假辭色。

    “大人!有人來告狀!是刑案,有個男人把女的殺了,還分屍,那受害者是個有丈夫的,那嫌犯也是個有老婆的,依學生看,內情肯定不單純……”高知海滔滔不絕的稟告案情,以證明他有在做事。

    師爺乃是正式官員編制外的幕僚,因此遇上了官,得自稱一聲晚生或學生。路明在一旁很是鄙棄。

    廢話,殺人的和被殺的都各自有丈夫老婆,內情還能單純嗎?這高師爺整天在衙門裡管上管下,連院子有沒有掃乾淨都要管,一片落葉沒掃也要當回事,當自己是衙門總管似的,遇到有百姓告狀卻總是口出廢言,有說跟沒說一樣,能混到這師爺的位子靠的就是油嘴滑舌。

    “大人,學生還查到這兩人似乎有不尋常的關係,學生敢說這兩個人絕對是認識的……”

    路明翻白眼。依他看,三歲小孩都會分析高知海适才分析的。

    樓天臨手一抬。“行了,不用說了,高師爺的話聽久了人會變笨,本官自會問案。”高知海牽強的笑道:“呵呵,大人太會說笑了。”

    不理會高知海的尷尬,樓天臨轉眸吩咐路明,“你帶孟姑娘姊弟去東廂房,再去銀杏村給孟大娘捎個口信。”

    “大人,現在不是招待親友的時候,咱們快去升堂吧!人命關天!此案急迫啊!”高知海不斷地連聲催促,又亦步亦趨地跟在樓天臨身邊試圖要講案情,樓天臨仍是手一抬不讓他講。

    銀衫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廊彎處,路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孟姑娘,小的給你解釋一下,我家少爺便是新上任的縣令大人,當日便是由京城來此上任才會在風雪中迷了路。”

    雖然已經猜到了,銀衫仍是一愣。“原來是縣令大人……”

    他看起來確實不凡,她只猜測他可能是哪家的貴族子弟來遊山玩水迷了路,但萬萬沒想到他會是白陽縣的縣令。

    縣令,那就是白陽縣的父母官,是白陽縣裡最大的官,最有權力的人……她心念電轉,若是拜託他派人上山找她爹……

    “孟姑娘,這縣衙裡分為外衙門和內衙門。”路明給他們帶路,邊走邊講解環境。“外衙門是處理公事的地方,大堂是升堂理案的地方,大堂兩邊除了有錢糧庫和武備庫,還有管著本縣各項事務的六房。大堂後面是二堂,是我們大人日常辦公的地方,二堂之後就是內衙門了,就是咱們現在所在之處,是縣令大人和其餘僚屬的起居之所。因為縣丞和師爺都另有住所,所以內衙門裡現在只有住著大人和我們幾個部從,姑娘住在這裡,理當是不會撞見什麼閒雜人等,不必拘束。”

    路明把他們帶到東廂房就出發去銀杏村了,孟金金機靈,發現後頭的小廚房能煎藥便去煎藥了,因為娘一直病著,她和孟銀銀都會煎藥了。

    銀衫把孟來寶放在床上,倒了水給他喝,自己也喝了一大杯,思潮起起伏伏。

    穿越來之後,她從來沒踏出過家門半步,這是第一次出門,一路背著孟來寶到孟老爹家受盡了冷嘲熱諷,還得知身世,又從村裡來到縣城,在醫館被趕出去遇到樓天臨主僕,最後來到這裡,總算可以歇歇腿了,真是身心俱疲的一天。

    “大姊,藥煎好了。”孟金金端著湯藥回來了。

    銀衫吹涼了藥,扶起孟來寶一口一口的喂他,幸而他很乖,藥都喝下去了。可喝完藥,孟來寶卻拉著她衣袖道:“大姊,我肚子餓。”

    銀衫看看孟來寶,又看看孟金金,一早出門到現在都沒吃東西,顯然孟金金也餓了,只是她懂事沒說出口來給她添亂。

    可是,他們已經麻煩樓天臨太多了,借地方住,還跟人家借了銀子當診金,總不好連飯錢也借……

    不能借飯錢,可眼下折騰一天大家都餓了,她能忍,弟弟妹妹還小忍不了,尤其來寶還喝了藥,肯定不能餓著了胃……

    叩叩叩——

    孟金金連忙去開門,一個圓臉丫鬟走進來,手裡提著幾個食盒。“奴婢秋香,大人讓奴婢給姑娘送飯菜來了。”

    秋香打開食盒,擺開三副碗筷、五個菜兩葷三菜、一個湯、一小鍋晶瑩的白飯。

    “肉……”孟來寶猛咽口水,孟金金也瞪大了眼。

    這不啻是天降甘霖,銀衫的食欲也徹底被勾起,三個人不顧形象的吃了起來,吃得涓滴不剩,肚皮都鼓了。孟金金滿足地說:“大姊,我們好久沒吃到這麼多肉了,爹在的時候,我們天天都有肉吃。”

    銀衫也不知道原來的孟家伙食如何,不過這是她穿越來後最好的一餐,住的地方也是,跟孟家簡陋的草房一比,這裡簡直是五星級飯店。

    見她們都吃飽了,秋香便道:“大人吩咐,奴婢在這裡看著小公子,後頭有淨房,已備好熱水,也備下了換洗衣物,兩位姑娘去洗洗吧。”

    銀衫沒法形容自己有多感激樓天臨,她真的很想洗澡,太想洗了,雖然天氣還冷,但她這一日下來卻是出了一身汗。

    “大姊,這樣的淨房太好了。”當孟金金坐在浴桶裡,熱氣蒸騰的,這天堂讓她簡直不想起來了。銀衫亦有同感,要是家裡也有這麼一個大浴桶,也有這樣大的淨房能偶爾泡個澡,不知該有多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30:01

第三章 掙第一桶金(1)

    三日過去,吃得好、睡得好,孟來寶的高熱沒再發作,樓天臨留他們多住幾日確定孟來寶真的好了再走,銀衫也就卻之不恭了。

    接受他人的好意也是一種生存之道,前世是孤兒的她很明白太有骨氣不是什麼好事,當她需要時,有人伸出援手就接受,她有能力時再報答,就如同育幼院養育了怙恃俱失的她,長大之後,她回報給育幼院的孩子們是相同的道理。

    放心的同時,她在房裡看到幾本書,那是幾本名為《三劍十俠》的俠義小說,閒暇看完之後也啟發了她賺錢的靈感。

    育幼院的孩子們喜歡看魔法、冒險小說,還帶著奇幻和驚悚,情節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故事充滿了趣味,又寓含了教育意義,年復一年的給孩子們講同一套故事,她已是倒背如流了。如果將那樣的西方小說稍作修改潤飾,肯定會讓這裡沒看過魔法小說的人眼睛一亮。

    小說情節都在她的腦海裡,問題是書寫,要她用毛筆字把小說在最短的時間裡寫出來,可比登天還難,雖然她很努力在練習了,可寫出來的字還是慘不忍睹。

    “孟姑娘?”

    銀衫正專注在練字,根本沒聽到有人開門,更不知道人已經走到她面前了,這一抬頭,乍然見到樓天臨在她眼前,著實嚇了一大跳。

    “大人!”她慌忙起身,手裡還握著毛筆。

    樓天臨看了看她在寫的字,頗為意外。鄉下地方,又是窮人家,沒有女子會上學堂,所以他主觀認定了她不識字。

    “你在寫字?”他挑了挑眉。

    如果那也能叫字的話……她寫得實在醜,跟她的人不般配。

    銀衫期期艾艾的解釋道:“我問過路明大哥,他說可以用這間書房……”

    她家裡沒有筆墨紙硯這樣的東西,所以她想把握機會在這裡把小說寫出來,可開始寫了之後才發現她太天真了,她的字又醜又大,真要寫完一本書,不知要用掉多少紙,投稿到書坊,人家看不看得懂也是很大問題。

    “路明沒有問我,所以我不知道你在這裡,才會進來。”樓天臨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寫的字,出於好奇,想要辨認出她寫些什麼。

    怪了,明明是同時相識,路明是大哥,他卻是大人,稱呼親疏有別,他有些莫名的不快,感覺自己似乎被她區隔開來。

    “呃……所以這裡是大人的書房對吧?”銀衫見他微微頷首,慌忙道歉,“對不住,真是對不住,我收拾收拾,馬上出去!”

    他在看她寫的字啊!銀衫的臉頰熱燙了起來,瞬間想找個地洞鑽,因為她的字跡委實見不得人。

    “能告訴我你在寫什麼嗎?我實在看不出來。”樓天臨索性繞過桌子,走到她身邊。倒著看,看不出來,現在正著看,也是看不出來。

    要他說,這是鬼畫符。

    銀衫臉更燙了。“我……我在寫小說。”

    樓天臨的眉毛微微往上挑起,頗為訝異。“小說?”

    這答案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說寫家書還過得去,寫小說?小說怎麼能寫得這麼大?這要叫人如何讀?銀衫忽然想到,或許可以請他代筆,他或許會願意幫她這個忙……

    她連忙一股腦的說道:“不瞞大人,我在房裡看到幾本小說,覺得自己也可以寫,如果我寫的小說能賣錢的話,也能暫時解決家中的困境。”

    樓天臨其實知道她的情況。

    他讓路明打聽過,她爹孟百剛在打獵時失蹤了,家裡頓時陷入困境,她娘杜錦娘病著,還有六個弟弟妹妹,日日睜眼便有八口人要吃飯,連孟來寶的診金都拿不出來,可見情況之窘迫。

    縱然如此,那一夜她還是收留了他們一行人,並沒有因為自身難保就視而不見,就憑著這一點,他想幫她……不,他會幫她。

    她背著弟弟、牽著妹妹在醫館前一籌莫展的模樣還歷歷在目,他不想再讓她經歷同樣之事。

    “恕樓某失禮,孟姑娘可是上過學堂?”既然有心要幫就要有底,她說看了小說,可見識字,可又寫不好字,就讓他摸不透了。

    銀衫知道他的意思,若是沒上過學堂不可能認得字,若是上過學堂不可能把字寫成這樣。她沒回答上過學堂與否的問題,只模棱兩可地說道:“我知道字要怎麼寫,就是寫得不好……”

    她又不能說,她會原字筆、鉛筆,不會毛筆,也寫不慣這裡的紙。

    樓天臨見她說不清便也不再追問,反正已確認了問題核心,便道:“那麼姑娘要寫什麼樣的小說,可是已經想好了?”

    銀衫一疊聲地道:“想好了,都想好了,我就是字寫不好……”樓天臨微微笑道:“如此,由姑娘口述,樓某代勞如何?”

    銀衫就等他這一句,他一說完,她便喜形於色地道:“多謝大人!有勞大人了!”樓天臨一笑,看著她。“姑娘可是早早想好,要樓某代筆?”

    被他識破自己的意圖,銀衫有些羞赧。“我就是急著掙錢,也掛心家裡……不過,大人別誤會,我不是想再向大人借錢。所謂救急不救窮,我想自己找到掙錢的法子才是長遠之道。”

    樓天臨點了點頭。“我明白姑娘的意思。”

    兩人交換了位置,樓天臨坐了下來,換過紙筆,銀衫一邊口述一邊給他磨墨。

    他的字體雋秀且工整,令她大大驚豔,心想這樣的手稿都可以當傳家寶了,若他日真能出版,她定要把手稿要回來留作紀念。

    樓天臨寫得心無旁騖,他想幫她,自然要快點把小說完成,她口述沒停過,他也寫得行雲流水、毫無間斷。一個時辰之後,桌案上已積了一摞書寫得整整齊齊的手稿,樓天臨先開口要歇會兒,不是他累了,是看她講得口也幹了,手應該也磨墨磨得酸了。

    “大人請用。”銀衫先給他倒茶,再給自己倒茶。

    看著那摞手稿,她就禁不住的揚唇微笑,照這樣的速度,三天就能寫完了吧?

    樓天臨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啜了口茶,笑了笑。“這童三寶的遭遇好生奇妙,姑娘是怎麼想到的?竟能想出他上了一輛馬車,就和同上馬車的其他少年一塊兒到世外桃源涉險,還與怪物搏鬥、尋找寶藏,樓某實在佩服。”

    被他讚美,銀衫感到實在是受之有愧。

    童三寶是她給故事主人翁取的名字,其實就是古代版的哈利波特,她只是把西方用語改一改罷了,故事情節大同小異。

    “小時候弟弟妹妹還沒出生,只有我一個,沒有玩伴,所以我打小就喜歡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銀衫硬著頭皮胡謅道:“這些故事存在我腦海裡很久了,之前家裡有爹撐著,我也沒想過要靠賣故事掙錢,如今是形勢逼人,不得已而為之。”

    樓天臨開導道:“姑娘也不必做如此想法,大丈夫能屈能伸,姑娘雖是女子,亦能在境遇不順遂時忍辱負重、委曲求全,待他日得志時便能施展抱負一展長才,建功立業,安頓家人。”

    銀衫聽得心裡一陣踏實,穿越來後的忐忑不安在此際一掃而空。

    他說的不錯,只要度過眼前難關,只要讓她能靠自己賺到錢,往後一定會越來越順利。

    如今天下太平,白陽縣本就治安良好,上衙門告狀的都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加上銀衫的故事引人入勝,樓天臨也想快點知道後續發展,他簡直是沒日沒夜的在幫她寫。

    這中間,經過銀衫的同意,他又派路明去了一趟銀杏村給杜錦娘報平安。

    銀衫也有破釜沉舟的決心,她打定主意要靠賣小說掙錢,那麼就要快點把小說寫出來,若是她現在回銀杏村去,也只能全家大眼瞪小眼繼續等著斷糧,什麼都改變不了。

    俗話說,天助自助者,自助人恒助之,老天爺只有幫助那些會自己幫助自己的人,如果人願意自己幫助自己的話,其他的人一定也會來幫助你,也就是儒家說的——“人必自助,而後人助。”

    四日後,經過一番濃縮刪減情節,銀衫完成了她在古代的第一部作品——《童三寶闖天關》,她替自己取了個好兆頭的筆名叫做“胡了”,而執筆的樓天臨自然是她的第一個讀者。

    “大人覺得如何?會有人要買嗎?”

    作品完成了,她卻突然沒信心了,這畢竟是古代,相對保守,若是人們接受不了她的故事怎麼辦?那她想靠賣小說掙錢的夢想就落空了。

    “在這裡多想無用。”樓天臨有條不紊的將手稿放進天青色的布包裡。“咱們現在出去試試就知道了。”

    他把話說得保守,實際上在他來看,她這部《童三寶闖天關》肯定會大受歡迎。

    他雖是讀書人,但也不是都看研究學問的書,閒暇亦看了不少風月閒書,京城《三公子在此》的創作者鳳鳴先生,他撰寫的俠義小說廣受歡迎,他也收藏了幾本,在他看來,孟銀衫的故事不輸鳳鳴先生。

    “現在就去?”銀衫一愣,作品才剛剛完成,這……會不會太倉促了?樓天臨戲謔地看著她。“難道你還想放三個月想一想?”

    銀衫有如當頭棒喝。

    是啊,都走投無路了,沒什麼可猶豫的了。若是成功賣出去,她就能暫時不用愁了,若是失敗了也能快點再找其他賺錢的方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30:19

第三章 掙第一桶金(2)

    縣城裡最大的書坊叫做“明月書坊”,出了衙門,樓天臨就帶著銀衫直奔明月書坊而去,表明來意,直接求見老闆。

    明月書坊的老闆姓鄭,名叫鄭逢春,他見樓天臨氣度雍容,容貌出色耀眼,一副鐘鳴鼎食的貴公子模樣,因此也不敢怠慢,在書坊裡的偏廳接待了他們,並命小廝上茶。

    聽明來意,鄭逢春接過布包,打開手稿來,逐張閱讀。

    樓天臨氣定神閑的啜著茶,銀衫則是無心喝茶,一徑看著鄭逢春的反應,也不知他越翻越快是什麼意思?是懶得看,所以跳著看,想趕快翻完好打發他們走嗎?

    唉,看來是她失策了,自以為夠創新,事實上,她的魔法冒險故事根本不符合古代人的脾胃啊……

    兩刻過去,鄭逢春抬起頭來,他的神情已有了變化,兩眼發光,呼吸有些急促的瞪著樓天臨看。“敢問公子,這是公子的大作嗎?”

    他的明月書坊不只白陽縣有,整個渠州都有,他正在動腦筋想將生意做到隔壁的商州去,有機會的話當然也想往京城發展,京城看書的人那才是一個多呀,他的書坊正缺少一部引人囑目,能夠聚焦的作品。

    “不是。”樓天臨笑著說道:“是這位孟姑娘的。”

    “姑娘的?”鄭逢春不可思議的看看銀衫又看看手稿,激動地道:“姑娘文采出眾,情節超乎想像,鄭某佩服、佩服!”

    他的書坊還沒有哪個創作者是姑娘家,今日他算是開了眼界,一個姑娘能寫出如此作品,那必然是博學多聞,學問甚高了。

    “鄭老闆客氣了。”原來是喜歡才看得那麼快啊!銀衫猶如吃下一顆定心丸,這才有心情淺淺的抿了一口茶,适才她可是口乾舌燥得要命,又緊張得喝不下茶水,好像在等待宣判的犯人似的。

    樓天臨微微地笑。“若是鄭老闆滿意,今日就簽下合同吧!訂金一百兩,日後每賣出一本書,鄭老闆抽六成,孟姑娘四成,不知鄭老闆意下如何?”

    鄭逢春一愣。

    他知道京城的書坊和創作者有抽成的合作方式,但他的書坊至今還沒有過,都是一次付清報酬,銀貨兩訖,日後書賣再好也跟創作者沒半毛關係,自然了,賣得不好,他也是摸摸鼻子認了。

    “若是鄭老闆有疑慮,我們也不會勉強,再往那相思書舍尋求合作便是。”樓天臨作勢起身。鄭逢春一凜。

    開玩笑,相思書舍是明月書坊的死對頭,怎麼可以讓這麼好的作品落到相思書舍的老吳手裡去?

    鄭逢春忙道:“公子哪兒的話?我哪裡是有疑慮了,我是太歡喜了,歡喜得不知如何反應才好。咱們這就把合同訂下來,公子和姑娘千萬不去那相思書舍,相思書舍的吳老闆做生意向來不老實,哪裡像我們明月書坊一向都是光明正大、童叟無欺的。”

    說完,忙吩咐小廝取紙筆和銀子來。

    樓天臨看著鄭逢春一個勁兒埋頭熟練的寫合同,一邊雲淡風輕地說道:“對了,還沒向鄭老闆自我介紹,本官乃是新上任的白陽縣令樓天臨,與這位孟姑娘是親戚,恰好孟姑娘要出售作品,本官便陪同她來順道體察民情,見街市一派欣欣向榮,實感欣慰。”

    “縣、縣令大人——”鄭逢春石化,嘴巴快闔不起來了,比适才知道小說作者是女子還要驚訝。

    他知道新縣令上任了,還是從京城調派來的,但聽說新縣令從不接受他們這些商人的招待,人人搶著巴結卻巴結不到的縣令大人竟然自己上門來,坐在他的店裡,喝著他的茶,這是天上掉餡餅了!

    “快!快!快把茶換了!換最好的一品嶽香來!”他忙低聲吩咐小廝換茶,又連忙起身朝樓天臨深深施禮。“草民拜見縣令大人!”

    就算這本書不賣,但花一百兩銀子和縣令大人搭上關係也值了!樓天臨從容的抬了抬手。“鄭老闆不必多禮。”

    銀衫原先也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自揭身分,直到見鄭老闆再寫合同時變得小心翼翼,她隨後便明白了。他這是在幫她啊!抬出官威,這麼一來日後該歸她的利潤,鄭老闆必定不敢亂動手腳。

    走出明月書坊,懷裡揣著九十兩的銀票和十兩的現銀,銀衫恍如踏在雲裡霧裡,十分的不真實,又十分的踏實。

    她真的靠自己的力量賺到錢了,還是結結實實的一百兩銀子,往後若書賣得好,她還有得抽成。

    回到縣衙,她取出二兩銀子,真心誠意的奉上。“這是向大人借的一兩銀子,另外一兩銀子是我們姊弟三人連日來的住宿吃飯錢,請大人務必收下。”

    樓天臨自是不缺這點銀子,但他大大方方的收下了,還了借款她才會心安理得,他要的是她的心安理得。

    “大人,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銀衫這口是為了弟弟妹妹們開的。“我爹上山打獵失蹤了,如今都過了兩個月,大人能不能派人搜搜山?”

    樓天臨點了點頭。“這倒不難。”銀衫表情一喜。“多謝大人!”

    樓天臨笑道:“既然已經賣出了《童三寶闖天關》的第一部,咱們何時開始寫第二部?”

    說真的,他確實是迷上和她寫書的時光了,書房裡就他們兩人,她念他寫,幾個時辰咻地過去,他腦中甚至

    有個念頭跳出來,所謂夫唱婦隨、舉案齊眉就是如此吧?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和女子相處得如此融洽,也沒有想過能有個姑娘不叫他避之唯恐不及。

    “我明白大人是一片好意,不過離家多日,我得先回家看看。”

    雖然路明說她家裡一切安心,她還是很掛心,她娘那身子,能做飯嗎?

    “是該如此。”樓天臨也知道她得先回家才是道理,可他莫名的不想讓她走,最終他還是說道:“我讓路明送你們回去。”

    出乎銀衫意料之外,知道要回家了,孟金金和孟來寶非但沒有一絲喜悅,反而還很失望的樣子。

    “大姊,咱們不能住在這裡嗎?我們想住在衙門裡,衙門好好,吃得好,被子也好暖,每日還能洗熱水澡……”

    銀衫有些哭笑不得,他們這是把衙門當客棧了吧?

    走前,孟金金、孟來寶垂頭喪氣的和樓天臨道別,銀衫倒是神采奕奕,人是英雄錢是膽,一點也沒錯,如今她擁著九十八顆膽,臉上已看不到頹色。

    樓天臨讓他專用的縣衙馬車送他們姊弟三人回去,路明一路跟著護送。

    馬車很大,中途銀衫讓車夫停在米糧雜貨鋪,買了雜米、油、白麵、各種調味品,想到弟弟妹妹們,便又買了一袋糖果糕點和冰糖葫蘆,在肉鋪買了五斤五花肉、五斤瘦肉,五斤板油,三根大骨,又訂了幾床被褥讓店家明日送到銀杏村。

    回到家裡,見家中井井有條,頓時松了口氣。“我倒是多操心了,娘把家裡打理得不錯嘛。”

    人的潛力果然是要開發的,她在家的時候,她娘都病歪歪的,她一走,她娘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照顧孩子。杜錦娘虛弱的笑了笑。“多虧白娘子時不時過來幫我煮飯、打掃家裡,否則我一個人哪有能耐?”

    銀衫不解,“白娘子?”是……白蛇嗎?她直覺就想到白蛇傳的白娘子。“就是離咱們家最近的那戶人家啊,你忘啦?你都叫她白姨的……離魂症可真是糟糕啊……”見銀衫想不起來,杜錦娘自顧自的說下去,“白娘子的丈夫孩子都死了,她自個兒一個人住,你背來寶去你爺奶家的那日,她看見了,後來知道你跟來寶、金金在縣城裡給來寶治病,就時時過來幫我,常常都來一、兩個時辰才走,還給你弟弟妹妹洗澡。”

    銀衫點了點頭。“有機會我再過去謝謝白姨。”

    她不由得感歎起遠親不如近鄰,孟家人連鄰居都不如。

    她讓孟金金把糖果糕點、冰糖葫蘆分給弟弟妹妹們,再把米油等物歸位,發現米不減反多,還有一袋各種能熬粥的紅豆黑豆,廚房牆上掛著幾隻風雞和臘魚。

    杜錦娘緊緊跟在她身後。“這些都是那叫路明的小哥送來的,他說你們這陣子都住在縣衙裡,可是真的?”銀衫這時不由得想起了樓天臨。

    她可是擔誤了他好些天,如今她走了,他可以專心辦公了……

    “是啊。”銀衫點了點頭,又道:“娘,我請縣令大人派人搜山,你也不要太掛心了,一日沒找到爹的屍首,就表示爹還活著。”

    眼淚都哭幹了,杜錦娘對於丈夫活著與否其實已不抱希望了,聽聞搜山也沒太大反應,倒是欲言又止的咬著下唇。“衫兒……”

    銀衫正視著杜錦娘。“有什麼事,娘就直說,我聽著。”

    杜錦娘期期艾艾地道:“就是……你不在的時候,你大伯娘來過。”銀衫微微挑眉。“哦?大伯娘來做什麼?”

    杜錦娘緊緊蹙著眉心,憂心忡忡地說:“衫兒,你大伯娘說,你已經知道你不是爹娘親生……”銀衫萬萬想不到孟家人會那麼無聊,專程來跟她娘講這件事。

    她歎了口氣。“我是知道了,爺爺突然說出來,我就是聽著而已。”

    “你一定很難過……”杜錦娘忽然哽咽道:“你大伯娘說,縣城裡的張員外家的夫人在找丫鬟,月銀足有一兩,還能吃好住好,若是你想走,娘也沒理由攔著你,我們病的病、小的小,絆著你,對你不公平……”

    銀衫實在不明白甘氏此舉的用意何在,就是要弄得她娘惶然不安是吧?不然就是要把她弄走,欺負她娘軟弱可欺,要把他們微薄的四畝田地給搶走。

    “娘,大伯娘說我是掃把星,會克死人,你也希望我走嗎?”她正色的看著杜錦娘問。

    杜錦娘急道:“你說的什麼話?娘怎麼會希望你走,一想到我自個兒要撐起這個家,娘就心慌,娘……什麼都不會啊……而且娘……從來不認為你是掃把星,你跟金金他們一樣,都是娘的孩子……”

    銀衫眼神透著堅定。“那好,只要娘需要我,認我這個女兒,弟弟妹妹們需要我,認我是大姊,我就不會走,我會代替爹,一輩子照顧娘和弟弟妹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30:41

第四章 第二個商機(1)

    幾天後,路明來給銀衫回了消息。

    他們已搜過山了,但不見孟百剛的身影,也把那日同在山裡,言之鑿鑿說見到孟百剛被老虎叼走的獵人傳喚到衙裡問話,他們卻個個否認自己有說見到孟百剛被老虎叼走的一席話,說都是村人穿鑿附會的臆測。

    銀衫也知道她爹活著的希望渺茫,不過她決定就當作她爹還活著來過日子,她也是這麼跟弟弟妹妹們說的,

    他們的爹一定還活著,一定會回來,他們只要在這裡等著就行了,而且要更乖巧、懂事、聽話,這樣爹回來時必定感到欣慰。

    安撫了弟弟妹妹,家裡糧也充足了,空下來時,銀衫便想到了她的《童三寶闖天關》第二部。想到《童三寶闖天關》,就不由得又想到了樓天臨。

    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她覺得自己會想這些實在很奇怪,他在做什麼跟她有什麼關係?他們是不會再有交集了。

    一定是因為在縣衙書房裡和他朝夕相處了幾日,回到家裡一時不習慣罷了,再過幾日她就會連他的長相都想不起來了。

    所以了,現在開始她要靠自己,她要好好練字,自己把故事寫出來。因為要練字,她這才發現,她什麼都買了就是忘了買紙筆。

    沒有紙筆要如何練字?銀杏村可是連間賣筆墨紙硯的書鋪都沒有。

    第二日,銀衫打聽到村裡有人要進縣城裡趕集,便付了兩文錢搭人家的牛車進城。

    她走前已經把飯都做好了,家裡交給孟金金看著,她很放心,特別交代了若是大伯娘再來,千萬不要讓她進門,免得甘氏又對杜錦娘說什麼,惹得杜錦娘糟心。

    進了縣城,銀衫的心境和上回匆促而來截然不同。

    她有心情欣賞街道的景物了,身上帶了五兩銀子,除了要買紙筆,還要給杜錦娘和弟弟妹妹們添些衣服,她跟牛車約好了日落在她下車的鳳舞門大街等,時間很充裕,她想到處逛逛尋找商機。

    首先,辦正事要緊。打聽過後,她走進一間專賣筆墨紙硯等文房事物的店鋪“耕硯齋”,看起來就是間老字型大小。

    一進門,銀衫便聞到一股熟悉的墨香,令她眼前又浮現了樓天臨的身影。實在奇怪,怎麼總想到他呢?

    她甩了甩頭,將那身影甩出腦海,迅速買了筆墨紙硯,筆買了兩種,品質上等的毛筆用來正式寫,品質中等的練字,紙也同樣買了兩種,練字的元書紙買了三百張,她想著要教弟弟妹妹們認字,所以才一口氣買了這麼多,中品宣紙則是買了一百張,正式寫小說時用。

    她知道樓天臨用的是上品宣紙,可就算她把字練好了,也不可能如樓天臨那般寫得雋秀雅致,她用上品宣紙是浪費了。

    結了帳,銀衫把買好的東西都放在包裹裡裝好,背在肩上已是鼓鼓的一大袋。走出耕硯齋,她若有所思瞅著街道兩邊綿延不絕的店鋪。

    故事總有寫盡的一天,還要靠她逐字的寫,絕不是個輕鬆的活,若想發家致富讓全家人過上好日子,單靠寫小說是不成的。

    那麼,除了賣故事,她還有什麼可做的?前生她不過是個小資上班族,做的文書工作在這裡也無用武之地……正在沉思,兩個八、九歲的孩子打打鬧鬧的經過她身邊,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兩個孩子不好意思的朝她吐吐舌頭。“對不住!”

    她友善的對他們笑了笑,好意叮囑道:“孩子們,走路要看前面啊!”

    孩子們已經跑遠了,銀衫開始逛街,大街看起來寬逾十丈,足足可以容納三、四輛馬車並行,街道上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看來是縣城裡人流和店鋪最密集的街道了。

    一間名為“巧繡莊”的綢緞莊吸引了銀衫的注意,她踏進店裡,見到前臺的檯面上有著各式的布料,另外還有一整排立著的布料,瞬間就吸引了她身為女人的愛美天性。

    前生她容貌中等,說不上漂亮,就是乾乾淨淨、清秀而已,而今生她卻擁有一副極為秀美的姿容,這張出色的臉蛋上有纖長的睫毛、挺俏的鼻子、小巧的粉唇跟一雙澄澈水眸,她第一次在鏡中看到時很是驚豔,還著迷的對鏡子看了好久。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以她如今的容貌,若是再穿上綾羅綢緞,肯定去選美都可以了。

    不過,她暫時不打算把錢花在自己身上,她想的是給弟弟妹妹們添購衣服,他們個個都在長大,而杜錦娘的針線活又實在不行,就算行,一個人也沒法給六個人做衣裳,還是買的省事。

    “姑娘裡面請。”夥計笑容滿面的迎了上來。“姑娘要找什麼布?本店什麼花色都有,絲綢也有,還有縫製好的衣裙,我們的手工和衣料都是最好的,若沒有合意的,本店還可以訂做,本店的老闆是女子,對女裝甚有研究,您想做什麼樣的款式都不成問題。”

    銀衫見到滿堂的客人,招呼的夥計也有四、五個,可見生意興隆。

    她忽然想到,若是現代的服飾店除了賣成衣,也能訂做衣服,就不會跟別人撞衫了,生意肯定會很好,可惜的是,現代沒有兼做訂制服的服飾店。

    想到這裡,她也不由得失笑,她現在該想的是如何在這裡賺錢,想到在現代賺錢的法子有何用,她是回不去了。

    銀衫在店裡四處走動,仔細的挑挑撿撿,給杜錦娘和六個弟弟妹妹各買了兩身衣裳,從裡衣到大衣都買齊了,堆得小山一般高。“能不能送貨?”

    見銀衫說要送貨,可見她挑出來的那些全要了,是筆大單哪!

    夥計更殷勤了,一疊聲地道:“當然可以,當然可以送貨!我們巧繡莊的服務是最最周到的,姑娘住在哪裡?只要在白陽縣裡,本店送貨都是免費的。”

    “我住在銀杏村。”銀衫一邊說,腦中卻是在想別的。

    适才她給自己和杜錦娘挑了幾件肚兜,她一直不習慣這裡的肚兜,總覺這款軟趴趴的內衣有穿跟沒穿一樣,本想看看有沒有比較貼近現代胸罩的設計,奈何卻是沒有。

    女人都是愛美的,因此她想,若是她能設計出胸罩,肯定是塊商機。

    “銀杏村啊,就在縣城旁邊而已嘛。沒問題、沒問題,可以送到姑娘府上去。”夥計堆著笑容。“不過,呃,就是要先付一半的訂金,若是貨到了,客人卻反悔不要了,那麼一半的訂金便不能退還,這是我們老闆的規矩,不知姑娘能接受否?”

    銀衫是現代來的文明人,自然認為這樣很合理。“我明白。”

    “那麼小的給姑娘算算……”夥計熟練的撥著算盤。“一共是二兩五十文,一半的話就是一兩二十五文,勞煩姑娘先給個訂金,再把住址留下便成,明日午前一定送達。”

    “好。”銀衫笑了笑,要取錢袋付訂,卻發現錢袋不見了。

    怎麼回事?她的錢袋呢?她明明揣在懷裡,在耕硯齋買紙筆時還在呀……是何時不見的?她竟然那麼大意讓錢袋給扒走了……

    她驀然想到那兩個撞了她的孩子……要命!他們是扒手!她竟然還叫他們走路要看前面,真是傻子!傻到家了!

    “怎麼了姑娘?有什麼難處嗎?”夥計見她遲遲拿不出銀子來又臉色大變,也猜到七八分了,他口氣頓時有些冷。“姑娘是不是把錢袋忘在家裡了?又或者被小偷扒走了?”

    銀衫很是無奈地說:“肯定是被扒走了。”

    夥計把算盤重重擱下,大聲罵罵咧咧了起來,“我看你就是來亂的!是不是劉記綢緞莊派你來的?見我們生意好,眼紅了是吧,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招數。告訴你,我們老闆早料到了,吩咐下來,你們劉記綢緞來的,不分男女見一個打一個,絕不手軟!”

    “不是,這位小哥,你誤會了。”銀衫試著解釋,“沒有任何人派我來,我真是來買衣服的,錢袋也真的被扒走了,就在前面不遠的耕硯齋前面被扒走的……”

    夥計蹙眉揮手,像趕蒼蠅一般。“去去去,我懶得聽你胡謅,浪費我大半天的時間,招呼你的時間都夠我做成幾筆生意了,你快點出去,再搗亂我可要報官了!”

    銀衫被當間諜,實在氣不過,便道:“不然,你照住址送到,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總成吧?”

    “你以為我傻啊!”夥計朝她重重的哼了一聲,動手推了她一把。“送到了,還不是個空地,就要騙我們白跑一趟是吧?”

    “你真會想。”銀衫被推得一個趔趄,勉強站穩,很是無言地道:“那麼這些衣服請先保留,不要歸位,我明日再來買。”

    小山一般高的衣服,是她照弟弟妹妹們每個人的身材挑的,費了好一番工夫,若是全放回去,她又要再挑一次。

    “不要說了!”夥計眼睛瞪得像銅鈴般大,還氣呼呼的對她掄起了拳頭。“你快出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姑娘家照打!”

    “衫兒,錢袋在我這裡,你怎麼就這麼沒記性?”

    銀衫轉過身去。

    聲音很熟悉,可是叫她衫兒卻很是陌生……

    一轉身,她的視線筆直地和樓天臨的視線相撞,看著他弧線優美的下顎,她的心莫名一震,有種在茫茫人海中見到自己親人的感覺。

    “大、大哥——”大人兩字就要脫口而出,銀衫在樓天臨示意的眼神中硬生生的改口。

    樓天臨把二兩銀子擱在櫃檯上,看著夥計,兩眼儼然像兩把銳利的刀子,冷冰冰的說道:“這是訂金,照位址送到再付尾款。還有,再對這位姑娘不客氣試試,本公子能立刻讓你丟掉飯碗。”

    “小的怎麼敢對姑娘不客氣,小的絕對沒有對姑娘不客氣,是誤會,都是誤會。”夥計見有人付錢,馬上就變了個人,鞠躬哈腰地連聲認錯又連聲稱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31:05

第四章 第二個商機(2)

    夥計逐一把衣物搬去打包了,銀衫便和樓天臨到一旁敘話。

    “大人來買衣服?”銀衫左看右看沒有人,便壓低了聲音問道,他不想讓人知道身分,她的聲音也小得不能再小。

    樓天臨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壓抑著胸膛的陣陣跳動。“适才不是叫我大哥,怎麼又變大人了?”

    笑容在銀衫臉上綻開。“我怎麼能叫大人大哥?适才是看大人眼神示意,情急之下才連忙改口叫大哥,實在冒犯。”

    樓天臨看了她肩上那一大包,口氣有些差,“買這麼多東西,是不是開始寫《童三寶闖天關》第二部,等著發財了,所以肆無忌憚的花錢?”

    銀衫又是一笑。“還沒呢,這些都是紙筆,打算先練好字,總不能一直麻煩大人。”樓天臨神色怏怏。“我有說過麻煩嗎?”

    事實上,他一直在等她主動找他,可是她卻遲遲沒有出現,讓他有些在意……不,是十分在意。

    他不斷說服自己,他是因為想看《童三寶闖天關》第二部才會如此,可他老是想起她的臉而不是想起童三寶的臉,這又要如何解釋?

    然而,要他這名動京城的才子承認自己莫名其妙的喜歡上一個村姑,他又不想承認。他還沒徹底搞懂自己的心意,卻又在此間遇上了……

    當他看到她被夥計冤枉,他有股衝動想過去一腳踹飛對她甚不客氣的夥計,強大的保護欲冒了出來,當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他已經拿出銀子為她出頭了。

    其實,在醫館前讓她看到他從百花樓走出來時,他就有些介意了,當下的感受那麼明顯,他卻選擇了忽略。莫非人心就是如此,在自己都尚未察覺時已悄然變化,當他察覺時,更是萌芽到他沒法阻止生長的境地……

    “即便是感覺麻煩,大人也不會說。”銀衫面色誠懇,微笑道:“大人不好拒絕我,那點眼力我還是有的。”

    因他的神色不清不明,所以她斟酌著字眼,可總覺得他在不滿意什麼。

    “你有眼力?”樓天臨沉寂了半晌,微微蹙眉。“我看你一點都沒有。”

    這個姑娘,除了照顧弟弟妹妹,就是個不解風情的主。

    “大人不是來買衣服的嗎,怎麼不見大人買的衣服?”被他看得有些無所適從,銀衫試著轉移話題。要她說,他絕對不像會親自出來買衣服的人,看他衣物鞋履做工之精緻,肯定都是家裡做的。

    縣衙裡的人說他是從京城來的,是個普通進士,應是打通了某些關係,所以年紀輕輕便能來上任。

    她覺得,就算他是那每一科都會取好幾百人的進士,也絕對是出身京城的貴胄世家,因為身上的氣質是騙不了人的,他不會在白陽縣久居,興許只外放一兩年就會調回京城為官。

    “我來見這裡的老闆,有事商議。”他輕描淡寫的帶過。

    他見巧繡莊的老闆,為的還是尋找身上有梅花胎記的女子。

    巧繡莊是城裡最大的綢緞莊,還給人訂制衣物,因為繡工精巧,很多家裡有點錢的姑娘都會來這裡訂做衣物,且是從裡到外的訂做,需要量身,因此這裡的繡娘比別人多出很多機會見到女子的身子,找到梅花胎記的機會也大些。

    自然了,他照例是說自己有怪癖,若是找到定有重酬,那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老闆一口應承,相當爽快。銀衫輕輕咳嗽一聲問道:“大人,這裡的老闆當真是女子嗎?”

    若是女子,那就比較好辦了……

    樓天臨心裡莫名悸動。難道她是在意他見別的女子?一時間,他心裡的感覺,他自己也不敢去分辨。

    他咳了一聲。“是女子不錯。”

    “大人——”銀衫有些沒把握地問道:“若我也想見見老闆,大人能幫我引見嗎?”

    他肯定就是她命中的貴人沒錯,她腦中的想法才剛成形,他碰巧就見過巧繡莊的老闆,肯定是老天在幫她這個需要養家活口的穿越者。

    樓天臨沒想到自己還在糾結對她的感情真貌,她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你要見老闆?”他不禁微微挑眉,納悶問:“做什麼?”

    銀衫一笑,據實以告,“我想跟老闆談生意。”

    她的第一桶金是他幫忙掙到的,又在孟來寶情況危急時出手相助,這讓她覺得自己什麼都不必瞞他,他不知不覺中已被她定位為自己人了。

    “什麼生意?”樓天臨狐疑地看她。“你想寫童三寶闖綢緞莊的故事?”

    銀衫忍不住噗哧一笑。“不是那樣的,我有個衣服的構想想跟老闆談談。”

    樓天臨向來很厭惡女子沒事沖著他笑,可現在他卻看著眼前眉睫烏濃的笑顏,心弦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撩撥著,好似皇上多年前跟他說過這種感覺。

    皇上說,見到他那個好妹妹天愛笑時,就好像有只手在撩撥他的心弦,讓他不自覺就想跟著她走,他能為她拋下江山。

    多年後,皇上終於如願以償的把天愛冊封為皇后,那他……咳!不妙,大事不妙……

    “走吧!我幫你引見!”樓天臨蹙眉說道。

    看來,他得速速從這種陌生甜香的氛圍裡抽身,不然這孟銀衫可要住進他心裡了。

    巧繡莊的偏廳裡,一個小丫鬟進來低眉順眼的上了三盞茶後退下。

    岳十娘輕巧的錯著杯蓋,微微上揚的鳳眸不著痕跡的打量著今日二度見面的樓天臨和他帶來的姑娘。事實上,她知道樓天臨是什麼人,只不過他不想身分暴露,她便從善如流罷了。

    他乃是京城調派來此,新上任的縣令大人,所以對他提出的古怪要求,她才會一口答應。

    瞧他長得人模人樣卻有此怪癖,要尋找身上有梅花胎記的女子,堂堂縣令想要窺視女子身上的胎記,還指定要梅花形狀的,這等癖好實在少見,也難怪他要隱藏身分了。

    她是生意人,和父母官打好關係是必要的,所以她買樓天臨的帳,也會盡其所能的幫他找身上有梅花胎記的女子,可這開口就說要和她談生意的孟姑娘……這姑娘的帳她要不要買,端看她和樓天臨的關係而定,若是關係密切,她還是會買帳的。

    “不知孟姑娘要談什麼生意?”岳十娘看著銀衫,笑吟吟地開口問道。銀衫輕輕咳嗽一聲。“岳老闆,咱們能另辟一室私下說嗎?”

    岳十娘意外地揚起了眉。她的意思是,她要說的話,不能讓縣令大人聽到?

    瞧瞧縣令大人的臉色變化,可真精采,這表示他也不知道那孟姑娘會避著他吧?呵呵,這可有趣了。

    如此,可以說明他們不熟是吧?如果不熟的話,那她也沒必要買帳了。

    不過,因著是縣令大人帶來的人,她還是會給幾分面子,聽聽她要私下說什麼,若是她想寄賣繡品卻要不合理的高抽成,她就要斟酌了,她岳十娘可不是任人搓圓捏扁的主,別想藉著跟縣令大人攀親帶故就想來揩她的油。

    “當然可以了,就到里間暖閣說吧!”岳十娘起身朝樓天臨欠身一福,言笑晏晏地道:“公子稍坐,我們去去就來。”

    樓天臨直盯著她們的身影消失。孟銀衫要說什麼,竟然不讓他聽?嗯哼,她這算過河拆橋是吧?

    他一徑的板著臉,茶入口但毫無滋味。

    銀衫壓根兒沒想那麼多,她只想到她要畫的東西不能讓樓天臨看到,半點都沒想到她這個避開的舉動會打擊到他。

    “這裡只有我們,姑娘說吧。”岳十娘坐了下來,一派從容的做洗耳恭聽狀。

    銀衫只想速戰速決。“岳老闆,麻煩給我紙筆,我有件肚兜的構想,想問問岳老闆有沒有意思生產。”岳十娘也不囉唆,沒另外喚奴婢,自己從木櫃上取了紙筆出來,還親自給銀衫磨墨。

    銀衫知道眼下自己的毛筆字還不行,不過畫畫總是比寫字簡單的,尤其胸罩的構造並不難。蘸好筆墨,她畫了一件胸罩,岳十娘在她旁邊看著。“這是?”這麼短短的一件,是要穿在何處?

    “這是肚兜的一種,叫做胸罩。”銀衫比劃著自己胸部。“就穿在這個地方,不但可以維持胸型……就是乳房的形狀,還能……還能……”

    前生她一直是乖乖牌,對一個男人死心塌地,勾引男人、放蕩性感那類的詞彙跟她沒半毛關係,如今要叫她說,她還真說不出口。

    見她臉蛋微微發燙,岳十娘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她兩眼放光,染著豔紅蔻丹的纖纖指尖指著那胸罩道:“還能令男人神魂顛倒?”

    眾人皆知,她從過世夫君手裡接下巧繡莊,一手擴大到如今的規模,但鮮少人知道她從良嫁人前是徐州翠仙坊的頭牌花魁,她對女人很瞭解,對男人更瞭解,這樣的衣物,穿起來肯定叫男人瘋狂。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岳十娘能一點就通,銀衫松了口氣,她不必多費唇舌了。

    岳十娘笑睇著銀衫。“看不出孟姑娘小小年紀竟能對男人有這番體悟,設計出這般天下無雙的肚兜來。”什麼對男人有體悟……銀衫的臉越來越燙,結結巴巴地道:“過獎了,過獎了。”

    岳十娘現在知道了,她不是和縣令大人不熟,所以避著他,是這樣精采的衣物怎能在縣令大人的面前畫出來,豈不羞死人?

    “這樣吧,孟姑娘,你這件肚兜我很中意,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出三百兩買下如何?”岳十娘快人快語地道。

    她願意出三百兩,是因為她認為那件肚兜大有可為,也值這個價,已完全將縣令大人的關係排除在外了,沒有縣令大人出面,她還是會買下這個肚兜設計。

    “承岳老闆看得起,不過我是想和岳老闆合作,不想賣斷。”銀衫有些緊張的說出了自己的意願。她這是和樓天臨學的,《童三寶闖天關》沒賣斷,如果賣得好,她就能有源源不絕的收入。岳十娘不置可否的問道:“孟姑娘想怎麼合作?”

    銀衫鼓起勇氣說道:“我手裡能投資的金額只有八十兩,我就投資八十兩和這個設計,未來肚兜的收益八成歸岳老闆,兩成歸我。”

    岳十娘想了想,這合作方式乍聽之下是孟姑娘佔便宜,只投資了八十兩卻要日後賣出肚兜的兩成淨利,她則要負責把肚兜做出來和銷售,布批原料、繡娘和店門、人事費用都是她負責,孟姑娘卻是輕輕鬆松的就能得兩成,太不公平了。

    不過,若是肚兜賣得好,她的利益何止萬兩,不只大寧,大遼、大樑、大齊、大鳳……她可以賣給全天下的女子!這可是獨門生意!

    思及此,她便道:“這樣吧,我儘快把肚兜打造出來,兩日後孟姑娘再過來,先看看打造出來的肚兜行不行,合同細節咱們到時再議,我可以保證絕不會叫姑娘吃虧。”

    銀衫當下覺得岳十娘不愧是生意人,是她想得不周到,若是繡娘的繡工根本做不出胸罩,那一切都是空談。

    “那我再把各部分的材質寫得詳細點。”她很認真的一一標注說明,寫完,她有些臉燙地道:“肚兜只有我會穿,所以第一件得照我的身量打造,勞煩岳老闆給我量個身。”

    岳十娘很快意會過來。

    她适才怎麼沒想到,乳房有玲瓏有豐盈,既是要貼身穿著,自然要配合乳房大小來打造了。這麼一來,豈不是要生產許許多多不同大小的肚兜來配合天下女子的乳房大小?

    好暈,這生意真的有賺頭嗎?她有點說不準了……

    銀衫見岳十娘臉色有變化,連忙說道:“岳老闆莫愁,乳房大小有幾種歸類,下次見面我會先寫好帶來,您一看便會明瞭,不像您想像的那麼複雜。”

    岳十娘苦中作樂的笑道:“孟姑娘真是聰慧,我在想什麼都知道,那我就信你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31:24

第五章 共騎生情愫(1)

    出了巧繡莊,樓天臨仍是抑鬱寡歡。

    她沒話對他說嗎?到底是什麼生意不能讓他知曉?他是不能讓她信任的人嗎?他究責的目光太過強烈,銀衫自是感受到了,她很自然的問道:“大人有話要說?”樓天臨瞪著她。

    應該是她有話才對。

    “沒有。”他頓時有些挫敗,她這是對他一點想法都沒有,所以不認為該給他什麼交代。咕嚕——

    銀衫的肚子叫了一聲。

    可能是鬆懈下來,她突然感到饑腸轆轆,可她的錢袋被扒了,她現在身無分文連碗面都吃不了,回去連牛車都不能坐了,要徒步走回去。

    她肚子的叫聲特別響亮,樓天臨想聽不到都難,他若無其事的說道:“我替你引見了岳老闆,你陪我吃頓飯不為過吧?”

    銀衫知道哪有這麼巧的事,她肚子正在餓,他就開口提吃飯,她尷尬的輕輕咳嗽兩聲。“大人是不是聽到我肚子叫得響?”

    樓天臨不置可否地說道:“都過午了,不是只有你餓,我也是人,我也餓了。”他這是在免除她的尷尬,銀衫感激一笑。“要吃什麼,大人做主。”

    樓天臨心裡想著這是第一次跟她在外頭吃飯,不能馬虎。

    他選了“八寶樓”,雖不能和京城相比,但已是城裡最好的館子。

    這是銀衫穿越來後頭一回上館子,就見兩層的木質高樓,雕樑畫棟,因是用飯時間,館子門口停了許多馬車,進出的人也多,生意興隆。

    一樓是散座,二樓是雅室,樓天臨本想要二樓的雅室有隱密性,但見銀衫著迷似的望著一樓敞開的長窗,外頭的景色似乎不錯,於是便要了臨窗的散座。

    小二上了茶水,送上菜單,樓天臨做主點了十來道精緻昂貴的招牌菜,他故意點得多,要讓她打包帶回去給弟弟妹妹吃。

    小二退下後,樓天臨看著銀衫,她正雙手撐著下巴,微微眯眼看著窗外。

    雖然春天還沒來,但已有點春天的氣息了,冬陽和煦,微風輕送,她和景色融合在一起了,就像幅畫。若是以前,他絕不相信有個女子和他面對面坐著,會不看他而看風景。

    可如今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在她眼裡,他是那麼平凡的男子嗎?

    對於外貌,一直以來得到的讚歎太多,他心中是自信十足的,連帶著有些挑剔了,尋常的貴女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家裡一直在逼他娶妻,是他不肯輕易將就才會拖到如今。

    家裡給他找的對象都是名門貴女、皇親國戚,個個都是才德兼備、容貌出眾,要說他不肯“將就”那些萬中選一的京中才女,她們真會氣死。

    問他想找什麼樣的女子?確切來說,他心中並不清楚。

    皇上還是太子時曾戲謔地問過他,那麼多對他趨之若鶩的閨秀名媛他都不放在眼裡,是否想找雲裡霧裡的仙子?

    仙子是太過了,但若是一起過日子的人是眼前的孟銀衫,兩個人夫唱婦隨,早晨,她伺候更衣,送他上朝,下了朝,她說故事,他寫,夜裡,相擁而眠,生個像她一樣漂亮標緻的娃兒……想得深了,不覺悠然神往,一顆心竟是怦怦跳動起來。

    他想和她過日子……

    這才相識多久?才見了幾次,他竟然想和她過日子?

    他一直在看著銀衫,因此他發現了飯館裡有個人和他一樣,一直在盯著她看。那是一個坐著看也挺高瘦的小夥子,臉色略顯蒼白,像是長年沒曬過陽光似的。

    他覺得那小夥子看她的眼光有些複雜,絕不是因她長得好看才看的,這讓他介意起來,覺得有必要弄清楚怎麼回事。

    他彎指叩了叩桌面引她注意,低聲問道:“你認識靠樑柱那桌,穿青色衣裳的小夥子嗎?他一直在看你。”銀衫看過去,不假思索地道:“不認識。”

    她才說完,那人卻起身筆直地朝她走過來,他走得很慢,一邊的腿腳似乎有些不方便。

    “他過來了。”樓天臨蹙眉。“你真的不認識?”

    銀衫緊緊抿著唇,心裡頓時忐忑不安。看起來是沖著她來的,這人是誰啊?

    要命,她完全沒概念啊!她應該要帶金金出門才對……

    那個人慢慢走到他們桌邊,他看著銀衫,無奈地道:“衫兒,你別怪我狠心,是我爹娘的意思,誰讓你爹死了,你那個後娘又是個病秧子,還拖著六個弟弟妹妹,我爹娘執意要退親,我也沒法子,讓你白等了我兩年,我心裡也不好受。”

    銀衫心裡咯噔一下。

    這人難道是原主那養腿傷養了兩年的未婚夫吳振貴?

    古代不是男女授受不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掀頭蓋當下才知道彼此的相貌嗎?怎麼他倒認得原主了?是了,原主和吳振貴是同村莊的人,自小一塊兒長大因而才定了親,不可能沒見過對方。

    聽這吳振貴的意思,他和原主不只見過面,他對原主似乎還頗有好感,是迫于父母才不得不退親。

    她想到了自己,郭啟軒雖然沒有拋棄她,卻更可惡地背著她劈腿了,搭上院長的千金,都要跟對方結婚了還不開口跟她攤牌,若是她沒車禍死掉,怕是他們結婚了,她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她已經沒法跟郭啟軒算帳了,而現在,她可要維持好原主的體面,以後還要讓吳家人知道,不要她,是他們的損失!

    “衫兒,我知道你難過,可是你……忘了我吧,不要再為我尋死了,我不值得你為我那麼做……”

    “你看我像難過的樣子嗎?”她打斷吳振貴的情境劇,正好小二過來上菜,上了一桌子的菜。吳振貴一愣。

    “你確實不值得,你全家都不值得。”銀衫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塊荷香排骨進碗裡,嘴裡飛快地說道:“我過得很好,所以你也不必內疚,以後遇見了就當陌生人吧,省得彼此尷尬,祝你幸福。”

    祝他幸福?吳振貴又是狠狠一愣,臉上青白不定,這才注意到有樓天臨的存在,語氣頓時陰惻惻了起來。

    “原來你手段這麼好,這麼快就搭上男人了,我娘說的不錯,你家窮得你遲早會把自個兒賣了來養家,看來如今就是把自個兒賣了,搭上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在這裡吃香喝辣是吧?”

    銀衫重重擱下碗筷。

    真是臭嘴!自己要退親的,現在卻是做賊的喊抓賊。

    她既占了原主身體便該為原主發聲,不能讓吳振貴以為隨口就能踐踏原主,得了便宜還賣乖!不待她發作,吳振貴已經哎喲一聲跪了下去。

    她連眨了好幾下眼,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

    樓天臨深濃眼睫低垂,淡定地端起茶抿了一口,不冷不熱的說道:“本官乃是白陽縣令樓天臨,你敢誣衊本官的清譽,等著吃牢飯吧!”

    縣令?!

    吳振貴頓時嚇得屁滾尿流,不斷磕頭求饒。“小人該死!小人不知是大人,小人是一時失心瘋才會口出惡言,大人不計小人過,不知者不罪,請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樓天臨一臉嫌棄。“滾!不要再讓本官看到你。”

    “是是!小人這就滾!這就滾!”吳振貴不敢起身,連滾帶爬地離開。

    銀衫看著吳振貴窩囊的身影直搖頭,原主是瞎了嗎?竟把終身託付給這樣沒擔當的渣男……唉,說別人,她自己不也一樣,前生所托非人。

    “你不是說不認識他嗎?”樓天臨眨也不眨的看著她,這個他想一起過日子的姑娘,他對她的瞭解太少了。銀衫輕輕咳嗽一聲,很窘地說:“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我們定了親,他們家把我退親了。”

    樓天臨瞪著她。這種事能臨時才想起來嗎?

    銀衫也知道自己的說法難以取信於他,便解釋道:“就是……我之前腦子一時不清,曾為了退親之事撞了牆,那時得了離魂症,很多事都忘了。”

    他的目光掃過她平靜無波的瓜子臉,還有那雙黑白靈動的眼眸。

    她這是真平靜還是假平靜?她為了那小夥子尋死過,而那小子才剛走,她真能平靜?

    不管真假,她能淡定,他卻抹不掉心裡不悅的感覺。“為什麼不跟他說你現在能掙錢了,你家不窮了,要他別退親?”

    銀衫瞧著他奇怪的神色,她長長的睫毛一揚。“大人,我都忘了他是誰了,又怎麼會想嫁給他?”她那無辜又單純的神情,令樓天臨的心不受控制的狠跳了一下。

    究竟是怎麼回事?這般悸動究竟是怎麼回事?

    “話說回來,大人,您會武功?”她對這個比較有興趣,方才都沒看清他是怎麼讓吳振貴跪下的,是彈指神功那類的嗎?

    被她饒富興味的瞧著,樓天臨心口微微發熱。怎麼?她這閃亮亮的眼神是在崇拜他嗎?

    他咳了一聲。“你不知道嗎?我大寧朝的男子講求文武雙全,習文習武都是基本。”

    他的拳腳功夫和學問是一起並進的,只不過他對學問的興趣濃了些,雖然對拳腳功夫不太上心,但該學的也都學會了。

    “要是我會功夫,就能保護自己和弟弟妹妹了。”銀衫感歎地道。

    在巧繡莊時,那夥計動手推她,她站都站不住,這般手無縛雞之力的要如何守護弟弟妹妹?樓天臨一向不是個熱心助人的主,可此時卻鬼使神差地說道:“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銀衫沖他笑了笑。“大人和我又不住一起,要如何教我?”樓天臨沉默不語,一雙黑眸眨也不眨的看著她。

    住一起不就好了?

    他沒有家眷,幾個房間都空著,她想用幾個房間都行,全家都帶來也行……

    自然了,這種話只能想想,絕對不能說出口,貿然邀姑娘家同住,他要成登徒子了。

    “快點吃吧!”他收回綺思念想。“菜涼就不好吃了。”

    “大人也吃。”

    銀衫吃了很多,但還是剩下很多,她心裡想著要是弟弟妹妹們也能吃到這麼好吃的菜就好了,可這頓是縣令大人出的錢,她也不好說自己想打包。

    她還在猶豫不決,就見樓天臨吩咐小二把剩下的都打包。銀衫耳根有點熱。

    他這是要打包回去給縣衙裡的人吃吧?幸而她适才沒有開口,不然就糗大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31:46

第五章 共騎生情愫(2)

    出了八寶樓,銀衫心想佔用堂堂縣令大人這麼久時間,該是分道揚鑣的時候了,不想樓天臨卻是先一步開口。

    “想不想到明月書坊去看看?鄭老闆日前特地派人到衙門跟我說,你的書已經在排版了,要先印刷出一百本的樣書來看效果,還問你何時要動筆寫《童三寶闖天關》第二部。”

    “在排版了嗎?”銀衫掩不住的興奮,她對這裡如何印刷也頗為好奇。安步當車,兩人來到明月書坊。

    鄭逢春見到銀衫簡直像見到財神爺似的,兩眼閃閃放光。“孟姑娘,我把你那《童三寶闖天關》看了三遍,這才交去排版,實在意猶未盡,童三寶掉進魔窟結果如何?能先透露些情節給我知道嗎?”

    銀衫一笑。“不好意思鄭老闆,具體情節我還在構思,我也不知道童三寶後來會如何。”鄭逢春不死心的追問道:“那姑娘預計何時會完成?何時能將手稿送來?”

    “寫好了自然會送來。”樓天臨直接結束鄭逢春的糾纏,轉而說道:“鄭老闆,孟姑娘想到印房看看,可是方便?”

    鄭逢春陪笑道:“沒問題、沒問題!”

    看個印房,縣令大人也陪著來,兩人關係不一般啊!

    他殷勤萬分地親自帶他們到書坊後方的印房,並且拍胸脯保證道:“我們明月書坊是縣裡最大的書坊,做的活字也最多,可以同時印刷好幾本書,是那相思書舍萬年都趕不上的。”

    銀衫聽他自吹自擂,想的是若他看到後世是怎麼印刷的,肯定目瞪口呆。

    撇除技術,這印房倒是四面敞亮,她參觀了一會兒,大致知道是怎麼作業的。

    說難不難,就是把膠泥燒制的一個個反文單字排好,放在鐵板子上,加上特製的藥劑之後火烤,待涼之後,活字便都固定在鐵板上了,用完之後再火烤便可以拆下來。

    看了片刻,不能太擔誤人家工作,他們告辭。

    鄭逢春送他們出去,不忘再三叮嚀交代,“姑娘寫好第二部要快些送來啊!不然我派人去取也行!”兩人走遠,邊走邊聊。

    樓天臨笑道:“看來鄭老闆很想看到你的第二部小說。”

    “這事急不得,我得先練好字。”說到練字,銀衫想到她出了耕硯齋便丟了錢袋,不由得對他陳情道:“大人,衙門裡的捕差大人們抓扒手嗎?若他們扒的是富人便罷,若扒走窮苦人家的生活費,窮人家要喝西北風了,扒走救命錢還可能把人活活給逼死。”

    他原先以為她想讓他幫忙抓偷她錢袋的扒手,不想她卻是將心比心,不想有人跟她一樣受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定會好好整頓,不叫宵小猖獗。”

    銀衫真心誠意的說道:“大人體恤民情,是百姓之福。”

    樓天臨不禁微微挑眉,他不大喜歡聽她說這種話,像是他們很生分似的。銀衫看了眼天際。“大人,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大人也回衙門吧。”

    樓天臨一早便想好她說要回去時,他要說些什麼,此時聽她開口要走,他便瀟灑回應,“我送你回去。”

    銀衫卻正經地道:“萬萬不可麻煩大人,大人借我兩文錢即可,我坐牛車回去。兩日後我會再來見岳老闆,借貸的錢到時候再送到衙門裡還大人。”

    她心中所想的是,已經麻煩他夠多了,絕不可以再讓他為了她跑一趟。樓天臨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看著她。“不借。”

    他就想騎馬送她回去,他就想要在她身邊多待一會兒。

    “大人……”銀衫抬眸看著他,有些無言。

    她實在不明白他在想什麼,身為縣令,他就那麼沒事做嗎?

    “事實上——”樓天臨看著她的目光漸漸染上些熱度,想到兩人共騎就令他口乾舌燥。“我正好有事要到銀杏村視察,順道送你。”他今天非要送她不可,任何事都無法阻攔他。

    “既然如此,那麼勞煩大人了。”既是順道,她接受起來也較心安理得。

    樓天臨的馬來時就借放在巧繡莊的馬廄裡,巧繡莊也不遠,兩人便信步過去取了馬。

    這是銀衫兩世為人第一次騎馬,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上馬,尤其那匹通身雪白的高頭大馬十分扎眼,神駿異常,讓她覺得騎在它身上會很冒犯。

    這也是樓天臨頭一回載人,他的坐騎從不讓人碰,天愛曾鬧著要讓他載,他也不搭理。他輕鬆地翻身上馬,跨在馬背上,伸臂將銀衫抱上馬匹。

    銀衫以為自個兒要坐在他身後,他卻是讓她坐在他身前。

    她驀然想到前生,她很嚮往坐在機車前,男朋友在身後摟著她騎車的畫面,看別人也都那樣,可啟軒總是不答應,說危險。

    “我來背。”樓天臨取下她肩上的大包袱。

    他一帶韁繩,馬兒飛馳起來,銀衫低呼一聲,似乎有些害怕。他順勢而為,緊緊攬著身前的她,嘴角泛起了濃濃笑意。

    原來得償宿願是這種感覺,他殿試高中狀元的那日尚且沒有得償宿願之感,今日卻讓他嘗到了這般滋味。銀衫沒騎過馬,剛開始是有點怕,但沒一會兒便適應了。

    適應了之後,她時而睜開眼睛,時而眯起眼睛,感受迎面而來的風拂在臉上,還沒享受夠呢,她家就到了。樓天臨俐落下馬,他伸臂把銀衫抱下來,兩人共乘一騎之後,他對她的各種情愫益發濃烈。

    “大人,勞煩把我的包袱給我。”銀衫被他抱了兩回,心裡也是微有異樣觸動,莫名的不敢與他視線對上。

    “我幫你背進去。”

    樓天臨這些行為都是潛意識的,當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幫她提鞋都甘之如飴,何況是背包袱。再說了,這麼大的包袱,怎麼可以讓她那麼弱不禁風的纖細小肩來背?他是男人,該當他來背。

    “大人,還是給我吧,我自個兒背進去就好。”銀衫也不知道自己的臉為何有些燙。

    她微微無措的模樣落入樓天臨眼裡,那長長的睫毛微微掀動,雙眸又清澈得像湖水一般,一下子就撩動了他的心弦。

    他心跳怦然,兩頰發熱,隨便找了個藉口說道:“我想看看來寶。”

    孟來寶是托他的福才治好的,他說想看孟來寶,銀衫也不能再拒絕了。

    兩人進了家門,卻發現家裡好像被打劫過,鍋碗瓢盆散落一地,桌椅也都倒了,這情況令見多識廣的樓天臨也眉心一皺。

    他是縣令,大白天的盜匪如此猖獗,這是在打他的臉。

    “娘!金金、銀銀!”見兩個大妹妹披頭散髮的像打過架,銀衫的心瞬間提到了胸口。“怎麼回事?有土匪闖進來嗎?”

    “大姊!大人!”孟金金迎了上來,氣急敗壞的說道:“大姊!大伯娘帶人來過了,把咱們的東西都搬走了。”

    孟銀銀憤慨道:“值錢的都搬走了!大伯娘帶了好幾個人,我們攔不住也打不過,只能眼睜睜看他們走!”

    “豈有此理!”銀衫一聽,頓時怒不可遏。“娘呢?”

    孟金金道:“娘被氣得暈了過去,在屋裡躺著,這會兒才醒過來。”

    銀衫忙去檢查被搬走了什麼,一看發現他們不但把米油等她添購的日常物資搬走,連掛在牆上的風雞臘魚也不放過,全都拿走了,她新添的幾床被褥也沒倖免於難,都被搬光了。

    她回房打開小匣子一看,果然,她用銀票兌的剩下三兩現銀,要日常花用的,也不翼而飛,只有她縫在枕頭裡的銀票還在,應是他們沒想到她會有這張銀票,否則就是翻箱倒櫃也會找出來。

    她匆匆進房去,見到杜錦娘躺在床上流淚,她過去扶杜錦娘坐起來。

    “娘,別哭了,起來把外衣穿上,咱們上爺奶家理論去!若是不說個清楚,日後大伯娘他們還會來這樣肆無忌

    憚的搬東西,咱們沒有安生的日子好過。”

    “你說……要上你爺奶家理論……可、可是……”杜錦娘結結巴巴,還沒去就先膽怯了。

    銀衫神色凝重。“別可是了,娘,你聽著,咱們不能這樣任由他們欺負,女兒是怕自個兒過去,他們會說我不是孟家的人,沒資格說話。娘好歹是孟家的媳婦兒,總能說上話,娘要是不想咱們東西再被搶光,就跟女兒走一趟。”

    杜錦娘六神無主,腦子裡亂烘烘的也沒個主意,聽銀衫說得有理,牙一咬便同意了。

    杜錦娘垂首跟著銀衫出房門,驀然見到屋裡有個氣宇不凡的陌生男子,還抱著孟來寶,頓時嚇了一大跳。銀衫介紹道:“娘,這位是縣令大人,上回就是托大人的福,來寶才得以平安無事。”

    “原來是縣令大人!”杜錦娘慌忙跪下磕頭。“民婦拜見縣令大人,多謝大人救我們家來寶的性命,民婦來生給大人做牛做馬報答大人的恩惠!”

    樓天臨虛扶一把。“大娘不必多禮,快些起來。”

    銀衫把杜錦娘扶了起來,對樓天臨道:“大人先回去吧,我們得去我爺奶家一趟,把我們的東西討回來。”樓天臨不假辭色地道:“他們這是竊盜罪,我陪你們去吧。”

    适才銀衫去檢查失物時,他已聽孟金金說了過程,他現在滿心都在銀衫身上,怎容得下她被人欺負?

    銀衫想到他的官威確實好用,尤其是對孟家那幫極品肯定有用,但她不想利用他,再說孟家人都不可理喻,她不想髒水潑到他身上。

    她看著樓天臨,堅定地道:“不用了,大人,這是家務事,大人插手反而不方便,我自己可以解決,請大人無須掛心。”

    樓天臨沉默不語,一會兒才道:“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麼你自己當心點,若要幫忙便到縣衙找我。”他心中想的卻是,我如何能對你的事不掛心?但她堅持要自個兒去,他也不能強陪,暗中派人看著便是。

    銀衫感激地道:“明白了,多謝大人,大人請回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32:06

第六章 從族譜除名(1)

    銀衫目送樓天臨離開,直到他騎在馬背上的身影成一個遙遠的黑點,她這才在腦中把上孟家要講的話理了一遍。

    既然要討回失物,那就要有目擊者,杜錦娘肯定是沒法陳述事實的,於是銀衫又帶了孟金金同行。母女三人趕緊趕到孟老爹家的時候,天快黑了,她們全餓著肚子。

    銀衫也不客氣,敲門都免了,自己開了門,登堂入室之後也沒再把門關上,故意要讓街坊聽到。屋裡一張圓桌,孟家人正在吃晚飯,見她們娘三人來了,錯愕之餘紛紛站起來。

    孟彩蝶率先發難,她瞪著銀衫。“你這喪門星,不是叫你別再來了,怎麼又來了?”

    銀衫抬頭挺胸,堂堂回道:“我也不想來,但你娘偷了我的東西,我得來討回去。”

    “我偷了你什麼東西了?”甘氏不在乎的笑了笑,顯然就是不承認,要銀衫她們吃啞巴虧。

    銀衫勉強壓住心中火氣,沉聲道:“金金你說,你都看到什麼了?”

    孟金金毫不畏懼,大聲說道:“我看到大伯娘帶人來搬走我們的東西,連被褥都不放過,全搬走了。”

    甘氏挑了挑眉毛,對銀衫冷哼道:“你不是說沒銀子嗎?那家裡那些東西怎麼來的?你去偷的搶的不成?”她就是聽聞銀衫從城裡回來後大肆給家裡添了許多東西,這才去看個究竟,沒想到大有收穫,不但糧米物資

    很多,還讓她找到三兩銀子!三兩銀子啊,聽說他們從城裡回來那日,是一輛大馬車送他們姊弟三人回來的,許多村裡人都看見了。衫丫頭肯定去城裡做了什麼勾當才有那些銀子和東西,她的猜測絕不會錯,這當中肯定有什麼。

    “我的東西怎麼來的,跟大伯娘沒半毛關係。”銀衫下巴微揚,淡淡道:“現在就請大伯娘把東西還給我。”

    甘氏哼道:“怎麼會沒關係,那些都是你爹之前一點一點向我們借的,我不過是討回來而已。”

    銀衫眼中微微有些淩厲目光閃過。“難道我爹也跟你們借了三兩銀子嗎?”

    不想,孟百海卻煞有其事的說道:“大侄女,你爹確實跟我借了三兩銀子,你大伯娘不過就是把你爹欠我們的銀子取回來罷了。話說回來,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為人子女怎麼可以藏著掖著銀子,不先替你爹還債呢?”

    一派胡言!銀衫忍著氣。“大伯父,您說我爹向您借了三兩銀子,可有借據?”

    孟百海蹙眉。“自然是沒有,自家兄弟要什麼借據,只不過我沒想到你爹會有借無還,就這樣撒手人寰一走了之,當初他可是擔保他一定會還錢,我才會看在手足情分上借的。”

    “我爹沒有死。”銀衫面色漸漸沉凝下來。“等我爹回來,我會問清楚他有沒有跟大伯父借銀子,如果有的話,我一定有借有還,但是現在,無憑無據的就說我爹跟大伯父借了三兩銀子,我不能信服,請大伯娘先把銀子還給我。”

    孟百海斜睨著她。“你這丫頭,還怎麼問?你爹都死了,死無對證了。”

    聞言,銀衫直勾勾看著孟百海,淩厲地道:“是啊,死無對證,現在任憑大伯父怎麼說都是對的,我也可以說大伯父向我爹借了三兩銀子,大伯父何時要還?”

    “你這丫頭,現在是在對誰無禮?”田氏像被點著的炮仗似的,忽然向前,一個巴掌甩在銀衫臉上,劈頭蓋臉的破口罵道:“死丫頭!你眼裡還有沒有長輩?你爹娘是怎麼養你的,一點教養都沒有!”

    這一巴掌把大家都打愣住了,可大夥很快回過神來,除了銀衫三人,其他孟家人全都露出了幸災樂禍的嘴臉。

    銀衫被打得臉上熱辣辣的痛,她瞪著田氏,這個偏心到家的老虔婆,若有朝一日她發了家,她一粒米都不會給她!

    “奶奶為什麼要打大姊?”孟金金氣得漲紅了臉,兩隻小拳頭握得死緊,像極了要咬人的小野獸。

    田氏氣不打一處來,兇惡的瞪回去。“你再多嘴,連你也打!”

    銀衫雖被打得頭昏眼花,但還是拉過孟金金將她護在自己身後,眼神好似寒冰一般。“誰敢打我的弟弟妹妹試試,看我會不會放過你們!”

    “不放過又如何?”孟彩蝶耀武揚威的走到銀衫面前,挑著眉把臉湊近,挑釁地道:“怎麼?你想打爺爺奶奶,打我爹娘嗎?好啊!把事情鬧大,晚輩打長輩,看理站在誰那邊!”

    “走吧,衫兒……”這場面令杜錦娘怕到不行,她臉色發白,整個人都在顫抖,好像隨時會倒下。

    她原就在膽怯了,不想田氏卻將箭靶轉到她身上,陰陽怪氣的說道:“我說老二媳婦兒,把一點米糧給你公婆就那麼肉痛嗎?竟然指使大丫頭來鬧?我沒有你這種不孝媳婦兒,從現在開始你不是我媳婦了!”

    “娘,您在說什麼啊?”杜錦娘嚇得不會動了,不是媳婦兒是什麼意思?孟家要休了她嗎?

    “太好了!”銀衫見機不可失,便大聲地道:“是奶奶說的,我娘不是您的媳婦兒了,既然我娘不是,我和弟弟妹妹們也都不是您的孫兒了,從此我們和孟家一刀兩斷劃清界線,沒有任何關係!”

    “衫兒!”杜錦娘見銀衫口出狂言,嚇得魂飛魄散。

    孟百海眼裡浮現一抹戾氣。“爹、娘,既然他們不識好歹,索性把他們從族譜裡除名,這孤兒寡母的,省得日後拖累咱們。”

    在這裡撕破臉最好,那三兩銀子已經進了他的口袋,他是絕不可能吐出來的。

    甘氏也重重點頭。“爹、娘,孩子他爹說的不錯,大丫頭都說不希罕咱們孟家的姓了,咱們還希罕他們不成?就把他們從族譜除名,看他們以後怎麼在村裡立足。”

    田氏咧了咧嘴,痛快地道:“好!就把他們除名,看這大丫頭還敢不敢沒大沒小!”

    銀衫是求之不得,她巴不得和這群極品親戚劃清界線,以後做生意賺的錢才不會被他們攀親帶故的搶走。但是,她知道這對杜錦娘來說是晴天霹靂,這時代的女子,丈夫死了,又被婆家除名,代表就是被休了,是棄婦。而她和弟弟妹妹們也一樣,在族譜裡除名是一個很大的懲罰,等於以後他們和孟家沒半毛關係了,在村裡就是被孤立的一家,出了事也不會有任何人來聲援他們,在外面也不能打著孟家的旗號做事。

    她握了握杜錦娘冰冷的手,堅定的說道:“娘別怕,一切有我,我不會讓你和弟弟妹妹餓上肚子,你相信我,咱們出了族譜會活得更好!”

    杜錦娘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衫兒,要是你爹回來知道這件事……”

    銀衫眼神堅定不移。“爹不會怪我們的,我相信爹會明白的。”

    “怎麼?娘兒倆在嘀咕什麼?”老三孟百川的老婆楊氏也加入陣營。“是不是後悔了?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哪。大丫頭,若是後悔,你現在就向爺奶還有你大伯父、大伯娘磕頭認錯,說不定看在你爹的分上,就不把你們除名了。”

    銀衫秀氣的眉堅毅的擰起來。“擇日不如撞日,既然要除名就今日除名吧,省得還要過來相見。”

    “聽聽,這丫頭好大的口氣!”甘氏火上加油地道:“爹、娘,若咱們今日不將他們由族譜除名,倒叫大丫頭給看輕了,以為咱們不敢將他們除名哩。”

    她跟她孩子的爹想得一致,為了那亮堂堂的三兩銀子還有其他吃用,今日非跟銀衫斷絕關係撕破臉不可。孟老爹蹙著眉頭。“老大,去把你大伯父請來,再把族裡其他長輩親戚都叫來,我倒要看看這丫頭有多大能耐,不過是拿些米油竟敢喊著要由族譜除名,豈有此理。”

    銀衫見他們是非黑白全顛倒了,也懶得多費唇舌,今日若能跟孟家脫離關係就是最大的收穫了。

    孟百海興沖沖的去了,孟家的親戚都住得近,聽聞這等大事全部迅速跑來了。

    眾人來,自然又鬧騰了一陣,問清了原由是老大媳婦上老二家拿了點米油要孝敬公婆,老二媳婦兒就帶著閨女上門鬧,定要討回去,還斬釘截鐵的說要由孟家族譜裡除名。

    聽完甘氏說的原由,眾人紛紛指責杜錦娘不孝。

    於是,除名儀式正式開始,由孟老爹的兄長,也就是孟家的族長主持,他動筆寫了一長串,意思就是孟老爹家二房從此脫離孟家族譜,不是孟家的人了。

    除名儀式不需拿去村長那裡公證,所有在場的孟氏族人都是見證,因此族長寫完兩份,戶長孟老爹一份,被除名的二房一份,這就算完成了。

    握著那張紙,銀衫心裡很踏實,她抬起頭來看著眾人,視線刻意停在孟百海和甘氏臉上,清楚響亮的說道:“金金,你聽好了,往後若大姊不在家又有人上門搬東西,你就報官抓賊!”

    兩日後,銀衫第二次上巧繡莊,似乎岳十娘早有交代,因此見她來到,店掌櫃馬上招呼她到里間暖閣。

    “孟姑娘好生守時。”一個丫鬟打起珠簾,岳十娘笑吟吟的進來,同時隨手放下層層帷幔。“事不宜遲,肚兜已經縫製出來了,孟姑娘這就穿給我看如何?”

    這間暖閣原就是她招待城裡貴婦千金的地方,為了讓她們能毫無顧忌的試穿衣裳而打造,因此隱密性十足。饒是同為女子,要在岳十娘面前寬衣也是令銀衫十分羞澀,可為了發家致富,給她娘和弟弟妹妹過上好日子,那犧牲色相也是值了。

    岳十娘目不轉睛的看著銀衫試穿,待銀衫穿上略做調整,渾圓的雪峰之間形成迷人的深深溝壑,那兩塊窄小布料有著勾魂攝魄的效果,她簡直是屏息凝視了。

    “太美了,實在太美了……”岳十娘嘴裡低喃,眼中一片贊詠。

    她是女人尚且看得目瞪口呆,要是叫男人看到,豈不為之瘋狂、癡迷?

    銀衫被岳十娘那露骨的眸光看得直發熱,她指著罩杯的內緣,微赧地說道:“若是不夠豐滿的姑娘可以在這裡縫進襯墊,那麼便會顯得更豐滿好看。”

    岳十娘一點就通,她嘆服地說道:“孟姑娘太有才了,怎麼會想到這麼做?這麼一來,平乳的姑娘也不用愁了。”

    銀衫笑了笑,後世的太平公主才真的不用愁哩,隆乳盛行,人人都能做波霸。

    “那麼,我先換下來,再和岳老闆談細節。”

    她也不好意思對著岳十娘脫下胸罩,便轉過身去。一瞬間,岳十娘眸中掠過一抹驚詫異色……

    銀衫脫下胸罩,穿上她原來的肚兜,想著是否要給胸罩命個名,以跟肚兜區隔。

    兩者原本就不同,是她一開始為了讓岳十娘聽懂才會把胸罩說成肚兜,如今岳十娘已充分瞭解,她覺得有必要給胸罩起名了。

    “孟姑娘和樓公子是怎麼認識的?”

    就在她把衣服一件一件穿上時,岳十娘突然閒話家常地問道。

    銀衫一愣,岳十娘怎麼會突然問起樓天臨?她思忖著,樓天臨沒向岳十娘表明縣令身分,表示他不想讓岳十娘知道,那麼她也該當替他保密。

    她避重就輕的說道:“樓公子是好人,有一回我背著生病的弟弟卻沒銀子看大夫,在醫館前束手無策,是樓公子經過伸出援手。”

    岳十娘推敲著。“所以,你們實際並不相熟,孟姑娘也不知樓公子的身家背景是吧?”銀衫含糊地道:“嗯,我不知道……”

    岳十娘一直打聽樓天臨的事,莫非……

    她看岳十娘梳著婦人髮式,應當是個有夫之婦,不可能對樓天臨存了別的心思吧?銀衫整理好衣裳,一個丫鬟進來上茶,兩人遂坐下來談正事。
作者: teae    時間: 2017-6-8 01:32:28

第六章 從族譜除名(2)

    岳十娘直奔主題,“孟姑娘上回說乳房大小很容易歸類,不知是怎麼個歸類法?”

    關於這個問題,那日銀衫走後,為了證明她腦子不差,她也思考了很久,卻是想破頭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岳老闆請看。”銀衫將整理好的罩杯表給岳十娘,她依現代對罩杯尺寸大小的分類,先區分胸圍,再區分罩杯,A、B、C等尺寸則換算成這裡的尺寸,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岳十娘看完之後,打從心裡甘拜下風。“孟姑娘想得實在周到,十娘佩服。”

    “岳老闆,事實上這衣物並非肚兜,您也看見了,它並不是圍著肚臍的,而是圍著乳房的,它的名字叫做雪兜。”

    小說裡都形容胸部為雪胸、酥胸的,酥兜不夠唯美,便擇了雪兜。

    “雪兜嗎?”岳十娘連連點頭,眼睛忍不住閃閃發亮起來。“這名字甚好,也能區隔它和肚兜的不同。”

    “正是這個理。”銀衫又細細說道:“另外,咱們一開始便要做好商標管理,日後若有人仿做,也不能把咱們的商標照著仿造。”

    “商標?”岳十娘沒聽過這個詞,但她也不笨。“孟姑娘的意思是,像高檔茶葉那般,在包裝列印上巧繡莊的名字嗎?”

    目前還沒有哪家綢緞莊這麼做,大家只知道上哪間綢緞莊買布買衣裳或訂做衣裳,但衣裳上頭並沒有標記是出自哪家,大家都是憑繡工認店家,憑自己的喜惡選擇店家。

    “不錯。”銀衫點了點頭。“這是讓客人知道他買的是真貨還是仿做品,也讓客人知道唯有咱們巧繡莊賣的雪兜是品質最好的。”

    岳十娘自認做生意的手腕一流,卻也沒想到那裡去,她對年紀比她小上許多的銀衫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連聲問道:“孟姑娘究竟是如何想到的?府上可是有人從商?”

    銀衫笑了笑。“我平日就喜歡胡思亂想,這些想法存在腦中許久了,承蒙岳老闆看得起才有實現的一天,否則都是紙上談兵罷了,我一個人哪有能耐付諸行動,日後還是要仰仗岳老闆。”

    “依我看,日後我要仰賴孟姑娘的地方才多呢。”岳十娘靈機一動。“我想與妹妹結為金蘭姊妹,妹妹千萬不要嫌棄才好。”

    銀衫確實受寵若驚,她沒想到岳十娘會突然提出結拜要求。

    岳十娘是成功的商人,家底豐厚,提出要和她義結金蘭是看得起她,有心與她結交,她自然是好。有岳十娘這個義姊等於多了一座大靠山,主要也是她覺得岳十娘十分爽快又聰明,若是那種斤斤計較,問題一堆、固執己見又只想佔便宜之流,任憑生意做得再大,她也不會想結交。

    “銀衫見過姊姊。”她起身,真心誠意的給岳十娘福身。

    岳十娘滿面笑容的攜著她的手道:“衫妹妹,我夫君十多年前病逝,我沒有生育孩子,娘家遠在京城,婆家雖然待我很好,但宅門裡畢竟複雜,平日也沒有個知冷知熱、可以說體己話的人,從此你就是我的妹妹了,可不許不聽我抱怨碎念。”

    聽了這話,銀衫臉上添了一絲暖意,笑道:“姊姊有什麼苦水儘管倒給我,我聽了再給姊姊出主意。”就這麼一句結拜,兩人之間無形之中距離縮短了。

    “這幾日姊姊找人設計也行,自己設計也好,要畫出個簡單的圖形,中間需有巧繡莊三字。”

    怕岳十娘不明白商標概念,銀衫索性把商標的大小和大概模樣畫出來,前生她沒受過藝術薰陶,故而畫得簡單,小小的橢圓形裡頭有巧繡莊三字,自然了,她的字還是醜得不能看,不過岳十娘也看明白了。

    “這事不難,我認識幾個畫家,明日就能辦妥,定會畫出個小巧精緻又醒目的圖樣做咱們的雪兜商標。”

    “姊姊,那我明日再來。”家裡弱的弱、小的小,尤其剛脫了孟家族譜,她娘老是沒有安全感,再說她也要練字,既然事情辦完了,她就歸心似箭。

    岳十娘要去打點商標的事,便也不留她,只道:“坐我的馬車回去,明日何時去接你,你告訴車夫就行。”銀衫還要添購一大家子的日常用品,心想這樣倒也方便,便不推辭了。

    銀衫前腳一走,岳十娘立即派人去飛鴻客棧。

    樓天臨要她有消息就往飛鴻客棧找掌櫃的給他傳話,雖然明知他人就在縣衙裡,她還是得正兒八經的去飛鴻客棧找人傳話。

    不出她所料,消息遞出去不到一個時辰,樓天臨就上門了。暖閣裡,她笑吟吟的讓下人給樓天臨上茶。

    樓天臨喝了一口茶,直接發問:“岳老闆可是有眉目了?”雖然他知道岳十娘人脈很廣,倒是沒想到會這麼快有進展。

    “何止眉目。”岳十娘笑咪咪的看著他。“是已經找著公子要找的人啦。”

    樓天臨十分詫異。“此話當真?”

    奇怪了,若是找身上有梅花胎記的女子這般容易,皇上為何派他來找?岳十娘拿著杯蓋,慢慢撥著茶水。“公子,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樓天臨一凜。“難道岳老闆身上有梅花胎記?”

    岳十娘憋著笑。“公子說笑了,不是我。”

    樓天臨看著岳十娘使勁憋笑的嘴角,淡然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不是嗎?在下眼前此刻只有岳老闆。”岳十娘笑意深深。“我說的是孟姑娘,孟銀衫。”

    樓天臨挑起眉頭,詫異的看著岳十娘。“你說——孟姑娘?”岳十娘笑著點頭。“正是。”

    樓天臨還是不太能相信。“岳老闆肯定嗎?”怎麼可能?怎麼會是她?

    岳十娘知道他必然會大大吃驚,因為她也一樣,當她第一眼看到時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就在一個時辰之前,在這個房裡,我親眼確認,絕不會有錯,就在後腰際上,半個嬰兒巴掌大的梅花胎記,淡淡的水紅色十分扎眼,任何人看到都會過目不忘。”

    一時間,樓天臨心緒紛亂。

    “這件事請岳老闆嚴守口風,絕不能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孟姑娘本人,暫時不能讓她知道。”

    他的要求在她的預料之中。“公子放心,我是明白人,不會自作主張給公子添亂。”看來他要找梅花胎記的女子,不是他說的有床笫怪癖那麼簡單。

    “在下信得過岳老闆,不過來得匆忙,酬金沒有帶在身上,明日會派下人送來。”樓天臨的目光已是十分的不平靜。

    “公子千萬別送酬金過來,我不會收。我告訴公子也不是為了酬金。”是因為您是縣令大人啊!這話當然不能說,她笑笑地道:“倒是我看公子對孟姑娘有意對吧?若是真的有意,就不能沒有任何行動,只是坐在家中幹想,因為我瞧著孟姑娘也是個不開竅的,得要公子先下手才行。”

    樓天臨苦笑,她確實是個不開竅的。

    他起身告辭,岳十娘又說道:“對了,公子,我和孟姑娘今日已結為金蘭姊妹了,要談的生意也初步確定了,這些事我覺得有必要跟公子說一聲。”

    如此慎重令樓天臨突然明白了,岳十娘肯定知道他是縣令。他匆匆告辭,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孟銀衫竟然是皇上要找的人?

    幾日不見她倒是忙得很,領著家人一塊兒出了族譜,又和岳十娘結成金蘭姊妹還談了生意,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一星半點的想念過他?

    要命!

    如今她有沒有想念過他重要嗎?重要的是,皇上為何要找她?難道她是什麼流落在外的罪臣之女,皇上要抓她回去定罪?

    若在他們尚未相識之前,他會照皇上的密旨一找到人就將她送到京中,可現在她之于他意義大不同,在沒有打聽到皇上想對她做什麼之前,他不會送她回去……不,他連找到人的訊息都不會向皇上透露。

    他得先搞清楚,她究竟是何人?皇上為何要找她?

    回到衙門,他浮動不已的心緒還沒完全鎮定下來,總算體會到什麼是關己則亂了。

    “少爺可回來了。”路明迎上來,劈頭便道:“孟姑娘來過,坐了片刻不見少爺回來,說要趕著回銀杏村便走了。”

    樓天臨的心裡頓時撲通撲通的跳。

    聽到她來找他,他感到情動的難以自已,體內的血液叫囂著沸騰。

    偏偏路明在他跟前,他這個主子還要裝面癱、裝不在意,淡淡地問:“孟姑娘可有說何事?”路明聳肩。“小人有問,但孟姑娘沒有說,就留了封信給少爺,小的擱在少爺書房了。”

    他才說完,樓天臨便一陣風似的消失在路明眼前,路明揉了揉眼睛,驚呆了。少爺這不是對孟姑娘上了心,不然是什麼?

    離京之前夫人再三交代,少爺有任何事都要他往京裡傳消息,又說渠州臨海,商貿發達,造就了許多富商,白陽縣裡更是有許多抬得出名號的大商家,那些商人處心積慮的想與官家攀親帶故,將女兒送給官員做妾也在所不惜,要他看牢了,千萬不能讓少爺沾到商家之女。

    夫人還說,少爺的婚配對象大致已塵埃落定,若不是敬親王的孫女南康郡主,便是賢太妃所出的長樂長公主,所以了,少爺的名聲格外重要,絕不能有任何不好的風聲傳到京裡。

    其實呢,他都知道,他什麼都知道,這一切還不是為了跟安家鬥。

    他家老太爺是內閣首輔,長年和丞相安松春是死對頭,他家老爺是戶部尚書,安丞相之子安乃汝是吏部尚書,安尚書的兒子安之洋和他家少爺是同年殿試的狀元,那一年皇上欽點出了雙狀元,轟動了整個京城。樓家與安家在朝廷同樣舉足輕重,兩家一路較量,眼下看起來是他們樓家略勝一籌,因為他家大小姐風光嫁給了皇上,成了後宮之主,可安家也不甘示弱,安尚書的嫡長女同樣入了宮,封為貴妃。

    現在,暗潮洶湧的除了比皇后娘娘和安貴妃娘娘誰先懷上龍種,再來便是比安之洋和他家少爺的婚配對象了。

    照他家老太爺的好勝程度,少爺的婚配物件一定要甩安之洋十條街才可以。

    如今京裡年紀相當,足以匹配與彰顯他家少爺高貴身分的貴女屈指可數,南康郡主和長樂長公主是前兩名,兩人都色藝雙全。要比身分的話,自然是賢太妃所出,身為皇上妹妹的長樂長公主勝出,可南康郡主也不容小覷,有個手握兵權,官拜一品威武大將軍的哥哥。

    總之,他家少爺的婚事已經定下了,等這次外派結束之後回京,大抵便是少爺成親之時。夫人的話說得直白,少爺與他們多少人來就得多少人回京,絕不能多出個什麼妾室小婢的。可問題來了。

    夫人再三耳提面命要他警戒的是商戶之女,但那孟姑娘是農戶之女,且是遭受本家除籍的貧苦農戶之女,這樣他還需要將少爺對她上心的消息往夫人那裡回報嗎?

    若是他回報的話,豈不是反而會叫夫人白眼,當下他腦中浮現了一個畫面——

    夫人蹙著柳眉,不悅地訓斥道:“少爺的眼光會那麼低嗎?區區個村姑,怕少爺把人帶回京不成?居然把這微不足道的小事專程派人送信回來,路明,虧你自小在咱們府裡長大的,還不瞭解少爺的性子嗎?你腦子長蟲了不成?”

    可夫人啊,小的看來,少爺確實對那孟姑娘很是上心啊……

    就在路明想不出答案時,樓天臨人已在書房裡,也打開銀衫的信看了。

    信寫得簡單,不過就是告訴他,那日他送她回去,見家裡被她那無良大伯娘打劫一空的後續發展,她與娘親、弟弟妹妹已從孟家族譜除名了,此後他們與孟家再無任何瓜葛,信上放了二兩銀子,是他當日在巧繡莊幫她付的訂金。

    就這樣?

    他一臉的不確信。

    不錯,就這樣,一個贅詞都沒有。

    樓天臨出神的看著那封筆跡很醜的信。

    要命,他腦子發昏了不成?聽到她留了信,第一個竟然就想到了情書,他真是瘋了,難不成還妄想她會寫幾句情情愛愛不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32:46

第七章 巧繡莊合作(1)

    一夜無眠。

    第二日,縣令大人再度來到巧繡莊。

    無論他怎麼想都認為是岳十娘看錯了,孟銀衫自小生長在銀杏村,她爹是打獵失蹤的孟百剛,跟官字扯不上邊,她不可能是皇上要找的人。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岳十娘邀功心切,看錯了。

    一輛馬車由遠而近,在巧繡莊前停了下來,馬車門打開,一個姑娘俐落的跳了下來。樓天臨這會兒認真覺得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才會看見銀衫出現在眼前。

    他確實想了她一夜沒錯,困擾他的,除了對她漸生的情意,還有她的身分,若她真有梅花胎記,那麼她究竟是何人?

    “大、大哥……”銀衫才下馬車就見著了樓天臨,意識到還有車夫在,她連忙改口。樓天臨抬眼平靜的看著她,朝她從容的微一頷首。“來見岳老闆?”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可以裝得那麼鎮定,就像在跟街坊鄰居打招呼似的,明明他心跳怦然,一見到她的秀顏就覺得臉熱。

    “大、大哥也是來見岳老闆?”銀衫有些結結巴巴,臉上燙了起來。

    事實上,她昨天聽到了一些話,導致她此刻見到樓天臨,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昨日她在衙門等著的時候,秋香來給她上茶,那會兒路明正巧有事走開,秋香便壓低了聲音對她說,她在大人的書房裡看見了奇怪的東西。

    她和金金、來寶借住在衙門的時候,都是秋香在給他們送飯、幫著照顧來寶的,那幾日兩人已混得很熟,成了好朋友,因此,秋香把她當好姊妹,要說的肯定是秘密。

    所以,聽到秋香這麼說,她心裡便咯噔了一下。

    秋香是看到了什麼?以至於要壓了嗓子跟她說?難道……難道是看到了春宮冊子之類的嗎?

    雖然縣令大人和春宮冊很難聯想在一塊兒,可他是成年男子,身邊又沒有妻妾伺候,看看春宮冊也無可厚非……吧?

    好吧,雖然她理智上這麼想,可想到他看春宮冊,她心裡便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瞬間襲來的口乾舌燥,她潤了潤嘴唇問秋香,“你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秋香掩著嘴,小聲地說:“我看到大人在紙上寫滿了你的名字。”

    當時她像觸電一般,嚇得差點打翻手裡的茶盞,慌亂的問道:“為什麼寫我的名字?我、我犯了什麼事嗎?”秋香小力的拍了她一下,白了她一眼。“你這缺心眼、腦子不開竅的,哪裡是因為你犯了事寫你的名字,肯定是太想你才寫你的名字,一邊想著你,一邊不知不覺在紙上寫滿了你的名字。”

    她愣愣的看著秋香。

    “喏,我把紙偷來,大人寫了很多張,不會發現少了一張。”左右一瞧確定無人,秋香迅速從懷裡拿了張折好的紙塞進她衣襟裡。

    像做了小偷似的,她心跳加速,回到家中自個兒的房裡方才敢把紙拿出來看。她對縣令大人的字跡非常熟悉,一眼便能確定那確實是縣令大人的字。

    紙上寫滿了她的名字,看著看著,她不由得心動神馳,看得癡了。

    確定了之後,她沒法思考,腦子裡時而亂糟糟,時而一片空白,甚至,她還沒把飯給煮熟,弟弟妹妹們吃了不對勁,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分心。

    那張紙害她整夜都睡不好覺,想著他對她的種種好像早透出端倪,是她刻意的忽略,刻意的不去深想,刻意的……不想觸碰愛情。

    她原本是相信愛情的,但她相信了十多年的郭啟軒卻背叛了他們的愛情,她受了傷害,沒能發洩、沒能質問便穿越而來,她覺得自己好冤枉,也懷疑他究竟有沒有愛過她?

    如果有,怎麼能如此傷害她?如果沒有,那麼他們一起經歷的歲月又算什麼?他是因為她對他付出太多才沒法提出分手,還是因為對她還有一絲感情才遲遲不提分手?

    既然相知相守漫長歲月的郭啟軒都不能相信了,她又怎能相信不知根底的縣令大人,何況他高高在上,她根本配他不上,若是動了情,不免要受到傷害,再說了,這時代的男人能夠三妻四妾,她能接受嗎?

    總之,就算是窺得了他的心意,她也要佯裝不知,她對自己說不要想其他的,多想無益,她只要想如何撐起一個家,如何養活她娘和弟弟妹妹就行了。

    可是,怎麼知道不管她如何說服自己,在跳下馬車見到樓天臨的那一瞬間都瓦解了。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一聲大過一聲。

    “嗯。”樓天臨的眼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一塊上去吧。”

    她這樣無預警的出現在他眼前,他一點準備都沒有,想到岳十娘說,她不開竅,他就要主動,他便懊惱不該開頭便沉湎,都怪他長期面對京城那些仰慕崇拜他的花癡女子們慣常擺出高冷不回應的姿態,如今要傳達自己的真實心意便變得頗為不易了。

    “大人——”銀衫臉紅心跳地跟在樓天臨身後,沒話找話地說道:“那個……昨日我去過衙門了。”

    她腦海裡亂七八糟的想著,他有沒有發現少了一張紙啊?會不會發現了,也拷問過了,秋香也招了,且抖出給了她……不,應該不會,秋香說寫滿她名字的紙有好幾張,他不會無聊到寫了幾張都數吧?

    “嗯。”樓天臨沒回頭,淡淡地道:“你還的銀子,我看到了。”

    銀衫頓時迷惑了。他的語氣怎麼這樣?她還銀子,他不高興嗎?

    確實,她這麼急著還銀子確實顯得生分了些,可他們也不是她能借了不還的關係啊……正在想時,前方的樓天臨卻冷不防地說道:“你的字還是那麼醜。”

    銀衫一愣,一時沒意會到他在說什麼,她心跳有些加速,潤了潤唇問道:“大人……何意?”

    “平日沒在練字嗎?或是,練了還是一樣醜?”樓天臨語氣不變,但是垂下眼瞼輕笑。

    他怎麼笑都行,只要聲音裡不露出破綻便可,反正他走在前頭,她也瞧不見他的表情,想像她聽到他這話的反應,他便一臉的忍俊不住。

    “呃,練了,就是練不好……”銀衫的臉可紅到發燙了,當時只想著留張紙條給他,卻沒想到自己的字不能見人。

    樓天臨淡淡地道:“若是不得要領就抽空到縣衙裡吧,樓某沒什麼長才,但指點你寫字的能耐還是有的。”

    他這是變相在對她提出邀約,就不知道她能否聽懂了……罷了,想來她是不可能聽懂的,對她得再直接一點才行。

    自然了,在她面前,他得先改掉他面無表情的陋習,她不是那些對他趨之若鶩的京城貴女,她沒對他的儀錶驚為天人過,所以他也別妄想靠皮相擄獲她的芳心,他得跨出他很陌生的那一步才行,就是追求一個姑娘的步驟,同時他還得搞清楚一件事,皇上為何要找孟銀衫……

    再也顧不了謀定而後動那一套,他驀地回身看著她,蹙眉沉吟,心思如波濤洶湧。銀衫嚇了一跳,差點撞上他,他出手扶住了她,免得她滾下樓梯。

    “大人!”銀衫瞪大了眼,心跳急速,他突然停住又突然轉過身來,她真會被他給嚇死。

    樓天臨牢牢地扶住她纖細的手肘,深深的吸了口氣,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絲糾結。“你可是去過京城?”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令他渾身不對勁,難道皇上和她曾結下露水情緣,因此才能見到她身上的梅花胎記?他很肯定皇上此生未曾來過白陽縣,那麼便是她去過京城了。

    是在何種機緣之下,她見著了皇上?兩人又是如何結下情緣的?皇上如今尋她,有何目的?

    他會來此,是天愛搞的鬼,難道天愛也知道孟銀衫的存在?孟銀衫和皇上的關係是天愛默許的?怎麼想,他都覺得不可能。

    他對皇上很瞭解,皇上眼裡只有天愛一人,皇上怕失了天愛的心,連後宮嬪妃一個都不肯臨幸,又怎會去沾染民間女子?莫非是酒後亂性或是誤食了蒙汗藥之類的情節?

    “京城嗎?”銀衫一愣,搖了搖頭。“沒有,我沒去過京城,我從未離開過白陽縣。”

    雖然她沒有原主的記憶,但綜合周邊所有人的說法,她自小在銀杏村長大,一輩子沒離開過白陽縣,應是沒有去過京城那遙遠的地方。

    樓天臨默然片刻。莫非皇上瞞著所有人的耳目微服出巡渠州?

    他神色一凜。“那麼,你可曾在白陽縣見過一位衣履華貴、英英玉立、眉清目朗,面相無比尊貴,氣質宛若人中之龍的年輕男子?”

    銀衫不假思索的頷首。“見過。”

    樓天臨愀然變色,一顆心在瞬間提到了胸口,雖是他要問的,可現在他卻不敢聽那答案了。他僵了一下。“那人……是何人?”

    銀衫清亮的眸子往上瞅著他,恭敬地道:“就是大人啊,大人就是我唯一見過,衣履華貴、英英玉立、眉清目朗,面相無比尊貴,氣質又宛若人中之龍之人。”

    樓天臨幾乎說不出話來。是他?她說的人是他?

    原來在她心中,他的形象竟是如此超凡脫俗。

    他滿心雲開月明起來,輕輕咳嗽了一聲。“我是說,除了我之外。”銀衫實誠地搖了搖頭。“大人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樓天臨眼裡閃著光,雙眸徐徐凝視著銀衫,鬼使神差地說道:“你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姑娘。”銀衫心臟“咚”的一跳,胸口像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還來不及分辨,樓天臨已轉身繼續上樓。

    樓天臨生平第一次告白,且是在腦子發熱的狀態下告白的,他沒想好對策,話便脫口而出,他隨即發現自己失態了,怕她覺得他輕佻,是個輕狂之徒,告白不成卻鬧了沒臉,於是匆匆轉身往上走。

    說到底,他還沒放下他才子的身段,還不習慣追姑娘,不習慣死皮賴臉的追。銀衫跟在樓天臨的身後上樓,她不知所以的心跳加速起來。

    他說她是他見過最好看的姑娘,是他見過最好看的姑娘……要命,這句話夠她想幾天幾夜了,還讓不讓她睡啊?

    “樓公子、孟姑娘,裡邊請,我家東家正在等兩位呢!”岳十娘身邊的伶俐大丫鬟明珠在二樓樓梯口候著,雖然多了個不速之客,但她照常招呼,笑吟吟地領著兩人到暖閣,另一個丫鬟隨後進來上茶。岳十娘知道銀衫今日會來,可她沒想到樓天臨也來了。

    不過,她有些納悶他們兩人是怎麼回事?怎麼神色都有異,饒是她歷練豐富也瞧不出個端倪。

    岳十娘暗暗打量了他們一會兒,一邊笑著道:“實在不巧,不知樓公子今日要來,我和衫妹妹約好了要談生意上的事,公子貴人事多,是否改日再請公子過來敘話……”

    樓天臨自行落坐,不顯山露水地道:“不打緊,你們談正事,等你們談完了,我們再談。”

    他慢悠悠地吹著茶葉,茶水冒出的霧氣擋在他面前,即便他眼睛盯著銀衫看,也不易叫她察覺。

    如今他已經覺得有銀衫在的地方都是好地方,他根本不趕著回去,再說了,她身上若真有梅花胎記,那麼他更要貼著她行動了。

    “公子如此隨興,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岳十娘心裡亮堂,因為某個姑娘在這裡,所以他才雷打不動。好吧,剛好藉此機會做那件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33:02

第七章 巧繡莊合作(2)

    她對明珠低聲吩咐了幾句,轉眸對銀衫笑道:“衫妹妹和樓公子原就相識,樓公子留在這裡不打緊吧?”不等銀衫回答,她面上又露出笑意。“商標已經設計好了,衫妹妹看看當用與否?”

    這會兒,銀衫求之不得能有事讓她屏除心中的雜念和綺念,連忙拿起岳十娘置於她面前的紙來看。巧繡莊三字巧妙的和一朵粉蓮結為一體,清麗脫俗。

    “如何?”岳十娘請的是渠州最知名的畫家,存心要讓銀衫見識她辦事有力的一面。

    “若畫的是牡丹或薔薇便會太過俗豔,蓮花很好,這便可以用了。”銀衫也很是喜歡這樣的商標設計,想像印在雪兜上的畫面,那是多了一份雅致。

    岳十娘喜形於色地道:“衫妹妹快說,商標有了,接下來要做什麼?”

    “商標要製成範本。”銀衫在同張紙上比畫了大小。“差不多這麼大就行了,儘量小點,仿作的難度也會提高。”

    岳十娘笑著點頭。“我明白了,衫妹妹兩日後過來,一定讓你滿意。”

    她收起商標畫紙,清脆地拍了拍了手,三個丫鬟進來,分別端著帶蓋白瓷碗盅,一旁置著小銀匙。

    岳十娘笑道:“正事談完了,樓公子和衫妹妹嘗嘗,是我特別托人由大樑購得的玉雪冰梨,冰梨燉的是甘棗,能潤肺補氣,在這冬去初春時分品嘗最好不過了。”

    銀衫做好早飯就趕著出來了,胃裡空空的,此時正覺得餓,便笑了笑道:“多謝姊姊,那我不客氣了。”樓天臨蹙起了眉。

    她似乎把這昂貴的甜品當飯了,她是不是沒吃早飯?

    她淨會照顧娘親和弟弟妹妹,卻不懂得照顧自己,他可不樂見她如此糟蹋自個兒的身子。他把湯盅推到她面前,眨也不眨的看著她道:“我不愛甜食,孟姑娘吃了吧。”

    銀衫臉一紅,又不好推回去,也不好沒羞沒臊的真吃下去,正不知如何是好,岳十娘笑了起來。“哎呀,我怎麼忘了,很多男人都不愛甜食,妹妹你就幫樓公子吃了吧。”

    湯盅都在自己面前了,岳十娘又那麼說,銀衫覺得再推回去也不成體統便低頭吃了,因著樓天臨那灼人的視線,她越吃越小口,到最後只聽到自己不規律的心跳聲,都不知道入口是什麼滋味了。

    岳十娘看在眼裡,頓時想通了他們之間那流動的不尋常氛圍為何了。

    看樣子,是她那新認的義妹開竅了,終於意識到縣令大人對她萌生的情意,正不知所措呢,這看在她眼裡實在可愛。

    想當年她和她夫君也是如此,兩人談生意,她一直不明白夫君為何再三讓利,當反應過來他是愛慕於她才什麼條件都好說時,她直罵自己傻瓜。再見他時,心境全然不同,他的人就此深嵌在她的心尖上了。

    “衫妹妹,我想著在不同尺寸的雪兜上繡點不同的花樣,已經讓我們莊裡繡工最好的繡娘繡了十來種花樣,你瞧瞧適合與否。”

    銀衫接過繡樣來看,看著看著,她揉了揉眼睛。

    奇怪了,她為何莫名的犯困?突如其來的睡意令她沒法集中精神看繡樣,她甚至想打呵欠了……

    “衫妹妹昨夜是不是沒睡好?”岳十娘關心地道:“不如妹妹到里間的繡房躺會兒如何?姊姊正好和樓公子談點事,等妹妹起來,姊姊還有許多關於雪兜的事要跟你商議,你不用擔心回得晚,姊姊再派馬車送你回去即可,要給你弟弟妹妹們吃的零嘴都備下了。他們是你的弟弟妹妹,便也是我的弟弟妹妹,可不許你推辭。”

    銀衫擱下繡樣又揉了揉眼,還是覺得昏昏沉沉,想睡到一個沒道理的境界,她太想躺下來了,便沒婉拒岳十娘的提議。“那就麻煩姊姊了,我躺一會兒,半個時辰後姊姊再喊醒我。”

    岳十娘笑著點頭。“那是自然。”

    岳十娘喚一個丫鬟進來伺候銀衫去繡房歇著。

    銀衫一走,樓天臨的面色就沉了下來。“岳老闆,你最好實話實說這是怎麼回事?你讓孟姑娘喝了什麼?”岳十娘大大方方地笑道:“呵呵,樓公子果然是明白人,瞞不過公子的法眼。”

    樓天臨目光沉沉。“你為何要迷昏孟姑娘?”岳十娘眸中笑意點點。“還不是為了公子。”

    “為了我?”樓天臨面色一沉,語氣嚴厲了些,“難道岳老闆以為樓某對孟姑娘心懷意圖,這才迷昏了孟姑娘?”

    “公子是有意圖啊。”岳十娘一臉無辜。“公子不是有癖好,要尋身上有梅花胎記的女子,如今找著了,自然要成全公子的意圖了。”

    樓天臨俊顏一熱,蹙眉道:“岳老闆怕是會錯意了,樓某尋覓身上有梅花胎記的女子另有事由,並非出於個人意圖。”

    岳十娘迎著他肅沉的目光笑道:“跟您說笑呢,樓公子,您不是不信衫妹妹身上有梅花胎記,所以我想讓您親眼確認。”

    他沒有說他不信,但見他今日又來的舉動,她便知道他是萬萬不信的。她做生意與做事都不喜歡拖泥帶水,與其多費唇舌不如眼見為憑。

    再者,出於好奇她也想知道他確認了銀衫就是他要找的人之後要如何?於是便想出了這方法。

    “親眼確認?”樓天臨的臉色已沉到了極點。

    他是那種人嗎?岳十娘這是迷昏了銀衫,讓他去檢查她的身子嗎?但若他拂袖而去,岳十娘是否會對失去意識的銀衫做什麼,誰也不能保證。

    這岳十娘,他老早派點石打聽清楚,她從良嫁人前是徐州翠仙坊的頭牌花魁,自己給自己贖身後,用攢下的銀子開了間半大不小的綢緞莊,因著生意這才遇上了她後來的夫婿——巧繡莊的少東。

    她既是出身煙花之地,使出這等把人迷昏的手段也不足為奇,把姑娘賣到妓院之事怕是也做得出來。岳十娘要是知道樓天臨怎麼看她的,怕是會氣死。

    “樓公子請隨我來。”岳十娘親自帶路。

    繡房裡有一盆水仙花,因著春來氣暖而開花了,那白色水靈的花朵散發著絲絲清香,令踏進房裡的樓天臨神魂蕩漾。

    地板鋪著柔軟的地毯,淡紫色的紗帳半掩著羅漢床,銀衫的臉側在香枕上,身子伏著,身上密密實實蓋著兩條綢緞被子,僅雪玉般纖細的腰際裸著一小處,那處赫然有朵水色的梅花胎記。

    她濃密長睫蓋著,已然昏睡,他們進來全然沒驚擾到她,她動也不動的睡得正好,倒是樓天臨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漸漸濃重,房裡仿佛有著迷離的春意。

    “如何?公子可是看清楚了?”岳十娘面上笑吟吟的。

    樓天臨深吸兩口氣,硬是壓下心裡的旖旎之思,抿唇點了點頭。

    岳十娘微微一笑。“如今公子已親眼確認便不需再懷疑,雖然我也想知道公子尋著有梅花胎記的女子要做什麼,但想來公子也不會向我透露,我相信公子不會傷害衫妹妹就是。”

    樓天臨依舊凝眉看著床上的銀衫。“我絕不會傷害她。”

    岳十娘瞧著他那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的模樣,笑道:“公子自然是不會傷害衫妹妹了,愛一個人,疼她呵護她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傷害她,公子您說是不是啊?”

    樓天臨咳了一聲。“她何時會轉醒?”

    “約末一個時辰。”岳十娘面上帶笑。“公子不妨先走,想想接下來的對策。衫妹妹若醒了,我自會派人送她回銀杏村。”

    樓天臨沒開口。照他的想法,他現在就想叫醒她,親自送她回去,如此他才能安心。

    岳十娘看了好笑。“我不會吃了衫妹妹,公子不需如此擔心,我和衫妹妹如今不只是姊妹也是生意夥伴,往後我還要靠衫妹妹過人的心思賺大把大把的銀子哩,自會將衫妹妹照看得妥妥當當。”

    樓天臨臉色稍緩。“看來岳老闆已知道樓某是什麼人了,樓某也相信岳老闆說到做到,孟姑娘在岳老闆這兒不會傷了半根指頭。”

    既然他能查她,她自然也能查他,查到了之後不動聲色,她是聰明人。

    岳十娘掩嘴低笑了聲,微福了一禮。“大人放心。”話既然說開了,她便不稱公子了。送走樓天臨,岳十娘派心腹掌櫃劉大富將圖紙拿去做範本,並叮囑他嚴密監看。銀衫醒了之後並沒有多做懷疑,她穿越來後總是睡不好,今日倒是睡了個好覺。

    知道樓天臨已經走了,她松了口氣的同時,卻有些模糊不清的情懷和一絲惆悵,連她自己都不敢去分辨。岳十娘看她反應,便明白她這是在意起樓天臨了,遂笑道:“衫妹妹,樓大人已向我表明身分,以後咱們說話你就不必避諱了。”

    銀衫一愣。“大人向姊姊表明了身分嗎?”

    “大人讓我好好照顧你。”她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推兩人一把。“依我看,大人對你很是用心。”

    銀衫揚起了睫毛,悠然長歎道:“大人他……是個好人,對任何人肯定都很關照。”

    岳十娘再推一把,她轉著眼眸。“衫妹妹,我知道樓大人尚未娶妻,身邊也無侍妾服侍,又對妹妹另眼相看、青睞有加,在我看來這是妹妹的好姻緣。”

    雖然她已經多方打探消息了,但也只知道他是新任縣令,來自京城,尚未娶妻,此行也未帶小妾同行,其餘便打聽不出來了。

    也不知岳十娘怎麼會說到娶妻上頭,銀衫紅著臉道:“不瞞姊姊,我是被退了親的,又有娘親和弟弟妹妹要養,大人他……他自有好人家的小姐與之匹配。”

    她有自信能養活她娘和弟弟妹妹,可在這個朝代,尊卑之分嚴重,他是天上的雲,她是地上的泥,她的身分根本配不上堂堂縣令,正妻不可能,做妾是她不願,前生她得知郭啟軒另結新歡的痛苦還歷歷在目,她怎麼忍受與人共事一夫?

    “衫妹妹不要妄自菲薄,等到咱們的雪兜做出來,日進鬥金不在話下,什麼都置辦起來,你又何嘗不是好人家的女子?”岳十娘哼道:“至於退親算什麼?那男人日後肯定會後悔。”

    銀衫斷不會因為岳十娘這一席話而改變想法,連銀杏村的村長都有一妻一妾了,何況是縣令大人?他外表又是人中之龍,投懷送抱的女子不知凡幾,她又何苦去做他眾多妻妾中的一個。

    如今,她只要把初初萌動的情懷收回來即可,只要不再相見,自然不會再掛念……可是,為何偏偏有種不知其所起,亦不知其所往的情緒在她心中游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33:22

第八章 雪兜有商標(1)

    一早,銀衫起來做了早飯,懂事的孟金金和孟銀銀已把家裡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把杜錦娘要喝的湯藥也煎好了,一邊幫忙擺飯。

    這陣子,吃好穿好,加上銀衫不計本錢的給她進補,杜錦娘氣色好多了,雖然還是沒啥力氣做家裡的活兒,但已不像孟百剛初失蹤時的意志消沉了,還能給孟來寶、孟錢錢餵飯。

    銀衫把家裡打點好,照例交代她沒回來之前,誰拍門都不要開。為此,她還做了一道堅固的大門,就是怕孟家人又來。

    自然了,這並非長久之計,她的計畫是搬到城裡,到時孟家人也不能隨意上門找麻煩了。

    孟錢錢見她要出門了,總會邁著小短腿奔來相送。“大姊記得要買冰糖葫蘆和白糖糕回來哦!”

    孟錢錢這娃兒特別愛吃甜,銀衫抱著她親了一下。“知道了,大姊一定買回來,你乖乖在家裡等著,要聽娘的話,知道嗎?”

    孟錢錢用力點頭。“嗯!錢錢很乖,會聽娘和二姊姊、三姊姊的話,乖乖在家裡等大姊回來。”

    “大姊,我也要親親!”孟來寶也跑了過來,跟著,孟招寶、孟進寶都來了,都要親一下。

    銀衫看著老愛跟她十八相送的弟弟妹妹們,他們就是她的支柱,為了他們,雪兜的生意只准成功不准失敗!

    銀衫帶著滿滿的愛和預先做好的印花色漿出了家門,卻不見巧繡莊的馬車和車夫大叔。

    奇怪了,他們明明就說好這時間碰面的,她正想著會不會是車夫大叔記錯時間時,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她有一瞬間的石化,目瞪口呆地看著白馬上的人,白衣俊美、豐神俊朗,那輕揚的好看唇角,令她的心口微微發熱……

    樓天臨拉著韁繩在她面前停下來,翻身下馬道:“車夫不會來了,我送你去巧繡莊。”

    銀衫頓失思考能力,等她回過神來時已被他抱上馬背,他跟著翻身上馬圈住她,她的耳根子熱了起來。

    他特意來接她去巧繡莊本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可此刻卻又微妙的很合理,以現代的話來說,他這就是在追心儀的女孩子嘛!

    想到他此刻這般唐突的舉動是在追求自己,銀衫心裡便像有陣陣溫泉注入似的,目光離不開他握韁繩的手,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比女人的手還要好看。

    奇怪的是,上回從巧繡莊很快就到她家,這回卻過了許久還未進城。

    馬兒慢悠悠的晃著前進,就像在溜達似的,銀衫一點也感受不到飛馳的快意,只感覺到兩人的身子似乎越貼越近,他的雙手橫過她腰際的兩側操控著韁繩,她則沒有任何支點。馬兒走得慢,有時路比較顛簸一些,她的身子便會往後移向他的懷裡,每當感覺到她整個背都靠在他胸前時,她便會努力地往前坐一些,可是不一會兒,隨著他操控的節奏,她的身子又會落入他懷中,反覆幾次,她想往前坐的努力根本徒勞無功,屬於他的男子氣息仍是將她緊緊包圍住,他的下顎時不時便會碰到她的耳側,將曖昧的情愫升溫到最高點。

    馬兒走得再慢也有到的時候,當終於看見巧繡莊出現在眼前時,銀衫一直格外緊張的情緒才放鬆了下來,兩人共騎那磨人的甜蜜,若是巧繡莊再不到,她的心臟可要跳出胸口了。

    岳十娘已在巧繡莊前候著,備了馬車在等,一派等她到了就要出發的架式。

    “多謝大人,有勞大人了。”銀衫下馬之後向樓天臨道謝,轉身直接上了馬車,怎麼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馬車裡,岳十娘帶著深濃笑意直瞅著她。“衫兒,你和大人共乘一騎而來,無論誰看了都會說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

    銀衫臉上一熱。“姊姊,大人怎麼會到我家接我?”

    岳十娘笑意更深。“這要問你了,用的是什麼法子,大人滿心都在你身上,我不過說了句你今日會過來,大人便自告奮勇要去接你。”

    什麼自告奮勇,聽得銀衫臉上倏地一紅,心中卻又湧動著一股別樣的甜蜜。

    她也不懂,她能有什麼地方讓樓天臨喜歡了,最怕就是他這樣由京城來的世家子弟,看慣了千金小姐,一時對她這樣的村姑起了興趣,就好像郭啟軒一直和她這樣一無所有的孤兒在一起,遇到了陸海倩那樣什麼都有的

    財閥醫院院長千金,自然是分外的新鮮……

    胡思亂想間,綢緞莊的作坊到了,銀衫哪裡想得到一下馬車便又看到樓天臨,那一身白衣襯得他豐神如玉,飄逸瀟灑,她的心猛烈的跳動了幾下,竟忘了該要施禮,一徑愣愣的看著他。而樓天臨垂眼睨著她,她的表情有些恍惚,他心中竟有個不成體統的想法跳了出來,就是明日迎了她過門,他也願意。

    可他知道,他願意,她不見得願意。他在京城是御筆欽點的狀元,是炙手可熱的才子,是家世傲人、年少有為的禦史台令史,原就供職于詹事府,皇上還未登基時便已是太子僚屬,如今更是備受皇上重用,官途無可限量。

    可是,在這裡,在這白陽縣裡,他不過是個縣令,除了外表一樣叫人趨之若鶩外,沒什麼可自滿的。

    岳十娘下了馬車見兩人這副模樣兒,心中已有了計較,她咳嗽一聲,笑吟吟地說道:“衫兒,大人說要參觀作坊以便體察民生民情,我便邀大人一同來了,你不會介意吧?”

    銀衫回過神來,神情很是局促,垂著眼眸說道:“作坊是姊姊的,姊姊做主。”岳十娘言笑晏晏地道:“那麼一同進去吧,大人請。”

    銀衫嘴裡默念著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她想讓自己靜下心來,不要太過在意樓天臨的存在,他就是偶爾出現在她身邊的浮雲罷了,任期屆滿他就會離開白陽縣,自己莫要把他此刻的這些舉動太往心裡去了……

    這麼一陣自我說服,似乎真的好多了,也能定下心來了。

    她跟在岳十娘身邊進入作坊,里間寬敞,大約有六十來個人在忙活,衣匠們剪裁、縫線,各司其職,規模算不小了。

    但是,若雪兜開始生產販售之後肯定要擴大規模的,照她的看法,再擴大五倍都不見得能消化訂單。

    “這是安師傅。”岳十娘為她介紹了作坊的管事,也是資深衣匠。

    岳十娘又對安師傅道:“這位是孟姑娘,是我的義妹,雪兜的點子便是她想出來的。日後任何時候孟姑娘都可隨意出入作坊,不需請示於我,明白了嗎?”

    安師傅連聲稱是。“東家的吩咐,小老兒明白。”

    銀衫心中很是感動,岳十娘這是全然的相信她,不但不怕她窺得作坊的技術,也不怕她來查雪兜的產量。參觀了一會兒,岳十娘便道:“咱們到里間吧。”

    里間就是現代的辦公室,巧繡莊的劉大富掌櫃已候在那兒,長方型的木案上放著一個範本。銀衫仔細看了看,範本做得很好,很細緻,她對岳十娘道:“姊姊,這裡可有熨斗?”

    “熨斗?”岳十娘想了想,比了個熨過布料的動作。“妹妹說的可是燙鬥?”

    銀衫想,原來這裡不叫熨斗叫燙鬥。“不錯,就是燙鬥,這裡可有?”

    “當然有了。”岳十娘讓劉大富去取來。

    銀衫解開今日出門後就一直不離身的布包,取出印色花漿,待劉大富取了鐵制燙鬥回來,燙鬥裡面放著燒紅的木炭,隨時都能用,岳十娘也拿來一件做好的雪兜。

    銀衫把雪兜成品放在木案上,先把色漿舀出放在範本上磨勻,跟著反過來把範本摁在雪兜上,最後再把範本拿開,一個巧繡莊商標已印在雪兜上,過了片刻工夫,最後再用燙鬥在上面燙熨了一下。

    銀衫微微一笑。“如此便成了,這樣商標就不易褪色了。”安師傅頓時激動了起來。“妙啊!太妙了!”

    岳十娘同樣看得目不轉睛,她打從心裡折服地歎道:“衫兒,你實在太心靈手巧了,我怎麼就想不到要這麼做呢?”

    樓天臨為免銀衫尷尬便一直站在眾人身後,面上一直不顯山露水的,只不過心中的折服和讚歎和其他人一樣。

    岳十娘大致和他說過她和銀衫合作的是什麼生意了,做的是類似肚兜功能的貼身衣物,取名為雪兜。

    那雪兜的模樣看起來十分勾人,想必天下間為自己容、為男人容的女子都會想要一件。不過,他實在不解銀衫是怎麼想到這個的?就與她想出了《童三寶闖天關》一樣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33:39

第八章 雪兜有商標(2)

    “姊姊事情多,自然沒空想這些,我閑來無事,東想西想便想出來了。”想到樓天臨也在場,她越說面上越熱。

    任何一個潔身自愛的好姑娘都不該有這樣大膽的設計構想,他會如何想她這個人?

    “衫兒,目前雪兜已生產了五百件,待把商標燙上之後便可以賣了吧?”岳十娘興沖沖地問。銀衫搖了搖頭。“太少了。”

    劉大富咋舌地看著銀衫。“呃——五百件哪——姑娘是說太少了嗎?”

    銀衫微笑道:“劉掌櫃,起碼要準備兩千件才能開始賣,這樣我們才能在第一時間把雪兜賣給各路商客。即便有人仿作,那也必定會遲上幾日,當客人拿到的第一件雪兜是咱們巧繡莊做的,那麼他們再看其他成衣鋪的仿作就會怎麼看都不如咱們,所以先機很重要,咱們要搶得先機,讓大家第一個認識巧繡莊的商標。”

    岳十娘聽得激動,“衫兒說的不錯!咱們把品質做好來,即便其他成衣鋪來仿做,打響雪兜的是咱們巧繡莊,若是價格相當,人們不會想買那些個仿作的次級品,若是價格次於咱們,那品質肯定沒有咱們好,這麼一來客戶群便也區隔開來。那些貪小便宜買次級仿作品的,我也不希罕賣給他們。”

    “姊姊字字真理。”銀衫打從心裡欣賞和佩服岳十娘的豪氣和眼界,那種要一把抓在手裡,什麼都不肯放過的生意人,為了要壟斷市場,怕是覺也睡不好,不知要白了多少頭髮,而岳十娘卻是不擔心仿作,將品質顧好的這個理念和她不謀而合。

    她覺得自己很幸運開頭便找到岳十娘合作,令她事半功倍,還多了個能商量事情的姊姊,讓她更有信心能在這裡領著一家子生活。

    她長長的睫毛一揚,眼眸璀璨。“姊姊,等雪兜要開賣時還必須做些宣傳,過幾日我再來,到時會將如何宣傳想好,並將我要投資的八十兩銀子帶來。”

    岳十娘爽快地道:“就這麼說定了,到時打正式合同就由大人作證。”

    她不缺那八十兩銀子,原想給銀衫幹股的,但那是銀衫能參股的理由,為免銀衫不安,她說什麼也要收下。而且,她說要樓天臨做合同見證,可是用心良苦在幫他們製造機會啊!

    樓天臨倒是淡定。“樓某樂意效勞。”

    作坊即日起便要日夜趕工的生產雪兜,岳十娘和安師傅還有許多細節要討論,比如生產過程的保密和對衣匠的要求等等,因此她便留了下來,銀衫忽然發現她又和樓天臨獨處了。

    不等她開口,樓天臨便說道:“書已經印好了,咱們到明月書坊看看。”銀衫很是驚喜。“書印好了?”

    那鄭老闆也是微妙,她明明就留了銀杏村的地址,可有關書的事他偏偏不找她,都往縣衙給樓天臨去遞消息。

    一回生兩回熟,銀衫再坐樓天臨的馬時也沒一早的慌亂了。

    到了明月書坊,鄭逢春親自相迎,殷勤萬分地將他們請到偏廳奉茶,讓夥計搬了十本書過來。

    “孟姑娘看看滿不滿意。”鄭逢春有意討好樓天臨,在設計上特別用了心思。“是這樣的,孟姑娘是新人,原是印了一千本試溫水,可有個神通廣大、聞風而來的京城書商訂了三千本,所以呢,第一批書便印了四千本。這是姑娘應當分得的利潤,一共是十六兩銀子,請姑娘點收。”

    樓天臨氣定神閑的喝著茶。

    他自然知道那神通廣大、聞風而來的書商是誰,是他在京城的好友——觀天書坊的老闆姚不語,他寫信告訴姚不語,白陽縣的明月書坊出了一本肯定會大賣的好書,書名叫《童三寶闖天關》,讓他派人來訂書,一定要訂三千本,否則他就不認他是朋友。

    “有勞鄭老闆了。”銀衫點收了十六兩銀子,心裡也踏實多了。雖然她手頭上還有八十兩,可過幾日便要投資到雪兜上了,這筆收入仿佛是及時雨。

    “不知道孟姑娘開始著手寫《童三寶闖天關》第二部了沒有?”鄭逢春問的熱切,一來是閱書無數的他覺得《童三寶闖天關》實在精采,二來是透過孟銀衫,他這一介小小書商還能和縣令大人搭上線,這是多大的殊榮,絕對不能斷了這條線。

    “還沒呢。”銀衫歉然道:“近來有些忙,可能要過陣子才能得空寫了。”

    鄭逢春哎呀地拍了下大腿,一臉的惋惜。“那可不行,俗話說打鐵要趁熱啊!姑娘要快些動筆才行。”

    是啊,打鐵要趁熱,可銀衫想的不是寫書這樣耗時耗神的體力活,她想要做的同樣是女子的貼身衣物——內褲。

    這裡的女子是不穿內褲的,說白了就是橫裹一塊遮羞布,無襠無底,裡面啥也沒有,因此她想到了現代多花樣的內褲,越想越覺得大有可為。

    幾日後,岳十娘派車夫到家中接她,原來是雪兜經過增添人手和日夜趕工已達到初步的庫存兩千件,要準備開始販售了,便要問問她宣傳如何做。

    銀衫見到了岳十娘,就見岳十娘神采飛揚、臉色紅潤,看來很看好她們的雪兜生意。

    “妹妹,我想了想,咱們知道雪兜穿起來的迷人效果,可別人並不知道,但這女子的貼身衣物又不好在大街上叫賣宣傳,叫賣也失了格調,想得我頭都疼了還是沒個妥貼法子。”

    “姊姊稍安勿躁。”銀衫有條不紊的說道:“我之前來這二樓時便發現了,有幾間閒置的廂房都頗為寬敞,將廂房都改為試衣間如何?也不需如何裝修,用拉簾的方式,一間廂間約莫可以隔六間試衣間出來,每間都擺上一面全身銅鏡,還要訓練一批指導如何穿脫雪兜的丫鬟,這部分可以我來做,姊姊讓牙婆挑十來個口才伶俐、外表討喜的丫頭來便是。”

    岳十娘喜上眉梢。“妹妹想得太周到了!”

    “試衣間是這樣的,由房梁垂至地面厚厚拉簾,顏色儘量挑選柔和的淡粉、淡紫……”銀衫索性畫出來,畫畫倒是比寫字容易多了,且只需畫個大概,岳十娘既聰穎又精明,一看便明白了。

    她畫好之後,岳十娘果然讚歎連連。“原來試衣間還能如此簡單又如此雅致。”

    銀衫詳述道:“二樓的廂房試衣區必須再做一道嚴實的門,派兩個婆子守著,只有女客可進,如此她們便能放心試穿。當試到最適合自己的尺寸時,再由伺候的丫鬟取來那尺寸的所有花色讓客人挑選,若是閨閣千金不方便出門,咱們也可以派人上門服務,帶齊尺寸和花色讓她們挑選。”

    岳十娘腦子十分靈活,喜笑顏開地道:“如此一來,試穿找尺寸這等麻煩事,每個客人只需做一次,等知道自己的尺寸後就不必試穿了,只需呈上新花色讓她們挑選便可。”

    銀衫笑道:“姊姊是水晶心腸,果然聰明。”

    岳十娘笑道:“什麼聰明?若不是妹妹,我哪裡想得到這些了。”

    銀衫取出她在家畫好的內褲設計圖紙。“姊姊,其實和這雪兜搭成套的還有個貼身衣物,名叫雪褲。”既然胸罩給改了名字叫雪兜,那內褲也取了雪字,如此好記又好聽。

    “雪褲?”岳十娘連忙拿過圖紙細看,恨不得自個兒長了十雙眼睛。

    銀衫的圖紙上共畫了十來件內褲的設計,見岳十娘那急切的樣子,便笑道:“不急,這圖先給姊姊看看,要不要做雪褲,等雪兜上市了看看客人反應再說。”

    岳十娘的視線完全被內褲的設計圖抓住了,她屏息道:“好!妹妹若信得過我,便將圖紙留下,我讓繡娘先試做出來,到時再請妹妹過來看。”

    銀衫微笑道:“我當然信得過姊姊,姊姊留著圖紙研究吧。”

    她相信岳十娘,即便岳十娘將設計稿占為己有,她就當用一個設計看清一個人,對她而言並沒有損失。

    “那咱們先把雪兜的合同簽了吧。”岳十娘爽利地道:“所謂親兄弟也要明算帳才能長久合作,妹妹為人豪爽,姊姊也絕不會占妹妹的便宜,時間多得很,妹妹仔細看看,哪裡不妥便提出來,不需見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34:01

第九章 春夢般喂藥(1)

    銀衫仔細看了合同並無不妥之處,倒是岳十娘讓利許多,讓她很是感動。初做生意,就能找到像岳十娘這樣處處為她著想的合夥人,她很幸運。

    “妹妹,那樓大人不是說要給咱們的合同做見證?我昨日便派人給樓大人捎了口信,還以為他會準時到呢,卻是至今不見人影,想來是不會過來了,咱們自個兒寫好契約畫押也是一樣。”

    銀衫心裡其實也掛記著樓天臨,也記著他要給合同做見證一事,她甚至自作多情起來,以為一出門他又會在她家大門外等她,沒見到他而是見到巧繡莊的車夫時,她確實難掩失望,一路上都胡思亂想、患得患失。她還以為到了巧繡莊能見到他呢,莫非要見證合同一事只是隨口應承,並未放在心上?

    寫好合同,岳十娘還有許多事要忙,要做試衣間、要買伺候試穿的丫鬟,那些事銀衫都幫不上忙便告辭了。她出了巧繡莊站在大街上看過去,錢莊布坊、酒樓茶館、香料鋪、藥材鋪、米糧鋪、書鋪……她出神起來,思忖著還有什麼商機?

    也不是她貪心,而是未雨綢繆,畢竟她並非一人飽全家飽,每日睜眼就有連她在內的八張嘴要吃飯,她必須有最壞的打算——如果書不賣,雪兜也不賣,她還能做什麼?

    她想給她娘找點事情做,她覺得越是在家裡歪著越會生病,加上她娘又愛胡思亂想,整日愁眉不展影響家裡氣氛,若能讓她有事忙分散注意力,可能就不藥而愈了。

    還有,招寶、進寶都七歲了,也該上學堂認字了。若不是這鄉下地方沒有女子上學堂也沒有女子學堂,夫子更是不收女學生,她也想送金金、銀銀進學堂裡認字。

    但不打緊,她們沒法上學堂,她可以教她們,絕不讓她們變成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

    當務之急,她必須先搬到城裡來,住在銀杏村太不便了,他們又被貼上讓孟家逐出族譜的標籤,搞得她娘都不敢去外面走動,弟弟妹妹們也被村裡孩子嘲笑,再這麼下去大家心裡都會生病。

    總之,百廢待興,她有得忙了。

    銀衫在街上觀察了半晌,沒發現什麼商機,正想往明月書坊去問問她的書賣得如何時,碰巧見到路明從一間飯館出來,手裡提著油紙包。

    刹那間,她心裡一跳,本能地搜尋起樓天臨的身影來,卻是不見他的人影。

    他沒有出來嗎?是衙門裡有什麼大案嗎?他應當沒事吧,就只是抽不開身到巧繡莊見證她們的合同……

    “孟姑娘!”路明一邊喊她一邊大步走近。

    “路明大哥。”銀衫在原地朝他頷首,故作尋常地問道:“大人沒出來?”

    路明歎氣。“我們少爺病了。”

    “病了!”銀衫也不知自己為何會低呼一聲,腦子也轟一聲亂了。

    “是啊,病了。”路明無精打采地道:“我們少爺前幾日回來時淋了雨,整個人像從水裡起來似的,夜裡便開始發燒,還燒得不輕。”

    銀衫心裡一跳。

    前幾日……她想到那日從明月書坊離開,他送她回銀杏村,就在她進家門後忽然下起了雨,雨勢還越來越大,當時她馬上又沖到門外,已然不見一人一馬的蹤影。

    難道他是那日染了風寒?

    “那個,孟姑娘——”路明有些欲言又止。“你能不能去看看我們少爺?”

    銀衫沒想到路明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著實一愣。

    路明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我明白男女大防擺在那兒,非親非故的要姑娘去探望我們少爺確實無禮了些,可我們少爺他……他夢裡囈語總喊著姑娘的名字,想必是十分掛念姑娘,所以我才想是否能請姑娘去看看我們少爺。”

    銀衫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跟了路明回衙門,聽到樓天臨病了,還喊她的名字,她沒法不動搖。

    不管之前她是怎麼說服自己他們是雲與泥都沒有用,她想見他!她腦子裡就只有這個想法,讓她再也顧不上其他了。

    路明領著她到樓天臨的房間,鄭重地託付道:“我們少爺就交給姑娘了,我去把少爺的藥熱了端來。”

    銀衫輕輕地推開門,自己進了房間,房裡有藥香和檀香兩種氣味,分隔外間和里間的深藍色帷帳捂得密實。她快步走過去,輕手輕腳的撩開帷帳,走近床邊透過絲帳看到樓天臨躺在床上動也不動,他燒得兩頰通紅,眼睛緊閉。

    銀衫把絲帳收起來掛好,瞥見一旁桌案託盤上有一碗顯然已經涼了的粥,看來都沒動過。她蹙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驚人,他是都沒吃東西嗎,這樣怎麼行……

    “孟姑娘——”路明端著湯藥進來了。“少爺該喝藥了。”

    銀衫歎了口氣。“我來吧。”

    路明把託盤遞過去。“姑娘可能要費點心了,少爺他喝不進藥,我和徐壯分工合作,徐壯捏著少爺的下巴迫他張口,我再勉強用湯匙撬開少爺的唇齒,一匙一匙慢慢地才能喂進嘴裡,可湯藥只有少量流進爺的口裡,大半都灑在衣衫上了,所以連日來病情始終不見起色。”

    銀衫接手託盤。“我明白了,我會小心的。”

    路明走前又道:“姑娘安心待著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姑娘在這裡,也不會讓任何人進來。”

    他想了很久,決定不把少爺和孟姑娘的事往京裡的夫人遞消息,那什麼長樂長公主還是南康郡主的肯定都收服不了少爺,在他看來,孟姑娘行……不,少爺根本已經被孟姑娘收服了。

    所以,夫人早知道和晚知道沒什麼不同,因為少爺已經有了定見,那定見是夫人也沒法阻止的,他也不會聽夫人的。

    既然少爺不會聽夫人的,那他又何必早講讓夫人提早難受?

    路明帶上房門,銀衫端起藥碗輕抿一口,入口的苦澀令她皺眉,這麼苦,也難怪他潛意識裡抗拒喝藥了。她不假思索的含了一口藥在嘴裡,以飛快的速度渡進他嘴裡。

    她沒時間猶豫,此時讓他把藥喝下去最重要,前生育幼院的孩子又鬧著不肯喝藥時,她都是自己喝了藥,含在嘴裡喂孩子們喝的,院長多次阻止她,擔心她被傳染,可她還是很堅持。

    傳染就傳染,她是大人,抵抗力比較強,孩子不一樣,稍有耽擱就會越加嚴重,真的是在跟時間賽跑。因為他不肯吞下,她的舌尖在他口裡攪動了幾下,湯藥便順利吞下去了。

    她就用這種方法讓他把整碗藥都喝了,成功的沒有讓汁液流出來,倒是她的口裡滿是苦味。過了片刻,藥效發作,他開始出汗。

    架子上有一盆水和布巾,她打濕了布巾回到床邊替樓天臨擦汗。

    半個時辰過去,他的燒退了,臉色不再紅得嚇人,但衣衫也半濕了。銀衫見他退燒便也放心多了,她去喚了路明來替樓天臨更衣。

    見到主子退燒了,路明驚喜交集。“姑娘是怎麼喂藥的?看來藥都喝下去了,這才能退燒。”銀衫輕描淡寫地道:“大人挺配合的,我讓他張口他便張口了。”

    “這麼神奇?”路明古怪的看了銀衫一眼,怎麼少爺就沒這麼聽他的話?不管他求爺爺還是告奶奶,少爺的嘴就是不張。

    路明表示,少爺昏迷也偏心啊,只配合姑娘。

    銀衫也知道自己的說法說不過去,可她又不能說實話。“路明大哥,大人要喝的藥都送來這裡讓小爐溫著吧。我會按時喂大人喝藥,相信大人很快便會好起來。”

    路明松了口氣。“喂藥真是苦差事,有姑娘在實在太好了。”

    稍晚,路明提了食盒來。“天色晚了,姑娘不回家怕是家裡要擔心了,要不要我去跟孟大娘說一聲?”

    他已經直接當作銀衫要留下來照顧他家少爺了,那他這正牌小廝就負責給未來的主母打打下手、跑跑腿,順道也培養下主僕感情。

    “不用勞煩路明大哥了,我原就跟家裡說了今日可能留宿巧繡莊,就當我是宿在巧繡莊吧。”

    出門前她就對娘說了,今日有許多事要與岳十娘商議,若時辰晚了可能在巧繡莊留宿,不必擔心她,鎖好門窗再睡。

    前陣子家裡門口來了一隻黑色的流浪公狗,看著實在可憐,她便收編了,幾根木頭搭了小屋,鋪了幹稻草讓它睡在院子裡,取名為小黑。

    家裡頭三個男孩子,招寶、進寶、來寶都喜歡得緊,時時找它玩,金金、銀銀雖然沒說什麼,但都會專程弄飯給它吃,如今倒是看家的好幫手,有什麼風吹草動,小黑一定吠叫,像這樣夜不歸營的日子,她心裡也踏實許多。

    “那少爺交給姑娘了,我就睡在隔壁耳房,姑娘有事就叫我。”想了想,他又畫蛇添足地道:“若姑娘沒去叫我,我也絕不會自己進來,所以姑娘儘管放心,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銀衫有些啼笑皆非。人還病著呢,昏昏沉沉失了意識,她是能做什麼?

    “路明大哥儘管放心,我是不會趁大人沒知覺的時候偷打大人的。”

    路明抽了抽嘴角。

    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姑娘!

    這一刻,他同情起他家少爺了,看來他家少爺的情路會很坎坷哪!

    皇上回了信——

    孟銀衫乃是朕的女人,你不得癡心妄想,若是讓朕知道你碰了她一根頭髮,朕就抄你全家,再抄九族!讓你們樓氏在大寧的歷史中灰飛煙滅,讓你無顏見你樓家的祖先,因為這一切都是你不該有的貪念造成的!

    樓天臨由夢中驚醒。

    想到适才夢裡的情節,聖旨上的疾言厲色,他出神的望著帳頂,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心裡纏繞的一個感覺那叫做不爽。

    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這樣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到底都在想什麼才會作這樣的夢?

    不錯,他是僭越的給皇上寫了密函,詢問派他來找的女子是何人、是何樣的身分,皇上尚未有回音,估計那密函可能尚未送至京中,因此他的心也只能懸著,如此日有所思才會有了那樣荒唐粗糙的夢。

    他很瞭解皇上,深信皇上除了天愛不會看其他女人一眼,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果孟銀衫真是皇上的女人……

    “大人……”模糊的囈語傳來,他心裡咯噔一聲連忙轉移視線,就著房裡微弱的燭光,這才發現他床沿趴睡著一個人。

    那動人如玉的側顏,不就是他心尖上的那個佳人嗎?頓時,他一顆心怦怦亂跳起來,可是旋即他又冒火了。這大半夜的,她怎麼會在這裡?是誰那麼胡鬧讓她過來的,若是讓人看見了,她的閨譽還要不要?

    不對,若是她的閨譽叫他毀了豈不更好,他便理所當然要為她負責,等到拜過堂成了親,到時就算是皇上也拿他莫可奈何。

    她像一團安靜的火光,他忍不住側過身去輕撫她的臉頰,眼神帶了點迷離。

    其實,除了皇上聖旨發飆的夢,他還作了另一個夢,一個春夢,就是夢見她來照顧他,嘴對嘴的渡他喝藥,她的香舌在他口裡攪動引得他將湯藥喝下,他幾乎不想醒來,想永遠在夢裡喝她喂的藥,即便再苦也甘之如飴。

    原來不是夢,她真的來了。

    能這樣安安靜靜,沒有旁人打攪的看著她,真好。若是她能上來睡在他身邊,更好。要不,把她抱上床?

    不行,這構想立即被他自己否決了。

    若是把她弄醒了可就沒戲唱了,他還想跟她在這沒有閒雜人等的小天地待久一些。

    他微笑而寵溺的看著她,心裡的想法很多,最想帶她回京裡生活,他來養她就好,她不必過得那麼辛苦,當然了,她的家人也全都要一塊兒去,家人是她的一部分,她很在乎她的家人,他也同樣會予以珍視。

    想到孟金金、孟來寶不是喚他大人,而是大姊夫,他嘴角的笑意更濃了,還忍不住幻想他一個一個摸摸他們的頭髮紅包的畫面。

    很奇怪,他不曾覺得孩子可愛,可她的弟弟妹妹卻挺有他的眼緣,這自然便是愛屋及烏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34:21

第九章 春夢般喂藥(2)

    時間在各種甜蜜情節的想像中過去,直到銀衫的眼皮有了動靜像是要醒了,樓天臨這才連忙閉上眼睛。銀衫也不知自個兒何時睡著的,又睡了多久,她醒來後的第一個動作便是將手放在樓天臨的額上。

    沒再燒起來,她暫時能放心了,但也不能掉以輕心,照顧發燒的小朋友,她太有經驗了,反覆發燒是基本。見他被子有些滑落,她將被角掖好,聽到外頭打更的聲音,他該喝藥了,否則很容易再發燒。

    他的藥就溫在小爐上,她倒了一碗過來吹涼,老法子,先含在嘴裡再喂他,她動作輕柔的不像在喂藥,像主動在與他纏綿。

    樓天臨被她如此喂藥,心中的震撼難以言喻,腦子一片恍惚,呆滯片刻後才回過神來。

    他以為是春夢的美好情節,原來是真的,她真的嘴對嘴為他渡藥,若不是心中有他又怎麼能做得到?

    最後一口,她柔軟小巧的香舌在他口裡輕輕攪動,滋味美妙的讓他要上天堂了,他的分身也因這無心挑逗起了反應,實在太難受、太磨人了,他努力忍耐著不回應,這自然是莫大的煎熬。

    但是,寧可他備受煎熬也不能讓她知曉他是清醒的,否則她肯定落荒而逃,這好不容易得來的軟玉溫香便會從他懷裡溜走。

    銀衫喂完了藥,嘴裡苦澀的藥味留流不去,她想去倒水喝,不料樓天臨卻有意識似的拽住了她的手。他的眼眸並沒有動靜,劍眉微蹙,喃喃地道:“不要走,衫兒,不要走……”

    銀衫天生就很受用旁人的“需要”,這會兒也一樣,他這般哀求的語氣令她心裡軟成一片。

    “我不走。”銀衫反過來握住他的手溫柔的拍了拍,再將他的手蓋進被裡,再度掖好被角。樓天臨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他想永遠病著,讓她永遠照顧。

    可惜天不從人願,因為按時喝了藥,第二日他的情況就好多了,路明請來大夫診脈又開了幾日的調養藥,這下他想再裝昏迷都不成了,只好“醒來”。

    “少爺總算醒了。”路明大大的松了口氣,他伺候了幾日,少爺病情益發嚴重,可到了孟姑娘手上就痊癒了,真是神奇。

    “孟姑娘呢?”樓天臨蹙著眉,他已經坐了起來,背靠著靠墊半坐著。

    大夫來之前,他聽到路明讓她先出去,等大夫走了再進來,免得被大夫見到她在縣令大人的房裡,要傳出什麼閒言閒語就不好了。

    “在秋香房裡。”路明奇怪地問:“少爺怎麼知道孟姑娘來了?”

    樓天臨瞪了路明一眼。

    他會跟路明說他是怎麼知道的才奇怪,那是他和銀衫之間的私藏親密,他不會告訴任何人。

    “就是知道。”他拿出了主子的權威。“你送孟姑娘回去,跟她說我已經沒事了,讓她回家好好休息。”

    路明有些不以為然。“少爺,孟姑娘照顧了您一夜,您不親口跟她道聲謝?這不是過河拆橋嗎?”

    樓天臨冷笑回道:“還沒跟你算帳,誰讓你請孟姑娘過來?若是有損孟姑娘閨譽的謠言傳出去,你能負責?”路明被罵得一愣一愣的,但聽到後來他卻得意一笑,賴皮道:“小人不能負責,少爺負責不就好了?小人是玻璃心腸水晶心肝這才把孟姑娘請來,瞧少爺昨兒個還話都不能說,現在不就生龍活虎了嗎?”

    “別耍嘴皮子了。”樓天臨臉色微沉。“我要寫信,取筆墨過來。”

    “又要寫信?”路明嘀咕。

    他家少爺才給京裡寫信沒多久,皇上那裡都還沒回音哩,也不知道他家少爺寫了些什麼,他比較想知道他們還要在白陽縣待多久,何時能回京?

    事實上他覺得有些不對,他家少爺是來暗查賑災金弊案的,可是卻沒怎麼見他在查案,實在不像他家少爺的作風,他家少爺可不是懶散辦事的主,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嗎?

    “你讓徐壯拿筆墨過來,你不用過來了。”樓天臨一橫眼。“你送孟姑娘回去,吩咐車夫慢慢走,別顛著姑娘了。”

    事到如今,他很明白自己一顆心都在銀衫身上,他跟她不可能再沒什麼,因此他非要問清楚不可,皇上究竟為何要找她?

    多年前他曾在圍獵時捨身救了皇上一命,原是皇上大意要入虎口,他代替皇上入了虎口,他傷重命危,療養了整整一年。

    因此,皇上許了他一個承諾,能為他做任何事,能回答他的任何問題。如今,他要動用那個承諾了。

    密函上,他只問了一個問題。

    禦書房裡,案上厚厚一疊摺子待批,但李淩反覆看著由渠州驛站傳來的密函,垂著眼睛,食指輕輕敲著禦案。

    “身上有梅花胎記的女子,是不是朕的女人?”李淩蹙著眉。“徐治貴——”

    “奴才在。”

    李淩不置可否地道:“你說說看,天臨問這個是想做什麼?”

    “依奴才看來,樓大人可能找到皇上要找的人了。”徐公公畢恭畢敬地答道。李淩眸光一閃。“何以見得?”

    徐公公把頭垂得更低了。“而且,似乎還和那女子之間有了點什麼。”李淩微微挑眉。“哦?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徐公公有條不紊地說道:“樓大人一向對女人不上心,若是跟那女子沒點什麼,只消把人給帶回來便成了,又何必追問皇上與那女子的關係,且還用了皇上的承諾,讓皇上不回答都不成,這便表示樓大人很在意,非常之在意那女子的事。”

    李淩微微彎起嘴角。“徐治貴,朕都沒看出來的事,你卻看出來了,莫非在進宮之前你有過喜歡的人?”

    身為大寧朝最年輕的御前首領大太監,徐公公的定力非常人能比。“皇上貴人多忘事,奴才七歲進宮,彼時皇上也是七歲,欽點了奴才伺候您。”

    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懂情愛嗎?真是。李淩摸摸鼻子。“當朕沒問。”

    知道樓天臨問話的意思之後,他原想捉弄一番,可君無戲言,這是天臨捨命換來的,他又豈可胡亂答之?再說了,那傢伙從未愛慕過任何女子,在他苦追天愛時還不斷嘲笑他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的行為實在愚蠢,如今那傢伙好不容易動了凡心,他倒要看看那傢伙要如何不蠢,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那傢伙能多理性。他提筆回覆了密函,心情頗好的笑道:“看來白陽縣肯定是好山好水,天臨到那裡就正常了,難怪皇后要推薦他去了。”

    “娘娘英明。”徐公公心悅誠服地道:“娘娘看的事,從來就沒有錯過。”

    李淩看著徐公公那俊秀文雅的容貌,有些找碴地問道:“那你說說,皇后為何直到前年才肯點頭嫁給朕?”他老是覺得徐治貴在暗戀皇后,否則,宮裡人多半不喜歡言行皆太過孟浪的皇后,徐治貴為何從未說過皇后一句壞話?

    “回皇上——”徐公公微微一笑。“肯定是娘娘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最好。”

    這意思是,皇后不是真心愛他才嫁給他的,而是在吊他胃口?且還是因為男人的通病?李淩不滿意了。“徐治貴。”

    “奴才在。”

    李淩板著臉。“朕不許你再這麼說。”

    入夜,一名女官匆匆來到百華宮,這裡是賢太妃所出的長樂長公主李歆瑤的宮殿。

    “參見長公主。”她是禦書房當值的女官沐華。

    李歆瑤也沒讓她起身便連聲催道:“快說,聽到了什麼?”

    “回長公主的話,樓大人似乎是有女人了。”

    她在外間聽得不甚清楚,但她肯定聽到了樓大人的名字和女人兩字,具體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長公主催她催得緊,如果她再沒聽到什麼有價值的,她那在百華宮當差的妹妹就會被刁蠻長公主折騰得死去活來,所以她寧可冒險胡亂拼湊,也不敢再說自己一無所獲。

    “女人!”李歆瑤重重一拍桌子。“哪個女人膽敢跟本公主搶男人?”

    “奴婢不知……”沐華深吸了一口氣。“聽說樓大人此刻人在白陽縣。”

    “白陽縣?”李歆瑤蹙眉。“那是什麼鬼地方?”

    沐華惶恐道:“奴婢不知。”

    李歆瑤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算了,本公主自個兒會查,你下去吧,聽到了什麼,立刻來向本公主稟告。”沐華松了一口氣,連忙又磕了幾個頭。“奴婢明白,奴婢告退。”

    沐華一走,大宮女綺兒便道:“長公主,奴婢瞧那沐華肯定是聽錯了,樓大人那是什麼人,從來不看女人一眼的,怎麼可能就有女人了?”

    李歆瑤撇了撇嘴。“本公主也相信天臨哥哥不可能與女人有糾葛,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要是鄉下地方的狐媚子對天臨哥哥使手段,那就說不定了。”

    放眼京城,唯一能與她匹配的就只有樓天臨。他不但家世傲人、儀錶堂堂且又有功名在身,她是宮裡唯一的長公主,皇上唯一的妹妹,不但她父皇母妃寵愛,不是她生母的母后也寵著她,向來沒有她得不到的。

    可是,如今那死不要臉的賤人南康郡主顧佳然竟然敢說他們顧家在和樓家議親!

    哼!皇后是她嫂子,皇兄也疼她,難道樓家會舍她這個長公主媳婦兒而要顧佳然當媳婦兒嗎?顧佳然不過就是郡主罷了,顧佳然的兄長手握兵權又如何?這天下可是她李家的。

    “長公主還是別想了。”綺兒勸道:“長公主在這兒煩惱也無用,那白陽縣不知在哪兒呢,又不能過去看個究竟。”

    “誰說不能了?”李歆瑤冷笑一記。“本公主要做的事,何時做不到了?”

    綺兒瞪大了眼。“難道長公主……要去白陽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34:44

第十章 財源滾滾來(1)

    來,不想卻是看到這般可觀的景象。

    明珠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雪兜一上市就造成搶購風潮,現在店裡只剩下試穿品了,穿得合意,留下要買的款式尺寸再付上訂金,最快也要二十日後才能取貨。”

    劉大富也急著說明情況,“當日姑娘說要備貨兩千件,我還覺得太多哩,不想姑娘真是有先見之明,是我眼光太短淺了。”

    明珠介面道:“所以了,我們東家急得跟什麼似的,想問問姑娘有沒有法子紓解要購買雪兜的人潮,東家擔心一直沒貨會得罪客人。”

    銀衫頓時高興起來。“原來如此。”

    知道這些人都是來搶購雪兜的,她仿佛看到天上掉銀子,心裡一下子便踏實了,暗暗盤算起來。

    這麼說,她很快會有雪兜的進帳,那麼她可以先用她手邊的十幾兩銀子在城裡賃屋或是將就點先買間小點的宅子。

    這次錢錢生病,她再次感受到城鄉的差距,村裡大半夜的都沒個大夫可請,也沒牛車能進城,硬生生要等天亮,十分煎熬。

    前門已擠得無法容身,明珠由後門帶銀衫進去,經過馬廄時見到其中一匹通體雪白的馬,她心裡一跳。雖然白馬很多,但那人的白馬特別漂亮、特別神駿,她不會認錯。

    她潤了潤唇。“明珠姊姊,樓公子來了嗎?”

    這幾日若不是照顧錢錢太累了,她肯定會睡不著。

    雖然“那件事”這世界上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她每每想起,總會情不自禁的臉紅心跳。

    無人知曉,但她確確實實親了他的嘴,勾了他的舌,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在這封建的古代社會,這樣就足以構成他必須娶她的要件了吧?

    幸好沒人知道,她怎麼配嫁給縣令大人?就當成她穿越來的小確幸,讓她永遠收藏在心中吧……

    “是啊,姑娘是不是認出樓公子的坐騎了?”明珠笑道:“樓公子說那日沒來給東家和姑娘做合同見證,過意不去,今日特意上門賠罪哩。”

    銀衫心裡不斷打鼓。這麼巧?她來,他也來,太多次巧合了,她覺得不太對勁,但若說他可能派人盯著她的行蹤,又未免太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

    上了二樓,明珠領著她到暖閣,明珠還沒撩起珠簾,她已聽到樓天臨和岳十娘交談的聲音,他的聲音醇厚如歌,他的笑聲實在好聽……

    要命,她這是怎麼了?還沒見到人,臉就紅了,見到他本人,她豈不是魂魄都要出竅了?她連忙拍拍自己雙頰,命令自己清醒一點,她可不是來這裡和他私會的。

    “姑娘怎麼這樣打自個兒?”明珠對她的舉動又是詫異又是好笑,覺得可愛,不說東家喜歡這個小姑娘,她也喜歡。

    “沒什麼……”銀衫尷尬的笑了笑。“我就是有點犯困,所以拍拍臉頰提點精神。”

    明珠一笑,打起珠簾來,清脆地道:“孟姑娘來了。”

    銀衫都不曉得自己是怎麼走進去的,好像踏在雲裡似的,心撲通撲通的跳。

    幸好岳十娘動作很大的起來,拽了她的手落坐,笑吟吟地說道:“衫兒,你可來了。”

    “家裡有事耽擱,勞姊姊掛心了。”她不敢看樓天臨,但她感覺得到他一直在看著她。

    他們原就是認識的,這岳十娘也知道,不打招呼更奇怪吧?當然了,她都不敢和他視線對上,這也很奇怪。

    “我都聽說了,錢姐兒病了,如何了?”岳十娘關切地問。銀衫眼睫低垂。“已經無事了,多謝姊姊關心。”

    他還在看著她哪!一直在看著她,怎麼辦?她要不要抬頭?

    岳十娘仿佛沒看見他們古怪的情況,直率地說道:“我看你還是早點搬進城裡來住吧,你們村裡不是沒有大夫嗎?住城裡,你娘抓藥也方便些不是?”

    銀衫輕輕點頭。“姊姊說的不錯,我正有此打算。”

    岳十娘喝了口茶。“那這樣吧,我有一處閒置的宅子,是個二進的院子,有八個房間,雖然小了點,不過你先去看看,若是還滿意就帶著家人先搬進去,這樣我找你也方便些。”

    銀衫臉上一縷驚訝之色閃過。“那怎麼行?是姊姊的宅子……”怎麼回事?才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她是福星轉世不成?

    岳十娘露了個笑臉。“等到分紅,你還怕不夠付那宅子的銀子嗎?何況咱們是姊妹,你還跟姊姊客氣?”銀衫感激道:“多謝姊姊美意,妹妹確實有需要,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對了,大人在此,如此風采,衫妹妹不會沒瞧見吧?”岳十娘打趣道,一雙笑眸別有深意的瞅著樓天臨。這位大人可真會裝啊,早跟她確認了今日銀衫會過來,他一早就來了,奉上房產地契,要她無論如何要讓銀衫帶著家人搬到城裡來。

    看來,她這個義妹不但是天生帶財,還很有運氣,縣令夫人的位子是板上釘釘了。

    “見過大人。”銀衫順勢起身朝樓天臨欠身,她鼓起勇氣抬起頭來,就見他眨也不眨的看著她,眼神悠長,她的耳根不自覺地發熱。

    岳十娘看在眼裡,打鐵趁熱地說道:“大人不是說今日休沐無事,可否請大人陪同衫兒去看宅子?”銀衫嚇了一跳,正想婉謝,樓天臨已不緊不慢地道:“樂意之至。”

    銀衫一愣。他要陪她去?

    “太好了。”岳十娘撫掌道:“那麼,咱們來談正事吧。”

    明珠進來續茶水又送上三盤鹹甜點心。

    岳十娘綻開抹笑道:“大人和妹妹若是尚未用早膳,不妨嘗嘗我家廚娘的手藝,這些都是早上才做的。”事實上,這些點心都是樓天臨上城裡最好的點心鋪子“素記小館”買來的,讓她不得餓著銀衫。

    “確實不錯。”樓天臨嘗了一個,用眼神示意岳十娘。岳十娘表示我這紅娘真苦命,還要兼做婢女。

    “衫兒,你也吃吧。”岳十娘連忙拿了一個松子百合酥、一個香滑芝麻糕遞給銀衫。

    “多謝姊姊。”銀衫確實沒吃早膳,她怕自己待會兒肚子餓會咕咕叫,反而糗,便很快吃了。

    她一吃完,岳十娘便又拿了一個火茸酥餅塞進她手裡。“也嘗嘗這個……還有這個,這叫團圓蛋香酥,可是素記小館……不是,我是說,這可是我家廚娘的拿手點心。”

    銀衫全都從善如流吃了,除了她確實餓了之外,糕點也做得細緻可口,不油不膩叫人吃了還想再吃。

    吃了十來個點心又喝了兩盞茶,銀衫已經很飽了,岳十娘拿眼看著樓天臨,這樣行了吧,大人?樓天臨微微頷首,行了。

    銀衫沒注意到他們“眉來眼去”,自顧自的吃飽喝足之後,很自然的談起了正事。

    “姊姊,方才在外面已聽明珠姊姊說了,如今雪兜供不應求,訂制也要二十日後才能取貨。”

    “何止如此!”岳十娘馬上“告狀”,她一股腦兒地說道:“許多盤商要我發貨給他們,甚至郡縣的大鋪子也來搶貨,眼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從眼前溜走又不能賺,實在難受。偏生我們人手不足,就算現在立即招滿一百名衣匠也應付不了龐大的需求,更氣人的是,有幾間成衣鋪子買了咱們的雪兜回去照著做,如今已有仿作品出現了。”

    聽完岳十娘孩子似的告狀,銀衫笑了笑,給岳十娘倒了杯茶。“姊姊喝口茶順順氣,稍安勿躁,這些問題,妹妹都想好對策了。”

    “當真?”岳十娘顧不得一口茶喝到一半便把杯盞擱下,連聲催道:“衫兒你快說!”

    “姊姊,現在咱們人手不足,不用說一百名了,就算招到兩百名衣匠也沒法滿足需求,再說了,也沒那麼多衣匠可以招攬,不如就把雪兜交給其他成衣鋪子來做,一來,咱們不需多招募衣匠,免得將來需求小了還要發他們月例銀子,會拖垮巧繡莊,二來,其他成衣鋪子仿作咱們的雪兜不過就是為了求利,咱們讓他們代工,教他們正確的技巧,給他們該得的利潤,他們也不會仿作了。”

    她說的是現代代工廠的概念,但若是主事者小鼻子小眼睛不肯將利潤下放一些,那麼就成不了事,只會累死自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7-6-8 01:35:07

第十章 財源滾滾來(2)

    “這麼做能事半功倍啊!”岳十娘融會貫通地道:“咱們只要將其他成衣鋪子做好的雪兜收購過來,印上咱們的商標就成了。”

    樓天臨聽了也頗為驚訝,他雖然是讀書人,但也有一些商人朋友,他想,若是他們聽到這套理論肯定會極為吃驚。

    “姊姊說的不錯。”她就知道岳十娘不是心胸狹隘之人。“所以,姊姊只需掌握住商標的製作方法便行了,印花色漿所需的材料雖然不難取得,可旁人肯定做不出來。”

    “我明白。”岳十娘滿眼的動容。

    銀衫把最關鍵的印花色漿做法都傳授給她了,說明了銀衫沒有藏私,這在商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誰會把能發大財的獨門秘方告訴別人?沖著這份信任,她絕對會用最好的來回報!

    “另外,從外地郡縣來的大鋪子,姊姊打聽打聽,每個郡縣挑選一間信譽口碑良好的大鋪子來合作,讓他們獨家代理咱們的雪兜,也就是說,讓他們自行生產銷售咱們的雪兜,咱們只需派人前往各處監督以確保品質和收益。”

    岳十娘已經算起來。“這麼說,我得訓練一批可靠的大掌櫃才行。”

    銀衫笑道:“依我看來,巧繡莊作坊裡的老衣匠個個都是人才,都足以擔當重任,且他們對姊姊也都忠心耿耿,只要姊姊把從郡縣代理商那裡獲得的利潤,分紅兩成給負責監督的衣匠,我想誰都會對姊姊死心塌地,也一定會嚴實監督,免得砸了巧繡莊的招牌。”

    岳十娘宛若醍醐灌頂。“妹妹說的不錯,作坊裡的老衣匠都跟了我十幾年了,又對雪兜的製作最為熟悉,若不是妹妹提點,我都沒想到他們,哎呀,果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差點錯過了最佳人選。”

    樓天臨聆聽著她們交談的內容,心中益發狐疑起來。

    銀衫的這套想法在大寧朝可說是前所未聞,甚至可說是見識非凡才說得出來,在銀杏村長大的她不可能憑空想得出這些來。

    “衫兒,雪褲已經做出來了,照你的設計做了十二個款式,咱們到里間去看。若是你覺得可以,這回先做五千件存貨,免得到時搶購又要手忙腳亂,再來一次我可吃不消……”

    她們要看雪褲,樓天臨自是不會跟,便坐著喝茶等。奇怪了,他竟然有此耐性?

    想到以前每逢新年初一,他母親、妹妹照慣例要上慈雲寺上香,他必須陪同前去時,等待她倆梳妝打扮的時候,他總是頗有微詞,只要等超過一刻就會不耐煩,今日卻是心平氣和,等得甘之如飴。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銀衫才和岳十娘又回到暖閣。

    樓天臨和銀衫從巧繡莊離開時早已過了用飯時間,岳十娘是個工作狂、拚命三娘,說起生意來,渾然忘了要吃飯這回事,所以他們倆也跟著餓肚子。

    “我餓了,先吃飯去。”

    他說得突然,銀衫錯愕一下,連忙跟上去。“大人!”樓天臨見她自動跟上來,嘴角揚起得逞的笑意。

    這幾日,他早想好了一套對她的應對方式,岳十娘說銀衫自認配不上他,眼下她只想掙銀子養活一家人,那麼他就讓她習慣他的存在,熟悉他的存在,否則日後她若知道他不只是縣令而已,豈不是會逃得更遠?

    他認為,她心裡也是有他,否則何以會不顧女兒家的閨譽去徹夜照顧他,甚至口對口的為他渡藥。

    他已下了另一個決心,只要她不是皇上的女人,不管他們之間的身分地位差距多大,他都要她成為他的女人。並非若她是皇上的女人,他便不敢冒犯,而是他本身對感情的潔癖,他一向潔身自好,眼界極高,又豈能容許自己的女人曾是別的男人的女人,即便勉強接了也會落下心結,成為日後的疙瘩,那還不如不要開始,免得彼此都受到傷害。

    雖然他已經去信向皇上求證了,但他相信她不會是皇上的女人,照她的說法,她都沒見過皇上,又怎麼會跟皇上有所干係。

    如今,就等皇上的回音了……

    “等等——姑娘——”一個在天橋下擺攤的算命師出聲叫住了他們。

    “不必理會。”樓天臨拽了銀衫就要走。

    那算命師連忙開口道:“姑娘本是短命之人卻在此地行走,有違天道!”

    銀衫被嚇得一個激靈,她驚詫無比、渾身一僵,步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樓天臨見她神情有異,便看著那算命師冷冷地道:“江湖術士信口胡謅,不過是想要誆騙銀兩,你若信他就上了他的當了。”

    那算命師見他說話不客氣,也來氣了,臉色不豫,冷道:“我是否胡謅,姑娘心知肚明,姑娘本不是此世之人,卻在此占人肉身,等同妖孽縱世,禍亂生靈。”

    銀衫被他說中了,一時之間臉色變得蒼白。

    她曾想過自己若被看出了破綻要如何,如今不但被看出了,且還是個道士般的算命師,不會拿出桃木劍來對她斬妖除魔吧……

    樓天臨一把將顫抖的銀衫拉到身後,他開口,語氣淡然,但眼神很殺,“本官乃是白陽縣令,若你再於大庭廣眾、鬧區街市之中妖言惑眾,休怪本官不客氣!”

    那算命師張著嘴,極其愕然。怎麼偏偏惹上了縣令?

    縣令大人不能招惹,可他說的都是實話啊!雖然他不是什麼得道高人,但看相這方面是很拿手的,從沒失准過,而他看眼前這姑娘就是占了他人肉身……

    “如何?你還有話說?”樓天臨見他好似不服氣的眼神,臉孔便沉了下來。

    算命師臉色訕訕地道:“回大人,小人失言了,小人不過在此混口飯吃,請大人萬勿與小人較真。”

    “大人……我們快走吧!”銀衫怕極了那算命師再說些什麼。

    樓天臨見那算命師已經閉上了嘴巴,自然不會再多生事端。即便在京裡,他也不曾抬過他的官威,卻在這裡用了兩次,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直到兩人坐在飯館裡,銀衫還是心神不寧、驚魂未定,她心中隱藏的秘密又能對誰說?她能隱藏一輩子嗎?這只是開始,若以後又遇到一個兩個三個、無數個算命師,都同樣看破了她,她不免讓人當妖孽看,她越想越是發涼。

    小二送上熱茶和功能表,樓天臨點了幾個菜之後緩緩喝著茶,眼眸不著痕跡的凝視著臉帶憂色的銀衫。何以一個江湖術士的話就令她嚇成這樣?臉色直到此刻尚未恢復紅潤。

    她顯然已經驚嚇過度了,他自然不會在這時候再追問什麼,倒是令他想起了三年前在慈雲寺,他和姚不語遇到方丈時所發生的事,他的心思驀然湧起。

    難道……

    “兩位客官慢用。”小二上菜。銀衫恍若未聞。

    他們走時,那算命的臉色悻悻,她有些擔心那算命的若到處宣傳縣令大人和一個妖孽在一起,怕會連累了樓天臨……

    “衫兒。”

    銀衫從滿心憂慮中回過神來,她狠狠一愣,不知該如何反應的看著樓天臨,無措與怔愣寫在臉上。他适才喚她什麼?衫兒嗎?他怎麼會忽然叫她衫兒?

    她的反應亦在樓天臨的意料之中,他泰然自若的說道:“相識也有段時日,以後我就叫你衫兒了,你若不嫌棄,我虛長你幾歲,你便稱我一聲大哥吧。”

    他個人的計畫,從大人到大哥,日後便是夫君了。

    銀衫又怔了怔,他這話說的……好似她若再叫他大人,那就是嫌棄他之意。

    “大、大哥……”她叫得彆扭,同時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通權達變。”樓天臨也沒在稱呼上多做著墨,話鋒一轉說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憂愁煩惱總能過,無須心上添石頭。”

    銀衫怔怔然地看著他,他突然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樓天臨凝視著她,黑眸定定。“不管你心中有什麼事,總會過去,若你信得過我,信得過我不是會害你之人,遇到了困難或想找人說說話的時候,萬事都能找我商量。”

    銀衫像被施了法、定了身似的,她聽得一滯,眼中莫名泛起水氣,像是找到了庇護者。

    他的話奇異地安撫了她焦躁的心,瞬間她沒那麼害怕了,穿越來之後隱隱的不安全感也消失了大半。問她信得過他嗎?

    很奇怪,雖然認識的時日不長,對他的很多事也還模模糊糊的不甚瞭解,可是她信得過他,她相信他不會害她。

    她心裡輕鬆了許多。“謝謝你,樓大哥。”改口之餘,也省了敬語。

    樓天臨眼神悠長,夾了塊粉酒釀清蒸鴨子到她碗裡。“萬事萬物皆有解答,凡事都可能有轉機,所以現在什麼都不要想,只管把肚子填飽來,咱們還要去看宅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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